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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的江湖》


第一百五十章 一个人的英雄

殿堂的高粱竹子,自两边蔓延而去,把整个山庄最为宽广的地方撑高.青灰色的石板,没有间隙地拼接着,一地,一地的光滑,亮堂。

可是在尽头之处,又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在尽头之处,有着虚无缥缈的烟雾。细看,似乎还有些许撩人的米黄色色彩。

小剑突然快速地飞掠起来。

因为他看见烟雾之中有不少人,不少盘膝而坐的人。他们,正被一个异常粗大的大铁笼围着。

不消说,恐怕这些人就是被秦霸用计拿下的各大门派的掌门。

既然这些掌门在这,那么慕容燕也很可能在!

小剑没有猜错,当他掠进烟雾中,便看见了在更远的地方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慕容燕。

但让小剑感到意外的是,另外一个人竟然是三夫人。是的,慕容府的三夫人——原本他们都以为已经远走高飞,不会再相见的三夫人。

可没想到,小剑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她的人,还见到她的手上拿着的剑,这把剑如今正搁在慕容燕脖子上。

“lang子,没想到吧?”

三夫人盈盈笑着,妖冶而诡异。

被她抓着的慕容燕神色冷漠,双眸却又像是想要告诉小剑一些什么事情,她微张开嘴,却没有出声。显然,此刻的她被点了哑穴。

小剑慢慢走近她们,直到三夫人开始露出警惕的神情时才停下。他扫视了一番周围,除了高大粗壮的梁柱,有些香味的烟雾,刚才所见的大铁笼及里面的人外,在他们的四周,再没有其他东西。

空荡荡的地方,有时候看着总会让人有种森然的感觉。就好像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阴暗之处。

兴许是因为山庄外已下起了冰寒的飞雪,那冷意透进来,让人禁不住有些许哆嗦。

小剑并没有觉得吹进来的风有多冷,但他的心却是带着颤意。

他看着慕容燕,看着她带着焦虑和难言之意的双眸,只觉得心如刀割。

对慕容燕来说,这一切是不是已让她无法抑制的疼痛?

小剑轻轻吸了口气,望向三夫人,道:“这么看来,你也是神教的人了。”

三夫人笑了笑,道:“自然。”

小剑想了想,道:“十几年前,‘笛魔’没死,‘魅魔’应该也不会死。”

三夫人笑道:“他都没死,我自然也不会死了。”

小剑道:“你们一个在秦府,一个却在慕容府。看来,你们十几年前就已对武林联盟势在必得了。”

三夫人道:“你想不想成为人上人?”

小剑一怔,随即笑了笑,道:“你们倒是挺看得起我。”

三夫人笑道:“可不是?只要你肯跟了我们,逍遥快活总是少不了你的,成为人上人,你就什么都有了。包括整个武林,都会因为你跺一跺脚,而颤抖!”

小剑沉默着,静静地望着三夫人,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三夫人柳眉微竖,道:“你笑什么?”

小剑摇了摇头,轻轻叹息着,却又是忍不住发笑道:“以前有人问过我——”他望向慕容燕,笑道,“她问我要不要当英雄?”

“英雄?这么虚伪的东西?”三夫人闻言,讥讽地笑道,“莫非你宁愿当虚伪的英雄,也不要成为拥有一切的人上人?”

“当英雄可以得到什么?在我们人上人眼里,英雄狗屁都不是!”

“英雄只是不知所谓的伪君子!狗屁正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想要去当英雄!”

“lang子小剑,难道你不是个聪明人?”

三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眼神亦都是锐利的。

小剑怔了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三夫人便又忽然抢声问道:“就算你成为江湖人心目中的英雄,你又能够得到什么?钱财?名望?女人?”

小剑怔忪着,没有回答。

三夫人又道:“你成了他们的英雄,他们就会服从你?听从于你?也许你一转身,他们就会从背后刺你一剑!”

三夫人继续道:“但是成为我们神教的人上人就不一样了,应有尽有!你就是个自由的人!而且像慕容燕这样的美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要让所有人都惧怕你,他们才不敢反抗你!背叛你!”

小剑静静地看着三夫人,静静地看着,过了会,才叹声道:“听你这么一说,当英雄还真就是个虚伪的人了,那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三夫人笑道:“可不是?所以我劝你还是来我们神教吧,我让你来统领整个江湖!”

小剑没有接话,却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不过,相比起你所说的人上人,我倒还是希望成为一个英雄了。”他望向微微怔住的慕容燕,笑道,“至少,我会是她的英雄。”

慕容燕无法出声,但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她脉脉含情的剪水清眸,已告诉给小剑,此时的她,心情是多么的雀跃。

小剑所说的话,她听懂了。

小剑是在告诉她,他只做她的英雄。

第一次相见时,小剑:这个江湖,并不需要英雄。

确实,江湖并不需要英雄。可是对慕容燕来说,她需要小剑。

小剑就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很多时候,英雄不是要做了很伟大的事情才叫做英雄。在一个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那个人身边,陪伴她,照顾她,他便也是一个英雄。

如果说慕容燕,是小剑的剑鞘。那么小剑,就是慕容燕的英雄。

三夫人脸部的肌肉难以察觉地动了下,双眼竟是显露出几缕嫉妒的神色。其实对每个女人来说,又有谁不曾希冀会有个这样的男人,告诉她,要成为她一个人的英雄?

三夫人也是女人,她也不例外。

即便她是神教的“魅魔”,能够施展秘术控制男人,让他们对自己绝对的忠诚——但那也不是发自男人自身内心的话。

“魅魔”很嫉妒,嫉妒慕容燕能够碰到这样的男人。

女人是一种心眼小,容易嫉妒的动物。如果她们得不到一样东西,往往就会选择毁掉那样东西。她们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另外个女人得到。

所以“魅魔”媚笑着,朝小剑说了这么一句话:“要做英雄?好,那先把你的左手,砍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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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二剑!

——为了慕容燕,你可以砍下自己的左手?

“魅魔”望着小剑的目光带着戏虐和讥讽。

似乎在她看来,能够欣赏到别人痛苦的表情,看到别人艰难地做出抉择,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总会有一种人,愿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魅魔”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她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已足有十余年之久。

不过回顾这十余年,加起来所获得的快乐似乎都没有此时此刻的强烈。

她忍不住舔了舔香嫩的舌头,妩媚地笑道:“怎么样?浪子,你可愿意为她砍下你的左手?如果她真是你在乎的人,你肯定会这么做的,对吧?我知道你的剑很快,比任何人都快,但是再快,也不会快得过我在她脖子这里轻轻一划?”

“魅魔”作势以剑在慕容燕雪白的脖子上比划了下。

小剑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魅魔”和慕容燕,默不作声。

慕容燕一双美目睁得很大,露出惊恐的神色,眼泪一涌而出。她拼命地朝小剑张大嘴,似乎在歇斯底里地朝他急叫着,似乎想让他停手。

慕容燕这样的失态,在小剑印象中,是第一次看见。

这让他的心头有些暖和,又有些沉痛。

而小剑的手,此时已缓缓抬起,缓缓地落到了剑柄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真的很缓慢。

似乎是在避免惊吓到“魅魔”以致于伤害到慕容燕,又似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选择,必然都会难以抉择。如果一个剑客失去使用剑的手,那还能叫做剑客?更何况,失去手之后,已不是全胜状态之下的他能够面对接下去的情况?

死?

其实他并不怕。

他真的不怕,活到现在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沉甸甸的包袱。

任一个人一直背着沉甸甸的包袱东奔西走,久了,久了,便都会累。

即使身体不累,心也会累。

身体累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累。

小剑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而坚定地拔剑。

小剑觉得很痛苦。

他痛苦不是在于要砍下自己的手。

而是在于砍下手之后,他要怎么去保护慕容燕?

对他来说,死亡给他带来的恐惧,是源自他无法再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魅魔”的目的显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他的一条手臂。

“魅魔”必然会要求更多,更苛刻,等到小剑已是半残废的人时,他便没有资格去做任何的谈判。

小剑很清楚这一点。

当他看见“魅魔”时,当他知道三夫人就是“魅魔”时,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一个能够耐心等待十余年的“魅魔”,一个能够耐心等待十余年的女人,她所想要的,绝不仅仅是一时之快。

这样的女人,极其阴险。

落到她的手里,他和慕容燕必然都不会好过。

可是小剑没有办法。

任何办法都没有——哪怕是他的第二剑——此时此刻也绝不可能比她动一动手中的剑要快。

所以小剑缓慢而坚定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可也就在小剑完全拔出剑的瞬间,他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他已怒吼出声:“不要!!”

小剑吼出这么一声的时候,“魅魔”已感不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剑快速拉离慕容燕的脖子,与此同时,紧闭起双眼的慕容燕也已朝着她手中的剑撞去!

一道艳红的鲜血,在异样的香雾中飞溅而起,洒落青石板。

这些血,是温热的,在冷冷的空气中,有着异样的热力。

莫非慕容燕就没有想过,她死了,小剑会很痛苦?小剑,也不会独活?

她当然有想过,她也知道小剑必然会很痛苦。小剑的心必然会很痛,很痛。

可她更痛。

她不愿意看着小剑因为自己而遭受肢体分离的苦难,更不愿意小剑因为自己而死。

既然不愿他死,那便她死。

只是,她没有死,这些血并不是她的。

这些血是“魅魔”的。

小剑的剑,洞穿了她的心口。

“魅魔”死死地盯着平静的小剑,嘴角蠕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已软软地向后倒下。

“魅魔”的剑从半空中掉落到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剑柄上,还有一小截手腕,兀自流淌着血液。

就在刚才,就在她下意识把剑从慕容燕脖子拉离的瞬间,小剑已出现在她的旁边,一剑上挥,便切断了她握剑的手。

“魅魔”知道小剑很快,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得惊人。

而他挥出的剑,却更是快得离谱。

当她觉得手中一轻的时候,已觉心头一片死寂。她下意识就想要对尚抓在身边的慕容燕下毒手——她的指甲很尖锐,指甲内藏着剧毒药粉,只要划伤慕容燕的一点皮肤,那么慕容燕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也就在她下意识想要下毒手的刹那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就在这刹那间,她忽然发现了个可怕的事情——小剑消失了。

不,人怎么可能真的消失呢?

只能说,当一个人的速度超出了人体的极限,当一个人的速度超出人的视觉反应——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消失了。

等到“魅魔”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小剑的剑已插在了她的心口上。

而此时,她想要紧握的手,想要让指甲划伤慕容燕的手已僵持着,无法动弹。

“魅魔”就这么软软地睁着大眼,向后倒了下去。

——这就是浪子小剑的第二剑?

她最后的意识,随着眼前一黑而覆灭。

消失的一剑,浪子小剑的第二剑。

没有人知道这一剑是从哪里刺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出来。

等到看清楚它的时候,它已经夺走了一个人的命。

这就是浪子小剑的第二剑!

慕容燕没有看到小剑的第二剑,因为她闭着眼。

其实就算她睁开眼,也决然看不到这第二剑。

这第二剑,不是小剑在荒漠时候所展示的速度——换而言之,慕容燕在荒漠上所看到的第二剑,其实只是其形,而没有其意——真正的第二剑,是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

慕容燕当然不知道这些,因为她闭着眼。

但她还是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她没有死。

她不仅没有死,相反,还感觉到了“魅魔”抓着她的手松开了。

慕容燕睁开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剑,忍不住喜极而泣。

可她的嘴角才刚扬起,脸色便是一变。

小剑突然间一掌把她拍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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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秦霸预料不到的一剑

慕容燕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小剑对她出手——

她确实没有想过,所以整个人刹那间就懵掉了.

不过很快的,她就明白了小剑为什么要一掌拍飞她,因为小剑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另外一个猛然扑近的人一掌击飞。

而且那一掌,和小剑拍她的一掌决然不同。

小剑拍她的一掌,很快,但是很轻,纯粹只是为了把她送走。

而那个人袭击的一掌,却是重重地传来一声闷响。

小剑便是在这一声闷响之中,口吐鲜血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临近的一根梁柱上,“咔擦”一声几乎把整条梁柱撞断。

——小剑!

慕容燕惊骇欲绝地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小剑出声喝止:“就在那里呆着!不要动!”

慕容燕怔怔地看着缓缓站起来的小剑,又把目光转移到把小剑击飞的中年人身上,身体微微颤动着,她的素手已紧握成拳。

小剑咳嗽着,慢慢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平静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中年人,一字一句地道:“你终于出现了,秦霸。”

秦霸笑了笑,将双手负于身后,道:“想必我们等今日,都等了很久。”

小剑斜提着剑,平静地道:“不错。”

秦霸道:“入神教,你我一起,定能称霸武林。”

小剑看着秦霸,忽然笑了笑,道:“你想让我入神教?”

秦霸道:“何乐而不为?”

小剑道:“他们说你被秘术控制了心神,我觉得不对。”

秦霸道:“哦?”

小剑道:“你不但没有被他们控制,相反,你还欺骗了他们。”

秦霸道:“哦!”

小剑平静地道:“你的目的不单只是为了一个江湖,你还要利用神教顶替你的罪名。”

秦霸笑道:“不仁义之道,非永久之道,是也不是?”

小剑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剑,道:“你的道,永远都不会是仁义之道。”

秦霸冷笑道:“不错,既要做枭雄,何必图那丁点无谓的道义?”

小剑道:“确实,如若你方才没不是想要对慕容燕下毒手,我的剑定然不会只是划伤你的手掌这么简单。”

秦霸瞳孔微微收缩了下,没有出声,但他背负的双手却是动了动。

一滴血,自他的指尖垂直滴落,落到了青石板上。

就在他刚刚偷袭的刹那,他是同时拍出了两掌,一掌对小剑,另一掌对慕容燕。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弄死小剑,但慕容燕,却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诚如lang子小剑所说,倘若他不是因忌惮小剑的快剑而出手袭击,连带着把慕容燕算计了,那么小剑临急刺出的快剑,恐怕就真的不只是划伤他手掌的地步了。

“哼。”秦霸冷冷地道,“你的剑确实快得可怕,不过,我已看懂你的剑。”

小剑的神情微微一凝,一字一句地道:“你逼迫秦风,就是想要看我那一剑,结果他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魅魔’的存在,同样也仅是因为你想要看到那一剑。”

“不错。”

“你如今出现,是因为你看到了。”

“不错!”

“你真的觉得那就是我最厉害的一剑?”

小剑慢悠悠地将手中的剑落回剑鞘中,不急不慢地问道。

秦霸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没有出声。

许久,复许久,秦霸才哈哈大笑起来。

秦霸笑道:“既如此,何不来试一试?”

小剑道:“哦?”

秦霸狞笑道:“如果你的剑不能杀死我,那你就只能死在我手上!”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扑了过去。

快,非常快。

猛,非常猛。

秦霸的手掌拍出,袖里剑却更快一步地飞射而出。

小剑没有丝毫的犹豫,剑离鞘,带着一抹寒芒刺了出去。

这是小剑除了第二剑外最快的一剑。

秦霸整个人的心神已提起,汗毛似乎眨眼间就一根根耸立得笔直,仿佛还能刺伤人。

就在小剑刺出这一快剑的瞬间,秦霸的手骤然收缩了,他整个人背离了人体重心,身体诡异地像旁边斜斜扭曲,离小剑的快剑已相去甚远。

小剑的这一剑再快,也已不可能刺中秦霸。

也就是在这时,小剑猛然旋转起来——他的手,离开了剑。

秦霸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脚尖微微一提,一柄半尺剑刃随着脚尖的踢动,如同闪电般穿出,朝小剑身影仿佛消失了的方向刺去。

伴随着一点血珠飞溅,小剑的身影瞬间浮现,小剑的剑,也已朝身形扭曲的秦霸刺出。

但秦霸此时却是诡异地一个拧转,身体硬生生快速地弹了回来。

小剑的剑,洞穿了秦霸的肩膀,顺势切破肌肉。

这一切的发生,非常快,快得让人难以想象。

小剑的剑快得离奇,根本看不到,想不出。

但秦霸却更诡异,他一个快速来回的晃动,加上阴险的脚底之剑,硬是避让开了小剑这本不可能避开的第二剑。

小剑仿佛呆滞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人能够真的避让开他天下无双的第二剑。

但是秦霸做到了——秦霸,真的做到了!

秦霸的脸部肌肉禁不住地颤动着,连喉咙都在涌动,露出了狰狞地笑意。

如果真要说他看清了小剑天下无双的第二剑,并不然,说到底,他相信在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够看到那样的一剑。

连剑都消失了,又如何能够看到?

但消失,并不代表真的消失。

秦霸相信小剑的速度只是快到了一种极致,但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所以,他藏在脚底的剑,在那瞬间抬起刺了出去,逼迫小剑出招。

显然,他赌对了。

他是这世上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躲过小剑这第二剑的人,因为,小剑将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秦霸狞笑着一把抓住小剑握剑的手,铁掌已抬起就要重重轰出,轰烂小剑的脑袋。

可也就在这时,他的神色变了。

因为秦霸骤然发现,小剑的神情非常平静,即便秦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也还是一脸的平静。

小剑只是平静地看着秦霸,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秦霸怔怔地看着小剑,随即缓缓低下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刺穿心口而出的剑刃,上面,流淌着自己的鲜血。

这剑自身后穿出,自然不会是小剑的剑。

这致命的一剑,来自身后的慕容燕。

“不可能……”秦霸的语气很低沉,神情很狰狞。

秦霸想过小剑可能还有更可怕的手段,甚至可能是第三剑——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第三剑——但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是死在慕容燕的手里。

小剑淡然道:“秦霸,结束了。”

秦霸颓然地松开抓住小剑的手,连声道:“好,好,好得很!”

慕容燕松开握剑的手,任由秦霸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霸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竟带起一种苍然的悲戚感。

诚如小剑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一生,也结束了。

慕容燕走至小剑身边,轻轻地偎依在他的身上,一同平静地看着疯狂大笑的秦霸。

小剑忽然叹了口气。

——走吧。

他缓缓地收起剑,插回到剑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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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是一个人的棋局

祝大家节日快乐,明晚大结局.

********************************************************飘渺的香雾还在,没有散。

小剑拉起慕容燕的手,默默地往殿堂的门口走去。

“小剑,那些掌门?”慕容燕望向被锁在大铁笼里面的门派掌门。

小剑笑了笑,道:“会有人来的。”

慕容燕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任由小剑牵着她走。

——曾几何时,在多久之前她还希冀着有一天,就这么被小剑牵着走。

慕容燕望着小剑,一脸的温柔,动人的剪水清眸有着浓郁的爱意。从今往后,她不再是秦府的夫人。她只会跟随着小剑,乖乖地当他的女人。

原本缠绕在心头的,所有哀伤,幽怨,还有恨,都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她不再需要坚强,也不再需要去担忧任何的一切。

心头剩下的,只有轻松和愉悦。

当然,还有爱。

慕容燕雀跃得就像一只飞燕,她仿佛已看见了从天空泼洒而下的光芒。

香雾还在飘逸。小剑和慕容燕缓步迈向充斥着光芒的大门。

骤变突起——一道身影猛然间无声无息地破开香雾朝小剑和慕容燕扑去。

去势很快,也许等到小剑和慕容燕反应过来时,他们已遭暗算。

——lang子小剑,死!

狰狞的表情浮现在秦霸的脸上。

秦霸相信此时此刻,小剑决然想不到他竟然没有死——又有谁会猜到他的心脏和秦鹰一样,都不是在左胸口处呢?那把剑,此时还插在他的左胸,闪烁着寒芒,还有血。

所以小剑不会知道他根本没有死!

所以小剑也绝不可能躲开这夺命的一掌!

秦霸整个人已即将扑至小剑和慕容燕身后,下一刻,他们便会惨死在他的掌下!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秦霸突觉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他心生窒息感。

因为他绝不相信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

小剑的身形不知何时已转了回来。

小剑转回身的瞬间,手中的的剑已飞出——随着小剑拇指的弹动,剑,出鞘。

飞射而出的剑,如闪电般重重撞击在秦霸的喉咙上,直接把他的喉咙撞了个粉碎。

——剑柄,一样可以杀人。

秦霸没有料到这一点,也没有料到小剑会猜到自己没有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他就这么僵硬着身子从半空中笔直地摔落。

小剑的剑,也闪烁着冷芒摔落到地上。

慕容燕怔忪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霸何尝又反应过来了?

他狰狞地盯着缓缓走近的小剑,似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的他,已永远都无法出声。

秦霸张开了嘴,口吐鲜血。

“秦霸,你知道自己输在哪吗?”

小剑走到秦霸旁边,语气平静地道。

秦霸死死地盯着小剑,缓缓抬起手,似想要抓住小剑的衣服。

小剑拾起地上的剑,轻轻叹息道:“你输,是因为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而我不是。”

——因为我有朋友。

——因为我们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这一盘棋,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能够掌控的。

秦霸圆瞪着大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在沉思,仿佛在回忆,回忆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后来,他的瞳孔扩散了。

没有人知道秦霸临死的一刻想的是什么。

小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要带着慕容燕,离开这个山庄。

他要带着慕容燕,回杭州。

他没有在殿堂外的房间看见秦风和雅淑。

不过小剑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秦风必然会选择带着雅淑离开,而不是留在这里。

秦风在最后倒下的瞬间,告诉了他秦霸脚上内藏剑刃的秘密。秦风背叛自己的爹,是因为他选择了小剑。小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小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再相遇。而到那时候,秦风的怀里会抱着他自己的孩子。秦风的孩子,或许会在看见小剑后,咿呀咿呀着朝他伸出胖呼呼的小手。

一想到那样的一幕,小剑的心里就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样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人向往,如此的光明。

“小剑,为什么你会知道秦霸没有死?”慕容燕轻声问道。

小剑看着慕容燕,静静地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慕容燕莫名其妙地看着欢笑的小剑,忍不住娇嗔道:“你笑什么呢?”

小剑笑道:“因为这个答案,是你告诉我的。”

慕容燕诧异道:“我?”

小剑道:“不错。你不是说曾经把剑刺进了秦鹰——也就是冯三的心口,但结果他没死?”

慕容燕点点头,道:“没死。”她一怔,恍然道,“所以你猜到了。”

既然秦鹰有这样的特征,难保他爹秦霸也一样会有。

小剑笑道:“小心能驶万年船,何尝不是如此?”

“嗯。”慕容燕想了想,又道,“小剑,他真的躲开了你的那一剑?”

小剑笑了笑,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拉着慕容燕,往山庄外走。

慕容燕便也不再出声。

——其实到了如今,那一剑是否被躲开,已不再重要。不是么?

小剑和慕容燕还没有出到山庄三院,小高等人已走了进来。

小高走到小剑身边,给了他一拳,随即互拍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能不笑,因为他们是朋友。

因为他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秦月不在。

早在他们解决了“笛魔”和死士之后,秦月便已离开。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等到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水镜山庄。

林胜杰也离开了。他是直接抱着女镖头阿莲的尸体走的,小高他们不知道林胜杰要去往何处,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也许对阿莲来说,这是她的归宿。而对林胜杰来说,这是他们的命运。

也许在未来,武林不会再有“沧狼”。

也许在未来,林胜杰会成为天底下最为厉害的用枪高手。

而未来的事请,又有谁能够知道?

正道门派的掌门终将会被人从山庄内救出来,没有了神教这个组织,世道也已然不会再沦陷自我。可是整个江湖,是否会就此不再腥风血雨,从此清澈?

——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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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飞雪,又再飞雪(大结局)

飞雪,又再飞雪。

没有一刻的停歇,连风似乎都要被冻住。

杨不问回到了洛阳,找到了碧欣。

杨不问找到碧欣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

碧欣笑了。她告诉他,欢迎回来。

杨不问知道,他的这一辈子恐怕就是留在这个年轻的老板娘身边,当她的专属保镖。

不过,杨不问乐于如此。

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的价值,那么这个人,就是在活着。

在和小剑等人打过招呼后,介子川带着若妍先行去了紫云山的紫竹林,他想要告诉他的二哥悲落,告诉他秦霸的死讯。

只是没有想到,当他们回到紫竹林的悲落墓碑处,却看见了墓碑前的一朵兰花。

那朵兰花,显然还是新摘下来的,在冷风中摆弄着花瓣。

若妍轻手拿起兰花,眼泪不觉然间自眼眶中滚了出来,滴落到花瓣上,溅起晶莹的水珠。

介子川站在若妍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兰花,又看着悲落的墓碑,轻轻叹息起来。

——知道这里的人,又能够让若妍如此伤心的人,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有谁?

只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人变了,心变了。

风吹过,竹林晃出悠长的声响。

雪花依然幽幽着飘落,阳光下的花儿正美好。

越孤寒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四合院内,看着手上的信笺。许久,才缓缓收起,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既然秦月不是“秦月”,那真正的“秦月”,又在哪里?

每个人都说秦霸是个无情之人,连自己的女人都能亲手杀死——他是否还有人性?

别人的想法,越孤寒是不知道的。但是对越孤寒来说,对重新恢复了记忆,意识到自己才是秦霸女儿的她来说,秦霸或许不是个好人,但,难道他就不是个好父亲?

蛇还在圈养,鹰还在天上飞。院子角落的花,还在寒风中纵放。

越孤寒什么都没有带走,只除了她自己。

她已不是“秦月”多年,那便从此也不会再是“秦月”。

她就是她自己,越孤寒。

她的生活,才将重新开始。

那么秦月呢?

如今的秦月,是否又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秦月站在官道远方的山峦上,遥望着小剑等人骑马飞奔的身形,美目涟漪,华丽的霓裳迎风而微摆。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秦月微微叹息着,转回身,笑了笑,道:“辛苦你了,刀问天。”

刀问天!

又有谁会想到,刀问天其实才是秦月最后的一着棋子?

小剑他们没有想到,秦霸也没有想到。

虚虚实实,倘若不是刀问天的通风报信,秦月又如何能在最紧急的时刻知道水镜山庄的存在?

也许秦霸不会想到,他所许诺的千金万银,还比不上秦月曾经的一个馒头。

有些人,总是不会因为利益,而忘了自己的人性。

幸运的是,刀问天就是这种人。

刀问天扛着大刀,哈哈笑了声,道:“有趣的事情,倒也不会觉得辛苦。”

秦月笑了笑,轻声问道:“柳姻,你放走了?”

刀问天摸索着下巴,笑道:“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何必赶尽杀绝?”

秦月颔首,道:“也罢。如今,你自由了,想去什么地方?”

刀问天道:“既自由,又何必纠结于到何方去?我想去哪,便去哪。”他摆起手中的大刀,静静看着,沉声道,“手中有刀,足矣。”

对他来说,从今往后的一切,始于手中之刀。

这,便是他的道。

刀问天走的时候,风开始呼啸。

吹乱了秦月柔软的长发,吹落了秦月的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娇颜。可是这倾国朱颜,满满的心事满满的愁绪,她的双眸仿佛顷刻间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起来。

小青离开了她。跟了她多年的丫鬟,情同姐妹的丫鬟离开了她。那种失落感,有谁可以明白?雅淑,她曾经的红颜知己,也已悄然离开。

孓然一身的她,还有谁能懂?

也许只剩下手中的古琴——可是,琴弦已断。

她的情丝,又何尝不是已经断成几截?

“风……”

她喃喃着,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滴落到风中,碎了。泪珠,与雪花共舞。

她想的人是谁?

是曾经的爱人秦风?

还是那个如同风一样的男人?

或许,两者都有?

此时遥遥望去,如风一般的男人已和他的朋友们策马飞奔,消失在官道尽头。

“慕容燕,是个好姑娘。”秦月低声自语道:“要好好珍惜她,小剑。”

她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回想起年幼时的一幕——就在那天寒地冻的某一天,自幼无父无母的她蜷缩在街上的角落,饥饿和酷寒消磨着她求生的意志。而就在她逐渐放弃的时候,慕容燕出现了。

那时候的慕容燕,和她一般年幼,在偶然发现到她的时候,双眼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穿着华丽棉袄的慕容燕笨拙地跑开了。

回来时,慕容燕手上已拎着件同样华丽的棉袄,一些吃的,还有银两。

慕容燕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慕容燕还用力把这些东西往她身上推了推,生怕她不要般。

慕容燕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羞涩和腼腆的微笑。

自始至终,慕容燕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抹微笑,不会忘记慕容燕纯真的眼神。

秦月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如今,和她有着千丝万缕情丝的男人,牵起了慕容燕的手——这或许在她看来,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

秦月忽然抬起纤纤玉手,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言的温柔。

“这个孩子,我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小剑,这是我欠你的。

山林内的风,哗啦啦吹响了。

断了弦的古琴,静静地躺在地上,洁白的飞雪,悄然停滞在它的上方。

“小高,你是说‘九把剑’鬼手也来了?”

飞驰的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小剑偏转头,问旁边的小高。

小高笑道:“对,不过在你出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小剑道:“哦。”

小高又道:“他给你留了一句话。”

小剑问道:“什么话?”

小高道:“他说,他再也不欠你什么。”

小剑闻言,笑了笑,道:“这样么。其实他从不欠我什么。哦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剑又问道,“李勇呢?”

小高笑道:“去追他家的姑娘去了。恐怕,这段时间有得他受。”

小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也许下次见他,就是喝他喜酒的时候了。”

小高哈哈大笑。

小剑道:“那你呢,小高。”

“我?”小高一怔,随即望着颠簸的前方,道,“我跟你们回去,然后带着‘她’,周游四方,闯荡江湖!”说到最后,他的双眼微微亮了起来,尔后呵斥一声,策马狂奔。

小剑看着望着加速前进的小高,轻轻一叹,转而望向紧跟在旁边的慕容燕,笑道:“燕,我们走。”

“嗯!”慕容燕柔和地笑着,随同小剑追上去。

金童玉女没有和他们一起。

两个小孩老气横秋地说等到解决了门派掌门的事情后,再去杭州找他们。

其实也并不是找他们。

金童玉女要找的,是已经瞎了眼的“神算子”梦烟。

——因为阁主,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有时候,人最幸福的一刻,是忽然发现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

回到杭州的时候,飞雪已经开始浅浅地堆积。

或许是天冷,又或许是已近黄昏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少了。

小剑三人慢慢地走在街上,望着似曾相识的每一个角落,忽然心生感慨。

曾几何时,他们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带着如此心境,去看待熟悉的地方?

在这里,发生过太多事情。

太多牵扯到他们的事情。

他们曾经爱过,痛过,笑过,哭过,喝醉了,心碎了,一觉醒来分不清东西南北,亦分不清朝暮。他们只有紧握着手里的剑,才觉得心里是踏实的,才知道自己还站在人间,而不是地狱。

男人,女人。

兄弟,姐妹。

还有酒。

他们错过了什么?还是错过了多少?

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什么?得到了多少?

有些人醉了,但还是醒着。

而有些人每一天都很清醒,却越活越糊涂。

人世间,究竟还有多少看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江湖中,到底还有多少阴暗的角落?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而命,只有一次。

人,也只能活一次。

失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小剑的心头,低沉着,茫然着。他低头看着路面,看着雪花不停地飘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平静地想事情。

忽然间,他察觉到身旁的慕容燕跑了出去。

小剑愕然抬头,随即瞳孔微微伸缩。

他看见了什么——越过飞奔的慕容燕的香肩,他看见不远处的慕容府大门处,正站着个女人。

女人的手里撑着一把青竹伞。

她在笑,在看着他们笑。

斜阳洒落昏黄的光芒,映照在飞雪上,映照在她的笑颜上,美了一片的天地。

飞奔而去的慕容燕张开双手,紧紧地和她拥抱在一起。

青竹伞旋转着,无声无息地落下,就如同她们悄然滴落的泪珠,打着转儿。

小剑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心头忽然变得暖和起来。

他笑了,微笑的脸上划过冰凉的泪水。

他相信,这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江湖再乱,再阴暗,再多让人绝望的腥风血雨,也终会有安宁的地方。

夜的黑暗肆虐着每一个人的心,侵蚀每一个人的人性。

但这一切并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因为只要有爱,便会有光明。

第一章 浪子

江南,西湖,柳。

如同水墨渲染的画卷,点缀几缕幽香的线条,撩人心碎,超脱了凡尘俗世。

岸上一人。一个手握长剑的青年人。

手中的剑鞘平直地指向前方,末端拴上一根钓鱼丝,鱼丝的尽头在湖里。

他诚然懒散地坐着,睡意朦胧,喃喃着自语:“鱼儿啊鱼儿,何时方可上钩?”摇头晃脑着,悠闲地享shòu

这片清宁之地所能带给他的。

他不是谁,也不会在意别人是谁——他只是一个游走江湖的浪子。

他从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过上一阵安详的日子。

因为没那个必要,也不会需yào



舒服地打了个呵欠,此时此刻确是不应该受到他人的打搅,他似乎很是愉快地笑了笑。本不应该的。可是他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柳树下,因为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女人。

一个本不应该却突然出现的女人。

可似乎现在,她的出现完全是对的。

她走过来,带着一种轻灵,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淡然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是小剑?”

他怔了一怔。

动人的樱唇继xù

闭合着:“你就是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的浪子小剑?”她就站在那里,一切皆是如此自然,仿佛她问的问题,就是她所需yào

的答案。

这似乎就是答案。

于是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欣赏地望着她,道:“你很美。”她保持着淡然的神色,没有发出任何言语。随即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怔住——他不是那个江湖浪子,他不是第一快剑手小剑。

“那你是谁?”

“我?”他转过头,笑得更加开心,“是啊,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想找到答案。”

“那你找到答案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因为这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她走了,在得到答案后转身就走了。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留恋——也许对于他来说,再绝色的美女,也不会比得上此时此刻的自在悠闲。

可是她又回来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不知dào

你是谁,不过我可以让你知dào

我是谁。”

“那你是谁?”他确是好奇。

“我姓慕容。”她淡然道,“单名燕。”

她叫慕容燕。

慕容燕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但她也走不了了。

她转回身的时候看见有三个人走了过来。

三个男人。那三个人中有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

那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问道:“你就是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燕?”

慕容燕淡然回答:“是。”

刀疤男道:“很好。”

慕容燕道:“为什么好?”

刀疤男道:“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知dào

你是慕容燕。”

慕容燕道:“可是我不知dào

你是谁。”

刀疤男道:“只是一个让你不能再走动的人。”他挥挥手,另外的两个人分别往两边斜上一站。慕容燕嫣红的俏脸突然变得苍白,因为她突然就真的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

刀疤男笑了,笑得很开心。可是他没想到会有人笑得比他还要开心——那个坐在慕容燕身后的男人在大笑。

刀疤男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那男人道:“我笑慕容燕。”

刀疤男奇道:“她?”

那男人道:“原本我以为慕容燕只是好kàn

得像一只金丝雀,可是我错了。”

刀疤男道:“怎么说?”

那男人笑道:“因为她现在就是一只金丝雀,一只笼中鸟。”

刀疤男道:“那她是决然走不了了?”

那男人道:“是。”

刀疤男道:“那她必是死定了。”

那男人道:“不见得。”

刀疤男道:“哦?”

那男人道:“因为有个人不让她死。”

刀疤男道:“谁?”

那男人道:“我。”

刀疤男冷起脸,道:“你又是谁?”

“一个江湖浪子罢。”

“浪子?”

“小剑。”

浪子小剑。刀疤男的瞳孔猛然收缩得像被根针刺了进去,他问道:“你就是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的浪子小剑?”

小剑道:“是我。”

刀疤男道:“你的剑真有传闻的那么快?”

小剑道:“我不知dào

,但是会有人知dào

。”

刀疤男道:“比如说?”

小剑道:“你。”

刀疤男道:“对,只要我拔出剑就会知dào

了。”

小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是的,刀疤男很聪明,所以他不会拔剑,所以他选择带上自己的同伴走。在这里的人,没有谁能确定那男人是不是真的浪子小剑,但刀疤男知dào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三个人动手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浪子小剑是一头猛兽,不是他们这个笼子可以困住的,哪怕只是眨眼之间。

三个男人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慕容燕转回身,那双剪水清眸直直地望着救了她一命的男人:“你果真就是浪子小剑?”小剑笑了笑,道:“你说我是,我就是。”

慕容燕漠然看着小剑,静静地看着。突然,她用手撩开耳边的发丝,问道:“你想不想当英雄?”

小剑略带惊讶道:“英雄?”

慕容燕道:“是。”

小剑笑了:“我为什么要当英雄?”

慕容燕淡然道:“因为我觉得你可以成为英雄。”语锋一转,又道:“而且每一个英雄背后总会有一个女人。”

小剑道:“哦?”

慕容燕忽然走到小剑跟前,很近很近,轻吐芬芳:“那个女人,我想当。”

小剑怔然望着她,一直望着,直到她脸上出现一抹意动之际,他动了。很直接,也很干脆的,小剑忽然站起来,吻住了慕容燕。

慕容燕身体一僵,随即脸色一冷。她的手很快,眼看就要把腰际的佩剑拔出。可是另一个人的手更快,一瞬间便压在了她拔剑的手上。

小剑松开压着慕容燕佩剑的手,道:“记住,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拔剑。”

慕容燕盯着他:“因为你是浪子小剑!”

小剑笑了,他把缠在剑鞘末端的鱼丝慢慢松开,道:“你说我是,我就是。”

慕容燕的手还放在剑柄上,只是已经没有拔出的念头。

从来都没有人会怀疑浪子小剑说的话,她也不例外。

船。一艘船。一艘很华丽的船。

本来那艘船再华丽也应该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可那船偏偏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岸边。

然后小剑走了上去。

末了,他头也不回地道:“这个江湖,不需yào

英雄。”

慕容燕神色一震,看着慢慢远去的船,静静地看着,喃喃自语:“你真的只是个浪子么,小剑……”

似乎注定了今天的西湖岸难以安宁。

慕容燕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这位女施主好雅兴。”慕容燕转回身,看见一个和尚。那和尚一脸正直地道:“只是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详谈?”

慕容燕道:“去哪?”

和尚笑了,很猥琐地笑了:“床上。”

慕容燕脸色一冷,双眼闪过惊人的寒芒。

和尚却是笑得更甚:“此举甚妙,女施主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燕冷冷地走近和尚,一直走,直到走过他的身旁,才淡然开口:“将死之人,话也多。”就好象那个和尚从现在起,已经是个死人。

和尚的笑脸僵住,而等他顺着慕容燕走过的身形转回身时,脸色猛然大变。

三个人。三个男人。

三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其中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胆敢冒犯大小姐的人,死!”

和尚死灰着脸。因为他突然发xiàn

自己就像一只鸟——一只即将死在笼中的鸟。

那三个男人是慕容府的人,慕容燕知dào



慕容燕也知dào

,浪子小剑不会是任何人的谁,永远不会。

因为,他是浪子。

第二章 一杯酒

一个人喝酒总归沉闷。

所以刘大福从不会自己一个人喝酒,至少现在在他的船上除了美酒佳肴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是一个头戴斗笠的剑客。他的剑就在他面前的桌上,随手可拿。女人看起来则像是一个俏丽的侍女。她站在刘大福身后,很是安静地站着。有美食美酒,有可以与他畅饮的男人,有可以供他使唤的美女,刘大福应该知足了。

可是他还不知足。因为他还要等一个人,一个名震江湖的人。

斗戴斗笠的剑客玩弄着手中的酒杯,道:“你等的到底是谁?”

刘大福道:“一个浪子。”

剑客道:“谁?”

刘大福道:“小剑。”

剑客玩弄酒杯的手停住了,然后开始发抖,杯里的酒水仿佛一下子就要给抖出来。如果这剑客是因为害pà

而发抖,刘大福绝不会讽刺他,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在听到小剑这个名字后而不会感到敬畏的,尤其是用剑的人。

但是,刘大福知dào

眼前的剑客不是在害pà

,而是在兴奋。因为他绝对是个使剑的好手,他追求剑的至高境界已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只要是高手,只要刚好给他碰上,他便一定会战,而且战必死,不是他死便是对手死。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死,所以死的都是他的对手。

也许他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他却可以杀死比他强的人,因为他恶,因此江湖人称他为“恶剑”。

“恶剑”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陈旭空。

陈旭空在兴奋,至今杀人所得到的快感加起来也绝对比不上此时此刻。浪子小剑是谁?一个凭一把剑便孤身傲视江湖的传奇人物。据说他的剑很快,但却没有人知dào

他的剑到底有多快,因为知dào

的人都死了。不过,只要不向浪子小剑拔剑,便不会死,正如小剑所说的,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拔剑。

陈旭空知dào

自己一定会拔剑,即使他也知dào

死的人很可能是他。

船靠岸了。走上来一个人。

船又动了。那人却一动不动,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的摆动。就静静地站在刚上船的地方,一直站着,脸上带着笑意。

陈旭空的手突然不抖了。他放下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就是浪子小剑?”

那人笑道:“你说我是,我就是。”

陈旭空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小剑道:“这里有美酒,我自然是来喝酒的了。”

陈旭空道:“你是来喝酒的?”

小剑道:“是。”

陈旭空道:“你只是来喝酒的?”

小剑道:“不是。”

陈旭空道:“那何不先坐下来喝一杯酒?”

小剑道:“不用。”

陈旭空道:“为什么?”

小剑道:“因为我从不与死人喝酒。”

慕容府。

作为武林泰斗之一的慕容世家,府邸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修饰的。庞大,华丽,防守森严。很多人都不知dào

慕容府里有什么,会是怎样的。但他们都知dào

,只要能进慕容府,便绝不会是平凡之辈,也注定不是平凡之辈。

此时,在慕容府的大厅正中站着一个中年人,衣着华丽而庄重。他背负着手,独自沉思。能够在这种时候独自站在大堂的人只有一个,慕容世家的龙头老大——慕容绝天。

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慕容绝天突然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紧接着大堂里冒出第二道声音:“回老爷,浪子小剑已经离去。”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

“哦?”慕容绝天缓缓转回身,问道:“去了哪里?”

“一艘船上。”

“船?”

“是,而且这艘船的主人老爷您也一定认识。”

“哦?”慕容绝天奇道,“是谁?”

“二小姐后院的管家,刘大福。”

“有趣。”慕容绝天缓缓坐到大堂正中的龙头椅上,刀疤男迅速地走过去为他沏茶。慕容绝天品了口浓香的茶,复道:“看来,刘大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刀疤男没有回答,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因为他知dào

他的老爷并不是在和他说话。

“你说,浪子为什么会在刘大福的船上?”良久,慕容绝天忽然道。

“因为刘大福准bèi

了美酒,而浪子最喜欢的便是喝酒。”刀疤男不慌不忙地道。

“喝酒?”慕容绝天笑道,“可是你也应该知dào

,不是谁都可以请浪子喝上一杯的。”

“是,小的知dào

。”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上那艘船?”

“为了完成一个委托。”

“什么委托?”

“杀人。”

“我是来杀人的。”小剑是这么说的。

陈旭空的脸色白得吓人,他道:“你不是来喝酒,是来杀人的?”

小剑道:“是,也不是。我是来杀人,但也是来喝酒的。”

陈旭空道:“你要杀谁?”

小剑道:“你。”

陈旭空身子抖了抖,道:“那你又是来喝谁的酒?”

小剑道:“刘大福的。”

陈旭空道:“为什么?”

小剑道:“因为就是刘大福请我来杀你的。”

陈旭空冷冷地道:“好,好你一个刘大福!”他慢慢站起来,缓缓拔出放置于桌上的剑,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生怕会惊动什么。

也许是一头猛兽,一头噬人不吐骨的猛兽。

刘大福依旧在喝酒,他并不担心陈旭空会伤害到自己,因为有浪子小剑在。可是他的细小的眼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把被缓缓拔出的剑。

剑被拔出了一半。刘大福神色不变。

剑继xù

被拔着。刘大福开始冒冷汗。

直至看到剑尖离鞘,刘大福的心立kè

沉到了谷底。小剑还没有拔剑,他仍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握有长剑的人以及还没有准bèi

拔剑的人,局势始终是会非常明显的。刘大福知dào

,陈旭空也知dào

——所以刘大福动了,他的脖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陈旭空也动了,而且很快,剑尖瞬间一挑,放在桌上的酒杯便朝着浪子小剑呼啸而去。陈旭空大喝道:“请你喝杯酒!”

是的,一杯酒。

自然,浪子小剑也看到了紧跟在那杯酒后面的剑,一把极快的剑,一把要命的剑。

所以小剑笑了,笑得很开心。

“‘恶剑’的剑很快。”慕容绝天品尝着香茶,闭着眼叹道。

“而且非常的狠。”刀疤男补充,“所以很多比他强的人死在他手上。”

“呵呵。好,那你说说,浪子的剑又是怎样的?”

“我不知dào

该怎么说。”刀疤男道,“但有一点很多人都知dào

。那就是只要在他面前拔剑,就一定会死。”

也一定要死。

陈旭空死了。

他圆瞪着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的剑很快,从挑起酒杯到刺向浪子小剑,只是一个呼吸的间隙。可是他没想到浪子的剑会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他死了,甚至来不及知dào

自己是怎么死的。

刘大福在发抖。从开船一直到现在,即使陈旭空向着他拔出剑的时候,他也没有发抖。可是如今,被他握着的酒杯正抖得像是疯了般,酒水洒到桌上,地上,甚至他的身上,他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浪子小剑,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刘大福是知dào

的。

可刘大福却不知dào

怎么去形容刚才所看见的一剑,根本描述不出来,就如一道闪电,不,比闪电更快——寒光一闪,小剑的剑仍在剑鞘里。

但是剑客死了。凶名扬外的‘恶剑’就保持着刺杀的姿势站着死了——原本如斯完美的姿势成了天大的笑柄。

小剑在笑。

小剑一直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所以每次面对着要他命的人,他都可以笑。

小剑有绝对的资格去笑!

缓缓的,陈旭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那杯给他挑起的酒杯掉落在他的旁边,晃了几晃,发出轻微的声响。

刘大福惊醒了。他深吸口气,竭力控zhì

着情绪,过了一会,终是停止了颤抖。

刘大福站起来,往一个酒杯里倒满酒,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走到小剑身前,弯着腰把手里的酒递过去,他的语气充满了赞许和敬意:“阁下的‘第一快剑’,当之无愧!”

陈旭空敬酒,用的是剑,所以他死了。刘大福敬酒,用的是双手,而且恭恭敬敬,所以他相信浪子会喝下这杯酒。

可也就在这时,刘大福的眼前闪过一道寒芒——就像刚才看着剑客被杀的时候一样——他感觉到脖子传来一阵凉意,还有着什么,正不停地从脖子那往外钻。

那是血丝。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泼洒的酒水漫然散开。刘大福双手捂着开始流血的脖子,圆瞪着眼,看着对他微笑的小剑——小剑的剑仍在剑鞘里。

刘大福不甘地道:“为、为什么。”

小剑道:“本来是应该喝下你这杯酒的,毕竟是你请我杀的人。”

刘大福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脖子已经一片血红,沾染了他华丽的服装。

小剑接着道:“可是在来之前,我已经喝了另一个人的酒,那人也请我杀人,杀的人是你。”

刘大福浑身开始发抖,他竭力张开嘴,嘶哑着声音:“为什么……”

小剑道:“你可记得三天前你碰的女人?”

刘大福的瞳孔缩了缩,一直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小剑接着道:“那个女人,是我朋友的妻子。”

第三章 朋友

如果说有什么是可以让浪子在意的,那就只有朋友。

朋友可以为你两肋插刀,自己的后背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小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能够被小剑认可的朋友,不多。人的一生,能有那么几个就足够了。

小剑是江湖浪子。

江湖浪子最爱的便是美酒。

所以小剑喜欢喝酒,而且只在两种情况下喝。

他自己一个人喝酒,他和他的朋友喝酒。

一个人喝酒,他喝很多。

和朋友喝酒,他喝得更多。

他完全可以在朋友面前喝得一塌糊涂,醉生梦死。因为他相信,朋友可以替他挡下任何一柄要命的剑,他愿意用命去赌。

浪子小剑的朋友不多,真的不多。而且,也不会是在这里的人,绝不是。

陈旭空不是。刘大福也不是。那位正发抖得厉害只顾低着头的侍女更不会是。

小剑其实并不喜欢杀人,但他更不喜欢被人追杀,所以凡是向他举剑的人,他一定毫不留情。换个角度来说,没有威胁性的人他也不会动手。

比如说眼前这位发抖的侍女。

“可惜了这桌美酒。”小剑叹道,“不必害pà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这里没有别人,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那侍女说的了。

那侍女只是在发着抖,愣声不吭。

小剑转过身,走了几步,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颤抖着声音回答:“小,小芳。”

小剑不再说什么,飘飘然下了船,往不远处的岸上跃去。

“浪子只会和朋友喝酒。”慕容绝天站起来,往内室踱去,“你说,他的朋友都会是谁?”刀疤男接道:“回老爷,小的不清楚,但是知dào

绝不会是小的。”

“呵呵,可以和他喝酒,确是一件美事,可惜,难啊。”仿佛是叹息般的声音逐渐远去。

刀疤男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弯着腰。

许久,刀疤男用手擦了下额头,然后沉默地看着那只手,上面赫然是多得惊人的汗水,而且冷到了极致。

郊外,木屋,屋里有人。

一男一女。还有桌子,桌子上的酒菜。

女人坐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男人喝酒,小口小口地品。

酒菜多,不是两个人就能吃完的。所以他们在等人。

他们等的人也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

一个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长剑。然后那个人笑了笑,道:“我是来喝酒的。”

闻言,坐在桌边的男人也笑了:“这里的酒,你不随便喝就是看不起我。”

小剑坐在男人对面,把剑搁在桌子上,随手拿起装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小剑很开心,因为他在这里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喝,直到醉生梦死——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其中一个。

“秦风,这又是从哪弄来的好酒?”小剑闭起眼,叹道。

“自会有人送来的了。”男人,也就是秦风,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小剑,这次谢谢了。”

“要谢我,就不醉不休。”

“一定。”

秦风就是请小剑杀刘大福的人,这里也就他可以让小剑喝上一杯。因为他是小剑的朋友。

秦风没有问刘大福的生死。因为他知dào

没有小剑杀不了的人。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旧患突然发作,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动武,又怎么会需yào

小剑出手?

秦风没有问,但是不代表没有人问。那女人,秦风的妻子,轻轻问道:“敢问刘大福生死?”

小剑与秦风相视一眼,傲然笑道:“刘大福敬我酒,我没喝。”

“自然是死了?”秦风的妻子叫雅淑,言语举止果都与她的名字相配,连生死问题都可以问得如此云淡风轻。

“是。”小剑皱了皱眉,喝了杯酒,淡然应道。

秦风看着,笑了笑,往小剑的酒杯倒满酒,道:“小剑见笑了。”

“无妨。”小剑嘴角微微扬起,与秦风干了一杯。

秦风与雅淑是半年前结成连理的,大婚当天小剑也有去,只是与雅淑没有多大的接触。

秦风望了眼他的妻子,道:“小剑要谁死,那个人必死,雅淑你记着。”

雅淑乖巧地点点头道:“是。”

秦风与小剑对视着,放声笑起来。

女人看了看秦风,又看了看小剑,忽然也笑起来,而且似乎笑得比他们还要开心。秦风停住了笑,小剑也停住了笑。但是女人仍在笑。

秦风皱眉,道:“雅淑,你笑什么。”

雅淑笑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她道:“我在笑你,还有他。”

“哦?”小剑放下酒杯,望着雅淑。

雅淑道:“你们果真是好朋友。”

“那是自然。”

“连随便说说的事情也可当真。”雅淑说到这里,又开始笑了。

秦风脸色变了,他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雅淑没有回答,却又问道:“刘大福果真是死了?”

“死了。”小剑看着手上的空酒杯,道。

“死得好。”雅淑笑得更加开心,“杀得更好。”

“雅淑!”秦风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酒菜抖了抖。

“真想知dào

?”雅淑缓缓站起来,走到小剑身边,巧手竟抚上后者的脸,她娇笑道,“三天前,刘大福的确碰了我,这点不假。可那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引诱他的人是我。”

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

“哦?是吗?”小剑轻轻把手放在剑上,问道,“为什么?”

雅淑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她只是慢慢转到小剑身后,双手亲昵地搭在小剑的肩膀上。她笑道:“很简单,因为我很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再在我面前出现。”

“何以见得?”

“呵呵,听别人说,只要你手中有剑,任谁都杀不了你?”雅淑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笑道,“那你现在就拔出你的剑吧。”

秦风看着,没有动。小剑的手放在剑上,也没有动。

“拔不出来?呵呵。”雅淑的手移到小剑的手上,道,“那需不需yào

我帮你拔出来呢?”

秦风寒声道:“你在酒里下了药!”

“‘软骨浆’虽然只能让你在几个时辰里失去功力,但是在这几个时辰里,只要是会一点武功的人,都可以轻易把你杀死,对吧。”女人很是开心,整个人几乎趴上了小剑的背,笑得花枝乱颤。而她的手上,却已经握着一枚发钗,尖锐的寒芒轻轻抵着小剑的脖子。

小剑的瞳孔缩了缩——也只有在他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雅淑!”秦风怒喝着,却不敢有所动作,“小剑是我的好朋友!”

“是,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雅淑抬起头,直盯着秦风道,“因为就连在床上,你闭口开口都是他!你说能打败你的人不多,但是小剑就是其中一个!你说只要小剑的手中有剑,任谁都杀不了他!”说着说着,雅淑就笑了,“相公,我现在就杀了他,替你除去一个对手,可好?”

小剑闭起眼,没有出声。秦风铁青着脸,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可是秦风也喝了酒,即使他的旧患没有发作,似乎也阻止不了现在的雅淑——如果她真的要杀小剑。

雅淑的手动了,慢慢拔出搁在桌上的剑,笑道:“呵呵,浪子小剑,今天你便死在你自己的剑下罢。”

小剑仍是闭着眼,放在剑鞘的手能清楚地感觉到剑被拔出的轻微的震动感。秦风往前斜跨了步,瞳孔突然缩了缩。

拔了一半的剑,没有再继xù

被拔出。雅淑的笑容僵持在脸上,因为一抹寒意正透过她的背,传到疯狂跃动的心脏。那是一柄剑,一柄抵在雅淑背上的剑,握着剑的人也是个女人——那个女人冷冷地道:“不见得吧。”

没有人发xiàn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雅淑默然放下剑,却没有移开小剑脖子上的发钗。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个女人道:“我想带一个人走。”

雅淑道:“谁?”

“他。”

“为什么要带他走?”

“你没必要知dào

,不想死就站到一边去。”

雅淑微咬下唇,不甘地收起发钗,道:“你到底是谁?”

“我姓刘。”那个女人道,“叫小芳。”

小剑猛然睁开了眼——那个女人继xù

道:“我叫刘小芳,是刘大福的女儿。”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剑开口问道。

“你不需yào

知dào

。”

“为什么?”

“因为你是浪子小剑。”

第四章 慕容

慕容绝天有三个子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慕容燕,二女儿慕容语珠,儿子慕容风。

慕容燕很冷,不是冰雪般那种冷,而是冷静到极点的冷,甚少有着什么可以让她乱了分寸。无论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至少到现在仍是如此。

慕容喜欢用剑。剑的灵巧,飘逸,总是能让她有着莫名的欢愉。她特别喜欢一个人在自己的后院练剑,因为她的剑不需yào

任何人去观赏。

伊人舞剑,一分流水一分悠,花尤落。

慕容燕的剑,不快,但是在落花四飘的地方,她舞动的剑却没有伤到花瓣分毫,即便落下来的这些已是逝去的残花。

没有谁会喜欢在练剑的时候被人打搅,慕容燕自然也不喜欢,所以下人们都很自觉没有私自进来这个后院。

可是现在的慕容燕却不能不停下来,因为来人是她的妹妹,慕容语珠。

“姐姐,你还是那么用功啊。”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坐在院子小亭里的女子,沉鱼落雁的容颜露出迷人的娇笑。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冷冷淡淡的语气,慕容燕看慕容语珠的眼神并不像是正在看着自己的亲人。

“哟,身为姐姐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亲爱的妹妹?”慕容语珠站起来,笑盈盈地走向慕容燕。慕容燕淡淡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慕容语珠爱怜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下慕容燕动人的俏脸,咯咯笑道:“我说姐姐,你总是这样恐怕以后会没人要你喔。”

慕容燕往后站了一步,道:“不要碰我,有什么话直说。”

慕容语珠也不恼怒,伸出去的手很自然地一个翻转,接住一朵飘落的花儿,道:“姐姐还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是遗传大娘的?”慕容燕神色微动,但没有回答。

慕容语珠看在眼里,又是娇声笑道:“只可惜,大娘去世得早啊。”

“别说了。”慕容燕转过身子,道:“你请回吧。”

“要赶我走?”慕容语珠咯咯笑着,从后面抱住慕容燕,叹道:“姐姐啊,妹子可是因为想你才来看你的。”

慕容燕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慕容语珠又道:“也罢,既然如此,妹子就先走了。可是姐姐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寂寞吗?咯咯,什么时候想妹子了就来找妹子喔。”说完便欲转身就走。

也就在这时,后院突然又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还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笑:“哈哈两位姐姐果真在这里。”

慕容姐妹闻言,俱是眉头一皱,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唯一的弟弟,慕容风。

慕容风在府里并不是很讨人喜欢,在多数人看来,这慕容家的三少爷绝对是慕容世家的一个污点。

因为他好酒好色好赌,而且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去一趟花酒楼,然后醉熏熏地回来。对此,慕容绝天却视而不见,竟放任他堕落。这么看起来,也着实是件怪事。

慕容绝天有三位夫人,每位夫人都为他生下了一子女,而大夫人,则在慕容燕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也从那时起,慕容燕不再哭,也不再笑,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慕容风的所作所为,她自然不会去管。

慕容语珠也不会,因为慕容绝天和她的娘亲都没有管,她又何必去管。

会管慕容风的人只有一个,自然就是慕容风的亲生母亲,三夫人。

可是三夫人对她的儿子又是出了名的宠溺,由此可见管教会有多大的成效。

“咯咯,弟弟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啊?”慕容语珠依然娇笑如花。

“因为小弟实在是挂念姐姐们,也顺便过来告知下大姐,爹正在后堂等你。”慕容风晃动手里的扇子,自认风流倜傥地道,“大姐还请早点过去,小弟就不打搅两位姐姐的雅兴了。”

言毕,慕容风就大摇大摆转身离去。

慕容语珠看着慕容燕,咯咯笑道:“妹子也先行回房了,姐姐见完爹爹若有空就来找妹子吧。”

慕容燕静静看着慕容语珠离去,缓缓抬起头——满天纷洒的落花。

双眼微微露出复杂的神色。

她已经猜到慕容绝天找她是为了什么。

慕容燕轻轻撩动耳边的柔发,淡然一叹。

浪子,小剑。

慕容风离开慕容府,带着几名下人,傲慢地闲逛。

偶有少女美妇经过,他便要上前侃上几句,戏上几分。可是即便如此,路人也只能怒而不敢言。慕容风是谁?赫赫有名的慕容世家的三少爷。

即便有人要得罪慕容三少爷,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钱。

所幸慕容风也并不多加留难,他的目的是不远处的花街。花街是大多数男人流连忘返的地方,也是女人不齿提及的地方。

花街似乎从不会冷清,江南的花街更是喧闹非凡。

其中有座花酒楼,极具盛名,名唤“红鸳”。

红鸳楼,也正是慕容风常去的风花雪月之地。

红鸳楼里皆是闭花羞月的美人,并且身价不菲。慕容风从不缺钱,所以他也从不缺美人相陪。

踏入花街地头,慕容风不禁加快了步伐——似乎男人都会如此,越是伸手可及便越是急不可待。

突然,从旁边一间花楼里窜出一个男人,看情形是有着什么急事,因此步伐匆匆,一下子撞在了慕容风的身上。跟在慕容风后面的下人俱是脸色一沉,便要上前拿下那个男人。但是慕容风抬起扇子晃了几晃,阻止了下人,他漫不经心地瞟了眼那发xiàn

自己闯了大祸而低着头发抖的男人,道:“记得睁大你的狗眼,别再有下次,滚吧。”

“是、是,谢大爷,谢大爷!”闻言,那男人立kè

叩谢然后慌不择路地跑开。摊开扇子摆了摆,慕容风轻哼一声,缓步迈入前面的红鸳楼,那里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柔乡。

话说与慕容风相撞的男人,他在仓促离开之后,便拐进了一个胡同,然后朝后扫了几眼,确定没人跟踪,又再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个死巷。在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等待的男人缓缓转回身,脸上竟挂着骇人的刀疤。他冷冷地问道:“纸条放进去了?”

“放了。”

“慕容风可曾发觉?”

“没有。”

“好,就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吧。”顿了顿,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钱囊,抛了过去。

“谢谢大爷赏赐!”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男人忙不迭地鞠躬,连连称是。然而,当他最后一次直起身的时候,一把匕首,利索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脸上的刀疤狰狞地抽动着,刀疤男冷冷地看着露出惊恐神色的男人缓缓倒下,眼里冒出无情的寒芒。

过了一会,确认地上的男人已死绝,他才大步离去。

又过了一会,小巷的高墙上突然跃上一个人。

那人沉吟着,看了看地上的死尸,然后半眯着眼,消失在墙头。

那人迅速地奔走,拐了七八个弯,最后在一间阁楼前停了下来。他站着,耳朵微微动了动,在感应不到附近有什么声响后,才一跃而上来到了阁楼二层的某间房前。

“夫人。”他轻唤道。

“喔?你来了?”里面响起一道妩媚的声音。

“是,我来了。”他恭敬地道。

“呵呵,情况如何?”

“夫人英明,正如您所料。”

“呵呵,好。你啊,也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吧,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是,夫人。”他身子一颤,往四周迅速扫了一眼,打开房门,闪了进去。

片刻后,房内响起妩媚撩人的呻吟声,以及粗重的喘气声。

第五章 杀手

古道。古道上的一家小店。

店外零散几桌。一桌边上坐着个人。

一个男人在喝酒——什么是杀手。

用自己的双手来杀人的,是否就是真zhèng

的杀手?

没有人知dào

,至少他不知dào



他手里只有一把剑,他的剑只为杀人。有人把他叫做杀手,但是他却不清楚自己是否就真的是杀手。一种专门为了杀人而活着的人。

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人的?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桌上已经摆着几樽空酒坛。

老板是个女人。她半眯着眼,环抱着双手一脸警惕地看着唯一在这里喝酒的男人。这里是去江南的其中一条小道,平时是很少人来的。所以在这里发生什么,说不准还真没有人知dào



更何况老板娘孤身一人,而且还是颇具姿色的女人。

老板娘的心里已经开始忐忑不安。

所幸眼前的男人只是一直喝酒,似乎没有其他的意图。忽然间,伴随着一阵仓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马出现在古道的尽头。

来的人会是谁?老板娘好奇地张望。

来人一身紫衣,上衣正面绘着一个大字——沧。

来的是沧江镖局的人。

沧江镖局人才济济,名望很大,也曾扬言“没有沧江镖局护送不了的镖物”。确实,近十几年来有许多江湖人士窥探沧江镖局护送的镖物——能让沧江镖局护送的自然不是一般的镖物——却没有谁可以从沧江镖局的手里讨得几分好处。

传闻有神mì

组织隐藏在沧江镖局之后。好事者追寻十余年,却没有人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不管如何,镖局里的确有许多好手,其总镖头本身就是江湖上知名的高手“沧狼”,使得一手好枪,枪名“血噬”。

沧江镖局的人骑着马直奔小店,然后在店前勒住马匹,一个翻身利索地下了地。那人把马牵到店旁的木柱边上用绳子绑好,唤道:“店家,麻烦一壶好酒。”

“哎好。”老板娘双眼一亮,应道,“客官稍等,请入坐,好酒立kè

送到。”

镖局的人望了望四周,然后径直走到那个喝酒男人的桌边坐下。

男人看也不看来人一眼,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哈哈,阁下可是浪子小剑?”镖局的人不怒反笑,他直直地看着男人,道。

男人的身体微微一颤,手里的酒杯缓缓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股骇人的杀气陡然间从身上升腾而起。他转过脸望着来人,似乎正在看着一个死人。

镖局的人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般,语气一转,又道:“不过阁下也一定不会是浪子小剑。”

“哦?”杀气突然一滞,男人半眯起眼,饶有兴趣地道,“怎么说?”

“因为我们镖局一直都掌握着浪子的行踪。”镖局的人接过老板娘送来的酒,为自己倒了杯,道,“所以你绝不会是浪子小剑。”

“浪子在哪?”男人举起酒杯,喝了口。

“江南,杭州。”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很好,这壶酒就算是我赏你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

“不必了。”镖局的人断言道,“我喝不起阁下的酒。”

“为什么?”男人奇道。

镖局的人直直地看着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死人的酒我可喝不起。”男人目露异光,冷冷地笑了:“你知不知dào

我现在可以立kè

杀死你?”

“我知dào

,而且我也知dào

你去找浪子是为了和他喝酒。”

“哦?那你可知dào

我是谁?”

“我当然知dào

,你是个杀手,而且是个很可怕的杀手。”镖局的人道,“你要杀一个人,总要先和他喝上一杯酒,然后再用你的剑告sù

他你要杀他。所以你找浪子小剑,要和他喝上一杯酒。可是,你要杀浪子,死的很可能会是你。我说的对不对?‘绝杀’李勇。”

男人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道:“你果真是沧江镖局的人?”

“是,我当然是,而且只是一个供人使唤的下人。”镖局的人不卑不亢地回道。

“哈哈,好一个供人使唤的下人。”李勇笑道,“我出双倍的价钱,你以后便跟着我罢。”

“不。”镖局的人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为什么?”

“因为你连替我们镖局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李勇双目闪过一抹杀意,冷笑道:“好,好,说得好,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怕,我当然怕,而且是非常怕,但是我知dào

你不会杀我。”镖局的人喝了杯酒,很冷静地道,“因为我只是镖局里的一个下人。”

“哈哈哈哈。”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李勇仰天大笑起来,“好你一个下人。”笑了一会,他止住笑意道,“也罢,有时间我就到沧江镖局,好好和你们的镖头喝上几杯。”

镖局的人笑道:“请便。”

李勇拿起剑,懒散地站起来转身漫步而去。末了,从他逐渐离去的身影又传来他的声音:“老板娘,帐算在那位镖局的下人身上。”

镖局的人应道:“自然。”

李勇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小道的尽头。镖局的人身子突然开始发抖,酒也喝不成,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果然不愧是‘绝杀’,呵呵,哈哈哈哈。”镖局的人牙齿打颤着,但仍然笑出声。

此时,老板娘施施然走过来笑道:“这位大爷,这个帐,您看怎么办?”

镖局的人转过头,看着老板娘,看了良久,突然露出笑容道:“老板娘果然天姿丽色,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老板娘疑惑地问道。

“可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镖局的人狰狞笑着,缓缓拔出他的剑。

老板娘骇极,转身欲跑。

“呛!”剑却已拔出。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抹血红染上了小店的招牌:路有酒家。

江南的酒水很好。

至少不会很差。李勇独自坐在“乐居”酒楼的二楼,喝着酒。附近几桌坐着零散几人,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

正自喝着酒,一阵谈论声却引起了李勇的注意。

“嘿,你听说了没?”那是距离李勇不远的一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神mì

稀稀地问他的伙伴。

“怎么?有什么新消息吗?”另一人奇道。

“哎,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dào

呢?”那人不屑地摇摇头。

“好吧,哥们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前天啊,西湖那死了人。”那人稍微压低声音道,“而且是两个人。”

“哦?死的是谁?”

“这两个人我估计你想都想不到。”

“是谁?你快说啊。”另一个人催道。

“哼哼,其中一个是‘恶剑’。”那人得yì

地喝了口酒道。

“啊?!凶名在外的‘恶剑’?!”另一个人大惊,“他竟然会给人杀了?!”

“是啊,而且听说杀他的人只用了一剑。”

“怎么可能,有谁这么厉害啊?”另一个人倒抽口冷气道。

闻言,李勇不禁一笑。也许在一些人眼里“恶剑”很强,但是在真zhèng

的高手眼里,并不值得一提。能一剑了结“恶剑”的人,江湖里大有人在,至少李勇自己都有七分把握可以做到。

“嗨,你可别说,据说杀他的人就是那个人。”那人摇摇头道。

“那个人?是谁?”另一个人好奇地追问。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家自顾自喝着酒,才压低声音道:“浪子小剑。”

李勇举起的筷子停滞了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挟菜继xù

享用。不过,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那两人身上。

“竟然是他!为什么他要杀‘恶剑’?”

“不知dào

啊,另一个死的人你可知dào

是谁?”那人咽了咽口水,道,“慕容世家的管家刘大福。”

“啊,怎么会!”

“嘘!”那人警惕地望着四周,示意他的伙伴噤声。另一个人也立kè

醒悟地低下头,继xù

埋头喝他的酒。

后面的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谈论的,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这种人一般都可以活得很久。李勇扫了那两人一眼,兀自沉思。

“恶剑”大可不提,但是刘大福。李勇半眯起眼,难道浪子小剑和慕容世家发生了什么纠纷?如果杀刘大福的人果真是浪子,事情似乎就变得很是有趣了呢。

李勇快意地喝完最后一杯酒,付了帐,然后拿起剑,带着些许醉意往楼下走去。

而就在下楼的转角处,他看见了一个走上来的女人。一个美绝尘世的女人,一个冷漠的女人,一个绝然不可得罪的女人。

慕容燕。

作为杀手,有些是他必须清楚了解的,慕容世家便是其中之一。慕容燕是慕容的大小姐,李勇自然也见过几次,虽然都只是远远地观望。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李勇好奇地侧过身,看着那女人走上来,然后往四周望了望,最后朝某个角落的桌子走去。这期间,慕容燕望都没有望李勇一眼,似乎所有的人或事都比不上她现在要去的地方所带给她的吸引力。

李勇饶有兴趣地顺着她的倩影望过去,随即脸色大变。

那里坐着个男人,看他桌上的酒菜,似乎已坐了很久——可是从李勇上这酒家的二楼到现在,李勇似乎都不曾发xiàn

一直在那里的男人,不,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看见了,可是在潜意识里,那个男人并不存zài

,因此那个男人现在就像是突然出现般,出现在那里。

李勇很清楚,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错觉,而是那个男人带给了他这种错觉,又或者说是硬施加给他的——李勇的手心发冷,背已被汗水湿透。

而此时,昏黄的夕阳破开窗口所洒下的光芒,已益发的昏黄。

第六章 拉拢

很多人都怕他,他清楚这点。

但眼前的女人却似乎一点都不怕。不只不怕,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虽说是绝世美女陪伴着吃饭,可是一直给盯着看,不见得就会很愉快。至少小剑现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无奈地摇摇头,小剑苦笑道:“慕容大小姐这般看着我,不觉得失礼吗?”

慕容燕眉也不皱地道:“不见得冷落人家就是很有礼貌吧?”

小剑挑挑眉,道:“哦?敢情大小姐还没吃饭?”

“是。从我懂事开始,我们慕容一家就已经不在一起吃过饭了,都是下人把饭菜送到我们各自房间里的。”慕容燕淡道。

“店小二,上饭。”小剑没有迟疑,立kè

唤道。

“看起来浪子的生活过得也挺不错。”

“是谁说浪子就一定没有钱?”小剑笑笑道,“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

“看来你很有把握。”慕容燕的美目闪过一丝异彩。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小剑傲然笑道。

话音刚落,店小二把饭送了过来。

“不介yì

这些简陋的菜色吧?”

“不介yì

。”慕容燕优雅地拿起筷子,接过饭碗,出声唤住准bèi

离开的店小二,“麻烦上多两样你们的招牌菜。”闻言,小剑的笑脸僵持了一下。

“好的,客官请稍等。”店小二恭恭敬敬地说着,转身往楼下急步而去。

慕容燕望了望把头低下去翻找着什么的浪子,问道:“怎么?”

“啊?呃,其实也没什么。”小剑尴尬地笑笑,随即瞄了几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不过,大小姐不在乎吃一次霸王餐吧?”慕容燕微微一怔,然后带着异样的神色看着小剑,末了,她从怀里取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漠然开口:“果然不是一般的浪子。”

此刻的小剑,别提有多狼狈,也只有不停地夹菜吃饭,才能掩饰他的尴尬。

酒过三巡,慕容燕取出手帕轻拭嘴角。

小剑放下手中的酒杯,望了望已是夜色的窗外,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慕容燕收回手帕,静静地看着小剑,良久,她道:“关于刘大福的。”

“刘大福?”小剑转回头看着她道。

“是,他是我们慕容的一个管家。”

“我知dào

。”

“你知dào

?”

“我当然知dào

。”小剑喝了口酒道,“我要杀一个人,就一定会先了解那个人。我只不过是觉得奇怪。”慕容燕问道:“奇怪什么?”

“奇怪你们会因为一个管家而来找我,难道他值得你们来找我麻烦?”

“不,恰恰相反。”慕容燕摇摇头。

“哦?”

“我爹这次让我来,是想请你到府内一聚。”慕容燕说出她来的目的。

“就这样?”

“就这样。”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你们府内走走的。”小剑笑了笑,道。慕容燕疑惑地看着小剑,问道:“为什么?”小剑苦涩一笑,淡然道:“你现在不需yào

知dào

。”

“从你离开那艘船后,都发生了什么?”慕容燕直直地望着小剑。

“怎么说?”

“昨天一天,你就像消失了一样。”慕容燕追问道,“浪子小剑,你果真就消失了一天?”

浪子小剑望着她,笑了,笑得很是快意。

“你笑什么?”慕容燕问道。

“你只要知dào

我一定会到慕容府。”小剑道,“不就可以了吗?”

慕容燕听着,忽然觉得有着什么堵在了心口,说不出话来。

月,当空。

慕容府一如既往的幽深,即便灯火通明,也是静得吓人。

这对于府里的人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而且他们也很自觉,即使要谈论什么也是低声细语。也不知dào

这对于慕容世家来说是好是坏,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几年——自从大夫人去世后,就一直是这样。

慕容绝天背负着手,抬起头看着夜里的明月,徐徐地叹了口气。

“相公。”从身后传来一道熟稔的女声。慕容绝天没有转身,他很清楚来的人是谁。

“已近中秋。”慕容绝天淡道,“你的宝贝女儿可有准bèi

中秋庆典了?”慕容燕的娘亲已经在她五岁那年去世,所以来的不会是大夫人,而慕容绝天只有慕容燕和慕容语珠的两个女儿,因此来人只有一个。

来的正是慕容语珠的娘亲,慕容二夫人。

慕容二夫人浅笑着,举止优雅地走近慕容绝天,挨着后者的背,道:“是的相公,女儿她早已准bèi

好一切。”慕容绝天点点头,笑了笑。

“相公今夜似乎心情挺好的,是否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也请说出来,好让妾身可以与相公分享分享。”慕容二夫人的柔荑轻轻地在慕容绝天的后背移动着。

“也没什么,只是种预感。”慕容绝天笑了,很开心地笑了,“一种过不久我慕容将一统江湖的预感。”

“既然相公有这种预感,那就一定会的。”

慕容绝天笑了会,突然问道:“你三妹呢?”

“呵呵,相公,你不是一直都知dào

三妹她在哪里吗?何必再多此一举问妾身呢?呵呵呵呵。”慕容二夫人眼里闪烁着异芒,在慕容绝天的背后笑得花枝乱颤。

“哼。”慕容绝天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慕容二夫人的娇笑声在静夜里忽然变得十分的刺耳。

吃饱了,自然就得走。

慕容燕静静地站起来,拿剑转身离开。小剑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没有挽留。

既然目的达到,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们都很清楚。

夜依然静,以致都能听见远远的街头传来的,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声音。慕容燕忽然停住了,这个时候的她,只是短短地走了几步。

小剑问道:“怎么?”

慕容燕头也不回地道:“这几天可能有人要杀你,自己小心。”

“哦?你怎么知dào

?”小剑的声音带着好奇。

慕容燕想了想,道:“我不知dào

,只是种感觉。”

“哈,就算你不说,我也知dào

。”小剑大笑,道,“天底下想杀了我的人,太多了。可是要杀我,也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格。”

身后响起衣袖在夜风里拂咧的声音,慕容燕知dào

他已经走了。他是不是都不喜欢上下楼梯?慕容燕微微摇摇头,漫步往楼下走去。

刚跨出酒楼的大门,慕容燕看见了站在斜前方不远处的人。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着走过来把糖葫芦递给她。她默然接过,看着那个笑意更甚的人。那个人笑道:“我想,你会喜欢吧。因为我就很喜欢,尤其是小时候,虽然现在更喜欢的是喝酒。”

说完他转身欲走,不过一阵轻微的拉扯却止住了他的脚步。他略带惊讶地转回头,借着酒楼的灯火依稀看见她微垂着头,缩回拉扯他衣角的纤手,低声道:“谢谢。”

谢谢?谢的是什么?那顿饭,还是那串糖葫芦?又或者,都不是。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夜风过后尤自响着他的声音:“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

慕容燕静静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剪水清眸忽然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大小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慕容燕转回身,看到店小儿正恭敬地弯着腰。慕容燕淡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店小二犹豫了下,道,“刚才那位客官没有给钱。”

慕容燕一怔,道:“桌子上不是放着一锭银子?”

“没有,小的实在没有找到。”店小二苦着脸道。

“给,这碇银子你拿去。”

“谢大小姐。”店小二一喜,抬起头准bèi

接过慕容燕手里的银子,可是在抬起头后,他立kè

脸色大变地低垂下头,接过银子转身就进了酒楼。

店小二看到了,看到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的事情,可是他的确看到了——那是何其绝美的笑。虽然只是淡淡的,浅浅的,但是慕容大小姐真的笑了。

店小二很清楚,那抹倾城一笑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看的。

而这抹笑意属于谁,他也没必要去知dào



第七章 秦月

月色迷离。西湖的水泛着银色的鳞光。

一艘画舫,正静静靠在岸边。

画舫里传出美妙绝伦的琴音,安逸恬静,却又让人如痴如醉,琴音里萦绕的仿若一个少女正翘首遥盼着情郎的到来。如此动人的意境,究竟是谁弹奏出来的?

画舫里只有两个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丫鬟的打扮,另一个脸上裹着薄纱难见容颜的自然就是丫鬟所服侍的小姐了。

虽然看不清藏在薄纱后面的容颜,可是从她的举止,抚弄古琴的巧手,以及撩人的身段,不难想象她必然是个绝世美人。更何况,就连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容貌也是惊人的闭花羞月。丫鬟既已如此,主人还会差到哪里去?

一曲毕,丫鬟凑上前赞道:“小姐的琴艺越来越好了,恐怕这世上已无人可与小姐相比。”那小姐嫣然一笑,道:“小青别乱说话,让人听见可不好。”

小青嘟囔着嘴,不满地道:“有谁会听见啊?现在又没有人。”纤指轻轻拂过古琴,那小姐柔声道:“小青,还不快去迎接秦公子进来?”小青闻言一怔,与此同时从岸上走上来了一个人——来的正是秦风。

“三——”小青慌忙地行礼,刚张开小嘴发出个音,又立kè

改口道:“呃,秦公子好。”

秦风摆摆手,看着坐在古琴后的娇柔女子,道:“你不在洛阳,来这里干什么?”那小姐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轻笑出声,她掩嘴笑道:“既然你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西湖这个地方可真是美得让人心醉呢。”

“秦月,你不在秦府好好当你的二小姐,难道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风景弹弹琴?”秦风皱眉道,“还是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谁?”

秦月柔柔一笑,纤指挑起琴弦发出了悦耳的鸣声,道:“你都说对了。我是来看看这里的风景,弹一弹琴,也是来见一个人的。”

“你要见谁?”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你不应该先解答下我的疑问吗?”

“你说。”

“听说你半年前大婚了,没想到我收到消息却是在不久前。”秦月优雅地抚过古琴。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风半眯起眼,问道。

“没有,只是很好奇,你美丽的结发妻子怎么没有跟来?”秦月饶有兴趣地问道。

“别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秦风的瞳孔缩了缩,冷然道,“好了,你要见的人是谁?”

秦月轻笑几声,道:“慕容风。”

秦风一怔,道:“是他?你约了他?”

“自然。”

“他会来?”

“会。我已经让人带了些东西给他。”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过来?”秦风望着秦月,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杭州慕容洛阳秦’,慕容和秦两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肯定。”秦月很有信心地笑道,“慕容风一定会来,而且是自己一个人来。慕容风是个很自大的人,他不会告sù

慕容绝天或者其他人。”

秦风皱眉道:“你以为慕容绝天会不知dào

?”

“不,应该说,慕容绝天一定会知dào

。”秦月的双眼闪过异样的光芒,“但慕容绝天也一定会放任慕容风来。”

秦风怔道:“为什么?”

“因为我让慕容风来,是谈谈慕容与秦两家未来的关系。”

“比如?”

“两家的联姻。”秦月笑着,柔柔的。

秦风的瞳孔就像给针刺进去一样猛缩起来。

慕容绝天第一次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刀疤男恭敬地站立在身后,问道:“老爷,三少爷已经动身前往西湖,您看是否要——”

慕容绝天摇摇头道:“不,不用。”

“老爷的意思是?”

“让他去,且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居心。”慕容绝天道。

刀疤男恭敬地道:“是,老爷。”

“你先下去吧。”慕容绝天道。

“是。”刀疤男应声退出去,并关好房门。

“哼。”慕容绝天双眼闪过一丝寒芒,“洛阳,其实也不是很远。”

诧异的气息游荡着,慕容绝天的房间忽然变得寒意森严。

秦风走了,满怀心事地走了。

他不知dào

慕容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他更需yào

的是解决自己的事情。所以他走了,秦月的事情不是他应该管的,或者说,他也管不了。

秦月就真的只是来见慕容风的?这是秦家的意思?

秦风不笨,相反,他很聪明,但是再聪明如他,也无法猜透秦月的心思。

秦月绝不是个简单的美人,而这,并不是建立在她作为秦家二小姐的基础上。

小青探头张望着逐渐远去的秦风,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回头向秦月道:“小姐,你就这样让秦公子走了?”秦月婉然一笑道:“为什么不?他的事情应该够他烦的了。”

“小姐,他烦的是什么?”小青很好奇。

“小青,有些事是你不能知dào

的,你就少问点吧。”

“是,小姐。”小青嘟囔道。

秦月笑笑,张开小嘴刚想说什么,画舫外突然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里面可是秦月秦姑娘?慕容风拜见。”秦月双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朝小青颔了颔首,小青会意地唤道:“慕容公子请进,小姐已恭候多时了。”

慕容风大摇大摆地跨进画舫。

“秦姑娘,尽管很好奇你的下人是什么时候把纸条放进我的怀里,但我还是遵照你的吩咐自己一个人来了。”慕容风扇动着扇子道,“只不知秦姑娘有什么指教?”

“岂敢指教,慕容公子言重了。”秦月轻掩嘴角笑道,“慕容公子可曾知dào

我们秦家?”

“秦姑娘说笑了,鼎鼎大名的秦家我岂会不知dào

?”慕容风傲慢地道,“有时我还挺遗憾,为什么没有生在秦家呢。”

秦月似是给逗笑了般,嫣然笑道:“哎呀,慕容公子实在是幽默。”慕容风得yì

地扇动扇子,乐道:“我慕容风幽默的地方你还没见到呢。”

小青“噗嗤”笑出声来,发觉不妥后立kè

用手掩住嘴,但仍能看出她在强忍着笑意。

“小青。”秦月娇嗔地看了眼小青,然后向慕容风笑道,“慕容公子先请坐下,好慢慢详谈。”

慕容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早已准bèi

好的椅子上,看得两女又是忍不住一笑。

“慕容公子想必也知dào

慕容家与秦家向来关系紧张吧。”秦月盈盈笑道,“不知公子有没有想过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两家和睦相处呢?”

慕容风半眯起眼,道:“哦?莫非,秦姑娘已经想到办法了?”

“是的,这也是我今夜请慕容公子来的目的。”秦月娇声道,“我们家主是想让我们两家联姻,但是又不便直接上门造访,故让我先来询问下公子你。”

“联姻?怎么个联姻法?”慕容风诧异地问道。

“呵呵,慕容公子,你且过来。”秦月柔声道,“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慕容风迟疑了下,收起扇子,站起来慢慢走到秦月跟前,问道:“秦姑娘想问的是?”

“慕容公子。”秦月缓缓拉开薄纱,露出绝美的容颜,柔柔笑道,“你看我美吗?”

“美,美,全天下最美的人儿非你莫属了!”慕容风露出惊艳的神色,情不自禁地捉住秦月的柔荑,几近疯狂,似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慕容公子,你觉得我与你成双成对可好?”秦月的脸上浮现羞红的神色,轻吐芬芳。

“好,好!甚是妙极!”慕容风捉着秦月的手开始不停地揉动,并且似乎有更进一步的想法。见此,小青不禁大皱眉头,张嘴刚想制止慕容风,却看见秦月朝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小青忍住了。

秦月向着慕容风柔笑道:“慕容公子,你且回去与你家主商量下可好?如果此事成了,那公子以后想怎样——”秦月娇羞地低下头,接着道,“我不都会由着你么。”

慕容风闻言更是一阵心情荡然,也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现在的举止实是冒失,为恐唐突佳人,他立kè

收回手,退后几步,打开扇子一本正经地道:“秦姑娘说的极是,我现在就回府与我爹商量此事,就此告辞!”

慕容风直直地看着秦月,又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便欲往岸上走去,不想门已在眼前,一个踉跄,差点一脚踏空摔了出去。看着狼狈离开的慕容风,两女又是一阵窃笑。

“小姐好厉害喔。”小青满是崇拜地看着秦月。秦月笑了笑,没有回答,双手又放在了古琴上,开始弹奏新的一曲。

与此同时,一抹藏在树后的影子迅速往夜色里跃去。

秦月美目闪过一丝异光,边轻轻奏琴,边问身边的小青:“小青,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曾知dào

我除了弹琴,还喜欢什么吗?”

小青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难道小姐不是只喜欢弹琴吗?”

秦月笑了笑,道:“我还喜欢下棋。”

“下棋?”

“是。”秦月道,“下棋。”

“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呢?”小青不解地看着弹琴的秦月。

“因为。”秦月的手轻巧地划过琴弦,笑道,“我现在就想下一盘棋。”

第八章 汉子

郊外的木屋。烈日高照。

屋外一人,手里有剑。

Lang子小剑。

小剑走近木屋,用手推门。门开了,屋里没有人。

屋里的陈设没有变。没有打斗,没有凌乱,很自然的感觉。小剑看见自己喝过的酒杯仍然放在桌子上,还有秦风的,还有已然发臭苍蝇乱窜的菜肴。

这里的人去了哪里?小剑环视着木屋,转身往外走。

从他给刘小芳带走之后,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小剑抬起头,看见一片耀眼的刺芒。小剑的瞳孔给刺得往里缩了缩,这让他很不愉快,因为会让他想起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

那个就像根针刺进他眼里的女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需yào

知dào



——为什么?

——因为你是Lang子小剑。

刘小芳带小剑走了很远,然后他看见了另外一间木屋。屋里的陈设比秦风所住的更加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还有一张床。

刘小芳把他拉到床边,让他坐下,然后直钩钩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救你这个杀父仇人?”

的确,他很好奇。小剑问道:“你真的是刘大福的女儿?”

刘小芳把他手里的剑放到桌子上,转回身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是?”

小剑道:“你现在完全可以一剑杀了我。”

刘小芳冷冷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大笑:“杀了你我不会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留下你我却可以让你为我做一件事。”

“你就不想为刘大福报仇?”

“刘大福?”刘小芳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不得他给人千刀万剐。”

“为什么?”

“因为刘大福为了让‘恶剑’替他杀人,他把他唯一的女儿推给了‘恶剑’。”刘小芳的脸色冷得吓人,她冷冷地盯着他,道,“你说,他该不该死?”

“的确该死。”他回望着刘小芳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选择让他生不如死。”

刘小芳听着,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古怪,然后她突然笑了,笑得很是灿烂。

她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怜?”

“是。”他如实回答。

“可是你知不知dào

有人比她还要可怜?”

“谁?”

“你。”

小剑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因为你欠我一条命。”刘小芳接着道,“所以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他的脸色变了,变得很是骇人。

“这样的你,不是比她还要可怜的可怜虫吗?”刘小芳放Lang地笑起来。

“我可以一走了之。”

“你不会。”

“我可以杀了你。”小剑的语气带着浓烈的杀意。

“你也不会。”刘小芳直直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

“就因为你是Lang子小剑。”刘小芳回答道,“只要你一天还拿着剑,你就一直都是Lang子小剑。而Lang子小剑,从不会欠别人的情。”

小剑的脸色一变再变,寒意在他的背后蔓延。的确,Lang子小剑从不会欠别人的情,他的孤傲也不会允许他改变这个原则。

刘小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小剑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那就是现在的他很想一剑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从她的身上,他嗅到了让自己不安的气息。

“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对吧。”刘小芳突然开口,冷冷地笑着。

小剑的瞳孔就像被根针刺了进去一样猛缩着。

“我也知dào

你恨不得我立kè

死在你眼前。”刘小芳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然后在小剑诧异的目光下,她把手举起来,缓缓地把贴在脸上的人皮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美如仙子的容貌。

小剑浑身一震,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因为紧接着,刘小芳慢慢地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褪了下来,就在他的眼前。

“你看,我美吗?”刘小芳笑着,忽然变得很是温柔地开口,“把你的愤nù

全部发泄出来吧,现在的我,就只属于你一个人。”

小剑已经来不及想到什么,在她把身上最后一件衣饰解下来的那刻,他已经如头猛兽般扑了上去。

刘小芳是个极其危险的女人,谁也不知dào

她下一秒会做什么。

小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把视线移向前方,脸色突然一变。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前方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手里同样握着剑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笑着看他。

“你是个杀手。”小剑直直地盯着那男人道。

“没错,我是个杀手。”那男人道。

“但你不是个称职的杀手。”小剑道,“原本在刚才你完全可以下手。”

“但是我没有。”

“是,所以你已经没有再杀我的机会。”

没有人会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很自大,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他。那男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那男人只是笑了笑,接着道:“我是个杀手,我的剑也是用来杀人的,原本我来找你是要杀你,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小剑问道。

“我想请你喝酒。”那男人回道。

“想请我喝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小剑微微眯起眼道。

“是。”男人道,“所以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能看得出我的诚意。”

小剑静静地看着那男人,那男人神色不改地回望着他。“你是条汉子。”小剑笑了,道,“你有资格和我喝酒。”男人也笑了,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小剑回头看了看木屋,道:“可惜了。”

“哦?可惜什么?”

“原本我是来找他喝酒的。”

“谁?”

“秦风。”

“那他人呢?”那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也不知dào

,木屋里面已经没有人。”小剑摇摇头,问那个男人,“你叫什么?”

“李勇。”李勇笑道,“看来秦风是条汉子,否则你也不会这么看重。”

“是,就算他给我的是毒酒,我也会去喝。”小剑道。

李勇看着走过来的小剑,突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小剑停下脚步,问道。

“秦风能让你如此信任,他的确是条汉子,但是。”李勇道,“我知dào

有个更让人佩服的汉子。”

“是谁?”

“Lang子小剑。”李勇笑了笑,道。

闻言,小剑却是苦涩一笑,道:“也许他以前是。”

“他现在也是。”李勇道。

“不,你错了。”回视着露出诧异神色的李勇,小剑淡然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如果硬要说点什么,他也就只是条可怜虫而已。”

第九章 小高

杭州。酒楼的二楼。

杀手请Lang子喝酒。

“店小二,上酒!”李勇唤道。店小二应声而去。

“这里的酒不错。”小剑望了望周边,只有靠近窗口的那桌有人,两个穿着紫衣的男人。李勇也望了望四周,在那两个穿着紫衣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转回头看着小剑道:“是,我就是喝过这里的酒所以才想来这里。”

“这里让我想起一个人。”小剑道。

“能让你想起的人不多,这人也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李勇哈哈笑道。

“是。”小剑笑了笑,道,“这人追求快意恩仇,是个难能可贵的坦率人物。”李勇双眼一亮,道:“快意恩仇。好,这个人是谁?”

小剑看着从楼下走上来手里端着酒的店小二,道:“他叫小高。”

“客官,酒来了。”店小二把酒和酒杯放到桌子上,看了看小剑,又看了看李勇,赔笑道,“请问还需yào

什么?”李勇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暂时不需yào

什么。”“是,是。”店小二应着,往楼下走去。李勇的目光捕捉着店小二离去的身影,然后在店小二下楼的转角处,看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走了上来。

那个头戴斗笠的人只是朝李勇他们这里望了望,便往靠近窗口的两个紫衣男人的方向走去,在窗口附近的另一桌坐了下来。

小剑也看见了这个头戴斗笠的人,但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开始为自己倒酒,然后把酒樽扔给李勇,李勇轻巧接过,也为自己倒满酒。

而就在他们举杯欲喝的时候,那两个穿着紫衣的男人,其中一个走到他们面前,道:“这酒,不能喝。”

小剑和李勇一怔,随即放下酒杯。小剑问道:“为什么这酒不能喝?难道这酒有毒?”

那人道:“这酒没毒,但是你喝下这杯酒却要死。”

“哦?为什么?”小剑挑挑眉道。

“你可知dào

坐在你旁边的人是谁?”那人指了指李勇道。

“我知dào

,他叫李勇。”小剑回答,“我还知dào

他是个杀手。”

“对,他是杀手,可是你知dào

他什么时候才会杀人吗?”那人冷笑道。

“什么时候?”小剑看了看李勇,李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喝酒的时候。”那人指着小剑手里的酒,道,“在你喝下这杯酒的时候,他就可以一剑杀了你。”

“你怎么知dào

的?”小剑轻轻地把手放在了旁边的剑上,李勇的脸色变了变。

那人眯起眼,道:“因为我知dào

他是‘绝杀’,‘绝杀’要杀人就要先请那个人喝酒。”小剑看见李勇的脸色开始发白,小剑问道:“他说你是‘绝杀’,你真是‘绝杀’?”

李勇道:“是,我就是‘绝杀’。”

小剑指了指手里的酒,道:“只要我喝下这杯酒,你就会杀了我?”李勇摇头。小剑笑了,然后望向紫衣的男人,道:“他说他不会杀我。”

那人突然拔出剑,举起另一只张开五指的手道:“我以我的手指发誓,他一定会杀你。”说着他拿剑的手微一动,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便飞了起来,落在了桌子上,连带着血。

李勇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小剑看了看断指,看了看李勇,又看了看因疼痛而直流冷汗的紫衣男人,道:“你是谁?”那人咬着牙道:“我是沧江镖局的人,我叫王东,阁下可是相信了?”

小剑望了望绣在紫衣男人胸前的“沧”字,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酒,突然笑道:“不,我不信。”

那人双眼一瞪,惊道:“什么?!你不信?!”“是,我不信,我这就喝下这杯酒给你看。”小剑收回放在剑上的手,笑着举起酒杯,往嘴里送去——小剑在赌。

是的,他在赌。赌他喝下这杯酒的时候,他不会死。

也许死了也好,至少他就有这么个想法,因为死了就不会想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这让他非常的不愉快,既然如此,何不放纵自己,豪赌一场。赌一个人,赌注就是他的命。

他赌李勇不会要他这条命。

也就在小剑微抬起头喝酒的一瞬间,那身穿紫衣的男人与李勇的双眼俱是闪过一丝寒芒,然后那男人出手了,手里的剑直接递往小剑露出来的喉咙,那喉咙正咕噜着吞着酒水。

李勇也出手了,放在桌上的剑一下子划出一道光芒,一剑刺穿紫衣男人握剑的手臂,顺势穿透紫衣男人的胸口。

紫衣男人不敢置信地瞪着李勇,他手里的剑只差少许就可以刺进小剑的喉咙了,但是他现在却只能不甘地倒在地上。也许他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李勇杀的人会是他。

小剑放下空酒杯,叹道:“果然是好酒啊。”

李勇哈哈地笑了笑,举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不是好酒我又怎么敢请你喝?”

他们大笑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地上还躺着个身穿紫衣的男人,瞪着眼,死不瞑目。所以另一个身穿紫衣的男人动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地扑向打开的窗口。

小剑没有动。李勇也没有动,因为他觉得留个活口回去可以更好的做到杀一儆百。但是他们不动,不代表没有人动——那个一直坐在窗口旁边头戴斗笠的人动了。一拍桌子,整个人腾飞起来,翻身,出剑。

一剑刺穿扑往窗口的紫衣男人的胸口。

一气呵成的动作。

李勇看着头戴斗笠的人,双眼闪着异光。

头戴斗笠的人收回剑,似是随手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转身走来。李勇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小剑却已经开口。

小剑笑道:“这酒不错,小高你也快来喝杯。”

李勇盯着头戴斗笠的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是小高?”

那个人解下斗笠——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小伙子笑道:“对,我就是小高。”

小高喝酒,是豪爽的。

所以他叫了另一樽酒,拍开封口对着嘴喝。

李勇向他敬酒,道:“你的剑很准。”小高笑着回敬:“彼此彼此。”

小剑笑道:“小高的剑一向很准。”小高苦笑道:“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刺中你一剑。”

李勇接道:“就算现在给你机会,你也一定刺不中他。”

因为小高根本就不想对Lang子出剑。

三人相视片刻,同时大笑起来。

“好酒!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李勇笑得很开心。

“没想到一天下来,我会连续喝上两次好酒。”小高摇摇头,快意地道。

小剑疑惑地问道:“这么说来,在这之前小高你已经喝过了?”

小高道:“是,我在来江南的一条小道上的酒家喝过。”李勇心念一动,问道:“可是‘路有酒家’?”

小高一怔,道:“正是。怎么,你也去过?”李勇笑着点点头。

小剑喝了口酒,叹道:“你们都觉得那的酒好,看来我也应该抽空去那里喝上几杯。”

小高嘿嘿笑道:“是好酒,而且那里并不简单。”另外的两个人闻言,俱是好奇地望着小高,小高接着说道:“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李勇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个有趣法?”

小高灌了口酒,道:“那老板是个女人。当我骑马赶到那里的时候,看见除了老板娘之外,还有三个男人围坐在一桌前喝酒,那三个男人都穿着紫色的衣服。”

说到这里,小高看了看躺在旁边地上已然死去的紫衣男人,接着道:“他们三个都是沧江镖局的人。我向老板娘要了樽酒,他们三人看了我一眼便继xù

说着他们的事。我仔细听了听他们说的话,似乎他们原本是四个人的,可是有一个人提前赶来了这里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李勇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高道:“后来他们把老板娘叫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问老板娘:‘老板娘,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我们这样服装的人经过?’老板娘笑道:‘有,奴家还见到他和一个男人喝酒。’然后那个人追问:‘那个男人是谁,你可知dào

?’老板娘道:‘奴家听你们的人说,他叫’——”

还没等小高说出来,李勇已经接道:“‘绝杀’李勇。”

小高诧异地看着李勇,李勇道:“我就是那个男人。”

小高释然,接着道:“然后那老板娘就说他们两人聊了一会,‘绝杀’就走了。接着三个人中另外一个开口追问:‘那之后身穿紫衣的人去了哪里?’老板娘笑道:‘没有,之后他没有去哪里。’第一个人疑惑道:‘那他人呢?’老板娘道:‘死了。’然后我就见那三个人的脸色变得很是可怕。”

说到这里,小高又对嘴灌了口喝,才看着小剑他们道:“让我惊奇的还是接下来发生的。当那三个人得知自己的同伴死了后,那先开口的人就站起来抓住老板娘的双肩怒吼:‘他为什么死了?!’老板娘一脸恐慌地道:‘奴家不能说,奴家说了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那个人更怒,吼道:‘有我们在你怕什么,你快说!’然后那老板娘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让人毛骨悚然。”

似乎想起了都觉得可怕,小高禁不住又灌了口酒。

想了想,小高道:“那老板娘笑道:‘因为他要杀奴家,所以他就死了。’然后那三个人脸色都变了,抓住老板娘双肩的人一把推开她,然后拔出了剑,可是他还来不及出手就死了,他是被后面刺来的一剑穿喉而死的。”小高看了小剑和李勇一眼,接着道:“杀他的人是三人里面一直沉默不语的,然后另外一个人惊怒地大吼:‘老二,你为什么要杀老四!’那个被称作老二的人没有回答,却又是一剑刺向剩下的那个人。剩下的那个人武功不弱,他立kè

拔剑挡住了老二的剑。但他还是死了,是被一个暗器杀死的。”

小剑奇道:“哦?什么暗器?”

小高道:“一个银色的发钗,直接穿破了那个人的喉咙。”

李勇脸色一变,低声道:“没想到,老板娘还是个暗器高手。”

小高点点头,道:“对,而最让我惊讶的是,那个老板娘还说了句话。她说:‘我们沧江镖局可不是你们这些小角色能冒充的。’然后老板娘向那个背叛其他两人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收回剑点点头,把两具尸体拖到林子里面。那时候我才知dào

,原来那个老板娘和老二才是沧江镖局里的人。”

李勇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看了看躺在旁边的死人,道:“那么说,这两个人也不会是沧江镖局的人了。”小高点点头道:“我想也是。”

小剑喝着酒,没有说话。

李勇看着小高,道:“那他们没有为难你?”

小高摇摇头道:“没有。老板娘还笑呵呵地拿给我一樽酒,说是对扫了我酒兴的赔礼。”李勇问:“那你喝了?”小高笑道:“我当然喝了,有得喝自然要喝,我是喝完了才继xù

赶路的。”

“好!好一个小高!”李勇哈哈大笑着举起酒杯,道,“敬你这条汉子一杯!”

小高不含糊,他的回敬是灌了好几口酒。

小剑也喝了杯酒,然后看着相互敬酒的两人,突然道:“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Lang子小剑也会有请人帮忙的时候?

李勇和小高错愕相视。

小高古怪地问道:“你想我们帮你做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小剑淡淡地道。

“杀谁?”李勇问。

“一个叫刘小芳的女人。”

第十章 女人

刘小芳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竟然可以让Lang子小剑想杀她却又无法下手。

李勇很好奇,好奇得要命——即使现在的他正处于江南花街有名的“红鸳”楼,身边有一群撩人的美人儿,足以炫花男人的眼睛。

“大爷,你怎么不看下小柔啊?”一个贴在李勇身上如花似玉的美人埋怨着。

李勇大乐,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我现在不是在看吗?我不仅要看,还要摸够本。”

那个叫小柔的女人嘤咛一声躲了开去,吃吃笑道:“大爷,你真坏。”其他女子俱是附和着大发娇嗔。

李勇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个杀手。只要按照雇主的要求杀了要杀的人就有的是银子,然后就可以喝酒,又或者来这里找女人。他是男人,自然有他的需yào



但是他却从不会看不起这些女人。

没有一个女人生下来就是这样为了百般取悦男人而活,没有。

她们无不是因为没有了家,被人抛弃或遭受了非人的待遇,才流落到这里,泪往心里咽。久而久之,她们就已经忘了泪为何物,剩下的只是满脸讨好的笑容。

她们是可怜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们活下来的勇气是可敬的。贞节始终在女人心里占着重yào

的位置,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完全放下,没有。

如果有,那个女人只怕已离死不远。

李勇明白这些,所以他绝不会看不起她们,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屑,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眼里。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女人才特别喜欢陪他。至少她们现在是真的在笑,很开心地笑。

李勇也在笑,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多余动作,因为他今天来是另有目的。

他要找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在等。

“红鸳”楼人来人往,知dào

的东西自然不会少。他要杀人,一般都会先来这里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一点点的差错。

杀人的人只要出现一点差错,很可能就会变成被杀的人。

李勇不想死。所以他要等。

原本喧哗笑闹的女人们突然变得安静了,因为一个徐娘半老的妇女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是老嬷。

“你们下去。”老嬷扫了她们一眼,她们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老嬷,怎么样?可有情报?”李勇摘了颗葡萄,问道。

“李大爷见谅,实在是找不着。”老嬷赔笑道,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位客人说知dào

您要找的人,让大爷您过去。”

“哦?客人?”他饶有兴趣地吞下手中的葡萄,拿起剑道,“好,走,我倒想看看那客人是谁。”

虽然他已有准bèi

,但在看见那个客人的时候,依然吃了一惊。

因为要见他的人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也难怪带他过来的老嬷脸上总时不时露出古怪的表情。

一个女人来逛青楼。

不过李勇并不敢小看这女人,因为在他开口之前,她已经优雅地笑道:“我知dào

你要找的人,我也知dào

你是个杀手。”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女人看着自己张开的细长的手指,云淡风轻地道:“赌场,杀卢大财。”

西湖。

路人不多。

小剑环抱着手,手握着剑,站在湖岸边,看下面的鱼。

原本他一直都很喜欢在西湖这里钓钓鱼,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来打扰。

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即便只是站在这里,都会有人找上他。

现在的他突然有股冲动,一股疯狂喝酒的冲动。

他的心在烦躁,如果有几十坛酒摆在他面前,就算旁边站着虎视耽耽的仇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光喝醉。

只求一醉!一了百了!

小剑猛然转回身盯着来人,皱起眉道:“你又想怎么样?”

似乎这几天,他总是要与女人纠缠不清,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

转身后的第一眼是熟悉的,他看到绝色美人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第二眼是惊艳的,她穿了一套浅白色华丽而精致的衣服。

第三眼却是疑惑的——慕容燕没有带剑。

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慕容燕停下走近的脚步,美目漠然回望着他。

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女人有些兴趣。相比刘小芳,相比雅淑,相比那些女人花枝招展的笑容,他觉得这个女人的冷漠反而还更能让他接受。

至少他不会嗅到那种危险的气息。

不过,今天的她却让他有另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怎么不钓鱼?”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小剑微怔,摇了摇头,回道:“不是钓鱼的好日子。”

“你应该钓鱼的。”她淡然道。

“为什么?”

“不钓鱼的你不像是Lang子小剑。”

小剑默然。

慕容燕走到小剑旁边,冷漠地望着水里的游鱼,不再出声。

从侧面看着她,他越发感到惊奇,因为她看起来仿若比之前见到的她还要美了许多。小剑忽然又有了一股冲动,而且,这次他没有忍住——小剑道:“我今天还是钓了条鱼。”

慕容燕转过头看着他,道:“什么?”

小剑嘴角翘起,打趣道:“钓了条美人鱼。”

他突然很想知dào

她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然后开口问道:“那你钓到了那条美人鱼后想怎样?”

他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会放了那条美人鱼,因为我钓到的鱼都会放走。”

“你想让美人鱼走?”她微微眨了眨眼道。

“是。”

“如果那条美人鱼不想走呢?”

“呃。”小剑怔了怔,道,“那她怎样才肯走?”

“很简单。”慕容燕转过身子,往远处的集市走去,“你跟着来就知dào

了。”

小剑挑了挑眉,跟了上去。

小剑有想过慕容燕是要带他回慕容府。

也有想过她想带他去“乐居”酒楼。

甚至还想过她是想请他帮忙去杀一个人——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会跟着她在集市里瞎逛了这么久。

看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摆在地上的小摊的慕容燕,他捕捉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变化。现在的她,就像普通的女子一样,在挑选着自己想买的东西。

而他,自然而然就像是变成了她的跟班。

慕容燕还在走,虽然一路上她经常停下来,但是拿起了什么东西都总是看一会便放下,偶尔会转回头看看他,然后又继xù

往前走。

他已经不只一次想上前问她,但每次都忍了下来。

小剑在等,等她停下来,然后告sù

他,她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慕容燕忽然停了下来,美目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一个老汉在卖着转动的小风车,那里已围满了小孩。小剑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从老汉手里买了个小风车,然后走回来,把它递给慕容燕。

看着似乎在发呆的慕容燕,他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慕容燕一直看着握在手里随着微风转动的小风车,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他,淡然道:“你可以走了。”

就这样?他怔了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慕容燕却已经转过身,飘然离开。

小剑看着她的倩影,忽然发xiàn

他看不懂这个女人。

不,应该说,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捉摸?

这是小剑最后想到的,因为就在此时,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的赌场传来——“卢大财被人杀死了!”

第十一章 卢大财

卢大财死了。

赌场最厉害的打手被杀了。

赌场的门口此时围满了人,时不时会有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小剑和停下脚步转回身的慕容燕对望了一眼,默契地一起走过去,穿过人群,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小剑走了。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慕容燕问道:“你去哪里?”

“找一个人。”小剑消失在乱哄哄的人群中。

慕容燕把视线转回赌场,静静地看着,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

赌场已经乱成了一团。赌场的场主曾庆正铁青着脸让其余的打手拦住欲往外跑的人,以免有人趁乱带走钱财。

里面挤满了人,惟独有个地方是空的。那是堆满银两的桌子,桌子旁边躺着一个死人,瞪着眼,喉咙处一片鲜红。

一剑封喉。

死的正是卢大财。

卢大财不是一般的打手。

他是江湖的一流好手,但是也是极其贪图享乐的人。

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金钟罩”和“伏虎拳”是他最拿手的武学。尤其是“金钟罩”,已被他修liàn

到一定火候,普通的刀剑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要杀他,就只有找到他的罩门——他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喉咙。

可是最薄弱的地方往往也是防守最严的地方。

卢大财不会让任何人接触他的脖子,即使他在享用女人的时候亦然。

所以杀卢大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大财会留在赌场,是因为曾庆会替他准bèi

好酒好菜,还有好的女人。他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敢抗拒他,就连曾庆也得让他三分。

但是他死了,死在一个青年的剑下——那个青年来的时候只带了把剑,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没有人会在意那个青年,因为来这里的人多是像他这样的,多的是银两。

但是就在庄主把装骰子的盅扣在桌上的时候,那个青年随手把手里的那袋银两扔在了桌上,然后笑了笑,道:“五百两,我压大。”

周围的人见状,俱是脸色一变。比青年有钱的人多的是,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子压注。不是说没有这种豪气,而是这种行为明显是对赌场的挑衅。

把庄的人冒着冷汗,开了盅,脸色顿时一白:五五六,正是大。

青年仿佛没有看到堆在桌子上的银两,又道:“继xù

啊,怎么停了?”

周围的人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都停止了压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往外走。把庄的人微喘着气,开始摇骰子,同时朝旁边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会意地点点头,看了青年一眼便挤出人群。

空气仿佛凝结了般,静得吓人,只听到摇动骰子的声音,还有均匀不一的喘气声。反而最平静的是压注的那个青年,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拼命摇骰子的庄主。

庄主一个发狠,盅被用力地扣在了桌子上。

青年只是静静地听了一下,便开口道:“这次我还是压大。”

庄主脸色大变,缓缓打开盅,看着骰子的瞳孔猛缩着:六**,还是大。

青年哈哈笑了起来,确实,赢钱了怎么会不开心?

“闪开闪开,有什么好kàn

的!”也就在这时,一道凶狠的吆喝声传来。庄主听见这声音,立kè

脸色大定,不由得松了口气。周围的人听见了这声音,也立kè

让出一个可供三人过的通道。

青年转过头,看见一个粗眉壮汉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壮汉冷冷地瞄了眼青年,望向庄主,问道:“就是他?”庄主连忙点头:“是,是,就是他。”

壮汉转回头看着青年,沉声道:“阁下可真豪气啊,敢问是哪路高人?”

闻言,青年哈哈笑道:“一般一般。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过路人,看到这里有赌场,感觉手有点痒痒的,就进来了。”

壮汉哼道:“既然如此,那你拿回你的银两出去吧。”说着,朝庄主使了个眼色,庄主会意地把青年带来的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了青年面前的桌子上。

青年一愣,道:“可是那些银子也是我赢的啊。”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堆银子。

壮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笑几声,盯着那个青年,道:“你可知dào

我是谁?”

“你?那你说,你是谁?”青年好奇地问道。

“我是卢大财。”卢大财一把抓起放在青年面前的袋子,扔回桌子的中间,冷声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还不想死,就立kè

给我滚出去,你的银两,是别妄想再拿回去了。”

青年眯起眼,问道:“你就是卢大财?”

“哼。”

青年立kè

拱拱手,神色恐慌地道:“原来你就是卢大财啊,久仰久仰。”卢大财嘴角微微翘起,道:“好说好说。”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走了。”青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剑,颓然地转过身,欲往外走。

卢大财抬起头,朝人群挥了挥手,人群立kè

让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路。

卢大财不无得yì

地笑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青年对他的惧怕,也是因为那袋沉甸甸的银两。

他知dào

有了这些,曾庆会把自己宠爱的妻子再送过来让他好好品尝一番。

回想起那个女人欲拒还迎的神态,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那装满银两的袋子。

也就在这一瞬间。

他的眼角突然闪过耀眼的寒芒——一把剑从他的正前方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相较于到死仍在想着女人的卢大财,赌场的场主曾庆是所有人中把这一切看得最为清楚的人。

卢大财是个高手,同时也是个很怕死的高手,所以曾庆知dào

卢大财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曾庆很了解卢大财,而为了了解这个人,他不惜把自己的女人一个个地送给卢大财享用——甚至是他最为宠爱的妻子。

他在赌,赌卢大财这个人可以为他赚回更多的银两。

只要能赚到银两,对于他来说,再好的女人也只是一个玩物。

而他也赌对人了。

卢大财替他赚回了白花花的银两,是以前收益的几倍有余。

曾庆很满yì



他相信只要有卢大财在,他就只会赚,不会亏。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卢大财会死,而且是在众人的眼皮下被人一剑刺穿喉咙而死。

那时候他就站在高台上,看着整个赌场。

所以卢大财的死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卢大财转过头的刹那,原本准bèi

离开的青年突然一个急转,拔剑,然后闪过凌冽的寒芒。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卢大财的地盘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卢大财,曾庆没有想到,卢大财更没有想到。原本看向装银两的袋子只是转眼的工夫,所有人也都觉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可是也就在这必然出现却不应该出现的瞬间,青年手里的剑就刺穿了卢大财的喉咙。

曾庆最后看到的是刺穿卢大财喉咙的剑被缓缓地收回剑鞘,然后卢大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圆瞪着眼。周围的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曾庆看着那个青年一步步慢悠悠地离开赌场,突然全身发抖。

他不知dào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卢大财。

但他知dào

,他以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卢大财。

第十二章 夜月

夜空里的明月已近满月。

宁静的荷花池畔。有风幽然吹过。

她一个人站在走道的栏杆边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荷花池。

荷花在风的拂动下悠然摇摆,荷叶荡起细小的波纹,偶尔的鲤鱼钻出水面呼吸,却又悄然躲进荷叶底无处寻觅。

手里的小风车,在悠悠地转。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想着一些她并不明白的事情。

至少,当她看着转动的小风车,那双剪水清眸流露的是似曾相识,却又如斯陌生的茫然。

她又怎么会想到,如今拿在她手里的不是她挚爱的剑,却是那些孩子喜欢的小风车。

她忽然有股把小风车丢进荷花池的冲动。

她果真就举起了拿小风车的手。

却是再也松不开。

她缓缓放下手,用另一只手的纤指轻轻点着小风车,偶尔阻止它的转动。

忽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慌。

甚至她觉得让她拿剑去面对可怕的敌人,也总比面对这个小小的风车好。

她害pà

了。

这样的慕容燕,并不是她所知dào

的。

慕容燕朦胧着双眼,轻声叹气。风飘然撩过细长的柔发,萦绕着什么凌乱的思绪在心头。

“姐姐。”身后忽然传来娇柔的声音,“你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要是平时,你早就发xiàn

妹子来了。”

慕容燕漠然转回身,看着慕容语珠问道:“找我?”

慕容语珠娇笑道:“莫非只能姐姐自己来欣赏我们家的荷花池,妹子就不能来?”

“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

“姐姐不也没休息?”慕容语珠咯咯笑着,慢慢走近慕容燕,美目忽然落在慕容燕手上握着的小风车,闪过一丝异光,“莫不是,姐姐是在想着送你这个小风车的人?”

慕容燕娇躯微微一颤,转过身面向荷花池道:“不是。”

“不是?”慕容语珠探身上前,轻巧地夺过她手里的小风车,然后站开两步,看着欲夺回去的慕容燕道,“不是的话,你会这么紧张这个小风车?那个人一定是个男人吧?而且不是普通的男人。”

慕容燕缩回手,漠然看着慕容语珠,转过脸看着荷花池,淡然道:“你要,就拿去吧。”

慕容语珠双目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妹子就收下了。”在看见慕容燕身子明显一僵后,她的嘴角扬起玩味的弧线,接着道,“对了,姐姐可曾知dào

我们慕容家与秦家的事了吗?”

慕容燕转身看着她,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妹子也是偶然听见的呢。”慕容语珠摇了摇小风车,道,“妹子昨天经过爹的书房,听到三弟在和爹说这件事。”

慕容燕淡然问道:“慕容家和秦家怎么了?”

“联姻。”

慕容燕神色一凝,问道:“联姻?”

“是。”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道:“慕容家与秦家联姻。”

慕容燕的目光落在被月色笼罩的荷花上,沉吟。

慕容语珠一直看着慕容燕,玩味地看着,忽然又咯咯笑起来。她道:“我知dào

姐姐在担忧什么,不过姐姐大可放心,对象是秦家的二小姐,所以要联姻的自然是我们的三弟了。”

慕容燕仿佛没有听见般,只是静静地看着荷花。

慕容语珠没有生气,因为她知dào

慕容燕就是这样子。沉默了片刻,慕容语珠似是挺苦恼地看着手中的小风车道:“哎,可惜这风车不怎么好kàn

,妹子也不喜欢呢,罢了,既然没有人要那就只好丢了。”

慕容燕抬起头,看着小风车旋转着,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荷花池的一片荷叶上,慢慢的被池水浸湿。慕容语珠娇柔地笑着,道:“姐姐早点休息,妹子回房去了。”说完,莲步轻移着往来时的路走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

慕容燕望着被弃置在荷叶上的小风车,忽然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轻巧地越过栏杆,她微低下头看着澄清的池水,神色犹豫着。

最后还是走了下去。

荷花池并不深,池水只是浸没到她的腰际。缓缓地在水中移动身子,在荡开的水纹里,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早已湿透的小风车,用双手捧着。

为什么她会如此在意这个小风车。

为什么。

夜月沉在了池水底,便又被荡漾的水纹划破,重重叠叠,以及那绝美的容颜,朦胧着剪水清眸,似是想要忘记什么,却再也无法舍去。

明亮的水珠在荷叶上滚动着,也落在了她那长及腰际的柔发上。

这片刻的清宁,不会有任何人去惊扰。

她合起双眼,把小风车捧在胸前,静静地聆听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心跳声,以及风划过荷花池发出的轻微的声响——思念着谁。

也许她并不想承认,但是她知dào

的。

她也一直都知dào



远远地站着,看着这美如画的情景,慕容语珠的双眼闪过一丝嫉妒。

第十三章 酒醉

夜已深。

大多酒楼都已打烊。

只有三两间小店还在掌灯。

他捧着酒坛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酒水,桌上已放着五六个空酒坛。

自他出道以来,喝酒喝得如此狼狈的情况,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因为他杀错了人。

虽然后来他把那次杀人所得的银两全部给了被他误杀的男人的妻子,可是那个女人望着他的眼神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是仇恨到极点的绝望——她只是个不懂丝毫武功的柔弱女子。

那天夜里,他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以至醉得一塌糊涂最后被酒楼的人丢到了街上。那是一年前的事。

现在的他也在喝,他也要喝很多很多的酒,然后让店里的人丢到街上。他觉得那样很好,至少那样他才不会在酒醉醒来发xiàn

自己握不稳剑。

可是这次他为什么也要喝那么多酒?

他也想知dào

,他也一直在问他自己。

可是他发xiàn

自己除了不停地喝酒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杀了卢大财,回到了“红鸳”楼。

这次杀人,他没有得到银两,只得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老嬷交给他的,老嬷说那位女客人只留下这封信言明是留给他的就走了。

他打开信,看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六个字。

他看着这六个字,静静地看着,忽然发xiàn

握着纸张的手心已满是冷汗。

“人可是你杀的?”身旁突然冒出一句话。他把脑袋摇晃着转过去,看见Lang子小剑就坐在他旁边。

小剑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睁着迷糊的眼睛,想了又想。

不过很快他不去想了。别说是小剑,就是不会武功的人坐在他旁边,现在的他也不会知dào

,他的眼里脑子里已经全部都是酒。

他要醉,要醉得彻彻底底。

“李勇,卢大财可是你杀的?”看着继xù

喝酒的杀手,小剑又问道。

李勇灌了一大口酒,把目光转向小剑,喃喃着道:“是,是我杀的,就是我杀了那个男人。”

“你醉了。”小剑皱了皱眉。

“醉?不,我没醉,我还能喝。”李勇把酒坛举高,往嘴里倾倒,酒水溅得他满身都是,浓郁得有些刺鼻的酒味泼散开来。小剑默然地看着,他知dào

这种时候就只能看着。

良久,杀手重重地把已空的酒坛放在了桌子上,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头摇晃得更是厉害。小剑道:“一开始我并不确定是你杀的。”

“哦?呃,为什么?”又打了个酒嗝,杀手抱着酒坛,问。

“他们都说你要杀一个人,就一定会先和那个人喝酒。”小剑道,“但是那里没有酒。”

“酒?”李勇眯起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大笑道,“卢大财也配和我喝酒?哈哈哈。是,我杀人都要先和那个人喝酒,但是也要看看是哪种人。”他举起两根手指,道,“我只会和两种人喝酒。”

“哪两种人?”

“一种是值得我敬重的人,除了卢大财,我杀过的人都是属于这种。”

“那另一种呢?”

李勇半眯着醉熏熏的眼,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另一种,是让我无法找到破绽的人。”

没有破绽的人,不见得在喝醉酒的时候依然没有破绽。

小剑直直地看着杀手,问道:“会有这种人吗?能让你都找不到破绽的人。”

“有。”杀手道,“至少目前我就见到一个。”

“谁?”

“Lang子小剑。”

小剑半眯起眼。

小剑道:“原本你有两次机会可以杀了他的,但是你没有。”李勇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死死地盯着Lang子小剑。

小剑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李勇看着小剑,看了很久,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街上回响,煞是吓人。

“你笑什么?”小剑道。

杀手笑了好一会才止住笑,他把目光重新落在小剑的身上。

杀手道:“我在笑那些人。”小剑不解,问道:“那些人?”

“是,我在笑那些无知的人。”李勇道,“他们都说你的剑很快,他们都知dào

你的剑很快。”

“哦?”

“可是他们都不知dào

你身上还藏着个秘密。”

“那么说,你知dào

这个秘密?”

“不,我不知dào

,我不可能会知dào

。但是,我知dào

有一个人一定知dào

。”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就是你。”李勇死死地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问道,“Lang子小剑,你身上真的就只有一把剑?一把你拔出来就一定会要人命的快剑?”

小剑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小剑看着李勇,淡然道:“李勇,你真的喝醉了。”

“哈哈,我的确喝醉了。”李勇又大笑起来,摇头晃脑着把目光落回到酒坛上,然后怔了怔,“啊,原来已经没酒了。”

“你是不是见到了刘小芳?”小剑突然问道。

李勇晃着脑袋,边把手伸进胸怀里乱掏,边道:“有个人说只要我杀了卢大财,就会告sù

我刘小芳的下落,所以我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得到了这张纸。”说着,掏出一张皱巴巴且已经湿透并散发着酒气的纸,平放在桌子上。

小剑看向纸张,看见了短短的六个字,这六个字就像根针一样猛地刺进了小剑猛缩着的瞳孔——我就是刘小芳小剑看着,忽然道:“我错了。”

“你错了?”李勇饶有兴趣地看向小剑,问道,“那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我不应该告sù

你们有刘小芳这个女人。”

“你还是错了。”看着怔了怔的小剑,李勇道,“你最不应该的是,没有告sù

我们你为什么要杀刘小芳这个女人。”

小剑沉默。

“不过现在不同了。”李勇笑了笑,道:“因为我也开始对这个女人有兴趣。”

小剑还是没有开口,李勇也没有再说什么。Lang子静静地坐着。杀手抱着空酒坛,偶尔打下酒嗝,有点迷糊的样子。

良久,小剑忽然道:“我在担心一个人。”

李勇醉熏熏地看着小剑,晃了晃脑袋,道:“你是说小高?”

“你可知dào

他去了哪里?”小剑问。

“不知dào

,那天酒别,就再没见过他了。”李勇摇了摇头。

小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是,小高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不知dào



但是,另外一个人知dào

——那个人的声音就像一把剑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了过来:

“我知dào

小高去了哪里。”

小剑和李勇脸色一变,迅速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一个男人慢慢地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看着他们,笑笑道:“有好酒怎么可以不叫上我?小剑。”小剑也笑了,他缩回放在剑上的手,道:“这不就是在等你了吗?”

李勇疑惑地望向小剑,小剑道:“他就是秦风。”

李勇醉意立消,直直地看着走过来坐下的男人——他就是值得小剑为他喝上一杯毒酒的汉子,秦风。

秦风看了看两人,很直接地道:“我见过小高。”

“小高去了哪里?”

“洛阳。”

第十四章 去向

古道。快马。

飞奔的快马。

一人一马,心急如箭。

“路有酒家”,不是一家普通的小店,秦风知dào



而且这家店是属于沧江镖局的,这能从老板娘对他恭敬的态度看得出来——秦家与沧江镖局的关系并不一般。

虽然他已离开秦家一年有余,但他毕竟还是秦家的人,秦家的三少爷。

老板娘看着他的眼神流露着仰慕,她轻轻挨在秦风的肩膀上,娇声道:“秦三爷,您可对这里的酒满yì

吗?”秦风喝着酒,笑道:“满yì

。”

“那秦三爷可还需yào

什么别的?”老板娘丰满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在秦风身上蹭了憎,妩媚地道,“可需yào

奴家好好服侍服侍您?”

她把肩衣褪下一些,露出洁白细嫩的肌肤,往秦风贴近几分。

老板娘对自己的身子很满yì

,因为她很用心去保养,她凭着她的身子迷倒了不知dào

多少男人,那些男人现在各个无不服服帖帖的。

她相信眼前的秦三爷也不例外。

但是她错了。

秦风望都没有望她一眼,只是品着酒,什么都没有说,仿佛老板娘并不存zài

一样。

老板娘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这就像是无形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男人可以抵受得住这种诱惑,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个美人,平白送上门的美人会没有男人想要?

但事实上这种男人是有的,秦风就是其中一个。

老板娘缩回身子,把衣服整理好,理了理长发娇笑着掩饰道:“秦三爷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啊。”她故yì

在“男人”的字眼上加了重音。

秦风嘴角微微一扬,道:“酒是好酒,能喝上这好酒的人自然也是好男人。”

“能配得上这好酒的人恐怕也就只有秦三爷您了。”见无法从言语间扳回面子,老板娘厚着脸皮赔笑。

“不,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秦风道,“我就认识一个。”

“秦三爷指的是?”

“这个人只有一把剑,但是江湖里没有人不怕他。”

“当真有此人?”

“当然有,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的剑可以比他快。”

老板娘双目闪过一丝惊异。

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知dào

秦风说的就是那个人。

秦风看着老板娘,笑道:“你说,那个人配得上这里的好酒不?”

“秦三爷何必再问奴家呢?只要那个人来这里,奴家自然也会奉上与秦三爷这般的美酒。”老板娘娇声笑道。

秦风笑着,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来。因为他听见了马蹄的声音,而且来得很急。

他转过头看着出现在古道尽头的一人一马,骑在马上的人头戴着斗笠。

马奔得飞快,转眼间已来到了“路有酒家”。

然后他看见那一人一马停住,那个人翻身下了马,朗声笑道:“老板娘,我又来了,可有好酒?”

秦风望向老板娘,老板娘皱着眉在回想,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秦风笑了笑,她道:“这个人也是一个懂酒之人。”

“想必来的人就是小高。”小剑看着仍在回忆着的秦风,道。

“来的正是小高。”秦风道,“既然老板娘说他是懂酒之人,我自然要与他喝上几杯,所以我便邀他一起喝酒,结识一下。”

“和小高喝酒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李勇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醉意。

“是。”秦风笑道,“我喝酒用的是杯子,他喝酒用酒坛。”

小高狠狠地灌了几口酒,大叹:“好酒就是不一样!”

老板娘看了看秦风,又看了看小高,笑道:“小高喝酒仍是这么爽快,这里的酒肯定是不够的了,奴家再去拿几坛出来。”老板娘施施然站起来,风媚十足地往酒库走去。

秦风看了看离去的老板娘,把视线落在畅饮的小高身上,道:“小高好酒量。”

小高笑道:“有好酒,酒量自然就好。”

“小高说得有理。”秦风笑笑道,“只不知小高为何如此匆匆赶路?”

小高放下酒坛,道:“因为我要替我的朋友杀一个人。”

“杀人?”秦风问道,“杀什么人?”

“一个女人。”小高道。

“一个女人?”

“是,一个叫刘小芳的女人。”

秦风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他喝了杯酒,问道:“不知小高的朋友是哪位?”

“他是这世上出剑最快的人,没有人可以快得过他。”小高傲笑道,“你现在可知dào

他是谁了?”

秦风笑道:“我知dào

了。我也知dào

他要谁死,那个人便一定会死。”

小高诧异地望着秦风,道:“莫非你也认识他?”

“就如你一样。”秦风道,“他也是我的朋友。”

小高释然,随即大笑:“好,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这口酒敬你!”他举高酒坛又是灌了一大口酒,秦风举杯回敬。

饮毕,秦风问道:“小高现在是要去哪里?”

小高道:“要赶去洛阳。”

“刘小芳在洛阳?”

“不,我不知dào

她在哪,但是我想洛阳有人知dào

。”小高笑道。

秦风想了想,也笑了。

“小高去洛阳是要去找那个知dào

刘小芳所在的人?”小剑问道。

“不,不应该说是一个人。”秦风笑笑道,“应该说是一个组织,一个专门负责收集各类情报的组织。”

小剑凝神,道:“‘锁烟阁’。”

“是,就是‘锁烟阁’。”秦风点点头。李勇半眯起眼问道:“你确定小高去的就是那里?”

“确定,因为我就是去了那里才回来的。”秦风站起来,道,“后来我与小高把老板娘取出来的酒喝光,小高便又赶往洛阳去了,我相信他去的就是那里,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在那里找到他想要的情报。”

小剑看着秦风,问道:“你现在可是要走了?”

“是。”秦风笑道,“我现在要赶去苏州。”

“你为什么要去苏州?”李勇醉熏熏地问道。

秦风笑道:“我和小高一样,也是为了找一个人才去‘锁烟阁’,我已经从那里回来了,所以我现在要去苏州。”小剑点点头,道:“那你保重,这酒,下次再喝。”

“好,最好叫上小高一起。”秦风笑着向小剑和李勇拱拱手,转身没入夜幕里。

李勇看着消失不见的秦风,摇头晃脑地道:“秦风果然是条汉子,小剑,这酒你一定得拉上我。”

“自然。”小剑笑道。

“好,一言为定!”李勇站起来,醉熏熏地消失在夜色中,偶尔他离去的方向还能听到一两声打酒嗝的声音。

小剑静静地坐着,看着贴在桌上的纸张,沉吟着。良久,他望了望桌子上几个的空酒坛,突然瞳孔一阵收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yào

的事。

就在这时,这家小店的老板赔着笑走了过来,道:“这位客官可是要结帐了?”

小剑抬起头,不发一言,只是直直地看着老板的身后。

老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个转身——身后空空如也。

而等老板转回身,顿时一惊:眼前除了放在桌上的几个空酒坛,却哪里还有人影?

老板傻愣愣地站着,似是给这一切惊呆了。

许久,老板突然冷冷地笑起来,举起手从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露出他脸上骇人的刀疤:

“Lang子小剑,这次你还不上钩?”

第十五章 锁烟阁

洛阳是个繁华的地方,也是高手云集的地方。

素有“杭州慕容洛阳秦”,秦家自然就在洛阳。

但是秦家并不是洛阳唯一值得让人注目的。

沧江镖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镖局也在洛阳,与秦家都同为洛阳三巨头。顾名思义,既是洛阳三巨头,除去秦家和沧江镖局,那就还有一个具有同等地位的。

这是个组织。这个组织很神mì

,没有人知dào

它是什么时候在洛阳扎根,也没有人知dào

掌握它的人是谁。但是他们都知dào

一点,就是在这个地方,可以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情报,只要他们能给出足够的金银或者同等价值的东西,又或者为它完成一件事,比如杀人。

这个组织,叫“锁烟阁”。

小高抬起头,看着高高挂起的写着“锁烟阁”三个字的牌匾,掂了掂握在手上的装着银两的袋子,大步走了进去。

小高对这里不陌生。

因为他寻找Lang子小剑的时候就曾来过这里,那时候他付了很多银两,然后他找到了Lang子。

所以这次他也来这里,也带了很多银两,来找一个女人。

小高进去里面,看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书生,有剑客,有商人,甚至连杀猪的屠夫也在。但是他没有理会,连望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小高知dào

这些人绝大部分就是“锁烟阁”的人,只有一部分人是来寻获情报的。

能让Lang子小剑如此在意的女人,一定不是简单的女人。

所以他要到楼上去,只有上楼他才能得到更确切的情报。

楼上和楼下是天与地的差别。

楼下是喧闹的,人来人往,但是只要你上了楼,你就会发xiàn

静得吓人。

小高上了楼,站在楼梯口。

在前面有一个门,门边站着两个身穿青色衣服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胸前绣着“金童”,女孩胸前绣着“玉女。”

一对金童玉女。

小高来过,所以他记得这对金童玉女。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对金童玉女也记得他。

金童道:“小高,你又来了。”

小高怔了怔,道:“你记得我?”

玉女道:“到上面来的人不少,但是值得我们记的人也不多。”

金童接道:“小高就是其中一个。”

还没等小高回应,玉女已经问道:“小高这次来是想问什么?”

小高想了想,道:“我要找一个女人。”

金童道:“找女人,烟花酒地多的是。”男孩带着几分稚气,嘴里说的却是与他这般年龄极其不符的话。玉女看了看小高,又看了看金童,尖声叫道:“闭嘴!金童今晚跪地板去!”

金童立kè

闭起了嘴。

小高看着金童玉女,笑了笑,道:“我要寻的女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玉女好奇地看着小高,问道:“这个女人是谁?”金童的双眼也露着好奇,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玉女要他闭嘴。

小高道:“刘小芳。”

小高以为他们不会知dào

这个女人,但是他错了,金童玉女一听见这名字,立kè

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小高很奇怪,他很想问下他们是否认识这个女人,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金童玉女已经分别往两边一站,把门让了出来。

玉女道:“小高,你进去吧。”

小高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他没有再问金童玉女,因为他相信里面的人会比他们知dào

得更多。

房间里挂满五颜六色的薄纱,徐徐的风轻拂着,朦胧着视野,整个房间透露着妖冶的气息。

正前方堆叠的薄纱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坐着,小高知dào

那个人就是这里的主人。

那个人开口道:“来意?”听口音,似乎是个男人。

小高拱拱手,道:“寻人。”

那个人的语气流露着好奇,那个人道:“又是寻人?之前也有人来寻人,你说,你要找什么人?”

“我要找一个女人。”

“哦?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刘小芳。”

小高说完,就静静地等着回音。但是等了一会,小高却发xiàn

那个人没有再说什么。

小高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找不到这个女人?”

那个人没有声张,但是小高却能感觉到那个人似乎正古怪地看着他,小高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个人突然道:“要找这个女人不难,但是得先看看你出什么价格。”

小高把钱袋举起来,晃了晃,道:“这些银两足够了吧?”

“银两?”那个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就凭这些银两是不够的。”

小高诧异,问道:“那需yào

多少银两?”

“不,不需yào

银两。”

“不需yào

?”

“是,你想知dào

这个女人的下落,就得替我做一件事。”

“你想我替你杀人?”小高问道。

“不,不是杀人。”那个人道,“我只是想你替我拿一个人的剑来。”

小高眯起眼道:“要拿别人的剑,自然是要先杀了他才能拿到。”

“没有人告sù

你是要拿他手上那把剑吧?”那个人笑道,“他的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但是再普通的剑从他手上使出来都会变成非同凡响的剑。”

小高想了想,道:“你是说他使的剑?”

“是。”

“这个人是谁?”

“冯三。”

小高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第十六章 冯三

如果有人问,江湖里谁出的剑最快,那么回答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Lang子小剑。

但小剑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没有谁敢肯定。

因为江湖隐逸的高手太多了。

小剑的剑虽然是出得最快的,却也不会是天下第一。

哪怕一个人的剑再快,遇见懂他的剑并可以比他先出招的人,剑再快也会有拔不出来的时候,拔不出来的剑自然就是死剑。

所幸Lang子小剑还没有遇见这样的人,所以他的剑还不是死剑。

所以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流Lang,可以大大方方地喝酒。

他从不会呆在同一个地方很久,因为Lang子,无归。

但现在的他,已经呆在杭州很久了。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这里?

他自己也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现在除了喝酒,还是只有喝酒。

小剑没有去酒楼,他只是在路边的小店上喝。

这里的酒不是好酒,没有入喉的那种浓烈,那种能让人瞬间畅快之感。

小剑,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小店里只有零丁的几个人,而且都与小剑一样,兀自喝着酒,没有什么可谈论。

来这里的人只是纯粹为了喝酒,所以没有谁会去打扰其他人。

然而,有一个人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这是一个傲慢的青年,仿若世俗的富家子弟。他手里握的剑很稳。

这个人并不简单。

这个人径直走到Lang子小剑跟前,道:“你就是Lang子小剑?”

小剑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他握剑的手一眼,又再继xù

喝酒。那个人见状,冷冷地哼了声,高声道:“我是来杀你的!”

小剑放下酒杯,转过头看着他。

那个人又道:“你记着,杀你的人叫冯三。”

小剑双眼迅速眯起来,开口问道:“你说你是冯三?”

“是,我就是冯三。”那个人冷笑道,“我就是‘追命三剑’冯三。”

“追命三剑”冯三,传闻只要让他出了三剑,他的对手必死无疑。

小剑道:“你的剑果真是追命的三剑?”

“你大可让我出第三剑。”那个人道,“你就会知dào

了。”

小剑没有回答,但是坐在旁边一桌的一个人开口了——那也是个青年,但头发凌乱,仿佛没有什么精神似的。那个头发凌乱的青年道:“我不信你的剑会这么神奇,我不信你出了第三剑他就会死。”

自称冯三的人盯着那青年道:“如果你不信,可以先来与我一试。”

头发凌乱的青年懒散地站起来道:“正有此意。”说着缓缓拔出了他的剑,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冯三神色一凝,剑出鞘,斜斜地刺向青年,去势甚急,转眼已近青年。青年也不是弱手,微微一笑,身手敏捷地让过这一剑,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第二剑到了,速度尤在第一剑之上,而且刺往的正是青年闪躲的方向。

青年懒散的神态已全然不见,他狼狈地躲过第二剑,但是衣服已被刺破一角。紧接着,青年的脸色一变再变。

第三剑!

堪称极速的第三剑,退无可退,进无可进,惊天动地的第三剑!

追命三剑!

冯三笑了,因为他出了第三剑。他相信没有人可以躲得过这第三剑,没有人。

Lang子小剑看着,眼神一亮,似乎他也没有躲过这一剑的把握。

这一剑,是要命的一剑。

然而也就在此时,Lang子的双眼忽然一亮再亮——因为进退两难的青年动了,他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笑意,然后他平平刺出了一剑。不快不慢的一剑,普普通通的一剑。

看着这一剑,冯三突然脸如死灰。

冯三很清楚,他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冯三的第三剑停在了青年的胸前,纹丝不动。青年却已收回剑,端着他自己的酒壶懒散地坐在Lang子小剑的对面,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冯三缓缓地松开握剑的手,任由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鸣声。他转过头看了看懒散的青年,又看了看Lang子小剑,沉默不语地转身,缓步离去。

可是,才刚走出几步,冯三却突然半跪在了地上,他的脖子,他的胸口,还有他的腹部,同时渗出鲜红的血,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冯三死了。使出了那追命的第三剑,然而死的人却是他自己。

如此的可笑。

但Lang子小剑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不仅不好笑,小剑还很想和冯三喝上一杯酒。他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了。他看着青年,道:“我现在很想和一个人喝酒。”

“谁?”

“冯三。”

懒散的青年怔了怔,转过头看着地上的死人,道:“他已经死了。”

“我知dào

。”小剑道,“而且我也从不与死人喝酒。”

青年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小剑。

小剑道:“因为死的人不是冯三。”

“什么?他不是冯三?”青年吃惊地道。

“以前我没有见过冯三,我也不知dào

‘追命三剑’是不是出了第三剑就一定会置人于死地。”小剑喝了口酒,道,“但是我现在知dào

了。”

懒散的青年静静地喝着酒,没有出声。

小剑又道:“没有人会见到冯三的第三剑,因为冯三自始自终都只出了一剑。”

青年盯着小剑,道:“所以那个人不是冯三。”

“是,他绝对不是冯三。”

“那冯三会是谁?”

“所谓的‘追命三剑’,其实就是包含在一剑里的三种剑式,一剑三式。”小剑看着青年,一字一句地道,“所以真zhèng

的冯三,就是你。”

懒散的神态立消,青年回视着Lang子小剑,笑了笑道:“是,我就是冯三。”

第十七章 笛声

笛声。

悠远飘渺的笛声。

细水长流般的音韵,宛如清风回忆的梦。

梦起自洛阳。

笛声来自一个神mì

的地方——“锁烟阁”的阁主正站在摊开的窗口前,吹响手中的笛。

金童玉女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着了迷般,如痴如醉。

江湖,举手翻云覆雨。

却又便如何,浮沉间,更与谁说?

听笛的人在渐渐地陷落,吹笛的人却是益发的清醒。

清醒有时候是一种痛,一种难以言明的悲哀。而这份悲哀同时也是始终无法找到倾诉的寂寞。吹笛的人就是这样的人,“锁烟阁”的阁主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有时候连自己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也不知dào



阁主就不知dào



一阵拍翅膀的声音响起,一只白色的鸽子飞了进来,然后在阁主的上空转圈。阁主把笛子放下,举起手,那只鸽子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阁主温柔地抚摩着鸽子,然后把绑于它脚下的小信筒解下,手一扬,把鸽子送出窗外。

金童玉女此时已从笛声中回过神来。金童看着缓缓打开小信筒的阁主,不禁好奇地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新的消息?”玉女用手推了一下金童,瞪着他道:“主人想说自然会说,你别多嘴!”金童立kè

缩起了小脑袋。

阁主看完小信筒中的内容,笑了笑,道:“有趣有趣。”

玉女禁不住问道:“主人,有什么有趣的事吗?”金童不甘地看了玉女一眼,反被玉女瞪了回去。

阁主看着金童玉女,温柔地笑道:“冯三找上了Lang子小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胆敢冒充冯三,而且还说要杀Lang子小剑。”

金童嘟嘴道:“那么那个冒充的人一定是死定了。”玉女一巴掌拍在了金童脑袋瓜上,金童顿时抱住头不敢再嘟囔什么。玉女瞪了眼金童,然后问阁主:“那主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阁主笑道:“正如金童所说的,那个冒充的人向冯三出了三剑,一剑比一剑快,而且前两剑已经完全封住了冯三的退路。但是冯三在最后一刻,使出了一剑,这一剑便要走了那个人的命。”

玉女惊道:“那冯三果然厉害。”

“是,他当然厉害。”阁主道,“他拿着再普通的剑也可以使出那不同凡响的剑招。”

金童嚷道:“就是那一剑三式!”玉女皱眉瞪了他一眼,没想到金童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接着嚷道,“那么小高可以接住他的剑吗?主人为什么要让小高去?”

阁主闭起眼,沉吟了会,笑道:“因为小高的剑很准,所以他的感觉也一定很准,让他去接冯三的一剑三式,他定然能接住。”

金童还想说什么,玉女却已抢先叫道:“那主人,冒充冯三的人死后,Lang子小剑和冯三又发生了什么事呢?”金童眼睛一亮,他也很想知dào



阁主笑道:“之后他们一起喝了几杯酒,便分别离开了。下人的汇报也就到了这里。”

“哎呀,不知dào

他们喝酒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呢。”玉女眨着眼,又道,“主人,冯三如果真和Lang子小剑打起来,会是谁胜谁败?”

金童嘟囔道:“切,这还用说,肯定是小剑厉害。”

玉女瞪了金童一眼,叫道:“你个小毛孩懂个什么!我在问主人呢,你别插嘴!”金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了起来,转而望着他的主人。

阁主把视线移向窗外,轻叹口气,道:“如果是一开始,冯三与小剑不认识,两人拔剑相向,那冯三必然会死在小剑的剑下。至今还是没有人的剑可以快过小剑,这是无可厚非的。”

金童得yì

地向玉女嚷道:“看吧,还是小剑厉害!”玉女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阁主笑了笑,道:“但是现在难说了。”闻言,金童玉女齐齐望向阁主,阁主接着道,“小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朋友,所以如果说冯三已经与小剑成为朋友,那么败的人一定会是小剑。”

金童玉女听着,没有出声。

“冯三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阁主叹道,“而小剑不知dào

的东西,也不少,如若真的打起来,小剑的剑未必就能保住他的命。小剑的确很厉害,但是无论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对上整个江湖。更何况,小剑的弱点太容易被人看清。”

“那Lang子小剑不是很危险?”金童担心地道,玉女也露出关怀的神色。

看来他们很喜欢Lang子小剑。

阁主柔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便望向窗外,没再说什么。

金童玉女没再追问,他们知dào

阁主不想说的,他们再问,阁主也不会说。

Lang子小剑真的就这么容易给人看清弱点?其实阁主自己也不知dào

,也许Lang子的身上,还有着什么他是不知dào

的,或者说整个江湖都不知dào

的。

小剑身上到底还有着什么?

阁主扬起嘴角,双眼露出了浓烈的兴趣。

忽然,窗外又飞进来一只鸽子,阁主伸手接住,以同样的方式取下小信筒,然后把它放走。金童玉女立kè

神色一亮,开始揣摩信的内容会是什么。

阁主看完小信筒,脸上的笑意更甚。金童看了看玉女,见玉女只是回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便张口问道:“主人,是不是关于Lang子小剑的?”

阁主摇摇头:“不,不是。”

“冯三的?”

“不是。”阁主笑道,“我知dào

你们还想问是不是关于小高的,我可以告sù

你们,也不是小高的。这个人,我也很感兴趣。”

金童玉女相视一愣,齐声问道:“那这个人是谁?”

“秦风。”

阁主拿起笛子,嘴角含笑地吹起清悠的音韵,这似乎与之前的笛声感觉很不一样,但是金童玉女却说不出那种差别是什么。毕竟他们再聪明,也还都是小孩子。

而江湖,却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明白的。

第十八章 苏州寻人

苏州。枫桥。

动人的绝美景色,留下的却只是行人的匆匆足迹。

秦风坐在附近的酒家里品茶。

虽然秦风喜爱喝酒远多于茶,但他知dào

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他必须保持清醒。

因为他来这里是要寻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结发妻子,雅淑。

自那天小剑给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带走之后,雅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跃出了屋门,他快步追了出去,奈何暂时失去功力的他又怎么能追得上她的脚步?

他出了门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远去的妻子的倩影,转眼消失在林里。

那个时候,他的心突然间像被什么压着,很沉,很痛。

因为他看得懂她最后望着他的那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多少的委屈,多少的怨恨以及,多少深入心底的酸楚。当他看到她那一眼的时候,他发xiàn

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可是还来不及道歉,她,却已经奔离。

他知dào

他真的伤到了她。

他伤到她了。

秦风突然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也许再多点什么也无所谓了,因为已经不再重yào

。错的,本该错的或许一直都是他,他终究带给了她什么?是对她的情爱,还是对她无意的伤害?

秦风把木屋的门合拢,不再望里面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他要找回她,不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也不仅是因为相互之间的名分,他相信他们的情,他相信他们彼此都能感觉到。

而她的离开却又是经受了多大的不舍和折磨?

秦风每每想到这,心里就像刺进了根针,一种刺痛的感觉。

“锁烟阁”的情报说,他可以在苏州找到她,因此他赶回杭州,不期然与小剑他们一叙后,便马不停蹄地直奔苏州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秦风不陌生,不仅不陌生,而且很熟悉。

而最主要的是,他来到苏州,就会想起很多很多事,然后便要在下一刻感觉到揪心的疼。

因为这里,就是他与雅淑相爱相许的地方。

秦风细细品着茶水,双目望向行人来往,却又如斯落寞的枫桥——他们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面。

一年前的某天夜晚,他来到苏州,却不想遭遇仇人的伏击。负伤累累的他好不容易逃脱,最后勉强支撑着来到了枫桥边,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手撑竹伞的女子。

那是一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她就站在月光笼罩的枫桥上,双目轻灵地望着他。

那仿若仙境的画面,穿过他的眼,深深烙进他的心里。

就在那个时候,他发xiàn

他不再是一个人。

秦风缓缓闭起眼,摇了摇头。

越是这般想起,便越是感觉到入肉的痛。

秦风知dào

他现在必须先找到她,否则她出了什么事,他还怎么面对他自己?

“掌柜的。”他唤来掌柜,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答得好,这锭银子你就拿去。”掌柜眼睛一亮,立即赔笑道:“客官尽管问,尽管问。”

“近日可曾见到这画里的女子经过?”秦风从怀里掏出一幅画,摊开问道。

画上画的正是雅淑,甚是维妙维俏,没想到秦风除了剑,还擅长于作画。

掌柜皱起眉,苦苦思索着,但似乎想不起是否见过画里的女子。

秦风见状,黯然一叹,缓缓卷起了画。

“哎掌柜的,那个不就是今早经过的女人?”旁边的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小伙子探头看着这边,大声叫道。掌柜闻言一喜,立kè

附和道:“是是,的确是。”

秦风迅速摊开画,对着那小伙子急问道:“可看清楚了?”

小伙子仔细辨认着,然后肯定地点点头道:“就是她,没错了。”

秦风收好画卷,走过去,把手用力压在小伙子的肩膀上道:“那她去了哪里?”

小伙子吃疼地叫了声,不过当他看见秦风似乎并不曾听见般,仍只是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抬手之意后,也只好忍着疼痛道:“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女人是往寒山去了。”

秦风顿时松了口气,毕竟有了线索,也不用再盲目地寻找。

接着,他注意到了小伙子苦脸皱眉的表情,会意过来的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伙子面前,拱手谢道:“失礼了,这两碇银子赠给兄台,告辞。”

说完,秦风便大步往店外走去,与此同时,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小伙子与掌柜争夺银子的吵闹声。

而等到秦风开始脚步匆匆地赶往寒山,争夺银子的小伙子和掌柜两人却安静了下来。看着走远的秦风,他们相视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一只白色的鸽子自店内飞了出去。

第十九章 寒山柔情

寒山。

寒山的景是出了名的美不胜收。

但秦风却是顺着山道一路直奔,周边的美景无暇顾及。

他现在只想立kè

赶到他要去的地方,也是苏州令人注目的景点之一,寒山古寺。寒山古寺很幽寂,炉鼎里的香火却似乎永不会停熄。但凡古寺皆有口大钟,而又以寒山古寺的巨钟尤为知名。

如今,那口巨钟就静静地悬挂在大殿的右侧,入目的悠久之感自是令人不禁合手膜拜。

秦风这次并不是来仰观巨钟。

他是来找人的,所以他匆匆的脚步只会为寺内的大师而停。

他原以为见到了大师,便会知dào

雅淑的所在。

但没想到,寺内的大师看见他时,第一句竟是:“施主如此匆匆,怕是寻人吧?恐怕施主要失望了。”

秦风怔住,问道:“敢问大师,今日是否曾有一女子入寺参拜?”

大师微笑着摇摇头,淡然回答:“施主是近日唯一登入本寺的人。”

闻言,秦风不由暗叹口气,忍着失望的苦涩拱手道:“既是如此,打扰大师了,就此告辞。”

大师双手合十道:“施主慢走。”

秦风缓步走出寒山古寺,听着后面寺门合拢所发出的嘶哑声,黯然神伤。

雅淑究竟去了哪里?又或者说她并不曾上山?

秦风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现在的心情十分低落,而且是沉到了谷地,便再也折腾不起来的那种。

可是也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却忽然出现在山道上的人。

一个手握着竹伞的人。

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正柔柔地笑着,看着他,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那个女人说:“相公,我好生想你。”秦风怔怔地看着她,竟似忽然间忘了何为言语。

直到那个女人走到他身前,他才猛然张开手,抱住她。

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她便又消失不见。

认识秦风的人都知dào

,秦风是个稳重的男人,但是此时的秦风,却犹如一个小孩子般,紧紧地抓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放。

自然,雅淑不是东西。

她不仅不是个东西,而且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

她了解秦风,就好象他能看懂她的眼神一样。

她只手撑着竹伞,另一手回抱着他,轻声道:“相公,我在呢。”

是的,她就在这里,他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娇躯散发的热力。

她一直都在这里。

可就在方才,他却好象丢失了灵魂。

他明白他不能没有她,不能。

微松开手,秦风望着雅淑,温柔地望着。秦风道:“我原以为我就要死了。”

闻言,雅淑不禁轻笑出声:“那想必相公现在又活了?”

秦风摇摇头道:“不,现在是半死不活。”

“为什么?”她愕然。

“因为我觉得还少了点什么。”秦风望着她的目光似乎就要融化一切般。

雅淑静静地回望着秦风,忽然踮起脚,樱唇印在了他的唇上。秦风立kè

用力地抱紧她,尽情享用她迷人的小嘴。

离别的相思苦,终止于这火热的吻。

这份柔情,似乎忽然温暖了这里的一切。几只小鸟轻鸣着,落在了大小不一的枝头上。

良久,秦风离开她的唇,微喘着气道:“答yīng

我,别再离开我,好吗?”

雅淑把脸挨在他的胸前,娇喘着,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雅淑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秦风,望着她的丈夫,脸上露出轻然的微笑。

秦风看着,也笑了。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响起,原本俏立在周围树枝上的小鸟纷纷惊飞而去。

秦风捂着被扇了一记耳光的脸颊,愣愣地看着推开他并扇他耳光的女人。

那个女人却依然在笑着,而且笑得很是开心。

第二十章 血誓

女人究竟是什么做的?

若水般的柔情?若雪般的纯洁冰冷?

还是本应该任由男人抱着娇躯索取她的甜蜜,却又在下一刻给了那个男人一记耳光?

秦风不懂。

他看着恬笑着的妻子,突然发xiàn

他真的看不懂这个女人。

他感觉到一股冷意,一股自她推开他后便出现的冷意。

他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下一刻她便会消失般。

然而他错了,他又错了。

她依然在笑着,可是两行清泪却从美目涌了出来。她柔弱的纤手撑着张开的竹伞,她在微微地颤抖,寒山的风卷起纷飞的落叶,似乎也要把她娇小的身躯卷走。

可是她没有。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颤抖着娇小的身子,落叶或是掠过她的身边或是飘在她的竹伞上,纷纷洒洒地抚慰着,还是止不住朦胧的双眼流下的清泪。

她即使是在流泪,却也依然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她的笑就像一把剑般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血似乎已经狂涌,痛却反而突然间被麻木。

秦风跪了下来,就那样跪在了地上,他的心在淌血,即使刺痛感已经麻木,可是心底的那份酸楚却直直地涌了上来,他张开嘴,沙哑地唤着:“雅淑。”

他突然想起以前抱着她宠着她的时候,她说过的话。

——相公,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对着相公笑。

——为什么?

——因为相公喜欢看我笑,所以就算是在伤心的时候,我也要笑给相公看。

即使她伤心流泪的时候,她也要对着他笑。

他想起来了。

可是想起来了,却是让秦风更加的心酸。

也就在这时,那个女人,那个叫雅淑的女人开口了,她说:“相公,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你知dào

么。”秦风看着她,喃喃道:“雅淑,我知dào

,我知dào

的。”

“你知dào

?”雅淑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花枝乱颤地娇笑着,泪却是在不停地流,她直直地看着秦风,道,“不,相公。你不知dào

,你什么都不知dào

。”

秦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她继xù

道:“在你们男人的眼里,女人怕只是你们需yào

的时候才会被你们注意到的玩物。”

秦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xiàn

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人也是人,不是你们男人说不要就不要的玩物。我们也有爱,也有恨,不要把你们男人的想法施加在我们身上。”雅淑云淡风轻地笑道,“这些,你们又有谁会想过?不,你们不会去想,在你们的眼里只有你们的酒,你们的剑,还有你们的名利你们贪图的东西。”

秦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雅淑看着神色痛苦的秦风,怜悯道:“相公,你说我有说错吗?”

秦风摇摇头道:“不,你没错。错的是我。”

“你又何错之有?”雅淑轻轻拭去泪水,道,“只是,女人都是善于嫉妒,她们只想丈夫最关心的人是她们自己。相公,我也是女人,我也一样。你明白吗?”

秦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雅淑,今生我必不负你。”

雅淑静静地望着她的丈夫,轻声道:“相公,你先起来吧。”

秦风依言站起来,然后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把极其精致的匕首,他怔了怔——这把匕首是他在认识她不久后送给她的,他还曾记得他告sù

过她,只要他有异心,她便用那匕首捅进他的心口。

这把匕首是他送给她的订情之物,她必然也一直带着。

可是现在为什么要取出来?

她慢慢拔出匕首,道:“相公,你果真今生永不负我?”

秦风望了眼微泛着白色光芒的匕首,又望了望正凝视着自己的雅淑,微微一笑。秦风从她的手上取过匕首,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然后用匕首在上面狠狠地划了一下。

血,鲜红的血,还散发着热力的血,从秦风手臂的那道骇人的伤口涌了出来,秦风却眉也不皱一皱。雅淑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般,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停涌出来的血,因为她在等。

至于她在等什么,除了她,还有一个人知dào

,那个人自然就是秦风。

秦风举起淌血的手,任由血液直流,落在他的身上,脚上,还有地上。他深情地望着她,望进她的双眼,似乎就要抵达她的心底,他温柔地道:“这血是热的,这人也是活的。如若今生此人辜负于你,那么他也已经是个死人,因为只有死人的血才会是冷的。”

雅淑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又有哪个女人可以在这种时候不会流泪?即便是感动也罢,即便是哀痛也罢,那些,已经不再重yào

了。

她取过匕首,归鞘并收回怀里,然后不顾他衣服上沾染的血,抛开竹伞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失声痛哭:“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秦风回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香,忽然发xiàn

所有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

雅淑在他面前如此放声痛哭,是第一次,这也让秦风深深地感觉到了她对他的眷恋。

他知dào

,只要还有爱,他们便不会再分开。

雅淑哭了一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秦风。

秦风一怔,问道:“怎么了?”

“相公,答yīng

我。”

“什么?”

“不要再接近Lang子小剑。”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秦风的瞳孔猛然地缩了缩,因为她接下去的一句话——“否则,你会死的。”

第二十一章 小青

刘小芳为什么要杀卢大财?

是不是卢大财有着他不知dào

的秘密?

为什么刘小芳找杀手会找上他?

他一直在思索这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已经让他这两天喝的都是索然无味的酒。喝不出滋味的酒始终都不会是好酒,即便这里是他曾与Lang子小剑一起喝酒的地方。

至少李勇是这么觉得。

“小二,结帐。”李勇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往桌上一搁,便往窗外跃去。店小二走到李勇喝酒的桌上,拿起银两,突然脸色大变,他迅速地扑向窗口叫道:“客官请留步!你的银两不够啊!”

可是等他探头一看,满街人流涌动,却哪里还寻得那客人的身影?店小二顿时脸如苦瓜。

李勇漫步闲逛,想起跃出窗口轻飘飘落在地上享shòu

着行人注目的感觉时,不禁一笑。那感觉的确不赖,也许小剑总喜欢如此离去,正是因为这一点?

如果小剑知dào

李勇此刻的想法,却又不知会作何想法呢。

李勇转动着手里的剑,悠闲地走动,不觉然来到了一条小巷前,恰好此时从巷内奔出一道人影,眼看就要与他碰撞在一起。

李勇想也不想,直接一个旋身让了开去。

那人似乎也想闪开,却不想给李勇的举动一惊,脚步一个不稳,惊呼着往地上跌去。

李勇定睛一看,却见一个身穿青色霓衣的俏丽女子,正瘫坐在地上,纤手抚弄着脚裸,似是很痛苦般轻声呻吟着。

李勇皱皱眉,向那女子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白了他一眼,嗔叫道:“我说你这人,出来就不会带着眼睛走路吗?”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李勇半眯着眼看了看她,转身就走。

他觉得最麻烦的就是那些缠人的女人,如果可以,他宁愿多杀几个人也不愿给一个女人缠着。

只可惜,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让他走。

“哎等等啊你!”女子见他竟然要离开,不由惊叫出声,“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李勇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回身盯着她道:“还有什么事吗?”

女子嘟起小嘴,朝他伸出手。

李勇静静地看着,没有动。

女子不满地唤道:“喂。”

李勇闻言,怔了怔道:“什么?”

女子皱起柳眉,埋怨道:“我的脚扭到了,你怎么还不过来扶我?”

李勇瞪起眼:“啊?”

女子嗔叫:“啊什么啊,快点!”

李勇嘴角一个抖动,突然有股拔剑刺死这个在命令他的女人的冲动,不过当他发xiàn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而且各个都在怪异地看着他的时候,他迅速走过去横抱起那个女子然后一个纵身,跃过人群离去。

为了早点远离人群,他愣是把身法施展到极致,一路纵跃,片刻间便到了西湖岸边。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发xiàn

了一件事——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可以任由他抱着施展如此快速的身法而不惊慌的女人,不会是个简单的女人。

李勇低下头,嘴角却不由又是一抖。

因为那个他认为很不简单的女人,正一脸仰慕的死死地盯着他,见他低下头,她立kè

崇拜地叫起来:“天啊!我的英雄!”李勇突然很想顺手把她给抛出去。

可是毕竟她脚上有伤,他虽然是杀手,却不见得就是个冷血的人,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女子又是闭上眼,双手合十道:“感谢上苍,也让小青得以遇见这般人物。”

“你叫小青?”李勇问道。

“对,小青。”女子睁开眼,眨了眨。

“那么小青姑娘,不介yì

我现在把你丢在地上吧?”

“不,我介yì

。”小青嘻嘻笑着,嗔道,“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失礼呢?”

“失礼?哼,不失礼又能值几个钱?”李勇皱眉哼道,“你可知dào

我是什么人?”

“你?嘻嘻,小青当然知dào

了。”

“你知dào

?”李勇微微一怔。

“是,我知dào

你叫李勇。”

李勇半眯起眼,静静地看着小青。

“我不仅知dào

你叫李勇。”小青直直地望着李勇,一字一句地道,“而且还知dào

你是个杀手,一个一流的杀手。”

李勇的瞳孔仿佛被根针刺进去般缩了缩,双手猛一用力,怀里的女子便被高高地抛飞起来。却见小青铃音轻笑着,在空中优雅地旋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了他前面不远处的地上。

此番动作,却又哪里像是受了伤的人?

李勇把手放到剑柄上,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已经说啦。”小青皱起眉嘟囔道,“我就叫小青啊,你这人怎么能这般健忘?”

手动,剑出,一道寒芒瞬间闪向那个叫小青的女人,李勇知dào

他不可以再继xù

与她纠缠,因为一种直觉,一种杀手的直觉。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并不想死,所以她必须死。

但是剑却刹那间停在了小青雪白的脖子前,李勇的剑只消再往前一移便可以刺进她的喉咙,但是李勇却没有再移前一步的念头。

因为小青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你可知dào

‘杭州慕容洛阳秦’?”

李勇冷冷地盯着小青,不发一言。

“我家小姐想见你。”

“谁?”

“秦家二小姐,秦月。”

第二十二章 扑朔迷离

杭州慕容洛阳秦。

李勇想起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却甚感诧异。也许在别人眼里,“绝杀”是个知名的一流杀手,但在这两大世家眼里,并不见得就值得一提。

秦家的二小姐为什么会找他?李勇看着笑吟吟地站在眼前的女人,感觉有着什么他必须知dào

,却又是现在的他无法知dào

的。

“怎么?洛阳第一才女邀请你,你不赏脸?”小青嬉笑道。

“除了银子和杀人,其他的我没兴趣。”李勇转过身,冷声道。

可是小青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即使,是关于Lang子小剑的,你也没有兴趣?”

Lang子小剑。

转回身,李勇盯着小青的眼闪过惊人的寒意,小青却仍是嘻嘻笑着,似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杀气。

小青道:“如果想知dào

,那就跟来。”

血已止,可是秦风的心却仍在仓促地跃动。

“雅淑,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秦风轻轻放开妻子,问道。

“我知dào

什么?”雅淑笑道,“不,我什么都不知dào

。如果硬要说有,有一点我倒是知dào

的。”

“什么?”

“只要你去找Lang子小剑,我就去找别的男人。”她云淡风轻地笑道。

秦风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因为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回想起却是让他痛苦不堪。

“你是不是想起那个叫刘大福的人?”雅淑看着神色痛苦的丈夫,笑得很是开心。

秦风猛然举起手,往女人的脸上甩去。

秦月为什么会出现在杭州?

而且,还是在西湖的这艘画舫上。

李勇紧紧地盯着端坐于对面,弹奏着古琴的女人,没有去听那扣人心弦的音韵,也没有去看站在女人旁边不停冲着他做鬼脸的小青。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剑。

秦月给他一种无法捉摸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安。但是,只要他手里还有剑,他便有把握杀人。至于死的是谁,就不是他能知dào

的了。

因为,死的很可能会是他。

动人的音韵止于最后的一道弦音,脸上裹着薄纱的秦月柔声问道:“李公子为何如此不安?”李勇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小青已经抢道:“哎你这人真是,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紧张个什么劲?”

“小青,不得无礼。”秦月略带责备地望了眼小青,嗔道。小青嘟囔着嘀咕几声,却也不再说些什么。

李勇淡然道:“秦月,有什么话就直说,如果没有那我就走了。”

秦月嫣然一笑,道:“李公子,想必你对Lang子小剑的事都很感兴趣吧?”

李勇默然。

秦月又道:“既是如此,李公子应该也知dào

有人想杀Lang子吧?”

李勇闭起眼,把剑环抱于胸前,道:“江湖,本就是恩怨纷争,杀人与被别人杀,也只是常事,这又有什么值得顾虑的。更何况,想杀Lang子的人多半已经是死人。”

“不见得吧。”

李勇睁开眼,寒目直避秦月。

“想杀Lang子的人自然都不简单。”秦月柔柔地笑着,巧手抚过琴弦,道,“而且,这个人更是不可小看。我想,李公子也一定认识这个人。”

“是谁?”

“这个人行踪不定,但凡出现便会撼动江湖。”秦月笑道,“这个人用的也是剑,而且始终用的都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但是他使出来的剑,却是非同凡响。”

李勇瞳孔一缩,想起一个人。

而他也知dào

,秦月说的就是那个人。

女人娇笑着,望着眼前的男人,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神情——男人的手,僵直地停在女人的脸边,最终还是没有甩上去。

“我就知dào

你不会打我的,相公。”女人把脸贴住男人的手掌,感受颤动的手心传来的冰冷。

秦风看着他的妻子,看着她妩媚的娇颜,忽然觉得她很可怕。

这个女人,很可怕。

可是这个女人却又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挚爱。

寒意,一下子从脚底窜到了他的背部。

秦风还是没有出声,但是雅淑却继xù

开口道:“有时候你们男人真的很可笑,子乌虚有的事你们竟也可以当真。”她看着浑身一震的秦风,笑意更甚,“想得到我,刘大福还没有那个资格,他甚至连碰一碰我的手都不可能。能得到我的,一直都只会是我的相公。”

“雅淑,你,我。”秦风怔怔地张口,却发xiàn

说不出话来。

“相公,我知dào

你始终放不下Lang子小剑,毕竟你们已经认识多年,刚才我说的也只是些气话而已。”雅淑娇柔的身躯偎依上他的胸膛,轻声道,“既阻止不了你,那就只能一直陪伴着你。只是相公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的。”

“雅淑。”秦风回抱着她,整颗心似乎给溶化了般,他温柔地道,“谢谢你。有了你,夫复何求?”

女人闭起眼,感受着他的体温,恬静地笑着。

秦风爱抚着她的秀发,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眼里不禁露出笑意。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双眼却已然睁开,而且正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悸动

柔风,悠转。

碧波荡漾。

西湖的水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清澈——就像美如娇玉的女人。

就像慕容燕。

她静静地坐在岸边,双足自然下垂着,足尖似乎就要点到碧绿的湖水,最终还是没有触动,只是微风拂弄着的,似已遥远却又不经意间遗落的冷漠娇颜。

这两天,她发xiàn

自己似乎变得很奇怪。

可是在感觉上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是她变了么。

还是说,心里忽然多了的那个一直牵挂着的人。

那个双眼里总是带着些许无奈与苍凉的人。

是他么。

为什么想起了,她的心便似要被春水溶化了般。

暖暖的,又仿若那小风车转动所带来的清凉。

为什么每想到他,她就会觉得不自在,像是少了点什么,却又在庆幸着什么。

也许见到他就可以明白这一切。

也许看到了他,她便会懂。

可是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并不想见到他。

没有缘由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的身心都在微微颤动。

是真的么。

真的已经无法回头。

是在什么时候,她的双眼总是浮现着他的身影。又是在什么时候,她开始迷茫。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她凝望着水里落寞而淡然的绝美容颜,纤手轻轻撩动耳边的发丝,想着什么。

想着谁。

仿佛他就在身边一样——她静静地望着水里忽然间浮现在她旁边的他,静静地望着。

片刻,她迷离的双目蓦地一怔,缓缓地抬起头,看见了一脸笑意的他。

原来他真的就在这里。

原来真的是他。

那个不觉然间映落在她眼里的人。

那个四处流Lang的人。

那个人就淡然笑着站在那里,轻声问她:“慕容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她可以说么。

可以么。

Lang子小剑。

轻轻地一跃而起,然后飘转着落回岸上,慕容燕望着小剑的双眼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来了。”慕容燕道。

“是,我来了。”小剑笑了笑,道,“莫非慕容大小姐在等我?”

慕容燕漠然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小剑一怔,随即反射性伸手拉住她,叫道:“等等。”慕容燕迅速地转回身,那双迷人的剪水清眸流露出惊诧的神色,她想不到他会挽留她——就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忽然间静止了般。

她望着他的双眼,浮现出迷离的神情,却似忘了挣扎。而他也被她突然展现的与以往不同的娇姿神态给震慑住了,握着她的手突然感觉有着什么,在跃动着。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视着。

这,是什么感觉?

竟会如此的,动人。

小剑没有想到自己会拉住她。因为他忽然想到,他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留下。怔然间,他微张着嘴,却发xiàn

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慕容燕茫然的双眼闪过一丝清冽。她微微转过脸,轻声道:“放开我。”

小剑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忽然扬起一道弧线,道:“你真的想我放开你?”

她把视线移回来,看着他,没有出声。

她真的想让他放手么。其实她自己都不知dào



不,也许她已经知dào

了。她看着小剑,忽然用力推了推他,从他手中挣扎出来。

慕容燕转过身,淡然道:“我走了。”

小剑看着原本抓着她纤手的手,握了握拳,没有说什么。

于是慕容燕便莲步轻移,往前走去。然而,才走了几步她却又停了下来。这次不是因为小剑又伸手拉住了她,而是她听到了一阵琴声,一阵远远传来的琴声。

琴声很美,很动人。

她转过身子,望向西湖的另一边,看见一艘画舫正悠然着荡往这边。

琴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而且,她还看见了站在画舫边上的一个人。

这个人她不认识,但是小剑认识——Lang子小剑微皱着眉看着画舫上的人,略带疑惑地自语:“奇怪,他怎么会在那里。”

第二十四章 是非

杀手,有一双可以杀人的手。

只要这双手上有武器,他便可以杀人。

李勇也都一直这样认为。但是他发xiàn

他错了。

他没想到这世上除了Lang子小剑外,竟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即使已经把手放到剑柄上,却始终拔不出来。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对于Lang子小剑,他是不敢出手,可对于这个女人,他却是无从下手。

他相信只要他在小剑面前拔出剑,还没出招就已经给小剑的剑刺穿,小剑的破绽他始终找不准,更何况在小剑的身上,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是什么,他却是无法知dào

的,因为他已经没有对Lang子拔剑的念头。

而这个女人,却总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握着剑柄的手心都在冒着冷汗。

秦家的二小姐,秦月——这个女人最后都跟他说了什么?没有人知dào



李勇自己也不知dào

,他不知dào

那个女人想说的是不是就真的是跟他说的那些。

他觉得也许不是。

可是又会有谁知dào

这些,除了他自己。

画舫停在了岸边,李勇走了下去,看见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Lang子小剑。慕容燕。

逐渐远去的画舫,以及悠远的琴声。

小剑看着李勇,问道:“你怎么会在上面?莫非那里有好酒?”

李勇闻言苦笑道:“好酒倒没有,不过美人却有两个。”

“敢情你给迷住了?”

李勇摇摇头,道:“若是真给迷住了,反而没有那么糟糕。”

小剑扬了扬眉,奇道:“哦?什么样的美人竟可以让你有此想法?”

“她是个很危险的女人。”李勇突然盯着小剑,道,“但是她也让我告sù

你一件事。”

小剑问道:“什么事?”

“小心一个人。”

小剑半眯起眼,道:“小心谁?”

“‘追命三剑’冯三。”

“小姐,‘追命三剑’真的会对Lang子小剑下手?”小青疑惑地问弹着古琴的女人。

女人微微一笑,柔声道:“小青,那些是是非非,我们不必去猜忌。”小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女人又接着道,“更何况,我想冯三也已经和Lang子小剑见过面了。”

小青吃惊地掩住小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秦月恬静地望着身前的古琴,柔柔地笑着,她轻声道:“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你已经见过冯三?”李勇诧异地看着小剑。

小剑点点头,道:“我还与他喝过酒。”

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燕忽然问道:“那冯三是否真的想杀你?”

“也许有,也许没。”小剑笑了。

李勇听着,突然一叹,道:“谁是谁非,谁又能分清?”

小剑和慕容燕都没有出声,自顾自想着什么。

李勇转过身,大步离去。

“接下来你会去哪里?”小剑望着离去的李勇的背影,大声问道。

“不知dào

。”李勇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也许我也会去找冯三喝酒。”

闻言,小剑的眼睛顿时半眯起来。

李勇是否真的就只是想找冯三喝一杯酒?

小剑不知dào



李勇的身影已经走远了,这里便又剩下小剑与慕容燕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似乎又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于是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之中。

也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小剑与慕容燕齐齐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人正娇笑着走过来。

慕容燕微微皱眉道:“她怎么会来这里?”

小剑望向慕容燕,后者又接着说道:“她是我的妹妹,慕容语珠。”

“她就是慕容语珠?”小剑突然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慕容燕回望着小剑,双目闪过一丝异样。

第二十五章 慕容语珠

如果说,慕容燕是清淡逸香的百合。

那么慕容语珠,便是娇姿撩人的牡丹。

慕容语珠不像慕容燕。

慕容燕对人都是冷淡漠然,在她的眼里似乎总找不到别人的身影,她也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而扰乱自己的心境。她就是她,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但是慕容语珠不同,不仅不同,而且她看着别人的双眼总是火热的,没有一丝女人的矜持。因为她知dào

这样,男人才会不敢与她直视,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的地位。

言语间不敢直视对方的人始终都会给对方牵引着走,所以她不像慕容燕。自然,这世上也不会多一个慕容语珠,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允许——叫慕容语珠的女人,有一个就足够了。

慕容语珠很了解慕容燕,她相信慕容燕眼里不会出现其他人,尤其是男人。

但是她发xiàn

她错了,她没想到就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男人。

这让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她开始感觉到慕容燕的蜕变。

是的,蜕变。

以前的慕容燕就像离不开暖窝的稚鸟,但是现在的她却已经挣扎着想要飞起来,离开这个窝。慕容语珠已经有点无法掌握慕容燕的感觉,而她也知dào

,如果真的让慕容燕飞出去,她便再也无法把那只远去的飞燕牢牢抓住。

这种事,慕容语珠自然也是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所以她要知dào

,究竟是谁惊扰了那只稚鸟。

她可以肯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男人,绝对不会。

可是她没想到慕容燕眼里的那个人,竟会是眼前这个脸上挂着笑意且正面回视着她的男人,一个任何江湖势力都想拉拢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小剑,这个男人就是Lang子小剑。

她果真不知dào

慕容燕在意的男人是谁?不,她知dào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dào

,而且知dào

得一清二楚。因为慕容燕的身边,她的人总不会少。

她只是没想到当她正面面对着Lang子小剑的时候,这个男人竟会带给她如此震撼的感觉。

可是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却又说不出来。她竟也有完全看不懂一个男人的时候——这个男人,有意思。

慕容语珠站在慕容燕身旁,娇声笑着,看着Lang子小剑道:“原来,姐姐竟是来这里私会情郎啊?”

“语珠,别胡说。”慕容燕漠然转过身子,看着碧水浮沉的湖面,淡淡地道。

“妹子岂敢胡说呢。”慕容语珠笑颜如花地看着男人,道,“你说我有说错吗?”

男人看了眼慕容燕,把视线移向慕容语珠,笑了笑道:“也许你没有胡说,但是,你来的却不是时候。”

慕容语珠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娇笑道:“你说话很是有趣,莫怪姐姐她……”

“是不是爹让你来的?”慕容燕突然出声打断道。

慕容语珠看着背过身子的姐姐,道:“姐姐似乎很清楚呢。”

“爹想知dào

的事我也想知dào

。”慕容燕道,“但我还是不知dào

Lang子小剑什么时候会赴约。”

“Lang子小剑?”慕容语珠煞是惊讶地看向男人,问道,“敢情这个男人就是Lang子小剑?”

“对。”

“没想到Lang子小剑会是如此的年轻俊朗。”慕容语珠掩嘴娇笑道,“妹子还以为会是年过半百的男人呢。”闻言,男人立kè

大笑起来,而且笑得很开心。

Lang子小剑笑道:“这么看来,你似乎不怎么愿意那年过半百的男人登门拜访?”

“岂敢,语珠欢迎还来不及呢。”慕容语珠直勾勾地盯着小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多有打扰了。”

男人的话音刚落,慕容姐妹俱是身形微微一颤。

慕容燕迅速转回身,望着小剑的双眼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

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慕容语珠问道,“你要到我们慕容家?”

“是。”

“什么时候?”

小剑笑着,抛了抛手里的剑,道:“现在。”

第二十六章 局中局

杭州。一家酒楼。

相比“乐居”酒楼,这家酒楼就显得颇不景气。

除了掌柜和无精打采的店小二,里面只坐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这个女人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等着谁。

忽然,走进来几个人。四个拿刀的男人和一个女子。

看情况,似乎那个女子正被另外的四个男人所挟持着,在不停低泣,挣扎。

百无聊赖的女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也许在她看来,身外之事还是少管为妙得好。

那四个男人把挟持的女子围着,yin笑着不停地用手在她的身上乱摸,女子挣扎着,哭泣着求饶。其中一个男**笑道:“小美人啊,你别慌,待咱们四位大爷好好吃一顿饭,再带你回去慢慢与你享乐啊。”

其他三个男人俱附和着大笑起来。

也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一个手握长剑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似懒散着径自往附近的桌子边上一坐,便高声唤道:“小二,一壶桂花酒。”

看着这个人,百无聊赖的女人顿时目光一亮,然后站起来风情万种地走过去,似是不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搭上他的肩膀,笑道:“这位英雄,奴家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哦?”懒散的男人惊异地看了看女人,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奴家看见旁边那几个无赖在调戏那可怜的女子,甚感气愤。”女人笑道,“可惜奴家手无缚鸡之力,还请这位英雄出手相助。”

那个男人还没来地及回答,四个男人却是齐齐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男人怒叫:“臭婆娘,你别不知死活!”然后就见另外的三个男人拿起刀,迅速走到百无聊赖的女人和懒散的男人前,呈三角形状围站着,以刀指向他们。

那个男人也不惊慌,仍是懒散地道:“如此说来,我确实应该出手。”

女人笑笑,道:“其实本来也不用你出手的,因为就算你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

“哦?是谁?”

“‘追命三剑’冯三。”

那个人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敢肯定他会出手?”

“冯三应该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他见到这种事情也一定会出手。这位英雄,你说是不是?”

“我想,他确实会出手。”

“那么——”女人妩媚地笑着,缓缓离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冯三,你今日便死在这里罢。”与此同时,三把刀以疾风之速,往那个懒散的人砍去。

那个懒散的人的确就是冯三,所以面对着欲夺他命的三把刀,他却是微微一笑,然后手往桌上一拍,整个人连带着所坐的椅子迅速地往后平移了一段距离,那三把刀便砍了个空。

然而这三个男人又何尝不是一流好手?他们甚至在砍空的刀势还没去尽时,便呼啸着分三个不同的角度往冯三扑去,封死了冯三的去路,眼看就要将冯三砍于刀下。

见状,女人的目光闪过一丝窃喜。她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冯三就算可以拔剑杀了其中一个人,也无法闪过其他两个人的刀。也许在这种情况下能连出三剑的人的确是有,而她确实也知dào

有那么一个——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

但是冯三不是Lang子小剑。虽然冯三有“追命三剑”之称,但是他的三剑却是绝对达不到Lang子小剑的出剑速度的,所以现在的冯三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然而就在下一刻,女人脸如死灰。

因为冯三出剑了,果真只出了一剑,平平无奇的一剑。可是当他扬起嘴角,那三个拿刀的男人却同时倒在了地上。第一个男人的脖子,第二个男人的胸口,第三个男人的腹部,正不停地冒着血,鲜红一片。

一剑三式。冯三的一剑三式,并不见得就只能杀一个人。

脸如死灰的女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非常后悔,后悔围杀冯三的人是三个,而不是四个。

“这样的小伎俩,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只可惜啊,你少算了一把刀。”冯三笑着收回剑,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女人浑身一震,随即狂喜道:“果真不杀我?”

“是的,我说了不杀你就不杀你。”冯三转过身,面向剩下的惊慌的男人,以及不停颤抖的女子。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那个女人突然出手了,一个泛着蓝光的梅花镖直直往他的背部射去。

也不见冯三转身,但是他握剑的手却迅速往身后一举,梅花镖击中剑鞘,然后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反射回去,一瞬间便穿透了女人的胸口。

女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冯三,缓缓地倒在地上。

“虽然我不杀你,但是你却不能不死。”冯三摇摇头,叹道,“这又何苦。”

“你,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剩下的那个男人惊慌地把刀架在女子的脖子上,抖动的刀刃微微划伤了她,流出了鲜红的血,于是女子更是害pà

地哭泣起来。

“只要你放开她,我便让你走。”冯三直直地看着那个男人,道,“我没必要骗你。”

男人一咬牙,松开女子,从窗口扑了出去。

女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哭个不停。

冯三看了看女子,道:“现在你已经没事了,快回去吧。”

“不,恩公!”女子挣扎着站起来,哭道,“请你救救我妹妹,我妹妹还在他们手上啊!”

“哦?”冯三闻言,带着些许懒散地问道,“那你可知dào

她在哪里?”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想她可能还在家里,因为他们是突然间闯进来,然后把我带来这里的!”女子颤抖着声音道,“我都不知dào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冯三叹道:“看来是因为我而牵连了你们,也罢,你现在带我去你家吧。”

“谢恩公!”女子恐慌着,快步小跑着出了酒楼。冯三扫了一眼缩在一起的掌柜和店小二,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抛在桌子上,便也跟了出去。

女子跑着,带着冯三拐了几条小巷,很快就来到一个小院子的大门前。而此时,隔着院门的里面正传来一个女人哭喊的声音以及几道**的笑声。看来,里面的女人已经惨遭玷污。

“不!妹妹!”女子听到这些声音,立即哭着尖叫起来。

冯三懒散的眼神一凝,狠狠的一脚踹开了大门,然后迅速跃了进去。

接着,冯三的瞳孔猛然地缩了缩——就在他跃进院子的一瞬间,几把刀从两边同时砍了过来。

冯三左脚用力一蹬,在刀砍过来前,一个翻身落在了院子正中。而当他站稳的时候,他发xiàn

自己已经被十几个拿刀的男人围住,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挟持女子的男人。

然后那个男人冷冷地笑着开口:“冯三,你还是上当了!”

冯三看着站在那男人后面的两个本该是受尽屈辱的女人,看着她们得yì

的笑容,他懒散地笑了笑道:“莫非,你们觉得凭你们的身手就可以杀了我?”

那个男人脸色变了变,冷冷地看着冯三,看了好一会,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冯三半眯着眼,看着那个男人。

“我笑你,冯三。”那个男**笑道,“你知不知dào

你一开始接触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

“‘毒娘子’雀娘。”

冯三听着,没有出声,可是他握着剑的手却紧了紧。

“雀娘是死了。”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在她死之前,她已经给你下了要命的毒。”

冯三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毒

挟持过女子的男人说冯三中了毒,而且是中了“毒娘子”的毒。

那么冯三果真就中了“毒娘子”的毒?

冯三盯着那个男人,道:“你怎么知dào

她下了毒?”

那个男人冷笑道:“只要是接近‘毒娘子’,她便随时可以下毒,也许就是在她举手投足之间。”冯三身形一僵,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女人在走近他的时候,曾不经意地挥了挥手。

“看来你也想到了吧?”那个男人道,“本来她不用死的,只可惜她太好功了。”

冯三没有出声,只是微低着头。

“冯三,你认命吧。”那个男人得yì

地笑道,“估计现在你中的毒也快要发作了。”

“真是这样吗?”冯三突然抬起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然后从中倒出一颗青色的药丸,笑道:“你知不知dào

这是什么?”

那个男人眯着眼看了看,再仔细看了看,突然脸色大变。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会有碧青丹?!”那个男人吼叫着,非常的不甘心,“你不是慕容家的人,怎么会有碧青丹?!”

碧青丹,是慕容世家自己调制的解毒药丸,只要吃上一颗,便可以保证十二个时辰内不会中百家常毒,如果是已经中了毒,吃了碧青丹便可立解。

“毒娘子”虽然用毒,但是用的也不会是江湖罕见的毒,所以如果那颗药丸真的是碧青丹,那么他们精心所设的局便只是一场闹剧。

那个男人铁青着脸,他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冯三竟会有这一招。

他看着把药丸吞下去的冯三,一字一句地问道:“冯三,那果真是碧青丹?!”

冯三懒散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过来一试,自然就会知dào

了。”

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冯三,往前走了一步。

冯三没有动。

冷汗,从男人的脸上流了下来。

进?还是退?

那颗真的是碧青丹?冯三跟慕容家是什么关系?难道冯三真的已经解了毒?还是说,他只是在硬撑着,吓唬他们?那个男人不知dào

,但是,他却知dào

他停留在他的那一步已经很久了——久到当他扫视着他的伙伴的时候,清晰地看见他们眼里的不屑,不满,疑惑以及更多的恿恿欲试。于是他跨出了第二步,并且开始冲向冯三。

他知dào

他不能再等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冯三,看着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男人的脸上出现了狂喜,他知dào

他赌对了,冯三吃的并不是碧青丹,冯三始终是要死在他的手上!

然而,当他举起手中的刀,他看见冯三笑了。那一刻,男人全身仿佛坠入了冰窟般,寒意从头顶冷到了脚心。因为冯三出剑了,平平无奇的一剑。

一剑三式。

冯三和慕容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这是那个男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男人死了,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冯三向下斜放的剑上还沾有他的血。

周围原本恿恿欲动的人,此刻脸如死灰。

那两个充当诱饵的女人更是面无血色。

有谁会想到,原本如此精心设计的局,竟会因为一颗碧青丹而彻底失败。

“怎么,不想走难道还想我亲自杀了你们?”冯三收回剑,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闻言,剩余的人立kè

夺门而奔,哪还敢再停留片刻。一转眼的工夫,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冯三,和地上躺着的死人。

冯三静静地站了会,低下头看着那个男人,叹道:“其实,如果你再坚持一会,你就绝对不会死。”因为死的将会是他,冯三。

一口淤黑的血从冯三的嘴里喷了出来,他以剑支地,无力地站着。

如果那个男人能够再坚持一下,那么局势就会相当明朗,因为那颗药丸并不是碧青丹,冯三也只是在硬撑着,撑不了多久。

没想到救了冯三的,还是人的急功好利之心。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因为贪图功利,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只可笑,那个男人还曾指责过“毒娘子”,却没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啊,似乎总是如此。

冯三摇摇头,慢慢盘坐在地上,现在的他必须专心运功逼毒,否则等到毒发攻心,恐怕到时候还是难逃一劫。

也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拍掌声突然响了起来,冯三的脸色立即大变。

他抬起头,望向传来掌声的地方,看见在墙上正站着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的人。那个头戴斗笠的人微微抬高头,露出藏在斗笠下的俊俏的脸,笑道:“冯三,你果然厉害。”

冯三死死地盯着他,道:“你也是来杀我的?”

“杀你?不,我为什么要杀你?”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来是为了一把剑。”

“一把剑?什么剑?”冯三问道。

“冯三的剑。”

冯三握剑的手紧了紧,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谁?”

“我?”来人笑了笑,道:“我叫小高。”

第二十八章 冯三的剑

——你觉得你有接我这一剑的资格?

——我觉得有。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出第二剑。

——在你运功逼毒的这段时间内,我可以保证没有人打扰你。

冯三的剑是不可思议的,小高是否就能接得住?

冯三不知dào

,小高也不知dào



但是冯三却知dào

小高绝不会食言,他说不会有打扰就不会有人打扰。因为小高要杀他,早在之前便可以下手。小高绝不是弱手,绝不是,即使冯三是在最佳状态,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击败小高。

小高要接冯三的剑,就一定会等到冯三出那一剑。

冯三相信小高。

小高握剑环抱于胸前,站在高墙上一动不动。

他看着盘坐在院子里运功逼毒的冯三,眼里闪过兴奋的神色。不仅是因为他就要见识到冯三的剑,也因为只要他接了那一剑,他就可以赶回洛阳的“锁烟阁”。

“锁烟阁”的阁主为什么要他接冯三的剑他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阁主一定知dào

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在哪里。想到刘小芳这个女人,小高就觉得很是有趣。

为什么Lang子小剑不亲自动手,而是拜托他和“绝杀”?小剑如果真要谁死,那个人又岂能不死?

究竟在刘小芳身上藏有什么秘密?

小高想着,越是感到有趣。

不过现在最让他期待的不是刘小芳,而是冯三。很多人都说冯三的剑非同凡响,他倒很想知dào

那一剑究竟是如何的让人震撼。

想到这里,小高又再望了望冯三,然后他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也就在这时,小高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冯三不远的地方。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果刚才那个人要杀冯三,小高是否就能阻止?小高突然觉得背部一阵冰凉。

不过等到小高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来人是他认识的人——那个人抬起头,朝小高扬了扬嘴角:“小高,你也在。”

小高轻轻一跃跃到来人旁边,笑道:“是,李勇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绝杀”李勇。

李勇转了转手中的剑,道:“我来是想请一个人喝酒。”

小高诧异道:“哦?莫非是请我?”

李勇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我是想请那个人喝酒。”他指了指不远处盘坐的冯三。

“冯三?”

“是。”

“为什么你现在要请他喝酒而不请我?”小高颇为不满地道。

“因为我要杀他。”

小高神色一凝。

“绝杀”李勇要杀“追命三剑”冯三?为什么?

小高问道:“你果真要杀冯三?”

“是。”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dào

你要杀他了。”

“我知dào

。”李勇笑道,“但是就算他知dào

,就算他不喝我的酒,他也还是得死。”小高疑惑地看着李勇,后者接着道:“因为小高你也在这里,冯三再厉害,也抵挡不了你我。”

小高道:“我为什么要杀冯三?”

“你不能不杀。”

“为什么?”

“因为冯三要杀Lang子小剑。”李勇一字一句地道。

“呛!”李勇话音刚落,小高已经把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小高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盘坐的冯三,问道:“冯三,你果真要杀小剑?”

冯三睁开眼,露出眼里的精芒,然后缓缓站起来道:“原来你们是Lang子小剑的朋友。”

“是。”

“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得告sù

你们。”

“什么话?”

冯三看着小高和李勇,恍惚着想起了那天Lang子小剑对他说的话。

——冯三,如果有人问你,你是否要杀我,你就说是。

——为什么?

——因为会那样问你的人或许就是我的朋友。

“小剑果真是那么说?”小高问道。

“是。”冯三道。

小高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冯三一怔:“你明白了?”

“不仅他明白了。”李勇接道,“我也明白了。”

“为什么?”

“你认为真要向小剑拔剑的人,还有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冯三沉默不语。

“冯三,出你的剑吧。”小高笑道。

“好,点到为止。”冯三的双眼闪过一丝异芒。

冯三出剑了。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看着冯三的剑,小高与李勇俱是脸色一变。

正面面对着这一剑的小高,更是感觉到呼吸几乎都要被夺走。

这一剑,是不可思议的一剑——一剑三式。

萧瑟的风,吹过。

院子里还是站着三个人,以及躺在地上的死人。

小高的剑还在手里。冯三的剑也还在手里。

李勇静静地站着,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

究竟这一剑,小高有没有接住?不知dào



也许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知dào



小高缓缓收起剑,叹道:“冯三,你果然非同凡响。”

“也许是吧。”冯三沉默了一会,道,“但我知dào

有一个人才是真zhèng

的非同凡响。”

“哦?那人是谁?”

“Lang子小剑。”

第二十九章 求亲

慕容府。

走进来三个人。

慕容姐妹,还有Lang子小剑。

看着跟在身后四处张望的男人,慕容语珠觉得甚是奇怪,可是奇怪什么她又无法说出来。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要来这里?为什么之前邀请他他都不来?

慕容语珠转回头,看着走在旁边一脸冷漠的慕容燕,问道:“姐姐,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突然说要来呢?”慕容燕淡然道:“我也不知dào

。”

的确,慕容燕也很不明白。

Lang子小剑究竟在想什么?她很想知dào



但是不见得他会告sù

她吧,她并不是他的谁。

是的,她只是因为慕容绝天想拉拢他所以才接近他,他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慕容燕漠然想着,心里却是陡然一阵难过。

她就真的不在乎么。

她可以么。

慕容绝天坐在大厅正中的椅子上,旁边站着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而慕容风,则坐在一边悠闲地扇动着扇子。

慕容绝天端起茶杯品了口,问身旁的刀疤男:“你说,Lang子小剑的目的是什么?”

刀疤男道:“回老爷,小的不敢妄自猜测。”慕容绝天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慕容风却插嘴道:“这有何难,那个Lang子来一定是有求于爹你。”

慕容绝天只是看了慕容风一眼,没有说什么。慕容风用手指摸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Lang子已经跟着慕容姐妹一起走进了大厅。

慕容绝天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拱手笑道:“难得Lang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小剑回了个礼,笑道:“哪里。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慕容绝天挥挥手示意刀疤男去沏茶,又道:“Lang子不必客气,请坐。”小剑拱拱手,随即坐在慕容风旁边的椅子上,慕容姐妹也分别坐于他对面。

刀疤男沏好茶,迅速送往小剑与慕容姐妹。

慕容绝天看着他们品了口茶水,道:“不知Lang子觉得这茶如何?”虽然慕容绝天早已让慕容燕去拉拢他,但是慕容绝天却没有想到他会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是等到Lang子小剑快进府的时候才得到消息。

小剑放下茶杯,轻叹道:“好,好茶。”他望向慕容绝天,笑笑道,“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吧。”

慕容绝天坦然道:“是,我的确很好奇,那么Lang子前来所为何事?”

不仅是慕容绝天,相信在场的人都很想知dào

这个答案。

小剑笑道:“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事。”

“什么事?”

“我要娶慕容语珠。”

“啪!”突然响起茶杯摔破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慕容燕正漠然坐着,手却悬在半空,原本托着的茶杯,如今已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而茶水正慢慢地在地上四散而开。

Lang子要娶慕容语珠?

慕容燕面无表情,缓缓站起来然后半蹲着欲拾起茶杯的碎片,双手却是不经意一抖,一只手指被碎片划了道伤痕,流出鲜红的血。

慕容绝天皱起眉,沉声道:“这些留待下人做好了,燕儿快去包扎伤口。”

“是。”慕容燕直起身子,应了声便往外走去。

慕容语珠看着慕容燕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而在自顾自品尝着茶水的Lang子小剑,双眼闪过一丝异彩。

“二姐,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避一下的吗?”慕容风打趣道。

闻言,慕容语珠却是娇声笑道:“弟弟怎能这样说呢?这可是关系着我以后的幸福呢。”她看着小剑道,“我倒想知dào

,他凭什么要娶我。”

慕容绝天清咳一声,道:“Lang子,婚姻之事可不是儿戏。”

Lang子小剑笑道:“我不认为这是儿戏,而且我觉得,若是我娶了她,对你我都好。”

慕容绝天脸色变了变,兀自沉吟起来。

的确,如果Lang子小剑娶了慕容语珠,那么慕容家便多了一份至关重yào

的力量,而与慕容家齐名的秦家便将弱了几分。这对于往后的武林盟主的争夺,有利无害。

可是,Lang子小剑为什么要娶慕容语珠而不是慕容燕?

如果说是慕容燕,慕容绝天倒不会有太多的惊讶,但是,Lang子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的慕容语珠。

慕容绝天看着Lang子小剑,眼睛微微缩了起来——Lang子小剑,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三十章 疑惑

谁也不知dào

Lang子小剑心里想的是什么。

除了他自己。

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须弄清楚的。

慕容绝天想了想,道:“Lang子,你与珠儿才刚相识,谈婚论嫁尚早,不如在府里待些时日?”

Lang子笑了笑,道:“不必了,此事就留待下次再谈吧,先行告辞。”他拱拱手,望了慕容语珠一眼,转身往大厅外走去。

慕容语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看着消失的Lang子小剑,不由恼怒地跺了跺脚。

慕容语珠转回身,微恼地道:“爹,你真想女儿嫁他?”

慕容绝天闻言一笑,道:“是又何妨?Lang子小剑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慕容语珠静静地看着慕容绝天,看了许久,突然娇笑出声,道:“那就先让女儿好生考lǜ

下吧,女儿先回房了。”说完,她施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慕容风扇了几下扇子,站起来道:“那孩儿也先回房了。”

慕容绝天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慕容风,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他看了看正在收拾碎片的刀疤男,道:“你去看看燕儿是不是已经包扎好伤口了。”

刀疤男道:“是,老爷。”刀疤男收拾好碎片,一并带离了大厅。

慕容绝天闭起眼,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在护椅边上敲击着,想着什么。

慕容绝天现在正在想什么?是关于Lang子的?

还是其他别的?又或者说,藏在这一切后面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慕容燕的闺房。

“小姐,包扎好了。”丫鬟看着不知dào

在想什么的慕容燕,轻声道。

慕容燕回过神来,漠然地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道:“谢谢你,小翠,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小翠鞠了鞠躬,往门外走去。

慕容燕望向放在梳妆台的古色铜镜,看着映在上面的绝色容颜,不由得伸手抚摸了一下。她是不是没有以前漂亮了?是不是长出了皱纹?

一旦一个女人的心里出现了这些想法,便也到了心事重重的时候。

慕容燕现在就是这样。

为什么他选择的是她妹妹而不是她?

女人心里一旦想不通某一点,便全部都想不通了。

但是何必一定要想通呢?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

可是为什么。

即使她拼命着不去想那个人,她的眼里心里却还是那个人。

一直都是。

她突然希望没有认识Lang子小剑这个人。

她突然想忘掉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从窗口斜射进来的光芒。

突然想出去走走。

慕容燕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一个人走出了慕容府,往集市走去。

原本以为出来走走便不会想那么多,没想到她却立kè

想起了与Lang子第一次逛集市的情形。

她还想起了Lang子送给她的小风车。

虽然那个风车已经不能再用了。但她还是把它收在了自己的首饰箱里。那是唯一一件不是铜铁制造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比金银更加珍贵。

慕容燕的心突然很难受!

就像有根刺狠狠地刺中了她的心!

无声的痛。

她抬起头看见了酒楼。“乐居”酒楼。

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她需yào

酒。

她需yào

灌醉自己。

慕容燕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男人总喜欢喝醉——不想承认的逃避。

那Lang子小剑呢?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喝酒?

他醉过吗?

她不知dào



慕容燕让店小儿拿来一壶烈酒,她把酒水倒进嘴里立kè

便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传来。

她灌了一口又一口,呛到了便拼命地咳。

她知dào

什么时候喝醉了她便可以不用再去想那个人。

可是不管她怎么喝,她漠然的双眼却始终流露着清冽的神色。

而这时候的冷静,却是让她痛了再痛。

难道说,现在的她已经离不开那个男人?

她闭起了眼,然后又睁开。

因为她感觉到身边突然围了几个人,几个男人,而且这几个男人的手里都握有一把剑。

她把手往桌上摸了摸,然后想起她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上她的剑。

几个男人的剑白晃晃地闪了几闪。

慕容燕把目光移到酒壶上,漠然的双眼闪过一丝茫然。

不知dào

,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那个叫Lang子小剑的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喝着酒?

第三十一章 救美

Lang子小剑的剑,很快。但是究竟有多快却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楚。

冯三也不清楚。

因为他不知dào

如果那天他向Lang子拔出剑,现在是否还能在这里喝上一杯酒?不过话说回来,“乐居”酒楼的酒确实不错。

冯三很满yì



但是相对于美味的酒菜,他觉得有一个人更让他感兴趣。

那是一个很冷的女人,也是一个能让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绝美女人。

冯三看着独自喝酒的女人,突然有种想了解她的感觉。

为什么这样的女人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喝酒?

为什么这样的女人喝得如此仓促似乎想要灌醉她自己?

这个女人是谁——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冯三看见几个握剑的人围住了她,然后其中似乎是领头的男人冷笑道:“慕容燕,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慕容燕。冯三的眼睛眯了眯。

慕容燕还是冷漠着自顾自喝酒,似乎那几个男人并不存zài

般。

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Lang子。

也一直在疼痛。

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除了酒。

“慕容燕,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慕容燕漠然看着桌子,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去。”

“不去?”领头的男人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

“既然她说不去,你们就别为难她了。”一个懒散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个握剑的男人闻言俱是脸色一变,他们转过身,看见坐在旁边的头发凌乱的青年。

其中一个男人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少管沧江镖局的事!不然让你好kàn

!”

“哦?沧江镖局?”懒散的青年似乎颇为惊讶地道。

“如果害pà

就夹着尾巴滚一边去!”那个开口的男人很是得yì

地道。

“害pà

?哈哈,也许我冯三的确有害pà

的时候,但如果说是你们。”冯三笑道,“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你!”男**怒,往前走了一步,却被领头的男人伸手阻止了。

“既然‘追命三剑’冯三有意英雄救美,我们又岂敢阻拦?打扰冯大爷您喝酒的雅兴了。”领头的男人恭敬地说着,朝他的伙伴挥挥手道,“别发愣了,快走。”

原本还是怒气冲冲的几个男人,如今各个都低垂着头,迅速跟着领头的男人离开。也许他们不知dào

冯三是谁,但是大名鼎鼎的“追命三剑”他们却是不能不知dào

的。就他们几个人,能不能让冯三出剑还是个问题。

冯三懒散的目光从离开的人身上转回慕容燕,却是一怔。

因为慕容燕已经站起来,正往外走。

冯三轻轻一跃,跃到她前面,道:“怎么,你就这样走了?”

慕容燕面无表情地望了冯三一眼,沉默了一会,然后从腰包里取出一两碎银,抛给不远处的店小二,道:“小二,不用找了。”

冯三见状,不禁苦笑道:“难道你连声谢谢都不想跟你的救命恩人说?”

闻言,慕容燕看着冯三,漠然道:“我的事不需yào

别人来管。而且,我知dào

你是冯三,也知dào

你知dào

我的名字。”

冯三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慕容燕也不再多说什么,绕过冯三继xù

往外走去。

“等一下。”冯三回过神,反手想抓住慕容燕的手,然而就在快要抓住的时候,慕容燕突然一个转身,一脚踢向冯三。

冯三一惊,往后一个仰翻闪开了那一脚。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碰我。”慕容燕冷冷地看着冯三,道,“但你永远都不会是他。”

“他?他是谁?”冯三问道。

“这世上,没有人的剑能快得过他。”

冯三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慕容燕走了。

冯三看着带有些许醉意的她走出酒楼。

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那个人看见慕容燕,立kè

低下头恭敬地道:“大小姐。”

冯三突然觉得很可笑,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因为即使他不出手,慕容燕也绝不会有事。

冯三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离去的那几个男人。

沧江镖局?沧江镖局为什么会找上慕容燕?

冯三懒懒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唤道:“小二,来多一壶桂花酒。”

第三十二章 苍狼

洛阳。沧江镖局。

沧江镖局在镖行里是属一属二的大镖局。

能成为属一属二的大镖局不仅是因为沧江镖局的势力大,也因为各镖头都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就比如现在在大院练枪的总镖头,“沧狼”之名并不是虚名,他的枪去势如虹,点,挑,翻转,动作有若行云流水般,断无可断。

“好枪法!”不知dào

是在什么时候,院子里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直直地站在那里,转动着手里的剑。

“沧狼”望也不望来人一眼,手里的枪却是流水一泻,红芒骤闪着直奔向来人。

来人不慌不忙地看着,直到枪势已压近,眼看就要贯穿他的头,此时他才把头迅速往旁一偏,让过这一枪。

枪势不停,紧接着陡然的一记横扫。

来人眯起眼,低头,弯腰,脚步急转,身子旋向一旁。

却不料来人旋转的脚步尚未稳住,“沧狼”的左脚已跟进,横扫的枪一瞬间在手中转了一圈,越过背部,枪尖直追来人不放。

来人眼神一凝,身子猛然间后仰,红芒擦着他的额发穿过。

后仰之势还没有去尽,来人双脚用力,身子斜斜翻转着腾空起来。

而与此同时闪着红芒的枪已狠狠地敲击在地上,虽急却仍落了个空,硬是把大地震裂出一道骇人的缝隙。

来人闪开此招后,仍处于空中的他,瞳孔却是猛然缩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沧狼”把枪身往上一挑,随即空翻,枪尖着地,血红色的枪身弯成惊人的弧度,然后一个纵跃,枪人合一直射上来——行云流水般的招式。

一气呵成的动作。

要命的一枪。

这一枪,不能中!

中者必死!

来人还不想死,而且他也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他动了。

虽然仍处于半空,但是他的手还能动,所以他拔剑了。

血红色的枪转眼迫近眉间!

他握着剑柄的手迅速拉动了一下,露出半截耀眼的剑芒。

夺命的枪尖便直直地刺在了剑芒上,发出清脆的鸣声:“叮!!”

时间仿佛瞬间停住,枪,人,剑,还有敛于红芒下的杀气,以及剑芒闪烁着却掩盖不住的寒目。

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定格的枪与剑交接处,突然爆fā

出强烈的风波,一下子把两人往两边分别弹开。

呼啸的风。

一前一后缓缓落于地上的两个人。

血红色的枪向下斜指着,“沧狼”冷冷地看着站在对面的人,道:“好身手,不知阁下是?”

“‘绝杀’李勇。”来人笑笑着转动了下剑,道。

“‘沧狼’林胜杰。”林胜杰拱拱手道。

“原不想打扰你练枪,但是看见总镖头你的精湛枪技,还是忍不住要喝彩。”

“多谢,不过相比之下,恐怕阁下的剑却是更胜一层。”

李勇哈哈一笑,道:“林总镖头何必客气,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恐怕也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聊上一句了,林总镖头的枪,很准。”

林胜杰微一笑,把枪支于地上,道:“林某愧不敢当,江湖何其大,比林某准的大有其人。”

“是,就我所知,有一个人比你还准。”

林胜杰的眼睛猛然亮了下,然后紧盯着李勇,没有出声。

“林镖头可知dào

冯三?”李勇道。

“可是‘追命三剑’冯三?”林胜杰道。

“对,就是他。”李勇道,“你可知dào

他的剑?”

林胜杰点点头。

“冯三的剑,你可有把握接住?”李勇继xù

问道。

林胜杰闭起双眼,沉思。

片刻后,他睁开眼,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冯三出了那一剑,林某一定出不了枪。”

一枪,都出不了。

然后李勇笑了,他转动着剑道:“我也见过冯三的剑了,而且我也见过有人接住了他的那一剑,用的也是剑。”

林胜杰缩了缩瞳孔,道:“真的有人接住了?”

“接住了。”李勇笑道,“因为他的剑很准。”

“比林某还准。”

“是。”李勇道,“我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在冯三的剑下,他还能出剑,而且是那么的准。”

林胜杰双眼冒出狂热的神色,问道:“这个人是谁?”

李勇看着林胜杰,慢慢吐出两个字:“小高。”

第三十三章 暧昧

慕容府的清晨。

三两只小鸟飞落屋顶,跃动着,轻鸣着。

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日子。

至少,嘴含笑意卧在慕容二小姐后院亭子上的男人是这么觉得。

不过对于这个不速之客,这个院子的主人似乎并不是很乐于待见——“喂,你这个不懂礼貌的Lang子跑到亭子上面干嘛?”

Lang子小剑转过脸,看见慕容语珠正站在亭子下,皱着柳眉看着他。小剑笑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我自然要在这里呆一下了。”

慕容语珠没好气地道:“这里哪来的风景?”

小剑笑道:“有,当然有了。你不就是吗?”

慕容语珠心咯噔地跳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随即娇笑出声:“原来,大名鼎鼎的Lang子小剑也会如此讨好人家。”闻言,小剑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说是,那就是了。”

慕容语珠娇声问道:“那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小剑突然止住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慕容语珠给看得很是不自在,于是她背过身道:“既然你不想说,那就随便你,你请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

Lang子小剑到底想干什么?

她发xiàn

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男人。

也罢,随便他吧。

也就在她想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就像一道波Lang冲击在她的心口。

他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我说,我在等你,你信不信。”

慕容语珠猛然间转回身,惊诧地看着Lang子小剑,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剑笑笑,站起来道:“什么?我有说什么了吗?”

“你!”慕容语珠不由一阵气结。

“呵呵,真是个好日子呢。”Lang子小剑抬起头看了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件小东西,往慕容语珠抛去,“对了,这东西给你。”

慕容语珠一怔,伸手接住,她微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由黄色的长叶编织成的蜻蜓。

“这是?”

“我无聊的时候做的,看起来还算有点像蜻蜓,就送给你吧。”小剑笑笑,道,“如果你不喜欢,大可以丢掉。”说着双脚用力一跃,飘飘然落到不远处的墙上。

“喂,你等等。”慕容语珠见状一惊,急急追过去,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我这个?”

小剑站在墙头,笑道:“算是吧,如果没有别的事,先走了。”

“慢着。”慕容语珠唤住小剑,微垂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露出娇柔的笑脸,她道,“谢谢你。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后天的中秋庆典,你便过来罢,如果你能让我开心,我或许可以考lǜ

考lǜ

。”

“后天?”小剑微怔道,“原来后天便是八月十五了。”

“是。”

“好,我一定来。”小剑笑着,一个纵跃飘然离开墙头。

慕容语珠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握着黄色的叶织蜻蜓的手微微挨近胸口。

她静静地站着,站了许久,突然脸上露出娇艳的笑颜。

因为她突然想去见一个人。

慕容燕。

慕容燕还在练剑。

但是手里的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飘逸,而是带着些许沉重的感觉。

如此的剑,练来何用?

慕容燕停下来,冷漠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姐姐,妹子看你来了。”

慕容燕缓缓地转回身,看着走过来的慕容语珠,不发一言。

慕容语珠似乎遇见了什么顺心事,笑得很是开心,她开口道:“姐姐,你看这是什么?”慕容燕望向她伸出来的手,看见躺在她手心上的东西。

蜻蜓?

慕容燕再仔细看了看,却是一个假蜻蜓。

慕容语珠看着慕容燕,娇笑道:“姐姐,你知dào

这是谁送的吗?”

慕容燕没有出声。

“Lang子小剑。”慕容语珠的语气满是得yì



慕容燕转过身,漠然道:“我先回房了。”

“好的,姐姐你慢走。”慕容语珠看着离去的慕容燕的倩影,双眼闪过戏谑的神色,她轻声道,“妹子还得好好去研究下这只蜻蜓呢。”

慕容燕没有再去听慕容语珠说的话。

她只是麻木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不知dào

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很痛很痛。

为什么。

她走近房间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她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那是小翠。

小翠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小跑步过来,急道:“小姐,刚才有个男人问我你的房间在哪,我以为是客人所以就告sù

他了,可是没想到他笑了笑后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担心小姐所以就赶了过来,但是我进小姐房间,没感觉到少什么东西呢。”

慕容燕静静地听着,忽然双眼闪过一丝异彩,她向小翠道:“我知dào

了,没事的,小翠你先回去吧。”

“是,小姐。”小翠点点头,然后小碎步离开。

慕容燕缓缓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她扫视着房间,第一个感觉,确实没有少什么东西。

当她的目光移到了梳妆台上,双眼却是闪过迷离的神色。

依旧是熟悉的梳妆台,依旧是熟悉的破开窗口的光芒,可是就在那道光芒映照的梳妆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一只蝴蝶。

自然不会是真的蝴蝶。

只是一只由黄色长叶编织而成的蝴蝶。

但这只蝴蝶却仿佛是真的一样,似乎就要拍动翅膀飞起来。

兴许是想要飞到她的身上。

慕容燕走过去,把那只假蝴蝶放上手心,漠然的双眼忽然流露出些许温柔。

为什么。

会突然觉得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Lang子小剑。

小剑还是在慕容府,只是换了个地方。

他正躺在某个地方的屋顶,感受着温暖的阳光。

这样的日子,似乎有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小剑觉得很快乐,不知dào

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快乐。

他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

不知dào

,这一切到最后会变成怎样。

小剑抛高手里的剑,又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小高。

小高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见到了刘小芳?

虽然小剑不知dào

小高见到她会怎样。

但是,他相信小高。

第三十四章 那一剑

还是洛阳的“锁烟阁”。

还是一样的金童玉女,还是一样神mì

的阁主。

却是不一样的小高。

上次小高带了一把剑,他自己的剑。这次他也带了一把剑,还是他自己的剑。但是这次小高其实一共带了两把剑。

“我把冯三的剑带来了。”小高是这么说的。

“冯三的剑?”阁主问道,“你果真把冯三的剑带来了?”

“是。”

“那冯三的剑在哪?”

“在这里。”小高抬手,平平刺出一剑。

平平无奇的一剑,非同凡响的一剑。

很难描述冯三的一剑三式。

即使是李勇,他也无法说得清楚。

“冯三的剑就像围棋里布满埋伏的黑子。”林胜杰道,“白子走哪一步都只会是死路。”

李勇道:“正是,如此看来白子本已是死局。”

林胜杰道:“那小高的白子下在了哪里?”

李勇沉默。

林胜杰又道:“莫非,是一个冯三看不到的地方?”

“不。”李勇开口道,“小高这一子,就下在一个任谁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林胜杰疑惑地看着李勇。

李勇一字一句接着道:“但是这个地方却是本该看得到而又一直看不到的地方。”

小高带来了冯三的一剑三式。

所以他完成了任务。

于是“锁烟阁”的阁主让金童拿了张纸条给小高。阁主道:“刘小芳现在就在洛阳,你照着这张纸去找,就可以找到她了。”

小高只看了那张纸条一眼,便接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开。

金童玉女默默看着小高走出去。金童崇拜地道:“主人,那真的就是冯三的一剑三式?好奇妙的一剑啊!”

阁主摇摇头,笑道:“你可以说那是冯三的剑,但也可以说不是。”

“啊?为什么啊?”金童玉女齐声问道。

“因为那一剑没有应有的杀意。”阁主道,“冯三无意杀小高,所以小高得来的,并不是全部的一剑三式,自然也就不是真zhèng

的一剑三式了。”

玉女疑惑道:“有杀意和没有杀意的区别很大吗?”

金童却是嚷道:“那真zhèng

的一剑三式,小高到底能不能挡住?”

玉女转过头瞪了金童一眼,金童的脑袋立kè

往后缩了缩。

阁主笑笑道:“有没有杀意的区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小高究竟能不能接得住真zhèng

的一剑三式,恐怕就得等到真有那么一天才能知晓。”

金童玉女低下头,不再吭声。

“不过,小高的剑的确很准。”阁主道,“即使是这样的一剑三式,又有几个人能挡住?”他望向金童玉女,又道,“怎样,冯三的剑看清楚了吗?”

沉默的两个小孩子还是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金童忽然走到一边,从墙上拿下悬挂着的一把青色剑柄的长剑,然后平平刺出了一剑,平平无奇的一剑——正是一剑三式!

阁主点点头,望向玉女,问道:“那你可知dào

小高会怎样出剑?”

玉女不答,只是走到金童那里,同样从墙上拿下另一把悬挂的橙色剑柄的长剑,接着返身直直地刺了一剑出去——这一剑是任谁都可以刺出来的极其简单的一剑,可是这一剑如果放在一剑三式前,突然就成了避无可避的一剑。

玉女的剑直直地刺到了尽头,剑尖微微地抖了抖。

如果说冯三已经在每一个地方都布满了埋伏,就像黑色的云层般铺天盖地。

那么小高的这一剑,就是能带给他生的希望的曙光,就这样硬生生地破开厚重的云层。

小高的这一剑,避无可避。

林胜杰握着枪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在不停地抖动,他双眼露出狂热的神色,看着李勇,道:“妙,妙,太妙了!”

“是的。”李勇点点头道:“当我还在看着冯三的剑,在想着如何挡住的时候,小高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当很多面对着冯三的剑的人还在想着如何挡住那一剑三式的时候,小高已经直直刺出了这一剑——这一剑直指使用一剑三式的人的心口。

就算真的有挡住一剑三式的招式,甚至可以直接破了一剑三式,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也许还没等你的思维找到招式,你已经死在了一剑三式下。

所以小高想也不想就直接出手了,笔直地刺向冯三的心口。

冯三要杀小高,必然也会死在小高剑下。

但是冯三无意杀小高,所以这一剑三式没有刺下。小高的剑也没有刺下。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还能拿着他们的剑。

看着玉女的这一剑,金童的双目闪过狂喜的神色,他终于知dào

小高是怎么接下一剑三式的。

阁主颇为满yì

地叹道:“不错,小高的剑的确就是如此。”语锋一转,又道,“但是你使的还不是小高的剑,就像小高不是冯三一样,你始终也不是小高。”

玉女不解地望向阁主。

阁主看了看金童玉女,把目光移向窗外——“小高的剑很准,但是,他的感觉更准。”

所以小高的剑,永远都不会抖。

第三十五章 小高的剑

洛阳里有个颇为古老的小巷,尽头有个残旧的院子。

刘小芳就在那里。

小高站在小巷前,把手心的纸揉成一团随手往后抛掉,提着剑缓缓走了进去。

小高现在的心情很好。

因为他很快就可以见到刘小芳这个女人,然后杀了她。

Lang子拜托他的事他总算可以完成了。

小高一直都对小剑有着一种莫名崇拜的感觉——就像他一直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一样。

小高崇拜小剑,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剑一直无法刺中小剑。

他本以为自己的感觉很准,没想到在小剑面前却是连衣角都沾不到一点。虽然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虽然小高现在的剑已经不是以前的他能相比,但是小高也还是会刺不中小剑。

因为他面对着小剑已经没有出剑的念头。

小剑之于他,是亦师亦友。能有小剑这般朋友,夫复何求?

他不能失去小剑这个朋友——所以小剑要谁死,那个人就一定要死。

小高冷冷地看着小巷的尽头,远远便可以看见的残缺破旧的院子。

手里斜提着的剑在阳光中闪了闪。

刘小芳,一定要死。

林胜杰突然有种迫切的心情,一种迫切与小高切磋武艺的心情。他想见识小高的剑,想知dào

到底是他的枪准还是小高的剑准。

但林胜杰没有因为这份迫切而即刻动身。

林胜杰能当总镖头,并不是凭借关系,而是他有绝对的资格。

他突然看着李勇道:“我想阁下这次来,并不只是想和我说说小高这个人吧?”

“是。”李勇道:“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林胜杰道:“什么事?”

李勇道:“莫非你不知dào

有人在外冒充沧江镖局?”

林胜杰沉默。片刻,他开口道:“知dào

,而且我们也正在调查这件事。”

李勇道:“奉劝一句,最好尽快解决,否则惹出了什么祸端,想挽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林胜杰奇道:“莫不是他们招惹到阁下了?”

李勇道:“是,但是我想,招惹我还不是什么问题。”

林胜杰道:“难道还有别人?”

李勇盯着林胜杰道,“而且是不该惹的人。”

“谁?”

“Lang子小剑。”

林胜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也许他可以不知dào

小高是谁,但是他绝不能不知dào

Lang子小剑。

“沧狼”林胜杰目送着李勇慢慢离去的身影,手心冒着冰冷的汗。

小高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小孩子嬉笑的声音,还有一道恬美动人的铃音。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小高怔了怔,但是他还是走了进去。

小高走了进去,看见的一幕却是让他全身心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一群孩子,一群衣着破旧,却满脸快乐的孩子。

他还看见站在孩子群里面恬笑的女人。

那是个仙子般的女人——不,对于此刻的小高,就在他看来,她就是那下凡的仙子。

似乎所有的阳光都已经笼罩在她,还有那群孩子的身上,如此的刺眼,却又是如此的温馨。

小高站着。

小高静静地站着。

小高静静地站着突然想一下子跪到地上去。

他一直斜下指着的剑,此刻在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悲鸣声。

女人似乎忽然注意到了他般,她恬静地笑着望了过来,声音很柔和:“请问,你找谁?”

“你就是刘小芳?”

“是的。”

小高眼神一凝,脸色铁青着把手中的剑缓缓指向刘小芳。

小高一字一句地道:“刘小芳,我要杀你。”

刘小芳似早已预料到小高的举动,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高,柔柔地笑着:“你要杀我?”

“是,我要杀你。”

小高的剑笔直地指向她。他知dào

自己不能再和她多说什么,原本他就不应该迟疑!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

然而,却再也走不出第二步。

那群阳光般的孩子蜂拥着堵在他和她之间,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死死地盯着他,有的张开手护着身后的她,即使那双手是如此的短小。

小高的瞳孔突然间就像给一根针狠狠地刺进去般猛缩起来,他握着的剑在不停地颤抖着,低鸣着。

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生不如死。

他突然发xiàn

,他已经再也无法抓稳手中的剑。

小高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小高就这样跑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纠缠

西湖。翠柳。

柳下一人。

一个冷漠的绝世美人。

其实,世上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正如小高的剑会抖动。

女人冰封的心墙也一样会瓦解——慕容燕就是这样。

慕容燕站在西湖岸边,手里没有剑。

已经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习惯性没有再拿起自己的剑。

她沉沦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所填补。

可是那个男人,却从来都不属于她。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因为以后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叫慕容燕,而是叫慕容语珠。

每次想到这里,心里总有种压抑不住的难过。难过得,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是揪心的疼,是后悔的酸楚。可是她能后悔什么,她什么都不能。

也许她是想哭的。

但是自从她的亲娘病逝,她就已经想不起哭是什么感觉。

所以此时的她,是想哭也哭不出来。

即使只是眼睛湿润也好——她低下头,看着碧水浮沉间的倒影,忽然有种想要扰乱水里那双清冽冷漠的双眼的欲望。她试图伸出手去,却发xiàn

始终都够不着。

她默然缩回手,然后看见了水里面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她认识。

也许说到底,这个男人似乎还曾救过她。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男人叫冯三。

冯三看着缓缓站起来的慕容燕,道:“原来你喜欢呆在这里。”

慕容燕转回身,漠然道:“不,只是偶然路过。”说完她便想绕过冯三离开。却见冯三身形微晃,站到前面拦住了她,道:“你有急事?”

慕容燕想了想,道:“没有。”

冯三道:“那何必这么急着走?”

慕容燕道:“我想我没有必要继xù

留在这。”

“是吗?”冯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不如和我聊聊天,怎样?”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慕容燕望了他一眼,道,“我也没想过要和你聊些什么。”

冯三懒散地笑了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让开。”

“不让行不行?”冯三盯着慕容燕,笑道:“慕容燕,我对你有兴趣。”

慕容燕漠然道:“你果真知dào

我是慕容燕?”

“我当然知dào

,你的确就是慕容燕。”冯三道,“也知dào

你是慕容家的大小姐。”

“既然知dào

。”慕容燕淡声道,“那就给我让开。”

“哈哈哈。”冯三大笑着,用手撩向她的秀发。见状,慕容燕脸色一冷,急步往后退去。但是慕容燕忘记了,她的身后便是西湖——于是她一脚踩空,双目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身子往下坠去。

但慕容燕是不会掉到水里的,因为冯三不会放任着她掉下去。

冯三迅速一个纵身,搂住下坠的慕容燕的腰,脚尖轻点,旋转着回到了原来所站的位置,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只是怀里多了一个女人。

慕容燕脚方站稳,便毫不留情地一掌往冯三的胸膛印去。

冯三似早已预料到,另一只握着剑的手已经横置胸前,挡住了她这一掌。

“放开我!”慕容燕的声音就像是从冰窟里传出来般。

慕容燕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的生气!

就连心里的那个男人都不曾这样搂过她,冯三凭什么?!

冯三半眯起眼,看着冰冷的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我不放,你又能怎样?”

慕容燕冷冷地盯着他,却是没有出声。

“慕容燕,别人怕你。”冯三道,“但是我不怕你。”

慕容燕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间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她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看见他却很想看不见他,至少不是现在。

那个男人似乎颇为苦恼地皱着眉,抛了抛手里的剑,苦笑道:“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呢。”

冯三转过头望向那个男人,瞳孔微微缩了缩——Lang子小剑。

第三十七章 想你娶我

似乎还没有遇见过比现在这种情况还要糟的。

看着苦笑的Lang子小剑,冯三也在苦笑。

只不过冯三笑的是什么,小剑笑的又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冯三缓步走向小剑,道,“你的确应该这个时候来。”

小剑奇道:“哦?为什么?”

冯三懒洋洋的打着呵欠,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越过小剑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小剑望着离去的冯三,挑了挑眉,似乎在思索冯三话里的意思。不过很快的,他就没再想了,因为有一个女人走到了他的旁边。那个女人,叫慕容燕。

小剑看着面无表情的慕容燕,打趣道:“怎么,是不是在怪我打扰了你们?”

“我只是想说。”慕容燕漠然道,“事情并不是如你所见那样。”

Lang子轻轻地抛了抛剑,笑道:“事情究竟如何,似乎也与我无关呢,你何必解释?”

“你知dào

的。”

慕容燕身子微微抖了抖,漠然的双目直直地看着他——你知dào

的。

小剑沉默着,转过身,叹道:“我想,我并不理解大小姐你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剑迈开步子,但是身后却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阻止了他的离开。

“你真的不明白?”她的声音忽然像被火焰俘虏的冰雪般,化作细水长流的柔和。

冯三越来越觉得慕容燕是个很让他感兴趣的女人。

不过这种女人却不好对付。

他边懒懒散散地走着,边想着什么。

也许想的就是慕容燕。

也许还有别的。

整个江湖并不是只有美女才能让他有注意力。

但是只要是美女,却往往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就像刚才擦身而过的,有三分像慕容燕的女人。

一个看似娇弱的女人。

“大小姐。”小剑转回身,苦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只叶织的蝴蝶。”慕容燕微垂着头问道,“可是你织的?”

“是。”小剑笑了笑,道,“可还喜欢?”

“喜欢。”慕容燕道,“谢谢你。”

“大小姐客气了。”小剑笑道。

“其实。”

“其实?”

慕容燕依旧微低着头,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小剑好奇地扬起眉,问道:“哦?什么事?”

“我想。”慕容燕缓缓抬起头,迷离的剪水清眸似乎就要望穿他的双眼,她张开小嘴,轻吐芬芳,“我想你娶我,小剑。”

小剑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发xiàn

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她说了什么。

她说:“Lang子小剑,我想你娶我。”

慕容燕直直地看着他,似要紧紧地把他烙印在眼里,心里。

她想他,娶她。

小剑没有开口,也来不及开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姐姐,你果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慕容燕漠然偏转俏脸,望向来人,没有出声。

来的人正是慕容语珠。

此时的慕容燕,能说些什么?

她的妹妹,慕容语珠那双美目正死死地盯着她。

就像一个女人突然发xiàn

自己喜爱的东西,其实另一个女人也有。

女人和女人之间,很多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

这似乎看起来,才真的是女人。

小剑看着眼前的慕容姐妹,突然笑着抛了抛剑,道:“你们现在有没有空?”

慕容姐妹齐齐望向他。

“不如,我们三个人喝茶去。”

慕容府。

慕容绝天站在书房的书桌前,闭目沉思。

他还是没有弄清楚。

究竟Lang子小剑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响起轻微的扣门声。慕容绝天睁开眼,沉声道:“进来。”然后他的心腹刀疤男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Lang子小剑现在在干嘛?”

“回老爷。”刀疤男恭敬地道,“他正在和大小姐,二小姐一起喝茶。”

“喝茶?”

“是,喝茶。”

“哼。”慕容绝天问道,“Lang子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现在可有阿霄的消息?”

刀疤男听着,点点头道:“回老爷,小的得知何霄现在已经在沧江镖局。”

“你是说。”慕容绝天微微眯起眼,笑道,“何霄已经到沧江镖局了?”

“是,小的很肯定。”刀疤男回道。

慕容绝天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刀疤男出去。

而等到刀疤男出去后,慕容绝天的双眼却是闪过一丝冷芒。

第三十八章 巧遇

Lang子小剑活这么久以来,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后悔。

可现在,他后悔了。

他后悔说出那句邀请两个美人一起品茶的话。

小剑颇为无奈地看着品茶的两女。

其实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张开了嘴却发xiàn

只能光顾着喝茶。

慕容语珠偶尔会看着小剑,似乎看着他她会很开心般。慕容语珠是在笑,但慕容燕却是一脸的漠然。慕容燕没有看小剑,也没有看她的妹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杯里的水。

也许现在,其实他们三个人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小剑是真的不知dào



他只是觉得很棘手,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何尝不是在与一个高手对峙?更何况,对峙的高手还是俩!

小剑料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不过更让小剑料不到的是,他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小剑,你怎么会在这?”一道带着惊讶口吻的男声从店门外传了过来。

小剑眉毛一挑,循声望去,讶然道:“秦风?”

来的正是秦风,还有秦风的妻子,雅淑。小剑望了望跟在秦风旁边的女人,那个女人看着他,似是见到了好朋友般,微微笑了笑。

小剑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指了指他的对面。秦风笑了笑,拉着雅淑坐在了他对面。

“看来你还好。”小剑道。

“哦是吗?”秦风看了看慕容姐妹,笑道,“不过看来你不怎么好。”

“是,头疼着呢。”小剑无奈地笑了笑,随口应道,却不想慕容姐妹突然齐唰唰转过头盯着他,小剑愕然。

那个叫雅淑的女人见状,掩嘴轻笑起来。

秦风笑道:“小剑你实在是艳福不浅啊。”

小剑苦笑了下,还没回答,坐在秦风旁边的女人却开口了:“这么说来,相公你很羡慕他呢?”秦风一怔,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发xiàn

有口难言。

“哈哈。”小剑大笑着拍了拍桌子,道,“秦风啊秦风,看你还敢胡说?”

秦风不满地瞥了小剑一眼,道:“你等着吧。”

小剑摇摇头,道:“等?不等啦,难得现在见到你,择日不如撞日。”

秦风扬起嘴角,道:“也对,那还等什么?”

两个大男**笑着齐声喝道:“上酒!”

不料话音刚落,却又是两道清脆悦耳的女声齐声响起:“不行!”

小剑和秦风闻言俱是一怔,相视望去,却是慕容语珠和雅淑。慕容语珠皱起小鼻子道:“我可不喜欢看男人喝酒。”雅淑却是道:“相公不是答yīng

带我来品茶的?何故又要沾酒?”

两个男人如今的脸色别提有多古怪了,现在的他们除了苦笑,似乎也还是只能苦笑。

不过他们不喝,不代表没有人想喝——慕容燕现在就想喝。因为她突然也想起了酒,酒,似乎是个好东西。

“掌柜的,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慕容燕似乎看不到众人的神色,漠然唤道。

其他四人闻言,怔了怔。

秦风看了看慕容燕,望向小剑。

小剑却是把目光转向店外的路人身上,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突然道:“明日便是中秋了吧?”

沧江镖局。

镖局的大堂里,“沧狼”林胜杰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林胜杰的枪没有放在旁边,他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似乎想从眼前的青年身上看出还有着什么是他所不知dào

的。

青年笑了笑,道:“师傅让我转告的事已经全部告sù

林镖头你,如果没有其他事,那就先告辞了,我还有急事,要赶着回去。”

林胜杰站起来,拱手笑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耽误阁下的事了,来人,恭送何大侠。”然后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先是向林胜杰鞠了鞠躬,然后对着青年,往大门方向伸手恭敬地道:“何大侠,请。”

青年点了点头,笑道:“请。”

然后青年跟着那名下人走了出去。

林胜杰负手身后,皱着眉,看着离去的青年,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男子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晃动着扇子。

那个白衣男子笑问道:“大镖头,此人是谁?看似来头不小呢。”林胜杰看了看白衣男子,脸色一缓,笑道:“二镖头好眼力,这个人的确来头不小。”

“哦?那他究竟是?”

“你可听说过‘闪电’何霄?”

白衣男子双眼一亮,道:“莫非他就是传闻能与Lang子小剑一比快慢的‘闪电’何霄?”

“就是他。”林胜杰道,“那你知不知dào

他的师傅是谁?”

“他的师傅?”白衣男子颇感兴趣看着林胜杰。

林胜杰一字一句地道:“慕容绝天。”

第三十九章 少女与醉汉

“闪电”何霄,近年突然出现并轰动江湖的年轻高手。

传闻他的剑很快,他要杀一个人,只在一呼吸的间隙。传闻他的剑速直追Lang子小剑,可是究竟他们两人谁的剑更快点,却是无从得知,因为Lang子与“闪电”一直都没有交过手。

无论如何,“闪电”在江湖人士的眼里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年轻人。

他师承自谁,没有多少人知dào

。但见过“闪电”的人却都知dào

,每次“闪电”出现,身边总会有一个少女跟着。

那个少女总喜欢穿着纯白色的衣服,她很可爱,笑起来嘴角总会带着甜甜的酒窝。

她的笑容很天真,她的人看着也很天真,所以她就叫天真。

天真现在就在洛阳。

她正一脸无聊地坐在某家酒楼外的石栏上,两腿前后晃动着,睁着纯真的大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这些步伐匆匆的人很奇怪。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那样。

天真想不明白。

走得再急,就什么都可以做好吗?

为什么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某个地方,看看自己周围的地方。如此,不也是挺好?

天真眨了眨眼,把头转向酒楼门口,然后看见店小二把一个醉熏熏的青年推了出来,那个青年脚步不稳,像滩死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店小二狠狠地踹了青年几脚,骂道:“烂酒鬼,没钱还敢来喝酒!呸!真倒霉,下次再敢来准打死你!”骂完,往里面走了回去。

天真好奇地看着那酒鬼,发xiàn

他虽然瘫在地上,却仍在嘀咕着什么,迷迷糊糊的。片刻后,青年挣扎着摇晃站起来,睁着模糊的醉眼四处看了看,然后在看到酒楼后,又呵呵傻笑着走了过去。

天真颇感兴趣地看着,不想那青年前脚才刚跨进门槛,就被人用力推了出来,向后倒翻了出去,摔在地上。摔的那个重啊,连天真都忍不住闭了闭眼,不忍直视。

推他的是几个无赖摸样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还大咧咧地骂道:“死酒鬼,竟然敢挡大爷我们的路,找死啊?!”似乎觉得骂得还不过瘾,手一挥,和旁边的伙计一起冲上前殴打青年泄愤。

睁开眼后的天真见此情景,惊呼一声,跳下石栏快步跑了过去,挥舞着小手阻拦了无赖们,随即努力地扶起酒鬼,不满地朝那几个无赖嗔道:“你们太过分了!他都醉成这样子了,你们还这样对他!”

那几个无赖看见天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个开口骂人的无赖色眯眯地笑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来来,让大爷们好好kàn

看啊。”说着,几个无赖把天真和酒鬼再度围起,开口说话的无赖更是把手伸向了天真。

天真皱起柳眉,身子往后缩了缩,想躲开。奈何此时的她仍扶着酒鬼,又能躲到哪里去?

也就在无赖快要碰到天真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酒鬼醉熏熏地嚷道:“酒,酒,酒呢?我的酒呢?”

无赖用力甩开酒鬼的手,破口大骂:“吖个呸,臭酒鬼你找死啊?!要喝酒滚回你娘胎里面去喝!”

天真眨了眨眼睛,问道:“他都这么大了,怎么回到他娘胎里去啊?他不就是想喝酒嘛,你们干嘛不给他喝?”

几个无赖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带头的无赖笑道:“好啊,如果我们给他酒喝,那小美人你就乖乖和大爷我们聊聊天吧,刺刺秀啊,挺好!哈哈哈哈!”

天真不解地瞪着那几个无赖,瞪了许久,然后狐疑地问道:“你们也知dào

怎么刺绣?可是我觉得你们的手好粗喔!你们真的拿得起绣花针?会不会扎到自己啊?”

几个无赖:“……”

天真又道:“你们能看得见针孔嘛?好小的喔!”

几个无赖面面相觑,然后齐声大笑。

其中一个无赖yin笑道:“小美人,穿针线的活大爷我们可经常做了,再小的孔我们也能穿进去,你别担心,哈哈哈——”

天真眨了眨眼,微张小嘴还想要说些什么,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颇为无奈的男声:“阿真,你又惹事了?”

天真听到这声音,立kè

眉开眼笑起来,她转过头嘻嘻笑道:“霄哥哥,你可出来了,我都等好久了。”

几个无赖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腰际配有长剑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带头的无赖大声叫道:“喂!小子,这小美人先借给大爷我们玩玩啊,回头请你喝酒去!”

那青年听着,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四十章 何霄

没有人说得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仿佛就是发生在一瞬间般——那个天真所认识的青年微笑着,左脚往前跨了一步,就只是那么一步,但他已经出现在那个似乎是带头的无赖面前,比成剑决的手指也已抵在那无赖的胸口上。

接着,无赖圆睁着大眼,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出去。

青年看着倒飞到不远处的地上的无赖,微笑道:“这是一点教xùn

,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扫了眼其余的正惊骇地看着他的无赖们,又道,“还不快滚?”

那几个无赖立kè

恐慌地跑到还在地上不停呻吟的无赖旁边,扶起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喔好喔!”天真嘻嘻笑着,鼓起小掌,“霄哥哥好棒!”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道:“好了,阿真我们该赶回杭州了,要不明天的中秋庆典可就错过了。”天真点点头,想了想,转过头指着瘫在地上的醉汉,问道:“可是他怎么办?”

青年望向醉汉,皱了皱眉,道:“这是他自己的事,阿真你别管。”

天真微低下头略带失望地道:“哦。”

青年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抛到醉汉身上,道:“他既然想喝酒,就让他喝个够。”他把手伸向天真,又道,“好了阿真,我们走。”

“好的。”天真蹦跳着把手放到青年手上,与青年一同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三步,一共三步。”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许会一笑置之,但是那青年不同。也正因为那青年听得懂,所以他脸色微变地转回身,看着慢慢坐起来的醉汉。

“你刚刚说了什么?”青年问道。

“我说你刚才一共走了三步。”醉汉直直地看着青年,此时哪里还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丝醉意?莫非这个醉汉并没有醉?

青年知dào

那醉汉指的是方才他教xùn

无赖的时候。

“你看到了?”青年盯着醉汉,问道。

“不是看得很清楚。”醉汉道,“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你果真感觉到我走了三步?”青年道。

“我真的感觉到了,你就只走了三步。”醉汉道。

天真疑惑地看着青年与醉汉,问道:“霄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青年似乎没有听到天真的话般,只是向那醉汉继xù

说道:“你的感觉很准。”

醉汉道:“是,我也相信我的感觉很准。”

青年道:“你不是一般的醉汉。”

醉汉道:“也就是个醉汉。”

青年道:“你可知dào

我是谁?”

“我知dào

,我知dào

你就是出剑很快的‘闪电’何霄。”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何霄抛在他身上的银子掉到了地上,发出轻脆的响声,又道,“所以我想和你比剑。”

“比剑?”何霄似是惊讶地看着醉汉,然后摇了摇头道,“原本我也觉得你有资格和我比剑,但是现在的你连站都站不稳。况且,你的手里没有剑。”

于是醉汉哈哈大笑着向后倒了下去。

醉汉就像一条死鱼那样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你说得对,我没有剑,也已经抓不稳剑了。”醉汉道。

何霄问道:“那你是谁?”

醉汉道:“醉汉。”

只是一个感觉很准的醉汉。

何霄道:“你果然就是醉汉。”说完他拉着天真转身离开。

这时,醉汉的声音却又再响起:“也许你真的很快,但我知dào

有一个人出剑比你还快。”

何霄停住脚步,没有吭声。

醉汉道:“那个人,虽然我没有真的见过他出的剑,但是我却始终感觉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候出剑。”

感觉不到的剑,才是最可怕的剑。

何霄走了,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被拉着离开的天真这时转回了头,高声问道:“喂,醉汉,你真的就叫醉汉吗?”

醉汉晃着脑袋看着逐渐远去的何霄和天真两人,同样大声叫了起来:“如果你不想叫我醉汉,那你就叫我小高吧,我记得我好象是叫小高。”

然后醉汉看见天真笑了,她笑起来,嘴边会露出甜甜的酒窝——“小高,我叫天真!天空的天,真实的真。”

人,已远去。

醉汉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银子。

突然觉得很刺眼。

喝酒?醉汉弯下腰,拾起那锭银子,忽然间似乎又醉了起来。

好,那就喝酒。

醉醺醺的醉汉摇晃着,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走去——毕竟他现在就只剩下酒了。

第四十一章 纷争

昏黄的夕阳。

斜斜照着喜气洋洋的杭州。

明日便是中秋,由慕容府引领举办的中秋庆典也将在明日戍时开始。

慕容绝天看着忙碌搬运着彩灯花旦的下人,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也许是关于Lang子小剑的事,也许是关于“闪电”何霄的事。

很多人都知dào

何霄的剑很快,可能追得上Lang子的剑速,但是很多人都不知dào

何霄是他的徒弟,慕容绝天唯一的徒弟。

慕容绝天对何霄的办事能力很放心,因为何霄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至于慕容绝天让何霄去沧江镖局所为何事,就只有他们才知dào

了。

虽然对Lang子小剑的目的还是不清楚,但是慕容绝天却不会因此而放过Lang子这条大鱼。不管怎样,有Lang子在,慕容家就一定会比秦家多几分实力。

至少,Lang子不会站在秦家那边,即使他和秦风是最要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慕容绝天想起一个人——秦霸。

真zhèng

能让慕容绝天放在眼里的,不是Lang子小剑,也不是别人,而是秦家的家主,秦霸。

秦霸他所谓的联姻,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秦霸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慕容绝天与他见过几次,彼此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和危险的气息。

慕容绝天突然很期待秦霸这次的目的。

哪怕会让慕容家从此消失,慕容绝天还是很期待——因为慕容绝天相信英雄必定能战胜一切。

慕容绝天就是想成为那个英雄的人,会被拥戴为武林盟主的人。

这时,一个下人走近慕容绝天,恭敬地道:“老爷,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在内堂——”慕容绝天皱起眉,挥挥手制止下人的话,道:“由她们去吧,你去做你的事。”

“是,老爷!”下人退了下去。

想到两个夫人,慕容绝天就是一阵心烦。

随即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自然,便是慕容燕的娘。

“纤儿,你一个人在上面,可还好?”他抬起头,喃喃着道。

慕容绝天独自站着,望着昏黄的苍天。

忽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二夫人和三夫人向来不和,只要是慕容府的人都知dào



而现在,她们就在内堂。

二夫人坐在椅子上,道:“哟,三妹今天回来得真早。”

三夫人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回道:“二姐不是比小妹还要早吗?”

二夫人笑道:“是吗?不过,看来三妹今天可是受尽滋润啊。”

三夫人也笑了笑,道:“可不是,若是与二姐比起来,小妹的脸色的确红润多了。”

二夫人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三夫人似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笑道,“二姐真是风趣,我们都人老朱黄了,就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

“那是你,不是我!”二夫人冷哼道,“别以为相公他不知dào

你的事。”

三夫人脸色一变,道:“二姐心思可真多。”

二夫人娇笑几声道:“三妹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很关心你的呢。”

三夫人沉默着,没再说什么。

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两位夫人转头望去,却是慕容燕。

“见过二娘,三娘。”慕容燕的双眼似乎有着些许醉意,她漠然道,“燕儿身体不适,先回房了。”二夫人含笑着点点头,三夫人却是笑道:“燕儿注意休息。”

慕容燕不再迟疑,径直往里面走去。

二夫人看着慕容燕离去的倩影,轻叹道:“像,真的太像了。”

三夫人笑道:“二姐可是想起了大姐?”

二夫人道:“你看燕儿不是很像大姐吗?”

三夫人道:“是,像极了。只可惜啊。”

“可惜?”二夫人道,“三妹可惜什么?”

三夫人道:“小妹是可惜二姐你。”

二夫人道:“喔?怎么说?”

三夫人笑道:“可惜二姐你百般讨好相公,却始终代替不了大姐啊。”

二夫人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来,狠狠地盯了眼三夫人,随即拂袖而去。

然后整个内堂便回响着三夫人得yì

的笑声。

第四十二章 小翠

中秋。午时三刻。

似乎中秋,便是情人以及亲人团圆的节日。

慕容燕打开盛放着衣物的箱子,挑选,翻弄,双眼却是一阵茫然。

其实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要这样。

她望向房间外面,看着飘洒下来的阳光,似乎看见了肆意翻滚的尘埃。

慕容燕漠然地望向立于旁边的小翠,道:“小翠,你看我穿这件可以吗?”

小翠仔细地看了看,点点头道:“大小姐,你穿什么都好kàn

,这件就挺好kàn

的。”

“是吗?”慕容燕放下手中的衣服,道,“小翠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小翠应道:“是,那小翠告退了。”

慕容燕静静地看着小翠离开,然后走近梳妆台,拿起用细绳串着挂在铜镜上的叶织蝴蝶,轻轻晃了晃——那蝴蝶便似要飞起来般。

中秋了。

可是她心里最牵挂的两人,一个已经永远离她而去,一个却是无法为她所有。

慕容燕缓缓趴伏在梳妆台上,任由那刺眼的光芒泻下,映照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的影子。

小翠离开慕容燕的闺房。

小翠低着头小碎步往慕容府柴房的方向走去。

小翠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她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来到柴房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柴门很快合拢起来。

然后传来小翠的嬉笑声和男人的喘息声。

良久,当柴房里安静片刻后,小翠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大小姐已经爱上Lang子小剑了。”

男人问道:“你怎么知dào

?”

小翠道:“因为她变了,以前的她是不会问我她穿的衣服怎么样的。”

男人道:“你怎么肯定她爱的就是小剑?”

小翠道:“我当然肯定,大小姐的铜镜上面就挂着一个叶织的蝴蝶。”

男人奇道:“叶织的蝴蝶?”

小翠道:“对啊,而且我也知dào

那是Lang子小剑送给她的。”

男人道:“这你也知dào

?”

小翠笑道:“嘻,因为就是我告sù

他大小姐的房间在哪里的啊。”

男人道:“那慕容燕发xiàn

你和我的事没有?”

小翠道:“没有。”

男人道:“慕容语珠呢?”

小翠道:“二小姐经常问我关于大小姐的事,但是没问我的事。”

男人道:“好,小翠,你快回去吧,免得被别人发xiàn

。”

小翠嗔道:“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男人笑道:“好小翠,你就别使性子了。”

小翠嬉笑几声,便再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柴房的门轻轻打开了,小翠小心地探头出来,看了看,然后走了出来并把门关上,随即脚步匆匆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小翠往回去的方向走时,却是遇到了麻烦——因为她在走道上,碰上了慕容语珠。

慕容语珠疑惑地看着小翠,问道:“小翠,你这么急着是赶着去哪里?”

小翠略微惊慌地低头,道:“回二小姐的话,小翠是赶着回去服侍大小姐。”

“哦?”慕容语珠看着惊慌的小翠,笑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呢,你刚才去哪里了?”

小翠脸色微变,头垂得更低,小声道:“小翠,刚才是去帮其他下人的忙。”

慕容语珠似是恍然地道:“哦,是为今晚的庆典吧?”

小翠慌忙点头道:“是。”

慕容语珠道:“好,那你去好好伺候我姐姐吧。”

小翠点点头,忙不迭地急步离开。

慕容语珠看着离开的小翠,然后又转向小翠来时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四十三章 谜

戍时。杭州的夜已被灯火照亮。

街上,楼下,店外,集市里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四处张望的男人。

Lang子小剑就是四处张望的男人。

似乎在他看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感觉。

小剑也是男人,他也要四处张望,也许是想和其他男人一样找一找有没值得搭讪的目标。只不过,他看的却不是女人,他更多的只是把目光停留在绚烂的灯笼,香喷喷的小吃。

虽然他看的不是女人,却有女人在看他。

这个女人就是慕容燕。

慕容燕在庆典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找他。

慕容燕觉得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可是当她看见Lang子小剑,却发xiàn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Lang子小剑自然也看见了慕容燕,不过他和慕容燕的反应不同,他说了什么。他说:“大小姐,你穿得这般娇媚动人,怕是要勾走男人的魂吧?”

慕容燕静静地看着小剑,静静地看了许久,才开口道:“若真是要勾走男人的魂,也只想勾走一个男人的魂。”

小剑笑道:“如此说来,那个男人甚是荣幸呢。”

慕容燕道:“我想四处走走。”

小剑道:“我陪你。”

慕容燕喜欢在卖小吃的摊上停留,但是每当小剑问她是否想吃点什么时,她却都只是摇摇头。

小剑真的不懂这个女人。

莫怪乎有人说懂一个女人的心,有若海底捞针。

慕容燕自顾自地往前走,小剑紧跟在旁边,或者说是比她还要快上两三步。人山人海的街上,没有人能挤到慕容燕。

慕容燕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挂满灯笼的地方,道:“我们过去看看。”

小剑望过去,看见有很多人在围观,便道:“好。”

于是他们走了过去。

他们走了过去才知dào

原来是在猜灯谜。

慕容燕看见大部分人都在看着一张纸。一张摊开的纸,一张摊开的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小剑也看见了,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走吧。”

慕容燕略带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着他走了。走了一会,小剑突然道:“你知dào

那张白纸的谜底是什么吗?”

慕容燕道:“是什么?”

小剑道:“谜底就是一个字。”

慕容燕道:“什么字?”

小剑道:“迷。”

慕容燕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小剑,她在等他的解释。

“一张白纸,是谜面。”小剑回转身,笑了笑道,“但是上面一句话也没有,那便是少了谜的左边,所以,是个‘迷’字了。”

慕容燕听着,微低下头,想着什么。

其实人的一生何尝不是个谜?少了言语,自然也是迷了。

迷失了自己的人,又会有多少?

慕容燕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个。至少,她真的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个江湖本身就是一个谜。

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累了,有的人杀死了别人然后再被另一个人杀死。

这些就不是迷失的人了吗?

那么,小剑呢?

Lang子小剑是不是也算一个?

什么时候回过头来,发xiàn

曾经的身不由己,是否就会很疲惫?

还是说,只是一种安稳的解脱。

Lang子小剑以后会怎样,慕容燕以后会怎样,这里所有的人以后会怎样,甚至这个江湖以后会怎样,又有多少人会知dào

多少人会去想,还是说,即便想到了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这个江湖少了言语,便也是迷。

这个江湖又何尝不是早就已经迷失了的。

但江湖,始终还是江湖。

慕容燕忽然上前一步,把头挨在小剑的胸口上,双手轻轻揪住他的衣服。小剑诧异地看着她,问道:“我说慕容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慕容燕想说些什么,她想告sù

Lang子小剑的,她一直都很想告sù

他的话。

她缓缓抬起头,仰望着小剑的剪水清眸闪烁出迷离的神色,她张开嘴,轻声说道:“小剑,我——”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也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疑惑口吻的男声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第四十四章 两剑相会

Lang子小剑,是江湖公认的第一快剑手。

而何霄的剑速,却是被誉为可以直追Lang子小剑。

他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交过手。

但是他们能彼此感觉得到对方的存zài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何霄看着小剑的双眼是冷静的,却又充满挑衅。第一次见面就展露自己的敌意,似乎显得有些稚嫩。

对此,小剑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望向何霄旁边的少女——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天真。

天真不是第一次看见慕容燕,相反之前她经常会去找慕容燕并缠着她玩,慕容燕对着天真虽然也是一副冷漠的脸色,但却能接受天真的嬉闹。

让天真感到惊奇的,是她第一次看见慕容燕挨在一个人的胸口,更何况那还是一个男人。

“燕姐姐,他是?”天真好奇地眨着眼,看着小剑。

慕容燕缓缓离开小剑的胸膛,理了理柔发。

“他是Lang子小剑。”回答的却是站在她身旁的何霄。

天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啊!是他?!”

小剑看着不停忽闪眼睛的天真,突然笑了,因为他发xiàn

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女。他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燕望向小剑,双目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天真嘻嘻笑道:“小剑大哥好啊,我叫天真。”

“天真。”小剑笑道,“好,人好,名字更好。不错,我喜欢。”

天真鼓着小掌乐道:“好喔,我也很喜欢小剑大哥呢!”

何霄无奈地摸了摸天真的脑袋,道:“好了阿真,我们就别打扰大小姐他们了,走吧。”天真嘟起小嘴,闷声道:“哦,知dào

了。”

小剑望了望何霄,道:“看来朋友是个用剑高手,不知朋友你是?”

何霄道:“何霄。在Lang子前,我又怎么敢说自己会用剑呢。”

两位剑客对视了一会,突然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至于他们笑什么,兴许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了。

慕容燕道:“何霄是爹的亲传弟子。”

小剑道:“慕容绝天的弟子?”

何霄道:“正是。”

小剑似乎还想问些什么,旁边突然挤来一个下人模样的男人。那男人见到小剑等人,立kè

惊喜地道:“见过大小姐,何公子,天真小姐和小剑大侠。小剑大侠,小人可找到你了。”

小剑疑惑地道:“找我?”

那下人道:“是,二小姐让您快点到庆典高台。”

小剑道:“庆典高台?那是哪里?”

那下人道:“请跟小人来。”

小剑点点头,望向其他人。何霄笑道:“二小姐在那里,想必师傅也在那里,一起过去吧。”天真嬉笑着鼓起掌:“好喔好喔!”

慕容燕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让下人带路。

那下人鞠了鞠躬,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小剑等人便也跟了上去。

而就在小剑等人离开后,有一个人也顺着他们的方向慢慢跟了过去。那个人的神情,颇为懒散。

那个人正是冯三。

冯三在很久之前就看见慕容燕和小剑了,但是他没有出声打招呼,只是静静跟着。

小剑所说的那个关于“迷”字的解释他也听到。

他也懂。

也正是因为他懂,所以他忽然觉得活着很累。

原来活着其实也是很累的。

但再累也好,他还是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冯三这么告sù

自己。

第四十五章 那一朵花

中秋的桂花是开得最好的。

开的最好的也是开得最漂亮的。

但是这些散发着芳香的桂花还是要飘飘然落下来,落下来却又更美。

庆典高台就在这桂花飘洒的地方。

大部分人也在这个地方。包括秦风和雅淑。

雅淑把头抬得高高的,似乎在数着有多少朵美丽动人却又娇小的桂花在夜风里落下。

雅淑叹道:“相公,你说这些桂花漂亮吗?”

秦风笑了笑道:“自然漂亮,但又如何及得上你一半的美?”

雅淑道:“我以后也当这般落花可好?”

秦风抱住她,道:“不好,你就在树上好好地开着。”

雅淑道:“开再久再好也一样要从上面掉下来罢。”

秦风道:“那我就在下面一直等着。”

雅淑挨进他的胸膛,道:“相公果然还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

秦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里人真的很多,但秦风和雅淑还是远远就看见了Lang子小剑。他身边还有几个人,慕容燕和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还有一个英俊的青年。

他们就站在高台的另一边,然后台上的慕容语珠跑了过去。

慕容语珠拉起Lang子小剑的手,娇笑道:“你终于来了。”慕容语珠当然也看见了慕容燕他们,但是她没必要去理会。

慕容语珠放开小剑,转身又回到台上。今日,她就是主角。

慕容绝天以及他的两位夫人,还有慕容风也在台上,他们就坐在高台后边。

慕容语珠向一个拿着红色彩花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下人便一跃而起,反复踩踏大树的枝干,让身形窜高,最后把彩花稳稳地挂在了高台旁边大树悬空的枝条上。

等下人退下后,慕容语珠便娇声笑着对台下的人群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逢中秋佳节,语珠有幸引领庆典,现在高挂一朵彩花,和往年一样,只要台下的诸位谁能够争夺此花,并把它送给心仪的人,我们便一起祝福他们如何?”

台下的人群踊动着,纷纷叫好。

与此同时,台下开始聚集起争夺彩花的人,不乏有书生秀才之流,也有略懂武术的莽夫,杀猪的,捕鱼的,摆摊卖饰物的小贩,甚至连小孩童都兴奋地吆喝着跑进来活动手脚凑热闹。此时此刻,中秋喜庆的氛围立即活跃了起来。

要知dào

,这个环节确实是每年中秋庆典的一大趣事,下到小孩童,上到中年人,都想要在众多心仪的女人面前去争夺这彩花,不仅是展示自己攀爬巨树的胆量,也是感觉参与到这环节中去会很欢乐。难得的节日,自然要开开心心度过了,而且,每一年夺得彩花的男人,送给心仪的女人后也或多或少能够得到女人的欣赏,甚至直接凑成一对的亦有。

可以说,除了热闹非凡的中秋灯笼街外,慕容府每年所举办的庆典基本都会吸引绝大部分的杭州平民过来,男女老少皆有。

因为这个庆典有诸多环节,除了争夺彩花外,还有品酒,猜灯谜等各种游乐环节,确实精彩异常。

慕容府选择的地方很宽,搭建高台以及布置方面皆是精致漂亮之极,再加上杭州知府的授意,甚至派遣衙差们配合维护秩序,每一年举办的中秋庆典,都是非常的圆满成功,让人满yì



当然,这种增添民心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这是知府所思,也是慕容府所想的。

看着眼前乱哄哄着摆弄袖摆准bèi

争夺的人群,慕容语珠咯咯笑了笑,放声唤道:“诸位准bèi

好了吗?”

“好了!”

“早就准bèi

好了!”

“等着呢!”

“快开始吧!等不及了!”

“小家伙,别踩我脚!一边玩去!”

……

嬉闹声,嚷嚷声充斥了整个高台下沿。

慕容语珠颇为满yì

地笑了笑,随即挥手唤道:“争夺开始!”

争先恐后的人群乱嚷嚷着冲向了几个人合抱才能成圈的巨树,速度快的已经在开始攀爬。只是速度快,有时候并不是好事,这一刻才刚爬上一点点,就给人一把抓住揪了下来。懂一点武术的人,稍微好一些,比其他人要快一点攀上最低沿的巨树枝干,然后继xù

努力往上攀爬。至于那些小孩童们,还真就只是站在一边吆喝着加油,说起来,他们要去爬树那还不是给撵回来?

面红耳赤的人群,争夺攀爬中难免会有碰撞,造成一点小伤。也就一些皮外伤罢,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看着热热闹闹的争夺环节,周围观看的人也很是兴奋,看到精彩处自然鼓起双掌。

这环节是属于他们的,慕容家或者拥有高强武艺的人自是不会参与到其中,也许对他们来说,并不屑于此。他们也并不认为,会有哪个高手愿意放低身价去凑个热闹。

可没想到的是,还真就有这么个人。

等到大家反映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如同风一般,快速轻巧地跃上巨树,穿过争夺的人群,飞至彩花前,伸手一抓便把彩花抓在了手里。

错愕的表情,逐一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有的人是因为没想到争夺环节会结束这么快,有的人是因为没有料到眼前的男人竟然会出手,凑这样的热闹。还有的人,想着别的。

慕容语珠抬起头,看着抓着彩花飘飘然落下的男人,看着他微扬的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异彩。

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总有一种魔力,总是让人无法捉摸。

不过,不管怎样慕容语珠还是很满yì

的,因为她知dào

这朵花是给她的,因为这朵花现在就在Lang子的手里。Lang子小剑的花不给她,还能给谁?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朵花却真的不是给她的。

Lang子小剑手里的花是给另一个女人的,这个女人她也认识,而且很熟悉。

这个女人就是慕容燕。

慕容燕也想不到是给她的,直到她看着Lang子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彩花,她还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慕容燕漠然地望着小剑,忽然间不知dào

要说什么。

其实她是想问的,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把这朵花给她。

小剑却是笑了笑,道:“别问我为什么会给你,只是突然间觉得这朵花和你很配。”

“咯咯,小剑你弄错了吧?我在这里呢。”不知dào

什么时候,慕容语珠已经走了过来,她脸上还是带着娇柔的笑,但是她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慕容语珠伸手抓住慕容燕手里的彩花,道:“姐姐,来,给我。”

慕容燕微微低下俏脸,神情冷漠着没有出声,手却是紧紧抓着彩花不放。

慕容语珠脸色一变,用力猛扯起来,叫道:“放手!”

慕容燕的手却是抓得更紧,慕容语珠又怎能扯动分毫?

也就在这时,彩花终于不堪拉扯,断裂开来。

红色的纸质花瓣就像树上落下来的花般,在半空中四散而开。

慕容燕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飘散的红色花瓣,心里忽然像是丢失了什么。

就是这样了么,就只能这样了么。

站在对面的慕容语珠突然举起手,一记耳光便甩在了慕容燕的脸上——“啪!”

第四十六章 刺杀

女人甩出去的耳光,都不是一般的狠。

至少现在甩在慕容燕脸上的这记耳光便是。

雅淑远远看着,突然开口道:“甩得好狠。”

秦风道:“就算甩得再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狠。”

雅淑道:“是的,所以我甩相公耳光一定毫不留情。”

秦风不再吭声。

秦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他前些时日发xiàn

的,而这个问题他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答案。雅淑自然不知dào

这个答案,知dào

这个答案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Lang子小剑。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小剑那里。

而Lang子小剑现在就站在高台的另一边,静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慕容语珠收回手,一字一句地道:“慕容燕,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她看着嘴角缢出血丝却依旧冷漠着不发一言的慕容燕,又吃吃笑道,“可是姐姐啊,我能得到的,你也一样得不到。”

“珠儿,你这是干什么!?”慕容绝天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还不快向你姐姐道歉!?”

“对不起啊姐姐,妹子一时控zhì

不住。”慕容语珠咯咯笑着,看了看Lang子,转身离开。

慕容燕轻轻用手指拭去嘴角的血丝,漠然看着走回高台的慕容语珠,却没有望旁边的小剑一眼。慕容燕现在不敢看Lang子小剑,一点都不敢看。

小剑也没有在看慕容燕,因为他一直在看慕容语珠。

天真却是一直看着慕容燕,天真的双眼满是不解和同情。也正是因为天真一直在看慕容燕,所以她看到了一把闪着寒芒的剑,一把从旁边刺向慕容燕的剑。

天真尖叫:“燕姐姐小心!”

慕容燕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看着刺过来的剑,却是没有丝毫惊慌。因为拿着那把剑的人已经死了,死在另一个人的剑下,另一个人就是站在天真旁边的何霄。

Lang子小剑呢?

Lang子小剑已经站在面无血色的慕容语珠跟前,在他的脚下躺着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这两个杀手是在第一个杀手刺杀慕容燕的同时扑向已经走到高台正中的慕容语珠,但是当他们举起剑的时候,慕容语珠前面已经站有一个人,Lang子小剑。

小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小剑出了几剑?

已经死了的人自然是不会知dào

的。

没死的人却又有几个人知dào

?小剑的剑还在剑鞘里,他究竟出了剑没有?

慕容燕不知dào



她只知dào

现在忽然有种莫名哀戚的感觉。

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天真没有追上去,因为她的手被何霄抓着。何霄朝她摇了摇头。

不过,另一个人跟了上去。

冯三跟了上去。

慕容语珠的心情很糟,她已经笑不出来,原本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主角,却没想到会接连二三地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她走上前,用力揭开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罩,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也就在这时,慕容绝天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下人。他扫了一眼杀手,挥挥手,那几个下人便手脚利落地把尸体抬走。

慕容绝天朝台下慌乱的人群拱拱手,道:“各位请放心,我已安排人手下去,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惊扰各位,请各位继xù

庆贺。”

慌乱的场面,一下子就被稳住了。

慕容绝天的话在杭州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不说在江湖上的地位,就连杭州知府也是对他敬上七分,既然慕容绝天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也可以安心。

不过,这里却不再适合庆贺,死了人的地方没有人会喜欢继xù

停留,场面逐渐在人群的四散中变得冷清。

慕容语珠走了。

她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Lang子小剑也走了,一样低着头——他突然想去喝酒。

慕容绝天让下人带Lang子去了酒窖,他相信Lang子会满yì

那里的酒。

慕容绝天看着走远的Lang子,突然笑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不再是浪子

慕容燕一个人在走,任由拥挤的人流推着她走。

她睁着双眼,看见许多晃来晃去的Lang子小剑。

她不明白Lang子小剑为什么会先去救慕容语珠而不是救她。是因为要杀慕容语珠的人比她多一个?还是因为何霄就在旁边?可是以他的实力,要同时救下她们又有何难?

她忽然间不想明白了——慕容燕的心已经乱透。

拥挤的人还在拥挤,慕容燕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拽向一边。

如此热闹的夜晚,有一间房里却是寒意森然。

因为里面躺着三个死人,三个死了的黑衣杀手。房里面还有两个活人,慕容绝天与何霄。

慕容绝天揭开杀手的面罩,道:“这三个家丁死得好。”

何霄道:“是因为留在身上的剑痕?”

慕容绝天指着何霄杀死的人,道:“从他的身上我可以知dào

你的剑又有了长进。”何霄默然。

慕容绝天又指向另外的两个死人问道:“你可知dào

Lang子一共出了几剑?”

何霄道:“徒儿惭愧。”

慕容绝天笑了笑,把死人黑色的外衣扯下,露出其上半身明显的伤口。何霄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四道剑痕。

慕容绝天道:“现在你可知dào

了?”

何霄道:“八剑。”

“不,你错了。”

何霄一怔。

慕容绝天笑道:“Lang子只出了七剑。”

夜已深,街上却仍热闹非凡。

所以Lang子选择了一个比较冷清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林子,他就倚在一棵大树底,怀里抱着一个大酒坛。

大酒坛里面装的自然是酒,而且是上好的酒。

原本喝酒是一件很快活的事。

但是Lang子现在却一点都不快活。

“喝酒怎么可以不叫上我?”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Lang子没有望向来人,却是猛灌了一口酒,叹道:“你不怕这是毒酒?”

来人道:“哈哈,毒酒我一样照喝,你喝的酒我自然也能喝。”

Lang子笑道:“可惜在慕容绝天的酒窖里我就只能找到这么大的酒坛了。”

来人奇道:“哦?莫非这是最大的?”

Lang子道:“不,最大的已经被我在酒窖里喝光了。”

来人笑骂道:“小剑你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去做酒鬼也不叫上我!”

小剑大笑,道:“秦风啊秦风,你以为你还有当酒鬼的机会?你的夫人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才怪。”秦风苦笑着摇摇头,道:“如此说来,我的确是没有当酒鬼的资格了。”

小剑把酒坛抛给秦风,道:“现在她不在,你大方喝吧。”

秦风接过酒坛,沉默着,却是不喝。

小剑道:“怎么?”

秦风把酒抛回给小剑,道:“原本我应该喝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喝。”小剑接回酒坛,没有吭声。

秦风道:“小剑,你变了。”

慕容燕用力甩开抓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那个人,道:“我说过,别碰我。”

那个人转回头,一脸懒散的神情,却是冯三。

冯三淡然问道:“你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花给你?”

慕容燕不答,转过身便欲离开。

冯三大声道:“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慕容燕身形一颤,停了下来,却仍是没有开口。

冯三一字一句地道:“你应该很清楚。他,已经不再是你所知dào

的Lang子。”

“Lang子已经不再是Lang子。”慕容绝天是这么说的。

何霄皱起眉,不解地看着慕容绝天。

慕容绝天扯下另一个杀手的黑色外衣,指着三道剑痕中的其中一道,笑道,“你看好了,这一道剑痕是不是和其他的不一样?”

何霄看着慕容绝天所指的剑痕,神色一震——这一剑入肉的深度比其他的剑都要深。

慕容绝天道:“这是Lang子所出的最后一剑,其实那时候他是在考lǜ

到底要不要出第八剑。”

何霄没有出声,只是闭起了眼。

已经足够了,这一剑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慕容绝天冷笑道:“虽然还是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他已经不足为惧。”

真zhèng

的Lang子,出剑是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小剑,你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Lang子。

秦风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把剑,狠狠地刺进了小剑的心口。

小剑静静听着秦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高举起酒坛,对着嘴猛灌。

酒水哗啦啦地倾泻着,把他的衣服打湿——他毫无所觉。

原本小剑什么都有。

有酒,有剑,还有他的朋友。

他想尽情喝酒的时候,他总可以找到他的朋友陪他畅饮。

可是现在——秦风没有喝他的酒。

也许小高和李勇会喝,但他们却都不在。

小剑还有什么?小剑还有他的剑,他一个人的剑。

独自一人喝酒,发xiàn

手里只有一把剑。

小剑仰天长笑,疯狂地大笑,笑得很是开心。

其实小剑是想哭的——他现在也的确在哭!

只不过脸上的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酒,哪些是泪!

“啊——!!”

歇斯底里的嘶吼,却又有谁能够明白?

他不再是Lang子小剑。

“是又如何?”慕容燕依然没有转身,但是开口了。

冯三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燕漠然说着,声音里却是若水般的柔和,她说了什么。

她说,就算他不再是Lang子小剑,我在乎的人依然是他。

第四十八章 心依旧

冯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了什么?

他忽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似乎不敢相信在眼前这女人的口中会听见这样的话语。

慕容燕当然不会等冯三回过神,她毫不犹豫地走了。

慕容燕的脸上虽仍是漠然的神色,但是她的心却是在急促地跃动。她说出来了,便再也控zhì

不了,控zhì

不了那掩埋在心底的对那个男人的情意。

她想见他。

想见那个她看不懂却又被深深吸引住的男人。

她现在就想见他。

慕容燕径直往某个方向走着,走得很急。

慕容燕有种感觉,只要她继xù

沿着这个方向走,她就会见到Lang子小剑。

而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因为Lang子小剑确实就在那里。

慕容燕远远地看着,看着倚坐在树下的Lang子小剑。他闭着眼,脸微微偏向一边,双手很自然地垂放在张开的腿上,他的剑就倚在身旁,还有斜放在地上的酒坛,还有飘飘洒洒的落叶,还有吹拂而过的夜风。

Lang子睡着了。

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慕容燕远远望着,动人的眼眸却是有若冰雪消融的温柔——就像那飘逸的微风,轻轻拂弄着他的额发。

她一步步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他身旁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她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而她也这么做了——她缓缓跪坐在地上,漠然却又似百般温柔地看着他熟睡的脸,悄悄地把手伸了过去。

而就在她的手快要碰触到他的脸时,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秦风在高台附近找到他的妻子雅淑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纠缠着她。

秦风皱起眉,快步走了过去。

他认得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慕容三少爷,慕容风。

“慕容少爷,我夫人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秦风走到雅淑身旁,轻搂她的细腰,看着慕容风道。

慕容风扇了下扇子,笑道:“没有,没有,兄台言重了。”他看了看娇媚的雅淑,又道,“尊夫人实是可人,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天罢,既然兄台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风点点头道:“慢走。”

慕容风收起扇子,笑了笑,转身离去。

看着远去的慕容风,一直冷着脸的雅淑忽然把头挨在秦风的胸膛上,秦风问道:“怎么了?”

雅淑道:“那个男人,我怕。”

秦风皱皱眉,道:“不怕,我在这呢。”

雅淑紧紧抱住秦风,没再说什么。

秦风回抱着她,道:“我们回去吧。”

雅淑问道:“你不是说去找小剑吗?他呢?”

秦风沉默了一会,道:“我想,他需yào

一个人冷静一下。雅淑,我们现在回去好吗?”

雅淑道:“好,回去我弄点小菜让相公尝尝。”

秦风笑道:“好,不过家里好象没有酒了。”

雅淑道:“那便去买罢。”

秦风奇道:“可以吗?”

雅淑道:“当然,我挺想知dào

人是怎么在酒坛堆里睡觉的。”

秦风哈哈笑道:“酒鬼当然就是睡在酒坛堆里的。”

雅淑云淡风轻地道:“是的,我也挺想试下睡在那酒鬼身上的感觉。”

秦风不再吭声。

相互偎依着,两个人的身形慢慢消融于喧闹的夜色中——似乎这一刻的夜,只属于他们两个人。那一刻的风,也不再冷。

慕容燕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即使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很有力,甚至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Lang子小剑微睁着醉熏熏的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女人。”说着,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又道:“你走。”

慕容燕没有动,她问道:“包括我吗?”

“是。”小剑的手四处摸索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除非你不是女人。”

“可是我想见你。”

小剑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望向慕容燕,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见你。”慕容燕的声音忽然变得若水般的柔和。

Lang子直直地看着她,忽然发xiàn

认不出这个女人是谁。

“你知dào

么。”她望进他的双眼,迷离着那双剪水清眸,忽然露出一抹淡然却又如梦幻般动人的微笑,她说了什么,她说,“小剑,我爱你。”

你知dào

么——小剑。

Lang子小剑怔怔地看着,看着她慢慢靠近的绝美娇颜,看着她缓缓闭起的美目,她柔软的双唇轻轻地印在他的嘴上。

时间似乎忽然间被静止。

残叶飘飘然着落在他们的身上,又再被安逸的夜风拂落在地上——娇思情柔,何时方相守。

莫言悲宿百恩求。

一杯酒。

乱心流。

夜风虽寒,她的唇却是温暖如春。

那股暖意一直从她的双唇传到他的心里。

他忽然有股冲动。

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可是举起来的双手,却是很用力地把她推开。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本不该在这时候想起却突然间被想起的女人,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

他为什么会突然间想起那个女人——Lang子不知dào

,慕容燕当然更不知dào



她只知dào

她现在的心很难受,一种莫名的酸楚。

慕容燕静静地望着推开她的男人,轻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Lang子也很想知dào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有答案么。

Lang子拿起倚在旁边的剑,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去。

慕容燕望着他的背影,颤声唤着:“小剑。”

Lang子的身形晃了晃,脚步却是不停。

她静静地望着他,一直望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还是望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

也许她是在等。

也许她还有很多话想要亲口告sù

他。

也许她会不顾一切追上去。

也许的也许。

这便是无言的结局。

双手环抱着自己,她微垂俏脸,双眼漠然着却是如风的伤感。

小剑,你就真的不愿意留下来么——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

慕容燕缓缓靠在树上,似乎此时此刻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她忽然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

即使现在的风,忽然变得很冷,很冷。

第四十九章 莫名

Lang子往前走,一刻不停。

其实他已经不知dào

该走去哪里。

秦风说得没错,他是变了。以前的他从不会问自己要去哪里,可现在他却是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究竟想去哪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犹豫?

Lang子忽然很想知dào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去想——一把剑突然从旁边斜斜刺了过来,破开黑夜,一下子便刺中了他的肩膀。

不过,这把剑却只刺入不足一分便停了下来。

Lang子也停了下来,因为如果他再继xù

走便是把自己送上剑口。

“Lang子小剑,原本我想一剑杀了你。”持剑的人声音带着些许懒散。

“可是你没有。”小剑睁着醉眼道,“冯三。”

冯三道:“我现在还是可以杀你。”

小剑道:“我相信。”

冯三收回剑,道:“我今天不杀你,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小剑问道,“什么人情?”小剑的确想不起冯三是在什么时候欠过他人情,但是冯三说有他就绝对相信有。因为要杀Lang子小剑,现在的确是难得的机会。

“小高可是你的朋友?”冯三问道。

小剑道:“是。”

冯三又道:“李勇自然也是你朋友了?”

小剑道:“当然。”

冯三转过身,道:“你该庆幸你有他们这两个朋友。”

小剑道:“我知dào

。”

冯三道:“你的酒我是不能再喝了。”

小剑道:“哦?”

冯三道:“如果是以前的Lang子,我或许会考lǜ

,但现在的你只是个虚伪的面具,现在的你完全可以去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从而去达到你的目的。”

Lang子沉默。

冯三迈开脚步,声音如同破开黑夜的寒剑:“下次若再有机会,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别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冯三走得很快,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Lang子没有吭声。

夜风在孤独,吹着他一个人单薄的身子。

摇摇晃晃。

小剑举起手里的剑看着,静静地看着,突然笑了——他的手里还有剑。

然后Lang子继xù

往前走。

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他突然很想去那里,那里有间比秦风的家还要简陋上几分的小木屋。

小剑踉跄着朝着那个地方所在的方向走。

虽然离这里有点远,虽然小剑醉了,但是关于那个地方的记忆却是非常的清晰。

更何况他一直都觉得他没有醉。

可是当他看到那间小木屋的时候,忽然发xiàn

自己原来真的醉了。

否则怎么会看见那本该漆黑一片的木屋如今却是灯火明亮。

里面有人。

会是谁?小剑在疑惑,心却又在紧缩,其实他已经猜出来。知dào

这间小木屋存zài

的人,除了他,或许就只剩下那个人,那个女人。

小剑站在离木屋不远处的地方,犹豫着。

理智告sù

他,他应该往回走。

可是当他迈开脚步,却是朝着木屋的方向走,他就是控zhì

不住想往那里走。

而就在他快要走到木屋前面的时候,他看见木屋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如仙子般不食烟火的女人,一个就连慕容燕与她相比也黯然失色的绝世美人——刘小芳。

小剑的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即使早有准bèi

,心里那股危险的感觉却还是如狂Lang般瞬间把他吞噬。

刘小芳自然也看见了他,但她只是温柔地望过来,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似乎早已知dào

他会来般。她柔声道:“外面风寒,你这呆子怎么还不快进来。”

小剑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只是站着,握着剑鞘的手却是紧了紧。

她似是看到了一个孩子在撒娇般,柔笑着,又道:“看来你是想我一并与你站在外面了。”

于是Lang子小剑动了,他转身就走。可是他才刚走了几步,身后便响起她冷冷的声音:“我知dào

你很恨我,也很想杀我。但是如果你再不过来,我不介yì

立kè

死在你面前。”

小剑突然转回身,一个箭步越过刘小芳,冲进了木屋里——就像一头猛兽,冲进了牢笼里。

小剑已经不知dào

自己下一秒会怎么样,正如不知dào

刘小芳下一秒会做出什么般。

小剑在颤抖。他的剑自然也跟着在颤抖。

木屋的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把寒风阻隔在门外。

可是小剑却不觉得有哪怕只是一丝的暖意。

背后挨上来柔软而又火热的娇躯,他可以闻到她那迷人的体香。

“呆子。”她的声音如细水长流般的柔和,“我知dào

你一直在想我,就像我也一直在想你一样。”

小剑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她噗嗤一笑,柔声道:“呆子,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从那天开始,你就应该很清楚的。”

明白什么?清楚什么?

小剑闭起眼,努力挣扎着让自己不去想。

“你这呆子。”她轻叹着,绕到他前面,爱抚着他被寒风刮冷的脸,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呆。”小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柔水般的清眸,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不要再想了。”刘小芳抬着那绝美的容颜,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剑的鼻子,然后抱着他,柔声道,“呆子,抱着我,就像那天一样。”

就像那天一样紧紧地抱着她,然后彻底地占有她。

Lang子小剑就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间窒息。

然后那头受伤的猛兽,在这如梦如幻的温柔乡里怒吼起来。

第五十章 洛阳的夜

中秋的洛阳,也很热闹。

李勇没有回杭州,他还在洛阳。

把手里的剑环抱在胸口,李勇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插着,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dào

,杭州现在是不是也是这般热闹。

他当然不知dào

,不过现在他也不想知dào

。他现在只想好好找个地方坐下,喝上那么一杯酒。

李勇实在是挺累的了,他弄不懂为什么历年中秋来来去去都是那般庆贺,他们却仍是如此兴致勃勃。罢,反正也就他一个人,喝酒去。

喝酒才是他的戏。

他四处张望了下,看见一间比较破旧的小店,似乎没有什么生意,如果他没看错,里面就只有一个客人在喝酒。然而李勇没有料到的是,那个人竟会是他认识的人。

那个埋头喝酒的人就是小高。

小高为什么会在洛阳?为什么会在这里喝酒?

而且小高现在喝酒的样子,就和那天李勇他杀死卢大财后想大醉一场的时候一样。

李勇半眯着眼,快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小高的旁边,才开口道:“小高,你在干什么?”

小高晃着脑袋看向李勇,道:“是你?你问我在干什么?我能在干什么啊?哈哈我当然是在喝酒了。”

李勇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喝酒。”

小高醉熏熏地道:“喝酒就喝酒啊,有什么好奇怪的?怪人,哈哈哈。”

李勇一把夺过小高手上的酒壶,道:“别再喝了!”

小高睁着醉眼盯着李勇,大笑道:“原来你也想喝酒?喝酒,好,好极了,我们一起喝酒!”

小高大力一拍桌子,叫唤道,“店小二!还不快上酒?!”

“来了!客官稍等!”店小二惊慌着捧着一壶酒快步走了过来,然后把那壶酒放到了桌子上。

看着拿起那壶酒的小高,李勇不由皱了皱眉,接着他抢过酒壶,也抬高头把酒壶里的酒水往嘴里倒。

李勇喝酒,喉咙露了出来。

藏在店小二衣袖里的匕首也露了出来,闪着寒芒,就像店小二现在露着凶光的双眼一样。

店小二在李勇刚露出喉咙的时候,匕首已经往李勇的喉咙送去。

可是脸色大变的,却是店小二自己,他握着匕首的手已经给李勇握着剑鞘的手压在了桌子上。

李勇向后抛开酒壶,一下子便抽出了剑,那把剑在割断店小二的喉咙后,一个返身直刺,刺穿了从身后扑过来却被酒壶砸中的掌柜的脖子。

小高还是一味地喝酒,但是他却在大叫:“好,好酒!”

另一个人也在大叫,而且鼓着掌:“好,好剑法!”

李勇看见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缓缓地走向李勇,同时举起她的双手——一双极其精致的手。

那个女人微微张合着手,妩媚地问着:“公子你看,我这双手好kàn

吗?”

竟会有这样的女人,她不是问别人她漂不漂亮,而是问别人她的手好不好kàn



但是江湖里的确就有这样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也很不简单。

传闻她的手能蛊惑人心,所以她叫“狐狸”。

所以“狐狸”总是会让她的猎物看她那双漂亮精致的手。

所以她让李勇看她的手。

但是她很快便发xiàn

自己已经不再是“狐狸”了。

因为那双漂亮精致的手已经掉在了地上,还沾着她鲜红的血。

李勇在看见她那双手的时候便一剑把它们砍了下来。

“狐狸”尖叫着夺门而出,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那双已经不再属于她的手。

门外响起慌乱和惊骇的骚动声。

小高打了个酒嗝,道:“好快的一剑,可是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李勇把剑收回剑鞘,道:“我不是很想杀女人。”

小高却是大笑,道:“你这样比杀了她还更让她痛苦。”

李勇道:“那不是我的事。小高,走。”

小高道:“走?去哪?”

李勇道:“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在这里。”

小高喝了口酒,道:“我们就这样子走?”

“你们当然不能就这样子走。”回答小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李勇转身盯着门口,门口那里站了一个裹着薄纱的女人,又是一个女人。

李勇冷声道:“你能留住我们?”

裹着薄纱的女人笑道:“当然能,我想,只要你看清楚我的模样,你就走不了了。”

李勇的瞳孔缩了缩。

那女人缓缓地解下薄纱,然后李勇浑身一震,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李勇就像条死鱼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他果真就走不了了。

然后一直坐着的小高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把粘在脸上的人皮撕下,笑道:“我并不是小高,所以你也不知dào

你其实不能喝那壶酒。”

李勇当然不知dào

,死鱼又怎么会知dào



那女人走过来,静静地看着李勇这条死鱼,一字一句地道:“结果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第五十一章 清醒

一夜过去。

Lang子突然醒来,入眼便是斜射进来的阳光。

躺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但是还残留着芬芳的清香。

Lang子缓缓坐起来,把衣服穿好,扫视着木屋,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灯盏,以及灯盏上已经熄灭的蜡烛。他的剑就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

Lang子走过去,拿起剑往外走。

刘小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dào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不知dào



Lang子走出木屋,暖和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半眯着仰视刺眼的光芒。

清醒了。

也正因为清醒了,Lang子忽然觉得手心在发冷——即使现在的阳光真的很暖和。

Lang子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

相比下,李勇应该知足了。

最起码他现在醒来,还可以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他躺着的床边——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是他想见到的。

李勇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道:“你想怎么样。”

闻言,那个女人却是羞红了脸,微低着头道:“该看的我看了,该摸的我也摸了,我还能怎么样?”

李勇顿时脸色大变道:“你上了我的床?!”

那个女人羞意更甚,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羞答答地道:“这是我的床。”

李勇的脸色一变再变,然后一声不吭地下了床。

确实,这的确不是李勇的床,虽然李勇能猜到这里是客栈,但既然是那个女人的房间,床自然也是她的了,她没有说错。

李勇下了床后才发xiàn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李勇看了那男人一眼,又扫视了下房间,发xiàn

他的剑放在一张桌子上。

那个女人道:“你可还记得我?”

李勇转身看着她道:“记得。”他又怎么能忘记呢,因为就是他误杀了她的丈夫,他还很清楚记得她那双绝望而又充满仇恨的眼睛。

然而眼前的这双却找不到一丁点的仇恨,这也是李勇无法理解的。

莫非这个女人已经不恨他了?

为什么她没有对他下手?

在李勇想着这两个问题的时候,那个女人却转向戴面具的男人道:“面具男,你走吧,你该得到的银两已经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了。”那戴面具的男人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李勇和那个女人。

李勇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那个女人道:“你想我杀你?”

李勇道:“你本来可以替你丈夫报仇的。”

却见那个女人微低着头,黯然神伤:“报仇?”

李勇道:“你设局不就是为了想杀我吗?”

那个女人摇摇头,道:“是,我本来是想杀你的,但是昨晚在床边看着你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下不了手。”她看着李勇,又道,“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

李勇把视线移向一旁道:“你认识小高?”

那个女人道:“不认识,但是前些时日我见过。”

李勇道:“昨晚的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吧?”

那个女人点点头道:“嗯,就是面具男。”

李勇道:“小高是不是已经不在洛阳?”

那个女人道:“不知dào

,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是在喝酒,后来来了一个女人,他便跟那个女人走了。”

李勇疑惑问道:“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道:“就是一个女人。”

李勇皱着眉,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已经不想杀我?”

那个女人道:“是。”

李勇道:“那我走了。”

“你就这样子走了?”

李勇转回头看着她,道:“你还想怎样?”

那个女人脸色又是一红,羞道:“我昨晚已经看够摸够了,我真的没有想怎样,你别净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李勇其实是想说到底谁的话更让人误会的——但是当他看见她羞答答的样子时,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女人又道:“我所有的银两都已经作为报酬给面具男了,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

“所以?”

“所以我要跟着你。”

李勇道:“你要跟着一个杀手?”

那个女人点头道:“这一年来我都在找你,既然现在找到你又下不了手杀你,那就只好跟着你了。等什么时候想杀你了,再想想怎么杀你。”

李勇不知dào

怎么的,突然就有了一种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觉。

李勇眯起眼道:“你这女人,胆子挺大的。”

那个女人低下头,用手指玩弄着衣角,羞答答地道:“你别这么说,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李勇拿起他的剑,转身往门口走去,道:“随便你,如果那时候你真有杀我的本事,那我的命你便尽管拿去。”末了,当他跨到门槛的时候,他又回过头问道,“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那个女人笑了,目光温柔如春——“我叫小蝉。”

第五十二章 再遇小高

为什么人就是这么奇怪?

还是说男女之情会让人变得很奇怪?

天真低垂着头,一个人在西湖岸边漫步——何霄有事要忙,所以没有陪她。

天真不明白,她对于昨晚所发生的事很不明白。

慕容语珠为什么会打慕容燕耳光?何霄为什么要拉着她不让她去追慕容燕?慕容燕昨晚回府后为什么会看起来那么疲惫?

天真很好奇。

男女之间的情感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天真也有喜欢的人,她喜欢的自然就是何霄。

天真觉得在何霄身边她会很开心。

因为何霄一直都很宠她,而她也很依赖他。

但是她也不会见到有别的女人在何霄旁边,便会想去排挤那女人啊。

天真是真的不懂。

不过她也不需yào

懂——因为无忧无虑的她,才会是她。

因为那才是天真。

所以天真现在依然可以开开心心地笑。

天真轻轻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到一旁,抬起头,看见前面不远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头上戴着斗笠,双手环抱着剑在胸口,面向着西湖,似乎在想着什么。

天真疑惑地看着,可爱的小嘴微微抿合着——这个人,好象在哪里见过呢。

天真努力地回想,越来越觉得那个人很是面熟,蓦地灵光一闪,天真脱口唤出声来:“小高!”那个人把头转过来,却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正是小高。

天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高,小高自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这样的少女,已经不多见了。

至少小高就是这么觉得。

所以小高很乐意见到天真,虽然天真蹦跳着跑过来却是一扑扑过来把身子挂在他的身上,把他的斗笠都快弄掉——小高哭笑不得地道:“天真你怎么可以这样?”

天真不解地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小高道:“你先下来。”

天真立kè

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有点不安地问道:“小高,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小高怔了怔,道:“那倒不是——呃,不对,你的确不该这样,莫非你见到其他人也都这样?”

天真疑惑道:“哪样?”

小高看着天真,神情古怪地看着,天真也看着小高,清纯的双眼眨了又眨。然后小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天真吓了一大跳。

天真轻拍着心口,不满地叫道:“小高你吓我!”

小高止住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的。”顿了顿,又大笑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吓你,哈哈哈!”

天真微恼地用手打了一下小高的肩膀,转过脸,叫道:“我不理小高了!”

小高没有出声。

天真疑惑地转回头,看见小高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眨了眨眼,问道:“又怎么了?”天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安地道:“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小高摇了摇头,叹道:“你脸上没有东西,只是我很羡慕而已。”

天真奇道:“羡慕?羡慕什么?”

小高道:“羡慕你。”

天真愣了一下,更是不解:“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高笑了笑,道:“你还小,你不懂的。”

天真用手轻抚嘴唇,道:“霄哥哥也这么说过喔。”

小高问道:“何霄?”

天真嬉笑道:“是啊,霄哥哥很疼天真的。”

小高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高不是在洛阳吗?怎么会来杭州的?”

小高怔了怔,把视线转向西湖,道:“天真,这些你不用知dào

的。”

天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摆,略带失望地应着:“喔。”

“天真,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天真嬉笑着抬起头,露出可爱的酒窝,道:“小高不是天真的朋友吗?天真当然想知dào

小高的事啦。”

小高问道:“我们是朋友?”

天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是啊,小高就是我的朋友。”

小高叹了口气,道:“天真,你知dào

怎么样才算是朋友吗?”

天真摇摇头,但她却又立kè

坚决地道:“反正你就是我的朋友,我说你是你就是!”

小高静静地看着天真,一直看着,看了许久,忽然抱住了她。天真愣住了,感受着那属于小高的男人气息,不安地问出声:“小高?”

“天真,你真好。”

天真想看看小高的脸,但是小高一直紧紧地抱着她,她看不到——天真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就在她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小高却松开手,转身离开。天真一愣,唤道:“小高,你去哪里?”小高没有停下,只是回答道:“天真,其实我们不应该成为朋友。”

闻言,天真却是笑了起来,她大声叫着:“小高,我不懂喝酒,可是我可以喝茶喔!下次我们一起去,你喝酒我喝茶,不去就是小狗狗!”

小高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嬉笑的天真,大笑道:“好,不去我就是小狗狗!”

天真听着更是开心,她看着慢慢远去的小高,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大声叫道:“小高,我现在才知dào

,原来你的手也很粗的喔!”

小高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去。

看着狼狈离去的小高,天真忽然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这个小高,好有趣。

第五十三章 不一样的酒

小高没有说错。

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那个叫天真的少女的确不应该与他成为朋友。

因为天真,不适合这个江湖。

天真太单纯了,而江湖太险恶。

可是天真想和他做朋友,他却也不会拒绝,小高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如果Lang子小剑见到了天真,他也一定会很乐意和天真在一起。

天真的笑,可以让身处于江湖的他们的心得到片刻的安抚。天真就是有这种能力。所以小高要走,因为他知dào

现在不是让自己得到慰藉的时候。

因为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

他要去找Lang子小剑。

小剑是他的朋友,而且是最要好的朋友。

小高找小剑自然就是要和他喝酒。

小高现在就想喝酒。

他相信小剑也在喝酒,就在“乐居”酒楼喝酒。

Lang子小剑现在的确就是在“乐居”酒楼,而且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小高大咧咧往小剑旁边一坐,把剑往桌上一放,便随手拿起酒壶猛灌。

小剑没有惊讶小高的出现,因为小高走进酒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但是小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小高差点被酒呛到——“本来我是想喝完这壶酒就跳窗走人,既然你来了,正好,帐算到你那好了。”

小高放下酒壶使劲咳了几下,然后死死地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说,你现在身无分文?”

小剑把手中酒杯里的酒水喝完,平静地道:“小声点,别让这里的人听了去。”

小高点点头,道:“不错,让人听了去我们就不好跳窗了。”

小剑脸色变了变,道:“难道你也没有?”

小高道:“我以为你有的。”

小剑沉默。

沉默。

然后两人齐声大叫道:“小二,上酒!”随即两人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店小二很快便把酒送了过来。

小剑看着畅饮的小高,问道:“小高可是去了洛阳?”

小高身子僵了僵,道:“你怎么知dào

的?”

小剑道:“我见到了秦风。”

小高释然,道:“秦风是你的朋友。”

小剑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小高笑道:“是,我也很喜欢和他喝酒。”

小剑直直地看着小高,道:“秦风说你去了‘锁烟阁’。”

小高低头看着酒壶,道:“我的确去了。”

“那你可是找到了刘小芳?”

小高的瞳孔猛然缩了缩,他迅速拿起酒壶猛灌了几口,然后放到桌子上,看向小剑。小剑正静静地看着他,接着小高摇了摇头——小高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没有。”

小剑点点头,道:“是吗?这样也好。”

小高突然叫道:“小剑!”

小剑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沉默了一会,小高开口道:“我们喝酒。”

小剑笑笑道:“好,我们喝酒。”

两人把手里的酒壶轻轻碰在一起,然后一起往嘴里倾倒。

小高不知dào

小剑现在喝的酒是什么味道,小高只知dào

他突然喝不出味道来,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就只有一种,一种苦涩的味道。

这种苦涩,一直苦到小高的心里。

小高突然想把那些酒全部都吐出来。

但是他没有——小高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

小剑也笑道:“的确是好酒,只是可惜啊。”

小高疑惑地看着小剑,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以后可能不能再与你这般喝酒了。”

小高是第一次看到小剑露出那样的表情——一种无奈,一种苍凉,一种剑客突然发xiàn

手中的剑断了般的黯淡。

小高半眯着眼,感觉心里似乎突然间被剑狠狠地刺了一下。

“小高。”

他望过去,看见小剑正笑笑着看着自己,小剑说了什么,小剑说——“无论以后会怎样,答yīng

我,你永远都会是小高。”

第五十四章 车内车外

在洛阳通往杭州的古道上。一辆马车。

一辆富贵人家所乘坐的豪华马车——可是坐在里面的却不是富家子弟。

坐在里面的是一个一流的杀手和一个柔弱的女人。

李勇就是一流杀手,所以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柔弱女人便是小蝉。

李勇杀人可以得到很多银两,但是他宁愿把银子花在吃喝玩乐上,也不愿意花在赶路上,更何况是如此豪华的马车。

李勇看着不胜娇羞般眉目含情的小蝉,突然很想把这个女人丢出马车外面。

原本李勇是想买匹马赶路,他猜想小蝉并不懂骑马,便想两人共骑一匹,然而小蝉却羞答答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李勇一把抓起原本已经放上卖马商家手上的银子,掉头就走——“原来你一直介yì

我摸了你,现在想补回来啊?”

一男一女共骑一马,身体的接触自然避无可避。更何况小蝉这般柔弱的女子,如果不紧抱着李勇,一定会跌下马去。

所以李勇很干脆地说了句:“我们坐马车。”

所以他们现在便在马车上。

小蝉嘴含微笑地看着李勇,道:“你这般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李勇闭起眼,道:“现在我不看了。”

小蝉噗嗤笑了一下,道:“你干嘛闭起眼?你那般看我,其实我可欢喜着呢。”

李勇依然闭着眼,没有出声。

小蝉细细打量着李勇,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李勇道:“杭州。”

小蝉好奇地问道:“杭州?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李勇睁开眼道:“是我去。”

小蝉羞答答地道:“都一样嘛。我们都这样了,还分什么你我呢?”

李勇再次强行忍住把她丢下马车的冲动,冷声道:“少管我的事。”

小蝉笑笑,左右看着,透过摇摆的纱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忽然道:“我饿了。”

李勇道:“前面不远有间‘路有酒家’,我们在那里吃点东西。”

小蝉道:“‘路有酒家’?为什么在路上会有这么有趣的酒家?”

李勇道:“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留在那里,那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

小蝉羞笑道:“才不呢,没有我你怎么办?不过,那个老板娘一定不是普通的女人吧?”

李勇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也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在马儿的惊嘶声中停了下来,然后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大爷,有人拦路。”

李勇神色一凝,向小蝉道:“呆在这里不动。”

小蝉眉目含情地看着李勇道:“你说怎样我就怎样。”

李勇不知dào

再呆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所以李勇毫不犹豫起身下了马车。

李勇下了马车后才知dào

拦路的人是个书生,一个手握纸扇的书生,而那个书生现在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李勇朝书生走去,在离他还有几步之遥停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书生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借样东西。”

李勇道:“什么东西?”

书生指了指李勇身后的马车道:“车上面的人。”

李勇半眯起眼,道:“不借又怎样?”

书生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书生笑道:“恐怕,已经由不得你不借了。”

似乎是要证明书生所说的话般,马车内响起小蝉的惊叫声:“啊——!!”

李勇脸色一变,转头往马车看去,却发xiàn

原本应该在车辕上的车夫已经消失不见,他的脸色更是一沉。李勇选择这辆马车,是觉得那车夫忠厚老实,没想到,他还是看走眼了。

而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书生双目寒光一闪,手里的纸扇如疾风般往李勇的脖子袭去。

李勇却在这个时候把头转了回来。

一个书生突然出现并在半路上拦车,那便一定不会是一般的书生,李勇知dào

,所以他一直对这个书生留着神。但是李勇却没想到这书生会有这种身手,因为李勇还看到了书生夹在纸扇下的一柄锋利的小刀。

看着书生的笑脸,李勇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笑面书生”赵伍。

一个可以在和你谈笑间,突然要了你命的书生,他杀过的人,甚至有他的兄弟。

李勇瞳孔微微缩了缩,手里的剑猛然间拔了出来,斜斜往“笑面书生”赵伍的胸口刺去。

赵伍脸色变了变,如果他把小刀插进李勇的喉咙,李勇的剑便也会刺穿他的胸口。

赵伍不想死,他当然不想死,因为车里面有他的同伴,而且他也相信他的同伴已经挟持了车里面的人,所以他选择了退,他往后一个空翻闪开了李勇的一剑。

李勇看着退开后笑意依旧的书生,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笑面书生”出现的地方,一定会跟有一个很矮小,但是很丑的男人,那个男人因为太丑而身法又如鬼魅般来去无影,所以他就叫“丑鬼”。

“丑鬼”在江湖里也是个人物。

小蝉现在自然就落在“丑鬼”手里了,李勇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事情很棘手。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小蝉,还是他?李勇不知dào



他现在只是转过头望着马车,等着马车上的人下来,他并不担心那书生会再偷袭,因为他相信书生现在也一定和他一样在等着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马车上的人下来了——小蝉撩开纱帘,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满地嗔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男人?!”

李勇和书生俱是一怔——小蝉没有被挟持,那“丑鬼”呢?

他们很快就知dào

了答案,因为小蝉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而且死了后更是丑的吓人!!”

书生脸色大变,他转身奔去,片刻间便消失在林里。

李勇没有去理会书生,他现在正感到疑惑,“丑鬼”死了?莫非小蝉其实是个高手?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从马车上很快又下来了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提着一具尸体下来。

那具尸体的样子丑得吓人,那具尸体自然就是“丑鬼”的尸体。

而提着尸体的那个人却是车夫。

李勇紧紧盯着那个车夫,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谁?”

车夫傻傻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回答的却是小蝉,小蝉瞪了车夫一眼,看着李勇道:“你见过他的。”

“他?他是谁?”

“他是面具男啊。”

第五十五章 语珠的决定

江湖里的一切都很仓促,也很险峻。

能在这个江湖里安安稳稳喝上一杯茶的人,不是不知世事,便是已然掌握了一切的人。

慕容绝天属于后者。

所以他现在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着,闭着眼,悠闲地品着茶。

他的心腹刀疤男就站在他身边,他的爱徒何霄也正站在他的另外一侧。

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慕容风手握着扇子走了进来。

慕容风一走进来就开口问道:“爹爹,不知我们家和秦家的联姻之事可有眉目了?”慕容绝天睁开眼,看着慕容风道:“风儿,那秦月便如此让你着迷?”

慕容风微低下头道:“爹,孩儿真的很希望可以和秦姑娘结为夫妻。”慕容绝天缓缓放下茶杯,道:“风儿,这事暂且不谈,等珠儿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慕容风皱皱眉道:“爹,孩儿——”

慕容绝天突然一掌拍在椅子的护手上,大声喝道:“风儿!”

慕容风浑身一震,随即低头道:“孩儿知错。”

慕容绝天挥挥手道:“风儿你先下去吧。”

慕容风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慕容风消失在门外,慕容绝天不由轻叹口气。

何霄走上前道:“师傅——”

慕容绝天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何霄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慕容绝天沉吟着,许久,突然开口道:“霄儿,如果你也是我的孩儿就好了。”

何霄低下头,没吭声。

慕容绝天又道:“风儿如此贪图美色,难成大气。”刀疤男想了想,道:“老爷,三少爷现在还小。”何霄附和道:“相信三少爷过些时日会明白的。”

慕容绝天叹道:“好了,等珠儿的事决定下来再说吧。”

只要Lang子娶了慕容语珠,慕容绝天能掌握的也就更多,到那时候,秦家又何足畏惧?

何霄问道:“只不知,二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慕容绝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

慕容语珠的闺房。

慕容语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在她的房间里还有她的娘亲,慕容绝天的二夫人。

二夫人看着闷闷不乐的慕容语珠,笑道:“珠儿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

慕容语珠摇摇头,叹道:“娘,你就让我静一静吧。”

二夫人笑了笑,道:“看来珠儿现在是在想着那个Lang子小剑吧。”

慕容语珠娇声道:“娘,我才没有想他呢。”

二夫人笑得更是开心,又道:“好好,珠儿没有想他,只是他自己老是想钻进珠儿的心里,来,让娘帮你拍死他。”

慕容语珠闻言顿时咯咯娇笑起来。

二夫人却突然叹道:“看来那个Lang子真的把珠儿给迷住了,你看看你现在,都变得糊糊涂涂的了。”

慕容语珠微低下头,双眼闪过一丝异芒。

慕容语珠真的变糊涂了?

不,慕容语珠不仅没有糊涂,而且还清醒得很——因为她知dào

在中秋庆典出现的杀手只是一个局,而排这个局的人就是她爹。

那些杀手,自然便是慕容府里的下人。

试问在那样的庆典,慕容绝天又怎会容许自己犯下如此过错?

至于Lang子小剑,至于他——慕容语珠双眼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

二夫人疑惑地看着女儿,问道:“怎么了?”

慕容语珠笑道:“娘,我想去看看姐姐,好好向她道个歉。”

慕容语珠就真的只是想去和慕容燕道个歉?

女儿是她生的,二夫人又岂会不知dào



二夫人却只是掩嘴笑了笑,道:“去吧。”

自从离开慕容绝天的书房,慕容风就一直板着脸,下人见此情景纷纷低下头避开,以免成为慕容风的发泄对象。

一个绝美的女人就在眼前,可是偏偏得不到,像慕容风这样的男人,自然要苦闷了。

原本这时候绝不应该会有人来打扰慕容风的,但是现在却走来了一个下人。

那个下人一走过来,便颤抖着声音道:“三,三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慕容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现在会有谁来找我?!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那下人腿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哭叫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外面的确有个女人找你!”

慕容风眼神一眯,问道:“你说女人?”

那下人慌忙点头道:“是是是,那个女人说她叫小青,她说少爷您认识她!”

小青。慕容风双眼一亮,心情立kè

大好,他哈哈笑道:“好,你做得好,你现在去管家那领五十两,就说是我赏你的。”

那下人眼睛瞪得老大,边狂喜地叩着头边大声叫着:“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慕容风哈哈大笑着,扇动扇子,大摇大摆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慕容语珠快步往慕容燕后院的方向走着,一直在想着见到慕容燕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一定会很有趣。慕容语珠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弧线。

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她会在快要走到慕容燕后院的时候,遇见从另一个方向蹦跳着过来的少女,天真无邪的少女,那少女自然便是天真。

天真一看见她,便欢呼着扑过来,死死抱住,同时脑袋猛往慕容语珠怀里钻着,撒娇道:“语珠姐,你这是去哪呢?”

慕容语珠对于这个天真也很没办法,她用手轻轻敲了下天真的脑袋,怜笑道:“你这丫头,成天蹦来跳去的,以后怎么嫁人啊?”

天真抬起头,眨了眨眼道:“什么?嫁人?嫁什么人啊?”

慕容语珠无奈地笑道:“天真你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

天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语珠姐还没回答天真的问题呢。”

慕容语珠双手回抱着天真,笑了笑道:“我现在是要去看你燕姐姐。”

天真嬉笑道:“喔喔,我也要去!”

慕容语珠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好好,我们一起去。”

于是天真便高兴着拉起慕容语珠的手,往前走去。

天真走得挺急,所幸路并不长,所以慕容语珠也就由着她。然而当她们走进慕容燕后院的时候,慕容语珠却突然挣开了天真的手。

慕容语珠并不是不喜欢天真,但是当她看清里面的情形时,突然没有了继xù

向前走的欲望。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她的姐姐,她看见慕容燕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落花飘散的树下,双手微举着,接着纷纷洒洒的残花。和煦的阳光悄悄泻下慕容燕的影子,柔风拂弄着她的秀发,飘逸着,还有她那双一如既往冷漠的双眼。

可就那双眼里,却又依稀流露着什么。

是无奈,是迷茫。

还是,想要抓着什么却发xiàn

再也抓不住的忧伤。

就像被风吹散的落花。

就像单飞的燕子。

天真看不懂这个时候的慕容燕,但是慕容语珠看得懂。

正因为她懂,所以慕容语珠看着天真轻声道:“天真,我想我还是不过去了,你一个人好好陪陪你燕姐姐,知dào

吗?”

天真疑惑地看着慕容语珠,问道:“为什么语珠姐不过去呢?”

慕容语珠笑了笑,道:“天真还小,乖,听语珠姐的。”

天真嬉笑道:“那我过去吓吓燕姐姐。”

慕容语珠笑道:“好,你去吧。”

看着小心翼翼往慕容燕走去的天真,慕容语珠止住了笑,转身往回走。

慕容语珠一直往回走,一直微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就像波Lang一样一下子冲在了慕容语珠的心上——“在想什么呢?”

慕容语珠循声望去,看见正坐在不远处墙头上轻抛着剑的Lang子。她静静地看着Lang子小剑,一直静静地看着,忽然笑出声来。

她说了什么,她说:“我在想你这个不懂礼貌的Lang子。”

小剑怔了怔,问道:“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你。”

第五十六章 为了快乐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不知dào

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的人是为了报恩,有的人是为了寻仇,有的人是为了杀人,有的人是为了名望。而更多的人往往都是听从别人的安排,在别人已经指定的路上走。

慕容燕现在就是在想着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如果是在以前她是不会考lǜ

的,也许慕容绝天让她嫁给谁她便会顺从地嫁出去,就像其他的女人一样。

但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

那个男人注定不会属于她,但是她却一直都很想知dào

,她在那个男人的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还是说,就像眼前被风吹乱的残花般,散落在尘土里,结果才发xiàn

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的双眼就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她该怎么办?

慕容燕的心,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

忽然,一双小巧玲珑的手从后面捂上慕容燕的双眼,突如其来的黑暗使慕容燕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从身后传来天真的嬉笑声:“嘻嘻,燕姐姐被我吓到了吧?”

慕容燕轻轻移开那双淘气的手,转回身看着天真可爱的笑脸,淡然道:“天真怎么如此顽皮?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天真吐了吐舌头,拉起慕容燕的手摇来摇去,嬉笑道:“想燕姐姐你了嘛,所以天真就来看你啦。”

慕容燕摸摸天真的头,道:“小翠准bèi

了些糕点放在我房里,天真想不想吃?”

闻言,天真的双眼立kè

亮了起来,她拍手笑道:“好喔好喔,我想吃糕点!”

慕容燕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天真牵着慕容燕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慕容燕,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容燕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天真眨了眨眼,道:“燕姐姐,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的样子好奇怪喔。天真不懂,但是天真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不舒服。燕姐姐,你以后不要那样了好吗?”

慕容燕漠然的双眼神色一柔,淡然笑道:“我没事,天真别担心。”

却不料,天真猛然张大小嘴,眼睛一眨一眨地尖叫起来:“啊!”

这下愣是把慕容燕给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天真已经兴奋地叫着:“笑了!燕姐姐笑了!天真第一次看到喔!好好kàn

喔!”

慕容燕淡然笑了笑,道:“天真的笑是最好kàn

的。”

天真猫腻着钻进慕容燕的怀里,撒娇道:“不管不管!燕姐姐以后都要这样笑给天真看!”

慕容燕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天真闹着。

天真抬起头,看着慕容燕,不安地问道:“天真是不是说错话了?”

慕容燕摇摇头,道:“天真没说错什么,只是你还小,很多事你都还不明白。”

天真后退一两步,鼓起脸腮道:“为什么你们各个都说天真小呢?”顿了顿,天真却又嬉笑起来,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可是天真知dào

喔,天真知dào

要天天开心,别人不开心天真也要让别人和天真一样开心起来!”

慕容燕忽然伸手轻轻把她抱住。

天真愣了一下,随即回抱着慕容燕,疑惑地问道:“燕姐姐,怎么了?”

慕容燕说了什么,慕容燕说——“天真,你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好么?”

天真点点头,想了想,忽然笑道:“燕姐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慕容燕松开天真,问道:“想起谁?”

天真的笑容就像阳光般和煦:“小高。”

Lang子小剑轻抛着手里的剑,笑得很是开心。

慕容语珠跺了跺脚,娇声道:“Lang子小剑,你别笑!还有,你老是站那么**嘛!?”

小剑看着她,笑了笑道:“因为站得高,能看得到更多的东西啊。”

慕容语珠娇声笑道:“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小剑道:“就比如现在,我就可以看到你的——”

慕容语珠怔了怔,随即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娇嗔道:“**!”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小剑不解地道:“你捂着胸口干嘛?我只是想说你脚下有只小耗子。”

然后慕容语珠的脸色变了变,猛然从地上跃起,往Lang子旁边落去。由于跃得太过仓促,身子落下来的时候颇为不稳,如果不是小剑拉住她的手,她估计就要跌下墙去。

慕容语珠迅速转回头,往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望去,却哪里有耗子的踪影。

然后她知dào

她上当了,堂堂慕容府又岂会容许耗子的存zài



慕容语珠看着哈哈大笑起来的Lang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可她回头想了想,却也咯咯着笑了起来。

慕容语珠掩着嘴笑着,笑了一会,忽然发xiàn

小剑正直直地看着她,不由一愣,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小剑笑道:“没,只是觉得你刚才笑得挺好kàn

的。”

慕容语珠一怔,随即娇声笑道:“是吗?我平时就笑得很好kàn

的。”

小剑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dào

了。好了,我也该走了。”

慕容语珠道:“你刚来就走?”

小剑道:“想来就来,想走当然就走了。”

慕容语珠沉默片刻,又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走。”

小剑笑了笑,道:“世事无常,多点惊喜不是很好?”

慕容语珠道:“惊就有,何来的喜?”

小剑突然站起来,吻住慕容语珠。

慕容燕漠然的双眼略带着疑惑,问道:“小高是谁?”

天真嬉笑道:“小高就是小高啊,他好有趣的!”

慕容燕淡然道:“你觉得他好就行,不过还是要留一下心,别轻易相信别人。”

天真笑道:“不怕不怕,我知dào

小高是好人。”

随即天真又拉起慕容燕的手,撒娇道:“燕姐姐,我想吃糕点嘛。”

慕容燕摸摸她的头,道:“好。”

然后天真便乐得蹦来跳去的,跑在了前面。

慕容燕跟在后面走,看着蹦跳的天真,忽然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

也许本就应该如此吧。

慕容燕的双眼忽然变得如春光般柔和。

Lang子小剑迅速抽身,往旁边跃开一段距离,笑着,看着发愣的慕容语珠。

慕容语珠用手轻捂住嘴,颤声道:“你——”

小剑轻抛了抛剑,笑道:“现在便是惊喜了吧?”

慕容语珠脸色一红,跺了跺脚,娇嗔道:“小剑你!——”

“哈哈,快乐就好。”小剑转过身,道:“我走了。”

慕容语珠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唤道:“小剑。”

小剑转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剑,那你快乐吗?”

然后小剑笑了,笑得很开心,但是他却没说什么,只是飘然着往远处跃去。

慕容语珠静静地看着,双眼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小剑,你就真的快乐么。

第五十七章 意外

似乎有人这么说过,不好色的男人不是男人——

不知dào

这是不是对的。

但是小青认为这是一个很准确的描述。

至少小青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一看见她便一脸猴急的慕容风,很容易地就想起了那么一句话。

慕容风自然就是一个很好色的男人。

虽然小青知dào

慕容风想入非非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小姐秦月,但小青还是止不住心里的一阵反感。不过,她现在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反感,而且还要笑意盈盈——因为秦月告sù

过她,越好色的男人便越容易被人玩弄于手心。

所以小青此时笑得很清纯。

所以她可以笑着对慕容风说:“慕容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慕容风似乎从小青满是笑意的眼里看出了什么,清咳几声,然后扇动扇子故作潇洒地道:“那便有劳小青姑娘带路了。”

小青笑道:“慕容公子太客气了,这边请。”

“小青姑娘请。”

于是小青便带着慕容风往西湖的方向走去。

路上,小青时不时会转回头看看大摇大摆的慕容风,然后掩住小嘴轻笑,慕容风看见了自然也会附和着哈哈大笑——虽然他不知dào

小青为什么会看着他笑。

慕容风当然不知dào

小青为什么会看着他笑了。

因为小青只是看着他,便会想到水鱼。

慕容风他就是一条大水鱼。

如果说慕容风真的是一条大水鱼,那下网之人自然便是她的小姐秦月。

小青甚至在想,也许这条大水鱼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而这些,又岂是慕容风这样的男人会知dào

的?

慕容风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西湖,他当然也看到了停靠在湖边的画舫。

慕容风不由加快几步,走到快要与小青平齐的时候忽然又慢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抢在小青前面走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

偏生小青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暗示般,依然保持着原先的步伐。

或者说,小青是在越走越慢?

可即便如此,慕容风也只能忍耐。想他堂堂的慕容三少爷,又怎能厚着脸皮去催促娇滴滴的小青姑娘走快点呢?

仿佛走了一段十分漫长的路,小青和慕容风终于来到了画舫前。

小青转回身,笑吟吟地看着慕容风,道:“慕容公子,小姐就在里面,请公子你一个人进去吧。”

慕容风一怔,问道:“怎么,小青姑娘不进去?”

小青掩嘴笑道:“我家小姐吩咐,就只请慕容公子你一个人进去。”

慕容风神色一震,狂喜道:“此话当真?”

闻言,小青似乎颇为恼怒地道:“自然是真的了!如果慕容公子不信,大可请回!哼!”说着小青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慕容风。

见此情况,慕容风不由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娇人就在画舫内等着他,他只要进去便可以与娇人卿卿我我。

可是得罪了小青,得罪了秦月疼爱的丫鬟,慕容风还能如愿以偿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下可把慕容风急得啊,不停地走来走去,张开嘴却又不知dào

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料,小青突然轻笑出声,然后转回身看着他笑道:“慕容公子,我方才只是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瞧,都把你急成什么样了,小青真是该死。”

慕容风大喜,道:“不不不,小青姑娘不该死不该死,该死的应该是我,竟惹得小青姑娘不开心,我实在该死!”

小青却是笑吟吟地道:“慕容公子如果死了,又怎么能与我家小姐双宿双飞呢?”

慕容风哈哈笑道:“是极是极!”

小青轻笑道:“慕容公子快进去吧,我家小姐在等你呢。”

慕容风双眼一亮,立即快步走进了画舫。

他紧握着扇子的手因为兴奋而过于用力以致发白。

慕容风在跨进画舫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应该怎样与秦月一起好好享shòu

云雨之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秦月那欲拒还迎的眼神,还有那雪白而又娇柔的身躯。

慕容风甚至还在猜想,秦月现在可能正披着近乎透明的撩人霓衣,在等着他。

慕容风想到了很多很多,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迅速推开了小门,发xiàn

里面除了娇柔可人的秦月外,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秦月当然也没有穿着那近乎透明的撩人霓衣,她穿在身上的是精巧华丽的紫色衣裙,脸上也还裹着薄纱,她的古琴也还是放置在她的身前。

而那个男人,正坐在一边自顾自喝着酒。

脸上裹着薄纱的秦月看着呆住的慕容风,柔柔笑道:“慕容公子,你何故如此匆忙?”

小青在大笑,在捧腹大笑,而且差点就笑趴在了地上——她完全可以想象出慕容风进去后的那种呆愣的表情。

不想还好,一想更是忍俊不禁,结果小青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小青这时候才知dào

,原来戏弄男人,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想到这里,小青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小青止住笑,擦去泪花,双眼闪过一丝异彩。

不知dào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呢?

小青当然不知dào

,而且她也没有料到,那个男人突然就从不远处停下来的豪华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青站直身子,心里莫名涌出一阵欢喜,刚想招手遥唤,却看见又有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青的脸色立kè

变了。

因为第二个下来的人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俏丽的女人。

第五十八章 两女一男

杭州,西湖岸。

马车停下。

李勇从马车上跃下来,转身看着随后小心翼翼跳下来的小蝉,又看了看车夫,道:“让他走吧。”

小蝉点点头,向车夫道:“面具男,你不要再跟着我们啦,你走吧。”

车夫自然便是面具男。然而他现在只是个车夫,所以他傻傻地一笑便没再说什么,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往来时的方向渐行渐远。

小蝉突然开口道:“面具男其实是个挺可怜的人。”

李勇望着小蝉,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蝉道:“因为他的伪装很好。他伪装成别人,也许就连那个被伪装的人都会怀疑自己才是假的。”她看着李勇,黯然叹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谁都可以伪装,就是不能伪装成一个人。”

李勇问道:“谁?”

小蝉道:“他自己。只有做回他自己的时候,他才会把那个面具带上,所以我叫他面具男。”

李勇沉默——原来那个人,只是一个永远做不回自己的人。

其实,又有多少人可以在这里,在这个江湖中真真切切地做一回自己?

小蝉忽然吃吃笑道:“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担心一件事。”

李勇略微疑惑地望着小蝉。

小蝉羞答答地道:“要是面具男伪装成你,然后对我为所欲为,那我岂不是辜负你了?”

李勇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大半。

就在此时,一道铃音般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的一流杀手吗?”

李勇循声望去,不由皱了皱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月的丫鬟——如果他没记错,那个丫鬟的名字叫做小青。小青也是个让李勇颇为头疼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正笑吟吟地往这里走来。

小青瞄了眼李勇,便直直地看着小蝉道:“这位姑娘,他这人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可千万要小心。”

小蝉却是笑道:“我不怕的。”她望了望李勇,然后羞答答地道,“即使他现在是个乞丐,我也还是会跟着他。”

闻言,李勇没有什么反应,小青却是脸色变了变,道:“小姑娘,我可是为了你好。”

“小姑娘?”小蝉似乎对这个称谓很是惊讶,她仔细打量着小青,最后把视线放在小青的胸口,意有所指地道,“如果我是小姑娘,恐怕你便是小女孩吧。”

小青聪明伶俐,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顿时脸色大变,怒道,“你什么意思?!”

小蝉掩嘴轻笑道:“你认为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咯,小女孩。”

小青一把揪住李勇的上衣,恼怒道:“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我的胸部大还是她的大!?”话音刚落,小青的脸立kè

唰的一声变得通红,她已经开始后悔说出那样没头没脑的话。

然而更让人苦恼的是,李勇却真的仔细看了看小青的胸部,又转过头去看小蝉的,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觉得——”

“啪!!”

两巴掌不约而同印在了李勇的脸上,还伴随着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自然,小青是羞恼,而小蝉却是娇嗔。

不一样的美,充盈着两女红润撩人的娇颜。

然而不管怎样,这两巴掌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勇的脸上——李勇突然有种拔剑刺死这两个女人的冲动,而这个冲动也随着接下来的对话益发强烈。

小青看着黑着脸的李勇,以及他脸上很明显的红色的巴掌印,嘟起小嘴略微不安地道:“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狐狸精。”

原本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小蝉,在听见了小青的话后脸色变了变,道:“你说谁是狐狸精?!”

小青道:“谁应我,谁便是狐狸精!”

小蝉死死地盯着小青,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孩!”

小青反瞪着小蝉,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

小蝉突然掩嘴笑道:“狐狸精总好过小女孩。”

小青顿时一阵气结:“狐狸精你!”

李勇忍不住出声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你闭嘴!!”两女齐齐瞪向李勇,大叫道,“女人说话,男人一边去!!”

李勇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颤抖着便要拔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他忍住了没有拔剑,不过他却没有忍住要走的欲望。

李勇迈开脚步就走。

小青和小蝉见状俱是一怔,齐声唤道:“你去哪?”李勇当然不会回应她们了,李勇现在是巴不得远远离开这两个女人。

只是在离开的同时,李勇看到了不远处停靠在岸边的画舫。

李勇立kè

想起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让他想起后,手心忽然间冒出些许冷汗。

当然这些,并不是正在后面争吵的两个女人会知dào

的。后面的两个女人,现在正大眼瞪着小眼,就像两只母鸡,正在比斗着谁的什么什么好。

小蝉眼见李勇越走越远,而且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不由急了。她看了看小青,道:“小女孩,等你长大点再和我斗吧。”小蝉轻笑着,小碎步往李勇离开的方向赶去。

看着远去的一男一女,小青狠狠地跺了跺脚。

第五十九章 夺命琴音

杭州的西湖是美的。湖岸边的画舫也是美的。

正在画舫里弹琴的仙子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而能陪同这美如仙子的可人儿一起在画舫里倾听美妙的曲子,欣赏西湖的景——这更是一件美事。

慕容风当然也是这般想法。

偏偏大扫其兴的是,除了他和秦月,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个很不识趣的男人——任凭慕容风使劲地瞪着他,他也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秦月没有多加理会他们,她只是静静地弹着琴。目光流离着,仿佛便是琴弦上清奏的音韵,消散了诸多色彩,只剩下那伤感的凄迷,却又如此安逸,在思念着什么,在思念着谁。

相比之下,一边要详装仔细聆听曲子一边又在对着男人干瞪眼的慕容风,就显得颇为古怪多了。

所幸这情况也没有维持多久。

秦月一曲方毕,喝酒的男人便开口道:“酒不是好酒,曲却是好曲。”慕容风闻言,急了,扇动扇子故作潇洒地道:“秦姑娘这曲子实是美妙!让人听了浑身舒畅!”

秦月嫣然一笑,道:“谢谢慕容公子赞赏。”

男人却又开口道:“曲是好曲,但也不应该再听第二次。”

慕容风大怒道:“你懂什么?!这样的曲更应该多多聆听!让你这等凡夫俗子听秦姑娘的曲,实在是污蔑秦姑娘。”

秦月却是拂动琴弦笑道:“何出此言?”

男人摇摇头道:“这样的曲子就像人一般,活过一次,就足够了。”

秦月娇躯一震,美目闪过一丝异彩。

慕容风却是不屑地道:“曲子便是曲子,又怎么会是人呢,说你不懂你还大言不惭。”

男人放下酒杯站起来,顺手拿起放在身边的剑和另外一样东西,往外走去——慕容风此时才发xiàn

那另外一样东西竟是一个斗笠。

男人很快便走了出去。

慕容风疑惑地望向秦月,秦月柔笑道:“他只是一名过客罢了。”拂弄了下琴弦,她温柔地望着慕容风道,“慕容公子。”慕容风立kè

应声道:“在,秦姑娘有何吩咐?”

这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了吧——想必慕容风此时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秦月柔柔一笑,道:“慕容公子,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下,不知慕容公子可否——”

慕容风脸色变了变,连忙道:“既然秦姑娘身体不适,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说着站起身便欲离开。

“慕容公子。”秦月唤道。

慕容风不解地回过头,秦月柔声道:“希望我们两家的联姻能早日确定下来,那样我就能和慕容公子一直在一起了。”说着颇为羞涩地低下头,目光却又闪烁着没有离开慕容风的身影。

慕容风心神一荡,哈哈笑道:“秦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慕容风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秦月静静地望着慕容风离开,随即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轻拂琴弦的纤指上。

轻轻拂动的纤指。微鸣的杂乱无章的弦音。

画舫里的一个美人。

许久。

秦月忽然闭起双眼,拂弄着琴弦的纤手迅速在古琴上掠过——一道与其他琴音并不一致的暴鸣声,悲吭着突pò

杂乱的音韵,冲出画舫。

“砰!!”

画舫外的湖水突然迸出一道丈余高的水花,然后一个人影从这道水花里摔了出来,从画舫另外一边敞开的地方直直地摔了进来,身子挺动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秦月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从门外抢了进来,仓促地尖叫着:“小姐,怎么了?!”来的自然便是秦月的丫鬟,小青。

然而秦月却是柔笑着,纤手又是一动。伴随着较第一声更为响亮的琴音,奔进来的女人目光流露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缓缓倒在了地上。

秦月轻轻摇着头,慢慢站起身,看了看湿淋淋的已经死去的人,然后把视线移向还未恢复平静的湖面,柔声叹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dào

——不,还有一个人知dào



这个人一身黑衣,脸上裹着面罩,突然从门外上空弯身闪了进来,落在躺在地上的女人前面,似乎他很久之前便已经在画舫的上方静候。

这个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脚一落地,手里的剑便闪着寒芒直直刺向秦月——秦月此时正面向着湖水!她的古琴在她身后几步之遥!

如果秦月的武器真的是古琴,那么她绝不能在这一瞬间回到她的古琴边,绝不能!

黑衣人的剑已经快要刺到秦月!

秦月却在此时笑出声来。

秦月缓缓转回身,柔柔笑着,看着用剑指着她却又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道:“如此美景,却又要打打杀杀,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秦月问的当然不是黑衣人,因为黑衣人已经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秦月问的是从黑衣人身后冒出来的女人,原本应该躺在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自然便是小青。小青嬉笑道:“小姐说的极是,我们应该好好惩罚惩罚这个人。”

秦月看着黑衣人,忽然脸色微变,伸手扯下黑衣人的面罩,看见一抹乌黑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不由轻叹道:“迟了,迟了。”

小青疑惑地绕过黑衣人,然后惊呼出声:“小姐,他——”

秦月点点头道:“没想到,还会有如此杀手。”

小青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躺在另外一边的死人,道:“小姐,他们不是一道的。”

秦月道:“那是自然,否则这黑衣人也不会落在你的手上。”

小青嘻嘻笑着,没再说什么。

秦月缓缓坐回原来的位置,拂弄着古琴,轻言絮语:“这一切,如何了结?”

依然是宁静的西湖,依然是靠在岸边的画舫。

却是不一样的曲子。

第六十章 温情

人活过一次,便已经足够。

亦无论是否只是别人眼里的一名过客。

哪怕是一名过客便又如何——过客还是过客自己。

迎着烈日。

男人把斗笠戴上,双目直视着前方,大步走。

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互为过客?

只是多了些言语。

只是多了些情。

有爱,有恨,有亲情,也有友情。

朋友不是越多越好,但是少了朋友却是件非常悲哀的事。

最理解你的人不一定便是你的朋友,因为最理解你的是最爱你或者最恨你的人。

但是最能帮zhù

你的人,却很可能是你的朋友。

最恨你的人自然不会帮你,而最爱你的人却是因为太过爱你而混乱了思维,处处因你而受制于某个思路的角落——也许爱你的人会为了你而甘于牺牲自己,但是他们也往往没有考lǜ

到你的想法。

爱你的人总觉得只要自己付出,便已是给了你全部的爱。

他们总是忘记了汲取也是爱的一部分。

所以更多的时候,朋友,才是可以在你最危险的时候,突然告sù

你路该怎么走的人。

而对于这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来说,朋友更是不可或缺。

更甚于他的剑。

但是现在,他的路应该如何走?

似乎有着什么,已经在不经意间被无声地打破。

男人微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刺眼的光芒。

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兴奋的叫唤声:“是你!”

男人循声望去,看见了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女,那个少女现在正嬉笑着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小嘴微微张合着。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说了什么,那个少女说——“小高,我又见到你了。”

阳光洒下的林里。

有风飘逸。还有一间木屋。

还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秦风站在桌前,握着毛笔的手在一张摊开的纸上龙飞凤舞。良久,复良久,秦风双目紧锁着最后落笔的地方,终是呼出一口气,颇为满yì

地搁下笔。

这一幅画,画的依然是他的妻子,而且画得比以往的更为传神。

如果秦风把他的画拿出去卖,一定可以卖个高价。

但是秦风不会,他永远不会拿自己的画去卖,因为画里画的都是他的妻子雅淑。他的妻子当然不能与其他人分享,哪怕只是关于她的——秦风也决不会容许。

“雅淑,你来看看——”秦风方眉间含着笑意,前脚刚跨出门槛,便已出声唤着。

然而下一秒他却是闭上了嘴。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他的妻子,那个被唤作雅淑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和煦的阳光下,微侧的俏脸流露着云淡风轻的神情,似在想着什么,却又如此的优雅迷人。

秦风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卷,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画卷卷起随手往旁边一扔——画里的人再美再动人,始终也是无法与现实的她相比。

至少秦风就是这么觉得。

那雅淑呢?雅淑一个人又在想着些什么?

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抱住了雅淑,雅淑感受着紧接而来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抬起头,望着温和的秦风,轻笑道:“相公,你怎么出来了?”

秦风道:“我出来看你。”

雅淑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油嘴滑舌,相公画完了?”

秦风点点头道:“画完了。”

雅淑问道:“那画呢?”

秦风道:“扔了。”

雅淑疑惑地望着秦风,秦风笑笑道:“因为再美的画,都及不上我现在抱在怀里的人。”

雅淑闭起眼,挨进秦风的胸膛。

两人默默相拥着。

似乎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他们的身上——如此的暖和,如此的温馨。

秦风忽然开口问道:“雅淑,刚才你在想什么呢?”

雅淑睁开眼,轻声说着:“我在想——”

“什么?”

雅淑缓缓抬起头,云淡风轻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道:“我在想,等等要弄些什么菜给我相公吃才好呢。”

虽然这句话秦风已经听过很多次,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涌起的幸福感,低下头狠狠吻住了雅淑。

虽然相同的言语彼此已经听了许多,虽然这一切看着皆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却又有谁会明白,平淡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在这里,在这里的一切,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拥吻着。

雅淑突然娇躯一颤,随即呻吟出声:“相公,不要。”

因为她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而且已经来到了她敏感的地方。

秦风微喘着气,道:“不要什么?”

雅淑火热的身躯无力地挨在秦风的身上,轻嗔道:“相公,大白天的。”

秦风却是笑道:“对,这里是大白天。”他低头看着红润着脸的妻子,轻声道,“那我们的木屋,便是黑夜了。”

雅淑低声呻吟着,抓住他继xù

使坏而且似乎要继xù

往下移动的手,娇喘道:“相公,别这样。”

秦风望着雅淑迷离的双眼,轻声道:“我们现在回屋去好不好?”

“不好。”

秦风微微一怔,略微失落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脚软。”雅淑的羞红着脸,颤声道,“所以相公不抱着我,我便不回去。”

秦风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着用力抱起雅淑,在她羞恼的嗔叫声中,往木屋大步而去。

小高看着嬉笑着走过来的天真,笑了笑道:“天真,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真眨眨眼道:“我出来玩啊,就只有天真一个人呢。小高呢?小高怎么会在这里?”

小高道:“刚刚去喝了几杯酒。”

天真双眼一亮,道:“好啊,那我们现在再去喝!”

小高怔道:“现在?”

天真拍手嘻嘻笑道:“对啊对啊,你喝酒,我喝茶,不去的就是小狗狗!”

小高哈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天真一喜,张开小嘴才想说些什么,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哈哈,男人喝酒,女人喝茶,妙极妙极!”

小高神色一凝,循声望去,却见两个手握着剑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身穿青衣的男人似乎便是方才开口之人,而另外一个身穿蓝衣的男人此时也接着开口道:“不,你错了,那不是个女人,是还没给男人吃过的女孩。”

闻言,小高寒目一闪,便欲拔出手里的剑。然而天真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天真眨着眼,十分好奇地问道:“女孩是要给男人吃的?为什么?那女孩能吃男人吗??”

两个来人的笑容僵持着。

小高的剑差点就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第六十一章 武当双雄

女孩究竟能不能吃男人——

这个问题是否就有人考lǜ

过?

也许有,但是小高知dào

现在不是考lǜ

这个问题的时候。至少,他要先弄清楚眼前那两个哄然大笑的男人的来意。

“如果你们不说清楚为了什么而来。”小高冷冷地道,“我告sù

你们,你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天真吃惊地看着小高。

在她的印象里,小高是个很有趣的人,却不想他竟也会有如此凶狠的时候。

小高的意思,似乎是要杀了这两个人呢——天真的心猛然跳了下,随即望向那两个男人急声道:“小高要生气了,你们还不快点回答他?”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青衣男子道:“邹山,你看那女孩,多可爱啊哈哈!”蓝衣男子笑道:“那是,清风你也说了,她只是个小女孩嘛。”

“清风,邹山。”小高瞳孔微微缩了缩,沉声道,“原来是他们。”

清风和邹山齐声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见识的,知dào

我们大爷俩。”

天真疑惑地问道:“小高,他们是谁?”

小高道:“他们是武当派的高手,‘武当双雄’。”

“啊?!”天真听着,大声惊呼起来。

“武当双雄”见状,笑意更甚。但是小高却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天真——天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小高当然知dào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他很清楚天真不会是那种了解江湖世事的女孩。

至少小高是这么觉得。

更何况,天真这时候竟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武当双雄”。

小高忍不住问道:“天真,你怎么了?”

天真仔细打量着那两个男人,很仔细地打量着,末了,颇为沮丧地低垂着脑袋道:“小高,为什么天真怎么看都看不出来的?”

小高奇道:“你要看出来什么?”

天真抬起头眨眨眼道:“他们的毛啊,为什么天真看不出他们身上有狗熊那种毛毛?而且应该很多才对的啊,为什么都看不到?是不是还很细小?”

小高瞪大眼,随即放声狂笑起来。

原来天真听成是“武当双熊”了。试想,若是武当真出了两只熊,那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奇事?

“武当双雄”却是脸色铁青——清风破口大骂道:“你这丫头片子,敢取笑我们?!找死!”说着,与邹山一起拔剑怒喝着往小高他们冲去。

小高神色一冷,眼神闪烁间,人却已经抢到两人前面。

两把剑,两把锋利的剑,两把如灵蛇般的剑便双双缠向小高——这两把剑去势甚急,却是刺了个空。

仿佛此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已经变慢了般。清风和邹山微抬着头,看着侧身从他们头上翻跃而过的小高,以及,小高寒目流露的杀意。

小高才刚翻落在他们身后,却又立kè

纵身再跃,往上腾空而起。那两把灵蛇般的剑突然交织着出现在他脚下,却仍是刺了个空。

再灵活的剑,总也有刺不中人的时候——清风和邹山瞳孔收缩着,看着小高足尖轻点他们交织的剑身,然后一个返身回刺,刺出两剑。这两剑却不是清风和邹山能接的!

只有避!

小高看着往后跃开的两个人,没有丝毫惊讶。既然他们有这种剑势,即使他们不是“武当双雄”,小高刺出的两剑,他们也一定能避开。

小高只是没想到他们在跃开后,可以在一瞬间相互交错着扑回来——而这时候的小高才刚刚落在地上身形未稳!

小高身形未稳着却已经把剑刺了出去,小高的剑直直地刺了出去!

这一剑没有瞄准清风或者邹山,但是他们却是突然间脸色大变,怪叫着任由穿插的身影彼此碰撞在一起——小高的这一剑直接封死了他们下一步的落脚处!

清风和邹山迅速从地上站起,相视惊骇间身形已经跃了出去,而目标却是那个站在一旁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女。他们相信只要抓住那个少女,另外一个人自然便会束手就擒。

但是当他们快要扑到少女跟前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赫然便是后发先至的小高!而小高的眼神此时却是仿佛看着死人般冰冷——小高举起了剑,却是没有刺出去。

因为他看见那两个人已经在他出现的时候,分别旋转着闪到两边,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斜斜地把剑刺了过来。也许小高可以闪开,但是天真不能!

天真不仅不能,她现在已经是睁着大眼不知所措!

就在天真不知所措的刹那,小高突然搂住天真的腰往上用力一抛,天真便惊呼着高高跃了起来——小高就在这时候出招了!

小高身形一闪闪过清风的剑,然后跃起一脚踹在清风身上,在把清风踹飞出去的同时一个回旋侧翻,把另外一边惊慌着拿不稳剑的邹山也踹飞了出去。

“武当双雄”痛呼着双双摔倒在地上,随即爬起来提着自己的剑迅速奔离此处。

原本小高是想追上去杀了他们的,但也就在这时,天真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已经从上方传来:“啊!!——”

小高收回剑,抬起头,伸出双手把手舞足蹈着掉下来的天真接住,看着惊慌的天真,笑道:“天真,没事了,别怕。”

天真深呼几口气,直直地看着小高,一直看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眼猛然一亮!

小高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差点把抱在手上的天真抖落在地上,紧接着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

然后天真一脸崇拜地尖叫:“小高!!天真要拜你为师!!”

第六十二章 神算子

相信人的一生,很多时候都会遇到无奈的事。

而对于小高来说,现在也许是最让他无奈的时候——小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嬉笑的天真,小心翼翼地问道:“天真,你刚刚说什么?”天真一脸灿烂地笑道:“我说,我要拜你为师。”

小高苦笑道:“为什么啊?何霄不是更适合当你师傅?”

天真吐吐小舌道:“才不要,霄哥哥会说我的。天真就和小高学,要和小高一样。”

小高道:“那你想学什么?”

天真眨眨眼道:“什么都学啊。”

小高叹道:“你有时间学我未必有时间教。”

天真嘟起小嘴道:“不管,就要你教!”

小高用手揉了揉额头,无力地道:“好吧好吧。”

天真欣喜地拍手道:“太好了,那就现在教吧!”

小高:“啊?!”

小高自然不会现在就教了。

他拉起天真的手,笔直地往“乐居”酒楼方向走去——“先喝酒再说。”

“武当双雄”齐齐投身于林里,分别靠在树上不停地喘着气。

清风咽了咽口水,道:“邹山啊,你说那个人是谁,怎么剑法这么厉害?”

邹山没好气地道:“你不知dào

,我自然也不知dào

了!”

清风道:“原本只是觉得那女孩说话有趣又这般可爱,才想和她玩玩,没想到又多了个人出来。”邹山道:“就是啊,谁又想到那个人会那么厉害。”

清风道:“要是没有那个人,那女孩不就可以让我们好好玩上一玩了?”

邹山yin笑道:“是啊,只是不知dào

她叫起床来会怎样。”

清风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啊!”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叹气:“唉!”

“可笑。”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冷笑声。

清风和邹山惊得一个纵身跃起,然后并肩站着四处张望,接着他们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粉衣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女人——这个女人正以一种看着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武当双雄”冒着冷汗,握着剑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们不清楚,但是他们却知dào

这女人很不简单——能悄无声息靠近他们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清风大声叫道:“你,你是谁?!”

邹山也叫道:“别惹我们,我们可是‘武当双雄’!”

女人看着颤抖的两个人,尖笑道:“你们?就你们两个鼠辈也敢自称‘武当双雄’?!”

清风和邹山顿时脸色一阵苍白。

清风结巴着道:“你,你。我们,我们就是‘武当双雄’又怎么样?!”邹山拔出剑,吼道:“清风,别多说了,我们和这女人拼了!”

不想,女人在听见邹山的话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邹山铁青着脸怒道:“你,你笑什么?!”

女人止住笑,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我笑你们,我笑你们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邹山全身一颤,强自镇定地道:“你说什么,我们怎么不敢承认自己了?!”

女人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你们不是真zhèng

的‘武当双雄’。”

清风和邹山脸色一变再变!

女人已经接着道:“穿蓝色衣服的是松峰,穿青色衣服的是松影,可对?”

邹山,也就是女人所说的松峰,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清风自然便是松影,他也颤着声音道:“你怎么会知dào

我们的名字?!”

女人冷笑道:“我不仅知dào

你们的名字,还知dào

你们刚才遇见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

松峰叫道:“那你知dào

他们是谁不?!”

女人道:“我当然知dào

。那个男的叫小高,是一个用剑很准的人,你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松影叫道:“那女孩呢?!”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们,道:“那女孩更不是你们可以招惹的。”

松峰和松影相视一眼,齐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慕容府的人。”

松峰神色一紧,道:“那你到底是谁?”

女人冷笑道:“我?我只是个帮人算命的女人罢了。”

两个男人脸色大变着,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神算子梦烟!

“乐居”酒楼。

小高沉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天真,天真则灿烂地笑着,脸上的小酒窝露了出来,很是可爱。

继xù

沉默。

终于,小高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说天真,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喝酒?”

天真眨眨眼道:“为什么不可以看你喝酒??”

小高苦笑道:“那你为什么要看我喝酒?”

天真毫不犹豫地道:“因为好玩啊!男人喝酒的时候,都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好玩的!”

小高不解地道:“那你喝茶也有那样的声音啊。”

天真嬉笑地指着雪白的脖子道:“可是天真好象没有你们男人这里圆圆的东西啊,喝酒的时候都在那动动的好好玩喔,而且天真也看不到自己喝茶时这里是什么样子啊。”

小高不再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小高看见从楼梯口走上来了一个人。

小高看见那个人的时候身形明显一颤——Lang子小剑。

江湖里有很多算命的人,有些人算得灵有些人则是浑水摸鱼。

而一般来说,这些算命的人都会是男人,然而却有那么一个女人,算得比任何人都准,也最灵验。

江湖人称,神算子。

神算子是个女人,自然也有个属于女人的名字,她就叫梦烟。

松峰盯着梦烟,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们?”

神算子梦烟冷笑道:“因为我知dào

你们现在想去哪里。”

松影惊道:“你知dào

我们要去哪里?!”

梦烟道:“当然。而且我也知dào

如果你们真的去找‘武当双雄’,你们一定会没命回来。”

松影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松峰却伸手制止了他。

松峰看着梦烟道:“那你想怎么样?”

梦烟道:“我来找你们,自然是想帮你们了。”

松峰道:“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

神算子很灵,但是要找她算一次,却是要很多银子。

梦烟却是冷冷地看着他,笑道:“不,我不要银子。”

松影忍不住道:“那你想要什么?”

梦烟眯起眼,一字一句地道:“你们。”

第六十三章 酒楼风波

很多时候,一个人喝酒是因为寂寞。

寂寞的人喝酒,很苦,很辣。

很闷,喝得久了,舌头便再也尝不出酒的味道。

就像清清冷冷的水。

就像Lang子小剑。

小剑喝了一杯酒便再也喝不下去。

他突然觉得不知dào

该怎么去喝。

Lang子只在两种情况下喝酒——他自己一个人喝酒,他和朋友喝酒。

现在他的身边没有朋友,他一个人却又喝不下酒。

Lang子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而现在他也的确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

爱喝酒的人,却不能喝出酒的味道。

这岂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这的确就是件很有趣的事。

但是这酒也必须要喝。因为小剑现在喝的不是白花花的酒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小剑要喝——小剑决定要继xù

喝的时候,发xiàn

他的对面突然多了两个人,两个手里握有剑的男人。这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青色衣服,一个穿着蓝色衣服。

穿着青色衣服的男人道:“我是清风,他是邹山。”

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道:“武当门下。”

清风问道:“你便是江湖人称第一快剑手?”

邹山问道:“你就是Lang子小剑?”

小剑摇摇头,道:“不是。”

清风道:“那你是谁?”

小剑道:“小剑。”

邹山瞪大眼,怒道:“你耍我们?!”

小剑问道:“你有看见我喝酒了吗?”

邹山道:“没有。”

也许小剑在他们来之前喝了酒,但是现在桌子上只有一壶酒和一个空杯——他们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看见小剑喝酒。

小剑继xù

问道:“那你有见过不喝酒的Lang子吗?”

“没有。”回答的是清风。

小剑笑道:“所以我不是Lang子。”

清风却指着那壶酒道:“这壶酒,你怎么解释?”

小剑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这壶酒不是我的,自然便是你们的了。”

清风道:“你要请我们喝酒?”

小剑哈哈笑了几声,言语间带着傲然道:“在这世上的确有几个人值得我去请他们喝酒,但绝不会是你们两个。”

邹山盯着小剑,道:“那这壶酒——”

小剑拿起酒壶往空杯里倒着酒水,慢悠悠地道:“这壶酒,自然是你们孝敬我的了。”

“武当双雄”脸色一变,齐齐拔出手里的剑,指向小剑。

清风铁青着脸道:“你说什么?!”

小剑自顾自喝着酒,没有回答。因为已经有人替他回答——那个人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他们旁边,大声笑着:“他说,这壶酒是你们孝敬他的。”

邹山瞪着那个人,道:“你又是谁?”

那人笑道:“你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清风按住怒气冲冲的邹山,冷静地道:“何出此言?”

那人道:“如果我不来,你们一定会死在Lang子的剑下。”

清风冷声道:“不见得吧。”

“哈哈哈!”那**笑道:“别人怕你们‘武当双雄’,但是孙亮我不怕,既然我都不怕了,你们又怎会被Lang子放在眼里?”

“武当双雄”脸色又是一变——原来那人竟是“崆峒一剑”孙亮!

不论是清风还是邹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是孙亮的对手。

但是如果是两个人,那就不同了!

“武当双雄”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却是极其默契地把剑刺向孙亮——他们刺向孙亮的时候却看见了第三把剑!

那把剑一下子便击在了清风的剑上,然后缠绕着把清风的剑一起卷到邹山的剑上,而那把剑的主人正是孙亮!

也就在三剑交接的刹那,他们三个人的双眼同时闪过一丝寒芒。

紧接着三把剑迅速偏转角度,猛然刺在桌子上,桌子便瞬间迸裂,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上——Lang子小剑却是不见了踪影!

不仅是人,就连桌子上的酒壶也一并消失了。而酒杯却是在方才桌子迸裂的瞬间几近碎成了粉末,如今正夹杂在碎木片里面。

“武当双雄”和“崆峒一剑”死灰着脸,看着散落一地的木片,以及其他桌子上冷眼旁观的人,最后把目光转移到有风吹进来的窗口。

也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旁边传来。这阵笑声在三人听来却是特别的刺耳!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尚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放声大笑。

孙亮沉着脸走过去,冷冷地道:“和尚,你笑什么?!”

和尚似乎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脸色通红——和尚脸色通红的笑道:“哈哈哈!我笑你们演戏演得太差劲了!连Lang子都懒得看下去!”

“武当双雄”这时也走了过来。清风冷声道:“你这和尚,要发酒疯到一边去!不然,可别怪我们剑下无情!”

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们为什么都说我是和尚?”

孙亮道:“你不是和尚那这里还有谁是和尚?”

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笑道:“你有见过和尚喝酒的吗?”

“那也只是破了戒的和尚罢了。”清风冷冷地道,“可是如果你再学Lang子小剑说话,我们不介yì

成全一个想死的和尚!”

和尚却是大笑道:“我的确是破了戒,但是我只喝酒不吃肉,也不近女色,所以我只是半个和尚而已!我都还没好好当一个和尚,我又怎么会想死?哈哈哈!”

话音刚落,孙亮三人俱是神色一凝。因为他们终于知dào

这个和尚是谁了,只喝酒不吃肉也不近女色而又自称“半个和尚”的只有空尘和尚!

空尘和尚确也是个与他们不相伯仲的人物!

也就在此刻,空尘和尚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着整个人往窗口扑去。

孙亮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怒喝一声,跟着扑了出去。

“武当双雄”很快也反应过来,然而就在他们想跟出去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拦在了他们前面——店小二。

店小二恭敬地弯着腰,语气却是没有丝毫敬意:“两位侠客,你们看这里——”

清风脸色变了变,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抛给店小二,对邹山使了个眼色,道:“走。”

然后两人便从窗口跃了出去。

远远坐在某个角落的小高静静地看着,沉默。

天真不解地问道:“小高,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去找小剑大哥?”

小高却是摇摇头,道:“天真,你还不懂这些,就别问了。”

天真鼓了鼓脸腮道:“喔。”停顿了下,她又道,“小高,刚才的小剑大哥有点让天真害pà

。”

小高奇道:“害pà

?”

天真点点头,道:“是啊,好奇怪的,但是现在天真又不怕了。”

小高道:“为什么?是因为他走了?”

天真嘻嘻一笑,道:“才不是呢,因为天真突然想明白了。”

“天真想明白了什么?”

天真嬉笑道:“天真不懂。但是天真知dào

,小剑大哥一定不会伤害天真的。”

小高一怔,随即默然——是的,那样就足够了。

小高想着,静静地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伸手往怀里掏了掏,然后脸色沉了下去。天真好奇地看着小高,疑惑地问道:“小高怎么了?”

小高扫了眼四周,低声问道:“天真,你——你有带银两吗?”

天真眨眨眼,道:“银两?是那白花花的东西吗?”

小高点头笑道:“对,你先借些我付帐,我过些时日再还给你。”

不想,天真听了却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小高。小高的眼皮立kè

跳了跳,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天真,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天真嘻嘻笑道:“霄哥哥带天真去吃东西的时候,都是霄哥哥付帐的,霄哥哥说这是男人做的事,叫天真不要管这些。天真可听霄哥哥的话了!”

小高眼皮继xù

跳着,抱着些许希望道:“我现在只是想借下天真的银两付帐而已,以后会还的。”

天真嘟起小嘴道:“银两那么难看又那么重的东西,天真才不想拿呢!”

小高一头栽在桌子上,无力呻吟。

问了等于白问。

天真奇道:“小高怎么了?”

小高突然抬起头,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天真,笑笑道:“天真,你想不想再飞一次?”

天真眨眨眼:“飞?什么飞?”

小高道:“你先站起来。”

天真依言站起来,然后尖叫出声——因为小高已经一把把她抱起,往旁边的窗口跃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情动

也许现在,是天真懂事以来最为快乐的时候。

当小高抱着天真跃出窗外,天真的尖叫声便忽然止住了——因为她看见了让她毕生难忘的画面。

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那一片空旷的天空,看见那从遥远的天边游来的浮云似乎就要扑到自己的脸上,然后慢悠悠地扩散开来。

天真第一次觉得可以一手把这片动人的天空抓住。

此时已是黄昏——因为夕阳的关系,游走的浮云,以及从远方便一直高低起伏着排过来的房子,还有此时在下方行走的路人,仿佛都在燃烧着血色的昏黄。

仿佛这一刻的时光突然间成为了永恒。

吹过的清爽的风,便是要连最后的一丝忧愁也要带走。

天真望向小高,看见了他刚毅的侧脸,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似乎正在沉吟着什么。因为风的关系,小高那修长的额发在微微摆动着。

天真这时候才发xiàn

,小高的眼睛竟会是这么好kàn

。天真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双眼睛里面,还装着另一个天真,而里面的那个天真也正静静的回望着自己——小高此时也在回望着她。

他的嘴角边,还扬着一抹微笑。

天真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一种下坠的感觉。

一种正在飞翔的感觉。

小高抱着天真,飘飘然着落在酒楼下方不远的屋檐上。屋瓦发出轻微声响的时候,小高已经再次跃起,往前方另一处屋檐飘去。

天真在小高的手里,仿佛没有了重量般——天真却在这时候出声了:“小高,天真会不会很重?要不你放下天真后再跳吧?可别踩坏了人家的屋顶喔。”

小高落在屋檐的脚猛然一滑,踉跄着差点连带着天真从屋顶一骨碌滚下去。

随着屋瓦发出几声无奈的轻响,小高用力一跃,抱着天真落到集市的某个角落。这里没有什么人走动,所以小高和天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惊慌。

小高小心地让天真下来,然后用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天真眨眨眼,问道:“小高,你是不是很累?都说了天真重嘛你又不信。”

小高苦笑道:“天真不重,我也没有累,只是,唉你还是别问了。”

天真嘟起小嘴,道:“喔,天真不问这个。那小高,你为什么要抱着天真跳窗?”

小高无奈道:“因为没银两啊,而且我们又不认识酒楼的人。”

天真道:“没银两就要跳窗?为什么啊?”

小高叹道:“天真你想给那酒楼里的人打你骂你不?”

天真立kè

把头摇得波Lang鼓那样,道:“才不要呢,霄哥哥以前打过天真的手,天真觉得好疼的。”

小高道:“所以我们才要跳窗啊,虽然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打你骂你,但是总觉得给他们抓住说我们喝酒不付帐还是不怎么好的,对吧?”

天真疑惑道:“可是霄哥哥说,天真如果玩累了饿了可以去‘乐居’酒楼啊。”

小高:“啊?”

天真十分认真地道:“嗯就是那样,霄哥哥说里面的人会好好招待天真的,因为‘乐居’酒楼有一半的银子是属于慕容伯伯的。天真不怎么懂,但是天真相信霄哥哥喔。咦?小高,你转过身去干嘛?”天真看着背过身,把头靠在墙上的小高,十分好奇地问着。

小高闭着眼,无力地摆摆手,道:“没什么。天真,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也许现在立kè

把天真送走,是对小高自己的一种解脱吧——也就在小高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个娇柔的身躯从后面抱住了他。

这里没有别人,这个娇柔的身躯自然便是天真的了。

小高睁开眼,转回头惊讶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天真:“天真?”

天真嬉笑道:“天真不要这么快离开小高嘛,刚才小高抱着天真的时候,天真觉得好舒服喔。”

小高直直地看着天真,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天真笑着,露出可爱的小酒窝:“我说,小高,你再抱着我飞好不好?”

小高,你再抱着我飞好不好?

小高静静地看着天真,静静地看着,忽然轻轻拉开天真的手,转回身面对着她道:“天真,你真的那么想做我的徒弟?”

天真点点头道:“是啊,天真就拜小高为师!”

小高又问道:“你,就只想做我的徒弟?”

天真疑惑地看着小高,一直看着,直到小高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时候,她嘻嘻笑着整个人扑到小高怀里,撒娇道:“不知dào

!天真不知dào

嘛!反正天真就是要拜小高为师!”

呼吸间,皆是那股纯净的少女芳香——小高眼神闪烁着,一时间竟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天真就在这时候突然抬起了头,嬉笑着道:“小高的心跳好快喔。”小高怔了怔,用手摸了摸鼻梁,苦笑着张开嘴才想说些什么。天真却又紧接着说了第二句话,这句话让小高心里猛然涌起一股冲动——“就和天真现在的心跳一样呢。”

小高看着嬉笑着仰起俏脸的天真,看着她可爱的酒窝,看着她那似乎是因为昏黄的光芒而引起错觉般带着些许羞涩的双眼,小高忽然有股想低下头吻住她的冲动。

就在小高想低下头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却突然从旁边传来——“天真,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

听见来人的声音,天真的双眼立kè

亮了起来,随即她松开小高,转身蹦跳着扑往来人:“霄哥哥!你来了!”

来人正是何霄。

何霄接住扑过去的天真,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把目光落在小高身上,道:“你是小高?”

小高直视着何霄,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是小高。”

何霄双眼闪过一丝寒芒,笑道:“很好。”说着,他低下头看着天真道,“天真,我们回去吧。”天真嘻嘻笑着,嗔道:“霄哥哥,你都不理天真的,天真的肚子都快要扁了啦!”

何霄温柔地道:“好,是我错了,现在带你回去吃饭好不?”

“好!”天真开心地拍着手,然后转过头道:“小高——”

天真的话没有继xù

说下去,因为她看见小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转眼便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

小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高。”天真怔然着,喃喃着自语。

何霄道:“天真,我们走吧。”

天真微低下头,道:“喔。”

小高缓缓地走着,与嬉笑着相伴的人群擦肩而过。

有些小贩已经在收摊,而有些却才刚开始要摆。

昏黄的光芒飘飘洒洒着,把小高一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小高环抱着剑于胸前,沉吟着,徒步走着。

小高现在在想些什么?

也许就连小高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吧。

小高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人,双眼闪过一丝诧异。

第六十五章 相奔

血色黄昏。

昏黄的不是阳光——昏黄的是集市,昏黄的是神色匆忙的路人。

李勇不是神色匆忙的路人,他也一直不会是。

但是现在的他却必须跟在一个忙着四处闲逛的女人后面。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蝉。

对于这个女人——李勇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他的确无法说服自己放任她自生自灭。

李勇静静地看着在前面卖玉镯的摊位边站着的小蝉,看着微微弯着身子的她和小贩比划着摊位上的玉镯。

李勇静静看着小蝉。

忽然很想知dào

她这一年是怎样过来的。

究竟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忘记她那充满仇恨和绝望的眼神。

无论是一年前的她,还是一年后的她——小蝉始终都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李勇一直都很明白这一点。

但如果她真的要杀他,他又该如何?

如果她真的要杀他——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下手?

李勇回过神的时候,先是看见一只娇小的纤手在眼前晃动,然后看见一脸疑惑的小蝉。

李勇皱皱眉,问道:“怎么?”

小蝉道:“我才想问你呢,你刚刚在发什么呆呢?”

李勇道:“我想什么和你没关系吧。”

闻言,小蝉却是忽然羞红着脸垂下头去。

李勇挑了挑眉,问道:“又怎么了?”

小蝉羞答答地道:“你这坏蛋,肯定是想那些羞死人的事了。”

李勇不再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小贩赔着笑走了过来,问道:“不知dào

这位小姐,可喜欢手上那只玉镯?”李勇此时才发xiàn

小蝉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翠绿的玉镯。

小蝉举起手中的玉镯,轻笑着问道:“你看,这玉镯可好kàn

?”

李勇仔细看了看,道:“不错。”

闻言,小贩的脸立kè

笑开了花般。却不料,小蝉一个转身把手里的玉镯压到小贩的手上,笑道:“不好意思,这玉镯我不要了。”

小贩的笑容僵持在脸上,李勇奇道:“为什么不要了?”

小蝉转回身,妩媚地笑道:“因为你说这玉镯不错啊。”还没等李勇反应过来,她又接着道,“你说不错的,那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这坏蛋总是喜欢跟人家说相反的话。”

李勇:“……”

小蝉却又在此时双眼一亮,指着另一边卖糕点的摊位道:“那里的糕点好象不错,我们去那里买些好不好?”李勇望过去,皱眉道:“不是才刚吃过吗?你还吃得下?”

小蝉道:“吃不下也没关系啊。”

李勇道:“哦?”

小蝉掩嘴轻笑:“反正又不是我掏银两。”

李勇嘴角抽动着,忽然很想立kè

掉头走人。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过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却看见了一个人——小高。

小高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前面,而且满是诧异地开了口:“哎?没想到你也会有女人要啊。”

李勇神色微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蝉却是娇羞地道:“原来你这坏蛋还有这么个朋友啊?好会说话呢。”

小高:“啊?”

李勇拍了拍小高的肩膀,道:“小高,你就当她不存zài

好了。”

闻言,小蝉却是立kè

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神情,然后可怜巴巴地道:“你这负心郎,我们都已经那样了你竟然还这样对我。”

小高顿时瞪大了眼,直直地看向李勇——正如李勇现在朝小蝉瞪着大眼般。

一个男人瞪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又在瞪着一个女人,这岂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可惜此番景象却是来不及落入来来往往的路人眼里——因为小高就在这个时候一跃而起。

因为小高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Lang子小剑。

Lang子小剑此时正飘然着往远处的屋顶掠去。

他似乎没有看到他们。

但是小高看见他了,小高看见他自然要跟着他去。

所以小高毫不犹豫跃了过去。

李勇在看见小高跃过去的时候也看见了小剑,所以他想也不想跟着跃上了前面的屋顶。不过他很快又倒掠了回来——没有人会忍心丢下满脸可怜巴巴的美人吧?

更何况那美人还在他跃起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负心郎,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

于是李勇倒掠回来一把抱住她,以比原来更快的速度离开。

这样的情景周围的人自然都看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并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而且他们也没必要去在乎。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自然都不会太想知dào

对方快不快活——除非是那些人把他们的屋顶踩坏的时候。

不属于江湖的人,现在都在忙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一如既往的黄昏。

那些属于江湖的人,也不一定会理会这种事。

事不关己,能少事者自少之。

当然,那些人中并不包括秦风。

秦风此时正站在集市的另一头,他也看见了这一切。

秦风原本是想陪他的妻子逛一下集市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继xù

下去了。

他低下头,朝怀里的雅淑温和地道:“雅淑,我们也跟去看看好吗?”

雅淑抬起头,轻笑道:“何必问我?我自然是听相公的了。”

秦风笑笑,抱起妻子往众人离去的方向跃去。

似乎该注意这一切的人都已经离去般——集市如旧。

行人各走各路,各取所需。

可是,就真的已经没有人会注意刚才的一切了吗?

不,这里又岂会少了不应该少的探子呢——也许是大声吆喝着卖着糕点的小贩。

也许是把猪肉高高挂着,手里握有杀猪刀的凶神恶煞的屠夫。

也许是偶然路过的娇滴滴的女子,貌美如花。

甚至还可能是那穿着破烂的叫花子,跪在集市的某一角,前面放有一个快要裂成两半的碗。

而这些,又有谁会知dào



李勇自然不知dào

这些。

他只知dào

当他抱着小蝉跟随着小高落到一个看似比较残旧的院子时,他只看见小高一个人。

小高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

李勇问道:“小剑呢?”

小高转回身看着他们,摇摇头道:“到这里后就没看到他了。”

李勇想了想,张开嘴才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衣袖在风中拂咧的声响,然后响起一个男人的笑声:“各位可好?”

小高看向来人,笑了笑道:“自然好,只是没能和秦风你再喝上几杯,挺感遗憾的。”

来人正是秦风。当然,还有他的妻子。

李勇转回身,看向秦风——他看向秦风的时候,秦风却已经颇为惊讶地道:“咦?李勇你是去哪里拐来这般可人的女人的?”

李勇的脸立kè

黑了一大半,握着剑的手抖个不停。

小蝉却是羞答答地道:“为什么你的朋友都这么会说话呢?而且好像什么都知dào

一样,连你拐骗我都知dào

啊。”

三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秦风的妻子雅淑已经接着笑道:“这位妹子不怕,他会得到教xùn

的。”

不过,李勇似乎在这之前就已经承shòu了不少教xùn

就是了。

李勇是在雅淑说话的时候才留意到她的——他留意到雅淑的时候,身上却是陡然升起一股惊人的杀意!

这股杀意笔直地冲向那个叫雅淑的女人!

而秦风就在这股杀意冲过来的时候,站到了她的前面。

秦风直直地看着杀意腾腾的李勇,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勇没有看秦风,他只是看着站在秦风身后云淡风轻地笑着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道:“刘小芳!”

“不,她不是刘小芳。”

回答李勇的却是三个人——雅淑是秦风的妻子,秦风当然知dào

雅淑不是刘小芳。

小高的神色却也是十分肯定,就如同知dào

秦风是小剑的好朋友一样。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小蝉?不,她又怎会知dào

刘小芳是谁呢?她甚至连站在秦风旁边的女人是谁都不知dào



第三个回答的人只有一个。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提着酒壶懒散地坐在屋顶,扬着被夕阳映射得昏黄的嘴角的人。

一个似乎已经被酒灌醉的Lang子。

第六十六章 分流

似乎一切总是来得很突然。

可事实上看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自然。

Lang子小剑在笑——他当然要笑了。

因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

小剑看着抬起头的他们,看着站在李勇旁边的从没见过面的女子,双眼一亮,笑道:“哟,没想到李勇你——”

小剑的话没有继xù

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李勇的脸忽然变得很是阴沉,手上的剑也已经被拔出些许,露出小半截的剑刃。

那小半截的剑刃在微微闪烁着昏黄的光芒。

小剑自然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很干脆地把目光转向小高,笑道:“雅淑不是刘小芳,你说对吗?小高。”

小剑为什么问的是小高而不是秦风?

也许其他人不知dào

,但是小高却一定知dào

,正如他知dào

小剑一直都把他当朋友一样。

小高没有回视着小剑,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她不是刘小芳。”

秦风望了望小高,然后直直地望向小剑,神色间满是诧异。

李勇也很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般。不过对于他来说,现在最主要的是,他必须得到一个答案。所以李勇把目光落回到雅淑的身上,道:“就算你不是刘小芳,但是你也应该知dào

我想问你什么。”

雅淑云淡风轻地笑道:“不,我不知dào

你想问什么。”

李勇沉声道:“为什么是卢大财?”

雅淑道:“没有原因,只是觉得他该死。”

秦风静静地望向他的妻子。他忽然又觉得站在旁边的妻子,变得很是陌生。

坐在屋顶上的小剑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

李勇半眯着眼,问道:“你怎么知dào

刘小芳这个女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闻言,雅淑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李勇道:“你笑什么。”

雅淑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因为她的相公秦风已经替她回答了。

秦风看着李勇道:“你只要知dào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刘小芳就可以了,对吧?”

李勇直直地看着秦风,没在说什么。

有些话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有些事也不用追究得太清楚。

或许这就是一种规则。

不相守便会被打破。

小蝉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抬着头满是羡慕地看着似乎颇为悠闲地坐在屋顶的小剑,问道:“在上面喝酒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小剑疑惑地看了看她,然后笑道:“是,挺不错的,你想不想喝一口?”

小蝉摇摇头笑道:“不,我不喜欢喝酒。”

“她不喝,我喝。”李勇却在此时出声说道。

小高也紧接着道:“一样。”

秦风看着小剑,道:“这酒我们当然要喝。”

雅淑微微皱着眉轻声道:“相公——”

“别出声!”

雅淑身形微一僵直,看着伸手示意她别再说话的秦风,双目闪过一丝异芒。

小剑望着他们,静静地望着,忽然笑道:“好,我们喝酒。”

他们当然要喝酒了。

因为他们都是好朋友。

第一个喝的是李勇。

就在小剑把酒壶抛起来的时候,李勇已经一跃而起,在半空接住那壶酒直接往嘴里灌,紧接着侧身翻转直直坠下——酒壶却在身子坠下的瞬间斜射向小高!

酒壶斜射向小高的时候,小高已经出剑!

小高的剑斜向上直直地刺了出去,剑尖却恰好掐在临至跟前的酒壶上的手把处,酒壶便斜挂在剑尖,壶嘴倾斜着,酒水流了出来,坠落在小高张开的嘴里。

这一剑,准!

小高的剑自然都很准,他控zhì

的力道却是更准!

接而不破,这份定力便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至少秦风做不到,而且他也没有带剑——所以他接酒壶,用的是手。

秦风伸出手,在接触到小高以剑直甩过来的酒壶那一瞬间,手指微一用力回缩,酒壶突然急速自转着顺着秦风的手臂直沿而上,环绕了一个圈却是又回到了秦风的另一只手上。

滴水不露。

秦风握住酒壶,慢慢举起,往嘴里倾倒。

末了,秦风把酒壶随手抛回给屋顶上的小剑,叹道:“这酒,好。”

小剑接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笑道:“好,都好。”

雅淑双眼闪烁着,却是没有出声。

小蝉疑惑地看着他们,似乎不明白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也许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才能明白吧。

小高突然转身跃起,身形飘然着落在另一个方向的屋顶上。

小高跃上屋顶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小高说:“我一定会杀了刘小芳。”

小剑望着起跃在屋顶上远去的小高,笑了笑,没说什么。

秦风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我走了,小剑。”

小剑笑道:“好。”

秦风点点头,转回身搂着他的妻子往破旧的院门走去。

秦风他必须陪着他的妻子。

那么李勇呢?

小剑的目光落到李勇的身上——李勇当然也要走。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包括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叫小蝉的女人。

李勇拱拱手,笑道:“小剑,我们下次再喝。”

小剑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李勇便也转身往院门大步而去,小蝉怔了怔,然后嗔叫着跟了上去:“等等我!”

小剑静静目送着他们离去,就坐在屋顶上。

小剑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顶上。

小剑的手上除了他的剑便只有那壶酒。

他扫视着残旧的院子,看见缺了半边的放在院子某个角落的石头,看见一根微微摆动的翠绿色的小草钻出石缝。院子唯一的一棵树却已成枯木,还有那些早已落在地上被风尘掩盖的枯黄的叶子。

院子里留有离开的足迹,一直延伸向院门——院门却又已经是破旧得摇摇欲坠。

小剑举高酒壶,怔了怔。

没有酒了。

想喝酒的时候却发xiàn

没有酒。

这是否也算是件有趣的事?

小剑笑着转过头,望向似乎也已喝醉了酒般的夕阳。

忽然觉得那抹温和的橘黄色的光芒,很刺眼。

就像一把柔软的剑,剑尖却是锐利无比——仿佛就要刺进他的眼里般。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着,随手抛开酒壶。

酒壶落在了院子里,四分五裂。

第六十七章 双雄之死

没有人知dào

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除非那个人是自己动手——又或者说那个人其实也不知dào

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武当双雄”没有追到空尘和尚和孙亮,即使现在还只是黄昏,但是他们确实跟丢了。

这让他们脸上无光,于是他们现在特别想喝酒。

每一个人都有特别想喝酒的时候。

特别想喝酒的时候,似乎又总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看见。

但最为重yào

的,却是这个时候是否真能喝上这么一杯酒——清风和邹山选择了一间建在比较阴暗的角落看似没有什么人的酒家。

然而当他们跨进这间酒家,他们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就像看见了一个人正慢慢地把剑往另外一个人的心脏插进去一样。

里面自然没有这样的情景。

里面不只没有这样的情景,而且还有四个人。

两个站着的人,以及两个俯趴在一张桌子上的人。

四个男人。

桌子上却是只放有两个空酒杯。

而两个俯趴在桌子上的人他们也认识,正是他们之前跟丢了的孙亮和空尘和尚。孙亮和空尘和尚静静地俯趴着,一动不动。孙亮的脸面向着门口这边,但是清风和邹山却是无法从他了无生气的脸上读出什么。

另外站着的两个人,和清风他们俩一样一个人穿着青装一个人穿着蓝装手里都握有一把剑,穿着蓝装的人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酒壶。

清风和邹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那两个人却是认识他们——“久闻‘武当双雄’大名,不知dào

两位是否赏脸与我们喝一杯酒?”穿着蓝装的人悠闲地笑问。

清风沉声道:“你们是谁?”

穿着蓝装的男人道:“松峰。”

穿着青装的男人接着道:“松影。”

清风皱皱眉,问道:“他们两个怎么了?”

清风指的自然是孙亮和空尘和尚。

松峰笑道:“他们喝醉了。”

邹山冷声道:“哼,他们会喝醉?”

松峰道:“当然,凡是想喝酒的人便总会有喝醉的时候。”

清风道:“他们喝的是什么酒?”

松峰举起手上的酒壶,笑道:“他们喝的酒在这里面,你们也一样可以试一下。”

邹山道:“笑话,你叫我们喝,我们就会喝?”

一直站在一旁的松影却在此时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邹山怒目瞪向松影,叫道:“你笑什么?!”

松影看着邹山,然后又看向清风,笑道:“我笑你们,我笑‘武当双雄’竟会是如此胆小。”

松峰接着笑道:“看来这两杯酒,你们也不能喝了。”

清风冷静地看着松峰松影,道:“是不是我们喝了这酒,就会变得和那两个人一样?”

松峰笑道:“只要你们喝了,自然便会知dào

。”

松影接着道:“还是说,你们不敢喝?”

“喝!当然要喝!”邹山大叫道。

清风皱着眉,却是没加以阻止,似乎正寻思着什么。

松峰道:“好,够爽快!”

松影走到孙亮那边,把两个空酒杯拿了过来,并放在离他们最近的桌子上。松峰往两个酒杯倒酒,慢慢地倾倒,没有任何的抖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清风冷冷地看着,没有出声。

松峰倾倒完,把酒壶放到桌子上,笑笑着伸手示意:“两位,请。”

邹山想也不想,伸手拿起其中一杯便欲喝下去,清风却在这个时候出手拦住了他:“慢!”

松峰松影神色一紧。

松峰笑道:“阁下有何高见?”

清风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另外一杯酒,挨近鼻子嗅了嗅。末了,清风放下酒杯,冷冷地笑道:“你们果然好心计。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喝下了这杯酒,那我们便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孙亮和空尘和尚!”

闻言,松峰和松影却是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清风寒目直直盯着他们,道:“你们想说什么?”

松峰望向清风,道:“阁下果然精明,但是可惜啊。”

清风道:“可惜什么?”

回答的却是松影,松影一字一句地道:“可惜你们还是要死!”

邹山虎目一瞪,便欲拔剑,清风却再次阻止了他。

清风半眯着眼问道:“你们能杀得了我们?”

松峰大笑道:“阁下可知dào

有人也曾和你一样说过这些话?”

清风道:“谁?”

松峰指着另外一边不知生死的孙亮和空尘和尚,道:“他们。”

清风脸色大变,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松峰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笑而不答。

邹山叫道:“我们没有喝酒!”

清风目光在酒杯和松峰松影间徘徊着,脸色突然一变再变:“不好,酒杯上有毒!”

松峰笑道:“阁下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毒的确就在酒杯上。我们已预先服有解药,但你们不同,你们将会在一柱香的时间后变得和他们一样。”

邹山拔出剑,怒叫道:“我杀了你们!”

清风却是叫道:“慢!我知dào

你们有解药!如果不想死就快点拿出来!”

松影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笑道:“没错,我们的确有解药,但是现在只剩下一颗了。”

只剩下一颗——那将代表什么?

邹山惊骇地望向清风,清风冷静地道:“我知dào

你们还有。”

松峰摇摇头,道:“不,这次阁下说错了,就真的只剩下这一颗了。”

清风双目急闪,似乎忽然间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松影却在这时候大笑着把手中的黑色药丸抛高,叫道:“看你们谁能拿到吧!”

邹山急速抬起头。

清风也紧接着抬起了头——也许只是下意识的。

毕竟面对着自己的生死存亡,谁也不能在这种时候不受到影响。

但也正因为如此,松峰和松影的剑很轻易便刺穿了“武当双雄”的喉咙。

血花四溅。

“武当双雄”直直地向后躺倒在地上——瞪着眼,再也合不起来。

松峰看着死不瞑目的清风,叹道:“你真的很精明,但是也正因为你的精明,所以你们才会死。论剑,我们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胜在你们不知dào

——酒杯根本没有毒,有毒的是酒。那两个人就是因为喝了毒酒才会死,而你们却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松影道:“如果他们知dào

那颗药丸竟是一颗糖果,不知dào

他们会怎么想呢?”

松峰笑道:“那些自然不是我们可以知dào

的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果你们和他们一样也想死,便继xù

留在那吧。”松峰松影脸色一僵,望向来人,齐声道:“不敢。”

来人正是神算子梦烟!

梦烟冷声道:“跟来。”说着便欲转身离开。

松峰大声问道:“神算子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可否为我们两兄弟卜上一褂。”

梦烟问道:“什么褂?”

松峰道:“生死褂。”

闻言,梦烟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松峰松影相视着,却是不敢吭声。末了,梦烟冷冷地看向他们,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和他们一样。”

第六十八章 苦恼

黑色就像急流的水般,转眼便渲染了整片苍穹。

隐约的闪星几点,犹被近似完美的月所吞噬——就像不经意死在另一把剑下的人。

悄无声息。

李勇就是握着另一把剑的人。

他握着的这把剑染过许多人的血。

这些人的血都变成了他所需yào

的银子。

李勇很少试过自己会突然间想去杀一个人,但是他现在有种极其强烈想要拔剑的冲动——“为什么你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呢?”

娇媚的小蝉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用手托着迷人的下巴柔柔笑着看着李勇,如此问着。

李勇要杀小蝉?

不,不是她。

李勇想杀的是这个客栈的掌柜。

没有家的人,入夜自然需yào

寻找可住之地。也许李勇可以如Lang子小剑般随地而安,但是小蝉不行,小蝉再怎么看始终都是个娇美柔弱的女人。

一个娇美柔弱的女人又怎能和他们一样?

客栈是要找,而这间客栈里的房间也实属一流,李勇对此还是比较满yì

的——李勇只是非常不满yì

这间客栈的掌柜。

“很抱歉,两位客官,小店只剩下一间房了。”掌柜是这么说的。

李勇皱眉道:“只有一间?”

小蝉却是笑道:“一间就一间嘛,这里感觉挺好的,掌柜,接下来麻烦你了。”

掌柜赔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小二,快带两位到天之三号房!”

小二应声走了过来。

李勇淡声道:“我们去另外找家客栈。”

小蝉道:“不,我喜欢这里。”

李勇瞪向她,道:“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小蝉道:“你。”

小二却在这时候开口道:“两位客官,这边请。”

小蝉微笑道:“好的,劳烦你了。”

然后小蝉便跟着小二往里面走去,竟没再理会李勇——李勇握剑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客官,这房钱——”掌柜赔笑着道。

李勇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怀里取出银两放到柜台上。掌柜双眼发亮着,把柜台上银两收好,紧接着小声道:“客官,其实小店还有几间空房的,不过看两位郎才女貌,客官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李勇阴沉着脸,死死地看着似是做了好事般十分得yì

的掌柜,看着掌柜脸上堆起的奉承的笑,突然很想一拳打过去。

李勇原本是想让掌柜另外开间房的——逐渐走远的小蝉却在这个时候转回头问道:“怎么,不跟来?”

她的语气似乎夹杂着些许玩味的感觉。

李勇冷冷地看了一眼尤自赔着笑的掌柜,往里面走去。

“你别这样看我嘛。”

小蝉似是受不了般,低下头羞答答地道。

李勇道:“我没在看你。”

小蝉道:“你干嘛不看着我?”

李勇不再吭声。

小蝉掩嘴轻笑着,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勇抬眼望去,却看见她一脸的娇羞神色,不禁眉头一皱,道:“又怎么了?”

小蝉羞道:“人家刚才已经让小二去准bèi

热水了,所以想——”

李勇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房门外走去。

客栈是由平房所建,中间有院子。

李勇就站在门外走道的柱子边,扫视着院子。

特意摆放在一起的盆栽,在黑色的夜幕下被清冷的月光笼罩,花香却又正与夜风共舞,撩人心醉。也许别人会被迷醉,但是李勇不会——李勇只有喝酒才会醉。

这里没有酒,而且他现在也不想喝。

李勇在想现在发生的一切。正如任何人都会不停地想去理清思绪般,但是自始自终都不曾有人可以真zhèng

明白。李勇自然也弄不明白——用一把剑去杀人,以及死在另一个人的剑下。

扫了眼送完热水便离开的小二,李勇没有回过头去看再度被关上的房门。

一阵轻悦的哼曲声隐约从房内传出来。

还有撩起水花的声响。

李勇皱着眉头。

李勇皱着眉头看到院子里的花在风中摇摆——突然发xiàn

自己这段时间都很喜欢皱眉头。

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忽然发xiàn

有些什么快要改变的时候?

还是说,身边多了一个人后。

似乎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时间便会过得很仓促。房内的水花声,还有哼曲声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停止。身后响起拉开房门的嘎吱声,然后响起她柔和的声音:“好了。”

李勇转回身,在看见小蝉的时候双眼闪过一丝惊艳。换上另外一套衣服的小蝉,却是别有风味。清丽的娇颜,似被水汽滋润的樱唇,清纯而略带羞涩的双眼,柔顺的披肩长发还有浅白色的衣服,出落在风尘的娇柔伊人。

小蝉特意左右摆了摆身子,轻笑道:“好kàn

吗?”

李勇道:“还可以,不至于会吓到别人。”

小蝉跺了跺脚,嗔叫道:“坏蛋,有你这样称赞人家的吗?!”

李勇半眯着眼道:“没说你丑你就该偷笑了。”

小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用手掩住小嘴笑道:“你这坏蛋,刚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还没等李勇回答,便又甚是娇羞地道,“一定是在想人家在里面——”

李勇的脸立kè

黑了一大半。

小蝉似是没有看到般,接着道:“对喔,只有一张床呢,既然是你出的银子,那床就归你了,我趴在桌子上睡好了。”

李勇皱眉道:“我趴桌子,你睡床。”

小蝉掩嘴轻笑道:“那当然,我刚才只是想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而已。”

李勇:“……”

小蝉却又在此时羞答答地低下头道:“不过,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一起——”

李勇转过脸,道:“我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夜风顺着发丝流过,飘过似曾相识的花香。纯洁的月芒悄然着洒落,院子里深深浅浅的影子。李勇静静地看着,静静看着突然发xiàn

小蝉没再出声。所以他把头转了回去——他转回头的时候一记耳光猛然印上了他的脸。

“啪!”

李勇睁着眼,呆愣愣地看着已经背过身子走进房间的小蝉,看着迅速被关上的房门。

莫名其妙。

第六十九章 接触

零零落落的清晨,似被墨色的夜所风化的时间破散在温和的阳光里。

仿佛转眼便是一夜过去般。

站在房外的人。

还有房间里面的人。

银玲般的鸟鸣声响起,睡了一夜的人总会醒来。

斜靠在房前柱子下的杀手睁开眼。

目光扫视,隐约的寒芒闪烁。

缓缓站起来的李勇,整个人看着甚是懒散。

李勇把目光移到紧闭的房门上,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第一次在外露宿,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的窝囊。

这很不像他。

这样的他不是李勇。

所以李勇走上前,推开了门——然后他的瞳孔缩了缩。

古道。

古道的清晨。

古道的清晨没有多少声息。

只有一间酒家。

空荡荡的几张桌子。

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在“路有酒家”喝酒。

身穿紫衣,胸前有个沧字的男人道:“为什么会来这里?‘追命三剑’。”

懒散的青年笑笑问道:“莫非这里有规定说不给我来?”紫衣男人道:“没有。”冯三举起手中的酒,笑道:“那我来这里又有何妨?”

紫衣男人看着冯三,突然指着他手里的酒杯问道:“你就不怕这酒里有毒?”

李勇静静地站在房门前,看着房内,看着环抱着双膝窝倦在房间角落的小女人,看着依然恬美的娇颜紧闭的双眼,握着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床上的被子堆叠整齐地放在床脚,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似是因为有风从被打开的房门吹了进来,那个娇弱的小女人缩了缩身子。

李勇轻轻把门合拢,把手中的剑放到桌子上,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相公。”

梦呓般的声音忽然传来。李勇抬头望去,看见小蝉的小嘴正微微张合着,轻声诉说着什么,似沉醉了几千年的思念,又似幽怨着怜惜无果。

李勇没有出声,只是慢慢闭起眼——然而他在下一刻却是猛然睁开了眼。

因为那个女人忽然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虽是呼唤得微之甚微,但是他还是听见了。

那个叫小蝉的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人说:“坏蛋。”

坏蛋。

不自觉地轻声呼唤着,她微微缩动着身子,似是想要寻找着温暖。

李勇沉默着望向放在床脚的被子,走了过去,然后拿起被子转身往小蝉走去。

李勇半蹲下身子,轻轻把被子盖在小蝉的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也许是忽然感觉到暖和的缘故,小蝉还是慢慢睁开了依旧迷迷糊糊的睡眼。

她轻轻眨动着迷人的睫毛,迷糊的双眸里逐渐浮现一声不吭的李勇的身影。

她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看着,忽然伸出双手环住李勇的脖子,整个人娇柔着偎依在他的身上。

“你说这酒?”

“是。”

“这酒为什么会有毒?”冯三懒散地笑着,看着手中的酒杯道,“我为什么要怕?”

紫衣男人道:“因为你是‘追命三剑’冯三。”

冯三奇道:“哦?”

紫衣男人道:“冯三是个很有名的人物,所以只要杀了他,那么杀他之人在江湖上自然也有一足之地了。”

冯三哈哈笑道:“原来冯三在你们眼里也算个人物啊?”

紫衣男人道:“自然。”

冯三问道:“那你说,这杯酒有没有毒?”

换言之——紫衣男人是否也想杀冯三?

紫衣男人道:“没有。”

“好!”冯三把杯中的酒喝下肚,懒散地笑道,“你好象很熟悉这里。”

紫衣男人点点头。

“那么说,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不。”

“哦?”冯三疑惑地望向紫衣男人,问道:“那这里的主人是谁?”

紫衣男人道:“一个女人,她现在不在。”

冯三问道:“那她去了哪里?”

紫衣男人喝了杯酒,道:“她去了沧江镖局。”

李勇身子僵硬着。

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碰过女人的身体。

似乎是因为刚刚睡醒,小蝉的身子有若绵绵流水般娇柔,而且带着清淡的体香,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李勇。

小蝉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怕,我好怕。”

梦呓着,似是带着无限哀怨,却又恬静如水般纠缠着搂抱着的男人。

李勇突然双手用力地回抱住她,然后低下头索取她甜美的小嘴——而就在她双眼闪过一丝迷离之际,他猛然放开她,站了起来。

李勇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离去的李勇,小蝉的纤指轻轻抚上嘴唇。

柔情似水的双眸,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第七十章 女镖头

沧江镖局。

沧江镖局一共有三个镖头。大镖头“沧狼”林胜杰,二镖头是“混元手”骆生,他们在江湖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三镖头,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在江湖上极具盛名的镖局,执掌人中竟会有女人的存zài

。说出去,也许会让人觉得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但是镖局的人却不会这么想。

至少骆生不会。

她是在骆生独自一人在前厅品茶的时候走进来的。骆生的双目在她进来后闪过一丝柔和,笑道:“阿莲,你回来了。”

三镖头的名字就叫阿莲,自从她被林胜杰和骆生带回镖局,她就只剩下了这个名字和她这个人。

但是对于她来说,一个名字和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个女人最初的资本便是身体。

她用身体所换得的,是镖局的名望。默默无名的沧江镖局之所以能立足江湖,她有一半功劳。

知dào

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她自己,便只有林胜杰和骆生。

虽然现在的沧江镖局已经不再需yào

她做任何的牺牲,但是她依然我行我素,因此而成立了镖局的情报部,张罗线眼。

莫非阿莲便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不,她不是,也绝不会是。骆生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和大镖头从几个强盗手里救出赤裸着浑身是伤的阿莲,那时候的她,双眼里的恨意足以让伤害了她的那些人死上千万次。

可是阿莲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自己?

阿莲当然不会告sù

他们了,她只会对着他们,露出妩媚而又带着一如既往的感激的笑容。

阿莲笑道:“我回来了,骆生。”

骆生道:“可有累着?”

阿莲摇摇头,环顾四周一眼,问道:“大镖头呢?”

骆生打开手上的纸扇,晃了晃:“应该是在后院里练枪吧。”

“我去找下他。”阿莲说着便欲往后院走去。骆生却在这时候伸手拉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阿莲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带着些许柔和地嗔道:“今晚我会找你的。”骆生心里一热,松开手,看着柔情万种的她往后院走去。

而就在阿莲消失在门外的时候,骆生双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可究竟是因什么而怒,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dào

了。

“路有酒家”不只名字怪,客人也怪。

紫衣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的酒杯盛满着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只要是喜欢喝酒的男人都决不会放过喝这杯酒的机会。

但是紫衣男人没有动。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客人一直都没有动。

原本紫衣男人觉得“追命三剑”冯三已经够怪的了,没想到冯三才刚走不久,便又来了更怪的客人。

冯三来的时候是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私自拿酒喝,而眼前的客人却是坐在他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喝酒,一声不吭。

紫衣男人自然也没有再喝酒。恐怕没有人可以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客人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喝酒,至少,他做不到。

更何况,这个来路不明的客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身后跟着两个男人的女人。

“这里的老板不在。”紫衣男人开口了,他不得不开口——否则他或许会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知dào

。”女人冷冷地道。

“如果你是要找一个叫冯三的男人,我可以告sù

你他刚走不久。”

“我没有要找的人,更不认识冯三。”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喝酒?”紫衣男人的目光落往桌上的酒杯。

“不,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女人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算命吗?”

算命的人往往也相信命。

但是要算的是什么,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是否便是一样的呢?

还是说,这就是命?

紫衣男人定定地看着用酒水写在桌上的“沧”字,一声不吭。

算命的女人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他也无暇顾及了。

他求的是什么?

他拿着酒杯。

他拿着酒杯的手在发抖。

他整个人在不停地发抖。

林胜杰除了处理镖局的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后院练枪。

阿莲一眼就看见了游舞在后院的大镖头。

阿莲看着。

阿莲静静地看着。

突然纤手一抬,一枚铜钱急速地射向林胜杰。林胜杰反手一记回马枪,枪尖恰与铜钱相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声。

林胜杰伸手接住弹飞而起的铜钱,看着走过来的女镖头,无奈地苦笑:“阿莲似乎总见不得林某练枪。”

阿莲妩媚地笑了笑,道:“大镖头这什么话,我也只是想看看大镖头的身手是不是又有所长进罢了。”

林胜杰把铜钱抛过去,道:“可有什么消息?”

阿莲接过铜钱,道:“没有。不过杭州似乎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林胜杰道:“有趣的事?”

阿莲笑道:“杭州的慕容二小姐要嫁人,这是不是件有趣的事?”

林胜杰奇道:“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人出嫁罢了,何趣之有?”

阿莲一字一句地道:“可问题是她要嫁的人是Lang子小剑。”

林胜杰瞳孔缩了缩,舞动着枪,没有吭声。

阿莲笑了笑,转过身道:“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阿莲。”

阿莲停住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闻言,她笑了笑道:“这是命吧。”

第七十一章 活着的意义

有些人说,命是不能改变的。

有些人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是不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只能追随着自己的命?

正午的阳光似乎突然间变得灼人。

李勇半眯着眼还是觉得被什么刺痛了般。

过往的路人仿佛都在看着他。

或者说是在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低垂着头不知dào

在想着些什么的女人。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小蝉。

小蝉现在想的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李勇停下脚步,想着什么。最终还是转回了身子——他转回身子的时候却发xiàn

小蝉并没有跟在身后。

是毒辣的阳光,在哪里便都会是一样。

无论是在杭州或者洛阳。

年轻的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洛阳街市的某个角落。

懒懒散散,倚靠在墙上眯着眼,怀里抱着剑。

这里可以看到整条街市来往的人,但是并不见得会有人注意这个角落。除非这个人是闲来无事或者见不得坐在这里的人如此与世道格格不入——青年睁开眼,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老婆婆,打了个呵欠问道:“老婆婆你多大年纪了?”

老婆婆把皱巴巴的脸缓缓凑近青年,用那双细小的眼睛盯着后者,死死地盯着,突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怒道:“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教养?!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青年捂住被敲的地方,无奈地发xiàn

她似乎还想唠叨下去,只好懒散地问道:“老婆婆你找我什么事?”

驼着腰的老婆婆碎碎唸道:“年轻人好好的不去干活,躲在这里偷懒,像什么啊。”

青年伸了伸懒腰,道:“老婆婆,我不干活的。”

老婆婆愣了愣,问道:“你不干活那你干什么?”

青年懒散地笑道:“我?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

老婆婆的皱纹堆成一团,眯着眼问道:“这样?睡觉?”

青年哈哈笑道:“有何不可,对我来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睡觉。”

老婆婆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青年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打着呵欠懒懒散散地离开,不再理会她。

老婆婆微抬着头目视着青年往不远处的阁楼走去,随即摇起了头,似乎觉得这年轻人孺子不可教。末了,一缕本不该属于老态龙钟般老婆婆的异芒突然在那双细小的眼里闪过——“冯三啊冯三,你可真有意思。”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般。

该吆喝着卖东西的还在吆喝着,该赶路的还在赶路,目不暇接的首饰前始终围观着爱美的女人。还有三三两两高举着糖葫芦嬉笑着乱蹿的孩子。

老婆婆驼着腰,慢吞吞地融进来往的人群里,转眼不见了身影。

难道正如冯三自己所说的,他活着就是为了睡着?

也许是,也许不是。

知dào

答案的人只有自己。

杀手是不能被感情左右的——李勇一直这么告戒着自己。

可是当他看着原本该跟在身后如今却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的小蝉,看着她闪烁着幽怨的剪水清眸,仿佛忽然间拥挤在他们之间的路人已经被抹杀般——看见了她眼里的他。

李勇的瞳孔就在这时候猛缩了起来。

他转身就走,再也不看小蝉一眼,哪怕现在的她美若天仙般。

李勇一直往前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知dào

身后的女人会自己跟上来,因为那个女人要的是他的命。

对她来说,也许他的命才是她最想要的。

可是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否就是命中注定的?

还是说——他们活着,从一开始便已经有了他们存zài

的意义。

第七十二章 有何不可

“锁烟阁”一如既往的神mì



虽只是一座阁楼——至少从外表看来与别的阁楼并无二致。

但是只要你走进去,就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必然而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至少冯三走进去的时候就是这样。

这里莫非是烟花雪月之地?

冯三扫视着阁楼,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华丽的薄帘高高悬挂着,飘柔似雪,却又如辰光敛迹般转眼消散。铺张着楼梯的绯红的厚毯。雕琢着龙凤缠绵刻纹的护栏,古典的几张八仙桌。还有人。

还有川流不息的人。

而这股本不该停流的河川却是突然间静止了般——就在冯三跨进来后。

没有人会喜欢突然间被所有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觉。

更何况,还是完全陌生的人。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就是一只猎物,一只赤裸裸的猎物。

一只早已经躺在那些要狩猎的人的陷阱下的猎物。

冯三懒散的神情微微收敛,半眯着眼一一望过阁楼里的人:彬彬有礼的书生,剑不离手的剑客,卖弄风骚的女人,以及失意醉酒的人。

还有手握着杀猪刀的屠夫。

这里竟也会有屠夫在!

而且已经大咧咧地站在了冯三前面不远处!

冯三皱眉看着屠夫粗犷的脸廓,浓须狰狞着仿佛握着的刀会在下一秒砍在他的身上,寻思着什么,没有开口。

屠夫却凶神恶煞地问道:“小子,你可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

冯三想了想,甚是好奇地道:“本来我是知dào

的,但是经你这么一问倒是把我弄糊涂了,那你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屠夫道:“既然糊涂了就没必要知dào

了,你只要知dào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就可以了。”

冯三扬起眉,道:“在我看来,这里也不像是卖猪肉的地方吧?”

如此文雅的境地,自然沾不得一点腥了。

屠夫“呸”了一声,恶狠狠地道:“小子,我劝你现在就滚出这里!”

冯三直直地盯着屠夫,道:“莫非你卖的不是猪肉,是人肉?”

闻言,屠夫冷声道:“不,我就只会卖猪肉。”

冯三道:“既是卖猪肉的就别在这里逗留了。”

屠夫狠声道:“小子你够胆量!”

冯三却是一脸懒散地道:“说起来我还真没怕过谁。”

屠夫虎目一瞪,随即脚步往旁一移,以与他自己囊肿的身体不成正比的速度移到旁边的酒桌边,高高扬起了手里的杀猪刀——手起刀落!

冯三不由凝了凝神。

屠夫的刀并没有落在坐在那酒桌边的酒客身上,而是落在放置于桌子中间的酒壶上。

那个酒壶如今却已是裂成两半,几近一模一样的两半!

浓香的酒水默然流淌着,满地皆是。正如对此无动于衷的酒客们,包括身处在那张酒桌边的酒客。

没有破裂的碎片,也没有想象中的酒水四溅。

只有一声轻微的嘶哑声。

酒壶裂成两半。

屠夫缓缓收回刀,甚是爱惜地抚摸着刀身,没有说什么,却也没再看冯三一眼。

“那边的小子,我看你最好还是现在就走吧,而且是越快越好。”屠夫没有说话,但是另外一边却冒出了一个声音。

冯三把脸转了过去,却是一个打扮成商人模样的中年人。

而就在冯三把脸转过去的时候,屠夫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迅速转身,肥胖的手猛然一甩,手里的刀便已经呼啸着飞出!

打从一开始,屠夫就已经把冯三所在的位置默默锁住,而他,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所以屠夫笑了,他笑是因为他觉得今天要卖出去的肉也许会比以前的贵上不只一点两点。

可是他的笑却在下一个呼吸间僵持在脸上——原本应该被掌握在刀锋范围内的冯三此时却站在移开一步之远的地方!

虽是一步之差,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冯三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冯三轻描淡写地举起手接住飞旋的刀,头也不回,仿佛顺手关门般,屠夫颤抖着,不敢置信。是他一直把握错了冯三的位置?不,他绝不相信自己会犯那样的错误!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可是,冯三是什么时候移动了这一步的?

冯三现在甚至还保持着面对着那个商人!

屠夫万念俱灰,惊人的寒意刹那间侵袭整个囊肿的身体——冯三就在这个时候转回了头。

依然懒散的表情,却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冯三掂了掂手里的杀猪刀,兀自笑了笑,仿佛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这刀倒是挺锋利的。”说完径自朝屠夫走了过来。

屠夫瞪着眼,却是一动不动。

冯三走近屠夫,笑了笑,把刀倒递向后者,道:“我看,这刀的确挺适合砍猪肉。”

屠夫浑身颤动了下。

就在这时候,方才插嘴的商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道:“卖肉的看来是没面子留在这啦,还不快走?”

闻言,冯三和屠夫齐齐转过头去。

屠夫却在转过头去的瞬间又把头转了回来——屠夫从一开始便没有放qì

过!

肥胖的手如闪电般袭向冯三托在手上的刀,冯三此时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商人的身上,他绝无出手的可能!

绝无出手的可能!

屠夫虎目突然瞪得老大——肥胖的手已经放在刀柄上,冯三也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但是屠夫却再没有丝毫的动静。

是鲜红的血。

逐滴渐增着自屠夫的腰际流落到地上。

刺入的是一把剑。

却不是冯三的剑,是一把短剑。

一把隐藏在衣袖里的剑,一把袖里剑。

这把袖里剑的主人却是商人,福气满财的商人!

袖里剑的剑身很冷,但是对于屠夫来说,商人的话却是更冷:

“我说你没面子留在这里,那么你自然也没有面子走出这里了,对吧?”

第七十三章 震悚

有些人不可不防。

但有些人却是你想防也防不了的。

打扮成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就是那样的人——对于屠夫来说。

也许直到死,屠夫都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在商人的手上。

就算知dào

了又如何?屠夫现在也不能再做些什么。

他只能干瞪着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袖里剑却是不见了。

若非屠夫腰际的那片血红清晰可见,冯三或许会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戏。

一场耐人寻味的戏。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场戏也已经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冯三的目光从屠夫逐渐冰冷的尸体转移到商人的身上,后者却是无所谓般笑了笑,道:“卖猪肉的人,一辈子都只会卖猪肉。”

冯三扬了下眉头:“哦?”

商人道:“只可惜,他连活生生的猪和死猪都分不清楚。”

冯三道:“是,所以他才会死在你的手上。”

商人眯起眼,静静地看着冯三,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冯三只是懒散地看着商人,没有出声。

商人笑罢,看着冯三一字一句地道:“冯三,你真有趣。”

对于商人知dào

自己的名字,冯三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他只是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

商人笑道:“我想说,你可以上去了。”

冯三问道:“上去?去哪?”

商人道:“你来这里无非是为了得到些想要知dào

的消息罢了,像你这样的人,这里的消息怕是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只有上去。”

冯三奇道:“这里你说了算?”

商人笑而不答,周围的人也似乎没有出声的想法。

冯三又道:“这么说我的确应该上去了,但是我又有点担心。”

商人道:“你担心什么?”

冯三道:“我担心我一转身,背后就插了一把剑。”冯三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却在说的时候已经转过了身,往楼梯走去。商人的双目精光一闪,似有意动,却是把手负于身后,笑着看着冯三走远。然而就在冯三快要踏上楼梯的时候,商人的脸色变了!

因为有个小孩出现在冯三的前面!而且不是个普通的小孩——能出现在这里的都不会是普通人。

小孩睁着大眼,看着冯三问道:“是谁说这里是他说了算?”

冯三停住,眯起眼,道:“没有,不过那个商人说我应该上去。”

小孩道:“他叫你上去你就要上去了?”

冯三道:“这有什么,难道这里是规定不能上去的?”

小孩嬉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只是觉得那个商人有大麻烦了。”

冯三奇道:“哦?他会有什么麻烦?”

小孩道:“如果一柱香内他还在这里,那么他就会是一个死人。”

冯三闻言转过身去,却只看到商人仓促跃出门外的身形,所以他又转了回来,懒散地问道:“看来他真的很聪明。”

小孩却是拍手哈哈笑道:“错了,他笨得像一只猪,比现在躺在地上那头死猪还要笨。”

冯三道:“何以见得?”

小孩问道:“你知dào

敢在这里闹事的人是什么人吗?”

冯三摇了摇头。

小孩道:“敢在这里闹事的只有两种人。我们的人,和死人。”

冯三笑道:“看来他们两个都是想死的人。”

闻言,小孩却是把脑袋晃得拨Lang鼓般,道:“你又错了。”冯三诧异地望着前者,没有说什么。小孩接着道:“刚刚那个商人的确是个想死的人,但是地上躺着的却是我们的人。”

冯三眯起眼道:“你说那个屠夫是你们的人?那他为什么会死?”

小孩道:“因为他被那个商人贿赂了,泄露了些这里的秘密,可笑的是他们两个一直以为所有的人都还蒙在鼓里。”

冯三恍然道:“如此说来,商人一直都在寻找着机会杀他吧?”

小孩笑道:“对,你比他们都聪明多了。”

冯三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商人知dào

了你们的一些秘密,那为什么还要放任他离开?”

小孩道:“所以我才说他比躺在地上的死猪还要笨。原本他还可以活久点的,但是他却跑了出去,从他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死人了。”

冯三没有出声,寻思着。

小孩却又笑道:“你不觉得,在这里杀人是一件很晦气的事吗?”

冯三的瞳孔缩了缩。

小孩甚是满yì

地看着冯三,道:“好了,你现在可以上去了。”

冯三深吸口气,问道:“现在是你说了算?”

小孩似是被逗笑般,嬉笑道:“不不,这里只有一个人能说话算话,却绝不会是我,更不会是你现在所看到的那些人。那个人现在就在上面,我只是负责带你上去罢了。”

冯三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孩,道:“看来你知dào

的东西还真不少。”

小孩笑道:“我知dào

的东西可多着呢,比如说,‘一剑三式’。”

冯三脸色变了变!

小孩却接着反问冯三:“那你知dào

我是谁不?”没等冯三反应过来,小孩便又嬉皮笑脸着开口说道:“我是金童。”

金童玉女的金童。

第七十四章 不一样的感觉

“锁烟阁”果真就只有两层。

可是当冯三跟着金童走到了第二层,他才明白为什么“锁烟阁”只建造了两层。

因为这两层是一种极致的对比——就像风云。

如果说刚才冯三是站在物欲横流的尘世,那么现在他来到了世外桃源,不沾点滴风尘。也许是夸张了点,但是这种感觉甚是与众不同。

冯三仿佛还能听见楼下的喧闹杂音,可是却在刹那间去了很远——这是一种何其玄妙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冯三刚站稳脚还没来得及看周围的环境,旁边不远处已经传来一阵尖锐的女童音:“金童!——”金童似乎非常忌惮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脸色大变,然后在听见这个声音接下去的话后脸色一变再变!

“你如果不想今晚跪地板就立kè

给我滚过来!——”

这下子连冯三的脸色也变了,而且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金童果真就倒在地上向着那个声音一路滚了过去。

一个能让下面的人都忌惮几分的金童,竟是如此服从这个声音的吩咐!这个声音的主人莫非就是玉女?冯三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娇好的小女孩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滚过去的金童。

这小女孩自然便是玉女了。

冯三饶有兴趣地看着金童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然后被玉女扯住耳朵拉近她的身边,嘴里喋喋不休地呵斥着什么。

冯三走了过去。

冯三走过去的时候玉女已经放开了金童,并朝冯三点了点头。

而金童却是捂着耳朵怒目瞪向冯三,大叫道:“看什么看?!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然后玉女毫不犹豫地抬起小手一巴掌往金童的小脑袋拍了下去。没有理会抱着头蹲下身子哭丧着脸的金童,玉女拍拍小手,冲着冯三嬉笑道:“冯三也是个人物,进去吧。”

冯三微微点了点头,推开前面的门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金童的嘀咕声:“我还是喜欢小剑和小高多点。”说完又是一声低呼,怕是再次惨遭了玉女的毒手。

冯三双目闪过一丝精光。

天真坐在走廊的护栏上,晃动着脚丫。

微斜着俏脸,思索着什么。不知dào

为什么,眼前似乎总隐约着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天真知dào

那个人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存zài

的这份感觉是什么感觉,一种异样,一种令人心动的雀跃感,这是天真以前没有体会过的。也许和何霄在一起也会开心,但是两者之间总觉得有差别。

这个差别对于天真来说,或许是太难理解了。

天真低下头望着幽静的荷花池,看见水里的自己。

被涟漪泛开的伦廓,纹丝酝酿的荷叶浮动,似在尘风里缭乱了思忆。沐浴着日光的娇小身躯,楚楚动人的美目闪烁我见尤怜的迷离。

天真静静看着,静静看着忽然就笑了。

她忽然想到了慕容燕。

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何霄一直站在房间的窗口。

这里可以看见荷花池,自然也可以看见坐在荷花池边上的天真。

天真的神色变化,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也正因为如此,何霄的一直阴沉着脸。天真不懂的,不代表何霄也不懂,相反,他比天真更明白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

而就在此时,何霄远远看见有个家丁跑到天真身后,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天真眉开眼笑着跳下护栏,蹦跳着离开了。

何霄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一直站在身旁的心腹走上前,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制止了。

何霄看着远去的天真,微微闭起眼,想着什么。

冯三看着站在七彩薄纱里面的人,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站在里面的人自然便是阁主了——阁主似是颇感有趣地笑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冯三淡然道:“听说你这里什么都能打听到。”

阁主道:“不见得。”

冯三眉头皱了皱。

阁主接着说道:“你想打听的就不能。”

冯三瞳孔缩了缩,道:“你知dào

我想打听什么?”

阁主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知dào

?但是我只能告sù

你,很遗憾。”

冯三沉默。

阁主道:“原本你有一次机会的,你自己放qì

了。”

冯三没再说什么,转身便欲往外走。

阁主却在这时候唤住了他:“等等。”

冯三停住,但是没有回头。

阁主笑道:“你想打听的,的确是没有结果了。但是我可以告sù

你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我也不是很确定,不知dào

你想不想听?”

冯三转回身,眯着眼道:“说吧,需yào

什么?”

阁主笑笑道:“我可以先和你说那件事,但是说完之后你必须去见一个人。”

冯三冷冷地看着隐藏在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轻声开口道:“我要你去见秦霸。”

第七十五章 天真学剑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事事顺心——

因为有很多事是难以抉择的。

小高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少,但是他没想到竟会有这么难的时候。也许杀人都没有这么令人困扰。而这个问题的始佣者却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正一脸无辜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苦恼的小高用手揉了揉额头,一叹再叹。原本今日来找天真是想和她说一件事,殊料天真从慕容府大门跑出来看见他后,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小高,你今天要教我什么??”

仔细打量着天真,小高陷入沉思。

站马桩?讲解武学?背内功口诀?小高每想一个便摇一次头,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孩会喜欢学武功。他始终觉得天真不应该接触这些,因为她真的不适合。

所以小高决定教她学剑。

“学剑?”天真半是欢喜半是失望地问道。

“对。”小高点点头,问道,“怎么,不喜欢?”

天真玩弄着手指,嘟囔道:“我想学飞。”

小高怔了怔,皱眉道:“轻功不是那么好学的。”

天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喔,那我先学剑,以后你再教我飞好不好?”

小高笑道:“当然。”他扫视了下四周,看着来往的路人,偶尔会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便低声对天真道,“这里人多,我们去找个地方。”

天真嘻嘻笑道:“那我们去哪?”

小高转身道:“你跟来就知dào

了。”

不管怎么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始终是最好的,没有人打扰也不会有非议出现,所以小高决定带天真去城外的树林。

正自往前走,突然有一具娇柔而带着芬芳清香的身躯偎依在臂膀旁,小高略微吃惊地转过头,看见一脸调皮模样的天真,耳边响起她的轻笑声:“小高真好。”

小高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

天真跺了跺脚,嘟起小嘴道:“你不是说要跟你走的吗?那走嘛,快点快点,天真要学剑啦!”

小高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带着天真继xù

往前走。

一路上,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天真却仿佛没有看见般一直咯咯笑着,偶尔指指路边摊位上的东西,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小高古怪地看着天真,可是又不知dào

如何开口。

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也许小高会知dào

,但是现在的他无暇顾及。

如此磨蹭着,小高和天真穿过城门来到了外面的树林,然后继xù

往里面走了一阵才停下。

天真四处张望了下,看见除了树还是树,便嬉笑道:“小高,这里可以了吗?”

小高扫视了下,然后抬头望了望边上的树枝,跃起,顺手摘下长度与他平时用的剑差不多的一截,递给天真。

天真接过树枝,鼓起脸腮不开心地问道:“不是教我学剑吗?你拿树枝给我干嘛??”

小高:“啊?”

天真道:“你不是应该把你的剑给我吗?”

小高嘴角抽了抽,道:“那样很危险,你就以树枝代替剑吧。”

天真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点头道:“对啊,如果把你的剑砸坏了可不好。”

其实小高是想说如果她能砸坏就让她砸的,但是看见天真如此认真的表情,便没再说些什么。小高再次跃起,摘了另外一根树枝,掂了掂,望向天真道:“你想学什么样的剑招?”

天真用手指抚摸着嘴唇,想了想道:“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啊。”

小高闭起眼,叹了口气——跟天真讲这些简直就是自己在折磨自己。

天真可怜巴巴地问道:“小高,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小高摇摇头,笑道:“不是,天真没说错什么。”他微微挥动了下树枝,又道,“天真我问你,你知dào

什么时候的剑是最有用的吗?”

天真眨眨眼道:“啊?剑还要分时候的?”

小高无奈地笑道:“不是分不分时候这么说的。这样吧,我直接跟你说好了,其实也就四个字。”

天真好奇地道:“哪四个字?”

小高道:“出其不意。”

天真嘟起嘴道:“就是趁人不注意,背后偷袭嘛,这么坏,天真不学。”

小高握着树枝的手抖了抖,道:“不是这么说的,我示范给你看。”

天真嘻嘻笑道:“好啊那——”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多了一根树枝,一瞬间出现的疾风把她的额发缭乱了几分。天真直愣愣地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高冷淡的声音却已经接着响起:“这就是出其不意,明白了吗?”

小高缓缓收回树枝,笑了笑,才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因为天真此时露出一副准bèi

大哭的模样!

看着微微低头掩住眼睛小声抽泣的天真,小高顿时慌了手脚,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xiàn

脑里一片空白。可就在这时,小高突然看见了天真微微翘起的嘴角,灵光一闪!

果不其然,天真猛然间把手里的树枝刺了过来,激动地尖叫:“小高看剑!”

轻易地闪开天真手里笨拙的树枝,小高仔细地看了看她,却哪里找到一丁点哭泣的痕迹,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天真见没有成功,顿时满脸的失望,不甘地跺了跺脚,嘟起嘴叫道:“不好不好!小高故yì

的!天真不学了!”

小高拍了拍额头,无奈地闭起眼道:“天真怎么可以这么快——”

“咚!”

小高惊愕地睁开眼,看着偷袭成功而在不停拍手欢呼的天真,哭笑不得。不过回头想了想,小高也不禁笑了笑,对于天真来说,这也算是出其不意吧,虽然他是挺想告sù

她剑不是用来当棍子敲的,而且敲的还是他的头。

天真兴奋地转着圈子,然后往小高扑了过来,挂在小高的身上嘻嘻笑着:“小高,天真厉害不?”

小高看着开心得脸色通红的天真,温柔地笑了笑道:“嗯,厉害。”

随即,小高止住了笑。

天真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变得满脸认真的小高,疑惑地问道:“小高,你怎么了?”

小高静静地看着天真,静静看着,似在犹豫着什么。

天真松开手,一脸乖巧地站在小高前面。

小高深吸口气,淡声道:“天真,今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天真脸色大变!

第七十六章 离异

仿佛突然间一切都停了。

风停了。树上泛黄的叶停了。便连声音,也停了。

什么都没有,似乎也不再有。

天真怔怔地站着,脸色煞白地看着前面的人,眼里流露着不敢相信的神色,耳际间仿佛还回荡着那句简简单单的话。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像根针一样,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

一种难以言明的刺痛。

小高说了什么。小高说:“天真,今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天真握紧手里的树枝,握得手指发白却不自知,她张开小嘴,颤抖的声音就像被什么硬生生撕裂般:“小高,你说什么?”

小高没有回避天真的目光,而是直直地回望着她,然后再一次把她的期望粉碎:“我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天真身子颤动了下,脸色益发苍白,然而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转而嬉笑道:“小高,是不是天真刚刚把你的头敲疼了?天真以后会乖乖的,以后都不做坏事了,真的,我保证喔。”

小高把脸转向一旁,冷声道:“不是因为这个。”

天真故yì

把脸凑到他面前,嘻嘻笑着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天真哪里不好?”

小高在天真凑脸过来的时候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道:“没有,你很好。”

天真松开握着树枝的手,双手揪住小高的衣服,颤声道:“那小高为什么不看着天真?”

小高没有回答,他不敢回答。他当然不能看着天真,因为他怕——他怕看到天真现在的样子他就会心软。

天真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死死地揪着小高的衣服,声音像是漂浮在西湖上面的落叶,看似平静暗里却是波涛汹涌般沉浮:“那为什么,不能再见面??不是还玩得好好的吗?天真好喜欢和小高在一起玩的。”

小高惊异地转回头,望向天真——小高望向天真的时候心头又是猛的一震!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天真带着浅浅的微笑,脸上却是挂着两行清泪,仿若梨花萧萧落下般我见尤怜,又似被风吹起蒲公英幽幽飘远的千年迷梦。这会是他认识的天真?不,至少这一刻,天真像是忽然间成熟了般,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孩。

小高愣声问道:“天真,你——”

天真低下头,颤声道:“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么想和小高在一起的。”

听着天真若即若离的声音,小高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冲动,但是这股冲动最后却化成了一句话,一句让小高宁愿用剑刺伤自己也不愿意说出来的话,然而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他的声音就在那一瞬间没有带上任何的波动:“对不起。”

对不起。

天真就在小高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猛然抬起头,用力推开他,然后在小高诧异的目光下尖叫出声:“小高,我最讨厌你了!!——”

天真没再说什么,双眼含着清泪转身就跑,然后在下一秒后“哎呀”着脚打滑跌倒在地上。

小高:“……”

小高其实是不想笑的,但是看见天真挣扎着要站起来的那个笨拙样,他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下倒把天真惹恼了,虽然小高很快就走过来要扶起她,但是被她甩手拒绝了。

天真站稳身子,顾不得手脏,死命擦去眼泪,把花猫般的脸转到一边,嘟高小嘴,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天真是真的恼了,可是才过了一会,心里便又觉得颇为委屈,眼泪也紧跟着流了下来。

也许她该问一下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的——一双有力的手却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抱住了她,容不得她细想,一股熟悉的气息已经笼罩住她。

天真当然知dào

这股气息是小高的,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小高会突然抱住她,她张开小嘴,却发xiàn

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

小高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缠绕着她的气息让她不自觉间悄然迷恋。

然而这双手却又猛然间松开了。

那瞬间的差异,让天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只能怔怔地看着小高离开的背影。

小高似乎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回身,望向天真,淡然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小高的瞳孔像被根针刺进去般猛然间缩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一支梅花镖!而目标却是天真!

第七十七章 挣扎

梅花镖来势很快——

但是,天真不能死!

天真自然也不会死!因为小高在!

小高甩手,手里的树枝如同满弧射出的箭,破开呼啸的风掠过天真直奔偷袭者约莫所躲藏的地方。然而在天真眼里,比之那根离弦箭般的树枝还要快的却是小高!

就在树枝从天真身畔飞过之际,小高已经与天真齐肩站着,出剑!毫不犹豫地出剑!小高的感觉很准,在他与天真并肩站着的时候,梅花镖已经自他眼底下掠过——而他就是在这一瞬间出剑!

梅花镖就像是活了般,自己心甘情愿地送上了小高的剑身,而小高的剑身却已几乎贴上了天真的背!这可以从天真被吓得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看得出来!

小高也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他的目光没有在梅花镖身上停留哪怕是一秒钟——小高的双眼一直冷冷地盯着偷袭者隐藏的方向。

但是直到树枝狠狠地刺入一棵大树的躯干后,却没发xiàn

有什么动静。

小高皱起眉,目露寒芒继xù

盯着前面,又再等了会,却仍是没有丝毫声响。

莫非偷袭的人早已离开了?

小高沉默着收回剑。他不得不收回剑,因为身旁的天真突然发出颤抖的声音:“小高——”他转回头,看着一脸恐慌的女孩,不由心里一软,温和地开口道:“没事了,别担心,我现在送你回去。”

天真似懂非懂地应了声,转身看了下躺在地上泛着寒芒的梅花镖,身子又是一颤,低声惊呼着扑进小高的怀里。小高轻轻拍着天真娇柔的背,温柔着双眼。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似乎把天真无邪的女孩吓怕了,这一路回去她都紧紧挨在小高身上,生怕一离开便什么都没了。小高边安抚着身边的可人儿,边寻思着——那个人的目标真的是天真?

不。小高能感觉得出,这件事并不是眼里所见般。他双眼闪烁着,似有意动。

也许,这是个警告,一个对他的警告。

小高瞳孔微微收缩。

这真的只是个警告吗?

就在小高带着天真离开不久后,躯干上插着树枝的大树后转出来一个人。

已近昏黄的光芒飘洒着,刺穿树荫的庇护散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而那个偷袭者却一直站在树荫的最深处,似是见不得一丝光芒般。清冷的风吹过,缭乱着略显枯黄的枝叶,发出连续不断的沙沙声。

更添几分阴森。

站在树下的人却已不见。

集市上的人似乎总是不曾厌倦般,一如既往重复着自己的活。

并不是说只有工作才是一种活。走路,观看,谈天说地,像金钱挥洒般Lang费日子,这些,又何尝不是种活?人一生下来,就已经在干活。

即使这种活多属于自己为了活下去而必须做的。

李勇就在这些人里。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就是他的同伴,至少目前来说就是这个样子。

女人自然不会只是想当一个男人背后的影子,或者供给男人发泄的工具。尤其是跟在李勇身后的这个名叫小蝉的女人。

小蝉一直跟随着李勇,一直微低垂着头,仿佛内心正激烈地打斗着,想着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她还是唤出声来:“喂。”

李勇似乎没有听见般,脚步不停。

小蝉皱皱眉,提高了音量:“喂!!”

李勇停下,没有转回身,只是传来淡然的询问声:“怎么?”

小蝉闷声道:“你就这样带着我走来走去啊?”

李勇道:“那你认为应该怎样?”

小蝉问道:“你不是说你有想要做的事吗?就是带着我游逛??”

李勇的声音流露出些许冷意:“我是杀手,我能做的事就只有杀人。”

小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没有接受到委托?”

李勇沉默了会,道:“你想这么说也可以。”

小蝉道:“那好,我现在想委托你帮我杀一个人。”

李勇猛然地转回身,寒目直直盯着小蝉,后者却是一脸恬静地笑着,毫不畏惧地开口:“我要你帮我杀一个叫小蝉的女人。”

李勇眯起眼,问道:“酬劳?”

小蝉竖起食指,柔笑道:“一两。”

李勇想也不想地开口:“不干!”

小蝉似是十分恼怒般环抱双手于身前,嘟囔道:“你不干也得干!要不我不累死也要渴死了!”

李勇手里握着的剑紧了紧,双眼直瞪着眼前娇媚的女人,最终还是屈服了:“好吧。”闻言,小蝉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然而李勇接下去的话却让她脸色大变——李勇伸出手放到小蝉跟前,道:“一两。”

小蝉瞪着李勇,后者没有丝毫顾及地回瞪着她。

良久,她才低下头玩弄着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

李勇当然知dào

了,所以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他只是转回身想继xù

走他的路。不过身后传来的幽怨声,又迫使他停下了脚步:“大坏蛋,我真的很累了。”

李勇缓缓转回身,静静望着小蝉自怜的双眼,许久才出声道:“往前面走,看看有没酒家吧。”

小蝉听着,仿佛喝了许多酒般通红着脸,羞答答地道:“你果然还是对我——”话没有说下去,李勇却已黑了大半个脸,他强忍着拔剑的欲望命令自己转身——衣袖却突然被身后的伊人扯住。

李勇微怒地转身喝道:“你还想干嘛?!”

小蝉妩媚地笑着,脸色依然的红润,纤手却朝旁边指了指。李勇转头望去,呆楞当场。

原来旁边就有家店,名叫“一品”。

“一品”店只提供茶和酒,而且布置方面很是奇特,带有浓厚的幽雅氛围,实是一处品茶品酒品人生的绝佳之地。这里,在杭州也是挺有名气的。

李勇自然也知dào

,所以他带着小蝉走了进去。

不过跨进门槛的后,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独自喝酒的女人。

李勇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蝉顺着李勇的目光望去,好奇地问道:“她?她是谁?”

李勇道:“这里的**都认识她的,她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燕。”

小蝉猛然抬高头,死死盯着李勇就像在看一只偷腥的猫般,一字一句地问道:“她是不是你的姘头?”

李勇就在那一瞬间拔出了一半的剑身。

第七十八章 何苦无醉

品尝是一门学问。

有人品茶,有人品酒,还有人品生活——品生活的人一般都会喜欢茶酒。

所以“一品”店就是属于喜欢品尝生活的人。

“一品”店的陈设是典雅的,雕刻着边纹的窗台敞露在逐渐昏黄的光芒下,洁白的帘布在风里微微摆动着,古雅的门口成弧线拢起。翠绿的盆栽,静静安放在小柜子上。古老的八仙桌上整齐摆放着茶壶和茶杯。

多有书生公子,晃动扇子,谈笑生风怡然自得。千金小姐巧手柔柔着掩嘴轻笑,举止幽雅。

这些人的确适合出现在“一品”店。

但是也有不适合的人,比如慕容燕。

慕容燕自然也是千金小姐,但现在的她不是。

她现在只是一个快要喝酒喝得烂醉的女人。

这种女人不多。

至少对现在的女人来说不会多,所以这样的慕容燕比平时更引人注意。

慕容燕不会不知dào

现在的自己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个极具诱惑的尤物,每一个女人都会相信自己是美丽的,特别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

慕容燕就是这样,但是她在意的人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又如何,相信她喝得一塌糊涂他也不会管。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怎么可以拥有。

慕容燕不是没看见惊异而又嘲笑的目光,也不是没看见有人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但是她觉得既然来喝酒了,就不用理那么多。

喝她的酒就好了,她只是个爱喝酒的女人。

慕容燕眯着眼,轻拍了拍通红的俏脸,醉熏熏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略微摇晃地离开。

店小二匆忙走过来道:“慕容小姐,我们派人送你回去吧。”

慕容燕闭着眼,摆了摆手,然后冷漠着往门外走了出去。紧跟着也站起了几个人,悄悄地跟了出去。店小二看着,不由大皱眉头,随即叹了口气。

而就在店小二叹气的时候,忽然又站起来两个人,店小二望过去,却是一男一女。那女的问道:“你去哪里?”男的皱眉道:“你不是累吗?等会我就回来。”女的嗔道:“谁知dào

你又要去哪里鬼混啊,丢下我怎么办,不管,我要跟着你。”男的没再吭声,径直走了出去,女的慌忙跟上。

店小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好象变了个样。”

慕容燕脚步有点浮,但是还能站得稳走得动。而对于她来说,有这些就足够了。

路过的人似乎都很惊讶,纷纷绕开或止步远观。吆喝着卖东西的小贩也没有再吆喝,呆呆地看着醉意浓厚的美女晃过。

已近黄昏,风有点偏寒。

慕容燕略微酒醒,随即皱了皱柳眉,她很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的感觉——所以她选择了小巷。

而就在她拐进小巷走了几转后,心神微颤。

似乎有些不知好歹的人跟了过来。

慕容燕动了动肩膀,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握剑,她的剑自然也没有拿出来。她微摇了摇头,往拐弯角转了进去。这里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周边的屋子甚是简陋,但仍可在墙角藏身,而她就贴在小巷拐角处,手掌举至胸前。

掠入耳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冷漠的双眼闪过一丝寒意,手掌似已运劲,只等鼠辈走近便可以一掌将之毙命。

慕容燕的掌法虽然较之剑法差上些许,但是对付不入流的鼠辈实是绰绰有余。

即便她现在有点醉意。

慕容燕靠在墙上,等着,静静等着,就像在等猎物的猎人,可是她的瞳孔突然间缩了缩——因为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脚步声已经消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喉咙边上多了一把剑!

慕容燕红润的脸色瞬间苍白!

可是下一秒钟,握剑的人已经把剑收了回去——还没等慕容燕反应过来,那人却已出声问道:“你知dào

小剑现在在哪里吗?”

慕容燕双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把手自然垂下,望向来人。来的一共是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正缓缓把剑归鞘,而女人则站在男人旁边好奇地看着自己。

慕容燕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好一会,才漠然开口道:“你认识小剑?你是谁?”

“小剑是我的朋友。”来人回答,“我叫李勇。”

慕容燕目光扫向李勇旁边的女人,后者笑道:“小蝉。”

慕容燕微微点了点头道:“慕容燕。”她望向李勇,问道,“你找小剑有事?”

李勇皱了皱眉,道:“我只是问他的去向。”

慕容燕道:“不知dào

。”

李勇沉默了会,转身往来时的路离开,小蝉白了前者一眼,然后朝慕容燕笑了笑便跟着离开。慕容燕没有再望他们一眼,而是靠在墙上闭着眼。

她也想知dào

的。

她也想知dào

小剑现在在哪里。

可是她突然很害pà

会见到小剑,因为每次想起他便会乱了心神。她离开墙壁,像个喝醉的女酒鬼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府邸方向走去,而事实上她的确也喝醉了。

她只有喝醉了的时候才不会想得太多,太多她承shòu不了的事。

小巷也有通到慕容府所在的街,慕容燕也走过很多次,所以即使她喝得烂醉也还是可以找到回去的方向。出得小巷,人流又再密集起来,诧异着望过来的目光也已恢复成波Lang状朝她袭来。

但是慕容府已经不远,慕容燕走了片刻便已到了府邸大门前——身后猛然传来略带着惊慌和哭泣的声音:“燕姐姐!”

第七十九章 心仪的人

慕容燕没有见过天真哭泣的样子。

当她转回身睁着迷糊的醉眼望向天真的时候,整个人不由怔住。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的天真已经在此时扑进了她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她。

回过神来的慕容燕原本是想轻拍着天真娇小的身躯问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但是当她看见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男人后,双目闪烁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慕容燕开口问道:“你就是小高?”

男人笑了笑,道:“是,我就是。那么,天真交给你了。”

慕容燕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经感觉到天真的娇躯剧震了下,她低头望向怀里的女孩,后者把脸藏得更深,看不清模样。而等到慕容燕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叫小高的男人已经走远——夕阳洒落纷纷扬扬的光芒,昏黄了整条街,还有街上的人。

身后的大门发出沙哑的响声,随即传来诧异的声音:“大小姐?你回来了。”

慕容燕缓缓转回头,看了看开门的人,淡声道:“张管家,你要出去?”张管家快步走下门前的石阶,鞠着躬道:“是的大小姐,晚饭已经准bèi

好,还请大小姐和天真小姐回房。”慕容燕伸手撩开耳畔的发丝,点点头,目送张管家离开——天真却在这时候突然从慕容燕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府里奔去。

慕容燕静静看着奔进府里的女孩,红润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末了,她也走了进去。大门紧跟着又发出嘶哑声,在下人的手中缓缓合并。

前院的花开得很好——就如同一个女人的皮肤般被保养得很好。

慕容燕就像是一朵开在府里的花。

但她不是唯一的一朵。

慕容燕走进前堂的时候看见了她的二娘和她的妹妹慕容语珠,她们正挑选着放置在前堂大桌上的布匹,花花绿绿的布匹,非常精致的布匹。她们旁边还站有几个男人,这几个满脸讨好神色的男人自然便是布店的老板。

二夫人在挑选布匹方面似乎是行家,这从那些男人脸上不停冒出来的汗珠可以看得出来。

慕容语珠不会选,但是她脸上却是笑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甜。

慕容语珠自然也是一朵开在府里的花,而且与慕容燕完全不同,她是一朵带刺的花,会刺伤任何哪怕并不想靠近或者伤害她的人。

慕容语珠在慕容燕走进前堂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所以她拿起一匹布料往慕容燕迎了上去。

“姐姐,你看这匹布料怎么样?”

慕容语珠是这么问的,但是她没有丝毫把布料递给慕容燕的意思。

也许是看出慕容燕喝多了酒——酒鬼是没资格接触这些布料的。不管是男是女,喝醉了的便都是酒鬼。

不过慕容燕也没有要看的想法,她只是睁着醉熏熏的眼睛在慕容语珠和布料之间来回扫视。慕容语珠似有意无意地惊呼出声:“哎呀姐姐你又喝酒了!”

二夫人皱着眉走过来责怪道:“燕儿,女儿家怎么可以喝酒?可别再有下次了!”

慕容燕轻声道:“是,二娘。”

慕容语珠掩嘴笑道:“姐姐喝醉实是有趣,等到妹子出嫁那天,姐姐也要尽情喝醉啊。”

二夫人呵斥道:“珠儿!”

慕容语珠娇笑着,爱不惜手地抱着布料。

慕容燕淡声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二夫人点点头说道:“去吧。”慕容燕没有迟疑,径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她不敢再做稍微的停留,因为她怕,怕看见慕容语珠的笑脸。

慕容语珠这个时候的笑容比任何的剑都要锋利。

慕容燕脚步浮动着,带着些许踉跄晃过长长而又死气沉沉的走道,来到自己的房间前——房门却是敞开的。

慕容燕依靠在门扉边,静静看着低垂着头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昏黄的光芒跃过窗口照在那天真无邪的脸上,似留有清泪的痕迹。小翠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也许天真长大了。

慕容燕走进房里,望向小翠,开口道:“小翠,把天真的饭菜也端过来吧。”小翠应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而就在慕容燕把目光移向天真的时候,天真幽幽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燕姐姐,天真好象生病了。”

慕容燕微微怔了怔,走近天真,伸出纤手抚摸着天真柔顺的头发,问道:“你怎么了?”

天真幽叹着,低声道:“天真不明白,为什么小高要说以后都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慕容燕闭起眼,沉吟片刻道:“也许这样对你们都好。”

天真叫道:“才不是,我,我好想一直和小高在一起玩的!”

慕容燕淡声道:“你真的很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天真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慕容燕轻叹了口气,道:“天真,你喜欢上小高了。”

“喜欢?”天真的声音夹杂着些许不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么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眼前所看到的和心里所想的,都会是你心仪的那个人。”

天真娇躯轻颤,低垂着头,没再问什么。

房里恢复了宁静,典雅的梳妆台上似有似无的尘灰在昏黄的光束里翻滚。时间悄然流逝着,仿佛这里只剩下了各自沉默的女人——坐着的少女突然仰起天真无邪的俏脸,轻声问着:“燕姐姐也有心仪的人吗?”

爱抚着少女柔发的女人身形一僵,随即缓缓地把目光转向窗外,凝视片刻,最后又落回摆放在梳妆台的叶织蝴蝶身上,带着些许醉意的剪水清眸顷刻间迷离。

心仪的人么。

第八十章 解谜

人生就是个谜。

解谜的人却不是自己。

天真迷惑了,有慕容燕帮她解。可是慕容燕呢?又有谁来帮她解?她该埋怨上天的不公,该恨自己的迟疑,或希望装在心头的那个男人不曾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没有人可以找到一把刺破时空回到过去的剑,也没有人可以预知自己的未来会出现什么,大部分人都只能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才开始后悔,慕容燕也许就是其中一个。她明知dào

只要放下心里的一切,便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疼痛,但是她做不到。

就好象她已经站在了日月的界线,再往前步便会化成烈炎释fàng

出自己的热力,她却已经走不过去了——慕容燕只剩下了一轮孤寂冷清的苍月。

世人皆言: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真要轮到自己去面对的时候,就真的能站在外面看里面的自己?至少,慕容燕就做不到。她可以冷静地安抚迷乱的天真,但她看不到自己的谜底。

她更不会知dào

这一切的真相——哪怕她是多么希望他所做的一切是假象。

慕容燕的心结,已经死死纠在一团,剪不断,理还乱。但是天真不同,天真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所以她所遇到的也只是件极其简单的事。也许天真难以接受,但这样的结果对天真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慕容燕第一次认可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虽然慕容燕也只看见过小高一次,但是小高是对的。

“小高是为了你好,天真。”慕容燕静静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女,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月起,风残。

黑色仿若天外一剑,划破了无私的苍天,世人便获得了浓烈而危险的欲望。这一剑,是必然的,也是势不可挡的。

小高就像独自飘在夜色里的魂魄,紧靠在墙边,悄无声息。

只是任凭夜市再如白昼般人流似水,任凭卖糖葫芦卖甜点卖杂七杂八的小贩吆喝声再响亮,任凭小高多像魂魄,他也始终不是魂魄——只要小高一天没死,就一定会有人找上他。

现在这个人就像要命的死神般站在了小高的去路上。那是一个戴着白色鬼叉面具的人,手拿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弯刀,冰冷刺骨的杀意如潮水般袭向小高。那个如死神般的人一字一句地问着:“你可是小高?”

那个人问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突然僵住,就像一条不停在狂吠的狗猛然间被人用什么死死塞住狗嘴。小高此时就站在死神跟前一步之遥——而死神的背部已经多了一把血淋淋的剑身!

死神的血!小高的剑!

小高冷冷地看着那个人眼里的不敢置信,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就是小高。”

你不杀别人,别人便会杀你。

杀人者人恒杀之——小高知dào

,李勇也知dào



但是李勇不知dào

该如何处置现在跟在身边的女人。他的剑放在客房的桌上,人坐在床沿,背靠着床柱,脸色消沉。

杀,不是。被杀,也不是。

离开?让一个弱女子成为狼口中的兔肉?这比杀了她更让人觉得可悲!

李勇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忽然明白那个叫小蝉的女人为什么宁愿跟着他而不杀了他了,因为这比杀了他更让他觉得可怕。至少他死了便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折磨着他。

女人现在在隔壁的房间。

她是不是在想着如何在折磨他后夺走他的命?

李勇当然不知dào

她现在在想什么了。

他只知dào

他可以在她出手之前先出手——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把专门杀人的剑。

先出手的人,更容易控zhì

自己的生死。

小高不是个喜欢被掌控的人,所以他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时候已经选择了出手。所以这个如死神般的人就在他手里成了一条死狗,一条随着小高抽回剑便带着满脸不甘直挺挺趟在地上的死狗。

尸体倒地的闷响重重撞击在小高的心底。

不远处卖糖葫芦的人停止了吆喝声,脸色惨白着夺路而去,自始自终都没有望这里一眼。他也不敢望这里一眼——因为原本趟在地上的应该是他!

他手里的糖葫芦有一部分是锋利尖锐的飞刀!

这些飞刀足以在小高走至跟前时夺走小高的命!

可如今他已经知dào

真zhèng

死的人很可能会是他!所以他只有走!

小高缓缓收回剑,没有再望地上的死人一眼。夜市里的**都不会注意这些阴暗的角落,而注意这些的人也已离开,所以这里只会成为明天官府手里的又一桩永无结果的命案。当然,这些是不属于重新融入夜色的小高的。

因为属于他的,只有杀戮。

天真就是杀戮的死敌。

所以天真不适合江湖,不适合当小高的朋友。

但是天真不懂,她也不会懂。也许在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存zài

过江湖这个地方,她只知dào

有朋友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快乐。

然而这种快乐可以造就她,也可以毁了她。

“天真最讨厌你们了!!”少女的哭泣声像是一根针般刺进慕容燕的心,刺疼的感觉在让慕容燕神色微变之际,少女却已经夺门而出,被夜幕吞噬。

慕容燕的手微微抬了抬,随即垂下,恢复恒古不变的漠然,目光转而移向窗外高高挂起的冷月,如逝千年的落寞。

他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还好么。

月在哪里都会有,只是看的人不同。

秦分是坐在小木屋门外的椅子上看的。静静地抬头望着,似乎正想着什么想得入神,以致于连身后站着一个人都不知dào

。也许秦风已经知dào

了,但是他也知dào

站在身后的人永远都不会伤害他,因为那个人只会是他挚爱一生的女人。

女人轻轻地把披风裹在身上,柔声道:“相公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秦风轻声叹道:“在想一个人。”女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淡淡地问着:“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唯一的好朋友?”

秦风道:“是,我在想小剑。”

女人冷声道:“你想他做什么?”

秦风道:“我在想,他现在在哪里?还有,正在做什么?”

女人搭在秦风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难道相公就不会想我吗?”

秦风温和笑笑道:“为什么要想你?你人都在这里,而且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女人娇躯颤抖着,如落叶般萧瑟着把身子贴在秦风的背上,清冷的夜风拂过柔顺的发丝,再无声息,只有从不远处树林里隐约传来虫子的低鸣声——秦风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雅淑。”

女人似被惊醒般,抬了抬头。

秦风伸出手,指着高高的那轮苍月:“月亮很美。”

女人娇柔笑着,仿若春水化开。

名望?权利?

世人追求的这些对他来说还比不上他手里提的这坛酒。

西湖的景色很美,不会因为被墨色的夜空覆盖而失去它本该拥有的骄傲。湖面的画舫沉浮着,从里面飘出清幽的琴音,断断续续着,却不失该有的空灵和万般思绪——也许弹琴的人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正如小剑大口大口喝酒然后静静仰躺在树上的感觉一样。

西湖畔走夜路的人不少,灯火自然也不缺。

但小剑选的是离西湖较远的树林,因为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他的思绪,他想着什么也没有人会知dào

——虽然小剑现在只是想着该怎么喝酒。

只有喝了酒,他才可以醉。

世人都不可以醉,但是他可以。

因为世人皆醉的时候,他必须保持清醒,而且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所以他现在要灌醉自己,只有醉了,他才有快乐的资格。

慕容燕也醉了,但是她不快乐。

她现在只能一个人呆在房里,面对着梳妆台,静静看着手心上那只叶织的蝴蝶——期望有一天它可以飞起。

小剑对着嘴灌酒,酒水哗啦啦洒落把他的衣服湿透。

于是小剑终于喝醉——就在飘逸的琴声急转而上的时候。

手里提着的酒坛随着下坠的趋势砸在了地上。没有了一切。

小剑成为了最快乐的人。

第八十一章 夜袭

深夜。

浓厚的云层迅速掠过悬挂在空中的镜月,似张牙舞爪的怪物吞噬了一瞬间的光芒,便把一切都掩盖在黑色膨胀的角落,释fàng

贪念。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并非只有杀人。

房间很安静。

房间安静得似乎有根绣花针掉落在地上也可以听到那极其细微的声响。睡在床上的女人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很安稳的感觉。房间里萦绕着让人如痴如醉的芳香,此地此景确是不该有人惊扰分毫。

可是现在在房间里竟真的就站有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男人。

房间唯一的窗户敞开着,有风吹进。

这个黑衣人便是从这窗户进来的——而床上那个名唤小蝉的女人却是睡意正浓!

如果黑衣人手里有剑,那么现在这把剑便可轻而易举地刺进小蝉的身体,更何况平时的小蝉也只是个柔弱的女人。但睡得正香的女人是如此的娇媚动人,黑衣人就真的可以下得了手?

这些当然只有黑衣人才会知dào

了。至少现在,他已经走到了床尾的地方——但是他再也无法迈出下一步!

因为门突然开了!

一个人扑了进来,手里握有剑!

这把剑笔直地刺向黑衣人,仿佛从一开始这把剑的主人就已经知dào

前者的下一步!所以黑衣人不能不躲,他迈出去的脚猛然间往地上一蹭,身形已经倒掠出去!

可是来人的剑却像是长了眼般尾随而上,而且就快要刺到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惊骇的神色!因为这一剑,他躲不了!

可就在这时,来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自然不会是黑衣人突现奇招,来人也不相信他会有,可就在来人的剑快要刺进黑衣人胸膛的瞬间,来人突然听见了微弱的嘤咛声——黑衣人自然也听见了,所以他死死盯着那把剑的双眼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细微的停滞。

也正是因为来人的这一停滞,黑衣人身形急跃,消失在敞开的窗口。来人的这一剑,最终刺了个空,而他接下来也没有提剑去追,只是静静地望着夜风拂动的木窗。

小蝉醒了。

小蝉醒来的时候,眼睛只是微微睁开了些许,依旧迷迷糊糊的模样。

只是当她看到有个人影静静耸立在床边的时候,不由惊呼着坐了起来,再无丝毫睡意的美目直直地盯着那个人影。而等到她看清楚那个人影的时候,揪着被子掩盖自己的双手却是松开了,虽然那个人还是保持着背对着她,但是她已经知dào

他是谁。

李勇——也只有李勇才可以在这时候及时出现并制止黑衣人。

但是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小蝉并不知dào

,她醒来的时候便只看到背对着她的李勇。一个男人三更半夜出现在女人的房间里,无论是谁,都会把问题想得更加复杂。

所以小蝉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这坏蛋,原来你真的是这么坏的。”

李勇黑着半边的脸转回身,盯着羞答答的小蝉,冷冷地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给人杀死而已。”

小蝉脸色变了变,惊问:“你是说,刚才有人想杀我?”

李勇没有回答,径直转身往门外走去——而小蝉就在这个时候提高声音唤道:“大坏蛋!”

李勇停下,耳边继xù

响起那铃音般动人的声音:“可以帮我点灯吗?我怕。”隐约带着怯生生感觉的声音就像受到了惊吓的女孩在哀求,如此情景,如此娇媚动人的女人,又会有谁忍心去拒绝她的请求?更何况,只是帮她把摆放在桌面上的那盏灯点亮。

可是李勇却像是没有听见般,继xù

往门口迈步而去。

小蝉揪紧被子,低下头,黯然神伤。也许是在想着些什么吧,可是想着想着,却似受尽委屈般,泪流满面。揪着被子的手益发用力,以致变得更加惨白,抽泣着,仿佛没有听见房门被扣上的声音——也许听见了,只是她已经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不再去听任何声音。

一个女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却没有得到自己男人的宠爱和怜惜,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小蝉就是这样的女人,因为她已经在一年前失去了她的相公,而杀了她相公的人便是刚才救了她现在却不再理会她的男人。她可以不为自己哭泣吗?

不,她不可以!

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就应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放声痛哭!

可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声轻微的细响传入了她的耳朵,揪紧被子的手猛然颤动了下。这里,不是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么。

像是死灰里被风吹燃的焰火,小蝉缓缓抬起头——看见站在桌边的人。

合上门后便走了回来的李勇,迟疑地望着桌子上那盏灯,最终还是轻轻地把剑放到了桌子上,拿起旁边的火折子把灯点亮。

也许他不应该回来的——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桌边。

也罢,现在一样可以离开。

李勇皱了皱眉,随意地放好火折子,然后伸手往放在桌上的剑探去。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触到那把剑的时候,一个火热的娇躯突然从身后紧紧贴住了他,他整个身形不由明显一僵。

偎依在身后的女人似是强忍着什么般低泣着开口:“大坏蛋,对不起——”

他怔了怔,一时间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

身后的女人却已接着哭道:“可是我,可是我——”

他缓缓转回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她已经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失声痛哭——“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诱人的清香随着他急促的呼吸,猛然冲进他的脑海里,轰然鸣响间有着什么已经被迫征服。

仿如一团火,遇见了干柴。

纷飞的衣饰像在飘落的梨花,萧萧瑟瑟。微弱的灯火被夜风拂灭,升起袅袅徐烟,再次陷入贪恋的尘世,醉了整整一夜的梦。他们醉了,沦陷了,可是他们再也无法控zhì

自己。

因为今夜,只属于他们。

第八十二章 男人

一夜过去。

清冷的晨光洒落,悦耳的鸟鸣声时东时西飘忽不定。洛阳的“沧江镖局”一如既往的安静,后院有几个下人在清扫,还有部分人已经开始在晨练。

二镖头骆生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走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女镖头阿莲。阿莲用手整理了下长发,柔情万种地扫了院子里的下人一眼,在看见那些人纷纷惊慌着低下头的时候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阿莲转身,把房门轻轻合上——让睡在房里的人睡得更安稳。

阿莲是个知恩图报的女人,她明白自己的价值,她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工具。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她能做到做好的,她就会完成,她觉得自己会是个完美的工具。

也许会有人觉得她其实很傻,但是她无所谓,对于一个已经没有了追求的女人来说,这些算得了什么。阿莲双眼温柔着,似是想到了现在还睡在房里面的人,是他们给了她生存的机会,所以这一切是他们应得的。随即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消沉下去。

她静静地站着,一个人沉思。也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传来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镖局传递消息的白鸽。

阿莲抬起手,白鸽拍着翅膀落在她的手上,歪着可爱的小脑袋凝视着她。阿莲笑着,纤指轻轻抚过白鸽洁白的羽毛,顺着细小的身子而下,解开了捆绑在它脚上的小筒子。

扬了扬手,看着白鸽扇动翅膀高高飞起落往镖局最高的屋瓦处,阿莲把目光转移到手里的小筒子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她的脸色突然像是看见了活人血淋淋的断指般变得铁青。

杭州西湖。

画舫静静地停靠在岸边。

岸上有人在挑着担子吆喝买卖,而多数人则是在游走着欣赏西湖的景,还有一些人正往城里赶去。秦月和小青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画舫走下来的,但是她们没有往城里去,而是往不远处的树林那边走。

小青嘟囔着嘴道:“小姐,好端端的跑来这边干嘛呢?”

秦月轻灵地绕过一棵树,嫣然笑道:“那,你为什么又要跟着来呢?”小青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嗔道:“小姐你这不是在为难小青嘛?当丫鬟的不随身伺候着小姐怎么行?”

秦月忽然停住,愣是把还在小声嘀咕的小青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就要撞在她的身上。在小青疑惑的目光下,秦月转回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静静看着,然后轻叹着开口:“小青,你要记着,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好姐妹的。”

小青怔了怔,随即嬉笑出声,道:“知dào

了知dào

了,小姐你还没说来这里干什么呢。”

秦月美目流光一转,往四周望了望,浅笑着伸出手指指向某个方向:“小青你看。”

小青顺着秦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樽酒坛孤独地躺在一棵高耸的树下,不由奇道:“小姐,那里怎么会有一个酒坛?”秦月没有回答,只是施施然走过去,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那樽酒坛。

小青嘟着小嘴走过来,问道:“酒坛有什么好kàn

的?一定又是哪个酒鬼昨晚在这里喝酒了。”

秦月却似乎在想着什么,神情凄迷着轻声说道:“是啊,不知dào

又是哪个酒鬼呢。”

小青诧异地望着秦月:“小姐?”

秦月仿佛没有听见般,继xù

自言自语:“有些男人总是想自己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头上。”小青愣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些什么。秦月缓缓抬起头,望着逐渐枯萎的枝叶——“可有些男人,却是身不由己。”

似乎做了一场春梦般。

男人睁开眼坐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本该躺在身边的女人——她去了哪里?

李勇扫视着房间,找不着一丝凌乱的迹象,他的衣服整齐地堆叠着放在桌子上,他的剑静静地搁在一旁。下了床,把衣服穿上,李勇低头望着桌子上的剑,静静地望着,最终还是伸手拿起。

也许小蝉就在门外的院子里。

李勇走到门前拉开门扉,颇为耀眼的光芒如利剑般刺了进来,他眯了眯眼,随即瞳孔缩了缩——院子里没有一个人。

“路有酒家”。

阿莲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死人,七窍流血,而且是黑色的血。这个人是中毒而亡的,但是下毒的人却是他自己。这个人是自杀的——这个死了的人便是代替她在这里接待客人的紫衣男人。

阿莲并不是猜测他的死是否自杀,因为告sù

她的人就是紫衣男人自己,那只白鸽脚下的小筒子便是他放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阿莲就不知dào

了,她只知dào

和一个“沧”字有关。

那个字是用血写在紫衣男人撕碎的布料上并塞在小筒子里的。

阿莲挥了挥手,静静站在旁边的两个下人便上前把尸体抬走。

阿莲整了整衣服,露出招牌式的笑脸——不管是发生什么事,这里还是要接待路过的客人。

而且客人也很快来了,她坐在店外的桌子上,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往这边走来。于是阿莲笑了,生意上门的时候她当然更是要笑,可是突然间她就变了脸色,因为来的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那个人走过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是来喝酒的。”

阿莲愣住,问道:“你不是来喝酒的?”

那个人笑了笑,道:“我现在不想喝酒,但是我听说这里的酒不错,所以想来讨一坛酒。”

阿莲听着就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你说你是来讨酒的?”

那个人点了点头。

阿莲不笑了,她一字一句地问着:“你果真是来讨酒的?”那个人把剑搁在桌上,颇为无赖地笑道:“是啊,如果你不给,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不。”阿莲妩媚地笑着,盈盈站起,“我给,我又怎么敢不给?”说着阿莲便返身回店内,从里面抱出一坛酒,然后放在了桌子上,道,“这是我所有珍藏里面最好的酒,就看你要不要。”

那个人笑着,伸手往酒坛搭去:“要,我当然要了。”

阿莲双目闪过一丝寒芒,纤指微动,已经准bèi

好的铜钱疾射而出,往对方的面门奔去——她的脸色却是猛然间惨白一片!

因为对方正微笑着,举着一只手,那只手原本就快要碰到酒坛的边缘,可现在却捏着一枚铜钱,这枚铜钱自然便是她刚刚放出去的。那个人笑道:“小高没说错,老板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嗯,我只讨酒,不讨钱。不过这酒和铜钱既然都送了,那我也不好客气。”

阿莲静静目送着拿起酒和剑往洛阳方向离开的男人,自言自语:“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果真是他吗?

第八十三章 贵客

金童见过的人不少,但是能让他记住的人却不多,小高是一个,冯三也是一个。

相较于懒散的冯三,金童喜欢爽朗的小高多些。小高和冯三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在江湖上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也是值得金童玉女记住的人物。

金童平时挺喜欢擅自离开二层,到一层去闲逛,回来后总要受玉女的呵斥,但是他已习以为常。没想到的是,今日阁主却吩咐他下去等一位贵客。能让阁主这般在意的人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所以金童现在就正经八百地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即便这样的表情搭配他幼稚的脸蛋给人是一种极其滑稽的感觉。

桌子上有酒壶,还有酒杯,但是酒杯是空的。金童不可以喝酒,不是不想喝,而是不能,因为玉女知dào

了会让他跪地板。想到这似乎便有了些许寒意,金童不禁耸了耸肩。

阁楼从来没有一天冷清过,而且也没有相同的人在几天之内出现过。他们的人多,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也多,但是双方的交yì

都是令人满yì

的,这也让阁楼的生意越益红火。

金童得yì

地翘起二郎腿,看着周围的人喧哗吵闹。不过他没有忘记他的任务,他也很好奇来的人到底是谁,所以很快便又把目光移向了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人!

金童“嗖”的一声猛然站了起来,寒意袭上背部,紧握成拳头的小手无一丝血色!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为什么他没有看到?!为什么周围的人还是那么的喧闹?!以往的警惕都去了哪里?!还是说——这个人从一开始便站在那里,只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空气!因为空气便是可以让人不自觉间把它吸进肺部!

这个左手提着酒坛并且在不停微笑的男人,一定便是阁主所说的贵客!

金童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人群仿佛还没有发xiàn

般依旧在吵闹,乱七八糟的杂音就如海Lang般不停地在狂哮,可是金童现在的脑海里就只有一阵尖锐的空鸣声,在达到最高顶点后突然间再也无法听到任何声音。然后金童想起了一个人——Lang子小剑!

金童就像是发xiàn

了什么新玩具般,双眼发亮地离开对他来说有些许高的座位,撒脚往小剑跑去,而此时Lang子小剑正跨过高起的门槛,走了进来。

小剑自然也看到了这丁点儿大的小家伙,不过让他颇感兴趣的是,这小家伙竟然是最先发xiàn

他的人,而且似乎在这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点,小剑在门外的时候便已经看出来。

金童好奇地绕着小剑转了几个圈子,小剑见状笑道:“你看什么呢?”金童嘴里发出“啧啧”声,绕到小剑前面嘟囔道:“怪了,竟然没有。”

小剑奇道:“没有?没有什么?”金童的眼睛瞪得像要把细小的汗毛都要看得一清二楚般,再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我是在奇怪为什么你没有三头六臂。”

小剑手微一滑,酒坛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他苦笑道:“我为什么要有三头六臂?”

“因为你是Lang子小剑啊!”金童理所当然地回答,全然不顾周围的人所发出的抽气声,接着道,“因为大家都说你的剑是最快的!”小剑扬起眉,古怪地问道:“用剑快和三头六臂没什么关系吧?”金童把手交叉在胸口,嚷嚷道:“谁说的,是怪物就应该有三头六臂!”

小剑不再吭声。

金童嬉笑道:“好了,你是来找主人的吧?我们现在上去!”说完率先往楼梯的方向跑去,小剑则是往四周望了一眼。周围的人已经沉默了许久,当小剑一一扫视过去的时候,他们便迅速转过头重新开始他们的谈话。

在这里的人都是识趣的人。

小剑握着剑,提着酒坛,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当小剑走到楼上的时候,二层唯一的一扇门已经被打开,金童玉女正站在门口里面看着他。望着在他们身后飘舞的七彩薄纱,小剑笑了笑,走了过去。

金童玉女是在小剑走进屋内后把门关上的,随即他们把别在墙上的青橙双剑取了下来。

而在小剑似有所觉转回身的时候,金童已经一剑刺了过来,正是冯三的“一剑三式”!金童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僵直——剑式还没完全施展出来,小剑却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平静地看着他。金童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望着他的那双眼里没有带着丝毫的感情!

有那么一刻,金童怀疑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

金童当然不能成为一具尸体,至少玉女不允许——玉女的剑没有丝毫迟疑,笔直地朝小剑刺了过去!

但是刺不到尽头!

因为小剑那冰冷的剑柄已经顶到了她细小而雪白的脖子!

玉女握着的剑在不停发抖,她整个人在萧瑟地发抖,就像在迎着风雪独开的寒梅,突然发xiàn

快要被人摘采——一直站在薄纱里面的阁主便是在这个时候大笑起来。

小剑抬起剑,用剑柄轻轻在金童玉女的头上分别敲了下,苦笑道:“你们两个小孩子,就别随便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了。”金童捂着头,嘟着小嘴和陷入沉思的玉女退到了一边。

阁主的声音充满了愉悦:“Lang子前来,是想知dào

些什么?”

小剑笑了笑,道:“不,我是来与你喝酒的。”

阁主疑惑地问道:“喝酒?喝什么酒?”

小剑道:“好酒。因为听说这里很好,所以我带好酒过来与你一叙。”

阁主似乎很是开心,笑道:“那还等什么,进来吧,我早就想与你举杯畅谈。”

金童玉女迅速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而在他们把门合并的瞬间,看见小剑提着酒还有剑,慢慢走上前用剑柄掀开了薄纱——也许小剑是第一个看到阁主真面目的人,也许小剑与阁主的谈话会引起江湖的腥风血雨,也许明天,这里会变成一片废墟。

而这些,已经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可以知dào

的。

第八十四章 贞节

有些东西,比金钱比名利——

甚至比生命都还要重yào



杀手是第一次这么急着想找到一个女人。

李勇阴沉着脸在集市里走,哪家路过的小姐见了便花容失色惊叫着撒腿跑开,隐约散发的杀气让卖东西的小贩抖抖嗦嗦不敢抬头生怕招惹了这要命的灾星。

问过客栈的老板,但是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出了客栈的李勇只能盲目地寻找。

李勇的手死死地握着剑,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很是苍白。也许他是在想着,等找到小蝉这个女人便会好好教xùn

教xùn

她——因为这种情况只要是男人便都无法忍受!

至少李勇现在就气得想一剑刺死她!

脚尖不小心碰着了地上摊位的一角,弄倒了些卖品,但是李勇没有丝毫察觉般继xù

往前走,而这个摊位的小贩也不敢吱声,只是默然把倒下的卖品重新摆好。李勇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摊位,时有碰撞,也不知dào

他是不是在借此发泄,总而言之遭到“青睐”的小贩是苦不堪言。

现在这个男人,没有人敢惹!

不过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李勇经过一条小巷口后,突然停住,似有所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望向小巷子,然后看到了那个让他抓狂的女人。

李勇直直地看着,瞳孔突然缩了缩——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正在呕吐!

睡得昏昏沉沉的感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xiàn

天旋地转,头很重,呻吟着闭起眼又再睁开,看见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小翠。小翠眼睛猛然一亮,欣喜地开口:“大小姐,你可醒了!”

慕容燕皱着柳眉,似想要坐起来,小翠见状忙把她压了回去,急道:“大小姐,大夫说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慕容燕耐不住眼皮的沉重,闭上眼,淡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小翠的声音带着些许呵责:“大小姐你受了风寒,刚大夫过来看了,备了些药等熬好我就拿给你喝。”

风寒?习武之人竟也会受这种病痛?慕容燕微微睁开眼,目光流露着复杂的神色。

怕是因为醉酒的原因吧,她的心里掠过一丝苦涩。

小翠低声道:“大小姐,你就别喝酒了,伤身。”

慕容燕望了她一眼,随即沉默着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出声问道:“我的事,其他人知dào

了吗?”小翠怔了怔,慌道:“呃,都知dào

了,老爷和夫人们都有来看你。”

慕容燕漠然道:“他们都没来,对吧。”

小翠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头道:“也许老爷和夫人们都没时间来。”

时间?不,慕容燕才不会相信这样的借口——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没有人会在乎的棋子。

至少在与其他事情相比之下,她要排在后面。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她不死,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

慕容燕闭起眼,没再说些什么——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然后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燕姐姐——”

在一起睡过的女人醒来的第二天跑到别的地方呕吐,男人会怎么想?

李勇不是没常识的人,他不会蠢到认为一夜之间女人便会怀孕甚至出现害喜。所以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个女人是觉得恶心,是在后悔!后悔和他一度春宵!

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李勇快步走近小蝉,看着微弯下身子的她,冷冷地唤道:“女人。”小蝉娇躯猛然一僵,随即纤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嘴角,直起身缓缓转了过来——李勇的怒气突然间就消失了。

看着小蝉憔悴的脸还有那双红肿的清眸,他忽然想起早上醒来看见被叠放整齐的衣服。她的心里,究竟承shòu着什么样的痛苦?他想着想着心便软了下来,才刚想说些什么,她紧闭的小嘴却在这个时候迸出一个字——“滚!”

李勇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铁青着脸问道:“你说什么?”

小蝉死死地盯着站在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叫道:“我不想见到你!我叫你滚!”话音刚落,她便被李勇的手掐住了雪白的脖子!李勇的声音里满是杀意:“别惹我,女人!”

小蝉没有丝毫的畏惧,因呕吐过久而惨白无一丝血色的容颜流露出深深的憎恨:“你不能否认,你侮辱了我!坏了我的贞节!!——”

李勇脸色大变,掐着她脖子的手缓缓缩了回来。也许她说的不全对,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昨晚他的确是有趁虚而入的嫌疑。

小蝉凄惨地笑道:“一年前你杀了我的相公,现在你又这般对我——”

李勇的脸色一变再变,他咬牙切齿地道:“你闭嘴!”

就在这个时候,李勇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这里竟然有这么个美人儿,兄弟们我们有福了。”小蝉的目光越过李勇,落在发出声音的人身上,却是三个无所事事走过来的无赖汉。小蝉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三具尸体一样——三个无赖干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用剑抹过他们脖子的男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李勇像是做了一件无关要紧的事般,提着剑,任由剑尖那些许的血迹滴落,冷冷地看着小蝉:“你别忘了,我是个杀手。”

“对,你就只是个杀手!”小蝉摇摇晃晃着转身似要离开,“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昨晚的一切!!”

李勇浑身一震,手里的剑发出轻微的低鸣声。他静静看着小蝉离开,静静看着她忽然像是失去了意识般软软地倒在地上,静静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他缓缓把剑归鞘,往倒在地上的她走了过去,伸手抱起,默然着一步一步离开。

第八十五章 风寒

“燕姐姐。”脸上带着些许怯意的少女慢慢走近床头,“听说你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慕容燕没有想到最先来看她的会是天真。天真还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也许她还在为昨夜的倾谈而觉得别扭,但是她最终还是来了,相比脸上的怯意和羞意,更多流露的是关怀。

慕容燕忽然觉得心里有着某些地方被融化,一抹淡然而动人的微笑浮现在她冷漠绝尘的脸上,她看着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的小翠以及紧咬下唇双眼闪烁的天真,淡然笑道:“天真,谢谢你。”

天真眨了眨眼,抿着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道:“燕姐姐,昨天晚上是天真不好。”慕容燕轻声问道:“天真哪里不好?”天真低着头道:“天真不该发向燕姐姐发脾气的。”

慕容燕微摇了摇头道:“这算什么错,天真本就该这样的。”

天真怔住,疑惑道:“燕姐姐没生气?”

慕容燕的声音像是受了伤的鸟在微微悲鸣:“自然没有,我们又会有谁可以生你的气?”也许她想说的是,没有谁是真的有资格去生天真的气。

天真双手捂着脸,似乎有点发烫,有点羞涩地笑着,道:“天真知dào

了,是天真想多了,燕姐姐你好好休息。”说完天真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急急往门外蹦了出去。

小翠掩着嘴笑了笑,对慕容燕道:“大小姐,药估计熬的快好了,我去看看。”

慕容燕轻声道:“小翠,辛苦你了。”

小翠摇摇头,认真地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转身离开的小翠,慕容燕神色蓦地闪过一丝温柔——也许她已经亏欠了小翠很多。

虽说作为丫鬟,义无返顾去伺候自己的小姐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慕容燕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无论是谁,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予你照顾,那便是对你的一种恩惠——这种恩惠往往也是你目前最需yào

的。

慕容燕忘了是在哪里学会了感恩。也许是在遇见了他后,也许是他启发了自己,又或者,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个谜。

这个谜告sù

了自己要学会懂得,还有发xiàn



房内的空气并不闷浊,小翠关上房门后,窗户还静静地敞开着,温煦的阳光像流水悄然泻下,流在梳妆台上,像是点亮了黑暗的角落,看见了飘飘扬扬的风尘。

从慕容燕的角度望过去,恰好可以看见无声无息地躺在梳妆台边缘的叶织蝴蝶。

它的翅膀似乎已经失去了可以寄托的力量,再也无法扇动着飞起。它成了一只供人玩弄的工具。

她的内心现在是孤独的,是幽怨的。可是她可以怨谁,她谁也怨不了——包括安静地躺在床上的自己。

躯体是死的,而心是活的。一个人只要心还活着,便不会死。

但是她这颗活着的心,却是跃动得那么的脆弱。

胡思乱想是一种伤身的行为,至少对目前受了风寒的慕容燕来说便是这样。她忽然觉得头益发的沉重和疼痛,她摇了摇头,想要摇去凌乱的思绪,可是没有成功。

她忽然想起来到房门外看看。

也许她是想感受一下那温煦的阳光,或者是让轻风舒缓下胀痛的脑袋,可是,她更多的期待或许是可以看见她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他会不会正站在院子的墙上或者屋顶上,在等着她——身上忽然涌起一股力量,促使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了床,慕容燕缓缓迈开步子朝房门走去。伸出去的手有些许的颤抖,似乎凭空多出了什么在困扰着她,最终还是被某种力量驱使,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随着迎面而来的风,温煦的阳光仿若破开一切的利剑,她抬起头,看见寂静的苍穹——院子里没有人。

身子仿佛忽然间变得更加软弱,依靠在门扉上,肩膀低垂着,双手没有了丝毫的力道。

伤感成了一根在黑暗里被吹灭的蜡烛,慕容燕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他不在。

他并不曾知dào

她现在所承shòu的伤痛。

Lang子小剑当然不知dào

了——因为他现在正坐在洛阳一家小店里吃饭。

他不可能知dào

远在千里之外事情,更不可能知dào

现在有个女人正在想着他。他也不会想要打个喷嚏,因为他还在吃着饭。小剑吃饭的时候便什么都不会去想——就算是在想,也是在想着怎么样吃饱饭。

但是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出名,那么这个人便不会有太多的自由。

所以小剑这顿饭没有吃得安稳,小店里吃饭的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他。这还没什么,因为小剑已经可以无视这些目光,哪怕这些目光里还包含着杀意。

但是小剑不能不停下手中的筷子,因为有两个男人正站在桌子前,用极其古怪的目光望着他。小剑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男人,等着他们开口。

这两个男人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在他留意到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已经开口问道:“方不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另一个接着道:“我们的主人想见你。”

小剑扬了扬眉,很干脆地道:“不去。”

两个男人倒也利索,在得到答案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也让小剑颇感惊讶。

有意思,不知dào

他们的主人会是谁?

小剑重新举起筷子,轻描淡写地夹着菜,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树林似乎永远都是清净的地方。

绚烂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还有来回晃动的深深浅浅的影子。飘逸的风拂过仿若吹响了催眠的歌曲,让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躺在怀里的女人正安稳地睡着。

李勇倚坐在树底,微曲着腿,让女人可以睡得更舒适些。手里的剑斜斜靠在身旁,带着些许冰凉的寒意,维持着他头脑的清晰。

女人呼吸的芳香充斥着他的鼻子。

可是他不敢大力夺取,生怕会惊醒她。

她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可是他也累。

他甚至不明白这一切开始是因为了什么。

他的目光像是要看破谜境般直直地盯着前方。可是前面除了树,还是树,所以他又把视线落回她的脸上——看见她正睁着眼看着他。

第八十六章 决定

如果在对方的眼里,你可以看见自己——

是否这一切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怀里的女人醒了。

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醒的。

李勇发xiàn

的时候,她的剪水清眸已经在直直地望着他。那双眼很清澈,清澈得他甚至可以看见隐藏在里面的自己。可是突然间,那个自己就变得很模糊——女人的美目就在这个时候迷离了起来。

她动动身子,往李勇怀里缩了缩,纤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胸膛,闭起了眼。似乎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很安稳很依恋。也许只是这瞬间的错觉,也许她心里想的并不是他,可是这又便如何?

李勇搂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她这时候需yào

的只是个怀抱。

女人突然开口了,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李勇听着这三个字,神情恍惚着像是遥远的天边传来的玲音,凑合着柔柔的风,便连带着刚毅棱角的脸庞也要温柔几分。

至于她为什么要道歉,这已经不再重yào

了吧。

时间分秒过去,约莫过了一柱香。

那个叫小蝉的女人微微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眼里流露着迷糊的神情。她用手揪了揪男人的衣服,看着他询问的眼睛,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李勇摇了摇头道:“不是很久。”

小蝉缩了缩身子似乎十分依恋这个怀抱,道:“你这样,累不累?”李勇静静地看着她,静静看着,又摇了摇头道:“你睡一天一夜都可以。”小蝉听了羞红脸,捏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嗔道:“你当我是猪啊?!”

李勇笑了笑道:“那我便是养猪的人了。”

小蝉羞答答地道:“你现在是不是就在想那些羞人的事?”

李勇:“……”

苦笑地低头看着羞涩撩人的小蝉,弄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逻辑。

小蝉把头挨在他的胸膛,没再说什么。

李勇的声音带和些许疑惑:“怎么了?”没有回答,小蝉只是静静挨着他,许久,才幽幽地开口,声音轻微得仿佛在急流里抓住了块漂过的浮木:“好好待我,好么。”

李勇没有出声。

小蝉等了一会还没有听见回答,似乎有点慌了,于是抬起了头——她抬起头的时候李勇已经低下头含住了她的樱唇。

她就在这个时候像是被融化了的水,软绵绵地偎依着任由搂着她的男人摘取嘴唇的甜蜜。安逸的风拂弄着他们的衣服还有头发,祥和的气息陶醉着被树叶打散的光芒。

唇分,李勇缓缓抬起头眼睛却是没有看着小蝉,他只是静静看着前面,片刻后才开口道:“会的。”小蝉的双眼闪烁着动人的迷离,纤指撩过自己的嘴唇,轻声问道:“那,你还要找他么。”

李勇问道:“谁?”

“Lang子小剑。”

没有因为吃饭被打扰而有些许不满的小剑,结了帐便悠哉悠哉地跨出了小店的门槛。

他才不会考lǜ

还在里面吃饭的人是否有些会暗自跟上来,想要偷袭他。他也不需yào

在意,能让他在意的人不多,但绝不会是里面的那几个。

洛阳的街道也很繁华,虽然与杭州的多有不同,但是人流的拥挤是一致的。小剑漫步走着,走马观花。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四处溜达着——其实他正在想着什么。

身上的银两是从“锁烟阁”拿的,至于他和阁主说了些什么,阁主又是什么样一个人,自然也就只有他和阁主知dào

了。小剑往前走着,突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时不时发出拍掌声和喝彩声。小剑便在走到那群人外围的时候停了下来。

小剑停下来后才知dào

原来是戏班子在表演杂技。

这些杂技早就看过了许多遍,小剑只是看了会便笑着准bèi

离开——突然有什么人撞到了他的身上。

小剑惊讶地托住来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那小孩子似乎挺慌张,也许是因为撞到了小剑的缘故,他急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说着挣脱小剑的手,朝前方跑去。

小剑瞪着眼看着来去如风的小孩子,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末了,他摸了摸鼻子,古怪地嘀咕着:“还有下次啊?”

李勇低下头,望着她,问道:“你知dào

我是为了什么事要找他?”

小蝉幽怨地道:“因为你想把我交给他,因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李勇沉默。也许她说对了,也许他就是想把她交给小剑,至少李勇在昨天确是有过这想法。但是现在不同,他不是昨天的自己。小蝉看着他,耳边响着他的声音:“不,我现在不是这么想。”

女人听了,笑如春花般灿烂。

李勇却又接着道:“但我还是要找他。”

小蝉脸色变了变,低声问道:“你还要找他做什么?”

李勇淡然道:“和他说,我不能再帮他了。因为,我不会再当杀手。”

小蝉愕然,揪着他衣服的手颤动了下,但是张开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因为她知dào

他会自己解释给她听。李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放下手里的剑,我才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小蝉咬着下唇,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流下,她颤声问道:“那,你要照顾我到什么时候?”

李勇的声音带着些许自嘲,而更多的却是怜惜以及温柔:“一辈子,够不够?”

不会很久,只是照顾你一辈子。

小蝉的手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脸紧贴在他的胸膛,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个男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

搂着伊人在哭泣,李勇心里却是十分平静。

他也很惊讶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但是再平静也好,听到她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李勇嘴角就忍不住抽动——“你果然就是在想那些羞死人的事,讨厌鬼。”

看着还在流着泪却又同时在羞涩轻笑的容颜,李勇笑了笑,道:“我们走吧。”小蝉抹去眼泪,娇媚地笑着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李勇拿起倚在旁边的剑,利索地站起来,然后另一只手伸向小蝉。

小蝉轻轻地把手放到他浑厚的手掌上,羞答答地道:“现在不可以,要到晚上喔。”

李勇脸色顿时黑了一大半,收回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大发娇嗔的女人。

小蝉开心地笑着,看着慢慢走远的李勇——她忽然转过身,双手用力地抓在大树躯干上,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插了进去。

第八十七章 追捕

带着急促的呼吸声,瘦弱的身子像只老鼠般闪进小巷里,双脚狂奔着,似乎后面正跟着一只大猫,而这只猫只要把他抓住便会狠狠地把他吃掉。

最终等他七拐八拐停下来后,猫着身子竖起耳朵倾听是否有人跟来——似乎没有脚步声。

瘦弱的小孩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深呼吸几口气,才慢慢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手指颤抖着打开袋口,随即眼睛像是看见了珍珠般睁得老大。

虽然里面并不真的是珍珠,但是却有着许多银子,沉甸甸的银子!

他猛吞了下口水,喉咙动了动,伸出手指掰弄着里面的银子,似乎在数着有多少碇,末了,他取出一碇放在嘴里猛咬了下,目露狂喜!这些银子都是真的!!

小孩子再也控zhì

不了,大嚷大叫起来:“太好了!是真的!都是真的!姐姐不用吃苦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笑声从旁边传了过来:“哟,兄弟们,我们的运气真不赖啊。”

小孩子脸色巨变,僵直地把脸硬生生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了几个浓眉大汉,心情就像是在高高的悬崖上掉到了深不见底的峡谷。这几个大汉他认识,他们是这一带的恶霸,似乎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便连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小孩子抖抖擞擞地揪紧手上的钱袋,很清楚他们现在是看中了这钱袋,他觉得天就要塌了下来般——“小家伙跑得可真快,我们可是看到你都做了些什么,乖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大爷我们,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其中一个大汉狰狞着笑着,就像看见了一个孤身行走的漂亮女人。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金银和女人一样重yào



小孩子听着却是面对着他们,冒着冷汗,双脚颤抖着依然挣扎着缓缓后退。

另一个大汉见了,阴沉着脸道:“看来这小家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们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再告到官府去!”

官府!!小孩子睁大眼,浑身打了个冷颤,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几个大汉见状,怒骂一声便紧跟着追了上去。

小孩子思绪凌乱,只知dào

要不停地跑,不可以被身后的那些人抓住,于是连自己都不知dào

现在是在哪个地方。过了会,在拐了个弯后,小孩子身子突然僵住,脸色铁青地看着前面,喘着气,脑子一片空白——死胡同!

似乎很久没有尝试着自己一个人喝酒。

小高静静坐在“乐居”酒楼二楼的一张偏僻的桌子边,喝着杯里的酒,忽然很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不是因为一个人喝酒没有了伴,也不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和那天真无邪的少女见面,而是他不经意听到了坐在附近江湖人士的对话——“听说昨晚死了个人。”一个长着浓厚胡须的汉子低声询问同桌的伙伴。

“别听说了。”汉子的伙伴是个清朗的剑客,剑客朗声道:“现在官府都已经在追查了,还发出了告示如果有知情者,上报会有重赏。”

汉子似乎对重赏很有兴趣,问道:“你猜杀死那个人的会是谁?”

剑客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知dào

死的是谁吗?”

汉子挠了挠头,问道:“那你说,死的是谁?”

“‘鬼老三’。”剑客神色凝重地道:“‘五恶鬼’中的‘鬼老三’。”汉子听着,身子猛然打了个冷颤,随即低声道:“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剑客点了点头,道:“而且,据说‘鬼老三’是死在对方一招之下的,一剑穿胸!而且‘鬼老三’似乎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死了!”看着震惊的汉子,剑客接着道:“可以做到这样的人不多,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个人。”

汉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些什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过了会才低声道:“你说的是江湖第一快剑手吧?也许我们可以和官府说说。”剑客想了想,点头道:“只怕离事实也不远,我们走。”

小高沉着脸,看着结了帐便齐齐离开的两人,从怀里掏出一碇碎银,放在桌子上拿起剑跟着下了楼——小高不喜欢惹上官府,但是他更不喜欢自己至亲的朋友替自己背黑锅!

所以这两个人,只有死!

死胡同。

只有几块陈旧的木板斜斜倚靠在胡同最里面的墙上,以及被丢弃在地上的些许杂物,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小孩子没有注意这些,他只是睁着大眼在四处张望,期望可以找到东西垫着,爬过胡同的墙壁。

身后还有着一群吃人的恶老虎,只要小孩子能爬过墙壁,出了这胡同便会安全,可是,他却惊恐地发xiàn

,这里没有任何他想要的东西——而且几道急促的喘气声已经在身后响起!

小孩子转过身,看着不怀好意的大汉们,双脚慢慢往后退着,最后瘫坐在地上。大汉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似乎夹杂着残忍的气息。这里,是小孩子插翼难飞的死胡同!

可是也就在小孩子放qì

了生的念头的时候,一道笑声从半空传来——“呵呵,你似乎有大麻烦了呢。”

小孩子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在黑暗的云层里看见了生的曙光,双眼闪烁着狂喜,抬头望,看见了坐在旁边墙上的剑客。带着浓烈漂泊的Lang子气息,剑客轻抛着手里的剑,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瘦弱的身子仿佛找到了依靠,不再颤抖,小孩子叫道:“帮帮我!”

几个大汉警惕地看着坐在墙上的剑客,对于他的出现颇感危险,因为他们并不知dào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而且这个剑客,似乎正是被小孩子偷了钱袋的男人。

淡然笑着看着眼里露出乞求神情的小孩子,小剑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随着大汉们露出喜色,小孩子似被雷劈中般惨白着脸,没有了一丝血色!

第八十八章 危险

没有人可以预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有危险。

正如手里握着剑,却不知dào

已经有人先出了手。

小高远远跟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看着他们大咧咧地往巷子里拐了进去,不由皱了皱眉头。似乎那里面通往的是普通人家所住的地方,可是小高没有细想,紧接着跟了上去——汉子和剑客已经有说有笑着在巷子另一头转了个弯消失在转角。

小高屏住气息,微贴着墙悄然过去。作为一个要杀人的人,首先就不能让猎物发xiàn

自己的存zài

。这也是小高一直能活到现在的一个重yào

的原因,因为他被人当成猎物的时候,他的感觉会很灵敏,甚至可以预先知dào

对方的行踪。

似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小高移动的速度却是很快,几乎就在前面的两个人消失在几次呼吸的间隙,他已经站在了拐弯的墙角并且把身子微微往外探了出去——小高的瞳孔就在这个时候猛然缩了起来!

一种熟悉而又带着极其强烈的感觉突然间袭上被提起的心脏!每次他被人当成了猎物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危险的感觉!小高现在有危险!

没有丝毫的犹豫,小高在探出去的瞬间便缩了回来!可是还是晚了,小高的肩膀慢了半拍!而慢这半拍的代价便是插上一支飞镖!小高的脸色立kè

沉了下去——这支飞镖上有毒!

小高缓缓抬起头,看着出现在屋顶上的人,一个头戴白色鬼叉面具的人,这个人正用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像是长年被封在冰雪里般刺寒,又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往小高身上刺下:

“小高,你果然还是上当了。”

瘦弱的小孩子看着慢慢逼近的大汉们,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他没有想到那个剑客会袖手旁观——可是现在想想,偷了剑客钱袋的不正是自己吗?

小孩子脸如死灰。

可是剑客却又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笑得似乎很开心:“你不是有银子吗?为什么不想想可以用银子来请我出手?”此话一出,底下的几个人身体全部僵住。

小孩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禁不住高声尖叫道:“你说这袋子里面的银子?可是这些不是你——”

Lang子小剑摇了摇头,笑道:“既然是你拿去了,那自然便都是你的了。”看着愣住的小孩子,又问道:“我只问你,你要出多少请我出手?”小孩子看着手里的钱袋,皱着眉苦苦思索,末了,才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出,一两。”

“哈哈哈哈!!——”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虎视耽耽却又不敢出手的大汉们暴笑起来。他们当然要笑了,那个小孩子手里的钱袋少说也有几百两,而他却只出一两,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吗?那剑客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一两而出手了,这不是明摆着损了他自己的名声吗?

“一两这么多啊,太好了,够我喝上几坛酒。”

大汉们止住笑,和睁着大眼的小孩子一起看着剑客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到他们之间,然后那个剑客微微扬起嘴角,在绚烂的光芒下煞是耀眼:“这个委托,我接了。”

小高伸手拔掉毒镖,缓缓走出墙角,然后看见另一头站着四个人,两个头戴白色鬼叉面具的人以及引诱他来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改前貌变得满脸奉承,哈着腰,那剑客问道:“您看,任务完成得还好吧?”汉子则是一直站着傻笑。

早该想到的。

如果这两个人是一般人,又怎么会知dào

死了的人是“三鬼”?如果他们都有怀疑Lang子小剑这想法,那其他的江湖人士又岂会没有?而官府的事,事不关己江湖人士又怎么会去留意?五鬼其中一鬼要去杀人,其他四鬼会不知dào

那个人是谁?

可惜,这一切都被小高忽略了——因为Lang子小剑是他的好朋友。

小高没有处理伤口,他现在不敢随意乱动,他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伤口的疼痛在不停地刺激他。“五恶鬼”并不是普通人物,这可以从他们现在的行动看得出来——汉子和剑客死了,是死于站在他们旁边的鬼叉的刀下。

他们死的时候,眼睛是突出来的,也许他们不知dào

听从他们的安排最后只会是一条死路。汉子和剑客死的时候,是直挺挺倒在地上——咧着牙的白色鬼叉们,在看。

小高也在看。

但是小高看的不是那两具尸体,而是鬼叉。因为他怎么看,都只看到站在尸体旁边的两个,以及对面屋顶的一个,不是说一共有五个鬼叉吗?那么除了死去的一个和在这里的三个,最后一个去了哪里?小高的心神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紧缩——因为他突然发xiàn

最后一个鬼叉现在正站在他的后面。

是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小高握着剑的手开始冒冷汗。莫非站在身后的人是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人?不,也许不是,因为肩膀上刺痛带着点麻辣的感觉以及三个鬼叉已经分散了小高的注意力,只要身后的人在轻功上有下了一定功夫,那么自然可以做到连小高也察觉不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小高现在的汗毛已经全部竖了起来,因为他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

集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

李勇和小蝉还是两个人,但是和以往不一样,小蝉的手现在是被握在李勇的手心里。这是他们第一次这般坦然,小蝉可以感觉得到他略显粗厚的皮肤,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汗水,她轻掩小嘴,禁不住偷笑出声。李勇转过头看着她,皱了皱眉,问道:“怎么?”

小蝉摇了摇头,娇笑道:“没,没什么。”可是想着想着便又花枝乱颤地笑倒在他的肩膀上,“天啊,大坏蛋,你真的是好可爱啊!”

李勇抽动嘴角,黑着脸没有吭声。

笑了好一会,小蝉似乎也发xiàn

周边路过的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便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摇了摇他的手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李勇道:“随便走走。”

小蝉瞪着他,不确定地问道:“随便走走?”

李勇皱着眉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于是小蝉再一次笑倒在他身上,全然不顾周遭的视线——李勇再次选择了沉默。

也就在这时候,他四处扫动的目光落在了摆在附近的摊位上。小蝉好不容易止住笑,抬起头却是看见他一脸的认真,不由一怔,问道:“你怎么了?”李勇低下头,看着小蝉,静静地看着,忽然开口道:“我送一样东西给你,好不好?”

小蝉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那双迷人的剪水清眸睁得老大。

第八十九章 代价

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这个代价会是生命。

仿佛是随手做了一件无伤大雅的事般,小剑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大汉,拍了拍手。他没有出剑,只是弄晕了他们。

一直站在旁边瞪着大眼的小孩子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小剑笑道:“他们该死?”小孩子尖叫道:“他们是恶霸!”小剑走近他,问道:“恶霸就该死?”小孩子怔住,没再说话。

末了,他从袋里取出一两碎银,递给小剑道:“你的。”

小剑却没有接,他只是把剑搭到肩膀上,怡然自得地笑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那一两吗?”

小孩子不解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

小剑转过身,迈开步子离开:“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你认清一点。”小孩子愣愣着目送他走向转角处,听着被风送来的声音——“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小孩子低下头,望了望托在手里的钱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可以怎样?他除了去偷东西,他还有什么可以做?就像昏倒在地上的大汉们,他们这些恶霸不也一样是只会欺善怕恶吗?

想到这,小孩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走到其中一个大汉那,抬起小脚对着大汉的手臂用力地踩了下去。

踩一脚,似乎还没解气,便又再加一脚——这下倒好,踩上瘾了。

小孩子嬉笑着踩一脚这个,又踩一脚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而就在他踩完最后一个大汉的时候,那个大汉的手猛然一伸,抓住了小孩子想要抬离的脚。

小孩子惨白着脸看着慢慢站起来的大汉,听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声,终于明白什么是乐极生悲。

小蝉从没想到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那样的话会让她那么开心,甚至让她心动。

李勇就做到了。

他拉着她走到旁边,指着首饰摊位道:“只要你喜欢,里面任何一件你都可以选择。”小蝉娇笑道:“那,我全部都要可不可以?”

这么多首饰,如果全部要自然成了一笔不得了的大数目,但是李勇没有丝毫迟疑,他微微抬起握剑的手,道:“我还有剑。”

摇了摇头,小蝉柔声道:“不,你说过不再当杀手的。”

如果因为了这个而让男人继xù

杀人,那他的女人自然不会是好女人。

小蝉是个好女人,所以她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涩:“我只选其中一个,但是要最好kàn

的。”

也许这个时候,男人一般都会深情地看着她,然后对她说他会挑最好kàn

的给她,但是李勇不会,他只会用剑柄静静指着已经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围着的摊位道:“你再不快点,就只能拿给猪戴的首饰了。”

不应该对这个木头抱有任何的期待。

小蝉强忍着掐他手臂的冲动,再一次提醒自己,然后挽开衣袖朝女人堆里挤了进去。

说起来,在争夺战里面,女人一般都要让自己成为胜利者,小蝉也不例外。看着似乎争抢得不亦乐乎的小蝉,李勇把剑环抱于胸前,沉吟着。

蓦地,李勇的眼睛猛然间眯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把拉住还在和别的女人拥挤着翻弄首饰的小蝉。

小蝉被打扰了兴致,颇为不满地转回头嗔道:“怎么啦?没看到人家在挑着呢?”李勇皱着眉道:“先放下,跟我走。”

小蝉怔了怔,随即迅速地把手头的东西放下,任由他拉着她走。

李勇快步走着,绕过迎面走来的人,转而往巷子里走——他这是要去哪里?

大汉用手抓着小孩子的肩膀,晃了晃脑袋,阴冷地笑道:“好你个臭小子,看现在还会有谁来救你!”

小孩子抖抖擞擞着,嘴唇白得吓人。

这恶霸说得对,他死定了,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来救他。

于是大汉伸手便往钱袋探去——“不知悔改,自然要再尝多一次苦头了。”

小孩子在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差点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大汉翻着白眼,再一次昏倒在地上,行凶的依然是那冰冷的剑柄,而握剑的人自然还是Lang子小剑。

小剑现在就站在小孩子的身后,伸出去的剑又再搭回肩膀,他看着转过身满脸感激的小孩子,笑了笑,问道:“以后还敢不敢调皮?”小孩子嘟起小嘴,道:“他们在这一带为非作歹,你不想杀他们,但是我想!因为他们太坏了!”

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小剑大笑道:“你没有要杀人的武器,你怎么杀他们?”小孩子尖叫道:“我有脚!”说着他又转身狠狠一脚往昏倒在地上的大汉踩了下去。

小剑默然看着,叹道:“你这样又怎么可以把他们杀死?”

“我不可以。”小孩子转回身冲小剑大叫,“但是你可以!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民除害?!”

小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孩子,静静地看着,直到小孩子瘦弱的身子因为发自内心的惧怕而微微颤抖,才一字一句地开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大侠客,我只是一个每天都在考lǜ

怎么样才能继xù

活下去的人。”

小剑只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小孩子身形猛然一震,张着小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说错。

可是小孩子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

小剑闻言却是笑了,笑得很开心,然后他伸出手,道:“我没说是要回来救你吧。我只是突然想到,那一两的确可以让我喝上几坛酒解解渴。”

小孩子:“……”

转进巷子后,人便少了。只有偶然奔过的人。

李勇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小蝉一直给他拉着走,没有挣扎也没有吭声。

直到转进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李勇猛然转回身双手拦腰抱起小蝉,不想小蝉却大声尖叫起来:“不可以!不可以啦!”

“闭嘴!”李勇大叫一声,随即皱着眉道:“你叫那么大声干嘛?”

小蝉似乎十分委屈地看着李勇,道:“可是真的不可以啦。”

李勇瞪大眼:“什么?”

小蝉羞答答地道:“这里始终都会有人来,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李勇黑着脸没再说什么,抱着她提气跃到旁边的屋顶上,然后几个纵跃,翻过了几条小巷,来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紧接着小蝉闭起眼再次尖叫——因为她看见了尸体!

第九十章 尸体

看见可怕的尸体,尖叫似乎便成了女人的专利。

特别是心仪的男人在身边的时候。

这条小巷离街市很近,只是拐了一两个弯。迟早都会有人发xiàn

这些尸体。

李勇轻轻放下小蝉,嗅着空气里散发的浓烈血腥味,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逐渐僵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缓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汉子一个是剑客,而且都是一招致死。

李勇比了比,约莫能猜测出凶器是一把刀。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还有,杀他们的人又是谁?

李勇沉吟着,想着什么——身后的小蝉突然在这个时候尖叫起来。

李勇瞳孔猛缩着,身形迅速一纵,跃起,侧身,脚踏墙沿,翻身旋转落在小蝉的身边,声音带着点仓促:“怎么了?!”

小蝉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纤指微微颤抖着指着前面,李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戴着白色鬼叉面具的人躺在墙边——也是一具开始僵硬的尸体。

白色的鬼叉面具在光芒的照射下散发着冷意,煞是恐怖。

不过李勇也留意到了握在尸体手上的一把弯刀,而这把刀似乎便是杀死另外两个人的凶器。

李勇想走过去看,但是怀里的伊人紧紧抱着他,似乎很是害pà



李勇无奈,低下头道:“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闻言,小蝉迫不及待地点头,李勇笑了笑,拦腰抱起她提气跃起,往远方掠去。

也许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斗,而且看情形,似乎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不过打斗里面的人是否有他认识的,他就不知dào

了。

至于这里,就交给官府处理吧。

李勇的感觉没错,这里的确是发生了一场恶斗,只不过参与打斗的人都已经离开。

又失去了一个弟兄!鬼叉们脸上虽然戴有白色的面具,但是从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怒意,是的,欲杀之而后快的怒意!

谁也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小高竟然还能杀了他们的一个弟兄!

小高不仅杀了他们的一个弟兄,还逃脱了!

不过,以小高现在的伤势,他跑不了多远。

站在正中间的鬼叉打了个响指,另外的两个便默契地朝不同的方向掠去。

小高绝对跑不了!

发出指令的鬼叉静静地站在屋顶上,他的两个同伴已经远去,他微微低了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四合院,沉吟片刻,随即运劲跃起,飘了过去。

四合院似乎有点破旧,不过可以从被扫成一堆的落叶看得出来还有人住。杂草丛生,乱石堆砌。通往院门的石道有清扫过的痕迹,颇为干净。最靠边的角落有一个大水缸,水有点浑浊,似乎还有点水泡,也许里面养着鱼。

鬼叉落下的位置是在院子偏边沿的地方,踩到了几颗小石子,发出些许脆响。

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唤声:“夫君,可是你回来了?”

鬼叉没有吭声,双眼冷冷地看着内屋。

内屋的房门发出咯吱的声响,一个相貌平庸的女人推开门走了出来,她在走出来的同时还一边问着:“累不——”

话音未落,女人的身子已经僵住,恐惧自双目涌出,她颤抖着,瘫坐在地上,指着鬼叉说不出话来。

鬼叉阴冷的声音自面具里传出来:“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的身子抖动得就像看见一把刀架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她现在就只能不停地点着头。

鬼叉冷冷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男人?”

女人闻言,把头摇成波Lang鼓状——她一直都呆在屋里,又怎么会见到其他男人呢?更别提还是个受伤的男人。

鬼叉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瞒骗我,滚回屋里去吧!”

女人抖抖擞擞着,直到鬼叉离开许久才恢复对身体的控zhì

,而就在她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耳边突然听见了一些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闷在水里发出的咕噜声——她看着猛然从大水缸冒出来的人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那个人头因为水的关系,额发全部披了下来,渗合着水珠看不清模样。

女人捂着嘴,很是害pà

地看着,一直看着,生怕那个人头会像冤魂般朝着她飘过来,飘过来,然后张开大嘴巴硬生生夺走她的魂魄。

刚才她已经看见了鬼叉,自然也会联想到这个人头便是个鬼魂。

良久,她依然目露骇光,身子不停地发抖。

可是她忽然发xiàn

了个问题。

鬼魂又怎么会沾水?而且自从那个人头冒出来后,便没有了动静,就像是一具悄无声息的尸体。

女人缓缓放开捂着嘴的手,睁着大眼仔细瞧了瞧,又再瞧了瞧,然后知dào

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受了伤!

第九十一章 有些人

秦风说过不会让他的妻子离开他半步,他果真就不曾离开她半步。

即便是在集市,秦风的手也没有离开过雅淑的小蛮腰。

慢慢走着,生怕被其他人碰到她些许,生怕那样便会让他兴起杀人的冲动。

虽然他没有随身带着剑,但是他想杀一个人也不会难。既然有人失去了生的欲望,那成全便也是一件美事了。

衣袖被拉了拉,秦风诧异地望过去,看见她柔和的笑脸。

她轻声问道:“怎么这般魂不守舍?”秦风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会买什么菜。”虽然现在只是申时,可集市里已经有人在摆摊卖青菜猪肉。

雅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

秦风不再吭声。

街上来往的人背着各式各样武器。也有三三两两黄花闺女微低着头有说有笑地走过。卖东西的人在吆喝,挑东西的人在埋头苦选,似乎彼此间没有多加留意。便是擦肩而过,也只是眼神瞥了瞥。

但是秦风不敢有太大的松懈,毕竟这里的人有多少是为了自己而活?又有多少是为别人卖命?

金银是魔鬼,它甚至可以随手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更别提肉体。比金银更可怕的是名望,还有权利,更多的人是成为追求这些的亡命狂徒,发起战争,草菅人命。

其实归结到底,人才是最可怕的。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它会在一些时候对你好得像亲人,又会在另一些时候在生活中抹去你的存zài

。而控zhì

这些的,便是欲望,无休止的欲望。

秦风搂着妻子,不着痕迹地闪开迎面而来的路人。只有在她停下来挑菜的时候才会松开手,但是心神一直注意着四面八方——秦风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走过来的李勇,还有上次跟着她的女人。

李勇别有深意地望了眼在挑选菜色的雅淑,朝秦风点了点头。

小蝉看见雅淑后,眼睛亮了亮,挣脱李勇的手便往雅淑走去。秦风让出位置给小蝉,用眼神向李勇示意了下,后者会意地走到一旁。

秦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在烦着你。”李勇瞄了眼不远处在有说有笑的女人,道:“没什么。”

秦风似有所觉地笑了笑,道:“你和她,还好吧?”

李勇脸色变了变,没有吭声。

秦风又问道:“现在有什么打算?”李勇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钱!”

秦风诧异:“钱?”李勇点头道:“是,我要钱,而且要很多!”

看着满脸惊讶的秦风,他接着道,“我要养她!”

秦风道:“我知dào

你是个杀手,赚钱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李勇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杀手了。”

秦风的神情说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

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你不再杀人?”

李勇道:“只要他们不先惹我,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他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秦风更是古怪地打量着李勇。

李勇皱了皱眉,问道:“怎么?”

秦风摇了摇头,笑道:“你让我想起小剑。”

小剑是直接翻过墙离开死胡同的,他相信那个小孩不会愚蠢到再一次弄醒几个猪一样的恶霸。

也许对他来说,那几个大汉是猪一样的蠢货,但对于那个小孩子来说却是饥饿的狼——小孩子落在他们手里便只有一个下场。

至于小孩子偷他钱袋这件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子要做出这样的行为,绝大多数并不是因为好玩,而小剑也很乐意去相信那小孩子是有苦衷的。

因为始终都还是个孩子。

只可惜这刚弄到手的钱袋,转眼就像流水一样,说没就没了。

哦,不,还有一两。

走出小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感觉空气变得很清新,小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了出来——小剑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不远处缩着身子窝在墙角的乞丐,身前放着一个几近残了半边的碗。

“小剑说过。”秦风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方向。不同的是,有些人是自己要走,而有些人是被逼着走。”

李勇问道:“那我呢?”

秦风笑道:“这要问你自己,何必问我?”

李勇释然。

秦风望了望和妻子一起挑菜的小蝉,道:“看来她这辈子注定是要欠你的。”

“不,你错了。”李勇道,“从一开始便是我欠她的。”

秦风望着苦笑的李勇,没有再说些什么。

不管是谁欠了谁,最后也总会有个结果。

但是有些人却是连这种选择的机会也没有。

比如小剑眼前所见的乞丐。

乞丐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被饥饿所折磨的身躯已经瘦骨如柴,原本应该笔直站着的顶天立地的男人,现在就像一条低头摇尾的狗。

而且这条狗已经快要饿死在这个喧闹的街头。

只要是狗,死得再凄惨也不会有人正眼看一下。

但凡狗饿的时候便会乞求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香喷喷的烧肉。

人也一样,只是他更渴望的是银子,只要有了银子便什么都有了——他果真就看见了一两碎银!

乞丐不知dào

这两碎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到他反应过来,那两碎银已经静静躺在他残旧的碗里。

莫非,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乞丐伸出手,缩了回去,又再伸出手,拿起碎银,终于确信这不是梦。

这一切,小剑没有看到。

他现在只是满脸苦恼地往前走,无奈地看着手上仅剩的一枚铜钱,发xiàn

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第九十二章 招惹

任何事都会被招惹上身,不管你是有意或者无意。

秦风和李勇正自谈论着什么,一阵尖锐的惊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小蝉的声音,李勇瞳孔微一缩,与秦风齐齐望去,看见一群男人正围着小蝉和雅淑。

卖菜的人抱着头,躲在一边,身子不停地发抖。

似乎是带头的男人正一脸奸笑地靠进两个女人,嘴里说着:“两位美女,有空陪我们去逛逛吗?”

李勇神色一冷,脚已经往前迈出了一步——他却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男人倒飞了出去。

李勇在惊讶,围观的人也都在惊讶,唯一不惊讶的只有秦风一个人。

因为他也是唯一一个知dào

他妻子功力的人,所以他在看见两个女人被一群流氓围住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他相信他的妻子可以解决。

雅淑收回柔弱的纤脚,云淡风轻地笑着,似乎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蟑螂。

虽然不知dào

她是不是不怕蟑螂,但小蝉已经满脸崇拜地叫道:“秦姐姐好厉害啊!”

雅淑是秦风的女人,自然也跟着姓秦。

雅淑把小蝉拉到身边,轻笑道:“跟紧我,小心点。”

被雅淑踢飞的男人撞倒了后面卖纱布的摊位,压坏了那辆木车。男人恼羞成怒地挣扎着站起,狂吼:“他妈的你们几个还站着干嘛?把她们给我抓起来,回去让她们好好享shòu

享shòu

!!”

其他男人闻言,俱是面露yin色往两个女人围了过去。

雅淑皱了皱眉,把小蝉拉到身后。

旁观的路**都露出厌恶的神色,但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李勇便在这个时候动了,秦风也动了。

即使知dào

自己的女人有能力解决这群乌合之众,但是却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做到无动于衷!所以就在带头的男人站稳了脚要冲上前的时候,李勇的剑已经搭上了那个男人的脖子,剑刃轻轻割破了他的皮,流出了血。

但是李勇的剑没有继xù

割下去,因为秦风的手已经压在了剑上,制止了他。

李勇看着被吓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皱着眉望向秦风。

秦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男人道:“想活,还是想死?”男人打了个冷颤,大声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已经快要围上去的那群流氓愣了愣,齐齐转身看了过来,不看还好,这一看全部脸色大变。

雅淑和小蝉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小蝉脸色顿时缓和下来,而雅淑则是干脆地转身,继xù

挑她要买的菜。

作为一个女人,她自然相信自己的丈夫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丁点的伤害。

受制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他的伙伴退后,然后颤声道:“两位大侠,你们饶了我吧!”

秦风笑了笑,道:“饶了你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先赔偿这摊位主人的损失。”

李勇收回剑,男人立kè

从怀里掏出钱袋然后打开,挑着碎银,似乎要找个合适大小的。

李勇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冷声道:“竟然还敢选银子,快给我们滚!”

男人吓得连滚带爬跑开,一群人像是见了煞神般跑得飞快。

秦风望向摊位的女主人,笑道:“别担心,会把这些东西赔偿给你的。”说着他把目光转向李勇,然后瞪着大眼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李勇边数着袋子里的银子边不耐烦地回道:“别吵,没看见我正在数银子吗?”

秦风不再吭声。

剑斜斜地搭在肩膀,小剑坐在街头高石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耍杂技的人,叹了口气。

高石下猛然冒出一声咒骂,随即一个乞丐站起来指着高石上的小剑怒道:“你不要叹气了!难道你不知dào

叹了多少次吗?!烦不烦啊?!”

小剑扬扬眉,拱手苦笑道:“不好意思,实在是我苦恼得不能不叹气啊。”说完,又与那个乞丐齐齐叹了口气。

估计是觉得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乞丐便没再说什么,哭丧着脸就地坐下,继xù

他的乞讨。

小剑用手在身上扒了扒,始终只能摸出那枚铜钱,不由摇了摇头。

举起手,小剑透过铜钱孔望过去,看见逐渐昏黄的光芒洋洋洒洒着落在过往路人身上,屋顶上,摊位上,还有迎面而来的一群大汉身上——小剑身形微一僵持,瞳孔缩了缩。

大汉?这群大汉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小剑放下手,眨了下眼,又再举起,继xù

透过铜钱孔看过去,而铜钱孔里面的大汉们却已经发xiàn

了他并指着他这个方向怒吼:“看,他在那!!”

小剑:“……”

毫不犹豫的,小剑拇指轻轻一扬,铜钱被抛得高高的,然后旋转着翻滚而下,恰好落在石下乞丐的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乞丐诧异地抬起头,高石上的剑客却已经消失不见,然后随着一阵急风,过去了一群怒气冲冲的大汉。

乞丐愣愣地看着那群大汉远去,才转回头,伸手拿起碗里的铜钱看了看,然后用衣服擦了擦,放进怀里。

“快,他翻过那巷子了,跟上去!”大汉们怒吼着转进了巷子。

然后一个人利索地从巷子的另一头翻了出来,挨着墙坐下,叹了口气,正是小剑。

便连最后的一枚铜钱都没了,还能怎么样?

小剑皱着眉,静静看着前面的街市,静静看着,忽然把脸转到一边,无奈地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两个人,问道:“怎么又是你们?”

却是小剑在吃饭的时候遇见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拱了拱手,其中一个问道:“现在有时间见我们主人了吗?”

小剑问道:“你们怎么知dào

我在这?”

一个男人说道:“是主人告sù

我们的。”另外一个男人则开口继xù

问道:“你有时间了吗?”

小剑摇了摇头,然后两个男人没再吭声,转身离开。

小剑托着下巴想了想,却愣是没想起这两个男人是谁,而他们的主人又是谁——似乎应该去会会呢。

小剑这么想着,便站了起来。

小剑站起来后,才发xiàn

还有一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正瞪眼望着他。

小剑抬起头看了看天,嘀咕道:“这是怎么了。”

第九十三章 伤势

突然像是被什么惊醒了般,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猛然坐了起来,睁着眼,呼呼喘息。

随即一阵刺痛从肩膀上传了过来,连带着还有麻木感,身上似乎还有着其他的伤口,但是都没有肩膀的严重。

一道清灵的声音便是在这个时候从旁边传来——“你终于醒了。”

小高反射性地伸手在身旁捞了一下,但是没有触摸到自己熟悉而又冰冷的剑鞘,微微凝神。

小高转过脸,死死地盯着说话的人。

一个相貌平庸的女人,这个女人嘴角有颗痣。

这个女人看着他,笑了笑,又开口道:“放心。如果要杀你,我早就得手了。”

小高想了想,带着些许虚弱问道:“我睡了多久?”

女人道:“不久,几个时辰罢。”

小高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女人闻言,掩嘴咯咯直笑,随即饶有兴趣地离开椅子,走近床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掉到我家院子的水缸里?”

小高怔了怔,微低着头苦苦思索,然后想起发生的事情。

——小高,这里便是你的葬生之地!

小高就在正对着他站在屋顶的鬼叉说完那句话时,身形猛然倒退,返身出剑!

站在小高身后的鬼叉反应很快,但就在他举起刀的时候,小高的剑已经穿过他的心脏。谁也没想到小高在这种情况下竟会先出手,而且成功地杀了一个鬼叉!

小高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得手后立kè

再退,因为他现在必须走!

他不走就只有死!

鬼叉们却绝不会给他走!因为他已经杀了他们的两个弟兄!

小高身形略一后退便翻身让过疾射而来的毒镖,脚没有丝毫迟疑地踏上墙,在溅起些许尘灰的同时朝巷子外掠去。

小高知dào

只要出了巷子,他便会多一分安全。

可是鬼叉们不会不知dào

他的如意算盘,所以当小高掠出去的瞬间,站在屋顶的鬼叉已经落在了巷子口,并且朝小高投掷出几枚毒镖。

这几枚毒镖正好封杀了小高的去路!

小高迫不得已脚底再使劲,腾空跃起,上了屋顶——小高上了屋顶后才发xiàn

另外两个鬼叉已经一左一右把手里的弯刀砍了过来!

而此时小高的身形落在屋顶上还没有站稳!

小高的身形还没站稳,但他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他选择了左边的鬼叉!

不是因为左边的弱,而是因为他的目的是右边!

小高的剑在与左边那把弯刀相击的时候,借着反弹的力量一个纵身后空翻,闪开了右边的弯刀,同时踢出一脚,踹在鬼叉身上!

借力使力,小高趁势远远跃开,拉开和鬼叉们的距离。

但也就在小高踹上鬼叉背部的时候,踉跄向前的鬼叉猛然一个腾跃,把位置让出给另外一个鬼叉,而另外那个鬼叉没有丝毫迟疑,没有握刀的手朝小高射出一枚毒镖!而且速度很快!

小高瞳孔猛缩着,手里的剑微微举起,弹开毒镖。

一阵急促的风声便是在这个时候袭向小高背部,小高咬着牙,硬生生旋转身体,让过了大部分的刀劲,但还是给划了一刀在肩部。

小高闷哼一声,手里的剑没有停顿,直直地刺向偷袭的鬼叉!

鬼叉旋身让过,踢出一脚,这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小高的腰部,小高再次闷哼一声撞破屋顶跌了下去,屋瓦哗啦啦地紧随着落下。

三个鬼叉相视一眼,一起跃了下去。可就在他们跃下去的同时,几片屋瓦已经奔至他们面门!

鬼叉们狼狈闪开落在地上,却没有看到小高的身影。

扫了眼四周,发xiàn

只是个放置杂物的仓库,鬼叉们便跃上屋顶,看见了小高在屋顶起跃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后面的小高已经不怎么记得,他只依稀感觉到肩膀的麻木已经快要扩散到全身,他便连呼吸都开始无法控zhì

,最后他感觉自己似乎跌进了水里——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也意识到了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柱香的工夫,寻找他的鬼叉已经离开,而他也无法再支撑下去,浮出水面,意识模糊着最终消失。

小高晃了晃脑袋,眯着眼望着站在旁边的女人,道:“是你救了我。”

女人笑道:“这里没有别人,自然是我救你了。”

“谢谢。”小高环视着四周,发xiàn

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而他的剑正放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上,于是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我现在就走。”

女人道:“你为什么现在就走?你的伤势可不轻。”

小高闭了闭眼,强忍着昏头转向的恶心感,皱眉道:“我在这里,始终会让他们找到,我走,是不想连累你。”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不想,女人却是发出奇怪的笑声,小高停住脚步,问道:“你笑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飘忽的感觉:“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小高手脚微微发冷,道:“你为什么要留我?而且不见得你就能留住我。”小高说完,走到门边,伸手往桌子上的剑探去——小高就是在这个时候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的昏穴上静静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女人淡笑道:“我忘记告sù

你了,我是个大夫。我能救你,自然也能要你的命。”

若是她说的这些话被小高听见岂不是很有趣?

只可惜,此时的小高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四章 寻花问柳

很多时候,眼前所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小剑轻轻抛动着手里的剑,愣声不吭地跟着走在前面的小孩子。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dào

这小孩子叫什么名字,也不知dào

这小孩子是要带自己去哪里,或许是把他带去卖了也说不定。

当然若是能把“江湖第一快剑手”卖掉,这小孩子就真的是神童了,小剑略微自嘲地笑了笑,抛起的剑在开始昏黄的光芒下闪出奇异的色彩。

他到现在只知dào

,这小孩子的眼睛看不得。

不是因为看着这小孩子的眼睛便会被无形地杀死。

虽然他也知dào

有一些人的眼睛很可怕,可怕到只要看你一眼,你便会陷入地狱般的杀戮中,然后心瘁而死。这小孩子,自然是没有这种眼睛的。在小剑看来,他或许连杀人的武器都没有拿起过。

但是对小剑来说,这小孩子的眼睛比那种杀人的还要可怕许多——小孩子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包子。

热腾腾的包子。

小蝉现在手里就有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她站在一家客栈的门外,双手捧着李勇买给她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不亦乐乎。

她当然开心了,也不仅仅是因为吃着的是心仪的人买给她的食物,还因为那个男人现在正为怎样才能养活她而四处奔波。

因为他答yīng

了她不再接受杀人的委托。

她相信他。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至少她没有。

与秦风这对夫妇道别之后,李勇便带着她到处走,每走到一家客栈就让她在门外等等,自己则走进去,也不知dào

干什么。

虽然每次他从客栈里出来都是黑着脸,但是小蝉还是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没有问。

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进去,出来,黑着脸如此反复的时候,小蝉终于克制不住笑倒在他身上,而且还是笑到没有一丝力qì

的那种。

小蝉仰起俏脸,笑吟吟地问着:“大坏蛋,你进去到底是想干嘛的?”顿了顿,又羞答答地道,“是不是那些客栈里面都只有一间房了?我们既然都已经——你就别故作君子了。”

李勇黑着脸,没有吭声。

末了,在小蝉一连串的撒娇攻势下,李勇才闷闷地开口道:“我只是想找一份活,赚钱养你。”

李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别扭了。

天知dào

当他还是杀手的时候,若是知dào

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些话,会不会一剑割断自己的喉咙。

抽泣声,传进了李勇的耳朵里。

李勇看着垂下俏脸低声哭泣的小蝉,心没来由的一紧,慌了手脚。

小蝉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抱住他,紧紧地抱着,像是永远都不要放开。

李勇笨拙地回抱着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娇柔的背,急道:“你别哭,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李勇看了看四周,发xiàn

过往的路人皆是目露异光地看着他们,嘴角不由一阵抽动,他低下头道:“这里很多人呢,你要哭,等换个地方再让你哭个够好不好?”

话音刚落,李勇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差点张嘴大叫起来——因为小蝉的银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胸口上。

小蝉抬起带着泪痕的俏脸,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道:“有像你这样安慰女人的吗?!”

李勇皱了皱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道:“这有什么不妥?”

小蝉气得差点又想咬一口上去,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然后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你不知dào

你的手很大力吗?怎么?想拍死我,再去找别的女人是不是?”

李勇不再吭声。

小蝉也不再为难他,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不能太让他难堪,便娇笑道:“好了,继xù

找吧。”

李勇点点头,搂着她继xù

往前走。

可是才走了几步,李勇便停了下来。

小蝉疑惑地望向他,发xiàn

他也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那表情说有多认真便有多认真。

小蝉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李勇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客栈的老板看见我们进去后要我们开两间房,我一定杀了他。”

小蝉:“……”

因羞涩而通红着脸的小蝉再也克制不了,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在李勇身上。

李勇那时候的脸别提有多黑了。

吃着包子的小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结果差点噎到。清咳几声,背后突然多了一只手,小蝉转过头,看见皱着眉头的李勇。

李勇一边抚摸着小蝉的背,一边皱眉道:“怎么连吃个包都会噎着?”

小蝉柔柔笑着,把身子挨在他的身上,嗔道:“因为你都没有看着我啊。”

李勇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小蝉怔了怔,仰起脸,幽怨地问道:“你不愿意?”

李勇摇了摇头,似乎没有看见小蝉瞬间惨白的脸,自言自语地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样才能把你一直带在身边。”

小蝉娇躯轻颤着,软软倒在他怀里,柔声道:“那便拿条绳子把我们绑在一起吧。”

李勇大皱眉头道:“那可不行,要是想去方便怎么办?”

话音刚落,李勇便痛叫出声,略微抬起被小蝉狠狠踢一脚的小腿,看着远去的怒气冲冲的她,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第九十五章 柳暗花明

Lang子小剑第一次有种想逃的感觉。

他相信没有人可以在看见那么多小孩子的时候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还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

带他来的小孩子叫小钟。

他是在把小剑带到一个残旧的院子时突然开口说的,他说:“喂,我叫小钟,和尚敲来敲去的钟。”

小剑听了便想笑,而事实上他也笑了出来,小钟问他笑什么,小剑回答:“我叫小剑,不是可以拿来敲的剑。”

小钟问他:“那你的剑是用来刺的吧?”

小剑笑着,抛起手里的剑道:“对,而且刺的是人。”

Lang子小剑即使是把还未出鞘的剑,也是可以把人刺得遍体鳞伤。小剑最可怕的地方,便是没有人知dào

他会在什么时候出剑——小高也不可以,即使他的感觉很准。

小剑眯着眼,扫视着自己所在的院子。这残旧的院子是在一条颇为古老的小巷尽头。里面很空,也很破旧,屋子一看便是摇摇欲坠的那种,少几根柱子似乎才是正常的事。

但是感觉很干净,小剑看完之后是这么想的。

当然如果再把视线放回到聚集在院子正中间齐齐看着他的孩子们,小剑还是那股想夺路而逃的冲动。

不过小钟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至少在他望向他们的时候,小钟已经走到他跟前大声嚷嚷:“你知dào

我为什么要偷你的钱了吗?”

小剑当然知dào

了,他能不知dào



他担心如果自己说不知dào

,小钟就会扑上来,至于扑上来干什么他就真的不知dào

了。

至少小钟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比看着热腾腾的包子还要可怕。

小蝉和李勇没有在集市,他们现在相依着坐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这户人家是个四合院,院子里有口大缸,大缸的水却是浑浊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小蝉突然扯住想要进去客栈的李勇,说了一句:“我很累,不想走了,你抱我。”

李勇依言利索地把她横腰抱起来,然后开口问道:“然后呢?”

小蝉差点忍不住一口咬在李勇身上,含羞带嗔地尖叫:“你死人啊你?!干嘛在这里抱我!快离开这里!!”

李勇反应很快,身形一纵便抱着小蝉飘飘然跃上客栈顶,然后在街上行走路人的指指点点中跃到远点的地方,最后在这家四合院的屋顶停下。

小蝉坐在李勇的大腿上,揉了揉酸疼的莲足,幽怨道:“大坏蛋,你到底是怎么进去和客栈老板说的?问了那么多家都没有一个可以。”

不说还好,这一说李勇的脸色就很不好kàn



李勇沉着脸答道:“你真要听?”小蝉忙不迭地点头,李勇想了想,似犹豫再三才接着开口,“我一进去,客栈的掌柜就问我:‘客倌打尖还是吃饭?’”顿了顿,又道,“然后我就说:‘都不是。’掌柜就瞪着我说:‘那你是来找事的?’我就说:‘是。’”

小蝉瞪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是来找事的?”

李勇皱眉道:“我难道不是去找事做的?”

小蝉沉默片刻,问道:“那之后掌柜的都说了些什么?”李勇道:“他只说了一个字。”小蝉好奇地问道:“什么字?”李勇黑着脸道:“滚。”

小蝉绝倒。

看着在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小蝉,看着昏黄的光芒映射到她迷人的俏脸上,李勇坚毅的轮廓微微柔和着,似乎怀里抱着的是块珍珠宝。

小蝉笑了好一会,蓦地仰起脸,轻声嗔道:“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在逗我笑?”

李勇点点头。

小蝉翻了翻白眼,随即嘴含笑意把头挨进他的胸膛,眼神温柔着,似乎想要把这片刻牢牢铭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我说你们两个!”

孩子们看着小剑的眼神带着戒备,小剑无所谓地笑着,把手里的剑转了一圈。

相对来说,小剑还是喜欢那些孩子的眼神,毕竟如果各个都像小钟那样看他,他一定掉头走人。

小钟突然从怀里掏出从小剑身上摸来的钱袋,朝小剑递过去。

小剑怔了怔,问道:“怎么?”

小钟咬着下唇道:“你是好人。”

小剑扬了扬眉,笑道:“你想说什么?”

小钟一字一句地道:“我从不偷好人的钱。”

闻言,小剑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小钟皱眉怒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小剑笑了片刻,然后静静看着小钟。

小剑看着小钟的眼神说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至少小钟给看得全身寒毛陡起。他往后缩了缩,小心地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小剑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我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顿了顿,又道,“既然你都说我是好人了,那么好人自然要把好事做到底,钱你留着吧,给大家买点吃的和穿的,我走了。”

小钟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小剑已经转过身准bèi

离开——小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突然走进院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在看见他后立kè

脸色大变,紧接着惊声尖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剑便是在女人尖叫起来的同事心生兆头,来不及细想身子猛然往旁边一偏,身后那把匕首便插在了他的手臂上!

而原本这把匕首是要插在他腰上的!

小剑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握着匕首的小钟——在他想来并不曾握过杀人武器的小孩。

四合院的主人竟然是个女人,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女人。

那个女人现在正站在院子中间叉着腰瞪着坐在屋顶上的他们,嘴里叫着:“你们要吵闹到别处去闹,这里有病人!”

李勇没有吭声,倒是小蝉赶紧带着歉意笑道:“啊,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

女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嘴里小声嘀咕着往屋内走去。

女人走进屋内后,小蝉便瞪向李勇,嗔道:“都怪你!”

李勇莫名其妙地问道:“又关我什么事?”

小蝉没好气地道:“如果不是你逗我,我会笑得那么大声吗?”

李勇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突然想起女人在某些时候都是不讲理的,而且是很不讲理的那种。

现在的小蝉自然便是那种情况,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小蝉似乎对他默认很是满yì

,咯咯轻笑着,又道:“好了,我们走吧,她说这里有病人,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李勇点点头,扶着小蝉站起——李勇的瞳孔便是在这个时候猛然缩了缩,随即迅速地朝小蝉的身后伸出了手!

小蝉不解地转回头,看见一枚夹在他两指间的飞镖。

那枚飞镖泛着刺眼的蓝芒,仿佛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冤魂在哭嚎。

第九十六章 奇袭

只要你还活着——

就一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时候。

李勇没有看夹在两指间的毒镖,而是迅速地看向毒镖射出来的地方,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头戴白色鬼叉面具的人。而且,那个鬼叉似乎还在冲着他笑,至于是在笑什么,他就不知dào

了。

但是,胆敢对小蝉不利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李勇松开小蝉,快速地往鬼叉掠去。

与此同时鬼叉却是掉头便跑,飞窜的速度虽然比不上李勇,但李勇想要追上也不是三两下便可以解决的事,而且最重yào

的是,就在李勇脚尖刚刚落地的时候,李勇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点——那鬼叉又岂会没有同伴?!

也就在李勇心生不妙的同时,小蝉的尖叫声已经响了起来!

李勇惊怒地转身望上去,却看见小蝉已经被另外一个鬼叉挟持着,在她的脖子边有一枚毒镖。李勇看得心惊胆寒,怒吼道:“小蝉你不要乱动!危险!”

然后他往前踏了一步,也就在李勇往前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他突然脚底使劲,一个后空翻倒跃,闪开了从身侧射来的毒镖。

站稳脚步的李勇冷冷地瞄了眼旁边,看着一开始出现便逃逸的鬼叉——如今正站在高起的屋檐上,对着他虎视耽耽。

李勇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小剑的手臂上还插着锋利的匕首,那匕首还紧紧地握在小钟的手里。

小钟并没有流露出害pà

的神色。

因为小剑看着他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杀气。

小剑看着他的双眼始终比之前追他的恶霸们要清澈许多,不,也许比任何手里握有凶器的人都要清澈许多。

至少小钟便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怕。

小剑缓缓地把另一只伸过去,生怕惊扰到这尚且年幼的小兽——这小兽如今却是拥有了足以伤人的利牙。

小剑把手轻轻搭在了小钟稚嫩的手上,道:“这东西不是你应该碰的。”

小钟咬着下唇,慢慢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往后退。

小剑看着退后一步的小钟,笑了笑,便随手把匕首从手臂拔出,鲜血喷然飞溅。但是小剑没有流露出丝毫疼痛的表情,似乎插着匕首的手不是自己的,他只是无所谓般地点了点受伤部位附近的穴道,止住了血。

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大院门口处惊疑不定的女人,小剑望向小钟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小钟咬了咬下唇,叫道:“因为姐姐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坏蛋!”小钟嘴里所说的姐姐自然便是那突然走进来的女人了。

坏蛋?小剑自嘲地笑了笑,抛了抛带着血迹的匕首,那匕首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真是件有趣的事呢。

有朝一日,他或许就真的成了一个坏蛋也说不定。

小剑笑道:“既然不欢迎坏蛋,那我就得跑路了。”小钟咬了咬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小剑随手一甩,匕首像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射向残破的柱子,发出“叮”的一声闷响,没入了柱子里,只剩下把柄。

小剑便在这之后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去,末了,随口抛来一句:“以后别咬嘴唇了,真不像个男子汉。”殊料,小钟闻言却是尖叫一句:“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小剑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去。

“我不管你们是谁。”李勇冷冷地看着挟持着小蝉的鬼叉,道,“给我滚开!”

鬼叉晃着手里的毒镖,在小蝉雪白的脖子边移动,小蝉花容失色地看着站在巷子里的李勇,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qì



要知dào

一个弱女子,被如此威胁着,又能做何想法?

挟持着小蝉的鬼叉阴笑道:“你觉得我们会笨到听你的话放开你在意的她?我们不能不承认,我们两个加起来或者再多几个,也都不会是你的对手。”顿了顿,又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要你活你便活,要你死你便死。我说的对吗?‘绝杀’李勇。”

李勇瞳孔缩了缩,冷声道:“你们要找的是我,只要你放开她,我随你们的便。”

鬼叉tian了tian嘴唇笑道:“像你这么有名的杀手,竟然也会在意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真是让我兴奋啊。现在你的生死握在我手里,我们自然想怎样便怎样了,你说对不对?女人。”

毒镖慢慢移动着,竟然开始往小蝉胸部上移过去,李勇变了变脸色,小蝉更是浑身颤抖起来。

鬼叉肆意划动着毒镖,隔着衣服在小蝉的胸部动来动去,看样子这种情况似乎很是让他兴奋。便连站在远一点的屋檐上鬼叉也在哈哈大笑着,很是满yì



小蝉脸色惨白地看着李勇,在承shòu被别人所施加的屈辱同时还要让自己心仪的人看着,这样的委屈,她又岂能忍受得了?!

她看着铁青着脸的李勇,凄然叫道:“大坏蛋,我们来世再见!!”

闻言,不仅是李勇,便连鬼叉都大惊失色,这可以从挟持着小蝉的鬼叉猛然把毒镖拉开的动作看得出来,而小蝉的身体却是挣扎着向前倾——好机会!

李勇脸色一变再变,手里握有的毒镖迅速地射向挟持小蝉的鬼叉!

鬼叉似乎早已预料到般,手中毒镖一甩,与飞射而来的毒镖碰撞在一起!

而此时,李勇的剑已经拔出,出现在鬼叉前面的半空中!

李勇很快,但是一直对他虎视耽耽的鬼叉更快!李勇的剑拔出来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时候,另一枚毒镖已经破空奔至!

李勇迫不得已用剑护住了自己,把毒镖弹开,他知dào

自己已经错失了一个机会!而且这个机会已经不再会有!

可是更让他惊恐的,却是挟持着小蝉的鬼叉竟然把她推了出去!

小蝉惊叫着一脚踏空,摔往地上去。

李勇咆哮一声,硬生生地一个翻身扑向小蝉——即使他已经看见站在前面的鬼叉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弯刀,即使这把弯刀在下一个呼吸间便可以夺去他的命,他也已经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只是他能不能赶得及抱住她,不要让她伤到。

是的,任何地方都不可以。

也就在局势已定的时候,出现了奇迹!

伴随着一阵屋瓦撞击的声音,一个人突然从鬼叉脚下的屋子内飞窜而出,手里握有剑!这把剑在闪烁着昏黄的光芒时,已经从后面刺进了鬼叉的背部,在胸口穿透而出!

这个人在刺穿了鬼叉后,一脚踹在鬼叉身上,借力使力,整个人飞旋着袭向另外一个鬼叉,而另外一个鬼叉此时还没有从同伴的死中反应过来!

所以另外一个鬼叉,也只有死!

一剑穿胸。

李勇这个时候才护着小蝉摔到了地上,虽然很疼,但是小蝉却在他的保护下没有受丁点儿伤,只是被吓得不轻。

嘲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哎?什么时候你也会这么狼狈了?”

李勇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小高。

第九十七章 解药

毒药往往都是因为有了解药才会再生——

正如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一样。

情感这东西似乎总是可以让人无可奈何。

至少小剑现在便是这么觉得。

当他走近看清楚那个站在院子大门前的女人时,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偏偏这个女人的面孔却是陌生得像是梦醒无痕般。

小剑甚至很想问她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就像刘小芳一样——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女人?

小剑皱着眉头,像是突然发xiàn

给人剥光了衣服。

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是小剑不知dào

该怎么挥之即去,也许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在这个时候去找另外一个女人。

但不知dào

眼前的这个可不可以。

小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其实不差,五官都很标致,是可以让人稍微沉迷的那种。

可惜的是,她的右脸偏近眼睛的地方有一大块黑斑,仿佛便是天生的饿狼一样狠狠地咬在她的脸上不再放开,狰狞着甚是吓人。

女人似乎发xiàn

小剑的目光落在了那黑斑上,双目闪过一丝慌乱神色,偏过头去不让他继xù

看。

小剑自然不可能特意绕到那边去了,虽然他很想问下她是不是特意贴上那么点东西,好吓唬吓唬那些喜欢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

但没有一个女的会愿意听到这些话,即使她就是故yì

那么做的便又如何,你说了出来便是你的罪。小剑可还没笨到把自己送上门去,更何况他已经走到门口就快要离开院子。

就在他快要离开院子的时候,他突然转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张口道:“小兰。”可一说完,便又柳眉一竖,叫道,“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小剑笑了笑,道:“小兰,呵呵,有缘再见。”

小剑掉头就走,甚至连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都没有问,毕竟从她刚才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似乎对他很熟悉般。小剑突然在想,最近自己是不是走了桃花运,在女人堆里出了名——也就是在小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了出现在巷子另一头的人。

李勇扶着惊魂未定的小蝉,抬头望。

看冲着他笑的小高。

冲着他笑的小高此时却是脸色苍白,白得吓人,像是刚刚浮出水面的尸体。李勇看着把剑归鞘的小高,敏锐地发xiàn

他的肩膀很不灵活,似乎受了重伤。

小高嘿嘿一笑,道:“我说你,活到这份上也够可怜了,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李勇闻言,寒芒一闪,正欲说些什么,却惊异地发xiàn

小高僵持着笑容,脚步一个踉跄,从屋檐上摔了下来——李勇想也不想便放开紧挨着他的小蝉,往前扑去,想要在小高摔到地上之前接住他。

身后的小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就快要扑到小高前面并且已经伸出手准bèi

的李勇身形一滞,随即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失去了依靠的小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沾了满脸的尘灰。看着小蝉嘟着小嘴,满眼的委屈,李勇整个人当场傻住——然后身后又是重重的一声“咚”。

李勇愣愣地转回头,还保持着要接住小高的动作,可是小高此时却是躺在一步之遥的地上,仰着头,瞪着他的双眼有多埋怨便有多埋怨,随后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拜托你如果不接就不要故yì

摆那么个动作好吗?”

李勇赶紧接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小高若是听到这话岂不是很有趣——可惜小高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

小剑无奈地发xiàn

冤家果然是要不对头。因为涌进巷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恶霸,而且是追赶着他的那群恶霸。不过那群恶霸似乎并不知dào

他在这里就是了,这可以从他们发xiàn

自己后便愣住的表情看得出来。

这么说来,他们找的人是身后的女人,亦或者那群孩子?

身后的院子并没有传来声响,估计女人和孩子们都已经进屋里去,不知dào

有人来。小剑漫步走去,握着剑的手虽然受了伤失去了灵活,但是他还有另一只手,打发这群恶霸他还是有能力的——若是认识小剑的人知dào

他现在是这般想法,估计各个会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小剑都不希望这群恶霸打扰到身后院子里的人。

至少,在他还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所以小剑动了,就在恶霸们似乎想要冲上来的时候。

仿佛是一阵风过去般,小剑的身形再次出现已经是站在那群恶霸后面,而且快要出了这条巷子。

而此时恶霸们却还呆楞地站着,因为眼前突然消失的小剑。

他们清醒过来是在站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个伙伴缓缓倒下之后,他们的耳边同时还回响着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以后还有谁胆敢走进这里,就不只是像他那样被打晕的份了。”

恶霸们打了个激灵,赶紧抬起倒下的伙伴呼啦着跑出小巷。

而此时,小剑却早已不见。

嘴角有颗痣的女人在收拾着房间。

即使李勇背着小高走进来也似乎没有发觉般,她只是静静地清扫着掉了一地的屋瓦碎片,昏黄的光芒洒下来,落在屋里颇有温馨的感觉。

跟在李勇后面的小蝉见状,走上前想要帮她的忙。

没想到那女人却是突然开口道:“不用来帮我,还是快帮帮你们的朋友吧。”

小蝉停住,疑惑地问道:“他,怎么了?”

女人回过身来,冷笑道:“他中了毒,再不拿到解药,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李勇眯起眼道:“你怎么知dào

?”

女人道:“我为什么不知dào

?我是大夫。”

在李勇和小蝉惊异的目光中,女人指了指趴在李勇背上的小高,道:“现在可以救他的,只有一种药。”小蝉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药?”

女人有意无意地扫了扫屋瓦碎片,发出轻微的声响——“碧青丹。”

第九十八章 争执

碧青丹。

李勇微微凝神,道:“只有碧青丹可以解开小高身上的毒?”

那女人想了想,道:“不是,解药倒是有几种。但要凑齐药材怕是要花上几天,你的朋友可等不了那么久。”小蝉急道:“那你不是大夫吗?你手上连其中一种解药都没有?”女人闻言,冷笑道:“我的确是大夫,但是可惜啊。”小蝉问道:“可惜什么?”

女人把碎了的瓦片扫到角落,道:“可惜,我已经不当大夫很久了。”

女人转过脸望着他们,道:“我该说的都说了,造化是要看你们的。”李勇皱起眉头,问道:“碧青丹在哪里有?”女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因为回答的是趴在李勇身后的小高——“慕容府有。”

众人望向小高,小高已经从李勇身上下来,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已经可以站稳。小高拍了拍李勇,淡然笑道:“谢谢了。”李勇望了他一眼,道:“是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别逞强。”女人闻言冷笑道:“他会像病人?像病人是不会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往屋顶冲去的。”小高哈哈笑着,因咳嗽而脸色微微发红:“我好着呢,别担心。”顿了顿,又道,“对了,我的剑呢?”

“这里,给。”小蝉把拿在手上的剑递给小高,小高道了声谢便接了过去。

女人颇为古怪地望着小高,问道:“你认识慕容府的人?”小高脸色恢复了苍白,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女人沉思片刻,道:“如此甚好,你身上的毒虽然在之前已经给我抑制了,但是因为你刚才又妄自动了真气,恐怕撑不了多久,还是速速去讨一颗碧青丹吧。”

李勇附和道:“对,小高我们送你去慕容府。”小高也不推托,知dào

自己现在的确没有自保的能力,便点了点头。而就在三人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那女人突然开口道:“等等,还有件最重yào

的事。”

三人止步,小蝉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女人冷冷地盯着他们,就像一条蛇盯上了三只青蛙,然后一字一句地道:“麻烦你们赔偿这里的一切损失后再走。”

三人望了望满是尘灰和瓦片的房间,又抬起头望了望破了个大窟窿的屋顶,沉默。

离开四合院,小高他们走回了集市。

昏黄的光芒越益昏黄,集市的人也越来越多。小高脚步有点不稳,脸色很是难看,似乎只要大风一吹,便会把小高吹走。小蝉看在眼里,很是担心。

所以小蝉理所当然地望向李勇,希望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却是看到李勇正数着钱袋里面所剩不多的银两,而且数得很是认真。小蝉瞪着大眼问道:“大坏蛋你在干嘛?”

李勇皱着眉,道:“你没看到?数银两呢。”小蝉奇怪地问道:“我知dào

啊,只是想问你数来干嘛?”李勇不假思索地道:“算下小高以后要还多少钱啊。”小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嗔道:“你干什么啊你?!那么小气!”说着望向小高,想和他说李勇是在开玩笑——结果却看见小高正在身上翻找着什么东西,于是小蝉古怪地问道:“小高你又在干嘛?”

小高皱着眉道:“看看有没有纸张。”小蝉问道:“你拿纸张干嘛?”小高道:“开立据啊,以后好还钱。”

小蝉:“……”

看着脸色古怪的小蝉,小高和李勇相视哈哈大笑。看着两个大笑的男人,小蝉恍然大悟地跺了跺脚,娇嗔道:“不管你们了!!”说着把头别到一边去,可是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高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指着前面道:“慕容府到了。”

李勇和小蝉往前面望去,的确可以远远看见慕容府的牌匾,便停了下来。

小高笑道:“好了,就到这吧,谢谢你们了。”李勇皱眉道:“说什么谢,记得还钱就好。”小高闻言哈哈大笑,小蝉没好气地白了李勇一眼,担心地问道:“你真的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去?”

小高点点头,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是颇为有力:“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我不是从正门进去,我要去找一个人,你们跟着也不方便。”

李勇想了想,道:“也对,那你自己小心,别忘了你还欠我——”话还没说完,脸色突然黑了一半,因为小蝉重重地踩了一脚在他的脚上——望着怒气冲冲离开的小蝉,李勇无奈地瞥了眼耸耸肩膀的小高,随即跟着离开。

小高一直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来往的人流里,才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要去慕容府找人是不会从正门进去的。

走进小巷后,小高突然一个踉跄,所幸扶住了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一口污血从嘴里被吐了出来,小高无声地苦笑,感觉知觉正在慢慢地流失。小高的伤势很重,但是他不想让他们知dào



但愿,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可以找到她。

李勇绕过迎面而来的人,一把抓住小蝉娇嫩的小手,笑道:“你去哪里?”小蝉猛然一缩手,却是没有挣脱,转回头瞪着李勇,嗔道:“你管我去哪里?放手。”

李勇皱眉道:“不放。”

小蝉怒嗔道:“你凭什么不放?我要去哪你管得着吗?”

李勇一把将小蝉拉到怀里,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你要听我的。”

小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色微红地轻声道:“人这么多,你就不会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说吗?”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吃了蜜糖般,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李勇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后立kè

把她拉进了旁边的小巷。

小巷很窄,再过一点便是另一条街。

李勇把小蝉压在墙上,看着她灵动的双眼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蝉脸色通红嗔道:“要死了啊,说那么多次干嘛!还有,别贴这么近啦!让人看到多不好!”

李勇依言往后站开,给小蝉留下喘息的空间,可是当他站稳脚步后,却是发xiàn

小蝉正没好气地瞪着他,气鼓鼓的。

李勇疑惑地问道:“又怎么了?”

小蝉不答,却是小声嘟囔道:“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李勇似乎没有听清楚,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呢?”小蝉嗔道:“没你的事。”李勇双手抱剑于胸前,道:“我有件事要问你。”

小蝉疑惑地望着李勇,李勇接着道,“为什么你被挟持的时候要做那么危险的动作?”

李勇指的是小蝉在挣扎寻死的时候,小蝉脸色一变,道:“你没看见那人是怎么对我的?”

李勇冷声道:“别的我不管,你只要给我记着,你的命是我的,没有任何事比你的命还要重yào

——”

“啪!”

李勇捂着被甩了一记耳光的脸,怔怔地看着转身离开的小蝉,耳边还回响着她的怒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等到李勇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蝉已经出了小巷,消失在人群中——他抬了抬头,发xiàn

天色开始变暗。

第九十九章 预兆

总有些人会因为情感而多出一些能力——

比如预兆。

慕容府。

天真静静坐在后院的亭子里,手里握有针线,腿上还放有一件衣服。看她认真的表情,似乎在用心地修补着这件衣服。只不过,不知dào

是谁的衣服这么倒霉就是了。

东一针西一针的,全部错乱。

天真缝了片刻,泄气道:“好闷,怎么这么难看啊,特意剪开的口都找不到边了,希望霄哥哥不会责怪我。”不知dào

衣服的主人在得知天真所说的这句话后会做何想法。

末了,似乎觉得自己太容易放qì

,天真便又鼓起干劲继xù

缝补。

突然“哎呀”一声,天真被针刺到了手指,冒出了血珠。可怜巴巴地用小嘴含着受伤的手指,忽然间心生预兆,似乎有着什么要冲破心口飞出来。

天真傻愣地松开嘴,小声地唸着:“小高。”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心神忽然慌乱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嗨,天真。”

这个声音如梦幻般似乎轻轻一碰就碎,然而听在天真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道雷光闪过,震得心儿轰轰乱跳。可是转眼又闪过一丝意念,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吗?

天真不敢置信地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了站在墙上一脸笑意的小高——也就在她看到小高的时候,小高突然往前一倾,摔到了院子里。

“啊!!”天真吓得跳起来,手里的东西随地一扔便往倒在墙边的小高奔去。

天真惊惶失措地用尽lì



扶起小高,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叫道:“小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小高微微摆了摆头,虚弱地笑道:“还好,天真别担心,能帮我个忙吗?”天真哭喊道:“什么忙?什么忙我都答yīng

,小高你快说啊!”

小高苦笑道:“天真可以别在我耳边叫那么大声吗?我会被吓死的。”

天真闻言,气得想一头撞到小高身上去。可是不行啊,小高看起来伤得不轻,天真哭得更是厉害:“小高你别逗我了,你快说,该怎么救你!”

小高也不再逗她,虚弱道:“天真,帮我拿一颗碧青丹,我中毒了。”天真怔了怔,似乎想不起那是什么丹药,随即叫道:“我去问霄哥哥,他一定有!小高,我先扶你回房里躺一下!”

说着便扶着小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若不是小高竭力保持清醒,恐怕把小高搬回房间便是天真的第一个大问题。

幸好天真现在只需yào

解决碧青丹的问题就可以了。

天真好不容易把小高扶到床上,喘着气,擦掉眼泪,抽泣道:“小高,你等等,我就回来。”小高虚弱地笑着,微点了点头,天真便转身冲了出去。

夜就要降临。

李勇随意找了家店,叫来了酒,大口大口地喝。

他的剑就放在桌子上,在昏黄而暗淡的光芒下闪发着冰冷的寒意。而这把剑该守护的人却已经不在这里——小蝉去了哪里?小蝉会去哪里?李勇不知dào



李勇也不想知dào



他的心情很糟,而且是糟透的那种。

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女人如此让自己挂心,也如此折磨自己。

把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手掌在接触到木制的桌子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勇眯着眼,双眼不停地闪烁着寒芒。

他突然想去杀人。

负气离开的小蝉直直地往前走着,走得很快,仿佛所有的力qì

都用到了脚上。

所以她现在的心是无力的。

就像是一潭没有了声息的水,也没有了方向。

小蝉默默地走着,默默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并转回了身,但是没有看见本该跟来的人。

小蝉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最后还是忍住了,想着想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跺了跺脚,嘀咕道:“他一定找不出自己和木头有什么区别的地方。”

随即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发xiàn

快要成为黑夜。

也许是都要回去吃饭的缘故,过往的人似乎忽然间稀少了许多,小蝉所在的地方也因为靠近小巷而略显暗淡,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感觉很不好。

所以小蝉决定往多人的地方走,至少在那些地方会觉得好一些,虽然说没有李勇她便已经失去了所谓的安全感——也就在小蝉迈开莲步的时候,一个人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并死死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在几个男人的yin笑声中,她被拖进了小巷里。

而这些,似乎没有人看见。

再一次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李勇突然发xiàn

心头一阵不安,不仅是因为那酒杯在这次的碰撞中碎裂,也因为他猛然间想要拔剑——至于为什么拔剑,拔了剑要干什么,就不是他可以知dào

的了。

他已经答yīng

了她不会再随便杀人,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有股不祥的预兆,这股预兆像是疯了般把他吞噬,然后他便也要疯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李勇望着手心碎了的酒杯,发xiàn

全身在颤抖。

小巷很暗,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经过。

所以挟持了小蝉的几个男人甚至在把她拖进巷子后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小蝉死命地挣扎着,却惊骇地发xiàn

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只能任由那些丑陋的男人yin笑着伸手在她身上乱摸,尽情揉捏她的胸部,身子——在看见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想要把手伸到她两腿之间的时候,她便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可是这个时候,李勇在哪里?

李勇还在一个离她很远的店里,喝着酒。

第一百章 惊险

有些人的剑注定是要用来守护另外一些人的。

可另外一些人在意的却很有可能是别人。

正如小蝉眼前所出现的人一样。

就在小蝉看着男人的手开始移到下面而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手突然间就断掉了。就像切豆腐一样,一片寒光过去,男人的手齐肩被砍下,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片寒光再闪,男人的头已经不翼而飞——不只是这个男人,其他的男人也在这个时候逐一出现了这些情况,紧接着小蝉被人一下子揪了出去,很轻易的。

鲜血在这个时候才猛然喷洒起来,飞溅在墙上,地上。死状,甚是恐怖。

虽然小蝉已经及时被带离,但难免还是沾了些许在衣服上,小蝉甚至可以闻到衣服上传来的血腥味,这让她想吐。而等到她回过头看见那些男人的尸体时,便真的吐了起来,而且是大吐特吐。

也许是因为那浓厚的血腥味,也许是因为那些男人恐怖的死状,又或者是因为回想起刚刚所受的屈辱,小蝉用力地吐着,苦涩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种时候任何女人都会迫切需yào

一个男人的怀抱,即使不是心仪的人。

小蝉也这么做了,娇躯靠在救了她的人身上,似乎很是放心。

小蝉自然要放心了,因为救她的不是别人,却是她以为早已经离开了的面具男——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可以感觉出来,但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对面具男都没有些许男女欢爱之情。

这也让她一直都很愧疚,因为她知dào

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换来的。在遇见李勇之前,面具男付出的要远比他该付出的多得多,但是她不能回报的他永远都得不到——只要面具男还在意着她。

面具男是戴着面具的,所以他现在做的是自己,所以他不会说话,他只能轻轻搂抱着小蝉,给以无言的安慰。也许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他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做回自己。

小蝉好不容易止住呕吐,立kè

捂住嘴,虚弱地道:“面具男,快带我离开这里。”

面具男没有出声,抱起小蝉跃上屋顶,穿破黑夜而去。

李勇已经不在店里喝酒。

他喝不下去。喝酒少了酒杯还用什么去喝?他少了喝酒的理由还喝什么酒?李勇是这么嘲笑自己的,他便连酒壶里剩下来的酒都没有动,把银子放下就走了。

李勇不知dào

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已经站在了集市里。

而且是站在首饰摊位前,摊位的小贩正睁着大眼看他。也许小贩是想问他到底买不买首饰的吧,但是又担心如果开了口会把他惹怒,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去买首饰吧?更何况身边没有跟有女人。

但是他一直站着也不行啊,会吓跑其他客人。

小贩望了望阴沉着脸的李勇,又望了望他手里的剑,感觉背后在发冷,然后想起他还没有收摊回家去吃饭——李勇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老板。”

小贩打了个激灵,赶紧哈着腰赔笑道:“在,在,想买点什么?”李勇看了看摊位,指着其中一个银制的钗子到:“拿这个给我。”

小贩眼睛一亮,道:“哎呀,你真是有眼光,要知dào

——”李勇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要你卖给我,别废话,多少钱?”小贩一愣,脑子突然反应不过来,随口便把成本价说了出来,当他发xiàn

自己说了成本价后气得想给自己一记耳光。

可是李勇已经把银两丢到他面前,然后将银钗收进了怀里,没有再看欲哭无泪的小贩一眼,径自往前走去。身后的摊位一瞬间便消失在迅速围过来的人群里,看着近乎狂热的人纷纷朝摊位伸出手,小贩脸色大变,吼道:“不卖了!收摊回家吃饭!!——”

然后小贩便在众人的埋怨声中仓促地收摊,心里把刚才买银钗的男人诅咒个半死。

这些李勇自然不知dào

了,因为他突然听见了一阵风声。如果只是一阵风声那还没什么,但偏偏这阵风声里还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面具男,你要带我去哪?”

李勇迅速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屋顶掠过去一道影子,这道影子似乎还抱着人。

李勇眯着眼,脸色阴沉,紧接着迅速跟了上去。

天真现在整个人慌得就像只小鹿,可偏生小鹿也还是会认路,天真这只不是鹿的小鹿跑错了好几个地方才想起何霄现在是在他个人的书房里。

于是她喘了几口气,便又迈开小脚往何霄的书房冲去。

“霄哥哥!!”轰然推开书房的门,看见何霄正站在窗口前望着外面,不知dào

在想什么,天真顾不得其他的,冲过去一把揪住何霄的衣服,焦急地道,“霄哥哥你,你有没有,碧青丹?!”天真几乎是喘着气说完这句话的。

何霄惊异地看着天真,笑道:“碧青丹?你怎么知dào

碧青丹的?别急,慢慢说。”

天真死死揪着何霄的衣服,急得都快要哭了,叫道:“霄哥哥你快说啊,有没有碧青丹!”

何霄皱了皱眉,道:“没有。”

天真闻言,整个脸蛋没有了一丝血色,甚至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不过何霄便又在这个时候说道:“我没有,但是药房里有,不过你去那里也不好拿。你还是去找大小姐问问吧。”

慕容燕!天真眼睛一亮,欣喜道:“是燕姐姐?好,我立kè

去!”说着转身冲出了书房,便连房门都没有关,看来事情很是紧急——何霄微微凝神,双眼闪过一丝冷芒。

第一百零一章 理解

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发xiàn

自己并不被人理解。

小蝉现在虽然是被面具男抱着,但是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也许是另外一个人。

不知dào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具男已经静静站着没有动也没有把小蝉放下来。等到小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已经来到了西湖边,而且他们就站在一棵绿柳下。小蝉望了望面具男,后者没说什么,却是温柔着把小蝉放下来,小蝉娇柔地笑了笑,四处望了下,发xiàn

路过的人不多。

小蝉疑惑地望向面具男,微张小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也许她是想问面具男为什么会把她带来这里的,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心儿微动,似有所觉地转回身——看见走过来的一脸阴沉的李勇。

小蝉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回头看着面具男,美目流光急闪,轻声道:“面具男,你好傻,你真的好傻啊——”

面具男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仿佛一根木头般,什么也不懂。他便真的不懂吗?不,他懂,所以他才会特意引李勇过来。至于小蝉说他傻,指的是不是这个就无从得知了。

至少李勇就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现在他的心情就像喝醉了酒般,想要发酒疯,结果却突然发xiàn

他喝的其实是酸到股子里去的醋。

李勇盯着娇媚可人的小蝉,死死地盯着,声音像沉默着快要爆fā

的火山:“女人,过来!”

小蝉本来是很温柔地看着面具男的,在听见李勇的话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般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李勇皱起眉,沉声道:“别胡闹了!”

小蝉冷笑道:“我胡闹?放心,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的,面具男,我们走。”说着便拉起面具男的手想要离开,可是李勇又岂会放任她离开?

快步上前,李勇怒喝道:“站住!”

小蝉依言站住,然后回过头,却是满脸的委屈:“你,竟然凶我。”

李勇怔住,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小蝉却又突然变了脸色怒道:“凶我便又如何,反正以后我们是不会再见面的了!”

李勇瞳孔一缩,冷声道:“只要你一天不死,你就还是我的女人!”

“不,你错了。”小蝉静静地看着李勇,就像在看一条狗,“从现在起,我是面具男的女人。”

慕容燕很安静,也很冷漠。

她只是漠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流离失所,似乎少了些什么,因为谁。她一直想要去碰那个叶织的蝴蝶,但是她的手始终都放在距离它还有一寸的地方——天真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

慕容燕望过去,看见天真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道:“天真,发生什么事了?”

天真喘了几口气,很是辛苦地道:“燕,燕姐姐,你有没有碧青丹?”

慕容燕看着近乎在哀求的天真,没有多问什么,从梳妆台靠近墙边的地方取出一个陶制的小瓶,瓶口塞有红色的碎布。

慕容燕把瓶子递给天真,道:“这里面还有几颗,你拿去吧。”

天真欣喜地接过瓶子,看了看慕容燕,似乎看出了慕容燕的疑惑,犹豫着却是没有把小高说出来,因为突然之间,她有股想自己一个人霸占小高的冲动。

虽然她知dào

慕容燕在意的人不在这里,但是这种感觉让她无法克制自己,最终她还是低下头匆匆离开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女孩。

慕容燕漠然看着离开的天真,眼神微微闪烁着,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李勇握着剑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毫无血色,就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血般——李勇现在的心就像被抽干了血,失去了活力,似乎随时便会停止跳动。

李勇突然发xiàn

自己已经完了。

的确,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一个女人如此玩弄在手心而兴不起一丝杀意,注定便是要自我毁灭。更何况,李勇便连对面具男都没有起任何的杀意。

他想他已经完了。

所以李勇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朝面具男平平射去,随即转回身缓步离开。

而此时,夜色已经开始变浓,黄昏敛去了最后一丝光阴消散不见。

小蝉看着颓然离去的李勇,眼泪差点便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一只手却突然间伸到了面前,悄无声息。

小蝉静静地看着那只手,看着躺在那手心上的银钗,泪水终于克制不住流了下来。她拿起银钗,却是没有看面具男,末了,她才低声道:“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的时候小蝉已经迈开莲步朝离去的那道背影奔去,跑得很急,仿佛迟一步便会后悔一辈子。

也许对于面具男来说,他把李勇射过来的银钗递给小蝉便是足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但是面具男已经无所谓了,当他看着小蝉快要奔至李勇身后的时候便已经转身离开。

李勇转回身,小蝉用力一扑,整个人撞进李勇的怀里,大声哭喊起来:“大坏蛋!大木头!——”

李勇听着,心里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伸出手,默然回抱着她。

小蝉却是突然推开李勇,仰起俏脸,委屈地嗔道:“你怎么老把银两放在怀里?害我撞到胸口了!”李勇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即伸出手在小蝉胸部摸来摸去,道:“是吗?我揉揉就不疼了。”

小蝉一把抓起李勇那不老实的手,银牙一张,狠狠地咬了下去。

李勇的脸立kè

黑了大半。

小蝉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道:“看你还敢作恶不!”李勇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小蝉便又接着撒娇道,“还有,我不喜欢银钗,我要金钗啦。”

李勇听着,皱着眉摸了摸放在怀里的钱袋,道:“没银子了。”

小蝉一阵气结。

随即,小蝉突然挨进李勇的怀里,娇笑道:“谢谢你,大坏蛋。”李勇叹了口气,道:“真搞不懂你这个女人。”

小蝉没好气地道:“最笨的是你好不好?”

李勇不再吭声。

末了,李勇开口道:“我们现在去投宿客栈吧,晚了可能没房间。”

小蝉略微羞涩地点了点头,想了想,羞答答地道:“现在还很早呢,不可以使坏喔。”

李勇:“……”

正当小蝉乐得想要拍掌的时候,李勇说了一句:“明天一天你都别想出房门了。”

小蝉羞不可耐,又是一口狠狠地咬在李勇的身上——只不过李勇已经早有准bèi

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 猎杀

天真是第一次跑得这么快也这么急。

其实她跑得再快也还是很慢,至少对她来说很慢。她的心像是没有了寄托的花,就快要凋零。她恐慌,生怕回到屋里后会发xiàn

小高已经没有了生息。

夜仿佛是一头猛兽,虎视耽耽地凝视着奔跑的天真,像是要把墨色倾泄,铺天盖地般吞噬所有的一切,一切只要是天真所在的地方。

天真成了猛兽眼里的猎物,似乎随时都会被捕捉,但是天真心里眼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人,她的心似乎也已经拥有了个只为一个人跃动的借口。

天真的气息开始断续,但是她还是要跑,握着药瓶的小手因用力而显得很是苍白,现在小高对天真来说是最为重yào

的,她很怕因为自己跑慢了几步,小高便会一命呜呼。

可事情似乎总是要让人揪心才愿意松手,天真好不容易赶回自己房间,本因跑步而满是红晕的脸蛋,在看清房内的情景时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因为小高此时正趴在床沿,上半身已经悬空,一只手无力地垂着,皮肤惨白,在床沿有一滩乌黑的血。天真捂着小嘴,就要哭出声来——小高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把头抬了起来,虚弱地笑道:“天真,你可回来了。”

天真差点就忍不住要把瓶子往小高头上扔去。

不过天真还是想起来小高现在情况很危险,赶紧跑过去,坐在床沿扶起小高,笨手笨脚地拔掉瓶子的布巾,倒出几颗丹药,急道:“小高,燕姐姐说这是碧青丹,你快吃了!”

小高笑了笑,无力地道:“一颗就好,吃那么多颗会要命的。”

说着小高抬起了手,可是当他抬起手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没有办法去控zhì

自己的手,所以在抬起手的瞬间便又放了下去。

天真看在眼里,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颤抖着用手捏起其中一颗,塞到小高嘴里,带着哭腔道:“小高你快吞下去。”

小高笑了笑,合上嘴,却是皱着眉似乎吞不下去。

天真见状,赶紧把手心的碧青丹放回药瓶里用布巾塞上,小心翼翼地让小高靠在床柱处,边往放有水壶的桌子急步走去边叫着:“小高我现在拿水给你!”迅速倒上一杯水,端着往回走,天真扶着小高,把水杯放到他的嘴边,催促道:“小高,你快喝水,把药送下去。”

小高半睁着眼,微张了张嘴,却是虚弱着说不出话来,天真倾斜水杯,水也只是到了小高的嘴边便流了下来,弄湿了衣服。

小高已经开始没有了知觉!

天真看着,心里猛然一揪,举起水杯大喝一口含在小嘴里,然后凑过去吻住小高的嘴,把水渡过去,帮zhù

小高把丹药送进喉咙。

似乎是因为那娇柔的唇片,以及清甜的芬芳,小高的意识突然间被带回来,睁着眼看着天真——而天真已经缓缓地把身子缩了回去,任由泪水直流,弄湿自己的衣服。

如今什么都已经顾不上了,她只能顺从自己的心,闭上眼大声哭喊:“小高,我不能没有你!”

仿佛夜已经沉寂了下来,落在了四合院里。

站在房门前静静望着里面的女主人似乎还在为屋顶破了个窟窿而烦恼着。

也许是担心自己相公回来会责备她,也许是在担心别的,别的还有可能是想要对她不利的人。比如突然出现在院子中间戴着白色鬼叉面具的男人,“五恶鬼”仅剩的一鬼。

女人似有所觉地转回身,看着鬼叉,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惧意,与第一次看见鬼叉的时候很是不同。鬼叉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杀意:“贱女人,你竟敢骗我!”

女人扬起嘴角,嘴角边缘的痣在夜色里竟也可以依稀辨认得到,她冷笑道:“骗你便又怎样?”

鬼叉冷哼道:“骗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女人笑道:“三流人物说话果然都是三流的。”

鬼叉戴着面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可以从他颤抖的身子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

鬼叉的声音足以冷死一切活着的事物:“三流的人物一样可以杀死你。”

女人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望向鬼叉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鬼叉没有吭声,只是默然把手伸进怀里——女人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嬉笑道:“相公,你回来了。下手可要轻点,别弄脏了院子。”

鬼叉身形微微一僵,戴着面具的头摆了摆,也只是摆了摆,甚至还没把头转到一边便迅速转了回来,同时抬起了另外一只手。

鬼叉微垂着头,静静凝视着夹在手指尖的细针,发xiàn

只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绣花针。

然后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鬼叉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夹杂着脑浆飞溅出来,溅得满地都是。女人没有发出惊呼声,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她只是没好气地嗔道:“死鬼,都叫你下手轻点了,现在好了,院子又脏了。”

女人口中的“死鬼”却是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正站在鬼叉尸体旁傻笑,手里握着一个大铁锤,上面沾有血迹,血迹自然便是鬼叉的了。

憨厚老实的男人抓了抓脑袋,粗声粗气地道:“娘子,又得辛苦你了。”

女人翻了翻白眼,嗔道:“你才知dào

!”

男人傻笑着,张了张嘴才想说些什么,突然心生警惕地转回身,然后看见缓步走进院子的人。

女人看着那个人,冷冷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人闻言却是打了个呵欠,仿佛没有睡醒般,懒洋洋地道:“没想到曾经名动江湖的‘女怪医’和‘大力王’会隐身于此,还结成连理,有意思,有意思。”

女人脸色变了变,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女人尖叫道:“相公,不要!”可是迟了,“大力王”已经怒喝着往来人冲了过去,脚步重重踏在地上,大地便要裂开般,手里的大铁锤挥舞着发出可怕的风啸声——没有人会怀疑被这大铁锤砸中,便是只有出气的活。

但是也得砸到人再说——即便有无上神力,碰不到人就只是供人欣赏的花拳秀腿。

只可惜以“大力王”的身段似乎也不适合供人欣赏就是了。

更何况,来人本就是个不耐烦的人。

所以来人在“大力王”快要奔至的时候已经选择了出手,剑出鞘!仿佛一切,都改变在他拔出那把剑的瞬间!一切突然变得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的一剑!

女人瞪着眼,呆滞地看着缓缓倒下的“大力王”,看着三道鲜血自他身上喷洒而出,似乎脑子里已经空白一片。来人懒洋洋地收回剑,撇了撇嘴道:“要怪就怪,你们插手秦府的事吧。”

女人抓着头发,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像是失去了全天下最好玩的玩具般凄惨。

第一百零三章 情为何物

有一种力量可以改变一切。

那便是情。

女人发了疯,嘴角的痣在蜂拥而下的泪水中淹没。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头发凌乱,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她的丈夫满身是血地躺在前面,她的前面还站着手握凶刃的仇人,那个仇人还一脸懒散地开口:“你疯了。”女人突然像是被惊醒般,止住了哭声,随即双眼死死地盯着他,道:“我知dào

你是谁。”

那人懒洋洋一笑:“你果然疯了。”

女人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剑会如此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的剑,不同凡响的人。

女人一字一句地道:“那个人就是‘追命三剑’,冯三!”

天真猛然间跑了出去,在说完那足以羞死她的话后。

小高因为她突然的抽身离去差点摔到了床下。

小高堪堪稳住身形,一脸无奈地看着夺门而出的天真,心里不知dào

是什么滋味。

门敞开着,夜色像是被泼了墨般深邃。

却是渗不进来。

小高静静看着门口,静静看着,忽然想把眼睛闭上。

天真却又在这个时候走了回来,满脸红晕。

冯三饶有兴趣地望着女人,道:“看来你知dào

的很多,即使你已经退隐江湖多年。”

女人咬牙切齿地道:“冯三,我要你的命!”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冯三百无聊赖地道:“凭你?一个女人?算了吧,我不杀你。”说着转过身,竟似要离开这里——冯三瞳孔突然缩了缩,随即跨步,侧身,让过一抹细小的寒芒!

那抹寒芒几近贴身而过!

冯三没有丝毫迟疑,一退再退!身前又是几根闪着寒芒的绣花针疾射而过!冷哼一声,冯三张开双手,宛如大鹏展翅般倒掠几丈。

脚尖再次落地的同时,冯三惊异地发xiàn

几抹寒芒已奔至眼前,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针尖所闪耀的蓝光。

而此时冯三还没有站稳!

冯三在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已经一个后仰,看着寒芒自面门上空穿过,然后脚跟着地,运劲,借力使力,后翻着腾空而起!

尚且浮在半空的冯三,在看见女人愤nù

地朝他双手齐挥,几百枚寒芒应势如雨点般疾奔而至时,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念头:

这个女人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枚绣花针?

洛阳。

夜空无论在哪里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了月。

小剑坐在街市边的一棵树底,抬着头,似乎在数天上的星星。

他低下头是在一个女人披着星光来到身边的时候。

那个女人的右脸上有一大块黑斑。

小剑知dào

她,因为今天才和她见过面。只不过她对他似乎很熟悉,而他只是知dào

她的名字罢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小兰,小心的小,兰花的兰。

小剑看着她盈盈在身旁坐下,笑道:“你找我有事?”

小兰道:“谁说我找你就是有事了?”看着愣住的小剑,她又道,“我只是想找一个人陪我看星星。”小剑苦笑道:“为什么?”他是想问为什么要找他,可是小兰回答的却是:“因为没有月亮。”

望了眼脸色古怪的小剑,小兰幽幽地道:“没有月亮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小剑扬扬眉:“那天晚上的事?”

小兰指着脸上那大块骇人的黑斑,问道:“你知dào

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吗?”小剑摇了摇头,小兰接着道,“它不是生来就有的,它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人用烧红的铁块烙上去的。”

小剑眯起眼,道:“那个人是谁?”

小兰的声音就像她的眼神一般平静:“我娘。”

小剑的瞳孔缩了缩。

天真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进来后便自顾自地走到茶几边,边把茶壶里的水倾倒到碗上,边轻声道:“小高你一定口渴了,我现在倒茶给你喝。”说完把茶壶放好,伸手把碗拿起来便欲往床边走去——小高便是在这个时候微笑地开口:“天真——”

殊料,天真一听到小高的声音仿佛是听到了雷鸣声般,双手一松,随着碗落在地上碎成七零八落,她握紧小手闭起眼尖叫出声:“啊!——”

小高心头一紧,身形不稳间已经从床上摔了下来。

天真在听见声响后睁开眼,见此情景顿时花容失色,跨过碎片快步移到小高身前并扶起他,急声道:“小高!你没事吧?!”小高轻声呻吟着,微摇了摇头,望向焦急的天真:“我没事,你有没有被刮伤?”

心头一甜,天真搂住小高,脸色通红地道:“我,我没事,小高,我扶你到床上去。”

扶着小高躺回床上,天真乖巧地坐在床沿。两人对望着,觉得似乎多了些什么,不由齐齐移开视线。

天真急道:“我去倒茶给你喝!”说着匆忙往茶几走去。

小高静静看着忙碌的她,微微笑了笑。

此时此刻,又有谁会知dào

这里发生的事呢?

有,而且就在门外不远处。

站在走道上的男人冷眼望着天真的房间,身上微散发着杀气。

他冷哼一声,转身,跨步,身形却已经出现在几丈开外。

冯三虽身在半空无处可避,但临阵不乱。因为,他根本就不需yào

避!

手中的剑没有出鞘,他只是在把剑放于身前的同时顺手一转,便连剑带鞘地旋转起来,紧接着另外一只手运劲往旋转的剑上一拍,竟然击起了一阵狂风!

那几百枚寒星便是在阵狂风里纷纷陨落!

静静望着缓缓落地的冯三,女人却是没再作出攻击。

冯三恢复了懒散的表情,问道:“还想试吗?”

女人笑而不答,她的惨笑声比鬼嚎更可怕。

冯三眯着眼,看着女人走到她丈夫的尸体旁边并跪下,心头没有丝毫松懈。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很可能会在下一刻又突然动手——果不其然,女人猛然间又抬起了手!

小剑皱着眉看着小兰,问道:“为什么是你娘?”

小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爹是禽兽!”

小剑没有出声。

小兰接着道:“我娘就是因为受到了我爹的侵犯才委身嫁给他。”顿了顿,又道,“你知dào

的,女人的命有时候就是这样。”

小剑还是没有出声。

小兰道:“我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所以生下我之后我自然也会继承她的容貌,而问题就在于我爹。”声音突然变得苦涩起来,“我爹看着开始长大的我,就像在看一个可口的食物,我娘当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她趁我爹不在家,给我烙了这个印,她那时候就像疯了一样,边哭喊着边用力地压着我不给我跑。”

小剑淡然问道:“那你恨她吗?”

“恨?”小兰似乎听见了一个笑话般,笑道,“不,我不恨我娘,因为脸上这个印记,我才得以长到现在而不受我爹的侵犯,如果不是因为它,我爹早已经把我强行占有了。”

小剑道:“你所指的那天晚上便是你被你娘烙印的那晚?”

小兰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三年前的时候。”

小剑的声音带着疑惑:“哦?”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小兰似在回忆着,喃喃自语:“我爹是个万恶的禽兽,他趁着那晚喝醉了酒,竟然要对我施暴。我和我娘自然不肯,他竟然动手把我娘打得吐了血,然后就要朝我扑过来。”顿了顿,她的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也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等我发xiàn

他的时候,我爹已经满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然后那个人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小剑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个人说了什么话?”

小兰望着小剑,道:“他说:‘没想到只是想看看星星都这么难。’”

小剑会意地点了点头,道:“原来那时候他就在你家的屋顶上看星星。”

小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后来我娘也死了。”

小剑皱眉道:“因为你爹出手太重?”

小兰道:“不是,我娘是在两年前自杀死的。”用手环抱着双脚,小兰的眼神黯然,“她死前告sù

我,她恨一个人。我说爹已经死了,她却说恨的是另外一个人。我问她是谁,她说:‘杀死了你爹的人!’”

小剑望向小兰,看见她满脸平静。

小兰平静地道:“那时候我才知dào

,原来我娘在和我爹在一起的日子里已经爱上了我爹。而更让我觉得害pà

的是,她说在我脸上烙印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我会把他抢走。你说,这可不可怕?”

小剑叹道:“这当然可怕了。”

小兰凄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小剑跟着沉默。

良久,小兰突然抬起头,望着小剑开口:“你——”话音未落,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主人现在在‘迎宾楼’等你。”小兰循声望去,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一青一蓝。

而小剑便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笑道:“好,我现在跟你们去。”说着从小兰跟前走了过去,末了,小剑突然转回头笑道,“小钟他们,会是一群好孩子的。”

小兰静静看着逐渐远去的三人,缩了缩身子,似乎夜风有点冷。

冯三握着剑的手微微松了松,这是他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是自己一掌击在天灵盖上死的。

冯三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可是女人的死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yào

的。

“秦霸啊秦霸,你到底在想什么?”

冯三转身,往院子大门走去。

冯三与秦霸见面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冯三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似乎还没有谜底。

第一百零四章 闲云浮夸

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律——

暴风雨前总要有片刻的安宁。

小高很好。

应该说碧青丹的效果很好,至少小高现在体内的毒素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这也可以从天真快乐的脸蛋上看得出来。

慕容府的院景依旧。阳光一直温煦着,洒落在院子里,然后被四面伸展的枝叶打散。有风吹过,飘逸的其实是被波纹荡然开的珍珠,闪烁的是荷花池的碧水,穿梭在荷叶下的游鱼,怡然自得。

小高呆在府内已有好些日子,多半都在天真的房内。虽然说是身体还需yào

调养,但是如果他要走也早已经可以动身。他只是放不下天真。

放不下对他情素初萌的天真。

天真经常会趁院子没人的时候把小高拉到房门外晒太阳,她觉得这样对小高会很好。所以她总会时不时盯着小高笑,至于笑的是什么小高就不知dào

了,即使他开口问她,她也只是嬉笑着转过脸去。

也许小高是知dào

的。

正如天真这些日子里只是静静陪着小高和他在院子里谈天说地,而没有再要求小高教她学剑一样。

即使小高偶尔会问她:“天真,你不是想学轻功吗?”

天真只是仰起俏脸,看着小高笑而不答,末了张开手扑进他的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抱着小高,紧紧抱着,似乎只要抱着他便什么都有了。

小高对此只能表以无奈的苦笑。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抬起头问他:“小高,你以后还会带着我飞吗?”

小高怔住。

“乐居”酒楼。

酒楼一如既往,不会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有所变化。

李勇和小蝉自然便是多出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现在住在酒楼里。小蝉当掌柜的副手,负责算帐,李勇则当杂工小二。

其实李勇是不能不佩服小蝉的,又或者女人找活是比较简单的事吧,至少李勇带着小蝉走进“乐居”酒楼后,小蝉只是走了过去娇滴滴地说一声“这里是不是需yào

帮手”,然后便在掌柜的示意下,纤手搭上珠盘利索地摆弄了几下。

李勇就顺便莫名其妙地当了杂工小二。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可以安安稳稳地住下来。放下手里的剑。

李勇的剑现在就挂在房内的墙壁上,没有再被拿下。

李勇没有,小蝉自然更不会去碰。

至少小蝉更多的时候是想静静地看着李勇,然后问他今天累不累。

李勇自然不会觉得累了,因为杀人的时候更累,杀人的心会累——只要是心累,做任何事情便都会累。

也许现在,是他们在一起过得最开心的时候。酒楼打烊后,小蝉总会窝在李勇怀里,李勇则坐在房门前,一起抬头望。是星星,便不会是月亮。

如此安逸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直想要的。

也是奢侈的。

虽然李勇没有说,但是小蝉也还是留意到了经常会有人找他,而且找他的人都不是他的朋友,至少找他的人里面没有小蝉所认识的,比如Lang子小剑,比如小高。

小蝉没有问,她只知dào

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只要以前当过杀手,便始终都会是杀手。

这是不会变的,变的只是时间。

李勇却已经没有了时间。

很多时候,时间都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它可以在你不经意间,狠狠给你一道伤疤。

这个伤疤便可以一直延续到未来。

还是和以往一样,秦风与雅淑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是比他们在一起重yào

。他们可以安静地坐在木屋外,晒晒日光,看看月亮或者数数星星。秦风还是会绘画,雅淑会站在他身边默默看着,偶尔扬起一抹笑意,云淡风轻。

也许在他们这些人里面,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因为他们有一个温馨的家。

而家,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

有家的人和没有家的人,完全是两个境地。

拥有的人始终都会比没有的人快乐,因为他们可以少考lǜ

一样东西,一样至关重yào

的东西——归宿。

哪怕只是一个形式上的归宿。

慕容绝天是充满野心的,作为他弟子的何霄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不仅可以从何霄与慕容绝天秘密商议大事看出来,也可以从隐忍小高存zài

的事看得出来。何霄自始自终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哪怕是慕容绝天,或许都还有着关于他的什么是不知dào

的。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感觉。

正如慕容绝天的两位夫人,亦或者他的两位女儿,还有,他的儿子。

仿佛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有着什么被改变,有着什么被隐藏起来。

隐藏起来的便会是一场风暴的眼睛。

而现在却只是些许平静的气息。

像是浮云,悠闲地飘过。

自然,也没有永恒的一切。

一切都会转变,一切都会突然间被打破。

而扰乱了这片沉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牵扯着许多人许多事的Lang子,Lang子小剑。

一个人,一把剑。

再次踏入杭州的那一步。

便是江湖溅起风Lang的不归路。

第一百零五章 重逢

杭州。

杭州没有变。

似乎就真的没有丝毫的变动,毕竟只是过了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

小剑还是一个人,手里依然是一把剑。

没有人知dào

他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做过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

没有。

或许也没有人知dào

他现在在杭州,而且就站在赌场前——一个似乎曾经是赌场的地方。至少,小剑只能从一个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店门前写有“赌”字的木牌上辨认出这里。

正是巳时,这个时候人流正多,其他地方都是拥挤不堪,街上人来人往。唯独这里,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大都走近了便快步离开。

莫非是因为这里已经残破不全?小剑站在门前,抬头望着,看着摇晃的木牌子,还有半敞开的残破的门,门沿上有着蜘蛛丝,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过。而且,看这情形,里面的空气似乎也不会很好。

小剑却只是在门前停了停,然后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果然不好,有种几近令人窒息的感觉。

灰尘很多,桌椅不是缺了一角便是碎成两半甚至变成一片一片的破木板,或许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的嘶哑声,然后断裂。有点阴暗的感觉,也很冷清。冷清得就像到了阎王地府,阴森吓人。

可是这里并不真的是阎王地府,这里自然也没有鬼魂。

所以小剑在看见倚在柱子下喝酒的男人后,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

这个男人是在小剑刚走进来便看见的。

如果没猜错,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原赌场场主,曾庆。

“啊?”天真眨着眼,看着站在门前的小翠,问道,“燕姐姐不在?”

小翠轻笑道:“是的,刚才老爷有事找大小姐,大小姐便过去了。”

天真恍然,嬉笑道:“那好,我去找语珠姐姐。”小翠笑道:“看样子,天真小姐今天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吧。”天真吐了吐香舌,笑而不答,随即转身蹦跳着离开。

不料脚底一个打滑,天真惊呼着手舞足蹈地跌倒在地上。

小翠瞪着眼,微张着嘴,惊呆了。

天真爬起来,不好意思地回头望了望小翠,然后红晕着脸蛋嘻嘻笑着一溜烟跑开。

而此时小翠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小翠回过神来,眼前却哪还有天真的身影?

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走道,想着什么,小翠突然微垂下头,叹了口气。

坐在柱子下不停灌酒的男人自然便是曾庆。

原本这个男人什么都有的,有的是银子,有的是权力,有的是女人。可是一转眼间便什么都没了,自从一个多月前,帮他看场的卢大财给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杀了以后。

原本人人敬畏的赌场,因为仇家的介入,成了一个可口的食物。

白花花的银子成了外流的沃水。

女人不是被仇人掳掠去,便是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收拾衣物离开,而他没有资本去挽留。

更让他心寒的是他的朋友,他所谓的朋友便是抢夺他所拥有的其中一部分人。

他终于品尝到了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比狠狠地刺他一剑还要疼,还要痛。

现在好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银两还是他们嘲笑着丢在脚边让他像一只狗一样爬过去拿回来的。是的,他已经是一条狗了,为了活着。只要他还活着!

站在他前面的男人已经站了很久。

至少在他喝完了第一坛酒,开始喝第二坛的时候,那个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男人一直闷声不吭地站着。直到他伸手准bèi

打开第三坛酒,那个男人才开口问道:“你现在还是人吗?”

人?曾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开酒封对嘴猛灌,酒水尽情地淋了满身都是。他是人?他还是人?他还是人吗?

不。

曾庆死死地盯着那个手里握有剑的男人道:“我猪狗不如!”

那个男人扬扬眉,道:“哦?”

曾庆目光落到男人握着的剑上,问道:“你也是来抢东西的?哈哈你看看还有什么便拿去吧,我的命也随你便,不过我的人头似乎已经不值几个铜板了。”

男人无奈地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件事。”

曾庆古怪地看着男人,问道:“你找我问事情?笑话,我知dào

的和一条狗知dào

的差不多。”

男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dào

刘小芳这个女人吗?”

仿佛是一根闪烁着寒芒的针猛然间刺进了眼睛,曾庆瞳孔猛缩着。

跨过高起的门槛,听着残门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嘶哑声。

Lang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叹了口气。

里面那个叫曾庆的男人依然在嘶吼,那声音像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显得歇斯底里。他不停地吼叫着:“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原谅我!!”

刘小芳和曾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算命的女人会知dào

曾庆认识刘小芳?

还有,刘小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就真的和她告sù

自己的一般:“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Lang子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包括他自己还有其他一些。

比如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另外一个他不能不在意的女人。

慕容燕。

第一百零六章 目光

有些人的目光像刀剑,可以置人于死地。

有些人的目光温柔似水,却是让人纠结不清。

慕容燕的目光便是温柔似水的,至少在她望着Lang子小剑的时候。

周围的人还在。阳光还在,风也还在。

可是就在他们之间,仿佛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彼此般。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没有了呼吸的间隙。而现在,却有了距离。

好象看见了朋友般心情愉悦,小剑笑道:“慕容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慕容燕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仿佛要看穿他似的喃喃开口:“是,好久不见了。”

小剑把剑搭到肩膀上,摸了摸鼻子问道:“大小姐为什么每次都可以找到我?找我可是有事?”慕容燕望了望四周,道:“不换个地方?”小剑怔了怔,随即笑道:“‘乐居’酒楼如何?”

慕容燕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小剑耸耸肩跟了上去。

阳光正好,不太热。

小高怡然自得地靠在门边,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被风摆弄,还有亭子边缘的树。树上枝叶不太多,哗啦响着把和煦的光芒打散,落在了地上斑斑驳驳。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平静的感觉。

至少在从小高拿起手中的剑开始那刻起,他的生活里只剩下杀戮。

不是被人追杀便是去杀别人。

相比下,有点迷恋现在的感觉,小高想要抬起头去看太阳,眯着眼却是看不清楚它的模样。即使它不热,也还是会耀眼。正如现在的他,即使已经把手中的剑放在了桌子上,他也还是不会忘记自己始终有要拿起那把剑的时候。

而且,那一刻似乎并不远。

太过贪恋的东西,期望的期限也不会短。但是期望越大,失望自然越大。

小高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有着离开的念头。

只是,他现在离不离得开却已经是个问题。

天真不在,她说要去找慕容燕。天真这些日子不是陪着他便是去找慕容燕或者慕容语珠,至于所为何故,他有问,但是她没有答,只是嬉笑的容颜里仿佛藏着秘密。

这个秘密便是小高不能知dào

的。

小高现在不知dào

,以后或许也不知dào



不远处的走道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小高低下头,看见天真蹦跳的身形,还有她脸上洋溢的快乐。看着看着,不觉然也扬起嘴角,似乎天真的笑容总是可以轻易地感染小高。

天真也看见了靠在房门边的小高,但是她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停下来,挨在朱红色的柱子上,朝小高吐了吐香舌,随即唤道:“小高在干嘛呢?”

小高看着可爱的天真,笑了笑反问道:“天真你呢?你又在干嘛?”

天真大皱眉头,不满地叫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有前有后的嘛。”

小高摸了摸下巴,恍然道:“这样啊,我在看你呢,你呢?”

天真跺了跺脚,指着小高羞道:“你骗人,刚才我又不在这里。”

小高哈哈笑道:“可问题是,你现在在啊。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真歪着脑袋远远地朝小高做了个鬼脸,嬉笑道:“我在想东西啊!”

小高疑惑道:“你想什么东西?”

天真掰着手指,嘟囔道:“我在想,小高会不会带我出去玩。”

街上的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会很多。

所幸还不会影响到前进的速度。小剑随意地看着从身旁走过的带有兵器的江湖人士,亦或者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听着小贩不同的吆喝声,把目光重新落回慕容燕的身上,不由一怔。

慕容燕正静静俏立在几步之遥,直勾勾地望着他。

小剑不解地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慕容燕等小剑走近方道:“你为什么会去那里?”慕容燕指的自然便是那个原本是赌场而现在却已经是几近废墟的地方。

小剑笑道:“没什么,只是些小事。”

慕容燕淡然道:“这家赌场是前不久关门的,但衰败的原因你应该也知dào

。”

小剑扬了扬眉:“哦?”

慕容燕道:“因为卢大财死了,是被一个高手杀死的。”

小剑道:“这我知dào

。”顿了顿,仿佛不想再提这件事般道,“我们去‘乐居’酒楼再说吧。”

闻言,慕容燕却是没有动。

小剑疑惑地望着她:“怎么?”

慕容燕指了指旁边,淡然道:“我想,我不能在杭州找出第二家‘乐居’。”

小剑转过头,看见高高悬挂着“乐居”两字的牌匾。

天真在一阵清脆的玲笑声中奔跑而去,小高目送着,微微发笑。

天真要去玩,他自然要陪着去了,毕竟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很用心去照顾他,若非如此,他的伤势现在也不会好转。

所以小高只说了句:“好,我们现在去。”

然后天真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欢呼着跑远,清风里残留有她的铃音:“那好,我在大门等你!”小高微笑地看着她消失在转角,随即把脚跨出门外。

小高自然不能像天真那样直接走大门。他是怎么来的,也该怎么出去。

前脚刚跨出门槛,身形突然停住。

小高沉默着,想着什么。末了,转回身往房内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剑。

这个时候,似乎要带上剑吧。

小高跨出房门,扣上,随即望了望四周,身形纵跃,飘飘然翻过墙头另外一边——脚尖刚接触到地面,小高的瞳孔突然间缩了缩。

因为一种感觉!

一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而小高的感觉一直都很准!小高可以肯定,现在正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住自己!这道目光自然不是善意的!小高寒毛耸立,手里的剑死死握着。

可是在下一个呼吸间,小高却突然全身放松。

因为目光消失了。

来得快,去得更快。

小高缓缓转回身,四处搜寻着,却是无法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仿佛方才,只是一种错觉。

第一百零七章 委托

事情似乎总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来个转角。

“乐居”酒楼。

小剑和慕容燕静静地坐在酒楼一层的某个角落,隔着桌子,非常有默契地转过脸看着一直在忙碌的男人。虽然慕容燕不见得就认识这个男人,但是能让小剑这么在意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更何况,小剑现在是满脸古怪的神色。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在和游鱼说话,而且说的是完全听不懂的话。可能在他看来,那个男人现在就是一条鱼。

慕容燕仔细打量着男人,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有点想不透,想不透他和小剑会是什么关系。

小剑的声音突然在这个时候从对面传了过来:“大小姐。”

慕容燕转回头,略带疑惑地望向小剑,后者正一脸轻松地笑着问她:“大小姐不说说找我是因为什么事?还是说,只是想找我吃顿饭?放心,这次我带有银两。”

这个一直倍受小剑和慕容燕瞩目的自然便是李勇了。

也不能怪小剑会露出那种神情,毕竟只要是认识李勇的人,在看见这情形后都会是这般表情。李勇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小剑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在他板着脸走上前去询问的时候,小剑只是若无其事地扬起嘴角,道:“小二,暂时不需yào

什么,你先去忙吧。”

虽然李勇知dào

如果换成是小高或者秦风,可能会是不留情面的狂然大笑。

虽然李勇知dào

小剑是真的给足了面子。

但是他不能否认在他看见小剑古怪的神色,看见慕容燕直直望过来的眼神,以及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小蝉的窃笑声后,心里就一团火在燃烧。他敢说如果现在手里握有剑,他一定会把小剑拖出去来个生死决斗。

虽然说,死的多半会是他。

再则,他的手里没有剑。

李勇迎向跨门而进的客人,突然皱了皱眉。因为新进来的客人戴着一个斗笠,这会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高的情景,那时候小高也是这般戴着斗笠。更何况,这位客人混身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似乎便是死亡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只有手握凶刃的人才会有——比如,杀人的人。

李勇就是那种杀人的人,所以他感觉得到。他相信Lang子小剑也感觉得到,但是小剑的视线自刚才从他身上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现在也没有。

或许小剑和他一样,也没有从这位客人发xiàn

丝毫的杀意。虽然是杀手,但是没有杀意。

李勇静静看着戴着斗笠的客人就近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随即走了过去,张了张嘴才想说些什么,那客人却在这个时候猛然从竹桶里抽出一根木筷子。

筷子在客人手上转了转,然后“咯吱”一声折断。

李勇眯着眼,身子微微一僵。

慕容燕看着为自己倒了杯茶的小剑,又望向站在门口旁边在询问客人的男人,问道:“那个人你认识?”小剑知dào

她指的是谁,但是没有再去看李勇一眼,只是笑着替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开口道:“不只认识,还挺熟。他叫李勇。”

慕容燕把视线转回来,轻盈着捧起面前的茶杯,品了口散发着清香的茶,淡然道:“今天要找你的人,不是我。”小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疑惑地望着慕容燕。

慕容燕直直地望着小剑,道:“找你的人是我爹。”

慕容绝天。

慕容绝天只是背对着走进书房的慕容燕说了一句话。他说小剑回杭州了,然后要她请小剑过来。说是想见见小剑,然后说一些事。

慕容绝天是这么说的,慕容燕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慕容燕放下茶杯,道:“我爹请你到府内一叙,有些事要和你说。”小剑皱眉道:“只是这事,刚才就应该直接跟你回去了,何苦来这里呢?”慕容燕道:“因为我不想你去。”

小剑怔住。

慕容燕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希望你去。”小剑笑了笑,叹道:“可是我不能不去,只要我还是Lang子小剑,我就必须去。不是吗?”

慕容燕避开小剑的视线,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

小剑便又再喝了口茶。

李勇直起身子,道:“我不再是杀手。”

戴着斗笠的客人沉声道:“只要你曾经是杀手,你便一直都会是杀手,就和我一样。”

李勇摇了摇头,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客人似乎没有看到李勇摇头般,又开口道:“我的委托很简单,只是要你在明日酉时前帮我杀一个人。”李勇皱眉道:“我说了我不会再杀人,况且你杀不了的人我不见得也能下手。”

客人冷笑道:“别人不知dào

你,我知dào

你。只要是杀手,便都会知dào

你。这委托,你是一定要接!委托你的人是我,委托你要杀的人也是我!你要杀的就是我!”

李勇眯眼道:“我说了,我不会再接任何的委托,也不会再杀人。如果只是为这事而来,请自便吧,我还要干活。”

客人站起身,把斗笠微微拉低,道:“这委托不接,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李勇冷冷地看着客人转身走出门外,想着什么。随即转回头,望向走过来的小蝉,后者正一脸疑惑的神色。李勇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小蝉握住李勇的手,低下头。

第一百零八章 交错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

她可以在面对着你笑若春水的时候突然给你一巴掌。

杀手离开不久,小蝉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和掌柜知会一声,回房去了。李勇没有问,他也不知dào

该怎么问。对于女人的心思,他一直是水里来火里去。

要他去明白一个女人的心思,倒不如给他一剑来得痛快。

李勇最难以理解的是,原本好好的她为什么会突然闷声不吭,甚至还有避他之嫌。看来,等活儿干完了,他要好好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时间还很早,李勇也没再想太多。

总而言之,女人很多时候比刀剑还要来得可怕。

最起码,刀剑有迹可寻,而女人的心思,却是有因无果或者事情还在进行中便突然有了结局。

李勇不懂,小剑也不懂。

小剑不明白慕容燕为什么会在带他到府邸大门后,突然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小剑看着飘然转身离去的慕容燕,摸了摸鼻子,随即跟着家丁往府内走去。

或许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抉择,一个难以下手的抉择。

小剑和慕容燕回来的前一刻,小高刚好带天真离开。

小高不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但也不是随时放松警惕的人。就他的感觉,加上之前发生的事,他觉得背后的人不会出手。至少在事情还没有全部确定下来,在他还没有把握住那种飘乎其飘的预兆前,他觉得还有着什么是在等待着。

而揭开迷局的,或许并不是他。

站在西湖畔,迎着清爽而带着些许湖水气息的风,翠绿色的柳枝像是姑娘的青丝拂过脸颊,有点痒。小高微眯着眼,望着碧绿的湖面,沉思,沉思,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只不停晃动的纤弱的手。

小高望向嘟着小嘴的天真,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天真负着双手,背过身没好气地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来这里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等了片刻,却是不见回音,天真疑惑地转回身,看见小高满脸惊讶的神色,不由一愣,“小高,怎么了?”

小高摸了摸下巴,古怪地看着天真,道:“天真,我发xiàn

你最近变了好多。”

天真神色一慌:“什么什么变了好多?”

把脸凑过去,小高笑了笑问道:“你现在开始像个大姑娘了。”天真神色一喜,随即突然皱起柳眉,嗔叫道:“小高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是大姑娘咯?!”

小高不再吭声。

天真清哼着把脸转到一边,蓦地双眼一亮,指着前面不远处欣喜地叫道:“啊!小高,我们去坐船好不好?”

小高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不远处有一艘画舫正慢慢往岸上靠,约莫是上面的人游兴已尽,要上岸了。

小高静静看着画舫,微微皱了皱眉。

这让他想起一个女人。

慕容绝天在大堂接见了Lang子。

就像是看见了多年好友般,慕容绝天看着跨进大堂门槛的小剑,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剑,你来了。”小剑洒脱一笑,随即扫了眼大堂。身边的家丁已经在慕容绝天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大堂里便只剩下他和慕容绝天两个人。

小剑的举动自然落在了慕容绝天眼里,后者笑道:“小剑,你我皆是直爽的人,就长话短说吧。”

小剑抛弄着手里的剑,笑道:“正有此意。”

慕容绝天看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只要你入赘我慕容,珠儿便是你的。”

接住落下来的剑,小剑望向慕容绝天,没有露出丝毫犹豫地笑道:“好。”

事情似乎并不都是自己所想的。

小高和天真走近画舫,便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却不是小高所猜想的那两个,而是另外认识的人,秦风和雅淑。

秦风两人自然也看见了走过来的小高,还有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小高率先开口了。他看着秦风,笑道:“你们好雅兴。”秦风笑了笑,回道:“你们不也是吗?这位是?”言语间目光落在天真身上。小高还没来得及开口,天真已经嬉笑抢道:“我啊?我叫天真喔。”

看着人如其名的少女,秦风和雅淑不由相视一笑。

末了,秦风别有意味地望着小高,笑道:“小高,先行告辞,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在小高略带困窘以及天真不解的眼神里,秦风轻轻搂着雅淑,漫步而去。

湖面拂过一阵阵的清风,逐渐远去的秦风和雅淑在风里似乎便要乘风而去,如是逍遥自在。

小高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旁边的天真却是发出一声感叹:“好温馨啊。”

小高转过头,看见天真满脸的羡慕神色,不由微微一笑,随即转回头,继xù

目送秦风两人远去。末了,小高笑道:“秦风是条汉子,他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什么。

小高神色呆滞,转过脸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身旁的少女。天真已经蹦跳着跑到了画舫上,而船夫正站在另外一边看着他们。望过去,天真zhèng

一脸兴奋地朝着他挥手,大叫着:“小高快点,快点过来啊!”

小高忽然觉得自己站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一百零九章 事变

小剑在跟着家丁走。

因为慕容绝天告sù

他慕容语珠想见他,只是现在不在,因此让家丁先带他到客房去休息一下。慕容绝天像是面对着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笑道:“Lang子啊,我有事要处理,就不多说了。珠儿和她娘亲出去了,我已经让下人去找她,你就先在客房等会吧,回头让下人把酒送去。”

小剑能说什么?不,他什么也不能说,他是欣然接受。

更何况,有酒送到嘴边的美事他岂会错过?

虽然说是这么说,虽然小剑也这么做了,但是走在前面的家丁却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以说是古怪吧。

至少可以从那家丁偶尔不经意望回来的眼神看得出来,似乎有着什么事在隐瞒着他,乃至慕容绝天——小剑观察家丁就是在他把脸转到一边欣赏景色的时候,而家丁却是以为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举动,一丁点的举动。

走到一条分岔道,家丁转回身躬着腰道:“大侠,请往前面直走,第二个房间便是了。小的现在去给您拿酒。”小剑点了点头,笑道:“有劳了。”

家丁低着头,快步往另一条走道离开。

小剑抛了抛手里的剑,没有细想,径直朝指定的房间走去。

或许,里面有着什么足以让他惊奇的事吧?比如,慕容语珠其实现在就躲藏在里面。

小剑停在房门前,伸手推开。

人生就是奇怪,你想要的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而你不想要的可能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慕容燕就是这样。

俗话说品茶品酒品人生。慕容燕要喝自然要喝上好的酒茶,“一品”就是有上好酒茶的地方,所以她理所当然要选择那里。只是没想到在那里会遇见她不想看到的人,一个男人。

俏立在“一品”店门口,与身旁施施然擦肩而过的女子对视一眼。慕容燕略微皱眉地看着裹着面纱的女人柳眉间带着柔和笑意远去,身畔跟有丫鬟。

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莫非,她曾和这个女人见过面?

慕容燕微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一品”店——看见了一个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男人,一个懒散的男人。

慕容燕看了一眼,慕容燕只是看了一眼便欲转身离开。身后却在这个时候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说,你怕我了,见到我就想跑?慕容燕。”

慕容燕停住前行的脚步,转回身漠然看着男人道:“冯三,我和你没什么可以谈的。”

那个懒散的男人自然便是冯三了。

冯三把剑随意往桌子上一搁,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笑道:“是吗?何不先过来坐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谈谈的。”

慕容燕道:“不必了。”

冯三道:“听说小剑回来杭州了。”

慕容燕身子微颤。

冯三又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dào

?既然想知dào

为什么不过来坐一坐?”顿了顿,笑道,“再说了,你一直站在门口,店家也不好做生意吧?”

慕容燕望了望不远处赔着笑回视着她的掌柜,神色略微犹豫间,莲足往冯三的方向迈了一步,在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慕容燕冷淡地看着冯三,没再说什么,径直转身往门外走去。

“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

身后的男人似在自言自语,声音却是尾随她而去。

慕容燕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小剑推开门后,便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

房里面果然有足以让他惊奇的事。只是这事在让他惊奇后又立kè

让他大皱眉头。

房里面的确藏有一个人,不过不是藏着个女人,而是个男人。其实说到底,是男是女对他都无所谓,只要是活着的人便好。可偏偏这人却是个死人——一个瞪着大眼,仰躺在门内正前方的男人,喉咙处一片血肉模糊。

地上找不到凶器,或者别的蛛丝马迹。

环抱着双手把剑搁在胸前,小剑的视线飘忽着最后落到男人的脸上。死去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一道极其骇人的疤。

小剑皱皱眉,无奈一笑。

便是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止于他身后,随后响起一道恭敬的声音:“大侠,您的酒……”声音突然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喉咙般嘎然而止。在似有若无的抽气声中,小剑迅速转回身,跨步伸手,恰好接住家丁松手落地的酒坛——就像是在演一场戏。

看着脸色惨白的家丁像是发xiàn

了杀人凶手般夺路而去,小剑突然很想知dào

慕容绝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一场戏又如何,只要还有酒。

拍开酒坛封口,小剑闭起眼,嗅着浓郁的酒香。

怡然自得。

第一百一十章 恍惚

人害pà

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一个你原本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慕容语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原因无他,她所在意的Lang子现在正站在府邸一间躺有死人的房间里。而且这死了的人是慕容府内的人,更是她爹慕容绝天的亲信。虽然她不知dào

死去的人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经常出现在她爹的身边。总的来说,这个死去的男人不是一般人。而且,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他脸上的刀疤。

死人很可怕。

带有如此恐怖刀疤的死人自然更可怕。

这可以从小翠看见那具尸体后所发出的尖叫声中听出来。

慕容语珠没有想到小翠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在她印象里,小翠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丫鬟,一副乖巧模样,规规矩矩,不管怎样都不会展现太大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任何女人第一次见到死人都会承shòu不住这种惊骇的心理。可是让她疑惑的是,小翠的尖叫却像是因为失去了什么重yào

东西般。

她望了一眼踉跄而去的小翠,把目光移向静静站在尸体旁边的慕容绝天,随后落在依然站在门口喝着酒的Lang子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她询问的目光,小剑转过脸朝她笑了笑,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水。

却是没有说些什么。

她也没有出声,只是望向附近围观的家丁丫鬟们,皱了皱眉,耳边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慕容绝天稳重的声音:

“Lang子,看来你欠我一个解释呢。”

她心头一跳,迅速望向慕容绝天,急声道:“爹——”

慕容绝天却是望也不望她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Lang子,然后伸手摆了摆:“除了Lang子和丁五,其他人退下。”

丁五便是最先发xiàn

这件事的家丁。或者说——她望了望抖抖擞擞的丁五,为自己心里产生的想法惊诧。

随即她默然退出房间,示意其他人一并离开。

房门在略带惊慌的丁五手上迅速合拢,把她的视线隔断。

看着紧闭起来的房门,看着漫上屋檐一角的昏黄的光芒,慕容语珠忽然觉得自脚底涌上来一股寒意。

似乎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很自然。

自然得就像是慕容语珠走在府内的走道上,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姐姐慕容燕——现在的慕容燕却又不再是以往自己所认识的女人。

即使慕容燕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即使是面对着作为妹妹的她。

她却无法在慕容燕身上找到一丝足以让自己心安的熟悉感。

“姐姐,你去哪里了?”

“只是出去走走。”慕容燕的眼神很清澈,声音也是清冷得没有一丝闲杂。

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慕容燕,一字一句道:“姐姐,你知dào

家里出事了吗?”她试图从慕容燕清澈的眼睛里发xiàn

些别的什么,但是失败了。慕容燕便是连神色都没有些许变动,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小剑来了。”

慕容燕漠然道:“我知dào

,是我带他来的。”

她直直地看着慕容燕,道:“可是小剑杀了人,杀了我们的人。”

便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慕容燕的身子猛然一颤,神色愕然间仿佛不相信这件事般。

但这始终是事实。

所以慕容语珠上前一步继xù

道:“姐姐,你相信吗?”慕容燕闻言,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静地看着,良久,突然跨步与她擦肩而去。

“随便吧。”

几近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随风拂上她的脸,她缓缓转回身,看着慕容燕远去。

昏黄的光芒柔柔泻下,院子里的花草摇摆。

慕容语珠站着,心神恍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棋子

人生如棋,每个人都只是其中一个棋子。

下棋的人是谁?

房门是紧闭的,窗也关着。

房内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死人,还没有发臭。

慕容绝天负着双手,静静看着喝酒的小剑。小剑却是自顾自闭着眼喝酒,满是陶醉的神情,似乎没有丝毫出声的念头,或许他觉得现在不是他该出声的时候吧。正如那一直低着头,抖抖擞擞地看着尸体的丁五。

蓦地,丁五突然不抖了。可能是想到只要有慕容绝天在,那个杀人凶手也不会对他如何如何吧。

慕容绝天便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丁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小剑猛然睁开眼,看着慕容绝天走近神色惊骇的丁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后者肩膀。丁五悄无声息地倒下,瞪着大眼,目光凝结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就和现在的小剑一样。

慕容绝天没有理会地上的两具尸体,只是重新把手负在身后,望着小剑笑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杀他?”

小剑耸耸肩:“我想不出你要杀他的理由。”

慕容绝天轻描淡写地道:“很简单,他必须死。”

小剑灌了口酒,笑道:“这样就没有人知dào

真相了。”

慕容绝天看着小剑,笑了笑,随即自身后伸出一指指向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他就是真相。”

西湖。漂浮的画舫。

在船尾休息的船夫,还有说说笑笑着站在护拦边缘的两个人。

天真的俏脸落在昏黄的光芒里就像一朵迎风盛开的花,纯洁动人。而小高会不会是摘取那朵花之人,就不是他知dào

的了。小高只知dào

他很享shòu

现在,这和他以往一贯的生活是另外种极致的对比。

就像在烈火中拥bào

了清泉。

拥有清泉,自然会是件快乐的事。

所以天真是快乐的,小高也是。

“小高,你为什么要叫小高?”天真说的话似乎总是符合她的名字,即使现在她在慢慢改变。

小高笑了笑,看着天真道:“为什么这么问?很重yào

吗?”天真双手托着下巴,身子随着手腕搁在护栏上,认真地道:“是啊,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叫小高。”

“名字,始终是个代号罢了。”小高笑道,“只要你喜欢,也可以叫我小狗。”

天真眨着眼,嬉笑道:“会有这么好kàn

的小狗?”

小高大窘。

其实小高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他突然脸色大变!

小高低下头,死死地盯着碧绿色的湖水——仿佛下一个呼吸间,会有一把犀利的剑闪着寒芒破水而出!

死人依旧是死人,不会动,更不会说话。

小剑望着那道刀疤,似在回想着什么。末了,望向慕容绝天,道:“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你的心腹吧?”慕容绝天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原本也以为他会是我的心腹。”

小剑疑惑地看向尸体:“这么说来,他不是?”

慕容绝天冷笑道:“他不是不打紧,偏偏他还是别人的狗。”

小剑眯起眼:“所以你才要杀他。”

“哈哈哈Lang子啊Lang子!”慕容绝天大笑道,“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剑皱眉道:“我说错了?”慕容绝天止住笑,冷然道:“对,你错了。若是我要杀他,何必与你说这些?”

小剑问道:“这就是真相?”

“对。”慕容绝天指向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都是别人的狗。”

小剑放下喝空的酒坛,恍然道:“看来,这场戏是他们在自导自演了。”

慕容绝天没有出声。

小剑又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演这出戏?”慕容绝天冷笑道:“看到结局的人只会是我,还有你。”小剑皱眉,叹道:“为什么我总会在里面?”

慕容绝天盯着小剑,像是看着上了钩的鱼儿,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也只有你,才会是Lang子小剑。”小剑静静回视着慕容绝天,澄澈的瞳孔里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慕容绝天直直地盯着小剑,直直地盯着,突然冷冷地开口:“小剑,你下过棋吗?”

不会是错觉,小高的感觉一直都很准。

所以当一把闪着寒芒的剑破水而出,冲向小高他们的时候,小高已经一把拉起天真,往后急退——小高出剑!

一剑刺向杀手的虎口!

却是刺了个空!

杀手已经用力一踏护栏,错身跃开,身子略沉着方落于画舫甲板,手里的剑却是迅速斜下刺出,意欲搭在往脚部刺过来的剑上!可是视野内,那把刺过来的剑突然消失了!

等到杀手反应过来,寒意已经迅速逼进后脑勺!杀手侧身,旋转,仓促回剑击在空翻到他身后的小高刺下来的剑上!就在杀手击上小高的剑时,小高却是一阵急旋下地——而且手里的剑已经摆脱杀手的剑身,笔直地刺向杀手心口!

人只有一颗心!所以杀手退!小高再进,剑封喉!杀手一退再退!

小高收回剑,掠向天真,把惊慌失措的少女护在身后,冷冷地望着旋身翻转落在护栏上的杀手。

杀手一身湿漉漉的黑衣,脸上仅露出一对阴森森的眼。

那对阴森森的眼在小高和天真身上停了停——只是停了停。

“扑通”声响,杀手倒翻潜入湖里。

慕容绝天就像是在指点着自己的后辈般,一字一句地道:“我们,任何人,都只是棋盘里面的一个棋子。”

小剑抛了抛手里的剑,笑道:“那下棋的人是谁?”

慕容绝天道:“不是我。”顿了顿,又道,“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是我,你呢?”

小剑一怔:“我?我怎么了?我可不是个会下棋的人。”

慕容绝天笑了笑,道:“但是只要你愿意,你会是最好的一个棋子!”

小剑微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约定

有一种温情,叫做约定。

小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这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被遗忘了似的。

但是当小剑转过脸看见了站在走道转角处的慕容语珠时,又有种希望被继xù

遗忘的念头。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烦恼。至少不会和依旧在房间内与死人为伴的慕容绝天一样,任何时候都在勾心斗角。

慕容语珠的眼神充满了娇情,人却一直静静地站在转角那里,仿佛小剑必然会走过去般。

而小剑的确也走过去了。

因为让女人等不是他的原则。

“这么巧呢。”小剑摸了摸鼻子,诙谐自笑道。慕容语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如果我不是特意在这等你,你会来找我?”小剑神色一僵,颇为尴尬。

慕容语珠环抱双手于胸前,娇好的容颜带着浓浓的不满:“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你心里的?”

小剑沉默不语。

慕容语珠恨恨地垛了垛莲足,怒嗔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小剑笑了笑,道:“即使不是好东西,你也还是要嫁啊。”

慕容语珠不再吭声。

女人又羞又恼,瞪了他好一会,却愣是拿他没法子,末了,眼珠一转,嫣然笑道:“小剑啊,你为什么要娶我?”

小剑静静看着慕容语珠,静静看着,忽然笑道:“这和你为什么要收下我的蜻蜓,以及一直放在你怀里一样。”慕容语珠脸色一红,道:“你怎么知dào

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一种感觉吧。”小剑往旁边走了几步,又道,“你是个好女人,但我不是个好男人。”毫无预兆的,慕容语珠突然心神慌乱,因为他的语气里似乎带有深深的悔恨。

Lang子悔恨的,会是什么?

慕容语珠皱着眉,问道:“爹爹在房里和你说了什么?”小剑转过身,望向慕容语珠,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慕容语珠直直地看着小剑,道:“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你杀的,我不需yào

你任何解释。”

小剑扬扬眉,笑道:“你怎么知dào

人不是我杀的?”

慕容语珠脸色微红,道:“和你一样,也是一种感觉吧。”随即语气一转,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剑转过脸,望着迎风招展的花草,淡然道:“你爹只是在和我谈下棋的事。”

慕容语珠不解:“下棋?”

小剑点点头,随即身形轻掠,飘飘然落到庭院里,转回身道:“可惜我不是个会下棋的人,更不是一个好棋子。”说着,笑了笑又道,“我走了,语珠。”

慕容语珠默然点头,看着小剑掠往墙头,然后消失。原本她在这里等他,就是想陪他走一段路,只是没想到,他到最后还是没有从大门离开的念头。

或许,这也是他吸引她的地方吧。

慕容语珠目光闪烁,静静站着,看着小剑离开的方向。

因为杀手的出现,小高和天真已经没有继xù

游玩的兴致。所以在天开始变暗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岸上。画舫则再度离岸,只是换了另外一些游客。

小高目视着逐渐远去的画舫,不知dào

在想什么。

天真此时还有些许惊怕,见状不由扯了扯小高的衣服,不安地道:“小高,你在想什么呢?”小高回过神来,摸了摸天真的头,笑道:“没想什么,别怕,那人不会来的了。”

至少他现在没有察觉到类似的胁迫感。

而刚才,他是在想那个船夫。那个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神色一直都很平静的船夫。

怀里突然多了一具柔软的娇躯,小高惊异地看着把脸埋在他怀里的她,问道:“天真,怎么了?”天真摇了摇头,闷闷不乐:“难得小高带我出来玩,却碰上这种事儿,好闷喔。”

小高温柔地看着她,笑道:“只要天真想,我以后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

天真惊喜地抬头嚷道:“真的?真的??我要去看大草原,要去那里数星星啊,霄哥哥说那里的星星很多的!”小高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其实哪里的星星都一样的。”

天真嘟起小嘴道:“不管,我就要去大草原看星星!”

小高笑道:“好好好,不仅是要带你去大草原,还要带你走遍天南地北。”

天真那双没有一丝猜忌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小高,问道:“真的?”看到小高点头后,欣喜地伸出尾指,“打勾勾,骗人的是小狗狗!”

小高和她打过勾,认真地道:“我说到做到。”

天真笑若烂阳。

末了,天真略微羞涩地道:“我最喜欢和小高在一起了。”

小高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笑道:“我也一样。”

“小高,如果你想——”天真揪着自己的衣角,微垂着头,脸色通红,“我什么都愿意的。”小高倒抽一口冷气,松开抱着天真的手,颤声道:“天真你——”天真含情脉脉地看着小高,轻声道:“小高,你会开心么?”

小高脑子几近空白,愣是没有转过弯来,只能兀自开口道:“开心,自然开心了。”

闻言,天真却是一改娇羞,拍着手,喜滋滋地嚷道:“好喔好喔!小高开心了,语珠姐姐果然没有骗我!”

“扑通!”

天真看着纵身跳进西湖的小高,眨了眨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聚酒楼

夜色渐晚。“乐居”酒楼。

酒楼外人声喧沸,酒楼内却是较以往逊色不少。掌柜坐在柜台前有一拨没一拨地摆弄着珠算盘,两三个店小二百无聊赖地站着,偶尔为零丁的客人上菜结帐,收拾饭桌。

酒楼二层,人不多。只有两个男人坐于某张桌前,一左一右,相视无言。

一个客人,一个店小二。一个Lang子,一个不再接委托的杀手。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碟花生小菜。

Lang子古怪地盯着店小二,道:“我不是女人。”店小二眯着眼道:“我更不会是你的男人。”小剑大皱眉头:“那你把我盯得那么紧干嘛?”李勇道:“我只是突然明白当个店小二也是件麻烦事。”顿了顿,又道,“特别是碰上不喜欢走大门的客人。”

小剑闻言大笑:“放心,再怎么样也得给你面子的。”说着便欲伸手往怀里探去,却被李勇阻止了。小剑望向李勇,后者摇了摇头,道:“我请客,算在我工钱里。”

小剑没有丝毫迟疑,把手放回桌上,拍了拍:“麻烦上几道名菜,还有上好的女儿红。”

李勇紧握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酒菜上桌后,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却是他们的朋友。

湿淋淋的小高。

全身上下仿佛浸过水般,水珠挂在浓黑的额发上,随着小高的脚步摇摇欲坠。原本粗糙的清色灰袍此时变得极其厚重,搭在身上却是益发衬托出小高的坚实体魄。因水份而变沉垂下的额发遮着小高刚毅的脸,却无法遮住那双犀利的眼,因为他手里还握有剑。

小高上了楼,便径直往他们走来。

李勇看着走过来的小高,说了一句:“小高,外面下雨了?”

小剑接了第二句:“还是给女人泼水了?”

小高撩开湿透的额发,把剑重重地放上桌子:“喝酒!”

酒过三巡,微醉。

真的只是微醉?三人闲聊着,再喝!视线却突然齐聚于菜碟子剩余的那块肉上——李勇出手,手中的筷子仿若离弦的剑。

这支箭却是碰到了墙。小高手里的筷子就是一堵墙,密密实实的墙。李勇脸色变了变,先退再进,却依然是无迹可寻。

小高仿佛知dào

他的下一步般,总在他下手前先封了去路。寒意微起,细小的汗珠浮现李勇的额头。莫非他不如小高?李勇神色微沉,出手益发凌厉。

李勇真的比不上小高?不,至少小高不是那么想。

如果是生死拼搏,如果是小高直接面对李勇的剑,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小高不知dào

,李勇也不知dào

。他们只知dào

突然有一双筷子从他们的视野里横了过去,夹起了那块肉。轻而易举,似乎只是随意地伸出筷子,夹。交战的两人却是愣愣地看着,尚且无法回过神,就像是看见了一只狗在啃骨头,依稀平常,似乎没有任何值得争议的地方。

如果这双筷子是一把剑——小高和李勇心头齐齐沉了下去。

如果这是一把剑,绝对是一把要命的剑。

小剑的筷子,小剑的剑!

小剑的声音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这肉好是好,可惜不多,你们就当没看见吧。”李勇脸色一变再变,猛然一拍桌子,敞开封口的酒坛应声弹起,其他东西却只是微微颤动便再无声息,李勇大喝:“好你个小剑!这坛酒敬你!”

李勇举起筷子,迅而稳地托住沉重的酒坛,随即猛然递向小剑的面门。

小剑笑了,举起手中的筷子,搭上酒坛下半部分,稳稳挡住:“你这酒,恐怕太烈了吧。”话音刚落,小剑脸色陡然一变,因为视野里多出来的那双筷子,小高的筷子!

小高的筷子就要抵上酒坛另外一角,和李勇形成趋流之势!小剑能同时顶住两个人?不,小剑不能,所以小剑只有退!

就在小高的筷子抵上酒坛的那一瞬间,小剑伸手一拍桌子,整个人连同身后的椅子齐齐平移着向后急退,与地板接触的椅脚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

筷子上的酒坛却是没有落!

小剑倒退,李勇和小高却似早已经知dào

般,不约而同地起身跟进!脚步急奔,愣是没有让小剑的筷子脱离酒坛丝毫!小剑脸色一变再变,而向后平移的趋势此时也已经抑止!

酒坛在三双筷子的抵触下,坛口缓缓朝小剑垂下。兴许是微微喝醉了酒的缘故,三人的脸色俱是红润一片。小剑皱着眉,坛口却是益发低垂,甚至可以看见坛口边缘摇动的酒水。

无奈地张开口,把泻下来的细股酒水点滴不漏地喝下,小剑的脸色益发红润。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也是益发红润,而坛口却是没有继xù

垂下!

顷刻,在“啪啦”的声响里,三双筷子齐齐崩断!

酒坛眼看要落下,小剑的手却已经伸了出去,轻轻往酒坛上一拍!酒坛急旋着成抛物线状往桌子方向腾空而去!李勇和小高迅速转头,视线随着腾飞旋转的酒坛落下,落在桌子旁伸手接住酒坛的小剑身上——滴水不漏!

而小剑却又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椅子,出现在那里?!

李勇沉默,小高沉默。小剑托着酒坛,沉默。

许久,笑声陡然爆fā



小高像是喝醉了酒般一屁股坐倒,放声狂笑,湿透的头发披在脸上,却是无法阻挡住眼神所显露的快意。李勇把原本搭在肩膀上白布取下,肆意甩了甩,拍着自己的腿部,摇着头大笑不已。

小剑笑着,把酒坛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任何人都要面临自己所选择的结果。

这样的一天,人的一生中有很多次。

喝酒的人,总有会醉的时候。

趴在桌子上的李勇醒来,发xiàn

身边的朋友已经不在。二层的窗口敞开着,夜风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般径往酒楼里面吹进,窗扉在风里晃动着,一如李勇晃动的脑袋。

李勇却是突然清醒了很多。

他的朋友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dào

。不过他也不需yào

知dào

,因为只要是朋友,就还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何必,想太多。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楼,望了望准bèi

打烊的伙计们,随即往内院走。

恍惚的思想开始勾勒心头的那个女人,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现在的他只想好好把那个女人搂在怀里呵护一番。

走到内院,李勇脸色猛然沉了下去,酒醒了大半。

在他看来理应亮着昏暗光芒的房间如今却是漆黑一片。

女人不在?她会去哪里?

还是说,她已经睡了。

李勇快步上前,推开房门,借着飘洒进来的月光看见了安静地坐在床沿的小蝉。

小蝉缓缓望过来,眼神仿若春天融化的冰水,娇柔动人。

夜深,街上没几个人。

夜风很大,吹在湿透的身上,有点冷。

衣服紧贴着肌肤,小高觉得那要比用剑贴在身上还冷上三分。抬起头,看见了几点微弱的芒星,还有一轮皎洁的月。这轮月却像是挂在夜幕里的灯笼,兀自跟着走。

突然想起小剑。

小剑是最先离开的人,小高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李勇。

小剑突然像是变了个他不再认识的人。

或许是他的错觉,任何人都总是会有错觉的,包括他。

然后想起在酒楼喝得大醉时,李勇问小剑的话。

——小剑,这世上还有你杀不了的人吗?

恍惚着,小高依稀看见小剑在笑。

小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有的,有的。”似乎可以从他那朦胧的醉眼看见那抹掠过去的澄澈和柔情,“朋友。”迷迷糊糊着,小剑说了什么。小剑说——朋友,是唯一不能让我出剑的人。

既无心出剑,又如何抹杀。

后来小剑醉了。

李勇醉了,小高也醉了。

娇吟声,喘息声。

衣服四处散乱。

隐约的月色迷人,映照在地上幽幽点滴,漆黑破了几许。

暮然间,一切恢复了平静,悄无声息。

李勇躺在床上,等着小蝉把依然火热的娇躯靠在他身上,以往她都会那样做。但是他错了,伴随着衣饰唏唏穿到身上的声响,女人默然下了床。借着依稀的月色看着慢慢往房门走去的倩影,李勇眯起了眼。

今天的小蝉很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变了,却不是他能明白的。

女人不是他手里的剑。更何况,现在的他连自己手里的剑是什么都不明白了。

小蝉拉开了门扉,疯挤而入的月色破开漫无边际的沉默。小蝉微仰着脸,润泽的娇颜带着些许细小的汗珠,气息未稳。清淡的体香随风扩散,坐起的男人深吸几缕。

小蝉没有回头,仰望着夜空的清眸带着莫名的感伤,铃音像是从飘渺的天际远远传来:

“看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静静地走着,脑子益发清醒。

很多时候,清醒对一些人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正如小高想起天真一样。

——小高,水冷不冷啊?

青柳下的天真半蹲着身子,嬉笑问话的样子可爱动人。

那时候的小高在西湖里。

小高抹去脸上的水,望向天真,却是来不及回答。因为他突然看见了站在天真身后不远处的男人,男人身后还跟有几个家丁。

那个男人自然便是何霄了。

天真在百般撒娇失效下,无奈地跟着家丁们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停回过头来望着他,偶尔装上几个鬼脸,嘻嘻直笑。直到后来,后来天真和家丁们消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何霄却是一直站在岸上,看他。

小高缩身,运劲,破水腾空而出,落上岸。

何霄在他站稳脚跟的时候开了口:“离开阿真。”

“为什么?”

何霄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戏谑:“为什么?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似乎在寻思着什么般,又道,“阿真不适合这里,你不应该带她进来的,现在要你离开她,是对你自己的赎罪。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手里握着的剑紧了紧,他却发xiàn

自己开不了口。

何霄抬头仰望,喃喃道:“你是不是很想知dào

天真的身世?”

他的心突然高高地悬了起来。

那时候,天微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真的身世

天真的身世一直都是小高想要知dào

的东西,但是要从何霄那里知dào

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高没有想到的是,何霄竟然会主动告sù

他。

所以小高在听,一言不发。

何霄抬头仰望着开始被墨水泼洒的苍穹,叹道:“小高,你绝对想不到阿真的双亲会是什么样的人。”小高皱了皱眉,依然没有吭声。

何霄沉默。等了片刻,何霄却还是沉默。

小高出声了,声音很沉:“天真的爹娘,在哪里?”

何霄望向小高,冷笑。小高沉不住气,皱眉道:“你笑什么?”何霄像是看着一只在街边乞讨的小狗,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就凭你,你也配知dào

她的身世吗?”

夜风突然变得刺寒。

小高的神经猛然绷紧,目光略闪间,手里的剑已经刺了出去,刺向何霄的脖子!

距离很近,小高的剑很突然——小高的剑刺到尽头的时候却是刺了个空!

眼前哪还有何霄的影子?!小高寒毛陡起,因为来自身后的戏谑声:“怎么?连人都找不准位置,你又怎么杀得了人?”小高返身,急刺,瞳孔却是突然扩大——何霄依然不在!

一只手便是在这个时候搭上了小高湿透的肩膀,小高身形僵持着,手里的剑微微抖动。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何霄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惋惜:“可惜,现在的你还是没能让我出手。”

就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小高握着剑的手仿佛突然也有千斤重般,所以他放下了,把剑收回剑鞘。

而何霄的手却已经离开小高的肩膀。

小高缓缓转过身,看着何霄,眼神有点冷:“你的身法精进了。”何霄瞥了小高一眼,道:“可能是吧,不过你却是因为阿真而变得更窝囊了。”

小高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却是没有吭声。

“也罢。既然你这么想知dào

,我告sù

你。”何霄像是要给乞丐施舍般冷笑着,一字一句地道,“阿真的娘是妓女,爹是嫖客。”

小高气息一窒,心头沉了下去。

——阿真是我两年前从一家普通村户那带回来的。

何霄的眼神带着怜悯:“阿真很可怜。因为阿真是那个妓女顶着压力生下来的,所以为免阿真步入她后尘,便在生下来的时候托给了一对膝下无子女的中年夫妇。”

小高深吸口气,问道:“那些人会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的确,这对于专门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何霄笑了笑,道:“因为她立了誓言,答yīng

生下孩子以后,会一直留在那里,直到她老死。”

小高脸色变了变,沉默片刻,道:“看来,她很在意那个男人。”

“在意?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何霄大笑。

小高没有出声。

末了,何霄止住笑,冷声道:“那个男人倚仗着自己有财有势,没有等她做好准bèi

措施便强行占有了她,这才有了阿真。”小高眯了眯眼,道:“她可以选择不要孩子的。”何霄摇了摇头,道:“你我皆不是女人,自然也不懂女人。当她知dào

自己有了身孕后,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的确,他们不会懂。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

一个将要成为母亲的女人的心情他们又怎么会懂?

小高是不懂,但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何霄会知dào

得这么清楚,所以他看着何霄的眼神带着疑惑。

何霄自然也看到了,于是淡声道:“那个女人是我们安插在那里的眼线。”所以何霄才会知dào

那么多,所以何霄才会接手这件事,把天真带回来。

但是小高还有疑问:“那个男人是谁?”何霄摇了摇头,道:“她恳求我们不要找他,更不要伤害他。”顿了顿,略微苦笑地道,“我没有办法不去接受她的请求。”

小高道:“我以为你会在知dào

情况后就立kè

把天真接走。”何霄冷笑:“我是两年前才知dào

这件事的,因为那个女人在两年前得病死了。”小高沉声道:“天真不知dào

?”何霄摇头:“阿真很单纯,我只告sù

她会帮她找到她的亲爹娘,然后她就会一直单纯地认为他们还活着。”

仿佛在回忆般,何霄望向西湖:“那时候我手里有作为相认物的半片铜钱,所以照顾阿真的那对夫妇便配合我圆了这个谎言。我想,她会就这样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顿了顿,目光落在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的小高身上,“而你,却是要毁了她。”

——你会毁了阿真。

何霄走了,头也不回。

小高握紧手里的剑,大声叫着:“我可以的,我可以照顾好她!”

但是何霄的身影已经融入黑夜。

树影婆娑,月敛。

风平息。

深夜少几许,少几人,少几事。

几分萧瑟,几分凋零。

酒醒,人醉。

小高回想着。

小高静静回想着。

小高静静回想着猛然间整个人坐倒在地上,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发出“哐啷”脆响,心头沉重着,润了眼眶。

天真单纯的笑脸突然成了一把伤人的兵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挟持

申时。阴阴暗暗,杭州的苍天难得布起了乌云。

光芒穿不透云层,隐约可见。阴暗的黑白色像是伤痕般爬上城墙,蜿蜒如蛇,偶尔闪烁的斑点便是蛇的眼睛,飘过,飘过,残留一堆沉默。清清冷冷的屋瓦,清清冷冷的风。

街市的人少了。少了很多,很多。便是集市的小贩,也找不到三两个。如此阴暗的苍天,怕是要下一场大雨。而且下起雨来,即使是手里撑有伞,也一样会变成落汤鸡。李勇就没有带伞,径直走在和以往不一样的街市,手里握有剑,脸色阴沉得就像苍天的颜色。

城西古铜巷。女人在手,酉时前不赴,杀。

李勇是在房门前看见这张被梅花镖钉在梁柱上的纸,纸上写有这些字。在午时,他还和小蝉一道用饭,未时可以看见她在掌柜处忙碌算帐的倩影。而当他应掌柜之命出外买米盐回来,却发xiàn

女人不在,问了掌柜,掌柜说她回了房间。

小蝉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被人挟持了。而且那个人李勇也能猜到,自然便是昨天要他接委托的杀手。一想到那个杀手,李勇就克制不住心底的杀意。

——这委托,你是一定要接!委托你的人是我,委托你要杀的人也是我!你要杀的就是我!

这个委托,李勇接了,就是现在。现在的他也已经站在了古铜巷前。

凡是想要伤害他女人的人,一定要死。李勇拔出了剑,在没有看到人之前便已经拔出。这和他以往的作风完全是一种极致的对比,但是这种作风他很喜欢,而且发xiàn

这样的感觉不赖,直接了当。死便是死,活便是活。没有了虚伪和造作。

古铜巷,据说曾经繁华过一段时间,因为巷里面就是冶炼铜的杂铺,多之又多。在那个时候,就算只是走在巷子中间,也能感受得到那股火热的气息。但是后来变了,变成了废墟。原因却是无人知晓,有人说是闹了鬼,一夜间所有杂铺的人全部死绝,也有人说是官府出面封了所有杂铺。

李勇现在就站在古铜巷前,寒剑斜指下方,心有点冷,就像眼前一片萧瑟的巷子。风残,碎了一地的石块,粗密的蜘蛛网镶嵌在腐朽的门柱上,黑色的杂铺黑色的泥地黑色的巷。一脚踏上再无人问津的巷子,踩断几根木块,发出嘶哑的声响。

杀手和小蝉是在他拐了几个弯后才看到的。杀手站着,小蝉双手被绑,坐在一块石头上。杀手的眼神很冷,而且在看见他后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或者对于杀手来说,李勇不来才是一件值得他惊讶的事。杀手要杀一个人,就一定会把那个人研究彻底。所以小蝉就是李勇的逆鳞。

而此时小蝉的眼神却是波澜不惊,没有欢喜也没有惊恐,只是静静看着,静静看着猛然加速提剑奔来的李勇。这个时候的李勇,是充满杀意的,是一头有着尖牙利齿的狮子。

李勇出剑!

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任何言语,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李勇出剑——他的剑是一阵风,杀意凌然的风,杀手不能硬接的风!

风声呼啸间,杀手已经腾空跃起,翻身落往旁边的屋顶。李勇脚步急刹,风停,带起的碎木翻滚,尘扬,目光掠过面无表情的小蝉,随即旋身直上。杀手在哪,李勇的剑就要在哪!

但是,当李勇脚尖接触到屋瓦时,杀手的剑已经先行奔至,而且出乎李勇意料的快!李勇侧身,杀手的剑刺穿他的衣服,贴着肌肤过去,冰冷的寒意蔓延上李勇的背。李勇抬手,手里的剑急速斜斜挥上,杀手却已抽身退开!

汗水滑落李勇的鼻尖,脚底运劲,往急退的杀手追去。刚迈出第一步,瞳孔却猛然扩大,因为在他前面的杀手突然停了下来并且一脚踩在屋顶上,一片片屋瓦便像是活了般随着这一脚翻转着迎面扑来,仿若一波波噬人的海Lang!李勇只能避!便是在屋瓦开始腾飞翻转的同时,李勇已经一个翻身急转,宛如小旋风般凌空越过屋瓦,手里的剑螺旋着便要钻向杀手!

作为风眼的李勇在越过屋瓦时,心头突然一沉!因为原本应该站在前面的杀手此时却是不知所踪!容不得他细想,背部传来的力道像是一记铁锤落下来,闷哼着,身不由己地摔进残破的杂铺。

杀手降下的身形缓缓落上屋顶。

静,静得惊人。自从方才被他一脚踹到下面的男人带起一连串碰撞的声响消失后,便再无声息。杀手突然全身泛起寒意。跃开原地,到第二个落脚点,没有动静。再跃,再落,依然如初。杀手手心冒起了汗珠,作为杀手自然知dào

敌暗我明是什么样的情况。

杀手不再动,因为不敢。这个时候,越是乱了自己的阵脚就越是危险。

便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屋顶响起屋瓦破碎的声音!杀手想也不想,返身,手里的剑直直刺了出去,却是发出“叮”的声响与男人的剑相击在一起!而男人的脚已经踏上了他的胸口!

李勇冷眼望着被自己一脚踹飞,撞破屋顶坠向地面的杀手,纵身跟上,敌暗我明的危险只要是杀人的人便都会知dào

。但是当他跃至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心生兆头,脚步刚止,脚尖前沿的屋顶猛然破开!随着屋瓦碎片四散飞开,杀手连人带剑斜冲而出!

李勇却是早有准bèi

,在那抹寒芒迎向脖子的时候,朝后仰起,腾空,急转,脚部用力,踢在杀手的腰际。耳边回响杀手的闷哼声,李勇稳住身形,看着横飞出去的杀手凌空翻身缓缓落到巷子另外一边的屋顶上。

李勇这个时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气。

杀手的嘴角挂有一抹血丝,但他没有理会,而是飘飘然落到地上,落到小蝉的身边。李勇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跟着也落到地上,与他们相距不足五米。五米的距离,足以让李勇做出最紧急的抉择。更何况,杀手若是要对小蝉下手,无须等到他来。

杀手望了望小蝉,然后望向李勇,笑了笑:“很好。”李勇没有出声,因为杀手继xù

开口了,“杀了我吧。”李勇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地道:“你刚才有机会杀我的。”杀手大笑,没有回答。

李勇突然想起了那个委托。

杀手的剑却是在李勇想起委托内容的时候刺了过来,五米的距离突然成了要命的帮凶。李勇眯起眼,剑指杀手的胸口,只要杀手还想活着,就不会有同归于尽的念头!但是他突然发xiàn

自己错了,而且错得一塌糊涂!杀手本来就是一心寻死!所以李勇在把剑递出去的瞬间,侧了侧身子——杀手的剑笔直地刺穿李勇的肩膀,李勇的剑笔直地刺穿杀手的心口。

“不——!!”小蝉的尖叫声刺耳地划破寂静的巷子。

李勇抽回剑。杀手松开握剑的手,缓缓跪倒,脸色却是怡然自得的笑。杀手说了什么,杀手说:“如果酉时前我不死,她便要死。”

李勇拔出刺穿肩膀的剑,点穴止了血,却是无法止住心头的震撼。

他望向小蝉,看见小蝉满脸悲伤。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言伤

总有些东西无法解释,因为越是解释便越会模糊。

李勇轻轻解开受缚的小蝉,生怕她有些许疼痛。小蝉却是没有望他一眼,便是连因受缚过久而显得红斑吓人的巧手也没有动一动,松一松。只是自然地垂着,只是木然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杀手。那个时候,小蝉的眼神和杀手的眼神一样——都像一个垂死的人。

李勇不明白,握着剑的手因过度用力而益发苍白,一如他的脸。他冷眼看着小蝉慢慢走近杀手身边,蹲下,轻声唤着,仿若贤淑的妻子在唤醒沉睡的丈夫,那声音灌进他的耳朵似遭雷鸣:“面具男,你这又何苦?”

杀手就是面具男,面具男就是杀手。面具男,杀手,只是一个不能当回自己的男人,一个可怜的男人。李勇克制不住身体的抖动,跨出了一步,却又缓缓缩了回来。此时此刻,他才发xiàn

自己是最不应该出声的人,因为没有资格。

——你这又何苦。

杀手,也就是面具男闻言,苦笑着喘了口气:“原来你早都知dào

了。”小蝉泪珠盈眶,凄然笑着:“我能不知dào

么,从昨天见到你离开的身影我就知dào

了。你给我的太多,我偿还不了,你难道不明白?”面具男牵动嘴角,笑而不答。

小蝉静静望着面具男的黯然的双眼,静静望着,突然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摸索着到了耳际。面具男脸色大变,急声道:“不!求求你!不要,不要……”几近哀求的声音,却是无法阻止小蝉的举动。她轻轻撕动着,面具男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一点点扯下——那是一副何其恐怖的脸。仿佛被火灼烧过的肌肤,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便连鼻子,也有切过的痕迹,没有了鼻梁。可以从一般人脸上找到的东西在面具男脸上无法找到,除了眼睛。如此可怕的脸,便连李勇也承shòu不住,这可以从站在一旁的他所发出的抽气声感觉出来。

面具男眼珠转动着,无言地透漏出赤裸裸的害pà

。失去了人皮面具的他便连语言都已经失去,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人。

小蝉却是笑若春水,柔和的清眸仿佛没有看到他那令人窒息的丑脸。

小蝉缓缓地,低下头。

李勇全身发冷,看着缓缓低头的小蝉,颤然出声:“女人!”但是一直都对他千依百顺的女人此时却似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般,没有丝毫停顿,静静地,慢慢地低头,像是奉献着什么般轻轻地吻上面具男黑焦的嘴唇。

在那一刻,李勇体会到了一股刺痛,一股赤裸裸的痛!他的女人就在他面前做了违背他意愿的事!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李勇紧紧握着手里的剑,血丝从剑柄处缓慢溢出,却是没有了痛楚。

“啊——!!”看着缓缓抬起头的小蝉,李勇再也克制不住地转身急甩,手里的剑仿若离了弦的箭直直飞出,剑身没入不远处充满黑色尘灰的土墙,发出“呛”的声响,只留下沾有血色的剑柄。

小蝉温柔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杀手,动人地笑。

泪水从面具男的眼眶里流出,仿佛是多年干涸的井突然获得了重生,他直直地望着小蝉,眼神流露出膜拜圣洁观音般的神色,嘴角牵动着,极其沙哑的声音生硬地迸了出来:“谢……谢……”蓦地,瞳孔猛然睁大,僵硬地挣扎着,嘴巴抽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间说不出来。

小蝉恬静地笑着,柔若春水:“放心,我知dào

的,我都知dào

的。”

面具男像是得到了解脱般,嘴角拉起一抹微笑,随即闭上眼睛,身子放倒,再无声息。小蝉默默看着,默默看着一个可怜的生命得到唯一一次解脱,泪如雨下。怔忪出神间,身子却突然被人用力扯了起来——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他。

静静看着揪住她手臂的男人,小蝉没有因为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而叫出声。天色阴暗,却仍是可以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神情。眼前的男人像是疯了般,怒气充沛了整张脸,通红一片。这个男人,是她现在的男人。曾几何时如木头般的他,会像这样为了她而抓狂。她忍不住笑了,为心里那份混淆着甘甜和酸楚的感觉——直到男人咆哮出声:“女人!你给我记着!你只能是我的!别弄脏了你自己!!”

——别弄脏了你自己。

李勇喘着气,不停地喘着,看着依然微笑却又不发一言的小蝉,慢慢松开了揪住她的手。小蝉抬起另外一只手,一巴掌“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脸上。他瞪大眼,嘴巴微张着,不敢置信。另一记耳光却又转眼打了过来,第二声脆响——还是一样的手,还是一样的地方。

他怔然望着小蝉,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蝉止住笑,一字一句地道:“第一巴掌,是为了他。第二巴掌,是为了我自己。”说着娇笑起来,花枝乱颤,“瞎了眼,咯咯,我真是瞎了眼。”

李勇神色一凝,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看见小蝉已经蹲下了身子,似乎想要扶动杀手的尸体。怒意再起,他伸出手一把揽住女人,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一跃而起,踩着破碎的屋瓦,在“哒哒哒哒”的声响中往“乐居”酒楼的方向奔去。

揽住小蝉的手臂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痛!李勇望过去,发xiàn

她却是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很用力,已经出了血。这个女人,竟然会为了其他男人而对他发狠!他眯起眼,有着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口,特别的难受。他相信,等回到房间,他一定会让她后悔!

仿佛知dào

了自己的过错般,小蝉突然松开了口,然后伸出香舌,tian着那个被自己银牙弄出来的伤口,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他这么看着,心痒痒。

回到房间的小蝉似乎变回了原来的贤妻,细心地为李勇不再淌血的肩膀包扎。当然,还有她银牙整出来的伤口——李勇臭着脸,故yì

把带有她牙印的手臂举到她眼前。小蝉看着,掩嘴直笑,末了,也一样细心地包扎起来。

不知dào

是不是有意的,李勇觉得她包扎牙印的时候特别用力,像是要报复般。李勇皱了皱眉,轻哼出声。小蝉包扎完毕,剪水清眸柔和地望向他,笑道:“乖,不会疼的了。”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李勇偏过脸,没有吭声。

小蝉见状一笑,绕到他面前,羞答答地挨近:“好嘛,大不了,晚些时候好好服侍你。”李勇哼了声,却是脸色稍缓。小蝉妩媚地笑着,施盈盈走到桌子边,背对着李勇,缓缓倒起了酒。

可能是心情还没有太稳定的缘故,这次倒酒的时间比一般时候要长,仅仅,是两小杯的酒。李勇没有偏过脸去看,因为他觉得现在就该是她为自己的过错赔罪的时候,所以他等。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杯酒递到了李勇面前。

李勇接过酒杯,望向小蝉,后者娇笑着举起另外一个酒杯道:“坏蛋,喝了这杯酒,你就要更加疼惜我,知dào

么?而我,也会只在意你一个人,永永远远。”小蝉说着,仰起俏脸喝下了手里的酒,一滴不漏。

李勇看着红润可人的小蝉,道:“你这女人,总是知dào

怎么讨我欢心。”释然一笑,仿佛去了心头诸多烦闷,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小蝉的巧手便是在这个时候猛然拍在了李勇握着酒杯的手上。

酒杯拿握不稳,砸到了地上,碎成几片。李勇诧异地望向小蝉,后者却是一脸愤nù

地尖叫起来:“你也配喝我这杯酒?!不!你不配!你一点都不配!!你只是个什么都不知dào

的蠢驴!!畜生!!”小蝉尖叫着,突然倒退几步,仿佛担心李勇会伸手掐住自己那纤细的脖子。

的确,李勇在那瞬间是有着这种想法,因为她的举止实在让他抓狂!可是他的瞳孔却是猛然间扩大,几近窒息,因为她的嘴角突然溢出一条血丝!黑色的血丝!

这酒,有毒!李勇看着摇摇欲坠的小蝉,惊骇欲绝!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逝

如果有些事你其实并不知dào

,就一定不要说你知dào



“你不要过来——!!”尖叫声,仿佛一个碰见流氓的女人,不,或许更甚。李勇握紧拳头,看着眼前开始逐渐虚弱的女人,却硬是迈不出第二步。不只是嘴角,便连耳朵还有鼻子都开始冒出污黑的血丝,小蝉黯然着,摇摇欲坠。李勇全身冰冷,曾几何时自己一直发誓着不允许她受丁点伤害,而如今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他怒吼出声:“女人——!!”

小蝉吐出一口污血,撕声裂肺地尖叫:“你以为我会爱你?!你以为我会爱上一个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更何况是个只懂杀人的人!蔑视人命的畜生!!”李勇的手在抖动,在不停抖动,说不上是生气,亦或者伤心难过,只是脑子空白如一张白纸,任由着什么在上面践踏。

小蝉柔软的身子半趴上桌子,神色凄苦着,惨白的纤指无力地摆放着,声音开始虚弱了:“我只是在玩弄你,你知不知dào

?我要让你爱上我,然后尝试下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你一年前带给我的痛苦我今天就要双倍还给你……”话音未落,身子已经颤抖着再也无法控zhì

,便欲倒地。男人便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她,她尝试挣扎,却是再无丝毫的力qì



李勇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悔恨和不甘:“女人!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只要你还活着!你想我怎样都行!只要你还活着!”李勇吼叫着便欲拦腰把她抱起。小蝉却是在这个时候猛然朝他的脸上喷了一口黑血!李勇僵直着身子,双眼透过湿粘着黑血的额发望向小蝉,小蝉一字一句地呻吟:“我活着,生不如死。”

——我活着,生不如死。

门外突然有着什么闪了一闪,像是破开黑暗帘布的利剑,光芒映照在小蝉惨白的俏脸上,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似曾熟悉的眼神。伴随着天外传来的雷鸣声,耳际嗡然间思维却已穿越了时空的枷锁,看见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剑,那双饱含绝望和哀求的眼睛。

一个男人倒在他无情的剑下,她在旁边,看着无法阻止的一切。

他成了第二个她。

记忆里的轮廓依稀着与眼前的伊人重叠,像是得到了解脱的蝴蝶,她的小嘴在闪烁的雷霆光芒中一张一合,仿若无声无息的剑,一剑又一剑:“与其还要我活着,不如用你的剑杀我。”闪电,雷鸣,一切突然间成了空虚,似乎就要下雨。

果真就下起了雨。淅沥哗啦的声响像是酝酿了很久很久的一滩死水在拼命地倾流。

李勇看着凄然笑着仰起俏脸的她,脸上有着什么流下,冰凉冰凉。然后看见小蝉的眼睛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她伸出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说着什么,宛如梦呓:“你,哭了。你哭了么?”他没有回答,只是全身颤抖,轻轻抱着她,像一个孩子。

小蝉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戚:“咯咯,你哭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咯咯,现在你体会到那时候的我是什么心情了对吧?咳,咳……”低下头咳嗽着,她软弱无力地道,“相公,相公你看到了么,我为你报仇了,报仇了。”声音更弱,也更悲戚,听在李勇耳朵里却是益发鸣响,“可是相公,我有罪……我背叛了你……可是我,我控zhì

不了……我真的控zhì

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爱上他,爱上你之外的男人……我有罪……”

小蝉死了。

阴暗的天空,雨淅沥哗啦地下。

李勇跪在城外林里,嘶吼着咆哮着,歇斯底里,满是鲜血的手不停地扒着肮脏的泥土,身前已经有了一个坑。小蝉开始冰冷的尸体就在坑旁,惨白的俏脸,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笑意,一抹略微遗憾的笑意。

小蝉最后还是死了,死的时候带着笑。

可是她的笑对他来说却又会是怎样的一道伤痕?

李勇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只知dào

要挖一个坑,然后把他最心爱的东西放进去,盖上肮脏的泥土,还有这一切,无论怎样对她来说都是种磨难的一切。他要扒开那些又黄又臭的泥土,他要用力地扒,手指传来的痛楚已经没有了丝毫意义。

他的心一直在下着雨,一直都在在下。

痛,已经不是他能感觉得到的。他的脸上除了雨水还是雨水,耳朵旁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他听着淅沥哗啦的声响,突然想好好地睡一觉,抱着小蝉冷冰冰的尸体,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就在那肮脏的泥土里,就在那个用手扒出来的坑里,永远地睡着。

雨声,还是雨声。

哗啦啦——哗啦啦地下。

李勇全身一僵,原本混沌的脑海猛然间清醒,原以为已经被自己封闭的五感,突然非常清晰地告sù

自己:身后有人,一个人。这是何其玄妙的感觉——他没有回过头去看,却是知dào

一定有人站在身后不远处——哪怕雨势再大,声音再响。

可是他的背却是在不停地泛着寒意——因为这种感觉并不是他自己创造,而是身后的人硬塞给他的,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声音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她怎么死的?”

声音似乎很小,比雨声还要小,听在他耳朵里却是非常清晰。李勇站起身,任由急雨继xù

砸在身上,心里却是异常平静。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或许他不会遇见她,便也不会发生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事了。

李勇缓缓转回身,无神的双眼透过厚重的湿发望向来者。

是吧。

Lang子小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手的尊严

清清冷冷的雨水,刺骨的冰寒。

李勇静静站着,看着小剑。雨狂如吼狮,水珠践踏在李勇的脸上,宛若鞭挞。黑而厚重的额发湿粘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望眼欲穿。寒透的雨水寒透的衣服寒透的眼,寒透的眼却是突然间失去了那个人的身影。很突然,很自然,李勇的眼睛甚至连眨都还来不及眨,小剑已经消失——就像不曾站在那里般。

就在这一瞬间,李勇寒透了心。

小剑那特有的带着些许平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她很安静。”

死的时候很安静。

——我就要死了,你开心么。

小蝉凄然的笑意依然停留在脑海里。李勇心神恍惚着,转回身,看着从小蝉尸体旁边直起身子的小剑,听着小剑再次提出的问题:“她是怎么死的?”李勇听着,静静听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快意:“她怎么死的?哈哈哈哈我杀死的!是我杀的!哈哈哈哈——!!”

蓦地,双眼一花,伴随着腹部传来的剧痛,李勇“呼”的一声身子倒飞,在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背部已经重重撞上了粗糙的树身,疼痛感致使他闷哼出声。可是他的身子竟还来不及顺着树身滑下,一只手便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

李勇硬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怔然望着冷眼相向的小剑。

小剑一字一句地开口:“清醒了吗?”

清醒?对,他很清醒,他一直都很清醒,一直都是。

李勇道:“小剑,帮我一个忙。”

雨还在下,一直下个不停。

似乎是要洗涤这一切的罪恶,包括他,还有杀戮。

再次回到古铜巷,发xiàn

离开前的情形尤在。面具男的尸体还在。面具男的剑也还在,和它的主人一样静静躺着。李勇望向被雨水洗涤后依然呈现着黑色的墙,看着那把没入墙壁的剑,那把对自己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剑——那是他的剑。

他的剑也还在。

踩着冰冷的雨水往前走。尸体的血被冲淡,化开,无法沾染太多悲戚的颜色。但是李勇的心已经被沾染了,满满的血色。满满的,就像开了封的酒,沿着无言的剑刃倾泻一地。这场倾盆大雨里却是没有了酒的味道,还有血腥。

李勇走近没入墙壁的剑,伸出手用力拔了下来。剑刃在颤抖中发出低低的悲鸣声,四溅而开的雨珠,有一两颗溅上了他的脸。他的脸已经在雨水中惨白一片没有丝毫的血色。古铜巷是个被遗弃的地方,没有人烟。站在里面的他,还有躺着的尸体。被遗弃,都是。

“也许你是对的。”李勇低头看着面具男那丑到极点的脸,这么说着。这里没有人会来,也不会有人知dào

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更何况,他们是杀手,是福星也是灾星。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便会连街头饿死的狗都不如。杀手死的时候,就像被踩死在脚下的一只蚂蚁。

悄无声息。

——你以为,你还是杀手?

她的目光是充满讽刺的,是足以把他打落地狱的蔑视。他这么看着,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发xiàn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可笑。自从遇上了那个人,那个叫小剑——现在正应自己提出的请求守侯在女人尸体身旁——的男人。

或许错的不是小剑,也不是小蝉,更不是面具男。错的,该错的本就是他吧。

李勇把剑归鞘,连带面具男的剑一起。等到他弯下腰,把杀手那具冰冷透彻的尸体背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准,就像是正在下起的雨水,淅沥哗啦着却是转眼没有了痕迹。

如果他没有回来,如果他放任着杀手的尸体停留在这块被遗弃的地方,会怎样?结局,又会是什么呢。杀手也是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也一样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尊严,还有原则。更何况,不完整的面具男和他比起来,却是更像一个真zhèng

的杀手。正如她的蔑视她的讽刺,她说了什么,她说他已经不再是杀手。

被洗涤的巷子,黑了一条又一条的路。

李勇背着杀手的尸体,走着,抬头看着下若急箭的雨珠,握有两把不一样的剑。

小蝉和面具男并排着躺在泥泞的坑里,很安静。

李勇看着手上的剑和面具,静静看着。许久,轻轻一抛,手上的东西便落了下去,落在了面具男的身上。不是自己的东西,没必要留着,因为即使留着,也始终都不会是自己的。

永远都不会。

——把我和面具男葬在一起。因为我们欠他的,已经多到无法偿还。

你明白么。

两个自私的人,一样自私的想法。

总是要有人去承担的——潜意识的罪恶。

那时候的小蝉笑若春水,仿佛忽然间她心底所有的痛楚所有的悲戚都得到了安抚。

——你明白么,大坏蛋。

伸手推下去的泥土缓缓盖过躺着的两具尸体,盖过小蝉那抹动人的微笑,李勇失去了一切,除了他自己。被肮脏的泥土所掩盖的,在泥土下面总会得到解脱。亦无论是小蝉,还是面具男。

而李勇则是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当他拿起自己的剑,转回身却又发xiàn

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那个看起来心情似乎比他还要糟糕的Lang子,那个披头散发的Lang子正直直地看着他,然后开口问着:“你喝不喝酒?”

他抬起头,看着阴暗悲戚的苍天,在磅礴的大雨里依稀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说着些什么——“我想喝茶,现在。”

第一百二十章 决裂

事情最残忍的是在你拔出了剑时,才发xiàn

一切已经太晚。

“一品”店,似乎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要会品尝一些什么或者已经在品尝着什么。

小剑和李勇是踏着雨水走进来的,全身湿透。

而雨还在下。

雨还在淅沥哗啦地下时,小剑却是看着坐在正门对里桌子边上的两个人,有点惊讶。因为那是小高,还有天真无邪的少女。小高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们会来这个地方,怔了怔。倒是天真见着他们,乐得直挥手,只差没有高声嚷嚷。

李勇率先走了过去,背对着正门的方向坐下。

小剑看着,耸耸肩膀。

喝茶,其实是件很温馨的事。

特别是和朋友一起。

小剑坐着,和小高谈笑风声,嘴里喝着清甜的茶,视线却是不停地在小高和天真之间移动。小高略微困窘地笑着,盯着小剑的眼神带有些许警告的意味。天真微微晃动坐着的娇躯,桌子下的莲足前后摆弄,睁着大眼左瞧瞧右瞧瞧,咯咯直笑,可是笑的什么,也许她自己都不知dào

。李勇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杯子里的茶,只是静静看着,却是没有喝上一口。

雨声听着让人觉得心情很平静。而这一幕,自然更是让人看着看着便有了莫名的感触。

如果,小高没有问起小蝉。如果小高没有带着笑意问起以往跟在李勇身边的那个女人。如果小高没有问他:“小蝉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如果没有,或许这一切都是好的。

李勇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就像在说着无关于己的事般:“她死了。”

天真发出惊呼声——即使她并不认识小蝉。小高拿着茶杯的手僵直在半空,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只不过不知dào

,是不敢相信小蝉的死,还是李勇的漠然。

小剑喝茶。

而转变,就是在这个仿佛时间停滞的刹那。

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女人。撑着一把青绿色的竹伞,伞的边缘有透明的雨珠滴落。

小剑是第一个看见的,因为他正对着门口。他不认识那个丫鬟模样并且把伞收起来的女人,但是他认识另外一个,另外一个他绝对不能忽视的——即使她现在的脸上裹着面纱。

或许是察觉到了小剑古怪的神色,李勇若有所思地转回头,看见了那两个女人。他微微皱眉,喃喃着出声:“秦月?”也许他是在奇怪秦家二小姐为什么会在这种下雨天跑来这里,也许他奇怪的还有些别的什么。

而小剑的声音却是在这个时候从脑后一字一句地传来:“刘小芳。”

李勇脸色大变。

秦月就是刘小芳,刘小芳就是秦月!

——大坏蛋,小心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小心她。

虽然垂死的小蝉没有明说,可是李勇懂,她的眼神他不能不懂!就和死去的面具男的一样,作为杀手!所以李勇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双眼盯着那个女人的同时伸出了手,手搭在自己的剑上!但是李勇没有出剑,他无法出剑,因为另外一只搭在他剑柄上的手!

李勇猛然转头,怒吼:“小高——!!”

小高只是伸出手,沉默着没有吭声。

天真很惊奇地看着,仿佛他们在演一出戏,一出她看不懂的戏。天真嬉笑着拿起小高放在桌子上的剑,递向小高,嗔道:“小高,你好笨喔,你的剑在这里啦——”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搂住她纤细的腰,随即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身子已经随着腰际传来的力道腾空,倒掠。

“砰”的一声巨响,桌子在天真惊骇的目光中炸裂开来,而李勇和小高却是齐齐翻身跃起——小高的手离开了李勇的剑!李勇的身子尚且在半空时,剑已出!带着莫名的憎恨,带着必杀的信念,李勇人剑合一直直刺向裹着面纱的女人!

青绿色衣裳的丫鬟往前跨出一步,挡在女人前面,尖叫:“大木头你敢?!”

李勇的剑最终没有刺下。不是因为那个丫鬟,而是因为站在她们前面的男人——小高。小高的眼神很平静,而瞳孔里面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只是没有人可以看懂。李勇就看不懂,所以他只说了一个字:“让!”

小高笔直地站着。

李勇指着他的剑在不停地抖动,他突然觉得他需yào

另外一个理由,所以他转回了头,目光掠过不知所措的少女,落在她旁边的小剑身上。小剑却是没有看过来,而是偏移着视线,想着什么想得入了神。

李勇突然间懂了。

“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李勇走了。

李勇拿着自己的剑,独自一人迈出了店门。那时候,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后来小高也走了。就在李勇离开不久,他沉默着转身往门外走去。天真惊慌的声音传来:“啊!小高,等等我!”抱着小高的剑,四顾着又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伞,小跑步跟了上去。

小剑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小剑回过神的时候,裹着面纱的女人已经走至跟前,默默地看着他。小剑笑了,他不能不笑,即使他现在似乎一点都不想笑,一点都不想。小剑撩开湿重的额发,笑道:“你的名字可真多,你说我是应该叫你秦月还是叫你刘小芳?”

裹着面纱的女人轻吐芬芳:“对你来说,不都一样么?我知dào

你懂。”

可是,小剑真的懂吗?

小剑跨了几步,走至她身侧的时候,转头望向她,笑着:“你也是来喝茶的呢。”裹着面纱的女人回望着他,清眸流露迷离的神色,却是没有出声。

小剑跨进雨帘里。

裹着面纱的女人静静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神闪烁。把银子赔偿给掌柜并且向其他客人道歉后的丫鬟提着伞走了过来,略微黯然地看着她:“小姐……”

裹着面纱的女人仿佛没有听见般,只是轻声碎唸着什么,只是发出梦呓般的自语:“小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转变

天真撑伞,在跑。娇喘着,仿佛雨比人还要大。

灌满雨水的路上没有了人。道边的门锁了一扇又一扇,偶尔开着的,有着什么清香却是飘不出来。也许会有几道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以及竹伞没有抵挡住的于是被水侵袭的下摆,湿漉着紧贴小腿,隐隐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当然还有穿在脚上的湿透的鞋子。

天真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小高离开得很突然,突然得让她在追出门外后才发xiàn

只能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她是不知dào

他怎么了,她也不知dào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演一场戏。她只知dào

她突然觉得小高像是又要抛下她一个人般。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总感觉有着什么人在盯着一路奔跑的自己。虽然她还有点小,但是有些事情她不能不懂。

天真提着裙摆,觉得心快要跳出来。

小高,你在哪里。

天真往前跑,希望可以在前面转角的地方就看见在等待她的小高。她想,小高会等她的,一定会等她的。因为他说过的,他说过只要她想,他以后会带她去更多的地方。

天真一直都相信着这不是一个谎言。

对么,小高。

雨声倾斜着终于倒进了耳朵里,轰隆着鸣响一切。她娇喘着拐过转角,看见了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背影像是一座山般笔直地站着,笔直得甚至有点僵硬。天真为这个想法揉了揉眼睛,可是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糊涂了。如果不是糊涂了,那她怎么会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她也很喜欢的人,和小高一样,但又有所不同——她看见了小剑。

小剑和小高面对面站着,中间隔有几米的距离。天真看不到小高的表情,但是可以看见小剑的。小剑站得很自然,表情也很自然,笑意似乎从来没有在他脸上消失过。至少从她看见他们在对峙时起,直到小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小剑的笑依然是那么温暖着,带给她欣喜的安宁。即使现在的小剑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

小高也全身上下湿透。

小剑不是还在店里面吗?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天真又再揉起了眼睛,随即明白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什么再次睁眼,小剑却已不见?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小高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站在那里,像一座僵硬的山——如果耳边没有回响着小剑的声音,如果耳边没有回响着那句话,或许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有兴趣的话不妨去一下临风庙,梦烟应该会在那里。”

小剑的声音还在这里,而人早已不见。

全身湿透的小高站得笔直。

天真怯生生地迈开莲步。在快要靠近小高的时候,忽然张开小嘴差点惊叫出声。因为小高的转身,以及他的拥bào

。很突然,也很粗鲁。她的竹伞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拥bào

而挣脱纤手,倒扣在地上,最后被残暴的雨水肆虐。

天真轻吟着,在他那带着寒意而又火热的胸口仰起小脸,嗔叫:“小**嘛?瞧你,把伞弄掉了啦——”话音瞬间遏止在他的嘴里,她瞪大眼,突然没有了呼吸的念头。任由雨水淅沥着下,打在身上——却又发xiàn

并不太多。其实,小高的肩膀真的很宽。

她迷糊着闭起眼,失去竹伞的小手胡乱着揪住了他湿漉的衣摆。

第一次明白天地原来真的会旋转。

可是这一切来得突然,离开得也很突然。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小高已经离开她微微发痛的嘴唇。她睁开迷糊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的眼神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天真,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会再抛下你。

小高是在为他突然的离开而道歉吗?天真的一只纤手被小高握着,另一只手提着没有被遗落的伞,跟着他往前走。她一直在想着,一直在想着,可事情总是突然得就像刚刚停止的雨,一瞬间便没有了声息。

雨停了。路上的洼水清澈得可以倒映任何它可以倒映的东西,但是在她的眼里洼水还是很黑,因为天空没有停止过阴霾。即使雨停了,云还在。

合上的门重新被一扇一扇地打开。有的走出来了人,有点飘出了清香。还有的,点起了昏暗的灯芒。

鞋子踩在水上“啪啦啪啦”直响。

天真没有了空闲的手去提起湿透的裙摆。

她也没有了空闲的心神。

她一直在低着脑袋,一直在低着。她想学那些千金小姐,学她们那样搓弄自己的衣摆,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娇羞以及对他的些许埋怨。可是她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小高吻了她。

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女人?她是不是已经成为小高的女人?就像燕姐姐和语珠姐姐她们说的,她们想的,还有一切的一切。小高想到的,一直都是她吗?

她偷眼瞄了上去,心儿却是在与他充满笑意的眼神相碰时差点蹦出胸口。

她索性瞪大眼,嘟起小嘴嗔道:“你还敢笑?”小高立kè

一本正经地板起脸,目视前方。她看着,不能不笑出声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小高总是可以轻易地让她开心让她笑,或许这就和为什么当他咬她的小嘴时她会觉得有种昏眩的感觉一样。

“小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怎么觉得好象走了很久似的?

小高停下。

她疑惑地仰起俏脸,看见了略微古老的木匾,以及上面的字:“临风庙”。

小高的眼神里带有让她心动的温柔。他笑着,声音仿若破开水面的波纹,一圈又一圈:“小剑说,梦烟在这里。”梦烟?她歪着脑袋,想不出他说的是谁。

他继xù

开口:“对,梦烟。”

神算子,梦烟。

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是女人,她想。这么想着,便瞪眼瞪向小高,嘟起小嘴:“我们找她做什么?”小高看着她,却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因为突然从庙内走出来的两个人。他们穿着一蓝一绿的服装,声音不一样,却很整齐。他们整齐地问着:“你们是来算命的吗?”

她看着那两个人,惊呼出声:“啊——!武当的那两个狗熊——!”不知dào

是不是眼花了,她突然发xiàn

那两个人的嘴角在不停地抽动。一个人的嘴角怎么会无缘无故抽动呢?

看来真的是眼花了,她想。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发

虽然已经停雨,但云层尤厚,依稀还能听见沉闷的雷鸣声躲在云后。

雨停了,风吹在湿透的身上感觉并不好,不过,总还是比在雨中独自行走受尽人们种种目光要来得好。至少他是这么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雨声,没有看过雨水,这么想着,似乎已经忘记了下雨的感觉。雨是很清净的东西,清净得可以让人没有了丝毫燥意。

路上的人多了,开始陆续着走过一些。但没有人会对他注目,偶尔掠过的几道目光也仅是带着几分诧异。或许是在惊奇,惊奇他是从哪里来的笨蛋,不会躲一场雨。或许是吧。仅仅是一场久违的雨,他却是没有了可以躲的地方。

这么想着,不自觉停下来,仰起头却是看不透那阴沉的苍天。

那么所谓的家,又是什么。

对他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家,每一个地方也都是他的家。无家可归的孩子总是可怜的,但是他已经不是孩子,也不会再是孩子,对吧。雨已经停止了咆哮,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便就是在下雨的时候,他也一样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清楚楚。

他不能不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他不能死,绝不能。

没有一个人会希望自己还在活着的时候就想到了死。

他自然也不例外。但相比之下,他现在却是宁愿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因为他总觉得,现在活着太累。既然要活得这么累,倒不如放手。只是他松不开,因为手里的剑。他没有一刻不在问自己,自己需yào

的到底是什么。酒?剑?朋友?还是说——只是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

低下头,目光落于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前不远处的男人身上。那双温煦的眼神,如斯平静。平静得就像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在身上,没有了一丝寒意。他笑了——他能不笑吗?或许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带给他心情愉悦的理由。

是吧,秦风。

秦风还是那副很随和的样子,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如果你再这么胡闹,总有一天你的身子会垮掉的,小剑。”

——小剑,不要再像一个孩子那样对待自己。

习惯性地耸耸肩膀,习惯性地笑:“等到那一天再说吧。你,不陪着她?”视线里的秦风,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声音听起来却是带着些许无奈:“你觉得我会让她处于危险的境地?小剑,我只是来找你,让你上我那里呆到这场雨过去,只是没想到突然停了。”

目光落在秦风提着的两把竹伞上,他摸了摸鼻子。他总会在某些时候忍不住要摸一摸鼻子,比如现在。看着秦风,他苦笑道:“她不会乐意的。”秦风笑了笑,道:“所以说,她是女人,我们是男人。”

或许便是如此吧。不觉然又再抬了起头,看着厚重依旧的云层心神恍惚。

秦风的声音却又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秦风说了什么——秦风说:“小剑,这雨还是要下。”

只要还有这般沉重的云,就一定会再下雨。

慕容府现在就在下着一场理不清的雨。

慕容燕看着发生在大堂的一切,试图让自己保持一如既往的漠然,却发xiàn

那只是徒劳。即使她在其他人看来再平静再冷漠,她的内心却还是无可抑制的波涛汹涌。至少,她自己知dào



她只是想不明白,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她印象里,三娘不像是那种会不守妇道之人。可事实便是,三娘现在就跪在大家面前,低垂着头身子在发抖。一起跪着的还有一直跟随着三娘的李管家。而李管家的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与三娘暗地苟合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正全身发着抖。

高大魁梧的男人,如今头却是比娇小的三娘低得还要低。

揭发这一切的,是何霄。

何霄现在就站在慕容绝天的旁边,平静地看着跪在前面的三夫人和李管家。二夫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看样子似乎早已知dào

这一切。而现在,只是在看预料中要发生的事。慕容语珠坐在二夫人旁边,皱着眉。

慕容燕坐在她们的对面,心神飘忽。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却是慕容风。因为他竟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发抖,不敢看任何人。似乎在他看来,发生的这些可能会是一种传染病,会传染给他。

慕容绝天背对着众人,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其他人也没有出声,似乎只要一出声便会把什么给打破。而且,会破得很严重。沉默,沉默了许久。慕容绝天终于开了口,但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慕容绝天只是说了一句话,仅只一句:“阿霄,送三夫人到内院。以后若无他事,任何人不得踏进内院半步。”

慕容绝天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自始自终没有看众人一眼。

三夫人的声音尖锐地响起:“相公!!——”也许她是希望自己的罪孽可以被宽恕,可是大堂里除了她自己的尖叫声,再无其他声息。李管家张开嘴,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死在了何霄的掌下。

对此,没有人有所异议,即使是三夫人。因为慕容绝天的话里没有提到李管家,因为慕容绝天不喜欢提起死人——所以李管家只能是一个死人。

三夫人是在何霄唤进来的家丁们拖拽下离开的,尖叫声似乎没有断绝过,直到消失。

慕容燕便是在尖叫声消失的时候回过神来。而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xiàn

大堂里已经没有了人,包括李管家的尸体。这个时候的大堂,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其他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dào

,真的不知dào



她只知dào

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很安静。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震撼

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如果你不去留心,让你莫名伤感的事情便总会发生。

为什么天上的云还这么厚?为什么心情是那么的糟糕?为什么,为什么她却又能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冷静,一如既往。为什么呢。为什么。还是说,她从一开始便只能这样。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想要的永远都不会有。

慕容燕轻移莲步,在走廊上。泻下的阴霾冷光里,朱红色的柱子缓缓地过了一根又一根。却是远远听见沉闷的雷鸣。入目冷清。她想,也许她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做不了。做不了的事情始终都会成为一根刺,拔之不去。没有权利没有资格的她,在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只是一根刺?

她不知dào



推开房间的门,在嘶哑的声响中看见站在里面一声不吭的小翠。

没有变的牌匾,没有变的“临风庙”。

与小高一并从庙里面跨出门口的天真嘟起了小嘴,随即止步。小高疑惑地望向她,后者瞪眼道:“她是骗人的。”天真说的自然是帮他们算命的人。小高笑了笑,道:“神算子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天真跺脚,闭眼嗔叫:“我不管,不管,就是骗人的!”

他们算了什么?结果又是什么?里面的人便真的是神算子,梦烟?

小高沉默,想着些什么。天真仰起俏脸,眼里有着什么在流动。

小翠轻轻地扣上门,随即静静站着,低着头没有看慕容燕。慕容燕的声音带着些许漠然,她问着:“小翠,你怎么了?”小翠摇摇头,没有出声。慕容燕四处扫视了下,看见搁在梳妆台边上的香炉,里面点有一柱香。

阴冷潮湿的时候,虫子会很多,点上香驱赶一下感觉自然会好些。这是作为丫鬟的小翠以往便一直进行的工作,也许不管是对慕容燕还是对小翠,对她们来说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一次,慕容燕忽然觉得想说些什么,而且她也这么做了:“辛苦你了。”

小翠的身子颤动,随即平复。也许是没有想到她一直服侍的大小姐会和她说出这样的话,也许还有别的,别的什么。其实慕容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至少在她印象里,失去娘亲后的她似乎已经忘了这些字眼该如何去发音。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吧——那个让自己无所适从的男人。

慕容燕缓缓迈开莲步,目光黯然着想着些什么。娇躯却是在接近床沿的时候猛然一颤,脚步微跄,随即伏趴在床沿,她略微诧异地转回头,看着默然抬起头的小翠,看着后者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说了些什么。

小翠说:“大小姐,对不起。”

——小高,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天真就像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目光闪烁,一副你说错话我就大哭的模样。小高无奈地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了。”天真抿了抿嘴,随即皱起柳眉,很认真地道:“我不喜欢那个算命的姐姐,她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小高哑然失笑:“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叫她姐姐?”天真眨了眨眼,疑惑:“因为她看起来好象比燕姐姐她们大啊,我不应该叫她姐姐吗?”小高笑着摇了摇头,道:“也罢。其实她没有说错,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危险。”天真嘟起小嘴,没有吭声。

小高继xù

道:“但是她不也说了,如果我们想,也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吗?”

天真拉起小高的手,露出甜美的酒窝。

——大小姐,有些事你并不知dào

,但是我不能说。对不起。

鲜红的血液飞溅,倾泻了一地。

倾泻了一地的伤悲。

小翠高高举起的匕首,闪烁着寒芒——最终落下,没入她自己的胸口。慕容燕漠然看着一地的血红,漠然看着静卧在地上的小翠,目光却是笔直地穿透了一切。她的心神已经飘远,有着什么已经碎裂,还有着别的,别的一切本该或不该发生的。

——脸上有着伤疤的他虽然很丑,看起来也很凶恶,但是他对我很好。

跪倒在地上的小翠,在笑。仿佛胸口插着的匕首只是虚设。衣服早已血红一片,她似尤未知。只是笑着,说着什么。小翠说了什么,小翠说:“我知dào

在他眼里我可能只是个可以被利用的人,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上天一直都没有眷恋过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始终都只会是奢望。既然他注定要死,我便也注定要跟着他去。”

至少那样,她和他才可以永远在一起。而且,没有了所谓的利益或者别的,别的什么。

只是单纯的在一起。

——大小姐,我妒忌你。但是在这个地方,我最喜欢的也是你。所以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会是你的丫鬟,还是你的小翠。

鲜红的血已经开始渗透小翠的尸体。小翠的尸体也已经开始僵硬。

慕容燕漠然望着,回想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这一切,都错了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应验

命运,究竟能不能被改变——

又会有多少人,一直这么想着。

临风庙。

曾经风靡一时的寺庙,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一个尚且完整的废墟。一个再完整的事物,少了至关重yào

的东西,便永远都只会是废墟。而人,也一样。

神算子梦烟站在庙里,站在挂满蜘蛛网以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庙里。伸出莲花指掐算着什么,她娇媚的脸上洋溢着冰冷,冰冷的还有她那双仿佛看透世间百态的眼眸。梦烟突然轻声开口:“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小高会来这里找我?”梦烟自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且她也不会有这种嗜好。梦烟问的是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蓝一青。

那两个男人相视一怔,随即在他们神**动时,梦烟的声音又再响起:“我也知dào

,你们都很好奇那天Lang子小剑在我这里算了什么。”两个男人惊诧地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女人,听着从那个女人嘴里一字一句传出来的声音,“但是你们也应该知dào

,有些不该知dào

的事情知dào

了,便要付出代价。”

那个代价很有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在一起,那就一定要注意一个身上带有虎形玉佩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就近在眼前。

小高注意到的时候,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已经在前面不远处站着。那时候他们才刚刚离开临风庙几丈的距离,那时候天真还一直嬉笑着陪伴在身边。而转变就在小高的目光落于书生腰际的虎形玉佩那一瞬间——书生突然笑了。

书生笑起来的同时身形猛然一纵,跃上了旁边高高耸起的屋檐。小高低喝一声:“天真,呆在这不要动!”天真看着小高抽身跃离的身影,眨了眨眼。

“如果是我,是不是也一样要付出代价呢?”

梦烟全身一僵,看着跨进门口的男人,冰冷的双眼带过一丝骇异。这个男人会是谁?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小高离开之后,还是在小高进来之前?或者,就在她开始为小高算命的时候。梦烟拈指速算着,眼眸猛然间一张,尖叫出声:“大松小松!”

一蓝一青的松峰松影却是冷笑着站在两旁,没有丝毫出手之意。

男人叹息:“神算子啊神算子,错就错在你介入了不该介入的事情,而且——”男人缓缓迈出了脚步,“算命的人,永远都没有办法为自己算上一卦。”

梦烟捂着眼,手背渗下鲜红的血液,她的尖叫声带着骇然的歇斯底里以及绝望。男人的手里却是多了一把剑,松峰的剑。剑尖有血,落在了肮脏的地板,一滴,两滴。

“没有了双眼,你也不能再为谁算命了吧。”

天上的云层隐隐闪过蓝色的电芒,映照在潮湿的街上,屋瓦上,别有一种阴冷的感觉。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形形色色。人声,踏水声,还有着别的,别的小高说不上来的念头。小高站在高高耸起的屋檐上,像一只孤独的鹰,没有了翅膀。

书生不见了。

在小高跃上来的时候便已消失在他的视野外。然而更让小高震惊的,却是当他张望着回过头,没有看见本该站在街上的天真。小高的额头溢出冰冷冷的汗,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局,那么让他来这里的人又会是为了什么?

身后依稀有着什么落于屋瓦的轻微声响,小高缓缓转身,看见了在阴冷着发笑的书生。

小高最终还是成了落网之鱼。

直到男人离开,松峰松影才呼出一口冷气。

拾起地上的剑,看着瞎了眼瘫软在地上失声尖叫的神算子梦烟,松峰不无怜悯地摇头道:“别怪我们,我们还想活命。”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下来,换而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笑:“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命?”松影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怒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瞎眼的女人还能做些什么!”女人娇躯剧颤。

“不,你错了。”松峰却是拍了拍松影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种只要是男人便会明白的笑,“只要她还是女人,她便能做些什么。”松影微怔,随即露出同样的笑容。

女人脸色变了变,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笑而不答,便欲往女人伸出手去。女人却是猛然尖叫起来:“难道你们不想知dào

你们一直想要知dào

的秘密?!”松峰脸色一变,拉住了松影。神算子梦烟神色恢复了平静,随即一字一句地道:“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天机泄漏又有何妨。但是,这样的天机只能给一个人知dào

。”

“而且——”梦烟流着血的脸上露出一种妖艳的神色,“对于你们来说,我始终会是一个可以满足你们的女人……”

就在松峰神色微动间,松影猛然拔剑,剑身一瞬间搭在了前者的脖子上。

松影看着松峰惊骇的神情,沉声道:“大哥,对不起,以前什么都可以给你,但就这次不行。”松峰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大喝:“二弟你疯了!别上了这个贱女人的当!她是想我们自相残杀!”松影神色一震,随即收回了剑,转过脸怒目瞪向脸色惨白的女人。

可就在松影转过脸的瞬间,松峰的剑已经从松影的身侧刺入,从另一边穿了出去。看着圆瞪着眼回过头却又挣扎着说不出什么的松影,松峰冷笑出声:“原本我不想杀你的,但是你的做法让我不能不为自己着想一下。”

没有再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松影一眼,松峰直直地盯着瞎眼的女人,冷声道:“好了,如你所愿了。”梦烟冷哼一声,道:“你想知dào

什么秘密?是Lang子小剑的,还是小高或者其他人的?”松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仿若猎人看见了掉落陷阱的猎物:“不,我现在只想知dào

占有高傲的你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女人娇躯轻颤,随即娇媚笑着,摸索着解开了紫红色的外衣。

男人扑过去,把女人按倒在地上。

庙里传出男人刺耳的大笑声。

不停地走,跟着前面的人拐进了一条阴冷的小巷。

走在前面的人外号“笑面书生”,在江湖里算是一个人物,这点小高知dào

,但是小高不知dào

自己现在处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也不想知dào

,因为他一直都在担心着失踪的天真。

书生止住身形,指着巷子尽头的屋子:“她就在里面。”

小高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停下,高声唤道:“天真?!”

屋子里立kè

传出天真喜悦的声音:“小高!我在这!”小高不再犹豫,放开身形瞬间到达屋前,推开了木制的门。一团白色的粉末便在推开门的瞬间从屋内洒了出来——小高摇晃着身子,双眼迷糊着透过站在门内的壮汉看见了环抱着自己紧缩在角落的天真,完整无缺的天真。

天真眨着眼,神色间透露着疑惑,依稀间似乎还能远远听见她的轻唤声:“小高?”在意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身后传来了阴冷的笑声:“小高,给你看一场戏。”

可是小高已经倒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系铃人

郊外的树林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就像燃烧了的枯枝,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轻微的声响却又演变成破开苍穹的鸟啼。还有一两抹穿透云层的曙光。

即使是潮湿了的木屋,也还是秦风的木屋。

小剑坐着,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桌上有酒,有菜,还有剑。小剑的剑。小剑没有朝秦风夫妇望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似乎他现在的眼里只有佳肴。秦风亦如此,即使与Lang子相比下,前者斯文许多。

照就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秦风的女人。

雅淑没有吭声,也没有动身前的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所谓的男人,两眼阴沉得就像屋外的苍天。也许她是该说些什么的,但那两个男人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还是望过来了。

雅淑望着把碗递到跟前的小剑,神色微怔,视野里却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碗。雅淑妩媚的眼眸微微扩张,两个杀千刀的男人声音整齐一致而又斩钉截铁:“添饭!”雅淑差点把已经握在手上的勺子砸了过去。

秦风温柔地看着屈身添饭的妻子,道:“小剑,很久没有像这样和你一起吃顿饭了。”女人的娇躯微颤,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小剑把视线从女人身上转向秦风,笑了笑。

把添满的饭碗分别放到两个男人的前面,女人出声道:“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在另外一个人手里,你们还会坐在这里一起发酒疯?”杯里酒水还没有减少,他们已经疯了。至少,女人是这么觉得。

秦风捧起碗,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死的一定会是我。”如果真有谁可以杀得了他,那个人便一定是Lang子小剑。雅淑神色微动,Lang子却已经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剑,随手一扔。剑在微响中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屋子的角落。

小剑举起酒杯,与秦风的轻轻碰撞在一起。

女人坐着,静静地坐着,许久,云淡风轻地开口:“你们男人,真奇怪。”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我如此挂心,即使是我的相公。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和垂下的头发一起带给人悲凉的寒。李勇坐在滴落甘露的树底,抬头望,看那厚重的云层,似乎忘了捧在手上的酒坛已经开封。浓烈的酒香夹杂在泥土腐臭的味儿里,苦了所有的思念。

小蝉死了。小蝉还是死了。没有了灵魂,没有了躯体。最后便连思念也没有了言语的寄托。她那带着微颤纤手的柔感似乎还残留在脸上,她的目光似乎还有着被淹没在泪水里的遗憾,她的笑还在,她的声音还在。

她说了什么。她说:“大坏蛋,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

李勇目光呆滞地望着,想着什么。

没有了结果。

忧郁的脚步声像是磨得尖细的针,刺穿了耳膜。李勇转过头,看见了提着小酒坛,身形微颤神色不宁的女人。她那青绿色而又整洁的衣服,像是对眼前这一切的嘲讽。她的目光带着同情,带着怜惜,还有遗憾。这让他想起了小蝉合上眼的最后一刹那,如此的让人绝望。

女人怯生生地走近:“我是来陪你喝酒的。”

李勇冷冷地开口:“滚。”即使她只是那个女人的丫鬟,他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那种疯狂的杀意。

轻咬下唇,小青颤声道:“她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你不配。”

一瞬间的时间似乎被阴冷的风冻结,女人俏红的脸像是褪了色般惨白。她看着冷目相向的男人,举起了手——提在手上的小酒坛在与男人额头碰撞的刹那,七零八碎。

秦风走了出去,在听到划破苍穹的那一声啸啼后。一个尽可能脱离江湖却又可以得到确切消息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获取途径。只要秦风还姓秦,他便可以使用秦家的力量。

小剑看着远去的秦风,沉默不语。而当他回过头来,却是神色一怔。因为递过来的酒杯,雅淑手上的酒杯。小剑看着,扬了扬眉。

“莫非,你担心我在这杯酒里下药?”

小剑接过,一饮而尽,笑道:“你是他的女人,又怎会对我下药?”即便所谓的药,她已经下过一次。小剑相信秦风,所以秦风的女人他也应该相信。但是当他看清她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时,他发xiàn

他还是错了。

看着意识模糊倒在桌子上的Lang子,女人轻声开口:“你应该知dào

的。一个女人为了她的男人,可以做任何事情。”

这或许便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

潮湿的风呼进了庙。

依然是挂满蜘蛛网以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地方,却是多了两具尸体。

松峰像是条死狗般倒在地上,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临死的目光带着不甘和不敢置信。他的死很突然。就在他撕开梦烟的上衣,狂笑着把露出雪白肌肤的她压在肮脏的地上,埋头享用那醉人的清香时,梦烟用来盘发的金钗已经刺入他的太阳穴。

松峰到死都无法相信,一个瞎了眼的女人竟还可以杀了他。而他也在临死的瞬间,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像服侍相公般用一只手轻柔地摸索他的脸,并且任由他在她胸口肆意啃咬。

一个瞎了眼的女人,等的便是这一刻。

想要侵犯自己的男人在还没来得及占有自己前已经死在自己手上,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瞎了眼的女人,始终是瞎了眼。她摸索着揪紧已经撕碎的上衣,娇柔的躯体乱颤。陌生的黑暗把最后的光明遮掩得严严实实,再无声息。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像吹进来的寒风一样急促。

她忽然后悔了,后悔陪在身边的是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她始终是一个女人。她没有了要算命的人,也无法为自己算命。黑暗,恐惧,心头滋生的仿佛便是令人直坠深渊的绝望。她大口喘气,突然想高声尖叫,像一个正在被侵犯的女人般高声尖叫。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声带着稚气的叹息却仿若砸进了心湖的巨石,回荡着冲击黑暗:“唉,来迟了。”她全身剧颤,尖声叫着:“谁?!是谁?!是谁在那里?!”她的尖叫声久久地回荡,久久地回荡着,顷刻间她的耳朵只能嗡嗡地回响她的惊她的喜。可是到后来,她的声音也没有了踪迹。

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双脚在使劲,她能感觉得到她坐着的身形在后退。她还能感觉得到。是的,她还活着,还活着。

那个稚嫩的声音便又在这个时候响起:“是主人让我们来的。我是玉女,他是金童。”

玉女金童,金童玉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场戏

人最不想见到便是自己所珍惜的东西,硬生生被摧毁在自己面前。

小高是被凄惨的叫声惊醒的。

他迷糊着睁开眼,随即虎目欲裂——被撕裂的布片,横七竖八,凌乱不堪的服饰隐约飘有糜烂及些许血腥的气息。

娇小的天真没有丝缕遮羞的东西。粗壮的男人把她压着,抬起她挣扎着乱蹬的莲足,雪白而带着些许红润的肌肤肆意晃动,让壮汉发出更加快感的喘息。凄厉的惨叫声自天真的嘴里碎裂,无助的痛楚侵袭让她只能拼命挣扎拼命唤起内心最深处的寄托。

“小高——小高——天真好痛——好痛——!!小高——!!”

任何人在最需yào

被救助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最需yào

的人。

小高,你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天真。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说,小高已经放qì

了她。

痛楚,麻木。知觉像是背叛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泪水模糊的视野只有摇晃的屋顶,还有那副令人恶心的面孔。即使她再天真,即使她再怎么祈求心上人的拯救。她也已经清楚自己失去了一些不该失去的东西。

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小高的一切。

李勇猛然间从地上坐起。

衣服凌乱的痕迹以及残留在鼻尖的清香,让他微醉的意识得到了清醒。缓缓四顾,伊人已空。衣角粘有的鲜红触目惊心。他瞳孔收缩着,望向不远处的墓。

手掌贴上腥臭的泥土,狠狠抓起一把。

无法放开。

——她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他疯狂地扑上去,扯下小青的衣裳。小青白里透红的俏脸挨近,环手抱紧。她的眼神带着怜悯和迷离。她的声音仿若天外的铃音,如此的似曾相识而又撩人心弦。她说了什么,她说:“抱我,我就是她。我就是狐……小蝉。”

只要他会快乐,她是谁已经不再重yào



只要,他可以快乐起来。

秦风静静站着,站在门口,看屋里的人。

最要好的朋友坐在属于他和他妻子的床上,摸索着穿起衣服。他的妻子卧在里面,从被褥里露出润红的裸肩,看不到脸。饭桌上的酒杯倾倒,菜色酒香尤存。仿佛一切只是发生在瞬间。可事实上,他离开已经有些许时间。

他站着,发xiàn

心情很平静。

他可以很平静地看Lang子用颤抖的手把扣子扣了又扣。

他忽然很想笑。江湖公认的第一快剑手,竟也有连扣子都扣不稳的时候。可是他笑不出来,便连嘴角丝毫的抽动都无法做到。是,他做不到。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这种情况笑得出来。

他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Lang子扣上最后一粒扣子。

小高的心在滴血。

一直滴个不停,就和天真不停在挣扎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一样。他要动起来,他要咆哮,他要撕碎侵犯天真的人。任何侵犯天真的人都必须死!可是,他动不了!即使是用尽全身残留的力qì

,他也只能动一下,只能一下下!而这些,远远不够!他可以看到他的剑,他的剑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地上!

小高慢慢撑起上身,一点点,一点点地撑起。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一双脚,穿着白皙的靴,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冷眼相向的“笑面书生”,听着回响在耳边天真无助的叫唤,还有那阴冷的讽刺:“小高,这场戏你可是看得满yì

?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没开过苞的女孩享用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哈哈!”

刹那间的痛楚仿若冲破河堤的狂Lang,一涌而上!“啊——!!”小高怒吼着低头一口咬在自己肩膀上,紧接着在剧烈的疼痛中硬生生咬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巨痛让丧失行动力的身体得到了疯狂的力量,小高猛然爬起前冲,一把抱住露出惊骇神色的书生,然后张嘴便咬上了书生的颈部!

“疯子!!”书生惊怒,运劲一挣,手掌印上小高的背部,小高受力斜前扑倒!然而,小高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他的剑现在就躺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书生在小高拔出剑的瞬间脸色大变,随即双脚一蹬,往后急跃,跃出小高可以出手的范围!没有人知dào

小高是不是已经回复,他也不知dào

,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寻求这个答案!所以,书生退!

小高的剑笔直地刺出,刺进了侮辱天真的壮汉的脑袋,随即刺穿。

一脚把瞬间死去的壮汉踹开,剑松手,小高缓缓跪在蜷缩着哭泣的天真身旁,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接触到天真的肌肤,天真无助地尖叫:“不要——不要碰天真——天真是小高的——是小高的——”

小高猛然抱住天真,紧紧地抱住,颤声道:“天真,是我,我是小高。”

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天真缓缓睁开紧闭的眼:“小高?小高,小高——”在看见小高痛苦的神情后,天真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泪如涌泉,“小高,天真好痛,好痛——”小高轻拍着天真柔弱的背部,痛心不止。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他要安慰她,要告sù

她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没有人。可是当他张开了嘴,怀里的人却突然挣扎起来,随即前倾着把他转到了另一个方位。

小高的双眼掠过一丝疑惑。疑惑一个软弱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拥有如此力量,即便他的身体还没有全部回复,但他毕竟还是个男人。一个女人拥有超越男人的力量,是因为什么——小高在下一秒,脸色巨变!

因为他看见了阴笑着手上握有一把飞刀的书生!

“不——!!”

血溅,女人的身体陷入一瞬间的僵直,书生手上的飞刀已经不见。小高狂呼,泪下。怀里的天真软倒,嘴角溢出鲜红的血。

“小高,小高,对不起。”天真颤抖着抬起柔弱的纤手,抚上心上人的脸,“我不能再陪着你,不能,不能再保护你了……小高,你要好好,好好活下去……不要……不要再杀人了……我不想,你杀人……不想……”

小高流着泪,张着嘴,却是任何声音都发不出。他只能用模糊的视觉,看天真露出最后一抹微笑,仿佛带有圣洁的光霞。天真说了什么,天真说:“小高,天真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喔……”

她的微笑仍是那么的纯洁,没有人可以拥有这种微笑,现在是,以后也是。直到她合上眼的时候,微笑依然。也许,对天真来说,可以死在小高的怀里,已经足够。

不管遭遇了什么,不管怎样,她始终是属于小高的。

始终都是。

书生冷哼着转身往门口跃去,他知dào

他已经错失了唯一的机会,所以他走,他相信只要他还活着,便一定会有下一个机会。

只要他还活着。

书生的身形停滞在门口,僵直,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因为一个出现在门外的男人。

而男人的手掌不知dào

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印上了书生的胸膛。书生直挺挺倒下,再无声息。男人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向抱着天真目光呆滞的小高,仿佛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暴风雨前的平静。

男人停在小高前面几步之遥,一字一句地开口:“小高,拿起你的剑。自刎吧!”

斩钉截铁的语气,勿容置疑!

小剑走到木屋角落,拿起剑,离开,自始自终没有望站在门口的秦风一眼。小剑知dào

他应该说些什么的,他应该做一些解释。因为事情的真相只有他和床上的女人知dào

,秦风不知dào



但是他没有。

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他只是不想说。

跨出门口的瞬间,突然感觉风刺寒了许多。潮湿的空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也许,又会再下起雨。下起一场莫名悲戚的雨。

“小高有危险。”背后传来的秦风的声音平静得就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般。

小剑一步未停。

——自刎吧。

小高缓缓望向散发着杀意的男人,很清楚只要自己说个“不”字,眼前的男人便会把他撕裂,没有任何置疑的需yào

。因为天真原本是属于这个男人的。因为小高没有保护好天真。

小高张开嘴,喃喃自语,像是要说给一个已经离去的人听般——“不,我不能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日之变

为什么。只是短短的一天,变化却可以那么大。

慕容燕站在府邸的前院,漠然看着眼前悲戚的一切。

天真躺在由花围成的圈里,穿着平时最喜欢的浅白色衣裳,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很安静,很安静地躺着。天真已经不会再蹦蹦跳跳地扑进她的怀里,不会再仰起那可爱的脸蛋露出甜甜的笑容,不会再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不会,永远都不再会有。

天真死了的样子还是那么天真。

那么的让人痛心。

可即使她知dào

自己的内心已经陷入旋涡,她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无法控zhì

。为什么她不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像语珠那样为天真流泪?为什么?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只有她会忘记。

视线从掩面哭泣的慕容语珠转移到一直跪在大门的男人身上,慕容燕想起了什么。

这个男人,这个叫做小高的男人。

从何霄抱着天真的尸体回来便一直跪在那里。他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天真是被他糟蹋,他是断然不能跪在这里。但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因为天真。

小高已经跪了很久,但没有人去理会他。

慕容绝天沉着脸,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二夫人和慕容语珠在抽泣,慕容风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何霄在闭眼。丫鬟和家丁们也都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慕容燕却是漠然。

“你滚!这里不欢迎你!”慕容语珠的声音突然尖锐地响起。慕容燕回过神,发xiàn

慕容语珠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小高前面。而小高,却仍是低头跪着,一声不吭。

何霄便是在这个时候动了。

仿佛只是一个脚步的距离,眨眼间,何霄的手已经揪住小高的衣领,紧接着像是提起一件没有重量的东西般信步后退。小高像条死狗般被何霄狠狠地摔到花圈前面几步之遥,随即后者一脚踩上小高的脸,让小高紧贴在地上。

何霄抛下属于小高的剑,一字一句地开口:“你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何霄的这一脚很重,小高的嘴角已经流出鲜红的血。但是小高的两眼已经没有了神采,他的嘴唇只是在无意识地抖动:“不,我不能死,不能死。”

何霄的脚在转动,在小高的脸上转动,缓缓的,狠狠的。

对于这一切,却是没有任何人出言阻止,亦或者对小高进行辱骂。便连慕容语珠,也忍不住把头转向了一边。这一刻,是残忍的,也是悲痛的。

慕容燕忽然望向慕容绝天,双眼闪过一丝异彩。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慕容绝天来说,天真再怎样也始终算是个外人。即便是亲人,慕容绝天也不见得便会有丝毫在乎之举。除非,那个人还有利用价值。

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不会是天真。

慕容燕的视线掠过天真的尸体,最后落在被何霄践踏的小高身上。

——燕姐姐,小剑哥哥是小高最要好的朋友喔,天真也很喜欢小剑哥哥呢!

小剑。

是小剑,Lang子小剑!

如果小剑真的是小高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小剑一定会来救小高!一定会!

慕容燕的纤手不自觉握紧,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必须阻止小剑,因为这个时候的何霄很危险,因为她不知dào

她爹慕容绝天会不会为了小剑而放qì

何霄。如果小剑来救小高,很可能——死。

可是,她可以阻止小剑么。

她可以么?

慕容燕跨出大门的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答案。

“你要去哪里?”

慕容燕神色一凝,举目望去,看见了依靠在门对面墙上的男人。一个懒散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实jì

上却是可以夺取人命于瞬间的男人,冯三。

“你为什么会在这?”慕容燕缓步靠近冯三。

冯三懒洋洋地道:“我有事没事都会在这,看看风景,看看美人。”“你——”慕容燕微一皱眉,却是说不出下文。冯三打了个呵欠,道:“慕容燕,看来贵府的麻烦事不少呢。你这么急着出去,莫非是要去私会情郎?”慕容燕漠然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我知dào

你想去找Lang子小剑。”

慕容燕望向冯三,后者笑了笑,道:“可是你怎么知dào

他一定会来?”慕容燕淡然道:“因为小高在。”冯三哈哈大笑:“是,小高是小剑的好朋友。”他眯起眼,冷笑道,“但别忘了,Lang子小剑只是用剑高手,不是江湖第一高手。你爹和何霄,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瞧的人。尤其是你爹,深不可测。”

慕容燕没有吭声。

冯三一字一句地道:“更何况,现在的小高是Lang子的致命点。所以,如果我是Lang子,便一定不会来。”

来了,只有死——一个人死了便什么都不再有。

慕容燕漠然望着冯三,漠然望着,许久,一字一句地开口:“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是小剑。因为小剑,一定会来。”

因为小高,是小剑的朋友!

冯三眯起眼,正想说些什么,却猛然间神色一凝。慕容燕见状微怔,随即也察觉到了什么——柔柔的,带着些许凉意,却又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风?

是风么?这些,是风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风?

慕容燕缓缓地转身,看见了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人。

黑色的头发垂直地放下,遮蔽着的双眼流离着什么,看不清。朴实的衣服,偶尔被脚底下的水溅上。手里除了一把剑,便什么都不再有。似乎,连一个人本该有的灵魂都已经没有。

只是一个落魄的男人。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只是短短的一日——从她昨天与他再遇开始,到现在也仅仅是短短的一日。

这短短的一日,他都经lì

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要碎了一般。

为什么。

Lang子,小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谁才是第一快剑

慕容燕和冯三就在门口前面不远,然而Lang子小剑却像是没有看见般,径直往门内走去。也许他已经看到了,只是少了要说的言语。

于是一切便变成了迷。

慕容燕突然急步赶上,在小剑踏上石阶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他。就像一个女人在挽留自己的情郎,亦或者,在哀求着什么。慕容燕紧紧地揪着小剑的衣服,俏脸贴在他的背部,轻声说着:“小剑,不要,不要进去。”

小剑,你会死的。

小剑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石阶上。

“小剑——”慕容燕的剪水清眸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但是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突然间发xiàn

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她的身体在颤动,期望他的步伐就此停住,不再前行。

沉默,沉默。

沉默许久,慕容燕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纤手,让她松开了揪紧的衣服。很有力,却又很小心,生怕她会有些许的疼痛。

小剑踏了进去,就像消失的风。

慕容燕望着,静静望着,带着梦呓般的自语:“小剑……”

小高的头脑在发涨,血液不知dào

是在倒流还是在直冲。

被人踩着的滋味是谁都不会好受,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除了死。因为他不能死,因为他答yīng

了她。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死的信念,他的信念就是天真。

“笑面书生”绝不是真凶,绝不是。他要为天真报仇,就一定要找到幕后凶手。他要报仇,就绝不能死在这里。

绝不能死!

或许,他应该挣扎,他应该为了自己的命突围,为了一条可以活着的路。可是他做不到,不是因为踩在脸上的脚有多重,也不是因为身体的伤势在加重,而是,他还想最后再看看天真,哪怕只是一眼。最后的一眼,想要看看天真的笑容。

他只是想把她的笑容永远刻在心里面。

这,也是奢求吗?

“松开你的脚。”

小高无神的瞳孔猛然微张。

这个声音——何霄缓缓地转过头,冷眼看着仿佛是突然出现在前面几步之遥的男人,道:“Lang子,你果然还是来了。”Lang子淡然看着前者,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松开你的脚。”Lang子小剑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动手的念头,但是,只要是知dào

Lang子存zài

的人,便都会知dào

,小剑的话绝不能忽视,绝不能。

何霄也不能,所以他把脚收了回来。

但是小高依然趴伏在地上。

何霄直直地看着小剑,直直地看着,一字一句地道:“拔出你的剑。我输了,你把他带走。你输了,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好。”

慕容语珠拭去眼角的泪水,神色不定。

或许是不明白为什么何霄提出那种不公平的条件,而小剑却可以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也或许是不明白为什么慕容绝天会袖手旁观,放任事态的发展。

亦或者,是因为看到了跟随在小剑后面走进来的慕容燕。

无论如何,决斗已经开始。

何霄在得到答复后便拿着自己的剑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小剑的距离,并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右手连带着握住剑鞘,跨出右脚,左脚稍后。这个姿势的确很奇怪。但凡用剑者,无不明白手脚错位才是最为有利的起手式。然而,何霄又岂是泛泛之辈?这样的起手式,自然有它的奥妙之处。

何霄的起手式,恐怕除了他自己外,便只有慕容绝天可以明白。

但是,慕容绝天此刻的神色依然是波澜不惊。

和何霄不同,小剑握着剑鞘的是左手。而且,小剑只是站着,从一开始便一直站着。静静地,站着。不仅是身形没有动,便连视线都没有丝毫偏转,仿佛只是木然站着,走了神。

一个被公认为江湖第一快剑手的Lang子,一个被誉为速度可直追Lang子的“闪电”。

这场决斗,没有丝毫可以松懈的余地。

谁的剑最快——这里便将埋葬另外一把。

静。

死亡的静。

没有一个人可以发出任何的声音,没有。

小高趴在地上,闭着眼,悄无声息。

Lang子小剑,这里,会不会便是你的归宿?

风起。花动。

碎了的花瓣飘起一片。

唯一的一片。

闪电奔临。

没有丝毫的预兆。

像是原本便只有一把剑的距离,何霄出现——小剑出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胜负

对很多人来说,有一样东西非常重yào

——

那就是胜负。

谁才是最快的剑手?

是站在Lang子身后一动不动,手里只有剑没有剑鞘的何霄?还是在闪电里右脚跨前一步的小剑?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半空的何霄的剑鞘,此时才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剑握有剑鞘的左手肩膀,突然鲜血飞溅。

“胜负已分。”何霄缓缓转回身,冷冷地开口,一字一句。

慕容语珠软软地跪坐到地上,泪流满面。

小剑败了——慕容燕忽然用手揪紧心口的衣襟,呼吸急促。

小高睁开眼,瞳孔深处闪烁莫名的惊异。他听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什么——慕容绝天深吸口气,随即缓缓呼出。刚才的一切,除了当事人,恐怕也只有他是可以完全看清楚的人。

何霄的起手式,并不是慕容绝天传授。慕容绝天传授的只是身法,那种可以一瞬间穿越距离的身法。但是何霄的起手式,他却是有见过,也知dào

它的厉害之处。出剑带鞘,因为趋势的缘故,剑鞘会比剑身更早地接触对手,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盾。而不管对手是闪躲,是硬抗还是反击,剑鞘里的剑始终都会成为一个未知的变数。

速度,变数,以及自身的剑意。这,便是何霄自创的起手式,名为:“里鬼式”。

这样的剑式,即使是慕容绝天自己也不敢正面迎击。而Lang子小剑,即使再强悍也不见得能居于他之上。所以正面迎击的Lang子,便只有败!

然,更让慕容绝天在意的是,原本应该死在这招剑式下的Lang子,却只是败!不是,死!

慕容绝天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因为剑鞘的趋势,“里鬼式”实jì

比一般的剑要多上一半的剑身距离,所以当对手发xiàn

何霄已经出现在一把剑距的地方,便一定会以为何霄要出剑。可事实却是,何霄的剑早已在那之前出了,所以对手必然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小剑自然也在那时候陷入了被动,慕容绝天可以感觉得出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剑的左脚便是在那个时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出剑。在任何人都会抱有誓死一拼而往前跨步出剑的情况下,小剑选择了退步出剑!所以,那时候的小剑不是右脚跨前了一步,而是左脚后退了一步!

当然,小剑的剑是快得离谱的。至少到现在,慕容绝天还在为那一闪而逝的寒芒而略微心惊。

正确的选择,极速的剑——何霄那把刺向小剑心口从而致命的剑便只能转而划过后者的肩膀。

小剑厉害的地方不仅仅是在于出剑的速度,还在于他超高的反应力!

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何霄一步步走向小剑,越过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江湖第一快剑手!”仿佛是在宣bù

着什么般,遥远的天外厚重的云层里隐隐响起沉闷的雷鸣。小剑似乎没有听到何霄的话般,只是微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握在手里的剑——小剑的剑!

众人终于看到了小剑那把没有归鞘的剑。

自从小剑风卷江湖开始,便没有人可以看到握在他手里那把剑的全貌。于是传闻纷纷,而又以旷世宝剑为主流。然而如今一见,却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一把随意到任何铁匠铺都可以买到的剑!可怪就怪在,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却又能让人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小剑的剑,也只能是他的!

似乎便也有人曾这么说过——剑是有灵性的,跟着用剑的人久了,自然也会拥有同样的气息。

所以这把剑,始终都是小剑的剑。

“哼。”看着缓缓把剑归鞘的Lang子,何霄用手中的剑指向前者,冷声道,“你输了,所以你现在便和这个窝囊废一起死在这里吧!”闻言,趴在地上的小高缓缓闭起了眼。一直袖手旁观的慕容绝天,双眼掠过一丝寒芒。而其他人,则是或多或少发出些许声响。慕容语珠更是直接惊声急呼:“不——!!”

小剑淡然看着以剑相向的何霄,没有吭声。

而转变,便是在这个时候发生——小剑的瞳孔突然微微扩张,因为出现在前面的人:“慕容,大小姐?”何霄怔然看着张开双手站在Lang子小剑前面的慕容燕,一时间不知dào

该不该放下手里的剑。这是小剑和何霄没有料到的,也是其他人没有料到的,包括慕容语珠。

曾几何时,一直漠然待人的慕容燕,会奋不顾身为一个人挡在一把剑的前面,即使这把剑还没有刺出。而且,她还用一如既往冷漠的语气说出了那样的话:“不可以给你,伤害小剑。”

慕容燕的眼神很清冽,也很坚定。

不能给任何人,伤害小剑。

慕容语珠死死地盯着慕容燕,咬着下唇。

“没错,Lang子小剑不能死。”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大门处传了过来。这道男声的主人,自然便是一直呆在门外的冯三了。冯三扫视着朝他望过来的众人,懒散地道,“虽然我不是高手,但是想要杀小剑,就得先过我这关。”末了,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没有任何的理由。”

何霄冷冷地望着冯三,皱了皱眉。可就在他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慕容绝天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Lang子小剑当然不能死。”

慕容绝天缓缓站起,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他还要和珠儿成亲,就在后天。”

九月二十。

第一百三十章 悲痛

小剑,要在后天,与她妹妹成亲——

慕容燕娇躯轻颤着,张开的双手缓缓垂下。

为什么会选在这种时候?这不仅是慕容燕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二夫人走到慕容绝天的身边,轻声道:“相公,为何如此仓促?近日府内——”慕容绝天摆了摆手,二夫人便不再声张。何霄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傅,天真——”慕容绝天转身,往大堂内走去,硬生生把何霄的话掐断在喉咙里。

慕容风扇动扇子,趁势摆风:“好了好了,爹决定的事,都别再说什么了。来人啊,快快把天真的尸体处理了。”何霄的双眼寒芒一闪,瞥了慕容风一眼,后者见状,全身微抖着逃也似离开。

何霄默然看着天真娇好的笑颜,随即望向小剑,道:“带上这个窝囊废,走吧。”小剑没有吭声,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不知dào

在想着些什么的慕容燕。然而就在小剑走近小高的时候,小高突然抬起了头,望着天真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走,我还要看看她。”

还要看天真最后一眼。

在众人的诧异下,何霄冷哼一声,一脚踏上小高的背,小高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污血。何霄的声音带着冷冷的杀意:“就算我不杀你,也可以废了你。”小高没有出声,只是用手往前扒着,努力让身子往天真的方向一点点地移动。

“让他看看天真吧!”慕容语珠看着,微垂着脸叹道。

何霄缓缓松开脚,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小高,随即望向小剑:“让他看也可以,但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必须跪下,一直跪到他看完为止!”

Lang子小剑,必须跪下!

慕容燕看着往后退了一步便欲顺势单膝跪下的小剑,纤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想要阻止他。

“哈哈哈哈——!”就在慕容燕的手扯住了小剑的衣服时,小高突然发出狂笑声。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小高挣扎着缓缓站起,抬起头,冷眼望向快要跪下的小剑,颤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

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小高没有再往天真望一眼,只是弯身拾起千斤重般的剑,转身踉跄着一步步离去。

没有等小剑。

众人沉默。

许久,小剑支起身,往门外走去。自始自终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何霄没有,慕容燕没有,慕容语珠也没有。而冯三,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小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小剑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在门外,慕容燕忽然起步直追。而就在她快要奔至大门时,慕容语珠突然间出现在她的前面。那双美目带着些许难以言明的神情,但是慕容燕没有看懂。不,也许她看懂了,可也只是让脚步停了停。

慕容燕漠然前行,与慕容语珠擦肩而过,跨出那高起的门槛。

慕容语珠纤手握拳,益发的苍白。

苍天阴沉着,响起沉闷的轰鸣,隐隐带起的蓝芒,在厚重的云层间闪现。兴许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街市上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地上水面被反衬得堂亮的诡异光芒,显得阴里阴气。

踏过水洼,发出缓慢而又有节奏感的“嗒嗒”声,小剑木然走着,忽然发xiàn

所有的店铺已经关上门。纤细的雨丝开始飘下,落在脸上,身上,水面上——像是要准bèi

洗礼一些什么,已经枯竭的。

小剑便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突然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闪烁着紫芒的剑。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再拿起你那把紫色的剑了。

秦风。

小剑停下。带起水珠点滴,还有一圈圈扩散的波纹。吹来的冷风掠起开始干燥的额发,隐约看见了秦风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这一个人即将死去。

亦无论,死的会是谁。

他们静静地对峙,静静地对峙着,像是在等一场雨,一场没有了天没有了地的大雨。

于是闪烁蓝色的光芒,于是响起沉闷的轰鸣,于是下一场大雨。

淅沥哗啦地下。

没有了视野,没有了一切。

“Lang——子——小——剑——!!”

是歇斯底里的怒吼。是杂乱无章的脚步。是踏水声响起夹杂在雨帘里的不安。

秦风提着紫色的剑,笔直地奔向小剑。没有什么身法,没有什么剑式,只是笔直地前冲。一步,一步,又一步。水珠自剑刃上四溅而开,仿佛还能听见那带着死亡的微鸣。但是小剑没有听见,他只听见秦风在叫他的名字。

像以往一样,叫着他的名字。

小剑松开了手,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那是剑摔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很悦耳,很动听。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剑刺过来的鸣响,没有被剑刺进身体的痛楚,也没有其他的,亦无论是言语或者眼神。小剑只是看着秦风笔直地从身边走过,再无声息。

只有大雨,一直在淅沥哗啦地下。

小剑缓缓坐倒。

大雨一直在下,一直下个不停。

小剑坐在地上已经不知dào

过了多长的时间。直到身后隐约传来纤细的脚步声,以及,那道带着温柔而又漠然的铃音响起:“小剑。”小剑似乎没有听见般,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慕容燕走近小剑,走到他的身旁,缓缓跪坐到地上。

因为雨水的关系,慕容燕的衣服已经湿透,勾勒出那成熟的曲线。然而她没有丝毫的在意,只是伸出了手,抱住了小剑低垂的头,让他靠在了她的胸口。

不会有事的。因为有她在。

所以——不要哭。

小剑,不要哭。

慕容燕闭着眼,紧紧地抱着小剑,像是在抱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啊——!!”男人突然咆哮着挣扎起来,很用力地挣扎。

被狠狠推开的慕容燕看着男人拿起剑疯狂地跑开,一脸的平静。

结果到最后。

到最后还是——慕容燕用手环抱着双脚,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雨声,像是突然消失了般。

只剩下落寞。

男人漫无目的地跑,不停地跑,直到看见了树林了的一间小木屋。

木屋的门口站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看着他笑。

女人的笑就像是天底下最动人的花朵,却是带着刺。刺在男人的心里,流淌着血,没有停止。男人低垂着头,走了进去。

女人抬头望着疯狂的大雨,突然流下了眼泪。

门,紧紧地关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雨喧嚣的一天

不知dào

是怎么睡去,亦不知dào

是怎么醒来。

只知dào

醒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着雨。从昨天开始,下到现在,整整一夜。却还没有丝毫停歇的痕迹。慕容燕缓缓起身,发xiàn

少了些什么。走至门前,把门扉拉开,看磅礴大雨。

还是有看不透的云层,黑了半边的天,只有隐隐约约的曙光在遥远的天际。

忽然想起了小翠。

小翠已经下葬,在天真还没有出事前。是她安排下人安葬的,就在城外的树林里。可是,天真没有入土。她和其他人一起看着天真在灵堂里被火舌吞噬,那时候的天真,笑得还是那么的单纯。

何霄捧着装有天真骨灰的坛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没有再出来。

为什么突然间发生的事没有可以让人喘息的空隙。

慕容燕倚靠在门前,看雨珠击打朱红色的地板。四溅而开的鸣响,很轻微。

即使是死了再多的人,慕容绝天也还是会让下人把红色的邀请柬送到指定的人手里。无论是拥有至高名望的门派,还是和慕容世家有着说不清恩怨的秦家。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Lang子小剑的朋友。那些从下人手里送出去的红色邀请柬,像是正在下个不停的雨。

慕容绝天不知dào

秦家会不会派人过来,也不知dào

秦家会安排谁。但是他知dào

Lang子的朋友,一定都会来。因为他们,始终都是Lang子的朋友。

始终都是。

因为下了一整夜如今却还没有停止的雨,泥土没有了可以稳固的根。

李勇坐在崩溃的墓旁,望着手里的红色邀请柬,像是知dào

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满脸的不敢置信。可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夹杂在轰鸣声里,格外清寒。

李勇的眼神,像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也有半闭着小门开着的酒楼,但是里面的酒香被外面的雨无情地阻隔。

喝得烂醉的男人像一滩没有了支点的泥,卧倒在阴暗的巷子里。没有可以遮蔽的东西,也没有离开的意愿。嘴角无意识地抖动,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一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东西,只是说着,没有了愿意倾听的人。又有谁会听一个满身酒气的人的疯言醉语——醉汉的手紧紧地抓着一张红色的邀请柬,紧紧地抓着。

秦风负着手,看门外面的大雨。

女人坐在床头,用白色的布片擦拭着紫色的剑,云淡风轻地笑。

桌子上放有一张红色的邀请柬。

九月二十,一个注定轰动江湖的日子。

就在明天。

杭州在下雨,洛阳也在下雨。

沧江镖局没有任何动静,一如既往。似乎该做的还在继xù

做,没有可以停下的理由。至于秦府,至于锁烟阁。一直喧嚣的雨其实只是张牙舞爪的闹剧,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金童玉女守在门前,却不是以往的门。

门里面的人亦不是他们一直追随的阁主,而是一个女人,一个瞎了眼的女人。那个瞎了眼的女人在门里面尖叫,在疯狂地笑。声音比之天外的雷鸣,更让人心寒。阁主站在七彩的薄纱里面,迎风吹笛。清铃的笛音,似乎要解开天地间所有的不公与伤愁——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他自己紧锁的眉。

虽然慕容语珠不明白,不明白时间为什么会被安排得如此仓促。但是她很开心,一个即将成婚的女人自然都会很开心,因为她将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即便府内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即便有些人才刚离去不久,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对着古铜色的镜子,露出最快乐的笑容。

小剑便是小剑,亦无论是否还是江湖第一的快剑手。

有些女人便是如此的执着,只要爱上一个男人,便不会管那个男人肩上还有什么。或许如果男人肩上的是灰尘,她们会温柔且认真地替他拍掉,还要重新仔细打量一番以免有所遗漏。就像在挑选自己最心爱的衣饰,全心全意。

慕容语珠现在就是在挑心爱的饰物,和她娘一起。

慕容语珠就要变成最美丽的姑娘,成为Lang子小剑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

总觉得心底缺少了什么,很空洞,很痛。

慕容燕漠然望着下雨的苍天。

就在明天——Lang子小剑永远离去。

如果这一场雨可以下得更大,如果这一场雨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如果可以。

慕容燕看着遥远的天际破开微芒的曙光,瞳孔微微扩张。

一直喧嚣的声音忽然间像风一般消失不见。

为什么。

雨,停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宴

九月二十,黄道吉日,申时。

或许是因为婚宴举办在雨后的日子,张灯结彩所营造的氛围带着焕然一新的感觉。杭州最为瞩目的慕容世家,今日慕容二小姐出嫁。应邀前来的人络绎不绝,慕容府大门的祝hè声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红色的礼品,成山般堆叠,负责搬运的家丁东奔西走。

今日最为美丽的女人在房里。

慕容燕在外面,陪着家人迎接前来的贵客,面无表情。即使来人不泛有鼎鼎有名的青年豪杰,即使他们有意无意都会在慕容燕的身边逗留,即使他们或多或少都要对着慕容燕说上一些话,即使如此,慕容燕还是冷漠依旧。便也只有长辈们经过,她才会点点头或者打声招呼。

慕容燕的目光一直徘徊在慕容府的大门,因为她要等一个人。

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只有一个。

已经穿上红色嫁衣的女人,坐在床沿,艳红的脸上带着世上最动人的笑。她低垂着头,寻思着什么,想着想着,会突然娇笑出声,铃音脆响。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女人静静坐着,目光流转着,望向典雅的梳妆台。

放在梳妆台上屹立不动的叶制蜻蜓,隐隐起飞。

女人笑若春水,想起了谁——Lang子小剑。

站在大门口的慕容风晃动手里的扇子,满脸悠闲地看来来往往的人,偶尔打下招呼,或者鞠躬好言相向。或许他是觉得今天的自己会特别引人关注,因此在穿着方面做了番准bèi

。当然,得到的效果自然也不赖。

然而,慕容风没有想到会有人比他更值得引人注目。那个人便是满身酒气踉跄着挤过来的醉汉。若是以往,慕容风一定会让下人把醉汉打个半死,但是这个醉汉现在却是动不得。不仅是因为他手里抓着的红色邀请柬,还因为他是Lang子小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慕容绝天吩咐过,只要是Lang子小剑的朋友,就不能阻拦。

所以慕容风伸手阻止了身边的家丁们,看着醉汉摇摇晃晃进去,最后摔倒在前院的角落。

慕容风把视线转回来,看见一个迎面走上石阶的男人,手里只有邀请柬,没有别的。慕容风皱了皱眉头,往前跨了一步,然而当他看到那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后,像看见了瘟神般迅速地缩回了脚。然后男人一步未停地跨过门槛。

那种能让人莫名惊悚的眼神,又岂是无名之辈?又岂是慕容风敢加以阻拦的?

慕容风拼命扇动扇子,脸色微白。过了片刻,慕容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堆起笑脸迎向似乎让他颇感意wài

的人:“两位,好久不见。”来的是与慕容风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氏夫妇。

雅淑轻轻点点头,秦风微笑着把手里短小的礼盒递给慕容风,随即搂着妻子的腰际走了进去。

慕容风目送着两人进门,掂了掂手里的礼盒,脸上略微露出疑惑的神色。

走进府邸的雅淑忽然掩嘴轻笑出声,随即把脸贴在秦风的胸膛,淡笑道:“如果他知dào

里面什么都没有——”

秦风没有吭声,只是搂着妻子站在不显眼的角落,看着在大堂内与几位前辈寒暄的慕容绝天。

慕容燕微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微皱了皱柳眉。

时辰已经不早,为什么他还没有来——不,也许她其实是在希望他不要来的。

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喝得烂醉小高,在前院的角落。也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裹着面纱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带着丫鬟坐在贵客席的位置上。原来,那个女人是秦家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总要裹着面纱?为什么当女人看着她的时候,她总可以感觉得到女人在对着她笑?

还是说,其实她们认识?

似是看到了慕容燕眼里的疑惑,秦月嫣然一笑,却是没有再望着前者,而是回过头问站在身后东张西望的丫鬟:“小青,你这般张望,可是有你认识的人?”小青神色微惊,随即摇了摇头,低垂着俏脸,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秦月眼神温柔着,叹了口气:“傻丫头。”

也许秦月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忽然间,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察觉到的人当然不只是秦月一个,还有慕容燕。

即使那个男人来去如风,即使那个男人总可以神鬼莫测地出现而又自然得让人理所当然地接受或者忽略,即使如此,当他跨进了朱红色的大门,慕容燕也已经站在了他的前面——因为那样的感觉,只有一种。

“我带你去换衣服吧。”就像是等到丈夫归来的女人,她望着他的双眼,轻声说着。

小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遇刺

任何事情,都很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望了望手里的红衣,小剑当着慕容燕的面直接穿在了身上,没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慕容燕神色微怔,但是没有出声询问。或许,是因为她在这里吧。现在房里只有她和小剑,原本要来服侍小剑换衣服的丫鬟,都已经被她唤了下去。

慕容燕静静看着小剑换上衣服,静静看着,忽然走过去,伸出纤手细心地为小剑理了理衣服上有皱折的地方。小剑默然,任由娇美动人的女人为自己整理。时间是仓促的,也总会有片刻的尽头。慕容燕抚平小剑的衣角,缓缓转身,不再望小剑一眼。因为她怕,怕自己再望他一眼便会做出一些她无法控zhì

的举动。很自然的,无法控zhì

。因为这个男人,是小剑。

也就只有小剑。

“走吧。”外面的人都在等,慕容燕是不能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所以她的语气是冷漠的,所以她的心是疼痛的。但是她不明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她,而是她妹妹。

莲足平静地往门口方向移了一步,仅仅一步——陌生却又熟悉的的气息忽然间像是奔流的潮水,蜂拥着围住了她。慕容燕僵持着身形,神情呆滞,因为那个她一直在等待却又很明白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的拥bào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开始死心的时候,抱她——放开吧。

放开好么。

小剑。

不然,不然。她会再也走不出去。

慕容燕的娇躯在微颤,她的呼吸在加速,她紧紧闭起的剪水清眸似乎有着什么,有着一些让她恐慌的东西。男人的手臂是那么的有力,怀抱是那么的让人心安。然而,他的声音却锋利得像一把无情的剑。

他说了什么,他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失去了依靠的女人,软绵绵地坐倒。

看着Lang子拉开紧闭的门扉,大步离去。

小剑,你就这么,走了么。

慕容燕目光呆滞地坐着,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欢呼声和祝hè声,没有听见慕容绝天的致敬,也没有听见主婚人兴致高昂的声音。

但是。但是,她必须出去。因为慕容语珠,是她的妹妹。

慕容燕缓缓支起身子,往门外走去。

“一拜天地——!”

慕容燕倚在墙角,看见了天底下最般配的金童和玉女。

“二拜高堂——!”

慕容绝天看着双双拜倒的新人,捧起沏好的茶,喝了一口。

“夫妻对拜——!”

礼成。

慕容燕揪紧心口,仿佛在那瞬间死去。

然而巨变,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发生!就在每个人或多或少松一口气的刹那,捧着小剑武器的家丁突然拔出前者的剑,刺向前面不远刚刚起身的小剑!

慕容燕猛然间回过神,尖叫出声:“小剑——!!”“危险!!”人群里不约而同响起几道声音。坐着的慕容绝天以及站在另外一边的何霄微一凝神,便欲出手。只是,比他们更快的却是小剑!拥有超高速反应力的小剑在慕容燕的尖叫声响起时,已经毫不犹豫地扯下整件红色的礼服,翻卷着转身,侧步,抽打。

家丁在发出惨叫声身形倒跃的同时,小剑的剑已经物归原主。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那家丁已经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哼!”慕容绝天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往躺在地上呻吟的家丁走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慕容绝天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一把剑!一把极速之剑!

拥有这种剑速的人,只有一个!

没有任何的预兆,就在慕容绝天快要走至跟前时,小剑出手!比任何人的剑都要快!包括他自己!比之刺向何霄的那一剑还要快上一分!而这一分,足以跨越一个速度的层次!如果那天的是这一剑,那么败的人必是何霄!甚至,死!

所以,慕容绝天也要死!

然而,就在小剑的剑刺破慕容绝天脖子的肌肤时,那把剑却没有继xù

刺下去!

不是因为慕容绝天练了铁布衫之类的硬功,也不是因为小剑突然止住了剑势,而是因为速度!慕容绝天的超高速身法!小剑很强,但是慕容绝天也不弱!虽然这一剑在这种形势下本该没有人可以躲过,慕容绝天也不能——但是,他如果预先察觉小剑的用意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个真zhèng

的高手,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更直接的方式去自救!小剑却多了一些没有必要的动作!

所以这是一场戏!一场由小剑主导的戏!

先是利用了与何霄的一战,让人误判他的剑速,然后又借他人之手重新取回自己的剑,同时趁所有人都因此松懈下来的瞬间,出剑!极速的一剑!

可是小剑错了!错在那些多余的动作!

所以在冰冷的剑尖刺破脖子肌肤的同时,慕容绝天已经在后退,以比极速的剑还要快上一点的超高速身法瞬间倒退!

小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再也没有!

然而,超高速后退的慕容绝天猛然间瞪大眼——仿佛看见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的事情。

小剑的手,离开了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剑

很多时候,我们总要在事情到了尽头,才发xiàn

一切才正要开始。

在那一瞬间,没有一个人知dào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亦无论是拥有极高名望并且实力高深的来客,还是秦风他们几个,包括何霄,甚至已经死去的慕容绝天!没有一个人可以在那一刹那间发xiàn

小剑的身影!不,也许小剑一直都在的,一直都在——只是在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里,他突然消失了。

就像风一样消失了。

那瞬间卷起的风,带着些许暖意,还有莫名的气息。

只有红色的礼服在疯狂地旋转,只有红色的天地。没有小剑的身影,没有任何声音。

小剑松开握剑的手。小剑的手握住剑。慕容绝天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红色的天地猛然粉碎成片片纷飞的蝴蝶,四散而去,没有了根。

提剑站着的小剑,剑尖有血。

一切仿佛只是虚幻。

纷飞的红色布片上上下下,遥遥远远,如血雨般的洗礼。

安静得像是天地间最美好的事物。

直到小剑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剑鞘,发出极其轻微的脆响。直到何霄猛然间清醒,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看着面无表情慢慢把剑归鞘的小剑,手脚发抖。这一切的结束,无以伦比。何霄相信,即使慕容绝天再活一次,即使在这里的人全部都站出来,也绝不能阻拦小剑——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拦消失的小剑!没有!

江湖第一快剑手,始终只有一个人!

何霄双膝着地跪倒,低下了头。

慕容语珠那鲜红的头盖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飘落,展现出她那原本属于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的娇颜——如今没有了神采。任何人在最为幸福的时候看见应该让自己幸福的人夺走了一切,便都会如此。如此的呆滞,没有了任何信念,以及期望。

原本一切都还在,她还要像一个娴熟的妻子在房间里服侍她的相公,她还要为心爱的人做精致的点心,还要为他生下一男一女。男的要像他,女的要像自己。然后孩子会长大,会成亲,为他们生下可爱的孙子孙女。最后相伴到老。

慕容语珠仿佛还可以清楚地看见古铜镜里娇笑的自己——一片片地碎裂,七零八落。

这,才是Lang子小剑最快的一剑?

醉酒的人清醒得像是完全没有喝过酒的人般,自院子的角落稳稳地站起。

这便是Lang子小剑最快的一剑。

杀手那双可以让人惊恐的眼睛,如今满是惊恐的神色。

可是,那一剑在哪?

秦风紧紧地握着拳头,紧紧地握着,以致渗出了些许血丝。

无以伦比的一剑!堪称神速的一剑!Lang子小剑最快的一剑!究竟在哪?!在小剑消失的那一瞬间,小剑的手在哪——小剑的剑在哪?!

没有人知dào

,似乎也没有人会知dào

。然而,也有不想知dào

的人。

那个人就是慕容燕。

慕容燕只想知dào

,小剑为什么会对慕容绝天出手。为什么会在与慕容语珠礼成之后才出手。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绝情。

小剑,为什么。

神情恍惚着,依稀看见小剑正在望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慕容语珠,也不是她。而是那个一直裹着面纱的女人——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

秦月望着小剑,正如小剑在望着自己。

这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很多如今回想起来,会让人莫名地痛。

——我要你娶慕容语珠,杀慕容绝天。

——为什么?

——你只能做,不能问。

——我没有把握杀慕容绝天。

——所以要利用慕容语珠。

——慕容语珠似乎有一个姐姐。

——但也只有那个女人,你绝对不能碰。

慕容燕,绝不能受到伤害。

似乎没有任何的理由,似乎本就该如此。回忆的景象一晃而过,一如小剑忽然移开的视线。断了层,硬生生地坠落。小剑缓缓地迈开步子,往朱红色的大门走去。阻拦在前面的武林人士像潮水般迅速地退却,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站在小剑的前面。

不知dào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洒落了昏黄的光芒,小剑的脚跨过了高起的门槛。

“小——剑——!!”

极其尖锐的叫声,极其凄惨的叫声。慕容语珠疯狂地撕裂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很用力,很用力,以致隐隐露出的雪白的肌肤被划伤抓伤。流出的血,比嫁衣还要红。

她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就像是在绝望的山谷里仰起俏脸,发xiàn

天地只是灰暗一片。

一个人泪流满面。

小剑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下来,并且缓缓转回了身。

在所有人认为Lang子小剑已经不会再做任何停留的此刻,小剑转回了身。

而就在小剑转回身的那一刹那,每个人都像是中了什么招般睁着眼,无法动弹。因为那抹挂在小剑脸上的笑。那抹像风一般,无法捉摸的笑。似乎总有着什么,已经彻底结束。

昏黄的光芒,悠悠飘洒。因为风的关系,小剑的额发微微摆动。

一直无言的笑,在一瞬间老去。

慕容燕静静看着,静静地看着,忽然发xiàn

有什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沿着脸颊顺势而下。冰冰的,凉凉的。有一些流进了微张着的嘴里,品尝到咸咸的苦味。

这,是泪么。

慕容燕睁着模糊的泪眼,望着似乎随时都会消失的小剑,揪住了疼痛得快要碎开的心口。

她想要说,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声说出来——可是,小剑已经不见。

朱红色的大门,只剩下已经昏黄的光芒,在慢慢晃荡。

没有人知dào

小剑是什么时候走的。

但是,每个人却都知dào

,江湖的动荡已经无法停止——这并不是终结,只是另一个开始。

上卷·终

第一章 十月的杭州

十月的杭州,像是被风吹散的云。

没有一块地方完整。

风有点冷,而阳光却是反常的和煦。乐融融的集市还是要来来往往,除了吆喝买卖的,除了闲逛的,还有背上背有各式各样兵器的人。在分岔道的梨花树下,两个幼年童子正在对峙着指指喝喝,偶尔摆弄几个姿势,挤眉弄眼着硬是要让自己像一代武林高手。

穿着红色长衣的童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另外一个紫衣童子,嚷嚷:“慕容绝天,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紫衣童子不满地叫起来:“怎么又是我当慕容绝天啊——”红衣童子双手环抱着,大咧咧地道:“谁让你今早儿偷吃梨?”紫衣童子涨红了脸:“我只咬了一口,你却全部吃完了!”

红衣童子摆摆手:“如果你今晚还想吃梨,最好就忘了这事。”

紫衣童子伸出两根手指:“我要双倍!”

红衣童子一拍小手:“成交!”闻言,紫衣童子迅速把右脚往旁边一放,哼道:“你可知道我慕容绝天乃是当今独步天下的英雄豪杰?岂能任由你决定生死——”红衣童子背转过身,嚷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可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紫衣童子尖叫:“是谁?!”

红衣童子猛然转身,手比剑式指向紫衣童子,大声嚷嚷:“天底下用剑最快的剑客——!!”

紫衣童子瞪大眼,没有吭声。红衣童子保持着比剑的姿势,也没有吭声。

片刻,红衣童子急道:“哎,你怎么没反应啊?!”紫衣童子眨了眨眼:“啊?哦。”红衣童子用手拍了拍脑袋,嚷嚷:“你别发出声音啊!你已经死了!死了懂不懂?!应该倒下——!”紫衣童子挠挠头,不解:“可是我为什么死了?”红衣童子跺脚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说你死了就是死了!再狡辩就没梨吃!”

紫衣童子双手揪住自己衣领,古里怪气地哇哇叫着。

红衣童子疑惑地看着,问道:“你这是在干嘛?”紫衣童子停住举动,道:“笨!这是死前的挣扎啊!”红衣童子不再吭声。

正自玩得不亦乐乎,背部突然撞到了什么。紫衣童子看了看一脸古怪的红衣童子,缓缓转过身,看见淡紫泛白的衣饰,随即在抬起头的瞬间瞪大了眼——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柔顺的发丝随风撩落着耳畔,掠过淡若嫣红的薄唇,还有白嫩玉石般的肌肤,以及带着漠然的剪水清眸。她就像白昼里的月光,没有一丝瑕疵。只是带着冷意,没有人可以明白的冷。紫衣童子自然也不会明白,因为他现在只会瞪着眼,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漠然轻语:“小心些别摔着了。”神情虽是冷漠,但声音却又带着些温柔,仿佛眼前的童子是自己的孩子般。紫衣童子呆滞着,可是女人已经在一阵轻风中走了过去,留下几缕芳香。走过去的,还有两名丫鬟,可是她们望着紫衣童子的眼神却很是犀利。

红衣童子眼看她们走远,立刻冲到紫衣童子前面,举手,拍,紫衣童子抱着脑袋呜呼。

紫衣童子怒叫:“你干嘛打我?!”红衣童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远去的人,小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紫衣童子疑惑地望向前者,前者小心翼翼地道,“她是——”

“慕容燕。”

梨花飘飘洒洒地从树枝上落下,像是碎落的风。两个童子歪着小脑袋,齐齐抬头,往后看。阳光像是在破裂的铜镜里被反射,带着依稀的刺芒,在梨花里被遮掩,被打散。最后飘下的花瓣落在男人戴着的斗笠上,看不见脸。

声音仿佛带着些许沉重,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疑惑:“她就是慕容燕?”

便是旋风猛然扩散般,梨花四溢,阳光带着黯然的气息瞬间闪动——而头戴斗笠的男人却已不见。

两个童子揉搓两眼,呆若木鸡。

慕容燕,的确是一个任何男人都不能忽视的绝世美女。

但是,相比之下更让他感兴趣的却是她的处境。

伸手托了托戴着的斗笠,男人抬起头,看着写有“乐居”二字的牌匾,迈步走了进去。酒楼里人很多,也很杂。处处融洽着,却又处处是危险——很有可能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你想不到的时候,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在你想不到的方位,出手。

男人点了坛酒,上了楼,却发现楼上很空,只有零丁的几个人在自顾自喝酒。随意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拍开酒坛的封口。

想起了什么。

杭州慕容洛阳秦。

可如今,慕容已经成为过去,就在九月二十那天。那天是慕容二小姐慕容语珠的婚宴,也是慕容绝天的葬礼。新郎倌小剑,一个四处漂泊的Lang子,在九月二十那天把剑送进慕容绝天的胸口。

可最后的一剑,却没有人看清。

当时在场的人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慕容绝天确实是死在Lang子手里。

从那天开始,小剑消失。慕容府的情况却是在之后一变再变,二夫人莫名身死,掌权落在慕容绝天的徒弟何霄手上。何霄发动府内上下,搜寻Lang子,势必杀之,未果。

秦府突然提出联姻。

慕容燕于十月初二嫁于秦大少爷。当日有人劫亲,详细情况却无人可知。次日,传出秦大少爷身死的消息。慕容燕,在嫁过去的当天成为寡妇。

还有更多,像是被卷入旋涡般,一个月晃过。

一个壮汉在对面坐了下来,拍了拍桌子:“呔!一个人喝酒很闷吧?!”

男人微微抬起头,斗笠遮掩着,只能看见牵动的嘴角。男人开口道:“我好象不认识你。”壮汉哈哈一笑,道:“我想你会认识我的!”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好奇:“那你是谁?”壮汉拍拍胸口:“我,小高!”男人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

微微托了托斗笠,被额发遮掩的双眼闪烁,男人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说你是小高,那我就是Lang子小剑。”

话音刚落,几把泛着寒芒的剑已经停留在男人身周几厘米处。

男人静止不动。

第二章 书生

人一生下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人可以成为第二个人,没有。

所以真zhèng

活着的人,不会是替代者。

四处漂泊的Lang子,在江湖里自然不会少,但是公认的第一快剑手却只有一个。

作为剑客,可以什么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剑。所以在几个同伙把剑指向斗笠男的时候,壮汉伸手阻止了他们——因为斗笠男没有剑。

斗笠男不仅没有剑,全身上下也都没有找到任何象样的武器,除了一双手。

“你绝对不是Lang子小剑。”壮汉道。

斗笠男看了看退开的杀手们,伸手微微托动斗笠,道:“是,正如你不会是小高一样,我当然也不会是他。”壮汉咧嘴笑道:“对,要知dào

我可是比小高有名气多了!你可听说过‘独臂王’?”

头戴斗笠的男人把双手隔在桌子上,没有吭声。

“独臂王”,不是只有一条手臂,而是他的拳头比之冷兵器还要坚硬。他就靠他的拳头,成名于武林。

斗笠男的右手轻轻拍了拍桌子:“看你们这种阵势,似乎Lang子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壮汉握了握拳头,粗壮而结实的手和斗笠男白嫩的手比起来简直是天地之别:“没错,有人让我们在这里等他,现在他的项上人头可是天价啊。”

斗笠男笑道:“固然是天价,也得有命花吧?”壮汉盯向前者,却没有办法从被斗笠隔绝的视野里得到什么讯息,壮汉握着的拳头发出可怕的骨骼脆响声:“莫非,你是他的朋友?”

斗笠男冷声道:“我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朋友?我还得找他麻烦呢。”

“是谁要找我大哥麻烦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正从楼梯处跨上来的人,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一个可以把Lang子小剑称之为大哥的书生自然不是普通的书生,更何况他的手上还捧着一本书。书生捧书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那本书是铁制的,那又不一样了。

因为江湖里会这样装扮的人,目前只有一个。

壮汉猛然拍桌站起,声音带着惊颤:“你是,‘莫不知’介子川?!”

“莫不知”是一个性喜漂泊的书生,其貌不扬,但是凭着手上的一本书以及满肚子的学问,却硬是让诸多女子为其着迷。

然而他用情不专,至今还没有听说有女子可以长伴他左右的。

没想到一直四处游荡的他,会来到这座“乐居”酒楼,而更让人惊诧的是,他竟称呼Lang子小剑为大哥。

“闲游路知何方,故人云笑情长。”书生摇头晃脑着,迈步走近,似乎没有看见虎视耽耽的杀手们。

壮汉冷哼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书生介子川伫立在斗笠男身旁,似乎并不担心后者会突然袭击自己般,悠哉悠哉地道:“这里是喝酒吃饭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可以出现呢?”

壮汉手指微动,道:“你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介子川不屑地瞄了壮汉一眼,道:“你不喜欢看到我,可以自己走,这难道也要别人教?”

就在壮汉目光一寒,正欲有所举动的时候,一个人影从窗口掠了进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今天这里这么热闹啊!洒家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来人蹲在另一张桌子上哈哈大笑,却是一个光头和尚,只见他用手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嬉皮笑脸着甚是有趣。

可就在众人略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却都猛然发xiàn

和尚所处桌边竟站有一个半老徐娘——就好象,从一开始便已经站在那里般。

如此惊人的身法,如此诡异的气息。

那半老徐娘毫不客气地伸手拧向和尚的耳朵:“你个老不死的,真是没事找事啊?!”

和尚一个痛呼顺势歪下脑袋去,张嘴急道:“哎哟哎哟!老婆娘你怎么老神不知鬼不觉的?!吓到我我找别的女人去!哎哟——别——别拧了——我不找别的女人,不找——!!”

半老徐娘没再多言,只是一直拧着和尚的耳朵让后者跟着自己咚咚咚地下了楼,隐约传来和尚的叫声:“哎老婆娘,我们不是要——哎哟你就别拧了……”

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在场的人,仿佛都还没回过神来般。

许久,戴着斗笠的男人才发出一声叹息:“好可怕的身法。”

介子川摇头晃脑地道:“我看除了独步天下的慕容,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之相比。”

“可是慕容绝天,已经死了。”

仿佛不知dào

自己说了些禁忌的话般,斗笠男若无其事地拿起酒坛为自己倒酒。

介子川托了托手上的铁书,道:“不过,这身法好象在哪里见过。”

斗笠男停住手上的动作。

便是在这个时候,从楼梯口走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同样戴有斗笠,却是全身黑衣的人。而且此人戴着的斗笠挂有黑色的帘布,看不清模样。

来人似乎没有发xiàn

众人的目光般,上了楼便径直往角落走去。

原本因为介子川的出现而站起来的壮汉,缓缓坐下。

第三章 刀客

有些时候,变化总是逐一紧随而来。

就像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响起了雷鸣。然后雨下。集市里的人四窜着,咒骂着,收起了摊,关起了门。

雨淅沥哗啦地下,落在屋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流涌动,逐渐散去。

“乐居”酒楼的门依然是敞开着的,但是近门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人。

酒楼外的街上,面对面站着两个人,身上各带有一把刀。

从雷鸣响,到雨下,及人散去。

两个刀客像是死人一般静静站着,对峙。

闪光突然掠过,沉闷的轰鸣声紧随。雨渐大,而刀客们依然。

直到其中一个刀客额头缚着的红色头巾被雨泼洒成血色,紧贴在脸上那刻,另一刀客动了。

原本环抱着双手的刀客踏步上前,伸手前指,沉声道:“你身上那把刀是好刀,但你不是好刀客。”

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不冷不热地道:“我的确不会用刀。”

刀客道:“你不仅不会用刀,还是个懦夫。”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道:“我和你无怨无仇。”

便是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若妍,这乞丐挺可怜的,把银子分他一些吧。”

紧接着又传来另外一道悦耳的女声:“知dào

了,姻姐。”伴随着略微踏水的声音以及风带过的芳香,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别过脸去,看见两位妙龄女子步入酒楼的倩影。

还有蜷缩在酒楼边上的乞丐,正自看着放有几锭银子的破碗发呆。

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转回头,发xiàn

对面的刀客两手自然地下垂着。

——如果我想杀你,刚才你已经死了。

“可是你没有动手。”不仅没有动手,连唯一的一丝杀气也都没有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一个会在这种时候因女人而分心的刀客出手。”刀客的声音带着略微浓烈的失望。

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淡然道:“是,从下雨开始到现在,走进这家客栈的人,不少。”

刀客哼了一声,道:“总有一天你会被你的好奇心杀死。”

“即使有,也不会是今天,更不会是你。”男人信手撩开额边的头巾,目光越过前方的刀客。

刀客想了想,道:“原本我也是要进这家客栈的。”

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把目光落回刀客身上。

刀客道:“我想知dào

是自己的刀快,还是那个人的剑快。”男人微下低头看着自己略微皱巴的手,问道:“你的刀很快?”

刀客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男人摇了摇头,道:“我从不喜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所以你不配用你身上的那把刀。”

男人抬眼望向刀客,却被客栈二楼传来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连串暗器高速穿越的鸣响声,以及闷哼声,惊呼声,还有倒地声,四木桌碎裂声。忽然响起来,没有丝毫停歇的时间。忽然又全都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

雨继xù

下,红色的头巾又再紧贴回额头,男人道:“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暗器高手。”

刀客眯起眼,道:“此人的身手的确高明,不过从你的表情看来,似乎还达不到威胁你的层次。”

男人沉默片刻,道:“若仅是如此,不足为惧。”

刀客环抱双手,道:“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罢。”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直直地望向刀客,道:“你对自己的刀就这么有信心?”

刀客沉默着,不语。

雨越大。

男人静站,神色忽变。

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突然变得高大,就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压迫力,眼前的刀客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存zài



只要一出手,什么都会改变。

只要一出手,即便是阻隔在两人间的雨亦要裂成两半。只要一出手——“啪!”

一声木板被撞裂的声响,有着什么东西从酒楼二层的方位落下。

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斜眼望去,看见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壮汉,而他的右手肩膀处,竟突出一根粗壮的血色骨头。

快!快若闪电!

就在男人心神略闪之际,刀客出手!握在左手的刀出鞘,而惨白的刀芒已经奔至男人缚在额头上的红色头巾!沉重的红色头巾在尖锐的寒风里飘起,却是没有顺势断裂。

因为另一把刀。

一把背负在男人背上的刀,一把带着血色残红的刀,一把极其缓慢的刀。对那快若闪电的刀来说,任何一把刀都只会是缓慢的。然而就是这把带着血色残红而缓慢的刀,在快刀奔至的瞬间,刀刃恰恰迎接了上去。像是切豆腐般,血色残红抹去。

人,迈步前行。

没有任何的花俏,没有任何的技巧,只有稳稳当当的一刀斜劈。

就是这一刀斜劈,雨水的咆哮声没有了踪迹。

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天地无我,我为天人。

霸气,无可匹敌的霸气。

悦耳的冷兵器落地发出的脆响,刀客笔直地站着,保持着出刀的姿势,木然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而手里的刀只剩下了半截。

雨水,依然在肆虐,消失的雨声在不经意的瞬间又再回来。

而人已变,势已变。

“再快的刀,也挡不住我的刀。”

——你,究竟是谁?

仿佛没有听见身后重物倒地的声响,缚着红色头巾的男人斜提着刀,没有出声,只是抬起头,默然望着灰暗的天空。

刀,问天。

第四章 被等待的人

雨声渐小。

带着冷意的风从酒楼破开的墙沿吹进来。

躺了一地的杀手。

还有静站着一动不动的斗笠男,还有手捧铁书目瞪口呆的介子川。

造成这一切的,却是一位坐在不远处若无其事喝着茶水的俏丽少女,她的旁边,还坐有一位娇柔似水的女子。

在寒风里略微清醒过来的介子川,望向俏丽少女的神色别提有多古怪了。

试问,有谁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拿着一把铁枪像是打老鼠一样把一个壮汉横着敲飞出去的?

更别提,那个壮汉还是以拳头臂力为最的高手——即使在这之前已经败在斗笠男的拳下并废了一条手臂——但高手始终是高手,要拿捏一个弱女子岂不是件极其容易的事?

可事情就是这么古怪。

介子川看着倚在少女身边的银白色铁枪,眉头皱到了不能皱的地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俏丽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脸过来,杏目一瞪,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介子川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小声嘀咕:“暴力女。”

“啪!”

俏丽少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怒道:“你说什么?!”

“……若妍。”

“姻姐,你不要拦我!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竟然敢叫我暴力女!这气叫我怎么忍得下?!”俏丽少女怒嗔着,伸手抓住枪柄便欲迈步出去,却被从旁边伸过来的纤手扯住了淡红色的衣角。

“你刚才拍桌子拍得太用力了……”

名唤若妍的少女猛地回过头,在发xiàn

坐于身旁的女子被茶水溅湿了脸并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后,掩嘴惊呼:“啊!——”

少女若妍神色慌张着坐下,伸手便要从怀里掏出什么来,却见女子摆了摆手。

女子优雅地从怀里取出纯白色的手帕,把脸上沾有茶水的地方轻轻拭干。

“都怪那家伙!”

女子把手放在若妍搁在桌边的手上,对着望过来的后者微摇了摇头,随即目光闪烁,扫视躺倒一地的杀手,又转向略为轻浮的书生,最后落在头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停顿片刻,女子轻声道:“若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去另外一家客栈投宿吧。”

若妍反捧住女子的手,语气里带着浓烈的撒娇味道:“就是嘛姻姐,这里好可怕啊,打打杀杀的,我怕……那个,姻姐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其实不仅仅是女子,只要是在场看到刚刚少女那暴力一枪的,任谁在听到她所说的话后都会忍不住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至于,是什么样的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女子微微叹息着,随即缓身站起,道:“走罢。”若妍嬉笑着握枪而起,随同女子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书生和斗笠男的身边时,若妍瞪了书生一眼,俏鼻发出一声冷哼。书生见状,反瞪,而少女却已转过脸去。

就在两女快要到达楼梯口时,楼下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上楼。

若妍柳眉一竖,抢步挡在娇柔的女子前面,横枪至身前。

书生倾听着脚步声,微微凝神。斗笠男悄然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是没有喝。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走上来的,都一定会是值得注意的人。

终于,来人的脚登至酒楼二层。

“客官,您点的菜……”

众人木然看着一脸尴尬的店小二,没有吭声。

末了,若妍望向身后的女子:“姻姐,这菜……”女子目光流转,望向不停赔笑的店小二,正欲出声,身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二,放我这吧。”

店小二如闻大赦般,快步走过去,把菜放下说了声“客官慢用”便转身离开,对地上的尸体竟似熟视无睹。

女子望向喝起酒的斗笠男,微微欠了欠身,轻声道:“多谢。”

斗笠男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书生介子川目送着两女下楼,叹道:“妙,太妙了。”

斗笠男偏了偏脖子,疑惑道:“何出此言?”介子川摇头晃脑道:“一静一动,一柔一刚,此二女搭配实是甚妙。”

斗笠男静默片刻,又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坐下,吃点东西吧。”

介子川大咧咧往边上一坐,道:“哎我说二哥,大哥他还来不来的啊?你看这都快天黑了。”

被唤作二哥的斗笠男望向窗外,发xiàn

雨已经停歇,只有昏黄的光芒微微泼洒进来。

男人用手托了托斗笠,淡然笑道:“会来的。”

书生耸了耸肩膀,把铁书放上桌子,脸色却是在这个时候微微一变。不仅是书生,原本拿起酒杯的男人也静止不动。

因为一股风——一股带着些许暖意的风,夹杂有莫名的气息。

两人望向窗口,发xiàn

本该空荡荡的地方,现在却坐有一个人。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的声响,仿佛那个人原本就一直都在那里坐着,只是他们没有看见。

那个满脸悠哉的男人抛了抛手里的剑,露出淡然的笑意。

第五章 小剑与慕容燕

昏色的残芒,随着略寒的风从窗口飘洒进来。映照在残缺了的桌上桌下,碎了一地的木屑。零散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却是难以察觉那流动的冰冷的血。而等待的人已经坐在窗口,带着笑。

相信任何人在看见自己的朋友后都会忍不住笑上一笑。

可是那抹笑意却又转眼消失——无论是坐在窗口的人,还是坐在桌边喝酒的人。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一个伏趴在桌上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突然翻身,旋转,腾空,在黑衣人快要旋至坐在窗口的人时,手里已经多了两把闪烁着寒芒的双刺,双刺直指前者喉咙。

一种刺耳的呼啸声响起,扑向窗口来者的黑衣人猛然刹住身形,硬是凭空斜翻倒退开去。而窗口的来者已经伸出了手。就是在这么一刹那,黑衣人暴退,来者接住了原本袭向黑衣人的“暗器”。

而这“暗器”赫然便是铁质的书。

轻抛着铁书,坐在窗口上的人无奈一笑:“你又把自己的身家给丢出来了。”

介子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直笑:“脱手而已,脱手而已。”

斗笠男拍掌大笑:“好一句脱手,我看你是担心我们小剑大哥不幸身亡后没人再还钱给你罢。”介子川眼睛一瞪,瞪向斗笠男,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坐在窗口之人自然便是Lang子小剑了。

静待在一旁的黑衣人此时陡然转身,跃出窗外。

小剑仿佛没有看见般,把铁书抛向介子川,把剑鞘搭在肩膀上,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倒是挺用心的吧,不过不用担心,我——”

介子川接住铁书,笑道:“大哥这什么话,这酒钱本来就应该由小弟来付。”

闻言,小剑和斗笠男齐齐伸手指向介子川:“就等你这句话!”

介子川呆楞半响,摊开铁书,小声嘀咕:“我诅咒你们吃饭没有筷子……”

言毕,三人放声朗笑。

斗笠男解下斗笠,露出帅气的俊脸,还有一抹诚挚的微笑。

小剑靠在窗沿上,颇为懒洋洋地开口:“悲落,几日不见,你的拳头好象又强上几分了。”斗笠男,也就是悲落,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哥,这么说来,我们应该再来切磋切磋了。”小剑摇摇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忽然望向窗外昏黄色的天空,径自出了神。

介子川走前几步,却是被悲落伸手制止。

介子川望过去,悲落摇了摇头。

介子川神色微黯,随意寻着凳子坐下。

默然流动的风,拂过脸颊,带起微微凌乱的额发。昏黄色的天空,雨后的清净。不知dào

是不是有人这么说过,有些事情总会在你不想想起的时候一涌而出。

也许静坐在窗口上的小剑便是如此。

很自然的,就这么想起了一些,已经过去的事。

也许就在这瞬间,想起过去的人,过去的地方。

而过去,永远不会属于现在。

悲落为介子川的酒杯倒上酒水,举起自己的,示意。

介子川举杯,仰头饮下。

小剑微偏着头,望着天际,似乎在倾听那最后落下的雨滴声。

朋友,很多时候不在于倾力相助,而是在于,是不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静静陪伴。

小剑出神地望着天空,突然转回头,丢出一句:“我终于记得我刚才想说什么了。我想问下你们还有没有盘缠,我没有了——”

话音未落,小剑眼皮微跳,随即伸出手,挥出掌风,把疾奔而至的铁书和斗笠击飞回去。

小剑看着分别接回铁书和斗笠的两个男人,苦笑:“开个玩笑,别那么斤斤计较罢。”

介子川暴走:“你该庆幸我没有直接丢暗器!”悲落拍了拍前者肩膀,道:“好了,别闹了。我们相约此地,也该好好喝上几杯。”把头转向小剑,又道,“大哥,过来吧,今天不醉不归。”说着,却是神色微怔——小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伴随着这一声轻叹,楼梯处响起噔噔噔的微响。

有人上楼。

悲落和介子川缓然站起,神色凝重。

悲落戴上斗笠,手握拳。介子川左手托起铁书,右手自然垂下。

便是在两人有所动作的瞬间,小剑忽然出现在两人前面,仿佛本就应该在那里般,小剑默然站着,望着楼梯口。

小剑的声音带着淡然的笑意:“没事的,该来的总是会来。”

只是欠了过去的,必然会有要归还的时候。

小剑望着慢慢走上二楼的女人,一脸平静。

带着漠然的神色,女人望了过来。

依稀着回到了时间静止的地方,似乎还有着梨花落下。

悲落的声音从斗笠里传出,轻然回荡:“慕容燕。”

第六章 乞丐

阴寒的风,清冷的街道。破碎的木块,三三两两。雨水冲洗去的血迹还残留几缕,而味已失。人已空。楼前的一切仿佛出现了时间的停滞,此前彼后,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过。

楼空,诧异的空。

如果有熟悉这里的人看见了这样的情形,或许会觉得诡异。而楼上的确就有一个人,只是神情冷静,看不出有别的什么情绪。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便他是这里的店小二。能在这里当店小二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至少,这份沉着已经难能可贵。店小二轻叹一声,目光从残破的楼墙移开,落在躺着的最后一具尸体上。熟练地把尸体抗到肩膀上,无声无息地走下楼。

“处理完,带上几个人去修一修。”店小二刚走下楼,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目光移向门口边的掌柜,后者正淡然敲打着键盘,口中念念有词。店小二没有丝毫迟疑,恭恭敬敬地道:“是。”随即往后院走去。

不过处理完尸体,店小二却没有立kè

招呼伙计,而是从侧门走了出去,转到正门方向。店小二动作很快,却又很沉稳。一直走,最后停在转角边沿上。

这里坐着个人,蜷缩着倚靠在墙边。一个落魄的乞丐。

奇怪的是,这个乞丐却似乎对身前破碗里放置的几锭碎银无动于衷,只是两眼失神。店小二微微侧了侧脸,半蹲身子:“你都看见了什么?”

乞丐望了眼店小二,目光落在身前的破碗上。片刻,摇了摇头。

店小二皱眉:“怎么?”

“不少。”

乞丐开口,用手撩拨碗里的碎银。

店小二望向碎银,道:“女人?”乞丐停住手头的动作:“两个。”店小二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潮湿的墙沿,带有丝许腐烂的气息。目光飘忽,最后停留在乞丐身上,又道:“还有什么?”

“刀。”

“刀?”店小二神色微动,“之前死去的刀客?”

乞丐又摇了摇头,道:“刀客不错。”店小二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但还是死了。”乞丐两指夹起一锭碎银,视觉汇聚的焦点悄然涣散:“换成是我,可能也挡不住那一刀。”店小二半眯起眼:“你是说刀客是死在一把刀下?”乞丐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这把刀一定很快。”店小二沉吟半响,道。

乞丐却是摇头:“不快,比刀客慢多了。”似是看到了店小二的疑惑,乞丐顿了顿,又道,“那一刀,不能挡。”

致命的一刀,不能挡的刀。

店小二深吸口气,问道:“那把刀呢?”听见这句话,乞丐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是奇怪。店小二看着,不动声色。许久,乞丐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跟一个女人走。”店小二蓦地站起身:“女人,又是女人。”乞丐头也不抬,道:“那个女人一身青衣,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dào

,但是那个女人带来了一个馒头,他看见馒头后就跟着走了。”

店小二古怪地问道:“只是一个馒头?”

一个可以掌握一把刀的馒头?

乞丐没有回答,兀自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出神地看着,似乎刚才所说的已经完结。店小二顺势瞄了眼,却是脸色一变:“你怎么会有这枚铜钱?”乞丐略微惊异地抬起头,与前者对视,问道:“怎么?这枚铜钱有特别的地方?”

店小二仔细看着,道:“如果没记错,这是沧江镖局三镖头使用的暗器。”乞丐随口应了声,又低头看着铜钱,径自出神。店小二等了片刻,见前者并没有再度开口的意思,复道,“你怎么会有这枚铜钱?”

乞丐轻叹口气,淡声道:“一个男人给的。”

店小二手指微微抖动,皱了皱眉。

乞丐闭起眼,道:“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他的身手我看不透。而更让我看不透的是,那时候他却给几个不入流的人追赶。”店小二的眼神蓦地微微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乞丐没再说话,似沉醉在在回忆里。

店小二问道:“你是在哪里碰见他的?”

“洛阳。”

店小二接着问道:“什么时候?”

乞丐睁开眼,把铜钱收好,目光移向前者:“不告sù

你。”

店小二不再吭声。

半响,店小二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弯下身递向乞丐。乞丐静静地看着那锭黄金,伸手接过,放进怀里。店小二看着缓缓站起来的男人,叹道:“也许,你应该做些什么了。”男人拍拍肮脏破烂的衣服,没有说话,只是在转过身后轻轻抬了抬脚,随即放下。

破碗里的碎银迅速弹起,落在乞丐伸出的手上。

店小二静静地目送着乞丐走远,随即目光落在脚边的破碗上。

一个乞丐,丢下了自己的破碗。

昏黄的光芒漫然而下,带着冷意。无声的水纹,颓然踏过的坑洼。路边的人带着些许诧异地望了过来,似乎对一个乞丐坦然走在街道中间而感到不解和不屑。

原本只是木然前行的乞丐突然急步跨前,旋转,踏步,陡然止身,而手里已经握住一样东西。

一样要命的东西。

而此时那道暗器疾射的声音才隐隐停止。

乞丐看着施施然走近的女人,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在看见那枚和怀里的铜钱一模一样的暗器后,神色微变。

女人微笑着走近,风情万种地问道:“你想不想改变?”

乞丐皱眉。

女人继xù

笑着,似乎不需yào

理会他是否回答:“你沦落至此,不是一直在寻找答案吗?”

乞丐浑身一颤,紧握拳头:“你要我做什么?”

女人侧了侧身,抬眼望着苍茫的天,叹道:“替我保一趟镖。”

第七章 秦家的寡妇

故事就像入夜,不是瞬间泼墨,而是逐步染色。

即便明知结局,也不能化解被侵蚀的无奈。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来“一品”,也或许是因为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会带他来此地,Lang子的神情颇为古怪。“一品”依然有浓烈的幽雅意味,里面的人也没有因为两人的到来而有所喧哗,兴许是没有人认得他们,也兴许是时代变了。

其他人可以不认识他们,但掌柜的却不能不认识。老练的掌柜没有多余的话,亲自把两人带到了内阁。

看着摆放上上等茶便默然退下的伙计,男人目光落在坐于对面的女人身上。女人似没有在意般,淡然搭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举止间少了以往熟悉的清冷而多了一种贵夫人的气质。

男人把剑放上桌沿,随手喝尽跟前的茶水。两人都没有出声,俱微微合眼,似乎沉醉在喉间回味无穷的清香里。亦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柱香的工夫,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神色略微无奈。

也许是欠对方的太多,也许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原本居无定所的流Lang汉,如今脸上露出了安稳的神色。男人左手食指轻轻摸了摸鼻梁,淡然开口:“慕容大小姐——”

“我不是慕容大小姐。”女人缓缓睁开眼,些许冷淡的容颜流露出怅然,“我是秦夫人。”

客栈的后院灯火通明,身形娇小却又以银白色长枪为兵器的女人,娇喝着飞舞跃动,若蛟,若蛇,气势凌冽。女人手中的枪呼啸着,似携月色翻滚,每道枪式看似趋势已尽而后招层出不穷,行云流水,亦不好修饰。

便是这威风凌凌的长枪,忽地旋身急转,脱手,疾射而出,宛若银色长虹。伴随一声朗喝,原本奔向墙根一角的长枪在轻微的爆破声中翻滚着飞回。女人柳眉倒竖,随意地接住长枪,没好气地开口:“你还想看多久?”

阴暗的角落渡步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手托铁书。

女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不屑道:“果然是书呆子。”

来人却是介子川,也不见他有所恼怒,却是哈哈道:“不然怎么衬托你这个暴力女?”

若妍柳眉挑了挑,握着枪的素手紧了紧:“有事?”

介子川闻言,神色忽然变得很是古怪,末了,缓缓摇了摇头。

若妍皱眉:“那你来做什么?”

“谁知dào

……”

若妍不再犹豫,把枪直直扔了过去。

慕容燕已是秦家大公子的人,毫无疑问。

“你知不知dào

我的夫君是谁?”慕容燕漠然的神色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于己的事。

小剑想了想,道:“秦鹰。”

“秦鹰还有个名字。”

小剑静静地看着慕容燕,没有出声。

慕容燕轻声念道:“冯三。”小剑脸色变了变,也许在他想来,冯三并不应属于任何世家,就像自己。慕容燕似乎没有猜测到小剑的心思,不过她也没有必要猜测,她只是淡然陈述一件事实,“冯三死了。”

小剑脸色又是一变,径直看着慕容燕,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慕容燕轻轻捧起茶杯,抿了抿,缓缓放下:“是,我是秦家的寡妇。”

小剑没有出声。

慕容燕沉默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小剑抬了抬眼,闪过一丝疑惑。

慕容燕叹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你的妻子。”

第八章 妻子

红鸳楼,暧昧氛围浓烈的地方,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

不正经的男人,不正经的女人。无论是在房内呻吟的,还是在饮酒放高歌的。无论是高雅气质的,还是沉沦的。没有一个人的脸不带笑,哪怕只是皮笑肉不笑。

慕容语珠也在笑,她本来就很擅长笑。她的笑,在这里更有价值。至少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比得上她。然而慕容语珠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碰上她,她也不是常客。

慕容语珠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这适当的地方,见适当的人。

而可以让她来这里的人只有一个,掌握了实权的何霄。

慕容府已经不再是她的安宁之地。慕容绝天死了,死在小剑的剑下。而她的亲娘也死了,死因没有几个人知dào

——她会不会也不知dào



慕容语珠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迷人,仿佛是因为了这里的氛围,也因为了这里的酒。红润的肤色,刺激了和她坐一桌的客人。这个客人,却是与慕容世家颇为交好的商人。

商人的眼睛带着金钱沾染肉色的神采,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慕容语珠扭转身躯,咯咯地笑,比这里的任何女人都要甜。

可是就在商人的手快要滑入女人衣服的时候,女人猛然间站了起来,商人惊而倒地。虽然来到这里的女人不会是正经的女人,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始终是慕容世家的二小姐,即使不再足以匹配秦家,慕容世家在杭州依然有着不能忽视的强势。

女人的转变,自然不会是因为倒地的商人,也不可能是。

慕容语珠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但是她错了,也才知dào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也许她今天不应该来这里,也许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只是个幻觉,可事实上,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也许。

所以她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滚!”

男人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目光微微闪烁,瞄了眼在地上颤动的商人,转身往门外走去。女人脸色煞白,红润似乎眨眼间消尽,她看着离去的背影,又再开口:“等等。”

男人止步,缓缓转身,看着女人把身前的酒杯斟满,神色微动。

举着酒杯,慕容语珠绕过桌子走到男人身前,换上了迷人的笑脸,又夹杂着温柔的神态:“说起来,我还没有侍侯过你,连一杯酒都没有为你斟过呢。”纤细的指尖轻轻转动着,酒水似乎在撩动里出现了以往的画面,女人看着,出了神——酒水毫无预兆地泼在了男人的脸上,慕容语珠把酒杯倒置半空,晃了晃。

“你如愿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欣喜。

男人闭上眼。半响,转身离去。

慕容语珠盯着离去的男人,酒杯死死地握在手里,最后发出一声脆响,在酒杯的碎片中,鲜红的血滴落。

有些时候,你并不想造成预料之外的结果。

但往往这些结果却似比预料的更来得合情合理。

慕容燕神情冷漠地站在对面,看着神情低落的男人从红鸳楼内走出来。

“你看见她了?”这是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男人停在她前面,没有出声。

“你开心了?”第二个问题。

男人抛了抛手里的剑,淡然道:“我走了。”

慕容燕侧了侧身,淡然问道:“你要去哪?”男人摇了摇头,径自离去。慕容燕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神情微动,唤道:“小剑!”小剑停住身形,没有回头。慕容燕轻叹,幽幽的语气随风散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小剑消失在夜幕里。

第九章 小钟

有时候会觉得,看星星其实是一种享shòu

,而人每天都会有。

小剑就很喜欢看星星。

他会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屋顶会有很清凉的风,会吹乱他的头发。他握着酒坛,摇上一摇。哪怕是月色明亮的夜里,他也会睁大眼睛——即使星星没有几颗。

每当这个时候,小剑就会很开心。

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开心——可以让他开心的事已经不多。

有些事就是奇怪。

越是想要逃避,便越是缠人。而往往以为一切已经告一段落,其实只是潜意识的错觉。越是想要早点结束,越会发xiàn

前面阻碍着更多。就像一个结,一不小心便纠成一团,再也解不开。

星星依然闪烁着略为黯淡的光泽,不会与明月争一分亮色,也不会掩盖其他的星芒。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声和隐约的杂乱的喧嚣。

江湖不是一场夜,小剑也始终不是一颗星星。

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然睁开,Lang子默然坐起,叹道:“为什么连看星星都那么难。”神色微怔,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被不远处传来的呻吟声打断。小剑也正是被这阵撩人的声音影响了心情。

也许他应该立kè

起身,然后离开。只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发xiàn

那声音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因事,因人。

这个女人不像印象里所认识的女人,却又始终有一丝熟悉感。

小剑目光闪烁。

有一种人,生活会很痛苦。其实没有谁生活不会痛苦,只是要看面对的自己选择什么。

躺在一个肥胖男人下面的女人就很痛苦。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太重,也许是女人在痛苦的时候其实很快乐。也许还有别的。

至少在男人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很多的银两。很多,仿佛弄花了女人的眼睛。所以女人一直盯着银两,瞳孔里没有大摇大摆着离开的男人。对女人来说,这白花花的银两就是食物。她伸出手,抓起了一把,手指很用力。或许在很久以前,她抓着的仅仅是一个馒头,上面还会留下她的手印。

把手缓缓翻转,看着银两坠落,发出碰撞的脆响,女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只是默然着,想着什么。

兴许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让她感到了寒意,女人摸索着从凌乱的床被边沿抓起衣服。粉嫩的肌肤被包裹,女人整理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往虚掩的门走去。女人走近门,随手拉开,却神色一惊。

不仅是因为门外站着个男人,更重yào

的是,这个男人她认识,而且是不想见到的那种。

但是当她发xiàn

的时候,什么都迟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痛惜:“你知不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

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面有着她害pà

的东西。到后来她干脆转过身,似乎想回到她的屋子里,然后关上门。

小剑皱了皱眉:“小钟!”

小钟的身形依然很矮小,稚气也还没有消除。只是,有种感觉似乎变了质。

小钟身子颤抖着,过了会忽然转回身,露出怯然的笑意:“你要不要进来?”

小剑没有出声。

小钟想了想,又道:“是呢,反正你以前已经给了很多银两,所以现在——”

“啪!”也不见身形怎么动,小剑的手掌已经落在了小钟的脸上。

小钟捂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眼角闪动泪光。

小剑放下手,似乎才想起她其实还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

小钟突然尖叫道:“死了!都死了!”

小剑神色微怔,也似乎才想到没有询问她离开洛阳来到这里的原因。然而一个孩子叫嚷的内容,却不能不让人心惊。至少小剑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悲的是,这种预感往往很灵。比算命还要灵。

小钟流着泪,尖叫道:“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死了。为什么死了?是谁下的手?还是有别的什么?

小剑紧紧握着手里的剑,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兰呢?”

小钟仿佛听见了世上最有趣的话,她猛然发出刺耳的尖笑声,然后冲进屋里,关上门。屋内依然传出她的尖笑声,依然的刺耳。

许久,尖笑声渐歇。屋内沉默下来。

小剑缓缓闭上眼。

“小兰姐姐,一剑一剑地刺死了他们。”小钟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可是语气却像是说着毫不关己的事情。

小剑睁开眼,微微张了张嘴,突然神色一凝。

屋内屋外,一阵沉默。

也许是不明白小剑为什么不再说话,屋门在嘶哑的声响被缓缓拉开,小钟望了出来,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只有她自己。小钟眼神茫然着,默然关上了门。

在夜幕底,一道黑色身影迅速地飞奔着。

他没有选择屋顶,而只是在低处在墙角窜跃。往往在踏上墙沿的瞬间,身形已经拔越,旋转着落在反方向的角落,却又毫不犹豫再次纵跃。这是个高手,而且是专于刺杀的高手。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却像是碰见了什么,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的身法很快。一个身法拔尖的杀手,无论是刺杀还是潜逃,都有着惊人的实力。

然而他脸部的肌肉却始终绷得紧紧。

他拼命地逃,他只想拼命地逃。

只是,有些事情一发生了,便只会有一个结局。

对于杀手来说,或许那便是死。

杀手身形僵持着,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再也无法动弹。男人就像是一直都站在这里般,而杀手只是自觉地飞奔到他前面。杀手没有再动弹,他也没想着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是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男人。

他还看见了瞬间的寒芒闪烁,仿佛一道流星。

他倒下。

一道流星。

小剑终究不是流星。

小剑的剑也还在剑鞘里,似乎没有拔出过。

清脆的鼓掌声从阴暗处传了出来,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女声:“好,好,好。”

小剑的目光从躺着的杀手身上移向来者,瞳孔微微缩了缩。

“是你。”

语气带着些许苦涩。

“怎么?对你来说,妻子只是你不想看到的人?”女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只要还能见到自己的夫君,任何女人都会开心。

慕容语珠也不会例外。

第十章 你快乐么

如果说有几个人是Lang子并不想见到的,那么慕容语珠便是其中一个。

相较于在红鸳楼里见到的她,现在的女人笑颜更为妖媚,似乎要散发自己最大的魅力,吸引住自己的男人。

小剑扬了扬眉,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慕容语珠咯咯直笑:“相公,若不是你有意等我,我又怎么可能跟上你?”

小剑闭起眼,没有出声。

慕容语珠的气息很平稳,没有因为他的存zài

而有所变化。即便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即便他是她名义上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回来?”慕容语珠的叹息忽然传来,“走了,就不应该再回来。”小剑没有睁开眼睛。慕容语珠的目光扫到他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伤感,却转眼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看我?”慕容语珠的语气夹杂着嘲讽的意味,“是不想,还是不敢?”

不想见的人,却没有理由不见。

小剑睁看眼后,才发xiàn

女人流下了两行清泪,可是女人依然在笑,死死地盯着他。小剑跨步上前,走近慕容语珠——女人抬手给了小剑一记耳光。

寒意的风,冷寂的夜。刺耳的声响。沉默的两个人。

小剑缓缓地移动目光,掠过慕容语珠的容颜,起伏的胸部,娇躯,最后落在她垂下的右手上。

兴许是刮下的那记耳光不轻,她的手似乎还有些许的颤抖。

小剑突然上前,抓起慕容语珠的右手。女人一怔,随即挣扎,但是小剑的动作很快。

小剑很自然地松开了另一手握着的剑,剑连同剑鞘笔直坠落。慕容语珠看着,脸色变了变,而伴随着沉闷的剑落地发出的声响,她的脸色又变了变。

“你受伤了。”小剑说着,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手撕下半片衣袖,略带粗鲁地缠绕在女人带着大片血迹的手掌。

女人皱了皱眉,被抓着包裹的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包扎好她的手伤,小剑微微牵动嘴角,随即望向女人,却是一怔。

慕容语珠的脸色并不好kàn

——也许是小剑包扎的动作太过用力。

“你的剑砸到我了。”女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小剑静静地看着慕容语珠,静静地看着,忽然松开她的手,弯腰,拾剑。

慕容语珠的脸色依然不好kàn

,小剑指了指头顶。慕容语珠抬起头,耳边传来小剑的淡笑声:“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看看星星?”

慕容语珠望向小剑,眼睛没有丝毫的眨动。

——小剑,你快乐么。

慕容语珠走的时候,风开始变大。

小剑没送她,只是站着,看着女人走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发丝散乱,小剑眼神略显黯淡。末了,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小剑忽然想起了那些早已过去的事情。

“我娘死了。”慕容语珠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冷淡,“那时候我站在旁边看着她死。”

印象里的慕容语珠似乎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色,也许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总有那么一面被隐藏着没有谁会发xiàn



至于这一面背后的情感,自然也不能让人明白。

至少小剑就没有看懂。

“是姐姐让你找我的吧?她是不是让你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女人的目光依稀有着别样的异彩。

——如果有机会,记得去一躺秦府,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你娘是怎么死的?”听到这句话的女人身形很明显地僵持了一下。女人背过身,声音如风般散乱:“小剑,小心何霄。”

慕容语珠走了。走的时候,风的确很大。

可是小剑也是风。

慕容语珠走的时候,小剑已经不见。

有些人就像夜里的星星,有些人连石头都不如。

早起的鸟,鸣啼声划过天空。三两道光芒从窄小的窗缝挤入,清冷的气息被揉破。

小钟迷糊着睁开眼,看着简陋而熟悉的屋檐,翻身坐起。

整理下衣服,走至门边,打着呵欠拉开房门。

晨光喧嚣着包裹住娇小的身躯,点滴的锋芒似乎刺疼了她的双眼,微微一闭。

轻抬手遮住锋芒,透过指缝看见了远远坐在墙沿树下的男人。

阳光泻下,被枝叶打散落在了地上,斑斑驳驳。

温和的风撩动他的额发,掠过刚毅而带着些许柔和的脸廓。

男人忽然睁开眼,微微扬起的嘴角在阳光里开合,而声音已经飘忽着传至:“你有没有见过慕容燕?”

第十一章 杨家

小钟的屋子。

小钟的屋子比小剑想象中的还要简陋。床,八角桌,铜镜,胭脂水粉,还有一些细小的用品。小剑环视一遍,若有所思。似乎什么都可以少,唯独胭脂水粉不行。这,算不算女人的一个通病?

小钟去打水了。

原本小剑并不想进来,只是没想到小钟看见他后就一直用手指着他笑个不停,随即一本正经地开口:“现在知dào

女人不是那么好惹了吧?”小剑才想起慕容语珠刮他耳光的那只手沾有血。

门在嘶哑声中被推开,小钟端着盆水走了进来。

随手把自己常用的手巾放进盆里,小钟抬眼望向小剑:“需yào

我服侍你吗?”小剑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小钟直起身子,默然望着小剑擦拭脸部的手印,忽然开口问道:“慕容燕是谁?”

小剑的动作略微停滞,随即移开手巾,露出俊朗的脸,双眼闪烁:“见到她,你就会知dào

了。”

小钟侧过身子,手指抚上小嘴,目光落在桌上的胭脂水粉,出了神。

集市。吆喝声,人流。天方亮不久,而人已繁。亦无论是赶集的人,还是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相比那些颇有名望的酒楼,道边的小店就冷清多了。也许对他们来说,客多与少无所谓,只要能养活自己和家人便足够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yào

的。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会少。自然,也不排除有其他想法的人。杨不问就是有其他想法的人。家传的离别钩就放在桌子边沿伸手可及的地方——这对离别钩是他从爹娘墓碑前挖出来的家传兵器。自挖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告sù

了自己,不可以再颓废。自然,也不会再去当乞丐。

他不是为了活下去。如果只是为了活着,方法不少,当乞丐便是其中一种。

目光流连在桌前的酒杯上,没有望过往的路人一眼。这里只是一家小店,进店吃喝的人也不多,比较冷清。也正是这样,他才喜欢呆着,没有人会喜欢在想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扰。他可以很自在地喝一杯酒,也不会因为换上了沧江镖局的衣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不问在思索。也许他是在想着女镖头安排下来的镖物是什么,也许他是在想着自己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也许,他在想那个一直困饶着自己的问题,一个足以让他选择活下去的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武林正义的杨家,为什么会被绞杀?

莫非在这个江湖上,是不需yào

存zài

类似于杨家这种宏扬正义的极端?

亦或者对于江湖来说,名望就是正义,权利就是正义。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的父亲还要行以侠道,诛杀邪恶外道从而引来接连二三的杀身之祸?为的是什么?

更让人心寒的是,真zhèng

致其父于死地的人,竟然是杨家最为亲近的人。即便那人不是凶手,但在杨不问眼里却是比真凶更让人仇恨。杨家毁了,而那个人最后也还是死在了杨不问手下。只是这一切结束后,他开始对父亲所说的正义产生了疑问。

那些和杨家一样宏扬正义道义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为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

有些东西你越是想去理解,越容易给自己系上铃铛。

杨不问叹着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去掉脑海的杂念。

对他来说,如何完成这一趟镖才是最重yào

的。拿起筷子,杨不问加快了动作,他得尽早去联系女镖头安排的人。

可就在这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如果只是两个普通食客倒没什么,可偏偏这两人却都是高手,而且,正向他走来。

第十二章 总有一个人

已经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这本铁书闯荡江湖。

他只记得每次翻开铁书,都要死去一些人。他很清楚,也相信死去的那些人会更清楚,书里装的不是字,而是暗器。各式各样的暗器,要命的暗器。不过这些暗器有一点是一致的,那便是没有涂抹毒液。教会他使用这本书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涂抹过毒液。

教会他使用这本书的人,是父亲的挚友,传闻以暗器出名的唐氏都要退让三分的人。但是这个人的名字,他却不知dào

——没有人告sù

他,包括他父亲。

介府并不是以武为尊,而是文儒。

原本学识惊人的他应该考进士,入朝廷,与官为谋。只是人的一生总有很多突然发生的事情,会让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在他中榜的那年,他离开了介府。

没有想到的是,家人乃至父亲都没有阻拦他。

有些东西说起来的确很奇怪,但是如果硬要寻根究底,也就无谓了。

他离开府邸的时候,父亲就站在大门前,静静地目送他。

即便功名未成,即便知dào

这只是他生性洒脱而造就的一时抉择。即便如此,一个人在某些时候做出的某种选择,是一种对人生的负责。这其实只是个很浅显的道理。

而这浅显的道理,并不见得谁都会知dào



或许他也不知dào

,只是他知dào

自己的父亲。

后来,他再也没有让铁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除非你也成为了别人的父亲。

江湖不是只有一种,即便是官场。但他追求的的确实踏歌舞剑,快意恩仇的生杀情缘。生杀是男人的江湖,情缘是女人的。不管是哪一种,踏入了便没有回头路。

他也没有办法再回头。

也许这辈子他不是死在泥潭里,就是要被埋葬在荒郊。

他不知dào

父亲是怎么想的,他只知dào

自己选择了出去,就要对自己的生死负责。

其实每个人又何尝没有这种责任,只是少了个模糊的概念。

生即生,死即死。

父亲的挚友交给了他这本铁书,他的生死也就掌握在上面。

而他也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碰上让他无法翻开铁书的人——只是在那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躺在了他脚下。

他第一次翻开书,是在一个男人面前——一个横行霸道,玷污了一个清纯姑娘的男人。

男人死去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因为他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瞪得那么大,就像一条死鱼凸出来的眼。也许是不敢相信会死在一个书生的手上,也许是不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男人死去的神情很是诡异。在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杀人。

他害pà



他害pà

握有铁书的自己。

他害pà

那个男人死去的模样。

那一天,他明白了什么是酒。

第二次杀人,杀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依仗自己有靠山而强迫姑娘进入青楼的女人。

那个女人每天都会在自己的楼阁内数钱。满桌子满地的银两。一遍遍地数,没有丝毫的厌倦。哪怕是他对着惊诧的她翻开铁书时,她的手里还抓着沉甸甸的白银。

他没有动那白花花的银两——那些用来陪葬女人的。

他也没有理会抖抖擞擞放任他离去的恶徒们。

只是那些被强迫的姑娘们,她们的眼神让他无法理解。

除了想象中的感恩,更多的是怨恨。

也许他救了她们,也许他只是毁了她们赖以糊口的工作。

他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帮她们还是在伤害她们。

也弄不清楚她们需yào

的究竟是什么。

有些人说,一个人只要在同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就会认同自己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其实他也是。他现在也不能否认,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

杀人,有了第一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远。

只不过接下来的一连串追杀,确是因为了那个死在银堆里的女人。

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不能不感慨,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那么容易停止。

不管是因为关系,因为面子,或者还有别的。

他开始不断地杀人。

也开始不断地纵情于女人。

但不管怎样,都没有忘记在喝酒的时候随口吟上一首诗。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是一个书生。

他只是个书生——即使他会杀人,杀很多人。

他杀人需yào

铁书。

别人杀人也需yào

兵器。

百晓生的兵器谱里面有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凶器。

但他不知dào

里面有没有拳头——胜似神兵的拳头。

也许没有,也许有。

铁书里最锋利的一种暗器,败在了一个人的拳头下。

那天,下着雨。

狂雨泼洒在翠绿色的竹林里,他在小亭子静坐,听雨声。

竹叶被践踏的声音。风呼啸的声音。呼吸声。还有踏水声。

在他听见踏水声的瞬间,手里的铁书已经翻开。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神经会绷得那么紧,以至于在发xiàn

来人的时候,夺命的暗器已经飞出。

但他没想到,飞出去的暗器会以更快的速度直线弹回。

等他反应过来,他看见的只有深深刺入坚固石柱的暗器。

还有戴着斗笠静站在亭外的男人。

男人身上没有兵器,除了紧握的拳头。

那是他第一次接下的杀手任务,也是第一次失手。

杀手失败就只有死,但他没有。

戴着斗笠的男人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没有任何理由。

而他在这之后一直跟着那个男人走。

也没有任何理由。

后来,他知dào

了男人的名字。

一个听着便让人伤感的名字。

悲落。

“介子川,你知不知dào

Lang子小剑?”

月半的夜。清凉的风。手拄银色铁枪的女人。

如果没有记错,她叫若妍。

若妍问他有没有见过江湖第一快剑手。

她望着他的眼神很奇特,就像在看着什么珍稀之物。

她问他:“是你的暗器快,还是那个人的剑快?”

想要杀悲落的人不少。如果一个人出了名,就会遇上很多意wài



意料之内的,是那些人全都败在了悲落的拳头下。

败,即死。

这是他第一次发xiàn

一个人的拳头有多么可怕。

悲落的拳法,快,狠,准。如狂风。

他甚至无法相信会有人可以躲开。

但就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那场打斗持续了很久。

他就站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悲落的拳头,碰不到那个人丁点衣角。

而那个人的剑,自始自终都没有出鞘过。

也许是没必要。

也许是被压制着无法出鞘。

也许还有别的。

他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捧着铁书的手不停地发抖。

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把铁书交到他手上的人所说过的话。

一字一句告sù

他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碰见那个让你无法出手的男人。”

在江湖里,或许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没有谁的剑,可以比他快。

第十三章 一巴掌的温暖

在男人的世界里,最缺的不是女人,也不是酒,而是朋友。

已经想不起是谁告sù

她这句话了。

也许是她的小兰姐姐。

又或者是突然间明白的。

在小钟的印象里,走在前面的男人与以往的身影略有不同。

即便只是些许。

她忽然就想到了孤独。

孤独的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

可以是双亲把她遗弃在荒野,以及其他人冷眼旁观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只懂得哭,嚎啕大哭。

后来,她恍然到了风沙肆虐的地方,仿佛看见了一个带着怜悯去凝视她的女人。

女人叫小兰,她叫小钟。

在小钟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要带一群比她还要小——一群和她一样遭遇了遗弃的孩子。

而他们,就生活在废弃的四合院里。每一天,为吃上几口饭忧虑。除了每天会站在门口等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小兰,小钟就是坐在枯萎的树下,托着自己的脸腮想东西。

她在想小兰姐姐去了哪里。

她在想这群孩子以后会怎样。

她在想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事情。

一个女人要照顾一群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孩子,需yào

多大的勇气?就像你第一次去尝试爱一个你本不认识的人,你永远不知dào

这个男人或者女人带给你的,究竟会是什么。

小钟自然不会知dào



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小兰每次回来都可以带回一些吃的,或者碎银。

直到有一天,小兰把碎银交到她手上并嘱咐她去买点吃的给孩子们时,她看见了隐约藏在小兰衣袖里的青青紫紫的伤口。像捏伤,像咬伤,或者别的。别的会让小钟感觉害pà

的。

小钟开始学会偷东西。

如果可以,她相信自己会去抢。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甚至还抢不过同龄男孩手上的东西。

所以她偷,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去偷。

她第一次偷东西,偷的是几个烤熟的番薯,差点被棍子扫断腿。最后她还是逃脱了,因为狗洞一样的地方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会爬。她本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尊严,而人的尊严却又救了她,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有趣。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被棍子扫到的大腿的剧痛,但记得更清楚的,是小兰的泪水。

那一天,她们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

她很快乐。

要照顾一群孩子,本就需yào

勇气,牺牲一切的勇气。

所以小钟哭得厉害,心里却也快乐得厉害。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出现,或许她会一直快乐下去——即使这样的快乐是一种苦难。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真的可以美到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她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就像男人一样给迷得失了魂。站在一旁的小兰背对着她,即便是用长发特意掩盖了脸上的印记,即便小兰其实也有半张妖艳的脸——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眼前的女人匹敌,没有任何一个。

女人的笑很柔和很甜美。她给孩子们带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衣服和食物。

女人的名字很奇怪。有时候叫秦月,有时候叫刘小芳。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因为女人带给她的礼物不是别的,是一柄匕首。

她很奇怪。小兰的表情很古怪。

她看不懂女人,也看不懂那个时候的小兰。

女人只是一直对着她笑,笑得很美。而她看着,身子禁不住打了下冷战。

一如匕首上的寒芒。

女人有时候是一个人来,有时候是和小兰一起。

小兰开始三天两头消失,只是每次回来都会有很多银子。

她再也看不见小兰身上的伤痕。

她也不用再经常出外偷东西。

孩子们很快乐。

但她不快乐。

至少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再看见小兰的笑脸。

除了,无尽的黯然。

究竟得到了什么,究竟失去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根本无从明白。

就像她第一次问小兰脸上的印记一样。

带给她的只有莫名的神伤,和小兰流露出来的笑。

那样的笑脸,她不想再看见。

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然后突然清醒,很突然的。

除了满身的血,还是血。

血迹斑斑的院子。残缺的柱子,破碎的石头。刺目的红。

身边的异响让她回过了神。

恍惚着回头像是看见了一个叫小兰的女人。

小兰的手里有把匕首。她的匕首。沾满血的匕首。孩子们的血。

小兰把匕首刺进早已死去的孩子胸口,拔出。飞溅的血红色液体,落在衣服上,脸上。诡异的眼神,诡异的笑。

小兰对着她笑,张合的嘴巴依稀说着什么。

似乎是在叫唤她的名字。

——小钟。

——小钟……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跑。

她拼了命的跑。

小兰的叫唤声远远被抛离在身后。

狂跳的心脏无法承担起惊惧的思绪,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回想这情景的一切,包括缘由。

她只知dào

自己不想死。

她不想死,不想死在小兰的手上——也许她还要留着命去找回真相。

后来,她出卖了自己。

男人把她当成了一道菜。她能从自己身上得到银子。银子能买吃的,穿的。

为了活命——只要她还能够活着,出卖自己又如何。

随着出卖的次数多了,随着时间的过去。

她发xiàn

自己似乎连灵魂都已经出卖。

直到这一天。

这个男人一巴掌打醒了自己。

“小钟,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要带她去见一个叫慕容燕的女人。

而慕容燕——她看得很清楚,那个在酒楼静坐的女人见到她时,像是看见了什么,神色奇异。

不,也许并不是在看她。

“小剑,你为什么还没离开杭州。”

她下意识望去,发xiàn

身边的男人笑了。笑得很轻,很淡。

至于他笑的是什么,她不知dào



她相信在那里的慕容燕也不知dào



没有谁会明白。

男人走了。

把她托付给那个叫慕容燕的女人。

男人走的时候,像一阵风。

仿佛只是在恍惚间。人已经消失不见。

站在怔然发呆的女人旁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是恨,也许是感激。或者还有别的。

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

似乎还有一股温热的男人的气息,残留在上面。

第十四章 杀手与商人

或许有这么一种说法——

在这世上最可怕的职业不是杀手就是商人。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要成为杀手。

他可以主宰很多人的命。他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就去夺走一个人的命,可以是为了银子,可以是为了权利,还有女人。杀手可怕就可怕在,他想要杀一个人,手里有没有武器都一样能够做到。

你永远想不到想要一个人死可以有多少种方法。

淬了毒的食物,点燃的迷香,隐藏起来的暗器。甚至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如果一个人的实力已经去到一个可怕的境地,他想要你死你最好选择自杀。

最让人恐惧的不是知dào

自己将要被人杀死,而是不知dào

自己会是怎么个死法。

女杀手,往往会比男人更可怕。

她可以让你得到她的肉体,在你最快乐的时候把发钗悄无声息地刺进你的太阳穴。如果杀手是个女人,很有可能会是个喜欢享shòu

的女人。

包括欢娱,包括让手沾染血腥的瞬间。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杀手,都很可怕。

商人也一样可怕。

商人可怕是在于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没有利益的东西,他们不会去贪图。而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可以做出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们可以出卖朋友,他们可以欺骗所有的人。他们甚至可以逢场作戏,白纸黑字的字据他们都可以转着弯来玩弄人。

但商人不能说是卑鄙。基本上商人所做的,什么人都可以做。或者说大部分人无意中做过了,却不知dào

,也不会承认。

商人只是把这样的事情明显化而已,其实也不会差多少,只要是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活着的这辈子没有让自己良心失望过,所以商人不卑鄙,至少他们也敢于承认在他们眼里只有或者大部分都只是利益,无论朋友,亲人甚至爱人。

商人其实要比很多虚伪的人好,因为他们也是为了生活,只不过是活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但他们却要比那些虚伪的人更被人厌恶。

即使很多人都知dào

人活着总会不一样,但商人的嘴脸始终难以让人接受。商人要掩饰嘴脸,总也要赚上一笔钱。虚伪的人起码还会在某些时候意气用事,而商人就是满眼的钱。

所以很多人都会讨厌商人。

杨不问就很讨厌商人。

也许这与他的出身有关,也许没有。杨不问宁愿面对一个足以让他身首异处的杀手,也不愿意面对一个商人。当然如果一个人只能有这样的选择,他的运气也算是到头了。

杨不问站在一家客栈门口,默然看着在客栈内给小二们发银子的老板娘,紧锁的眉头从进门到现在都还没松弛过。他怎么也想不到,之前那两个到小店找他的人带给他的指令竟然是让他到这里,向这里的老板娘,拿一口棺材。

或许也还没有人想过会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一口棺材。

老板娘停下手头的活儿,抬起头,看着杨不问,动人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说让你来拿棺材,便一定是在这里拿吗?

老板娘很年轻,比杨不问还年轻。

虽然是道道地地的商人,但还留有少女独特的气息。猜想,也正是因为她可以毫不做作地用衣袖抹去额头汗水,举止间流露出的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女气息,才让杨不问接受吧。至少,杨不问现在不会觉得有过多压抑感。

年轻的老板娘略为轻快地走在小道上,杨不问在后面。

一路无言,只有那挥舞着细小枝藤的年轻的老板娘哼小曲儿的铃音,以及路边的虫鸣鸟叫,还有杨不问走路时不时踩上小石块的声响。

杨不问踩过的小石快,全都变得粉碎。这并没有其他的理由,就好象一只狐狸邀请一只鸡去做客一样,什么时候该连拍带飞着离开便什么时候下手。

年轻的老板娘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杨不问。

“你是不是想知dào

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就会当老板娘?”

杨不问皱了皱眉头,眼神闪烁。也没有等杨不问回答,年轻的老板娘已经在掰起手指,数着什么,数了一会,又冲着杨不问嘻嘻笑了起来。

“我说我四十三岁了,你信不信?”

清冷的光芒悄然洒下。风清冽,也不会有丝缕热力远离了集市,人气便也去了许多。

托着双手,仰躺在屋顶,剑就搁在身旁。他望着浮云碧空,双眼依稀闪烁,想着什么。末了,闭起眼。似乎总是应该这样,要放松自己,要成全自己。

该怎么样便怎么样罢。

也许他现在只是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无所牵挂。

“知不知dào

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破绽?”阴冷的语气飘然而至,似有若无的杀意。

仿佛没有听见般,他的身子便连颤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的仇家不会少却也不太多。若是说起在杭州这个地方,或者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向自己施加压力。

这个人自然便是何霄。

任谁的师傅被杀,任谁的尊严被挑衅,也都难免要至死方休。

虽然两人的层次略有不同,但胜利却很有可能是在于一个人的手头是否握有另外一个人的把柄。比如女人。

何霄此时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只不过一个是在屋顶上,一个是在地上。

他听过类似的话已经太多了,也知dào

说这些话的人往往就是在等自己真的露出一个破绽。如果他现在真的有破绽,迎来的便只会是何霄的快剑,而不是这一句话。

所以他很放松,甚至连动一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但是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何霄紧握的手,似乎随时会爆fā

出无比强dà

的力量。

只怕便是这一瞬间,连风也如杀气般消散而开。

静,无声无息的静。

何霄看着屋顶上的男人,额头微微冒出点滴汗珠。紧握的拳头持续着,几近迸血。突然间双眼神色大亮,嘴角微扬,双拳松懈,自然垂下。

“小剑,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手里,那滋味怎样?”

何霄说完这句话,便死死地盯着屋顶上的男人,生怕一眨眼,这个男人便会突然消失。然而可怕的是,屋顶上的男人已经不在视野里,只有空空的屋顶,只有微拂而过的风。仿佛自始自终在这屋顶上根本就没有人出现过——何霄僵直着身子,无法动弹。

——说得好。

何霄从没有想过,如今站在身后不远的人,语气竟然可以这么平淡。

平淡得不带有一丝生气。

只有死意。

何霄突然想起在江湖里盛传的一句话:Lang子小剑要谁死,那人必死。

何霄的手心一片冰凉。

第十五章 为什么还要逃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小剑的剑,不是所有能看清那柄剑的人都可以选择躲开。

凉飕飕的风吹进何霄的身体。

低垂的目光,仿佛能看见有一柄剑直直刺穿他的胸口。那柄剑上能看见他的眼,他的眼里能看见那柄剑。

死一般的寂静。

滑落的汗水冰冷得吓人。

何霄的瞳孔缩成了团,不敢置信。

没有死。

何霄的胸口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柄剑。

要命的剑。

何霄的耳朵在抖动,极其轻微的,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声响。也许是心跳声,也许是呼吸声,或者还有别的。

何霄突然笑了,没有任何理由。即使他的背部此时被人用剑柄顶着。

“二夫人死了。你知dào

是死在谁的手上吗?”

小剑没有出声。

“你想知dào

是谁玩了你的女人吗?”何霄笑着,僵直的手也松缓着自然垂下。

小剑依然没有出声,握着的剑却有着丝许颤动。

——那个男人就是我。

何霄神色一冷,垂下的手腕微抖,几枚枚寒芒冲着小剑疾射而出。

小剑却已站在何霄前面,仿佛从一开始便不曾在何霄身后出现过般。

小剑望着何霄,道:“你的话太多了——”

何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小剑瞳孔微缩,抽身,暴退。

只见又是近上百点寒芒紧随着急退的小剑在碰撞声响中撞进房屋里,一涌而进的,还有几个一直隐藏在周围的黑衣杀手。何霄看着残破的墙,笑得很开心:“既然你知dào

我已经放qì

用剑,你也应该知dào

我还有很多路子。”任谁清楚涂抹在暗器上的毒液的可怕,都会忍不住笑。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人可以完全躲过这“暴雨梨花针”。

只是何霄笑着笑着脸色就变了,因为他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屋里,静得可怕。

何霄左脚前踏,整个人眨眼出现在屋里。

黑衣的杀手们在,相拥bào

着的屋主夫妇也在,唯独不见该死的人。

何霄冷冷地盯着这对抱成团颤抖的夫妇,从嘴角迸出一个字:“追。”

黑衣杀手散去。仅剩的一名走近那对屋主夫妇,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剑,挥下。

血色嫣红。

何霄望了眼倒在杀手剑下的夫妇,双眉微微扬起,似乎一下子便由这样的杀戮中得到了快感。即便杀人的人,不是他。杀手用手抹去剑上的鲜血,收起剑,站到一边。

何霄兀自开口道:“我也用剑。”

杀手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何霄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杀手双手微颤,摇了摇头。

何霄道:“一个用剑的人,手上却没有剑。这么可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否认?”

杀手浑身开始发抖。何霄看着,又是一笑:“你害pà

?你在害pà

什么?”杀手抬起头,颤声道:“主子,我怕死。”何霄负手身后,踱步走近死去的夫妇,用脚尖踢了踢尸体,道:“既然敢杀人,为什么还会怕死?”

杀手握紧拳头,道:“就因为我怕死,所以才要杀人。”

何霄像是发xiàn

了什么有趣的事般,转过身望向杀手:“你知不知dào

我为什么要杀Lang子小剑?”

杀手道:“他杀了慕容绝天。”

何霄摇了摇头:“就算他不杀慕容绝天,慕容绝天也还是要死。”漫步走近杀手,何霄笑道,“他不杀,我杀。”杀手身体一僵,冰冷的汗珠自额头滑落。

“其实说起来,我应该感谢Lang子,没有他,我也不能这么快得到这一切。”何霄笑着,神色微冷,“但他不该这样对我,他不该让我害pà

。”何霄缓步走到屋内风屏处,看着风屏上的画,似乎入了神。

——他不死,我就再也无法用剑。

轻微的风声似乎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杀手猛然抽身,翻转着往屋外奔射而去——杀手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何霄朝自己一掌落下,睁大眼。

何霄背负着双手,低头俯视倒在地上的尸体,笑了,带着嘲讽的意味:“既然你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为什么还要逃?”

小剑,你为什么还要逃。

男人,绝不要试图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年龄。

杨不问,不是个笨男人。

所以他只是沉默着随同年轻的老板娘走进郊外林野某个地方的荒庙。

庙里除了站有四个沧江镖局的人,还放着一副棺材。

年轻的老板娘捏着俏鼻,皱起柳眉挥手驱赶庙里残留的些许腐烂气味。杨不问望了眼镖局的伙计,又扫视了下挂满蜘蛛网的庙,最后把目光落在静卧的棺材上。棺材很新,似乎是最近才为了谁而订做的。

荒庙,崭新的棺材。

杨不问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年轻的老板娘伸出手,指着棺材,嬉笑:“你说这里面躺的是不是个死人?”

杨不问皱起眉:“你是说我们要保的镖物,是个死人?”年轻的老板娘闻言,惊讶地看着杨不问,道:“我有这么说过吗?”没等杨不问反应,又道,“我只是负责找人做棺材,至于这棺材是用来装什么东西的,我可不知dào

。”

杨不问望了望四个面无表情的镖局伙计,道:“打开看下就知dào

了。”话音未落,围在棺材四个方位的人齐唰唰拔出了腰际的刀。

年轻的老板娘“噗”的一声笑,掩嘴笑道:“镖局的人要都当到你这份上,他们就都不会哭穷了。”看着露出疑惑神色的杨不问,她耸耸肩膀道,“死人又怎么会哭穷呢。”

——不该知dào

的事,还是少知dào

为妙。

年轻的老板娘前脚跨出庙门,突然回转头冲杨不问笑道:“对了,下次有生意记得找我,我叫碧欣。”

第十六章 活着的信念

当人面临死亡,就会得到一种东西,也许是恐惧,也许是解脱,或者信念——活下去的信念。

杀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家四合院里。

院子不大,却有成堆的稻草,还有手拉车。浓郁的药味自简陋的屋内传出,沉寂里有股安逸的感觉。平平淡淡,像是洒落在院子内的光芒,藏在某些角落的斑斑驳驳。在杭州这样的地方,有着这样的存zài

,似甚是让诧异。

森然的眼神扫过紧闭的房门,扫过成堆的稻草,突然出手。杀手的剑,一一在草堆中刺了个穿。抬起手中的剑,半迷的双眼紧盯剑尖,似想从上面找到一丝血迹。但是没有。有的,只是房门拉开的声响,以及稚嫩的惊叫声。

杀手冷眼望向惊骇着站在房门口的药童,身形一掠,越过药童,横进充满药味的屋内。成排的药柜子。熬药的炉,温顺的火。简陋的柜台,地上有碎药残留的痕迹。坐在柜台前的老人,双目圆瞪,一副骇然神色。

屋子里除了老人和药童,再无其他气息。杀手冷哼一声,抽身而退。

片刻后,药童才猛然关起门,扑到老人怀里,浑身颤抖。老人缓了口气,拍拍药童的背部。

“爷爷,刚才那个人是谁?我怕。”药童颤声问着。

“孩子别怕,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老人抚摸了下胡须,轻声道。

“嘭!”重物摔落的声响。

老人和药童循声望去,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手里,握有剑。

曾有人这么说过,如果一个女人经常坐在某个地方,发着呆,时而哀伤时而笑,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思念她的男人。

可是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慕容府或许不是她可以发呆的地方。

女人抬起头,冷视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的男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眼前的他比自己卑微,只是她爹的徒弟。然而现在,他把整个慕容府抓在手里。

她忘不了小剑杀死慕容绝天的那一幕,忘不了小剑离开前的那抹笑意,更忘不了在当天晚上发生在府里的事情。就是眼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在密室里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的娘亲。在场的还有原本已经被关在后院据说已经发了疯的三夫人,以及慕容风。

她很清楚的记得三夫人和慕容风的笑脸,是那么的令人心寒。

她突然很庆幸,慕容燕那天并没有在场。

兴许是不想要让慕容燕看到她因惊惧而颤抖的身体。兴许还有别的。

三夫人和慕容风大笑着离开的身影,还有眼前的男人冷然的笑意,她绝不会忘记。她的耳边甚至还回响着男人冰冷的声音:“你想不想死?”

她当然不想死。

在见到一直占据心头的那个男人以前,她不会自寻死路。

而她自然也不会死——她始终是个女人。

“你听到了没,贱货。”

阴寒的声音自头上传来,让她回过了神。

“慕容语珠,你本该杀了Lang子小剑。”因为狰狞的笑,何霄的眼神甚是可怕。

原本僵硬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松软了下来,慕容语珠猛然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何霄看着,冷然道:“你笑什么?”慕容语珠笑声顿止,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我笑,你不是个男人。”

何霄伸手捏住慕容语珠雪白的脖子,眯着眼:“你不相信我会杀了你?”

慕容语珠微微嘶哑着声音,笑道:“杀不杀我,你都不是男人。”

何霄紧握手,直到慕容语珠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才松开了手。慕容语珠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这次Lang子不死,三个月后也必然会死。”

“哈哈哈哈。”慕容语珠笑了笑,嘶哑着道,“这次你找不到他,三个月后你也一样会找不到他。”

“你错了。”何霄俯视着她,笑得很是开心,“你三个月后的婚礼,他不能不来。”

慕容语珠的脸色猛然像是死人一般发白,片刻,她尖叫起来:“你疯了!?”何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得更开心:“慕容燕的婚礼他可以不来,但是你的婚礼他却不能不来。”慕容语珠猛然站起扑前,被何霄一脚踹开,狠狠撞在亭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何霄冷笑道:“你应该庆幸,娶你的人是我。”

说着,何霄飘然而去。慕容语珠倚靠着柱子,滑坐到地上,脸如死灰。嘴角,血色嫣红。

许久,细碎的脚步声杂乱而来。慕容语珠望去,看着闺花秀玉的女人,还有跟在她身后的陌生的女孩。慕容燕。

慕容燕的眼神让她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你没事吧。”慕容燕的声音很柔和,似乎是第一次这般对她柔声轻言。

望了望略微躲藏在慕容燕身后的女孩,慕容语珠缓缓站起,离去。

“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你没有资格管我。”

慕容燕,自始自终都不会有资格管她。

慕容语珠纤手死死地握着。

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哪怕只是一个受了伤的男人,也一样会让人心惊,更何况,这个男人握有可以杀人的武器。

老人看着,脸色微微一变,迅速松开药童,关好了房门。在药童诧异的神色下,老人返回,手脚利落地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香炉,点燃,随后从怀里取出药丸,塞给药童一颗,自己吞下一颗。迟疑片刻,老人走到躺着的男人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

老人的瞳孔猛然微缩,往后坐倒,颤抖着手指那个睁开眼缓缓坐起的男人。

“爷爷!”药童惊呼着,跑到老人身边,跪抱着后者。

男人的神态很是疲倦,脸色苍白,气微喘。男人现在的摸样确实有点让人担忧,似乎在下一秒,他又会重新倒下。但是男人在笑。

男人淡笑着,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老人和药童对视一眼,脸色稍缓。

“不过。”男人挣扎着站起,“我必须走了,不然,会连累到你们。”

老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迅速站起,塞给男人一颗药丸,急道:“你先吃了它。”男人怔然,随即一笑,张嘴吞下手中的药丸。老人略微警惕地看着男人,护着药童:“你,被人追杀?”

男人点点头,道:“我该走了。”

老人打量了下男人,皱起眉:“再不把毒去掉,你会死的。”

男人望了望老人,又望了望药童,淡然问道:“你是大夫?”

老人点头道:“是,所以你应该留下来养伤。”

“谢谢。”男人摇了摇头,淡然笑着,脸色益发苍白,“但我还是得走,不然你们会死的。”

门,突然被缓缓地推开,在吱呀的声响中,本该离去的杀手木然走了进来。

——你们,都要死。

第十七章 梦

杀手突然的出现,让屋里的三人脸色大变。

“Lang子小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杀手的剑尖点着地,随着缓慢的走动发出丝许尖锐的声响。

苍白的脸似乎又去了些生气,小剑轻轻咳嗽着,问道:“你认识我?”

杀手冷笑道:“江湖里还会有谁不知dào

你?又有谁不怕你?”说着停下脚步,却似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小剑道:“看来杀了我,你会很高兴。”

“对!原本杀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杀手握剑的手颤抖着,“况且现在要杀的还是你这样鼎鼎有名的人。”

小剑望了眼搂抱在一起兀自发抖的老人和药童,轻叹道:“你很有把握。”

杀手道:“否则我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动手杀你。”

小剑摇晃着缓缓站起,嘴角微微牵动:“那你过来吧。”

杀手脸色微微一变,握着剑的手也不再抖。

江湖有句老话,说是有一种人永远都不可以小看,因为在他身上总是会出现让人预料不到的事。

而Lang子小剑,就是这种人。

Lang子小剑的脸色突然变了,仿佛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

杀手直直地倒下。没有任何的预兆,就瞪着眼直直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剑缓缓望向不再颤抖的老人和药童,对视许久,吐了口气:“你下的毒很生猛。”老人摇了摇头:“那不是毒。”小剑:“哦?那是什么?”老人:“迷魂毒花散!”

小剑:“……”

老人抚摸了下药童的小脑袋,呵呵笑着:“开个玩笑,只是单纯的迷香。老夫乃医者,又如何下得了手去毒杀一个人。”

小剑无言一笑,略微摇晃着走向杀手,临近,缓缓拔剑。

老人皱了皱眉:“为什么不放他一条活路?”

小剑偏转头,淡笑道:“你可以不杀人,但我不可以死,也还不想死。”

老人看着小剑的剑刺入杀手的喉咙,脸色一沉:“孩子,关门!”

小剑望着迅速关上门然后转身跑进内屋的药童,双眼闪过诧异的光芒,随即在重新看见药童时,神色大变——那是一只黑色的大狗。

药童握着狗链站在一旁,与狗一般高。

杭州卖马的地方很多。

但是看马的人少。没有人自比伯乐,牵了马就走。

唯独介子川——介子川看马的时候,若妍在一旁暴走。

若妍怒道:“你看够没有!?还不快去找我姐姐?!”

介子川拍了拍深红色的马身,叹道:“好马,好马。”深红色的马暴躁地嘶鸣一声,后脚轻跺了跺。若妍皱眉:“这马,没看出哪里好。”

介子川道:“懂得暴走的马,才是好马。”

若妍伸手拉过另外一匹白马:“莫名其妙。”

介子川哈哈大笑,把银两抛给马贩,牵着红马跟上女人。

人来人往的闹市。推着的车,车上有萝卜青菜。吆喝的菜贩吃力地推动车子,斜眼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乞儿,微微一叹,犹豫着却是继xù

前行。一只雪嫩的小手伸向乞儿的破碗,几枚铜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女孩咯咯笑着小跑离开,乞儿错愕。突然出现的中年乞丐抓起地上的破碗奔进小巷,乞儿尖叫一声追赶。隐约的哭喊声。

目不斜视的若妍皱着眉,拉着白马,快步走,仿佛没有听见周边向她招呼着卖首饰衣物的商人。

临近城门,介子川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

“你知dào

我们现在要去哪?”

若妍皱眉:“难道你知dào

姐姐在哪?”

介子川摇头:“不可能。”

若妍冷哼,别过脸:“那你就别罗嗦。”

“不过有个地方,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介子川嘿嘿笑着,在卫兵的示意下牵着马走出了城门。若妍跨上马,看着同样举止的介子川,略带疑惑:“你真的知dào

?”介子川咧嘴一笑,轻喝一声,马飞奔。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然后是紧凑的马啼声。

前边赶路的镖车迅速往身后退,介子川微微转过脸,目光一扫而过。

做了个梦。

一个很长很奇异的梦。

梦里有男人有女人,还有酒。他喝了一坛酒,被刺了一剑。握剑的是自己,刺中的是自己。

然后发xiàn

,原来那只手是一个男人的。那个男人笑得很开心,又很痛苦。那个男人很像自己。那个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脸。这个女人的脸一半是慕容语珠,另一半是刘小芳。刘小芳变成了秦月。

秦月素手往脸上一掀,露出漠然的俏脸。漠然的神色却又带着醉人的温柔,朱红色的杏唇微启,似乎在说着什么。慕容燕的泪水晶莹似雪。

慕容燕的手握有剑。他只看见了那柄剑身的一半,还有一半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死了,又活了。

苦涩中带点甘甜的润液入喉,鼻孔充斥着浓厚的药味。

他睁开眼看见一只很是凶狠的狗,吐着舌头。旁边端着碗的是药童,嬉皮笑脸。

往后一点的老人抚着胡须,微笑着点点头,一脸的安详。

他缓缓地闭上眼,忽然觉得很累。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

其实他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个问题。

第十八章 老人,药童,狗

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像这样静静地躺在一张床上。

只是现在想想,静静躺在一张床上也不见得是件很好的事。

也许每一个人都会突然发xiàn

许久没做的一件事其实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小剑从床上坐起,陌生的耳鸣回响。

tian了tian因缺水而干燥的嘴唇,小剑的手摸到了枕边的冰冷的剑鞘。

不远处的房门边,爬伏着狗,眼皮微抬地看着自己。片刻,轻吠一声。门外忽然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夺门而进的药童望了小剑一眼,欢喜高呼:“爷爷!他醒了!”小剑把身子倚靠在床柱,等着走进来的人。

“谢谢。”小剑接过药童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小口。

老人站到身前,笑道:“你应该庆幸我知dào

可以祛除你身上剧毒的药方。”老人走近,坐在床沿,示意小剑伸手。

小剑伸出手,望着把手指搭上自己脉搏的老人,道:“不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老人微抬着眼皮,沉吟片刻,缓缓收回手,略微满yì

地道:“毒已经祛了七七八八,再调养几天便好,这几天切不可动武。”目光转向前者,又道,“你看起来像是十恶不赦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小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忽然变得很轻松。

老人微微一笑:“系铃人还需解铃人。老夫并不是你,也不了解你。”

小剑道:“我该走了。”

药童抢声道:“身体都还没好,这么急干嘛!”小剑望了望瞪眼的药童,淡然笑道:“不只是我,你们也该离开了。”老人皱眉,叹道:“追杀你的,不只一个?”

小剑拿起剑:“他们是杀手。也许杀一个人,就可以拿到三千两黄金。”

老人道:“那他们的钱还会少?”

“也许金银财宝只是他们想要杀人的借口吧。”

小剑下了床,往门口走去。爬伏在门口的狗猛然坐起,警惕地盯着他。

左脚跨出了门,小剑忽然顿住,淡笑道:“对了,很抱歉我现在身上没有银两。”老人的声音带着祥和的感觉:“我是个大夫。”顿了顿,老人的声音转而略微凝重,“那么,你知dào

自己身体的情况?”

小剑听着,没有了笑容。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股轻扬的气息。一如古道上轻扬的马啼声。

介子川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女人,问道:“赶了一夜,累不?”若妍望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奔驰片刻,介子川忽然勒住马缰,在马匹的长鸣声中跃下了马。

“你做什么?!”因赶路而脸色略显苍白的若妍掉转马头,原地打转,怒喝。

介子川打了个呵欠,把马牵到路边的一棵树下,就地而坐,道:“你不累,我可累了,休息休息吧。”若妍寒着脸,驱马走近介子川,冷声道:“离洛阳还有多远?”

介子川撇了撇嘴:“谁知dào

。”

银白色的长枪呼啸着卷向坐在树下的男人,男人惊极被迫滚地闪开。介子川站起,横眉以对:“你这是做什么?!”若妍双眼微微泛红,疲惫的俏脸却是沾染上了煞气,闻言,却是闷声不吭,素手横扫。介子川后跃,腾空,脚踏树干,身子稳稳落在树枝上。

银星回旋,女人弯身,背弓射式,枪飞奔。介子川脸色微变,后仰倒坠而下,随即被女人一脚踹中,狠狠撞到地上。介子川脸色苍白,望着后空翻顺势截住长枪并往身上刺落的女人,手指抚上了铁质的皮书。只要再一瞬息,只要手指再一动,这里便要躺下一具尸体。

长枪刺落,铁书上的手指却是没有丝毫的动弹。

银色的枪尖以毫厘之差刺进了男人脸颊旁边的硬土,女人的身体压制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手指仍停留在铁书上,脸部微微动容,看着滴落的泪水微微张嘴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若妍颤声哭泣:“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介子川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似乎嗅到了女人身上的体香,脸部肌肉微微僵硬。他干笑几声,道:“我说,那也怪不得我吧。我那晚只是路过,看到你便和你打声招呼,闲聊几句罢。谁知dào

你姐姐会突然不见了……”

若妍低下头,爬伏在介子川身上,抽泣。

介子川微微张嘴,却是神色黯然,轻叹着,任女人爬伏着哭泣。他伸手抚摸她柔顺的长发,片刻,发xiàn

女人已经悄无声息。

介子川轻轻坐起,半搂着女人,看着她熟睡的脸以及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又是一声轻叹。

“爷爷。”药童背着包裹,拉着大黑狗边在道上走边望向身边的老人,“我们真的要离开杭州吗?”

老人慈祥笑着,摸了摸药童的头,道:“那位剑客说的很对,我们必须走。”

药童不服气地拍拍大狗的脑袋:“哼,要是那些黑人再来,我就让狗狗咬死他们!”

老人和蔼笑着,摇了摇头。

药童又是得yì

地摸着大狗:“对了,爷爷,我给狗狗新起了个名字,很好听的!”

老人微愣:“什么名字?”

药童:“‘要你命三千’!”

老人:“……”

平和的胡同,闪耀着明媚的阳光。老人带着药童还有一只大黑狗,缓然往杭州城门走去。

四合院上,小剑远远看着老人和药童的离开,神色平淡。

小剑的剑斜提着,剑尖有血。

小剑的旁边,四合院内,胡同边角。死尸,穿着黑衣服的杀手。一地。

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液,小剑轻咳着,手抚上胸口,低垂的脸上一片惨白。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小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女人。女人的脸上带着温柔,还有怜悯。

小剑直挺挺倒了下去。

能够让小剑如此放心的女人,或许就只有这么一个。

第十九章 拳头

每个人都有一样东西最不能缺失,那便是自我。

离开修行多年的泰山,怕也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只是心里还很清楚地记得师傅所说的一些事。尤为清晰的,是师傅提及的两位武林奇人。每当提起那两位奇人,他发xiàn

师傅的脸色都会变得很凝重。

师傅和他修行的都是以“霸”字为势的**,因此他们的拳法可以抗百兵,从而破敌。然而,再强悍的力道,击不中敌人,或者在击中敌人前便已被击败,“霸”便自破。

至于那两位武林奇人,他们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的,有一双奇快无比的手,曾经有几个武林高手同时向他出招,刹那间,所有的兵器都到了他的手里。但那位奇人却从不使用兵器,也从不杀人。后来,他成了和尚。

女的,有一对鬼魅莫测的脚。据说,这位貌美如花的女人从没有被人接近过三尺,无论是谁,即便是拥有独步天下身法的慕容世家,也不行。后来,这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时消失的,还有当了和尚的那位奇人。

传闻,这对武林奇人双双隐退,并结成连理。

当然,这对他来说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年过半甲的师傅很慎重地告sù

他:“碰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决不可战!”

宁愿违背修liàn

“霸”诀的原则,也不可战!

即便,这对奇人已是二十年前的传说。

二十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包括人。

但他却不记得,这二十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他甚至只记得他的名字,除了拳头,便是名字——悲落。

没有人告sù

他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叫做悲落。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师傅前面,然后听见那欣慰的话语:“悲落,你下山吧。”

他下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喝酒。

他知dào

酒是个好东西。当一个人突然迷茫了,酒便是个好东西。而不好的,是在喝醉以后。所幸,他还没有醉过。却也没有清醒过。

他清醒后的第二件事,便是打架。

他的打架方法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只是一个拳头,破坏对方的一件兵器。他只知dào

这么一种方法,简单却又残酷的。他不杀人,而对方却是生不如死。

他做的第三件事,便是想让自己也感受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后来,他终于做到了——他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柄剑。

他凭借自己的双拳纵横江湖。这个人却凭借一柄剑傲视天下。

这样的人,不多。

而面对他疾如暴雨的双拳,这个人只出了一剑,简单的一剑。

这一剑快得离谱。只是“嗡”的一声,整一场雨便静止了。他甚至只能看见那一剑飞出时,擦破的第一滴雨珠的水膜。然后,剑尖很自然地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看着把剑收回去的男人,他想不明白。

“我是你的敌人。”

男人笑了,轻轻抛起手中的剑。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并不想杀我。”

“啪”一道重物放上桌子的声响,把他从回忆中扯了回来。

悲落望了望桌上的刀,又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皱了皱眉。

只是忽然间,他脸色就变了。

因为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他看到了很熟悉的东西。

那个额头上环戴有红色布条的男人问他:“想不想比一比?”

第二十章 虚弱,眼泪

或许是从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么虚弱的一天,她握着他的手,神色暗然。

慕容燕的房间。

少了一分奢华,多了一分贤熟。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慕容燕回娘家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难道对秦家而言,慕容燕只是慕容家代表归顺的一个工具?哪怕她是寡妇。

秦家不在意,慕容家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在意。

也许,相比其他人的谈论,她现在只是想安静坐着,看一看躺在床上的男人。

不能不说,她是个很有勇气的女人。撇开她现在的身价不说,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是个十足的烫手山芋。

不敢想象,如果慕容家发xiàn

了这个男人的存zài

——只是,她也没必要去想。

慕容燕从旁边的温水盆中取出毛巾,拧干,铺展,轻轻为脸色苍白的男人擦拭。

男人的手忽然抬起,抓住她的手。

略微惊异,慕容燕望向男人,却发xiàn

男人皱着眉头,并没有醒过来。她神色柔和着,反握住他无意识动作的手,另一只素手轻抚上他的脸颊。

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开心得像个孩子。

小剑。

一阵“扣扣”敲门的声音。

“谁?”慕容燕神色一变,缩回手,撩起被子虚盖上小剑。

“是我,大小姐。”略显稚嫩的声音。

慕容燕微吁口气,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身婢女装打扮的小钟端着药走了进来。小钟把药放到了临近的桌上,迅速转回身,把门关上。

慕容燕轻解衣衫,坐上床沿,微扶起小剑,示意端药走近的小钟喂他喝。小钟对着药碗轻吹着气,随即把碗移向小剑干涸的嘴唇。

蓦地,门外传来妩媚的叫唤声——“姐姐,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你。”

洛阳。

介子川环抱着双手,倚在门口,木然望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若妍。若妍侧着身子,本该背着的银白色长枪却不在。

铁匠敲打着什么,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擦了擦因炎热气息而流下的汗水,若妍望了眼被铁匠握在手上敲打的长枪,随即瞪向介子川:“看什么看?!”

介子川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我原本以为你一到洛阳就会去那个阁楼。”

“哼。”若妍不耐烦地哼道,“你不知dào

凡事都得有个准bèi

吗?”

“准bèi

?”介子川瞪大眼,“什么准bèi

会让你跑来这里?”

说话间,铁匠师傅已经把敲打过的枪尖放进冷水中,发出“滋”的冷却声响。把银两放到一脸忠厚的铁匠手上,若妍接过长枪,随意挥了挥。

若妍望着锋利的枪尖,一脸不在意的问道:“你身上应该也就一百两银票吧?”

“笑话!”介子川嘴角抽动,站直身子,手上的铁书转动着,望向女人的双眼闪烁诧异的光芒。

“喔?”若妍把长枪驻到地上,目光移向介子川。

介子川咬牙切齿:“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女人:“……”

手抚额头轻口气,若妍倒提长枪往门外走,经过介子川身边,冷声道:“你觉得,打探一个人的消息需yào

多少银两?”瞄了眼介子川,也没等他回答便跨出了门。

介子川望着走出去的若妍,想了想,又想了想,脸色忽然就变了。

“这个疯女人——”

如果说慕容燕现在有几个不想见到的人,那么慕容语珠便是其中一个。

慕容语珠现在就在门外。

相比慌乱的小钟,慕容燕就冷静多了。她迅速把已经松开的外衣褪下,托高被子,半裹在身上,虚掩住旁边的男人,再放下床头的纱衣床帐。

“小钟,去开门。”慕容燕接过小钟的药碗。

小钟深吸一口气,略放松着快步走向门口。小钟拉开门,欠身行礼,唤道:“二小姐。”

慕容语珠望了望小钟,点点头,跨进门。似乎是因为药味过浓,慕容语珠皱了皱柳眉。她望向脸色苍白,端着药碗坐在床边沿的慕容燕,媚声道:“姐姐,怎么会忽然间不舒服呢?”

小钟走向慕容燕,把药碗接过,放到梳妆台上。

慕容燕轻轻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被子,淡声道:“受了点风寒。”

慕容语珠微露关切状:“看过大夫了吗?”

慕容燕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慕容语珠望了望垂首站在一边的小钟,又把目光肆意在房间打量,最后落回慕容燕身上。慕容语珠笑道:“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行告退。”

慕容语珠来得快,走得也快。

这让慕容燕和小钟在松口气的同时,相视的双眼闪过疑惑。

慕容语珠出了门,望向院子四周,停顿片刻,往房间方向走去。重新跨进自己的院子,打开房门,慕容语珠背靠合闭的门扉,轻叹。

慕容语珠的目光偏移,落在了梳妆台铜镜边沿的蜻蜓上。那是一只由叶条编织而成的蜻蜓,早已泛了黄。

慕容语珠看着,静静看着,泪水突然就流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过去的人

杨不问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早在几天前,他就在杭州看到过。那个人,只挥出了一刀,没有人敢硬接的一刀。

那一刀,要了一个人的命。

而现在,这把刀抹杀了两个和他一起护镖的人。还有另外两个护镖的人则是被拳头轰飞出去,杨不问甚至还能听见骨头粉碎的声音。他从没想过在这世上竟然有人的拳头可以和那把刀拥有不相上下的霸势,那个使用拳头的人,头上戴着斗笠。

护镖的人只剩下自己,杨不问却没有丝毫恐惧感。他只是不明白,对眼前的两个人来说,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做?

杨不问的目光落在了棺材上。

这一口棺材——若妍坐在客栈内某张桌边,小嘴嚼着干粮,想着什么,银白色长枪就靠在旁边。“其实,你为什么会喜欢用长枪?”介子川边啃着馒头,边若无其事地开口问着。

“要你管。”若妍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馒头。”

介子川:“小气。”

嘴角抽了抽,若妍的手“呼”一声伸向长枪,介子川却更快,在半路抓住了她的素手。若妍惊诧地望着介子川,后者一脸笑嘻嘻地道:“别,我开个玩笑。”

若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抓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开。介子川摸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你的手不错,很滑。”若妍直接暴走。

然而,就在两**眼瞪小眼的时候,一股萧杀之气蓦地传来。介子川神色一变,松开若妍的手,迅速抓起铁书,和若妍一起望向杀气来源处。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手上握着一把剑。

他不是悲落。介子川第一时间反映过来,因为悲落的武器就只有拳头。这个男人是谁?介子川望向与斗笠男对峙的人。

那是一对夫妇,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夫妇。他们安静着享用早点,那股萧杀之气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影响。

斗笠男微抬起头,冷冷地开口:“秦风!”

介子川脸色变了变,然而,在听到接下来的对话,他的脸色一变再变。

小高一字一句地道:“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坐在秦风身边的女人似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发出咯咯的笑声,女人饶有兴趣地问:“小高,你是说我相公出卖你们?”

小高死死地盯着面无表情低头沉思的秦风,握紧手里的剑:“为什么要杀李勇?”

秦风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小高,许久,轻声道:“小高,你走吧。”

小高浑身一颤,把手里的剑举高,冰冷的剑尖指向秦风。秦风似无所觉地自顾自品着茶,闭目养神。女人把壶里的水缓缓倒进秦风的茶杯,一脸安详。

良久,就在小高以极轻微的动作往前挪出一小步时,秦风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秦风带着怜悯的神情望着小高,温声道:“小高,你不是我的对手。”

秦风从怀里取出一锭银两放到桌上,牵着妻子的素手往客栈外走。小高没有动,即便是在秦风夫妇经过身边的时候也没有。直到秦风夫妇的脚步声远去,小高才缓缓放下剑,失魂落魄着往门外走。

若妍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望着小高走出门外,随即转向介子川,却是不由流露出几分惊诧。介子川一脸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若妍皱了皱柳眉,轻轻把手放在介子川的手上,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介子川的思维似乎有点凌乱,他反手握住若妍的柔荑,喃喃着道,“秦风…小高…李勇…秦风杀了李勇……”

若妍轻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介子川似乎是忽然间清醒了,他微瞪着眼望向女人:“若妍。”

女人扬了扬眉:“嗯?”

“你的手真的很滑。”介子川一边抚摸着一边感叹。

……

客栈内“砰啷”着响起桌椅破碎的声响。

第二十二章 一口棺材

一口棺材,里面会装有什么?

死人?财宝?还是活着的人?悲落真的猜不到。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说要和他比试一番的刀问天会带他来这里。目的,只是劫镖?刀问天突然指着最后那名护镖的人,转过脸对他说:“我们就比,谁可以最先毁了那口棺材。”

悲落望向护镖者,越过去,目光落在棺材上。

悲落看着,忽然笑了:“这么说来,你的目的其实不仅那口棺材,还有我?”

刀问天笑道:“对,这是个局。不过,我不是布局的人。”

悲落挑挑眉,望向刀问天。

刀问天不无感叹地道:“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棋子。而且,我只值一个馒头。”刀问天这么说着,突然前冲,一刀划向护镖者。然而让人惊诧的是,那名使用离别钩的护镖者却在刀问天的刀势还没出来前,已经抢先一步用双钩架住了那柄刀。

刀问天瞳孔微微扩张,后跃,几步距离。

刀问天敛起双眼,问道:“你是谁?”

“在下杨不问。”

刀问天看了看杨不问手上的离别钩,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正义之士杨家后人?”杨不问朝刀问天拱了拱手,不料,刀问天却是笑了起来,“没想到竟沦落至此,干起见不得人的勾当。”

杨不问脸色一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刀问天横刀指向杨不问:“你不知dào

棺材里的是什么?”看着惊疑不定的杨问天,他一字一句地道:“一个人,一个活着的女人。”

一个活着的人,会呆在棺材里?

这也许是悲落和杨不问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刀问天却说了另外一句话。刀问天说了什么。刀问天说:“既便里面的人活着,等一下也是死的。”

刀问天这么说着的时候,棺材里忽然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杨不问望了望刀问天,又望了望悲落,手中的离别钩利落一番动作,下一瞬间,棺材盖已经翻飞而起,露出里面的人。

一个被布条封着嘴全身被绑的女人,美如月牙的女人。

就在三人看见了这个目光闪烁似在求救的女人时,刀问天挥出了一刀,这一刀化身为刀劲直奔向棺材的美人。杨不问举起离别钩,交叉在胸前,他不知dào

这充满霸劲的一刀自己可不可以挡下,但他必须这么做,必须为这个女人挡下这一刀,没有任何理由。

比他更快的,却是一个拳头。

“什么?!”若妍瞪着矮小的金童,扯住后者的衣领,差点就把他提了起来,“你说姐姐在棺材里?!”介子川瞄了无声无息走到身边的玉女,嘴角抽动,上前一步制止激动的女人:“别乱来,冷静点……”

安抚好女人,介子川擦了下冷汗,对女人的举动有些诈舌。“锁烟阁”,并不是个简单的地方,从眼前这对让人不能不重视的金童玉女身上便可以看得出来。

若妍挣扎,怒道:“他说姐姐在棺材里,我能冷静吗?!”

金童环抱着双手,古怪地开口:“只是在棺材里躺一下,又死不了人。”

若妍闻言愣住。

介子川则是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绑架?”

金童托着下巴道:“其实你们在路上应该碰见过。”

介子川神色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就在他有所动作之际,玉女却开了口,声音清脆:“现在再去找恐怕已经迟了。”玉女望着介子川,道,“顺其自然吧,只要不死,总会碰上的。”

若妍怒道:“你们不是无所不知吗?!找个人对你们来说不是很简单的吗?!”

玉女目光冰冷地盯着若妍:“如果不是因为他认识那个人,你可能还不能在这里站着。世事难料,变局总是会有,我们不能给你保证什么。”

介子川蓦地一怔:“那个人?”

金童盯住介子川,没好气地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介子川想着,神色微动。

第二十三章 如果有个秘密

浓郁的药里有股轻淡的芳香。仿佛在无尽的梦里,开出了一片花草之地。

Lang子小剑睁开了双眼,看见守侯在身边的慕容燕,还有站得稍微远一些的小钟。两个女人脸上的关切,很真实。

小剑慢慢坐起,沉吟片刻,皱了皱眉。望着疑虑的慕容燕和小钟,男人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苦笑道:“看来,这几天是不能用剑了。”

慕容燕叹了口气,道:“能检回你的命就已经很好了。”看见小剑的视线在四处移动,又道,“这是我的房间,何霄不会知dào

你在这的。”

“哦。”小剑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慕容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是看到了自己平时要用的妆品。

“小剑?”慕容燕把手放到小剑的脸上,为他拭去汗珠。

小剑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小钟上前一步,道:“小剑大哥,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吧。”

握着的素手传来一股柔力,小剑略微错愕地望向柔若春水的女人。慕容燕探身过来,偎依在小剑身上。小钟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纯真的快乐。

小剑神情恍惚,想着什么。

杨不问在空荡荡的棺材前站着。

也不知dào

站了有多久。

等到他回过神来,天上落下的光芒已经带上暗淡的昏黄。

身边除了破碎的镖车,死去的人,还有一匹静静驻立的马。

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像是狂风般一掠而去。

他没有死——那一刀,那一拳。

杨不问的目光落在了马匹上,走几步,跃坐。

马嘶鸣着一步步往洛阳方向走去。

他要找一个人,问一个问题的答案。

——小剑,如果有一天你发xiàn

了一个秘密,你会怎么做?

——忘掉它。

慕容燕偎依在小剑的胸口。

小钟不在。

浓郁的药味里带有女人的清香,小剑闭着双眼,放松了身体。柔软的指尖忽然撩拨上小剑的胸膛,带着丝缕的颤意。小剑睁开眼,流露些许疲惫。

“怎么?”

慕容燕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却是微微笑。

小剑淡笑道:“你不说出来,我不知dào

。”

慕容燕仰起脸,带着妩媚的神态:“我说出来,怕你会跑掉。”

小剑挑了挑眉道:“哦?”

“你应该知dào

。”慕容燕轻笑道,“冯三,不,秦鹰没有碰过我。”

小剑一怔。

慕容燕支起身,直直地望进小剑的双眼。

小剑静静地回望着,静静望着,别过了脸。

慕容燕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

小剑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转了回来,伸出手勾起慕容燕尖俏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嘴唇。而就在慕容燕反映过来的时候,小剑已经离开了她的双唇。慕容燕略微仓促地爬起,下了床,往梳妆台走去。

对镜梳理柔长的细发,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平静的神情。

“谢谢。”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仿佛发xiàn

了什么不应该知dào

的事情。

慕容燕缓缓放下梳子,回过头,望着男人。

嘴角微微扬起。

——小剑,为什么始终就只有你。

只有你,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忘记。

目光自闭目养神的小剑脸上移开,转向窗外,那如墨色的夜,忽然让慕容燕有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好,却也并不坏。也许有些什么事情,到了即将发生的时候。

慕容燕望向自己柔软的纤指,嘴角的微笑带着月牙般的清冷。

那么,小钟呢?

小钟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慕容燕望着夜空的双眼,流露出怪异的神色。

小钟现在就在何霄的书房。

但是她并不好。

至少,那双从身后伸过来玩弄她胸部的手,让她禁不住浑身颤抖。

她的两只小手,死死地紧握着。

“你是个乖女孩。老实告sù

我,生病的人,真的是慕容燕?”

第二十四章 揭露

夜,密林,篝火。

在深黑的角落,始终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娇柔的身躯径自蜷缩,生怕漆黑的地方会突然扑出毒蛇猛兽。可是那双凤目却只直愣愣地盯着前面,前面有一堆火,火的另外一边是个男人。

也许她更怕的是这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刚才救了她一命。

孤男寡女,最怕的就是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角落。

“如果没猜错,你的名字里面有个‘姻’字?”悲落是这么问的。

“林姻。”女子缩了缩身子,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悲落拾起块树枝,扔进火堆里,没有出声。

林姻皱了皱眉:“能带我回杭州吗?”

悲落沉吟片刻,问道:“理由?”

林姻默默地望着火堆,眼神里跳动有闪烁的焰火。

悲落叹道:“也许你妹妹已经不在杭州了。”

“你知dào

我想找妹妹?”林姻惊讶着微张小嘴,“你还知dào

什么?”

“我还知dào

你叫林姻。”

“你知dào

的太多了。”

“……”

悲落无言笑了笑,掰断略长的枯枝,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林姻身子微微颤抖。

悲落望着林姻,良久,笑道:“我看起来像个大叔?”

林姻:“不像。”

悲落把枯枝扔进火堆,拍了拍手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一个小姑娘。”

林姻:“是。”

男人用略长的细枝干挑拨火堆,听着火堆中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响,松了口气:“那你就没有必要害pà

我。”

“我不怕。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女子沉吟片刻,道。

“知dào

就好。”

“…可是为什么会和大叔,还有小姑娘扯上关系?”

“…谁知dào

。”

“……”

悲落抬头望了望夜空,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林姻神色一怔:“去哪?”

悲落笑道:“你不是要回杭州?”

素手微握,林姻疑惑道:“你确定要送我回去?”

“我不知dào

他还会不会再来杀你。”悲落道,“况且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不是我的作风。”

林姻静静地看着悲落,静静地看着,忽然问道:“其实是你要回杭州,顺带上我的吧。”

握在悲落手中的细枝干发出很清脆的声响,断成两截。

男人默默地把枝干扔进火里,微垂着头想了想,又想了想,望向女子:“你该睡了。”

林姻望了望四周,又低头看了看略微肮脏的林地,道:“我不睡。”

“你不睡?”悲落伸了伸懒腰,“好吧,你不睡那我睡了。等等有看见蛇虫什么的记得叫醒我——”

男人伸完懒腰,那边侧躺下来的女子已经一动不动。

“是大小姐病了…”

小钟脸色苍白着,声音颤抖。

“我当然知dào

是慕容燕病了。”何霄冷哼一声,松开小钟,越过小钟往书桌走去,“药方呢?”

“药方?什么药方?”小钟愣住。

何霄的手指轻轻放在书桌上,点了点,道:“慕容大小姐喝的什么药,药方总得给我看下吧,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难向秦府交代了。”

小钟抿抿嘴,道:“只是受了风寒,大夫亲自抓的药。”

“大夫?”何霄转回身,问道,“哪里的大夫,我去会上一会。”

“不知dào

。”小钟摇摇头。

“你不知dào

?你怎么会不知dào

?”何霄的声音略显惊讶状。

“是家丁把药送过来的。”

“是哪个家丁?”

“不知dào

。”小钟还是摇了摇头。

何霄笑了,道:“这就奇怪了,你连是哪个家丁送来的都不知dào

?”

小钟望着转回身的何霄,低了低头道:“因为我刚来,记不住人。”

何霄冷笑着,打量小钟片刻,道:“恰好我最近好象也受了点风寒,你给我端一碗来吧。”

小钟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何霄的双眼,道:“大夫说了,里面加了些调理药味,所以只可以给女人喝。”

何霄:“……”

小钟:“……”

——有个秘密,也许你会想要知dào



何霄的笑忽然像是一道剑芒刺疼了小钟的双眼。

小钟的脸色变了变,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如果老爷没有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小钟低下头,道。

“你的身份我知dào

。”何霄的声音带着冷意,“你想要找的人我也知dào

。”

小钟身子微微颤动:“老爷的话,奴婢不懂。”

——你要找的人,不就是你的小兰姐姐?

小钟的双眼睁得很大。

第二十五章 丑陋的男人

有些时候明知dào

那是事实,却总不忍心亲手去点破。

何霄的话很清楚,也很明白。

小钟的神色忽然间就恍惚起来,仿佛看见了以前所发生过的一切,包括她的小兰姐姐。甚至她还能记得她的柔她的好,也还记得她最后充满血色的情景。她曾经想过,也许不要再去探寻,哪怕只是点滴的消息,也不要。就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

如果她还有一辈子可言。

何霄,却毫不留情,当着她的面把秘密说了出来。

小钟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恐慌着。

小钟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可是相比知dào

这个本不该知dào

的秘密,当前更重yào

的是脱离这个困境。

小钟发xiàn

身边突然间多出来一个人,很丑陋的男人。更让她心惊的,却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以往她所接触的男人中所看到的,也是最多的。

何霄望过来,带着冷笑。

何霄道:“看来从你身上得到答案,需yào

由另外一个人来。”

小钟惊恐地盯着凹鼻陷脸的男人,身形往后倒退。

丑陋的男人咧嘴笑:“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调教娘们,而且还是这么个小娘们。”

小钟脸如死灰,坐倒在地上,双腿打颤。

便是在这个时候,紧闭的门扉“砰”的一声被打开。

走进来一个女人——“连个孩子你都不放过,何霄你果然不是个男人!”

介子川静静坐在客栈的小院呢,望着明月,仿佛忽然间就看到了什么。

“下一步准bèi

怎么走?”

介子川问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仰视。

坐在另外一边的若妍,素手轻轻擦拭着银白色的枪身,神色恍惚。

介子川望向若妍,想了想,道:“也许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她。”

若妍擦拭枪身的素手停住,目光移到介子川的脸上,满是疑虑:“可以?”

“如果我没有猜错。”介子川道,“他们是往这个方向。”

若妍沉吟着,没有出声。

介子川便也不再出声。

女人忽然站起,瞪了男人一眼,倒提长枪往房间方向走去。

当夜风经过介子川的耳边,依稀听到了“谢谢”两字。

介子川笑了,似乎是第一次发xiàn

这个女人,其实很可爱。

小钟离开的时候很匆忙,生怕走慢了就会被身后的鬼怪吃掉。

小钟离开的时候,何霄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兴许是因为站在门口的慕容语珠。

小女孩飞奔的身影似乎带给丑陋的男人一种别致的意味,男人迈开了步子,往门外走。

“站住!”慕容语珠冷冷地盯着男人。

男人身形僵住,面色略微尴尬地转向何霄。何霄笑了笑,道:“黑子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被称做“黑子”的男人咧嘴一笑,向慕容语珠鞠了个躬,便往门外走去。

“如果她少一根寒毛,我要你的命!”慕容语珠的声音很冷。

黑子离开的脚步加快了几分,顺手关起门。

书房里便剩下了何霄和慕容语珠两个人。

何霄走近慕容语珠,手指撩拨她的秀发,问道:“怎么忽然有空过来?”

慕容语珠迅速别过脸,让秀发脱离他的手指,冷冷地开口:“如果我不过来,你岂不是要向一个孩子下手?”

何霄嘴角一扬,靠近慕容语珠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很满yì

地感觉到女人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么说,你是来代替她,满足我的?”

似乎是因为袭向胸部的手,慕容语珠脸色变了变,顷刻间却又恢复了平静,闭起了双眼。

何霄抱住慕容语珠,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只不过那僵硬的娇躯似乎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兴奋,何霄冷冷一笑,道:“还是说,你是来阻止她泄密?”

慕容语珠猛然睁开眼,寒声道:“别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何霄把手伸进她的衣服,在她耳边轻声道,“恐怕就只有你自己才知dào

了。”慕容语珠咬着下唇,脸色一变再变,片刻后,才竭力克制着颤抖,出声道:“别在这里,回房间去。”

何霄流露出莫名的笑意,忽然把慕容语珠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放在了书桌上,用欣赏的目光流连在女人略微惊慌的脸上,他的手,从女人的裙摆下伸了进去。

慕容语珠闭起眼,素手紧握成拳。

第二十六章 事发

何霄用空闲的手勾住慕容语珠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看着她微红的脸蛋似乎很是让他心情愉悦。也许对何霄来说,慕容语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玩具。

何霄冷笑道:“别自作清高了,你的身体出卖了你。”

慕容语珠睁开眼,死死地盯着何霄,冷声道:“你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心。”

“我没必要得到你的心。”何霄笑了,很开心,“我只要得到你的人就足够了。”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男人的手用了些劲,慕容语珠微微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又流露些许动人的迷离,发出极其轻微的闷哼。

“其实你不该这个时候来的。”何霄欣赏着女人的脸色变化,又道。

慕容语珠微咬下唇,望着何霄。

“原本我还只是有些怀疑,但是你一来,我就明白了。”看着脸色大变的慕容语珠,何霄放声大笑,“既然你能利用我一直用以监视慕容燕的手下耍些小把戏,我自然也能够看穿你去探望慕容燕的目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慕容语珠的声音带着颤音。

何霄大笑片刻,随即止住笑意,冷冷地道:“我想,你应该会比较感兴趣黑子现在去做的事情。”

慕容语珠脸色一变再变,双掌猛然上拍,印向何霄的胸膛。

房门被推开,坐在床上的小剑睁开眼,慕容燕惊诧地望向门口,看着惊慌失措的小钟迅速关起门。

“不好了!”小钟慌乱的声音让慕容燕眉头一皱,“小剑大哥,快离开这里!”

慕容燕皱着眉,迫使自己冷静地问道:“小钟,怎么回事?”

“解释不了那么多了!”小钟似乎急得快要哭了,“小兰姐姐,我怀疑小剑大哥已经被发xiàn

了!我们要快点帮小剑大哥离开这里!”

慕容燕娇躯猛颤,不敢置信地开口:“……小钟,你叫我什么?”

小钟看着慕容燕的双眼带着幽怨,叹道:“我已经知dào

你是小兰姐姐了,刚才,那个人告sù

我的。”

慕容燕——不,小兰脸色惨白地转过脸,望向坐在床上的小剑,却没有看见预想中的表情,似乎对小剑来说,小兰的身份已不是秘密。

小兰沉默片刻,轻叹着,不无忧伤地开口:“小剑,你早就知dào

了?”

小剑点点头,淡然笑笑。

小钟急道:“有什么话要说的等离开后再说吧,小剑大哥要快点走!”

小兰站起身,毅然道:“不仅小剑要走,我们也要走。”

“什么?”小钟怔了怔,似乎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

小兰走近小钟,在后者的诧异下抱住她,轻声道:“做了不该做的事,留在这里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钟回抱住小兰,双手紧紧揪住小兰的衣服。

小兰抚摸着小钟的头发,怜惜道:“小钟,对不起。”

揪着她衣服的小手,益发用力。

片刻后,小兰松开小钟,侧转身面向小剑,急道:“小剑,我们走吧。”

“恐怕。”小剑轻叹着,下了床,握住床沿的剑,苦笑,“我们都走不了了。”

仿佛印证了小剑的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以及一道刺耳的狞笑:

“哈哈哈哈!Lang子小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何霄抽身离开。

慕容语珠双掌倒拍向书桌,娇喝一声,身体翻身旋转,莲足踢向何霄。何霄冷笑一声,举手握住女人的绣鞋,却又忽然间眉头一皱,陡然速退,让过另外一只莲足的反击。

慕容语珠轻巧落地,跃起踏向木柱,借力跃向门口,仅有几步之遥。

而男人的手却是在这个时候搭上了女人的肩膀,慕容语珠没有丝毫意wài

的神色,仅是后退一小步,返身以手肘撞向何霄。

何霄冷哼一声,举手托起女人的手肘,一脚踢上女人的小腿。慕容语珠惊呼一声被迫侧翻腾空跃起,随即被何霄一掌印上后背,撞向书桌方向。

慕容语珠痛哼着,落地,爬起,洁白的脖子已经被一只手捏住。

何霄低下头,靠近慕容语珠,笑道:“女人,你是逃不掉的。”

慕容语珠略微气喘,带着丝许沙哑的声音道:“小剑是绝不会落在你的手里。”

何霄笑道:“哦?看来你对你的夫婿很有信心?”

慕容语珠的声音开始带着虚弱:“呵,也许小剑会败给他的对手,但不会是你,因为你不配。”

何霄脸色陡变:“你说什么?!”

慕容语珠笑了,嘴角溢出血丝:“既然你都没信心去面对他,你还算什么对手。”

何霄似乎想起了什么,铁青着脸咆哮出声:“贱人!闭嘴!!”松开捏着慕容语珠的手,把女人按倒在地上,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

慕容语珠的娇笑声放肆地在书房里回响。

第二十七章 逃

一想到自己可以亲手擒拿江湖第一快剑手,黑子便很是兴奋,丑陋的嘴脸流露出像是看到了赤裸裸的少女的神色。

黑子望了眼排在身后举着火把的家丁们,嘴角扬起。

他相信再厉害的人,也会有虚弱的时候。而小剑,就是现在。

黑子举起手,制止身后的家丁们发出的声响,随即走近慕容燕的房门,沉吟着,微敛双眼,似乎在凝神听着房里面的动静。然而,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一柄剑突然出现在鼻尖前,竟是在恍惚间洞穿房门,而自己并没有察觉。等到黑子反映过来,后跃狂退的时候,剑已消失在房内,仅剩下堪堪供以剑身通过的细缝。

黑子全身冷汗,和家丁们惊慌着后退好几步——这是何其快的一剑!

耳边充斥着家丁们略微惊慌所发出的抽气声和杂碎的说话声,黑子的双眼狂跳着,手脚麻木,眼前仿佛还留有那一剑的印痕。也许他一直都听说过Lang子的快剑,但等到他真的看见时,才发xiàn

竟是那种能让人寒毛根根竖起的剑意。

仅一字,快!

恐惧感。

冰冷。

麻木失神。

黑子发xiàn

自己的气息猛然间变得很是粗重。

他突然明白到,也许刚才那一剑再前进几分,或者自己再往前走上一步,自己的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他所看见的,家丁们自然也看见,虽然比不上他那种感觉,但也会明白到那一剑的危险。

所以对于家丁们的恐慌,他能理解。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那明明可以伤到他甚至很有可能是要命的一剑,却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鼻尖。

为什么?为什么——黑子猛然色变,飞奔向前,一脚踹开房门。

房内的人已不见!

黑子看着破开的后窗,脸上露出狰狞的怒意。

Lang子小剑逃了!竟然逃了!

没错,小剑逃了,而且逃得很狼狈。

小兰扶着脚步略微踉跄的小剑,皱着眉问道:“刚才那一剑,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剑吐出一口鲜血,望着露出惊容的小兰,勉强一笑:“杀不得。”小兰闻言,声色微动,随即恍然。紧跟在身旁的小钟疑惑道:“为什么那个坏蛋杀不得?”

“杀不得,也杀不了。”和两女一起绕过漆黑的小道转角,小剑苦笑,“那一剑力已尽,我没有信心能保证一剑杀了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他不动,另外的那些人才会不敢追来。”

小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目光一亮,伸手指向前方:“看!马厩!我们快走!”

便是在这个时候,后方吹来的夜风带着轻微的吆喝声,小兰回头一看,闪烁的火光已隐约可见。小兰皱皱眉,和小钟一起把小剑扶到马厩边,随即对小钟道:“快去牵一匹马出来,我去开后院大门!”

小钟望了眼运起轻功迅速奔向后院大门的小兰,又望了眼隐约传来吆喝声的方向,扶着小剑坐在地上,看见小剑闭着双眼,气息微弱,不由咬了咬下唇,然后转身去解离他们最近的那匹马的缰绳。

那匹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微微跺几小步,喘了口大气。

小钟牵过绳子,把马儿拉向小剑,耳边却忽然远远传来怒喝声:“Lang子小剑,死吧!”小钟举目望去,却见一块两个拳头般大小的拱门顶部圆石在一个丑陋的男人脚下凌空踢飞而至,撞向坐在地上的小剑。小钟惊极,赶在圆石之前飞扑到小剑身上,硬生生挨了这一石头的威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啊——!!”

打开了大门的小兰转回身,怒极惊叫:“小钟——!!”

马匹受了惊吓,抬起前足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小剑猛然睁开眼,搂住小钟,飞跃而起,落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马儿便往后院大门狂奔而去,迎向焦急等待的小兰。

“该死的,放箭!!”站在后院拱门顶部的黑子指着奔向大门的马,朝赶至的家丁们怒喝。

握有弓的家丁们手脚利落地举起长弓,把箭搭上,拉满弧,放手。

二十来枝箭呼啸着,在忽闪的火光下朝大门方向飞驰而去,却没有一枝达到目的。

黑子落下,粗鲁地抢走其中一个家丁的弓箭,跨步拉弓,望着正把站在门口的女人拉上马背的小剑,凝神,射!

箭咆哮着一闪而过,却是没有声息,而小剑等人已消失在门外。

黑子扔下长弓,一脚踩断,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备马!追!!”

——小剑逃离!

第二十八章 小兰

马奔得很快,在墨色的夜长鸣而去。

但是紧跟在身后的萧杀之气更快,快得像洪水猛兽,眨眼就要冲至。

在杭州城里似乎还没有过夜里马儿奔袭在大街的情况,夜游的平民们纷纷停步翘首以望,酒楼上的人探伏在窗口指指点点,而马蹄声瞬间过去。

直到发xiàn

紧跟在后面追赶的一群人,平民酒客们脸色大变,闪躲的闪躲,关窗的关窗。

杭州是谁的天下?慕容家的天下。

慕容府就是杭州的天杭州的地,衙门都得往旁边站。

似乎忽然间才发xiàn

,原来杭州已经没有可以帮到自己的人。

——无论是过去的人,还是现在。

小剑的心很沉重。

他的心不能不沉重,他相信如果身下的马儿有灵智,必然也会觉得很沉重。

——任谁背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大人都会觉得沉重。

小剑很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的心急如火。

伤很重,让他力不从心,而背后追赶而来的杀意却是迫在眉睫。

他很清楚的知dào

,身下的马儿脚力有限,总会被追上。

可是背上的另外两个人,却是一个都不能拉下。

“小剑。”便是在这个时候,从身后搂抱着他的女人轻吐芬芳。

小剑紧抓着马缰,迫使自己保持神智清醒。

“小剑,可以了。”小兰的声音带着些许凄然,“把我放下吧,你不能死,小钟也不能死。”

小剑没有说话,马儿的奔袭却是快上了一分。

“别这样…”小兰似乎被小剑的举动逗笑了,可是语气却忽然虚弱了下来,“小剑,我不行了…”

小剑的身子猛然僵硬起来。

小兰挨着他后背,搂抱着他的双手揪紧了他的衣襟:“最后那一箭,射中了我要害…小剑…把我放下来好么…”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手突然抓住揪在他前胸的素手,女人不由苦笑出声,“别像个孩子,小剑。”

小剑的身体自刚才起便硬绷着没有一刻缓和。

“…小剑。”小兰靠在男人的后背,在心灵的温暖和肉体的疼痛中缓缓闭起眼。

身后似乎忽然间没有了声息,小剑握着那双素手,渐渐冰冷。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小剑一字一句地开口。

“谢谢…”

身下的马儿猛然嘶鸣一声,脚步一乱,东倒西歪着才又仓促着恢复了冲袭。

小剑的手心冒起了冷汗。

小兰:“…我还没死。”

小剑:“……”

“小剑。”小兰虚弱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dào

是我假扮的慕容燕?”

小剑淡声道:“第一次见到你。”

“呵呵,真好呢…”小兰像是忽然松了口气般,笑了,“真羡慕她。”

“你会活得好好的。”

小兰微微仰起脸,努力看着头顶广阔的夜空,以及那零丁的几颗星星。她静静看着,忽然开口道:“小剑,好想再和你看一次星星。”

小剑略微侧过脸,神色闪过一丝诧异。

“那夜,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不在了…”小兰缓缓抬起一只手,抚摸上小剑的脸,另一只手搂抱得更紧,以免在马儿过弯角的时候把自己甩出去,“小剑,答yīng

我,好好照顾小钟…”

“我会的。”

“不…你听我说…小钟被下了盅,有些时候会做出自己都不知dào

的事…要救她…”

小剑脸色一紧,想起了什么。

“不要告sù

她真相…”小兰笑了,带着欣慰和凄然,“…小剑…你知dào

么——我…真的…”

抚摸小剑的素手蓦地一僵,缓缓垂落。

身后再无声息。

——很羡慕她…

——所以就让我用这个样子长睡不起吧…

马儿的脚蹄声仿佛忽然间就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男人紧紧抓着缰绳,紧紧地把身前的小女孩压稳,紧紧抓着那只依然揪着自己前胸衣襟的素手,紧紧地,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会遗失什么。

男人抬起头,望了一眼夜空。星星仍在,只是少了个看众。

转角而带起的狂风声呼啸着一下子便过去了。

小剑把目光落回前方,双眼蓦地露出一抹狂热。兴许是因为没有猜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城门大开着,守城的卫兵纷纷打着呵欠,和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等到卫兵们反应过来,马儿已经飞奔出城。

在怒喝声中,卫兵们只来得及发xiàn

并阻拦随后奔至的一群人。

城门的呵斥和兵器交接声逐渐远去,小剑轻喝一声,身下的马儿加速奔跑。

蓦然间,吹拂而来的风声里似乎夹杂了什么,小剑怔然着迅速扫视了一眼小道两边狂退的密林。

“…小剑大哥…”

小剑眉头略微一皱,似牵动了伤口,轻咳几声,道:“小钟别怕。”

“小剑大哥…把我和小兰姐姐放下来吧…”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带着痛苦和决然。

“你知不知dào

在说什么?!”小剑的语气里突然带上罕有的怒意。

“我知dào

…小剑大哥…”小钟仰起小脸,借着月色隐约可见嘴角的鲜血,以及脸上流露的凄凉和痛楚,“我都知dào

了…我什么都知dào

了…”

小剑忽然间愣住。

“丢下我们,快点!”小钟尝试着奋力挣扎,试图从马背上倒下去。

也许小钟是对的,只有把她和小兰的尸体都抛下,小剑才有希望逃离。

即便是她,也已经听到了隐约传来的连续不断的马蹄声,还有吆喝声。

她有理由相信,只要她现在跳下马背就可以看到后面的火光。

她也有理由相信,小剑会很清楚只有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小钟很清楚的知dào

,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小剑不能。

因为小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而且是不能不做的事。

下一瞬间,小钟的心却猛然间沉了下去。

身下的马儿突然悲然啼鸣着,硬生生抬起前足,重重落下——马儿停住了!

小钟不敢置信地看着跳下马的小剑,看着后者把自己搂抱下来,然后自顾自把马儿牵到一旁的树下,再把马背上的小兰的尸体小心地抱下。

小钟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走到小剑身旁,随即侧转身,看着不远处奔袭而来的火光,逐渐瞪大眼,仿佛看见了这个世上再可怕的事情——她尖叫出声:“小剑!!你疯了!?”

小剑看起来确实是疯了,哪怕是那堆火光冲锋而至并把他们包围起来,哪怕是那领头的黑子下了马嘲笑地望着小剑,说了些什么,小剑只是静静地把小兰的尸体轻轻地倚靠着树。

小剑望了过来,嘴角带着微笑。

第二十九章 破蛊

原本一切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不想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也许这便是Lang子小剑会停来的原因——Lang子小剑似乎也从不会做些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早该知dào

的。

黑子瞪着大眼,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一位半老徐娘撑着腰站在前面,冷眼看着倒了一地的死人。火把在地上忽闪,失去主人的马匹略微焦躁不安地跺着步,却在女人的威压下不敢离去。

“嘿,老婆子。”盘坐在小剑和小钟中间为他们把着脉搏的光头和尚嚷嚷道。

“干嘛?”半老徐娘转回身,横了和尚一眼,随即望向他身边的两人,“老不死的,他们死不了吧?”

光头和尚收回把脉的手,瞄了眼正露出古怪神色的小剑,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咱们这小子耐命得很,急个啥劲?”

“我呸,别老是把他说得像是我和你的孩子似的!”半老徐娘怒叫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剑淡淡地开口。

“哟,还是你小子机灵,不错,不错,衣钵没传错人啊。”光头和尚哈哈大笑着,大力地拍了拍小剑的后脑勺。

“……师傅,我有伤在身。”小剑抽了抽嘴角。

“嗨,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拍死,还差这一次?”

小剑:“……”

半老徐娘看不过眼,皱眉道:“你们这一大一小的别闹了,看看小姑娘怎么样了。”闻言,两个男人把目光转向自刚才起便突然昏迷不醒的小钟。

光头和尚皱皱眉,道:“她的伤势倒还是其次的,危险的是她体内的蛊。”

小剑扬扬眉:“有办法吗?”

“我可没办法。”光头和尚摸着脑袋,道,“不过你该庆幸你师母这次也跟着来了。”半老徐娘听罢,眯起双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想来看他了?”光头和尚想了想,转头望向小剑,道:“小子最近有没看上哪家闺女?”

小剑:“……”

半老徐娘冷哼一声,提起昏迷的小钟就往密林深处走。

光头和尚和小剑一怔,面面相觑。

光头和尚大嚷:“老婆子你这是去哪?”

半老徐娘头也不回地道:“脱衣服!”

光头和尚:“……”

小剑:“……”

洛阳。秦府。

清清扬扬的琴音,连绵不绝,撩人心醉。

只是少了些什么,似乎弹琴的人失去了神智。

一声尖锐的鸣响,旋律戛然而止。

裹着面纱的女人仿佛忽然间才回过神来,默然垂首,那双动人的凤眼闪烁着,目光落在古琴断开的弦上。

“二小姐……”神色惊慌的小青,还是那一袭青衣。

秦月,却似乎不再是秦月。

秦月用指头轻轻拉动断弦,神色略显迷离,许久,方才叹道:“碰见高手了。”

小青讶然:“那是?”

秦月望着小青,笑了笑,随即微微摇摇头,仰望静谧的夜。

——小青,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很多时候,女人总是无助的。无论她是谁,只要她是女人。

小青眼里的秦月,总是透漏着神mì

和智慧,即使她所做的事,或许并不被多数人所认可,但是,她始终是秦家二小姐。

也是小青所侍侯的女人。

小青走上前,跪在秦月身后,轻轻搂抱住她。

也许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会很好。

也许有些事情,不知dào

会更好。

小青已经在秦月身边生活了很久,久到她熟悉秦月的每一刻情绪。

小青温柔地抱着秦月,轻声开口:“二小姐,你想他了么”

——那个男人。

第三十章 和尚和半老徐娘

一个人脆弱的时候,便总会想到身边是不是有个人可以依靠。

对秦月来说,或许小青就是其中一个,很有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

秦月的心思很难猜,即便是近在跟前的小青,也没有猜到哪怕只是一丁点。小青总会在有风的夜里,看见秦月自己坐在临风阁沿栏处,静静出神,似乎听见了风的声音。

小青也尝试过,但她只是感觉到了风,而听不到风在说些什么。

小青知dào

秦月是在想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没有权没有势,也没有金银财宝,但他可以活得像一阵风。

风是自由的,也无牵无挂。

但,风却是最容易被人所牵挂——一如秦月现在所牵挂的。

——是他吗?

小青由始至终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像风一样的男人。

秦月没有回答小青的回答。秦月只是拨弄古琴尚且完好的弦,听着清脆的音韵,患得患失的神态。秦月这是怎么了?如果只是想起一个人,去找他不就可以了吗?

小青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秦月侧过脸,双眼露出笑意:“他走了?”

小青怔住,随即脸色一变,惊慌的神色展露无遗。原以为自己安排得足够小心,却不想秦月早就已经知dào

那个被她藏起来养伤的男人。正如秦月在思念着谁一样,他也是被自己所牵挂的男人。虽然他并不是像风一样的男人——甚至换个角度来说,他蠢得像个木头。

木头只会翻跟斗,而且翻跟斗还要摔上那么几跤。摔得很重,也很让人心痛。

最让她心痛的是,他从不领她的情。

也许是因为她服侍的人,叫秦月。

秦月的声音里带着怜悯:“小青,别那么傻。”

小青喃喃着开口:“傻?随便吧。”轻叹着,又道,“他遭受的,也已经够多了。真的够了。”

心上人的死,兄弟的背叛。

小青闭上眼,眼角溢出泪珠。

秦月只是看着外面,却似乎又很清楚搂抱在身后的小青正在哭泣,秦月的目光忽然间就凝固在了那轮明月上。

——小青,你不该错过的。

秦月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那股温柔的夜风。

小青听着,却只是把她搂抱得更紧,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秦月双眼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温暖,兀自一叹,许久,喃喃道:“也许,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小青睁开眼,颤声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秦月静静地凝视着明月,嘴角忽然扬起微笑。

——我想去看看他。

光头和尚的额头出现了汗珠。

即便是他,在为小剑运功疗伤中也难免损耗许多。

小剑盘坐在前面,脸色通红,升起来的热气在夜里竟似燃烧了般。

光头和尚突然一收手,吆喝一声,迅速拍上小剑的后背。

一道乌黑的血液自小剑口中喷射而出,小剑咳嗽几声,缓缓睁开眼,恢复了神采。他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转身面向一同站起来的光头和尚,笑道:“有劳你了,师傅。”

比小剑矮上半个脑袋的光头和尚哈哈一笑,用厚大的手掌转了下悬挂在脖子上的佛珠,没有说话。

小剑望了望没有动静的密林,想了想,弯腰拿起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剑,往栓在树边的那群马走去。光头和尚奇了,叉着腰嚷道:“哎我说小子,你就这么走了啊?”

小剑解开其中一匹马的缰绳,转回头淡笑道:“小钟那孩子就交给你们了,还有——”目光移向安静躺倒在旁边的小兰的尸体,略微低沉地道,“把她也带回去吧,就把她葬在我的屋子后面。”

光头和尚看了看,又看了看,道:“好。”

“谢了。”小剑笑了笑,跃上马儿,掉转马头。

马儿轻轻嘶鸣着,剁了几步,便在小剑的驱使下,往小道那边缓步走去。

“小子,你这是去哪?”光头和尚把双手抱在胸口,问道。

小剑停下马,转回头,道:“去见一个女人。”

“女人?”光头和尚眼睛一亮,发出啧啧声,“不赖啊小子,那姑娘叫啥名啊?是哪的人?”

小剑听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她姓慕容,单名燕。

“慕容燕?”光头和尚托着下巴,点头道,“名儿不错,比你师母的好听多了。”

小剑瞪大眼:“啊?”

“啊什么啊?”光头和尚没好气地道:“本来就是,所以你不见我都没叫她名字吗?”

小剑摸了摸鼻子,没有出声。

光头和尚眼眉一挑,动了动嘴:“慕容燕这名儿美,人一定也很美吧?”

小剑想了想,笑道:“再说吧。师傅,我走了。如果有机会,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小剑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忽然伤感起来,仰起头,似乎想从夜里找出那几颗星星。

“胡话!”光头和尚瞪了他一眼,道,“以你现在的身手,有谁能啃掉你?虽然伤只是好了七七八八,不过要我看,打不过总能跑得掉吧?”

小剑淡然一笑,抛了抛手中的剑,一扯缰绳,轻喝一声驱赶马儿往洛阳方向奔去。

光头和尚静静看着一人一马远去,静静地看着,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慕容燕,啧啧——”光头和尚又再托着下巴,笑开了颜,一边发出啧啧声一边转过身——看见了抗着小姑娘像根木柱一般站在眼前的半老徐娘。

第三十一章 真正的慕容燕

有些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却总是在心里驻留着长久。

已经想不起自己停留在这个地方有多久,就像是忽然间得到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又重新被发xiàn

和回忆起。

她就是在遗忘和回忆里,紧紧地思念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的一切。

——小剑。

每每念起这个名字,她的双眼像是抹了星星的光芒般一闪而过,虽然更多时候,总是处于冷漠的神采。也许对她来说,只有在他面前或者想到了他,才会发xiàn

另一个自己。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一切,唯独不能没有他。

活在囚禁着自己的密室牢笼里,这也是唯一让自己心安的片刻。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脸,想着什么。

密室的门突然开了,发出厚重的声响。

走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

对于男人的到来,女人没有觉得丝毫诧异,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这个男人她不是不认识,只是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严格来说,这个男人或许跟她还有一个关系。新婚夜里,本该被她一剑刺死的男人,最后没有死。

而本已逃离的她,却又被抓了回来,关在密室里。

虽然她不知dào

自己被关起来,对慕容家有些什么影响,不过更多的,她知dào

这些根本不需yào

,也没有资格去理会。她甚至会相信,没有她,慕容家会更好。

“我来看你了。”男人不冷不热地开口。

女人没有出声。

“呵,别总是冷着脸嘛。”男人颇为无奈地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夫婿,虽然对外面的人来说,我是死了,而你也成了寡妇。”

见女人依然没有动静,男人不由得摊了摊手,叹道:“本来是想告sù

你个消息的,不过,哎,真伤脑筋。”

女人柳眉一颤,漠然的目光移向男人。

男人见状,笑道:“我收到风声,那个人正往洛阳这边来了。”

女人双眼闪过一丝异彩,漠然开口:“冯三,你说什么?”

“我说。”冯三笑着,一字一句地道,“小剑来救你了。”

——慕容燕。

“你们那天,是在等谁?”

林姻不是个好奇心重的女人,但是想到了,总是忍不住要问。

眼前这个对她来说略显陌生的男人,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那天?”悲落扫视着古道两侧的密林,托了托斗笠,皱着眉头回想。

林姻道:“就是在酒楼那一天。”

“哦。”悲落疑惑地望向林姻,道,“怎么突然有兴趣想知dào

?”

林姻目视前方,道:“听说那天有很多人都在等一个人。”

“对。”悲落耸了耸肩膀,“包括我和子川。”

“子川就是你三弟?”

“你知dào

?”

“那么,小剑就是你们大哥?”

悲落停下脚步,看着林姻,道:“没错,我们等的人,就是小剑。”顿了顿,又道,“你知dào

得这么清楚,莫非你们等的也是他?”

林姻沉默不语。

悲落又迈开步子往前走,道:“你还没告sù

我,你是怎么知dào

他的?你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地方来的千金小姐。”

林姻横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小剑真是你们大哥?”

“不。”

林姻惊疑,望向悲落:“那?”

悲落斜抬起头,望着充满明媚阳光的天空,笑了笑:“只是小剑不开心了。”

林姻没有出声。

“小剑不开心,就会喝酒。”悲落的语气很平淡,也很自然,“我们只是去陪陪他。”

沉默,走了一段路。

林姻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喜欢当代替品?”

“代替品?”悲落似乎对这个用词很是惊讶,他望向林姻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悲落迅速爬伏在地上,神色微动,随即跃起,在林姻的惊呼声中一扯后者的手,落向密林内。

藏身于树后,林姻不解地望向悲落。

悲落伸出食指,示意不要出声。

在林姻的诧异中,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顷刻间,急奔的马儿已经带着背上的人朝洛阳方向绝尘而去。林姻在恍惚间,竟似没有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

林姻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目光移向悲落:“似乎不是来追杀我的——”话音未落,却是看着悲落的神色兀自一怔。

悲落嘴角带着微笑,视线停留在远去的人身上。

“怎么?你认识的?”林姻奇道。

悲落没有回答,径自拉着林姻的手往道上走:“走吧,回杭州去。”

林姻莫名,没有吭声。

许久,女人轻轻叹道:“我说,你这手也牵得够久了吧…”

第三十二章 刺杀

沧江镖局。外。

炙热的光芒。仿佛要脱了人的一层皮。

男人静静站在镖局门外,倒提着长枪。仰起头,半眯着眼。黑白的瞳孔里仿佛烙印着,里面的是“沧江”二字。人在立,在思索。似乎是思索过往,也很有可能是未来。

镖局的过往,镖局的未来。

还有他自己的存zài



只是因为在镖局里的地位?权利?

——可以号令镖局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被自己掌握的一切?

男人站着,长嘘口气。

想来,这么久过去了,也就挺过去了。

——你是沧江镖局里的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怒意。

男人诧异地转回身,看着站立在几步之遥的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背上,有一对离别勾。

“阁下是?”

“杨不问。”杨不问拱拱手,略微怒气的语气冲口而出,“把你们的总镖头叫出来!”

“…找他有什么事?”

杨不问握紧拳头,道:“要一个理!”挥手一指,又道,“叫人出来!”

“林某正是镖局总镖头。”男人平淡地开口,“林胜杰。”

杨不问一怔:“你就是林总镖头?”

林胜杰道:“阁下似乎并不是来确认林某究竟是不是总镖头吧?”

杨不问返手身后,取下离别勾,交叉着对向林胜杰。

林胜杰微微探前一小步,敛起双眼,如一头即将奔走的狂狼。

——素有正义之师称呼的镖局为何要干那种下三流勾当?!

林胜杰瞳孔微缩,抽身急退,让过离别勾的急突。

长枪猛然刺向前方土地,林胜杰暴喝一声:“住手!”

杨不问停下奔走的碎步,缓缓垂下双手,与林胜杰对视,忽然发xiàn

对方的眼里似乎有着似曾相识的东西。这让杨不问产生了疑惑,或许是一种,有着什么相近的。

林胜杰一字一句地道:“把话说清楚!”

“你知不知dào

你们这两天要保的一趟镖?”杨不问道。

林胜杰没有出声,只是听着。

“这趟镖用的是棺木。”

林胜杰神色略微一闪,问道:“你是怎么知dào

的?”

杨不问没有回答,眼睛直视林胜杰。

——棺木里装的是个活人你知不知dào



——而且还是一个活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林胜杰的双眼突然间像是喷出了火。

客栈。三三两两的酒客。

“喂。”若妍看着坐在对面轻轻松松模样喝着茶的介子川,百无聊赖地问着,“你说姐姐真会被带到洛阳这里来?”介子川放下茶,摇头晃脑着:“怎道相思难似水,恰是一杯饮尽。”

若妍皱起柳眉,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朝谁犯相思了?”

介子川瞄了眼对面的女人,长叹一声。

见状,若妍柳眉一挑:“做啥?!”

介子川抓起一个肉包子往嘴里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随即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送包子下喉。若妍没好气地看着介子川,静等介子川的回答。

介子川瞄了眼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目光落在他背上的离别钩,神色微怔,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若妍顺着介子川的目光望过去,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独自坐往一边的桌子,转回头小声道:“你认识他?”介子川想了想,摇了摇头,疑惑地望了眼那个男人,轻声道:“好象在哪里见过。”

若妍白了他一眼,道:“还有谁你是没见过的?”

介子川嘴角抽了抽。

若妍轻轻拍了拍桌子,又道:“喂喂,你还没给我说呢,刚才你说的是啥子东西啊?”

介子川不屑地扫了若妍一眼,道:“这都不懂。”眼看女人将近暴走,方不慌不忙地道,“意思呢,就是相思本难,难似断流水,然而水却又要待在杯中,杯中的水嘛,再怎么难喝再怎么苦,不还是要被喝进肚子里,一了百了?”

若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懂?”

“我懂,就是你喝水都能喝出相思的苦了。”

“……”

若妍趴伏在桌子上,道:“唉,好闷啊,我们这是要等到啥时候啊。”

故做神算的模样,掐指算了算,介子川摇头晃脑着开口:“午时将到,棺木自开。”

“我呸!”若妍没好气地瞪了介子川一眼,“你还想把我姐姐咒死啊?!姐姐被劫持进棺材已经够倒霉的了!”说完,猛然醒悟着四顾,发xiàn

客栈里寥寥数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由吐了吐舌头,低垂下头。

介子川非常镇定地喝了杯茶,手指转动着茶杯,轻声道:“不错不错,这茶真不错。”

女人气得牙银直咬。

许久,复归平静。

又许久,女人忽然半抬起一只眼,问道:“喂,你相思谁呢你?”

介子川诧异地望了女人一眼,正欲回答,却发xiàn

女人的脸色猛然变了。

“小心!!”

女人突然飞起一脚,自桌下连人带椅踹开介子川。

介子川的双眼猛然圆瞪起来,在倒飞的趋势中,看见一抹寒芒刺入女人的肩膀。

一把双刺。一身黑衣。一顶斗笠。

一个杀人的人。

第三十三章 镖局的隐患

沧江镖局。大堂。

二镖头骆生和三镖头阿莲像平常那样有说有笑着迈开步子跨进大堂,目光落到大堂内却是不由一怔。

坐在大堂正中的林胜杰正安静地坐着,用白布默默擦拭着手里的枪尖。

很平静,平静得像是风暴即将到来的前奏。

阿莲的脸色率先变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骆生似乎也想到了,只是竭力保持了冷静。他微微扯动嘴角,快步上前,道:“总镖头,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的在这里擦枪?”就是因为林胜杰这个破坏了以往惯例的动作,让骆生察觉到了不妙。

林胜杰仿佛没有听见,甚至连他们进来都不知dào

般,双目出神,手里的动作机械得像是个木偶。

各有所思地站片刻,阿莲神色微动,抬起头,看着半空盘旋的信鸽,举高手。信鸽扇动丰满的羽翼扑哧扑哧着落到阿莲手臂上,任由阿莲解下缚在脚上的信筒。

阿莲和骆生对视一眼。

骆生点点头,阿莲望了眼没有动静的林胜杰,才从信筒里取出信笺。

“不用看了。”林胜杰缓缓站起,看着愣住的骆生和阿莲,一字一句地开口,“很好,你们都很好。”骆生脸色一变,强笑道:“总镖头,你说什么呢?”

阿莲默然不语。

林胜杰望了眼骆生,又把目光落在阿莲身上:“怎么,你们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骆生握着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阿莲叹了口气,道:“我知dào

,是我们不好,没有和你商量。”

“我看我这总镖头好象也坐得够久了。”林胜杰把长枪微微举高,略仰着头透过枪尖看依稀洒进来的光芒。

骆生和阿莲双双脸色大变,正欲开口,却闻一记暴喝——“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

林胜杰一记枪杆子敲击在旁边的八角桌上,后者瞬间四分五裂。

——我记得你说过什么,但是我不认为我们这样做有错。

阿莲的话像是一根刺,瞬间扎进了林胜杰的瞳孔。

骆生沉吟着,缓缓开口道:“总镖头,你听我们说——”

“嗖”的一声响,长枪如风般急速从骆生耳边擦过,狠狠地扎进其身后的门沿木柱。

“滚出去!”

林胜杰的话很直接,充满着无法想象的怒意。

骆生铁青着脸,转身拂袖离去。

阿莲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站了片刻,看着林胜杰,吟吟开口:“有了那笔钱,你——”

“我叫你滚!出!去!”林胜杰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狼。

阿莲安静着望了眼林胜杰,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女人转过身,微叹口气,往门外走去。

“慢着!”

阿莲停住脚步。

“那个人,是谁?”

阿莲身子微颤,片刻,方才轻吐芬芳:“秦霸。”

介子川从没有想过他们会有被偷袭的一天。

他甚至想不明白,会有谁和他们过不去。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反映过来,身体的动作已经抢先一步。取书,翻动,手掌一抹,一挥,数道蓝芒已破风而去。他相信这个杀手决然不能在背对着他的情况下,逃脱自己发出的暗器。

他一直都这么相信着。

然而被若妍拼着伤抓住握有双刺的手臂的杀手,却是头也不回地取下斗笠,往身后一挡,挡下了来势迅猛的暗器。在介子川和若妍的惊骇中,杀手踹开若妍,随即返身朝介子川射出斗笠。

没想到斗笠竟也有被当成暗器的时候——介子川迅速让过,目光落在奔向鼻尖的双刺上。

那清冽的双刺刃尖,仿佛能看得见自己惊惧的神情。

太快了!

介子川在那瞬间,忽然明白到自己闪不开。

闪不开就得死!

介子川必死无疑!

可是介子川还是没有死。

不是因为奋力挣扎着提枪冲过来的若妍。

也不是因为杀手手下留情。

而是因为双刺停住了,停在了介子川跟前。

介子川跟前还有一样兵器,修长的月牙带着钩。

离别钩。

第三十四章 介子川的暗器

介子川并不想死。最终他也没有死成。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救了他一命的兵器,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救他的人。虽然印象中,他理应知dào

这个人长的什么模样,但他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确认。

只是下一瞬间,介子川便被杀手的容貌吓住。

不是因为这个杀手是个很丑的人。

相反,这杀手美得像是一朵娇花,甚至还要比若妍美上几分。一个男人是再好kàn

也不会被看成娇花的,介子川忽然间意识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竟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那对泛着寒芒的双刺,忽溜着一转消失,女杀手腾空后翻,落到飞奔而来的若妍身后,冰冷的双眼才刚流露出杀意,便被紧随而至的离别钩截断。

“你没事吧?!”若妍冲到介子川跟前,看着略显呆楞的介子川,焦急不已。

介子川愣不吭声。

“喂,别吓我啊!”若妍抓着介子川的肩膀摇晃,“你怎么了?”

介子川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若妍道:“喂狗。”

介子川旋转铁书,一挥而就,十几根牛毛针自书中射出,袭击向和离别钩主人正在交手的女杀手。其实他早该知dào

,绝不要试图从这个女人身上听到什么中听的话。

“你受了伤,别乱动。”

介子川是这么说的,若妍也是这么做了。

她很乖巧地向后一仰,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介子川的脸色大变,猛然想到一点:双刺上面有毒!

介子川忽然间就冷静了下来——就像以往杀人的时候一样,冷静了下来。

介子川的铁书藏有各式各样的暗器,最幼细的是牛毛针。细如牛毛的针似乎是最为可怕的暗器,几近杀人于无形。不过,牛毛针却不是介子川最为可怕的暗器。

是的,那是一枚菱形镖。

菱形镖的体积往往要比牛毛针大得多,但介子川的很不一样。

重量轻如细针的菱形镖,锋利远胜飞刀。

这样的菱形镖比任何暗器都要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菱形镖打造独特,介子川的书中也就只藏有不到百枚,兴许用完了就没了,也无法再被打造。

无可厚非,菱形镖就是介子川最厉害的杀着,并不轻易被使用。

至今,介子川只用了两次。

第一次,是杀江湖有名的“十三太子”徐仲。

徐仲有十三把飞刀,据说来朝他索命的人,都躲不过第十一把飞刀。

徐仲出道江湖,还没有出过最后两把飞刀。

徐仲洁身自爱不擅自沾染生杀,这是一个原因。

他所碰上的也只是一流江湖人士,并不是武林顶尖一筹的高手,这是另外一个原因。

“十三太子”和介子川交手的时候,也没有出最后的两把飞刀。

不是不想出,而是不能出。

介子川在徐仲发出第十一把飞刀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自己躲不开后面的两刀,所以介子川第一次使用了菱形镖。

那薄若蝉翼的镖,无声无息地把飞过来的第十一把飞刀破成两半。

第二枚菱形镖废掉了徐仲握有第十二把飞刀的手。

介子川没有出第三枚菱形镖。

因为介子川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杀“十三太子”,而只是单纯的比试。

因为飞刀也是暗器的一种。因为介子川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的暗器要胜上一筹。

可是徐仲最后还是死了。

死在自己的第十三把飞刀下。

第十一把飞刀被摧毁,第十二把飞刀被废掉,所以他就只有死在自己的第十三把飞刀下——轻轻举起最后那把飞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徐仲不能不这么做,他实在想不出不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他再也发不出第一把飞刀。

所以他也就不需yào

再留下第十三把飞刀。

对于徐仲的死,介子川并没有惊讶,或许他早就知dào

会这样,也才对得起江湖给予他的名号“莫不知”。虽然他知dào

这么做,“十三太子”必然会死,但他不能不这么做,除非介子川自己想死。

没有人见过“十三太子”最后的两把飞刀,如今,也不会再有人看到了。

介子川第二次使用菱形镖,就是面对着悲落。

对悲落,介子川只出了一枚,仅只一枚。

那枚削铁若泥的菱形镖,被悲落一拳击飞而回,擦过介子川的脸,无声息地没入他所在亭子的石柱。

介子川发不出第二枚。

他相信菱形镖全部用完,兴许也伤不到悲落哪怕只是一丁点寒毛。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拳头竟可以达到这种可怕的境界。

只是他也很清楚,眼前的女杀手并不是悲落,所以介子川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菱形镖,足以夺走她的性命。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出手的机会。

介子川静静看着缠斗的两人,静静看着,忽然神色一凝。

菱形镖脱手!

第一枚,被察觉到的女杀手紧急让过。

第二枚,在女杀手让过第一枚的同时洞穿了肩膀。

没有第三枚。

介子川没有出第三枚。他只是托着铁书,另外一只手掌虚盖在书本上。

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他突然想到,如果解药不在她身上,身后躺着的女人会怎样?

他现在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救人。

“解药!”介子川死死地盯着惊魂不定的女杀手,怒叫着。

女杀手冷冷地看着介子川,又望了眼站在不远处手上握有离别钩的男人,沉吟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随即迅速地扔了出去。

这一扔,正对着若妍的脑袋。

所以介子川有理由相信,如果他不接住,若妍很有可能会死。

介子川腾出手,接住药瓶子,随即朝女杀手破窗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

不能不说,女杀手很聪明。

“别看了,快救人吧。”离别钩迅速地被男人收起,男人指了指躺在地上若妍。

介子川点了点头,打开药瓶口,轻轻嗅了嗅,随即走向若妍。

第三十五章 被蛇咬死的老鹰

或许就是因为想要让她成为一个杀手,所以收养她的人给她起名叫越孤寒.

她没少杀人。

收养她的人要谁三更死,那个人就只有尸体会遗留到五更。

——除了她杀不了的人。她杀不了的人,也不会被安排到她的身上。

除非是她自己自做主张去杀人。

她不喜欢笑。

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想泄露出愉悦的心情。

不过,现在想笑似乎也不可能了。

因为她失手而且是连续两次。

杭州行刺Lang子失手,这她可以理解,她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一击不中便撤身离去。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洛阳这里,她也失手了。

若不是有其他人插手进来,介子川在那个时候一定逃不过她的双刺。

只是,结果就是结果,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知dào

现在只有等,等下一次动手的机会。

一个人的警惕一般不会持续超过一个月,在这之前,她或许可以先好好研究一下猎物的生活习性。她喜欢称别人做猎物,她相信自己会是个好猎手。

猎手住的地方并不简陋,相反就像是大户人家的豪院。

只是,没有多余的人。

除了她,就只有收养她的人。

收养她的人姓秦,她相信在洛阳乃至整个江湖,没有人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存zài

而感到害pà



可是对她来说,她的主人却是个很亲切的中年人。

中年人很喜欢饲养两种动物。一种是鹰,一种是蛇。

中年人在院子里养了一堆蛇,还有几只老鹰。他告sù

她,养蛇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喂老鹰。蛇是猎物,老鹰是狩猎者,正如被人所杀和杀人一样。

越孤寒回到院子的时候,中年人正俯首凝视着蛇圈内一条盘身吐信的毒蛇,很安逸的感觉。

“你回来了。”

越孤寒垂首,静静站立在他的身后。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敢回答,自然也不需yào

回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踪早就掌握在中年的手里,即便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中年人好。但她,始终是自己独自做了些事情。

“你知不知dào

这样会很危险?”中年人微笑着,伸出食指,指着眼前的眼镜蛇,指尖缓缓屈起,眼镜蛇便也缓缓屈下盘高的躯体。

越孤寒抬起头,急道:“主人——”

中年人背对着越孤寒挥了挥手,道:“我都知dào

,我也没有说要怪你什么。不过,你该庆幸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越孤寒没有吭声。

她知dào

这是事实,并不是中年人在说气话。而一直以来,中年人似乎也没有生过她的气。

“可是主人……”

“不用多说。他的层次,便是我都要忌上几分。”中年人转回身,胡须随着嘴巴微动,“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会是”往往要比“不是”来得真实,也残酷。

越孤寒心神仿佛忽然间就惨淡了下去。兴许是明白到自己已经无法给予眼前这位亲切的主人其他帮zhù

,找不到自己在他身边的价值。

“关于他的一切,你不用再多想,包括他身边的人。”中年人走近越孤寒,把手搭上她的肩膀,道:“我把你当成女儿那样抚养,也不希望你出事。”

越孤寒自小孤儿,中年人自然也就成了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听着中年人的话,越孤寒微微垂下头。

“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去做。”

越孤寒抬起头,双眼闪过一丝异彩。

“我想你帮我监视一个人。”中年人握了握她柔弱的肩膀,道,“这个人你也知dào

。”

越孤寒双眼一亮。

每当她想明白一件事的时候,她的眼睛便会比平时要明亮几分。中年人想说的她已经明白。

像是整个人忽然找到了泄口,越孤寒松了口气,随即望向中年人,道:“对了主人,那个人已经到了洛阳,而且——”

中年人点点头,道:“随他去吧,我相信鹰儿会处理好的。”

“秦大少爷是他的对手吗?”越孤寒问道。

中年人笑了笑,把手收回,背负到身后:“不,鹰儿不是要阻拦他。”

越孤寒眼露疑惑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笑道:“蛇再毒,身边有再多的同类,也一定会死在老鹰的嘴下。”仿佛印证了中年人的话,一头在半空盘旋的虎视耽耽许久的老鹰长鸣一声,朝蛇圈冲下。

“主人,就这样由着他?”越孤寒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慕容绝天。”中年人笑了,“我要等一个契机。”

“契机?”

“对。”中年人道,“在没有弄清楚他那一剑的秘密前,我就必须等一个契机。”

越孤寒在思索。

中年人道:“他是一头很毒的蛇,咬一口就要丧命。但我们是捕蛇的老鹰,这点,你要记着。”

越孤寒望向中年人,缓缓地点点头。

末了,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开口唤道:“主人……那个……”

“什么?”

越孤寒举起手,指向中年人身后:“老鹰快要被那蛇咬死了。”

中年人:“……”

第三十六章 思绪

客栈内,若妍醒来.

若妍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张距离自己只有不到几寸的脸,一巴掌就盖了过去。等她盖完,才发xiàn

那个捂着脸蹲到一边自个儿痛苦的男人她认识。

“啊,对不起。”若妍挣扎站起,带着歉意的口吻道:“如果知dào

是你,我一定不会打你耳光的。”

介子川露出一脸愤nù

的模样,道:“还好是我,要不是我你不直接打死人了?!”

“不。”若妍道,“我是没认出是你,所以才打你耳光。要是我认出是你,就直接用脚了。”

介子川:“……”

若妍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打斗,客栈里的人已经基本没人,除了躲在一边畏缩着探头看着这边的掌柜和小二。若妍一抚前额,微微晃了晃脑袋,问道:“那个人走了?”

介子川愣住:“谁?”

“还能有谁?!”若妍白了他一眼。

介子川恍然道:“喔,走了,都走了,那位杨大侠刚才也走了。”

若妍一怔,问道:“什么杨大侠?”

“离别钩的传人杨不问。”介子川不屑地望了女人一眼,道,“杨家后代,笨女人。”

若妍这次罕有的竟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击,只是微微出神,轻声道:“果然是大侠大义之人,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介子川道:“他说,这是欠我们的。”

若妍一愣,道:“你说什么?”

介子川摊开双手,叹道:“谁知dào

他没事冒出这么一句做啥,哎。”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抛向掌柜,道,“走吧,我送你到房间里去。你刚受伤,需yào

休息下。”

若妍点点头,缓缓走动了几步。

介子川皱了皱眉,道:“能行不?要不我抱你回房。”

若妍啐了一口,用银白色的长枪抵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只是没走多远,全身又酥软地坐倒在地上。介子川摇了摇头,凑上前兀自抱起女人,大步往客房方向走去。

女人搂住介子川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后者怀里。

这时候的女人,细嫩的脸蛋通红一片。

杨不问很平静地在路上走。

只是忽然间想不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

还是做回乞丐?不,那是不可能的,从他重新拿起背后这对离别钩起,他就必须抛弃以前。

他只有活在现在,才能对得起离别钩。

然而,他所想要知dào

的问题答案,终究没有得到。

如果不是出现了意wài

,或许他已经把棺材连同里面的弱女子一同送到了洛阳,而他也不会知dào



这就是那位女镖头所说的,想要告sù

自己的答案?

脚步忽然停下。

杨不问目露寒芒地盯着站在前方的人。

尽管在他们之间有来来往往的人,可是他们的视线,就只有一个共有的牵连点。

望着女镖头嘴角的冷笑,杨不问莫名一股火起:“你竟还敢来找我?!”

女镖头阿莲笑了,笑得很冷:“我只是来告sù

你想要的答案。”

杨不问怔住。

“没错,我是利用了你。”阿莲道,“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废到连一个镖都保不住。”

杨不问缓缓抽下背后的离别钩,眼里冒出的怒火很好的反映出他激动的心情。

他甚至不介yì

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斩杀眼前的女人。

“离别钩是不错,但选错了人。”女镖头眯着眼,一字一句地道,“杨家灭亡,是因为江湖容不得。”杨不问瞳孔微缩,身子急速冲向女镖头。

——你们杨家就真的代表了正义?

离别钩在阿莲的脖子前戛然而止。

阿莲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危险似的,继而冷笑道:“你们的正义就是所谓的保护弱小的人,斩奸除恶。那我呢?还有和我一样可怜的人,你们的保护去了哪里?”

杨不问一言不发,维持着动作。

周边的路人发xiàn

了这边的情况,纷纷远躲,逐渐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阿莲冷声道:“如果不能做到,就不要一副高高在上,满脸代表正义的样子!”

杨不问收回离别钩,怒道:“对,没错!我们不能为每个人都伸张正义,但至少我们是这么做了!”

阿莲挨近杨不问,轻声道:“的确,你们要比很多人,很多的人,都要好,都要显得正义。”

——可是,你们懂得别人的生活吗?

“如果你不懂,就不要在别人身上强加正义的伸张。”阿莲转过身,冷声道:“你连一个镖都保不住,为什么还口口声声说正义?”

杨不问忽然间恍惚着出了神。

即便阿莲的离开,似乎也没有察觉。

围观的人见没有了看头,便也三三两两散开,自走自各儿的。

仿佛一切便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许久,一个人从后面搭上了杨不问的肩膀——“呵呵,你傻愣地站在这干啥呢?”

如果说在洛阳,还有一种人会不知dào

秦府。那这种人,必然是死人。

Lang子小剑坐在酒楼顶,倚着楼角,秦府离这里只有几间民屋的距离,很近,近得只要他轻轻一跃,便可以落到秦府大门前。

秦府大门前,站有四个家丁,神色谨慎地扫视着周围。看那模样,秦府里必然早已布满埋伏,怕是一只瘦小的耗子偷跑进去,也会眨眼间被乱刀砍死。

小剑自然不是耗子,也自然很清楚,自己的到来已被该知dào

的人所知dào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小剑甚至可以直接闯进去,把人带走。Lang子小剑要带走一个人,并不难。

可是,小剑在犹豫。

原本已经下定的决心,忽然在临近的一刻,产生了动摇。

慕容燕不能不救。

只是把她救出来后呢?这个问题,似乎不能作答。

至少小剑想不到答案。

他突然明白到,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再被自己所掌控。

他突然想起很多以往所发生的事情。

那短暂得像是白驹过隙的时间,竟是那么的深刻,深刻得让人不敢置信。

至少,他信了。

那一天,她像是命中注定要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走到他身边。

她说想在他身上找一个答案。

她说他是不是江湖第一快剑手。

她说,她叫慕容燕。

复姓慕容,单名燕。

小剑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就像是喝光了酒,他也喝光了种种莫名的情绪。

小剑把酒壶轻轻放到屋瓦上,缓缓站起,目光移向秦府,喃喃道:“这是我欠你的。”

这是我欠你的,慕容燕。

介子川皱着眉,望着坐在对面的若妍,道:“床在那边,快去休息吧。”

“那你呢?”若妍问道。

“我?”介子川道,“我出去走走,不然你让我留下来看你睡觉?”若妍脸色一红,嗔道:“你别一个人到处走,要是那杀手在外面埋伏你,你就活不到明天了。”

介子川想着,愁眉苦脸地开口:“我真不习惯看女人睡觉。”

“呸,谁让你看我睡觉了?!”

“呃,那我出去?”

“谁让你出去了?”

“……”介子川忽然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耳背了,听东西都是糊里糊涂的。若妍饶有兴趣地看着介子川,没有出声。

介子川怒里,一拍桌子,吼道:“你耍我啊?!又不给我出去又不给我看你睡觉!”

“你不是说不看女人睡觉的吗?”若妍白了他一眼。

“那我现在也没得选择啊!”介子川几近暴走。

若妍好整以暇地看介子川,直看得后者脸色微变,才嘻嘻笑道:“谁说我要睡觉了?”

介子川指着若妍,道:“你不睡觉?”

“不睡。”

“不睡觉那你想干嘛?”

“和你聊聊天。”若妍托着脸腮道。

介子川把脸挨近若妍,眯着眼问道:“你不休息就是为了这个?”介子川一副像是吃了什么被堵住的表情。

“当然。”若妍用手指卷动发丝,道:“你有见过睡着后还能和别人聊天的人吗?”

“有。”

“真有?”若妍不信了,“谁啊?”

介子川竖起拇指,倒指向自己。

“笑话,这么说你现在是在睡觉,然后和我说梦话?”

“对。”

“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介子川耸耸肩,“可如果我不是睡得迷迷糊糊,为什么会看见你——”

“我?”若妍奇道:“我怎么了?”

“像个碰上情郎的小姑娘。”介子川说完,很是镇定地伸出手,拉住已经暴走着想要提枪的脸色通红的女人道,“开个玩笑。好了,想聊些什么?”

羞怒的若妍恶狠狠地盯着捉着自己的手,在介子川心不甘情不愿收回去后,才哼道:“少吃姑奶奶豆腐。喂,你大哥是个怎样的人啊?”

介子川一怔,道:“你是说小剑?”

若妍点点头,又问道:“小剑到底是不是你大哥啊?”

介子川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若妍,直到她的眼神慌乱,才轻声开口:“小剑是我见过最厉害也最可怕的人。”

若妍安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故事。

——小剑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

第三十七章 带你走

介子川想着,喃喃道:“他开心的时候,就会喝酒.”目光落在自己打开的手掌上,又道,“只是他喝酒,却又不都是在开心的时候。”

若妍盯着介子川,冷不丁地道:“你们男人都是酒徒。”

“酒徒?”介子川怔了怔,不屑地道,“用酒徒来形容我们真是太侮辱人了,应该把我们叫做酒鬼。”

若妍无趣地道:“好了,不是要听你的酒鬼历史。”介子川不满地瞪了若妍一眼,道:“还不是你打岔?”若妍皱皱俏鼻,道:“喂,你知dào

小剑为什么用剑会这么快吗?听说他杀了慕容绝天?乖乖不得了,那么厉害的人都死在他剑下,他还有谁杀不了?还有,慕容语珠变成他的妻子,其实是他在利用她?”

介子川愣愣地看着若妍,良久,发出啧啧声。

“怎么?”

“我不知dào

原来你的话也可以这么多。”

若妍嗔道:“你想死啊?!”

介子川一摆手:“打住,我实话实说吧,我对小剑的事知dào

的不多。”若妍白了他一眼,道,“那你知dào

的都说说。”

介子川奇了,问道:“你怎么突然对他那么感兴趣?”

若妍想了想,道:“小剑的秘密,任何人都想知dào

的吧?”

介子川撇撇嘴,道:“小剑不该被人知dào

的,谁都不会知dào

,包括我。如果我知dào

他那一剑的秘密,那我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小剑?”若妍哼道:“别妄想了,我看小剑一剑就能了结你。”

介子川:“…这确实。”

若妍:“……”

——慕容燕成婚那天,小剑为什么没有去?

若妍问起这个问题,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望着介子川。

秦府的大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四个看门的家丁似乎还没有发xiàn

他,显得有些迟钝。而就在他们察觉的时候,站在前面的人像是消失的一阵风,带着凉意。就在家丁们惊疑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沉重的开门声响,家丁们惊极转身,看见往大院内走的人。

“什么人?!站住!”

家丁们怒喊着,匆忙跑上前,围住来者。

他站着,抬起眼扫了下,淡然开口:“不想死就走开。”

家丁们对望一眼,拔出配剑刺向来者。

——我今日要带一个人走,谁也不能阻我。

小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却是淡然如水。不仅是语气,连目光都是极为明晰的清冷。

家丁并不是死在小剑的剑下。

只是在他们扑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剑把身边的伙伴刺了个穿。

自相残杀?小剑是怎么做到的?

小剑很从容地走了进去,在家丁身死前,走进了秦府大院。没有人知dào

小剑动了什么手脚,包括已经死去的人。

如果真要说有,兴许便只有小剑自己。

小剑微抬起头,看着突然飞射而来的漫天箭雨。

——你的意思,是小剑一定要去?

介子川的脸色不是很好,连带着若妍的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

若妍道:“不对吗?我可是听说慕容燕和小剑有段故事。”

介子川撇了撇嘴,道:“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若妍白了他一眼:“在江湖里传得沸沸扬扬,你敢说你不知dào

?”

介子川沉默了,片刻,道:“小剑那天喝醉了。”

若妍奇道:“喝醉了?你知dào

?”

“对,那天就是我和悲落陪着他喝,一直到醉。”

“为什么?”

“不知dào

。”介子川望着若妍,道,“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哼,你不说我也知dào

。”若妍冷笑,“你们男人,就是爱面子,慕容语珠被利用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对小剑痴心的慕容燕也被小剑离弃。”

介子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古怪,他眯着眼,直直地盯着若妍。若妍皱起眉,道:“你干嘛?我说错了?”

介子川缓缓从怀里掏出铁书,随即重重地压在桌子上,把若妍吓了一跳。

“我可以以这本书做保证。”介子川一字一句地道:“绝对不是。”

若妍冷笑:“别狡辩了,你们都是一路的。”

介子川不怒反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若妍冷声道:“没想到什么?”

介子川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把无知当饭吃的女人。”若妍大怒,尖叫道:“把话说清楚!谁无知了?!”

介子川冷笑道:“我能说第一遍,自然也能说第二遍。”

若妍举起茶杯,泼了介子川一脸。

——滚!

介子川走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若妍看着介子川重重地把门扣上,双眼一红,抓起茶杯摔向门扉,茶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混蛋。”若妍喃喃着自语,爬伏上桌子。

作为女人,未尝没有想要被呵护和包容的时候。

若妍也是女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她也想要知dào

,介子川对她来说,是个处在什么位置的人。

但是介子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响,若妍惊愕地抬起头,顶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男人。

静静对望着,若妍微微撇开眼,道:“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介子川一言不发,走到她跟前,拿起桌上的铁书,从容转身离去。

若妍:“……”

漫天的箭雨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值得困扰的情景,小剑只是往旁边偏转,挥袖反弹开临近的几枝箭,随后埋伏在四周的人群中发出几声惨叫,似乎是不幸地中了被小剑拨回来的箭。

小剑站在院子中间,轻声道:“让他们退下吧,我不想动手。”

小剑这话说得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还是有人做了回答:“都退下。”

小剑看着从大堂走出来的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我听人说你死了。”小剑望着男人,道,“却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死,还成了冯三。”

冯三听着,笑了:“你是想说冯三该死,还是说秦鹰该死?不过,你今天来是为了带她走吧?”

小剑把目光移到漠然静立的女人身上,点了点头。

女人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冯三道:“你不问问她跟不跟你走?”

小剑抬眼望了冯三一眼,又再望向女人,淡然道:“慕容大小姐,我们走吧。”

小剑不是在问她走不走,而是在和她说,该走了。

——为什么要带我走?

慕容燕迈出了几步,漠然问着。

转过身准bèi

离开的小剑闻言,回过头来,道:“这是我欠你的。”

慕容燕停下脚步,微微别过脸:“你没有欠我什么。你可以欠任何人,就是不会欠我。”

“好吧。”小剑这么说着,笑了,“怎么说都行,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慕容燕问得很直接,直接得小剑忽然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不跟我走?”小剑想了想,叹道:“莫非你喜欢呆在这里?”

慕容燕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

冯三看着,笑了:“小剑,带她走的后果,你应该知dào

的。”

小剑笑了笑,道:“这我还真不知dào

,我只想要带她走。”转而望向慕容燕,又问道,“你走,还是不走?”

慕容燕的双眼闪过一丝茫然,静静站着,想着什么。

“其实就算你不想走,我也要带你走。”

慕容燕看着小剑,神情恍惚,似乎没有想到他也有这强硬的一面。

冯三敛起双眼,冷声道:“如果她是自己想跟你走,我不会阻拦,可如果不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冯三说着,目光移向慕容燕,却是脸色一变。

女人默默地走到小剑旁边,没有出声。

可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选择。

小剑转过身,往门外走去。慕容燕默然跟上。

冯三看着两人走出大门,握紧了拳头。

——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冯三转回身,看着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中年人,冷哼道:“既然她要走,为什么要留?”中年人负手身后,看着大门,道:“你本应该得到她的,可惜你动了情。”

冯三眼角抖动了下,没有出声。不是不想出声,而是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因为那是事实,对于事实,他从不会抵制。

中年人又道:“现在,你还可以做什么?”

冯三望了望中年人,道:“我要让他后悔。”

中年人笑了:“他在这里的时候,你没做到,难道他离开了,你就能做到了?”冯三道:“对,他在这里,我们都不能做什么,除非你觉得你已可以躲开那一剑。”

中年人沉吟着,没有出声。

冯三转过头望着开始收拾大门口尸体的家丁们,道:“我杀不了他,但我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因为了那个女人?”

“只有她离开,才有这个机会。”

中年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冯三,笑道:“做得不错,看来你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你错了。”冯三冷声道:“正因为她,才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鹰儿。”中年人笑道,“你要记住一点,女人只是个工具,让她死,她就不能活着。”

“就像我娘一样?”

也不见中年人怎么动手,冯三的喉咙便扣在了他手上。中年人笑了,笑得很是狰狞:“对,就像你娘一样。”

冯三瞳孔微缩,双掌向中年人的胸口印去。

轰!

冯三的双掌并没有凑效,反而被中年人一掌打飞,撞到院内的假山中。

“想知dào

什么,我可以告sù

你。”中年人很悠闲地往大堂内走去,“只要你能打败我。”

冯三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双目流露出惊人的寒芒。

这或许是冯三第一次这么想要杀一个人,除了小剑。

——秦霸!

第三十八章 为什么

洛阳.大道。

小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道。看着百姓们过着安逸的生活,那明媚的阳光忽然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为了什么?

慕容燕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小剑诧异。

兴许小剑本就准bèi

着她要对自己下手解杀父之恨,或者别的。但是没有。慕容燕就是这么问了他一句,由始至终。

小剑无奈,确实有种无奈的感觉。有时候女人可以和你说一大堆话让你哑口无言,也可以很简单的问你一句,让你无从回答却不能不答。

“慕容大小姐,我说了这是我欠你的。”

慕容燕淡然望着转回身的小剑,道:“你不欠我什么。”

“不。”小剑道,“我欠了你一辈子。”

小剑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继xù

往前走。在他想来,说再多也没用,更实在的是去找一家面馆,吃上一碗面。他不知dào

慕容燕在里面是不是都有饭吃,虽然他很清楚她吃的东西绝对比自己吃的要好上几倍,可是他还是想要带她去。

身后传来一阵拉扯力,小剑略微惊讶地偏转头,看着漠然用手拉住他后衣摆的女人:“怎么了?”

女人没有出声,双眼也仅是望着抓住他衣摆的手,神色很平静。小剑想了想,又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想吃冰糖葫芦的时候就会这样?”

杨不问静坐在面馆内,看着坐在对面吃面的女人,闷声不吭。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叫碧欣,是个商女。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知dào

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问话是很礼貌的吗?”碧欣用手帕擦拭嘴角,轻声道:“看在你请客的份上,就不怪你了。”

这个女人很精明。

杨不问对她总不能少半点的防范之心。

不过相较于以往见过的商人,兴许这个商女要容易让人接受。

“你不是在杭州的吗?”杨不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碧欣笑道:“怎么,不乐意看到我?”

杨不问没有回答,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碧欣道:“我能在杭州,自然也能在洛阳。”

——只要哪里有钱赚,便会在哪里出现。

杨不问喝了口酒,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谈的。”

“不,你有。”碧欣收起手帕,道,“听说你的镖丢了?”

杨不问一口气着把酒喝下肚,直直地盯着碧欣,道:“你早就知dào

了?”

碧欣伸出食指,在杨不问面前晃了晃,道:“不,我怎么可能知dào

,我不是那种拿到镖后还会想要开棺看镖的人。更何况,我不会武功。”

杨不问道:“找我什么事?”

碧欣笑道:“好事。”她压低声音道,“我是来请你做事的。”

“请我?”杨不问疑惑道,“请我做什么?”

碧欣笑了笑,道:“我经常在外面跑,少不得会有危险的时候,而你就是要在这些时候保护我。”

看着脸色微变的杨不问,碧欣干脆利落地站起来,道:“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不问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沉默片刻,缓缓站起。

慕容燕站在树下,听着推车人过去了所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双眼漠然看着握在手上的冰糖葫芦。

小剑把手放到脑后,倚靠着树干,看着在周围嬉闹的童子们,轻轻呼出一口气。

仿佛忽然间发xiàn

轻松了很多。

虽然身边这个女人,似乎有点麻烦。小剑这么想着,偏过头去,好奇地看着女人,道:“怎么?不是要吃这个吗?”

慕容燕漠然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看那鼓起来的形状似乎包着什么东西。小剑看着那只雪白的素手轻柔地打开手帕,眼睛蓦地瞪大,那些黝黑的圆滚滚的小东西,似乎有点眼熟——虽然颜色比现在拿在慕容燕手上的明显黑上许多,但那些确实是冰糖葫芦。

慕容燕把手上的冰糖葫芦也一个个挑进手帕,随即慢慢包起来放入怀里。

慕容燕缓缓望向愣住的小剑,双眼忽然柔和了许多。

女人轻轻伸出手,扯住男人的衣角。

女人垂着俏脸,看不见模样。

有时候有些人的一些举动,总是会很轻易地打动人。

小剑坐在树上,晃动手里的酒壶,头挨着搁在树梢间的剑鞘上。

他从没想过,在那天夜里忽然兴起买给她的冰糖葫芦,她竟会这么精心地保留着。甚至舍不得吃上一颗。

洛阳没有西湖,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

小剑在树上,可以把整个湖泊连带周边的景物都纳入眼内。景物是美的,人也是美的。站在不远处望着湖面的慕容燕,美如画,娇艳如花。

人看着美丽的事物,本会开心。

小剑看着,本应该会开心。

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很苦闷。

他突然从慕容燕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曾陌生过的悔意。

不是慕容燕后悔,而是Lang子小剑在后悔。

慕容燕本不是个应该被伤害的女人,却被她唯一在乎的人伤害了。

小剑不是石头,当然明白那种痛苦。

可是小剑却也明白,那种痛苦不是说遗忘就能够解决的。

慕容燕从未有责怪他哪怕只是一句话。

她说他不欠她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可以欠她,惟独他不会。

这么想着,喝进嘴里的酒水忽然苦到了心里头。就好象你明知dào

,这是不可以做的也不应该做的事情,你还是做了。

明知dào

那是错,你却还要错下去。

小剑望着亭亭而立的慕容燕,那昏黄的光芒斜下的美意,有种让人找不着边际的虚幻感。他也曾经想过,想要问一问。问问慕容燕,问问她,为什么。

问她为什么要出现。

问她为什么会把他装进心里。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发自心里地疼他。

可是他没有,也不敢。

他生怕问出来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胆小的男人,比慕容燕这个女人还要胆小。

有的人说人不可以活得像耗子,去到哪里都要害pà

被发xiàn

,被打,直到死去。小剑也不想当一个耗子,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或者说他本就没有退路。

只是一条看不到边的路看不到任何眉目的地方。

远比做一个耗子要来得更可怕。

慕容燕问他,他喜欢去哪里,或者他喜欢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

慕容燕问他会不会开心。

慕容燕说小剑,你要开心。

她说你开心了,我就会很开心。

小剑混混沌沌的,不知dào

哪里是哪里。有时候会发xiàn

幸福来得很突然,也来得很快,很急。

慕容燕拿到了冰糖葫芦。小剑吃了冰糖葫芦。

小剑仰躺着,喝着已经不知dào

是什么样滋味的酒。

也不知dào

是到了什么时辰,小剑突然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这个人提着把刀,额头上绑着一条红色头巾。这个人不简单。这个人很落魄。

小剑很惊讶可以从另外个人身上看到颇为熟悉的气息。

不过这个人,小剑真的不认识。

只是他不认识别人不代表别人不认识他。

——听说你的剑很快。

小剑斜着脑袋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很奇特的人,兀自没有出声。

——我想知dào

你的快剑是否能够挡住我的刀。

小剑微微坐起身子,笑了:“你是谁?为什么要试我的剑?”

“我叫刀问天。”男人静静站着,道,“我想问问你是否可以挡下我的刀。”

小剑看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下,摇了摇头。

刀问天皱起眉,冷声道:“你怕了?”

“不是我怕。”小剑重新躺下,淡笑道,“而是你连自己的刀意都把握不住,还怎么让我出剑?”刀问天身体一颤,神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你遇见了他罢。

刀问天猛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你知dào

他?”

小剑嘴角微扬,道:“我当然知dào

。我为什么不知dào

呢?悲落可是我的好朋友,或者说是我的结拜二弟。”刀问天跨前一步,沉声道:“我不好过,他也一样。”

小剑喝了口酒,笑道:“对,我想你们俩之间应该是不相伯仲,但是我不担心他。”小剑想了想,道,“或许你们的差别,就在这里。”

刀问天缓缓举起刀,遥指坐在树上的小剑,杀意忽然就在一瞬间涌了起来。仿佛会在下一瞬间,哪怕只是眨一眨眼睛,小剑连带这棵树都会被一刀劈成两半。没有人敢忽视这一刀,就算是这前面是一座山,也绝不能挡住。

可是,这一刀并没有挥出。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刀问天抽身就走。

他现在什么都想不到,刀势,刀意,甚至刀决。

脑子一片空白,空白得吓人。

他不能不走,他知dào

小剑的剑一出,必然要有一个人死。

正如他的刀。

可是他的刀出不了,所以死的人一定是他。

他不能死,在重新和悲落对决前,他绝不能死。

刀问天来得快,走得也快。

——小剑,你为什么喜欢看星星。

慕容燕不知dào

是在什么时候走到了树下面,和小剑一样,仰望着开始闪烁的星空。

慕容燕很想知dào

这一点。

关于小剑的一切,她也都想要知dào



小剑瞄了眼下方的女人,笑了笑,道:“那你为什么也喜欢看星星?”

其实是一样的。

慕容燕这么想着,嘴角微微流露出动人的笑意。

“我想,星星总是美的,美得让人难以忘记。”

小剑的脸色变了。

慕容燕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说话的人不是他们,而且来的这个人也是他们所不想看到的。

这个裹着面纱的女人——秦月,亦或者刘小芳?

第三十九章 吃醋的慕容燕

绝对不要去小看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因为那会改变一个女人.

对于秦月的出现,小剑很惊讶。

因为没有想到她还会再来找自己。原本他们之间,应该在慕容绝天死去的瞬间再无任何哪怕只是丁点半点的关系。他想不出为什么她还会来找自己。

其实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敢想。

对于这个女人,小剑还是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他相信这个女人也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没有了关系就会消失。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来找自己。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惊讶。

可更让他更惊讶的是,慕容燕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秦月走过来,慕容燕就迎了上去。

——不准你接近他。

慕容燕站在秦月面前,一脸的冷漠。

秦月的双眼微微流露出诧异,随即那裹着面纱的脸上隐约露出笑意。

“慕容大小姐似乎对我有些成见?”秦月这么问着。

慕容燕知dào

秦月和小剑的秘密?

不,慕容燕不知dào

,也不会知dào



她不懂,也没有人会告sù

她,特别是秦月,或者小剑。

但是慕容燕知dào

一点,那就是秦月对她的威胁性。

她可以很敏锐的感觉到小剑的心情变化。

正如慕容燕清楚秦月也有这种敏锐。

小剑不是她的,但也不应该会是秦月的。

慕容燕现在就像是一个在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不被抢走的女人。

慕容燕静静地看着秦月,神色漠然,语气却甚是坚决:“我不管你是谁,我就是不准你接近他。”

——凭什么?

秦月的声音很轻柔,但是慕容燕忽然怯步。

慕容燕忽然不知dào

自己在做些什么。

慕容燕忽然想要回过头去看看,看看坐在树上面的小剑。

小剑会是怎么样去看她?又会怎么样去看秦月?

可是慕容燕害pà

了。

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秦月也看见了,所以秦月继xù

往前走。

可秦月也就只走了两步,还没有离开慕容燕的视线便又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慕容燕又阻挡在自己前面,而是因为坐在树上面的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原本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的,你来干什么?”

秦月停下来,微仰起头,看着小剑,道:“你应该知dào

的。”

小剑淡然笑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什么?我能知dào

什么?”

秦月双眼微微黯淡:“你知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小剑哈哈一笑,道:“我当然知dào

我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秦月的语气变了,带着些许伤感,“呵呵,也许我错了。”

小剑道:“你没错,你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我。”

“小剑——”秦月直勾勾地盯着小剑,轻声道,“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小剑。

微妙的旋旎才刚伴随着这句话而逐渐产生,却又立kè

被一股陡然升起的杀气冲散。

秦月和小剑齐齐把目光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看着散发着杀意的慕容燕,甚是吃惊。

在印象里,慕容燕似乎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杀心的女人。

可是现在慕容燕动了,而且很重。

慕容燕冷漠地看着秦月,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看着。

可是秦月却知dào

,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眼前的女人一定会做出让她无奈的举动。

秦月并不想伤害慕容燕。

也许是因为她同样身为一个女人,或者还有别的。

秦月笑了,她笑是因为她发xiàn

自己的确再也不能往前走一步。

所以她走。

秦月走的时候看了小剑一眼,似乎想要把小剑喝酒的模样烙印在心。

慕容燕看着秦月后退,转身离开,直到走远,最后消失。

静谧的夜仿佛一瞬间又再退了回来。

慕容燕缓缓转回身,仰起俏脸,漠然看着想着什么出了神的小剑。

小剑回过神来。

小剑回过神来便开口说了一句:“慕容大小姐,原来你是高手。”

慕容燕听着,柳眉微动,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可双眼里也没再流露有那丝缕的柔情。

慕容燕只是大踏步走到树前面,抬起脚,踹在了树干上。

那巨大的摇晃力让目瞪口呆的小剑屁股离树,僵持着喝酒的姿势“扑通”一声脑袋朝下摔进了树下的湖泊里面。

在水泡的涌现中,小剑“呼啦”一声从水中冒出,狠狠地咳嗽几下。

末了,小剑颇为无奈地看着走到湖边站着的慕容燕,苦笑道:“这个,水挺凉的,慕容大小姐要不要来泡下?”

小剑也是苦闷的,他低下头看着从湖水里捞起来的酒壶,实在想不出能不苦闷的理由。

有事没事来个大半夜泡冷水,还连带着酒也不能喝。

小剑这么想着,不由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准bèi

上岸,却不料眼前的情景让他瞪直了眼。

——我说慕容大小姐,你这脱鞋子的,是要做什么?

想象中的扔鞋子却终究没有来。

慕容燕只是静静地把绣花鞋放到一边,然后轻轻跃进湖里,缓缓移到小剑正前方。

点点的星光以及月色弥漫在湖水上,印照着两人。

小剑微愣着,看着慕容燕缓缓把头挨在他胸口,双手环抱着他。

慕容燕闭着眼,安安静静。

湖水,透露着一种沁人心肺的安逸和幽静。

坐上了一条小船,任船夫在湖中摇戈,哼唱着小曲儿。

小剑在船头。

慕容燕在旁边坐着,脱去绣花鞋的莲足自然地从船边沿垂下,轻轻拨弄那宁静的湖面,听得到夜风的声音。

小剑手上已经没有酒可以喝。

虽然慕容燕很慷慨地把他的酒喂给了湖水,但湖水并不见得会乐意让他喝上一口。

“我现在才知dào

,原来你还有这么个嗜好。”小剑略微惊讶地低着头,看着慕容燕的莲足在湖水中映射出来的光洁。

慕容燕微微仰起俏脸,那双冷漠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柔和:“喜欢吗?”

小剑一愣:“什么?”

——喜欢看吗?

星月落下的光芒化成了湖面的水纹,闪闪发光着,衬和出慕容燕闭花羞月的娇容,那漠然却又带着温柔和宠溺的神色,像是要把他的心化开了般。

小剑缓缓走到慕容燕身边,蹲下身,手不自觉地轻抚上她的俏脸。

慕容燕静静看着小剑,没有任何的避让,也没有出声。

小剑在突然的夜风中醒来,发xiàn

自己正仰躺在女人柔软的双腿上,笔直地看着浩瀚的夜空。

慕容燕正低着头,凝视着他,柔荑抚摸着他的头发。

很舒服的感觉。

小剑闭上了眼睛,兀自睁开,再闭上,又再睁开。

慕容燕道:“怎么了?”

小剑感受着头上的柔软,以及船晃动的摇摆,听着风声还有湖水起伏的声响,叹了口气:“我怕。”

慕容燕的语气夹杂着柔和:“你怕什么?”

小剑睁着眼笔直地看着夜空,道:“我怕一闭上眼,天就亮了。”

慕容燕仰起俏脸,神色略显恍惚。许久,她轻声道:“小剑,你是在等它吗?”

小剑怔然:“什么?”

“流星。”慕容燕喃喃着问,“你是在等流星吗?”

小剑沉默片刻,道:“不,我不喜欢。”

慕容燕问:“为什么?”

“太美的东西。”小剑道,“总会太短暂。”

慕容燕闻言,低下头,刷手抚摸上小剑的脸,神色温柔:“可是,你始终还是在等。”

你始终还是在等流星闪过的那一刻。

小剑看了慕容燕一眼,笑了笑,缓缓闭上眼。

夜风夹杂着水花的声响,隐约还有船夫在船尾哼着别致的小曲儿声,小剑许久不曾安稳的心,忽然就沉溺了下去。

小剑其实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

他不介yì

身边会有朋友或者女人。

但这个朋友必须是让他放心的朋友。

而女人,还要是个愿意安静地陪着他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他只遇见过两个。

慕容燕是其中一个。

小剑甚至在想,就这样呆着,到老到死。没有江湖的恩怨情仇,或者别的。

小剑并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真的不想。可是心底有个疑问,总是在催促他开口问出来。

小剑叹了口气,问道:“听说冯三在那天死了。”

慕容燕怔了怔,道:“是,死了,我下的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在房间里,我用剑刺进了他的左胸。”

小剑喃喃道:“那他现在又活了?”

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死过。

慕容燕不知dào

小剑心里在想着什么,所以她继xù

道:“那天,我连夜逃走,想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也不会回慕容府。”顿了顿,道,“可是我还是被他们抓回来了。被抓回来后,我也才知dào

冯三没有死。”

小剑沉默,片刻后方道:“你不怪我?”

“怪你?”慕容燕道,“为什么要怪你?”

小剑张了张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即便是让我死。”慕容燕轻声道,“冯三,他很好。只是把我关起来,没有对我做些什么,也没有让我受苦。”

小剑听着,语气里冒出一丝酸意:“那如果我没有来救你,你不就要一直被关在里面?”

“我相信你。”慕容燕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

那一刻,小剑看到慕容燕的嘴角很自然地微微扬起。

那或许不是小剑第一次看见她的笑,但却是小剑看到的最美的笑。

她说如果他不来,她就会一直等下去。

——只要你没有死,我就不能死。

慕容燕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安宁,很温柔:“因为,我是你的。”

夜风依旧,月如钩。

湖水的水花声响一波起一波。

秦月静静站在一棵树下,默默看着在湖中央荡漾的船,默默看着,悄然转身。

走了几步,娇躯突然一阵颤动,秦月解开面纱,从怀里掏出手帕捂住嘴,发出几声咳嗽。

目光落到摊开的手帕,看着从喉咙里咳出来的带着些许暗红的血,秦月的神色随之黯淡了下去。

——我错了么。

秦月回过身,久久望着看不到模样的船上的人。

秦月喃喃着自语:“不,我没有错。”

女人系上面纱,如夜风般飘然而去,留下一地星光月芒。

——任何人都可以错,只有我不可以。

第四十章 这是命

喝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刀问天拍来了酒坛的封口,为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他心情苦闷的时候就会喝酒。

这是他喝的第三坛。

他现在很狼狈,以至于小二要站在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生怕他喝光酒就会拍拍屁股走人。不过,小二更担心他会就此赖着不走,喝光酒库里的酒,还要一身烂醉,别说付帐了,还得收拾。

刀问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没想到那天和悲落的对决,竟是两相不讨好。

他惊。

他也惊。

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再出第二招。

刀问天没有迟疑,第一次这样的遭遇让他有了一丝心神的漏洞。

他相信悲落的下一招也许就可以破了自己心中的刀意。

他不是不知dào

悲落或许也有了心的破绽,可是他不敢尝试,一失败就是万丈深渊。

刀问天可耻地逃了。

他相信悲落不会追上来,没有任何的理由。

他不开心。

人不开心的时候,果然都会选择喝酒。

喝得头晕脑胀,天昏地暗。

他喝得很疯狂,可没想到还有人比他疯狂。

而且还是两个人。

刀问天的心神恍惚着被邻桌两个大口大口饮酒的男人所吸引,听着他们的疯言疯语,甚是惊异。

一个男人吼道:“李勇!我他妈的以为你死了!”

那个叫李勇的男人反吼:“放屁!我既然能让小高你先走,我就不会死!”

小高哈哈大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勇道:“逃?我死了你不知dào

?!”

小高怒吼着一拍桌子:“你死了又怎么可能坐在这里?!难道我也死了?!”

李勇怒笑道:“你喝醉了!我根本就没死!”

小高道:“我就是喝醉了才知dào

你没死!秦风他妈的竟然没让你死!!”

李勇仰天长笑:“对!那天秦霸设局引小剑出面,小剑不来,却让我们两个替死鬼来了!!”

小高仰起脸,举高手中的酒坛,朝天灌。

酒意,酒味,酒香,小高满身都是。

“秦风没让你死!”小高抛开酒坛,酒坛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破碎声响,小高几近疯狂地吼,“他没让你死啊!”

李勇突然间冷静了下来,道:“对,他没让我死。他让我感觉不到他的剑,但是我却死了。”李勇晃动酒坛,“我只有醒过来,才知dào

原来自己没有死。”

“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小高拍开新的酒坛封口,把头埋进酒坛中,痛痛快快地豪饮。

李勇伸手扯住小高的衣领,拉起他,吼道:“小高你醉了!你他妈的醉了!!”

小高反吼出声:“我没醉!我根本就没有醉!!”

李勇使劲晃动小高,叫道:“你如果没醉怎么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小高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喃喃道:“我没醉,我真的没醉……如果我醉了,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开心?”

李勇抬起酒坛,仰天狂饮,良久,他把酒坛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伸手抹去嘴角的酒水,喘着气道:“她为什么要救我?救我的又为什么是她?!”

小高睁着迷糊的双眼,吐着酒气:“她是谁?她?她是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早就死了!”李勇一把扯住小高,拉近跟前,“小高你还说没有醉?!没醉你又怎么会忘记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死了!被小剑害死了——”

“呼啦”的泼水声响,小高冷冷地盯着李勇,放下泼洒的酒坛,道:“你喝醉了。”

李勇木然松开小高,喃喃道:“是,我醉了。”他把头搭上酒坛口,道,“我不怪你,小高。可是我不知dào

该不该怪他。”

小高道:“如果你怪他,慕容燕的婚宴你就不会去。”

李勇闷头灌了一大口酒,粗声粗气道:“她已经回不来了。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回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我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她会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

小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放上桌子,看似轻轻一放,银两却已经镶入桌子,只留有一半在外头。

小高道:“我们走。”

小高摇摇晃晃站起,伸手抓住李勇,半拖半拽地把李勇拉离位置。

李勇踉跄几步,跟上小高。

刀问天一直在看,也一直在听。

他忽然有种难言的悲戚。

两个喝醉的男人勾搭着肩膀,踉踉跄跄地远去,夜风中隐约传来他们的交谈声:

“小高,你给的银两,呃,不够……”

“放心,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我给,你,你不够。”

“你给了,给了我明天,喝什么?”

“……”

刀问天默然仰天长饮,把浮上心头的羡慕感,喝进肚子里去。

刀问天真的很羡慕。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身边总会有朋友,而自己却孓然一人。

——这是命?

不要去相信命运,也不要总是想把握命运。

悲落不相信命运。

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拳头。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意志和信念,从不允许被动摇。

Lang子小剑之于他,是一股风,他捕捉不到,这他认了。

可是刀问天的刀,却是实打实。

悲落碰上了毕生劲敌。

至少,他的拳头第一次这般讨不了好。

那一刀像是要顷刻间劈开他的拳头。

悲落第一次有种恐惧感。

然而,另一边的刀问天,却是比他更要恐慌。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往往很有可能,不是他出不了刀,就是他出不了拳。

就像矛与盾。

没有绝对,只有风云难测。

也许上一秒他会把刀问天的刀轰碎,也许上一秒他会被刀问天的刀劈成两半。

这不是件好事,至少他从不曾想要这样。

他的心情不是很稳定。

洛阳到杭州的古道上,有一间“路有酒家”。

悲落现在和林姻就坐在那儿,吃着点小吃,尝些酒水。

林姻自坐下后便没有再说话。

想着心事的他也没有说话。

沉默的感觉,竟似难能可贵。

然而难能可贵的东西总要在某种时刻被人夺取,破坏。就像是某个人正坐在船上看着平静的流水,却发xiàn

有人在河边洗脚,那总让人无可奈何甚至产生怨气的感觉。

小二弯着腰陪着笑走过来问道:“客官,请问还需yào

点什么?”

“不用,谢谢。”悲落道,把杯中的酒喝光。

小二见状,又赶忙靠近,抢先拿起酒壶为悲落倒酒。

小二倒酒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悲落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所以他把目光移到了坐在对面的林姻身上。

可就在他把目光移到林姻身上,林姻也刚好抬起头回望着他时,他突然从林姻的眼里看到了惊骇。

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反应的时间,悲落下意识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身子跃起前空翻,身下的长凳顺势被脚后跟带起,砸向后方。

在传来的兵器劈入木凳的声响中,悲落旋身落到林姻身后,视野里出现还在倒酒却露出了一脸狰狞的小二,以及木凳砸向的地方多出了两个人,两个手握长刀的壮汉。

悲落伸手搂抱住林姻,上提带起,一脚踹在四角桌上,桌子连带酒菜一同翻转着推向小二和壮汉。

小二的声音自四角桌那一边传来:“动手!!”

悲落皱起眉,放下林姻,拖起她的手往小店内跑去。

而就在他带着她跑向小店内时,原本空无一人的林道突然冲出来十几个手握长刀身穿沧江镖局衣服的男人。

似乎没想到悲落会选择闯进小店内而不是通过林道离开,众人皆是一愣。

然而,小店内依然有埋伏。

虽然有埋伏,却少之又少。

悲落只是一抬手,便把从窗口扑出来的人揍飞了回去。

悲落的反应并不慢,甚至是在他发xiàn

这里有埋伏的瞬间,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店侧后方供马匹停留的地方。

就在他喝酒的时候,他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几声马儿的轻微嘶鸣。

要逃,就要快。

不过这个方向并不好走,悲落看着从前面转角横出来的几个人,皱了皱眉,在林姻的惊呼声中飞身撞进了小店内。

目光扫视一番,发xiàn

这里是小店放有酒的地方,于是连出几脚,把几坛酒踢飞出去。外面发出碰撞的声响,以及男人惨呼的叫声。

没有迟疑,悲落带着林姻直接飞撞出另外一个窗口,跳到了小店后方,那里正好有几匹埋头吃着粮草的马。

悲落目光一扫,把林姻送到一匹略微强壮的马儿的背上,然后在林姻的诧异中,快速跑到另外几匹马中间,给每匹马都打了一拳,才跃起落到林姻背后,扯到缰绳,驾着马飞速在侧边路冲出小店。

身后传来几声马儿的悲鸣以及男人嘈杂的怒喝声,失去了马,十几个男人只能奔出几步,目送那骑在马背上的一男一女绝尘而去。

随着马儿有节奏的跃动,林姻似乎放宽了心,才后怕地嘤嘤抽泣起来。

对一个女人来说,突然遭遇这样的情况,又联想到以后将会莫名其妙遭遇更多,心情又如何能控zhì

得住呢。

她把身子向后,依靠在男人怀里,似乎希望从男人的怀里感受那股安全感。

可就在她把脸微微回转的时候,却看见了从男人嘴角流出的黑色的血丝。

第四十一章 两个人的隐居

密林里的小溪,有种别样的趣味.树上的小鸟鸣叫着,在枝头间跳来跳去。高低不一的树,密密麻麻着过去了。

女人在溪流边,漠然看着水里的游鱼,神色间有着一丝好奇。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溪面,溪下的游鱼悠然四散而开。抬起手指,她看着晶莹的水珠自指尖落下,落到溪水中激起水纹一圈又一圈。

似乎对女人来说,这样的情景让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甚至不知dào

这样的举动是自己有意为之的,还是无意识的。

密林里的宁静让她有种离别于世俗的感觉。也许,陪伴在那个男人身边,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也是一种幸福。

一阵水哗声突然从旁边传来,女人的目光转过去,看见在清洗着野果的男人。男人清洗完手上那黄色泛红的野果,便递了一个过来。

男人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好kàn

:“慕容大小姐,不知dào

你会不会吃不习惯,不过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个了。”

慕容大小姐漠然接过,静静看着那有点小但又显得晶莹透亮的野果,静静看着,然后从怀里掏出手帕。

男人忙不迭地伸手拦住:“哎哎,别又藏起来了,这个赶紧吃了。”

慕容大小姐抬起头,望过去,漠然道:“我不饿。”

男人抚住额头,道:“不饿也得吃,不然我带你回洛阳。”

慕容大小姐没再吭声,静静地咬了手中的野果一口。

男人摇了摇头,也一口咬在了手中的野果上。

事实上,造成以上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女人在洛阳时说了这么一句:“小剑,我们隐居吧。不要再过问江湖世事。”

她是这么说的。

她的表情虽然还是一脸的漠然,但她这么说的时候,很认真。

于是小剑把她带离了洛阳,进了这片深山。

进了深山,除了要考lǜ

吃的,还需yào

考lǜ

住的地方。

小剑从踏进山林里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找适合居住的地方。可惜,这里没有自然形成的天然洞穴,也没有人为制造的。虽然他很想躲在那苍苍郁郁形成的巨伞上,但慕容燕的一句话把他的想法打翻了。

慕容燕一脸漠然地道:“上面的风太大。”

于是Lang子小剑挥出他的快剑,一剑接着一剑,毫不留情地把一棵无辜的大树削断了腰。然后,小剑开始了艰苦的磨剑生涯。兴许,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磨剑罢。

慕容燕看着借助几棵自然生长而成的树荫,又被小剑削磨搭建而成仅留下一面中空的小居所,点了点头表示满yì

。其实小剑对自己的杰作也是很欣慰的,不过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出口:“慕容大小姐,你确定真的不用开一个门吗?”

慕容燕看了看周边的密林,又看了看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连个坐椅都没的树屋,没有吭声。

Lang子小剑最后还是把另外一棵树削成了光棍,切成长短不一的一截截棍子,用树藤绑成木床的形状,丢在了树屋里。小剑拍了拍手,道:“将就吧。”

也就这样了,毕竟他也并不是木工。

慕容燕试了试木床,点了点头表示凑合。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能住就好,毕竟也不是专门的木匠。

当住的地方不再成问题,吃也就成了问题。虽然山林的野果多不胜数,小剑随便上几棵树都能摘到,但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所以小剑和慕容燕开始了觅食生涯。

只是,对于一个从不进厨房的女人,一个没有食物概念的男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种灾难。因为小剑断然无法像是刺穿人的喉咙般,一剑刺穿满山飞跑的山鸡的脖子,这会让他感觉很怪异。

——哪怕最后少不得要割破山鸡的喉咙。

慕容燕回来的时候,衣服和脸上都沾了几片叶子,她漠然地举起两只手,手上有两条长瓜。小剑挖了个坑,把坑边的泥土往外拨了拨,又往外拨了拨,忍不住抬起头问了句:“慕容大小姐,你确定这是地瓜而不是青瓜?”

慕容燕轻轻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里的“地瓜”,想了想,拔出剑一剑劈成两半。小剑看着,脸都绿了。

不是因为终于证实断开两截的长瓜果然是青瓜的命,而是因为慕容燕自从被囚禁起来,就已经没有随身携带的剑,所以她拔出来的剑是小剑的。

当慕容燕知dào

了手中的玩意并不是地瓜后,便随手抛飞,不料小剑眼尖,一个纵跃接住,道:“青瓜洗过后就可以吃了,听说洗干净就吃会很甘甜。”

女人神色微动,和男人一起来到了小溪边。男人清洗过后,递了半根给她。

两人张开嘴,不约而同地咬了一口,随即在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吐了出来。

男人很自然地抛开手中的半根瓜,看着同样举止的女人,淡然开口:“原来苦瓜长得和青瓜一个模样。”

女人挨进男人怀里,轻声道:“我饿了。”

男人伸出食指在女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引导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溪流里的游鱼上。

抓鱼并不是件难事,难就难在你明明可以轻易地抓住它却又要假装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们挽起衣袖,卷起裤管,下到了溪流中。

没有用任何道具,只是单纯的使用手。

慕容大小姐看着小剑,道:“莫伤了手。”

小剑:“……”

小剑搬了两块大石头,把溪流阻隔开。

上流的水在巨石处溢出到两岸,第二块巨石处没有了流水,有也仅是微小的细流。

被囚禁在溪流中间的游鱼开始惊慌失措地游动,从慕容燕的指尖穿流而过。

慕容燕似乎真的不懂抓鱼,又或者是故yì

抓不到——抓到了又被逃走。

同样情况的小剑很干脆地坐在溪流岸上,大咧咧地盘着腿,看慕容燕在水里努力的样子。

似乎在这幽静的山林里,看美人戏水——或者说是鱼戏美人,确也是件难得的美事。

小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他的确也笑了,仿佛是在那一瞬间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光,除了笑,还是笑。

——小剑,你快乐么。

已经想不起来,是谁和他说起这些,亦或者,有多少人问起。

——真的快乐么。

没有谁会喜欢说自己不快乐,如果真的在乎身边的人。

一阵哗啦的水花声响,小剑回过神来,看见迎面扑来的溪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微一发愣,水珠已经沾染到了脸上,身上,甚是清凉。

Lang子小剑惊讶地望向安静地站在溪水中的慕容燕,对于她漠然的表情甚感古怪:“这就是做了坏事之后该有的表情?”

小剑问得很认真,所以慕容燕也回答得很认真,她伸出手,指着离小剑最近的在水下游转的鱼,漠然开口:“是它。”

小剑望着泼弄了下小水纹的鱼:“……”

晶莹的水珠忽然爆溅而起,呼啦着扑到了慕容燕的身上。

小剑似乎察觉到了慕容燕凝视的目光,悻悻着收回击拍在溪水上的手,握了握拳头,道:“这鱼的块头有点大。”

慕容燕没有吭声,只是重新把目光落向溪水。

“你在找什么?”小剑问。

“另外一条更大的鱼。”慕容燕一字一句地道。

小剑哈哈一笑,整个身形已经拔地而起,在慕容燕略微诧异的目光下,落到了她跟前。

顺势抱住她,小剑道:“不错,一条大鱼。”

慕容燕漠然的双眼闪过一丝温柔,双手回抱住前者,缓缓闭上了眼,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从嘴唇处传来。

也许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问过,或者想要问的。

——小剑,你真的快乐么。

慕容燕像是融化的冰水,温柔地包裹着那个一直在漂泊的男人。

搂抱的双手,很有力。

噼里啪啦的木柴在火堆中发出挣扎的声响,燎亮了漆黑的夜,阴暗的森林寂寥了又被轻轻地唤醒。

女人偎依在男人的怀抱里,看着男人在火堆上烤着的鱼,似乎被传来的肉香所吸引,娇躯往男人怀里蹭了蹭,声音很轻:“小剑,饿。”

小剑把串在细竹枝上的烤鱼,移到跟前看了看,嗅了嗅,又咬了一小口品尝一会,才道:“可以了,吃吧,慕容大小姐。”

慕容燕接过细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即递到小剑嘴边,小剑笑了笑,又再咬了一口。

“吃不惯吧。”小剑抚摸了下慕容燕柔软的长发,道,“让你受苦了。”

“的确,不是很习惯。”慕容燕的话很直接,直接得让小剑苦笑不已,但接下去的话却又让他恍惚了神色,“不过,却是我吃得最开心的一次。”

小剑低下头,轻声开口:“不会只有这一次。”

慕容燕仰起俏脸,双手环上了小剑的脖子,柔软的娇躯仿佛在这瞬间变得火热。

小剑轻轻搂抱住这火热的娇躯,想了想,又想了想,忍不住道:“慕容大小姐,被烤坏了吗?”

慕容燕的双眼像是夜里的星星般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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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唯一的男人

雨下,淅沥哗啦地下.

在静谧的夜里,在风声哗响的枝叶间,那雨点晶莹得像是星星在闪烁。不过下雨的夜晚,是没有星星的。

“怪你。”女人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嗔怨。

“为什么怪我?”男人的语气流露着无奈。

女人和男人坐在简陋的树屋里。女人蜷缩在男人怀中。

“如果不是你说可能要下雨,就不会下雨。”

“慕容大小姐,这和老天下不下雨是扯不上关系的……”

慕容燕漠然望了他一眼,道:“错不该你把话说在前面。”

小剑抽了抽嘴角,道:“那么我应该在下雨后再说,可能要下雨了?”

慕容燕闭着眼,往小剑怀里蹭了蹭。

小剑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和:“冷吗?”

慕容燕没有出声,只是环抱住他的双手更为用力。

小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用身体为她挡住飘近来的雨点。不过,雨似乎越下越大,原本被小剑劈下用以挡风雨的树枝,开始放任更多的雨水泼洒入内。

“不要去。”似乎察觉到小剑意图的慕容燕蓦然抬起头,摇了摇,道,“雨大。”

“呆在这里。”小剑笑了笑,轻轻而又坚决地推开慕容燕,随即拿起搁在一旁的剑,冲了出去。慕容燕看着,神情很安宁。

“唰啦”几声响,不断有粗壮的枝干脱落,在逐渐变大的雨声中,没有任何挥剑的声音。

慕容燕凝视着在雨中狼狈奔波拖拽树枝堆过来的男人,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似水。

“你很少笑。”小剑钻进来,把树枝扯了扯,望着在微笑的慕容燕,耸了耸肩膀,道,“应该多笑一点。”

慕容燕缓缓站起身,把外衣褪下:“那是因为没有人值得我对他笑,除了你。”

小剑任由女人把外衣裹在自己潮湿的身上,道:“脏了你的衣服。”

慕容燕抱住小剑,轻声道:“都是你的。”

“你是秦家的夫人。”

“我是谁家的夫人,不重yào

。”慕容燕冷漠的声音中带着温柔,“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就好。”

——那漠然却又让人心碎的温柔。

——那柔软甘甜的嘴唇。

——那火热的娇躯。

他的手悄然滑进她的衣服内。

身子略显僵硬的她呼吸开始急促,撩人的芳香仿佛阻挡了外面的一切。

她的手忽然轻轻地压在他的手上,没有制止他的玩弄,只是轻声开口:“小剑,回杭州吧。”

眼里的狂热微微一滞,他张口问道:“不在这里?”

她摇了摇头,似乎因为衣服内肆无忌惮的手而脸色红润可人。

他缓缓把手从她的衣服里抽了出来,平静地道:“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杭州,夜。雨急。

街上没什么人,门户关紧得就像发xiàn

了洪水猛兽。

是雨的声音。

也许是踏水的声音,是什么人。

——走得很急。

被敲开的门,杭州有名的医馆。

林姻撑着青竹伞,急步迈入。开门的老大夫惊愕地望着林姻,问:“这位姑娘,你——”

“大夫,请帮我抓这几味药。”林姻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略微急促地递了过去。

老大夫怔了怔,随即接过药方,呵呵笑道:“姑娘莫急,老夫这就为你抓药。”

“谢谢。”林姻微微施了个礼,看着老大夫往药柜走去。

这药,自然是给中了毒的悲落拣的。

林姻走到门边,收起的青竹伞轻轻晃了晃,雨点飘然洒落在地上。

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也打着伞,不过是艳红的花伞。

林姻感觉自己应该认识这个女人,或者说见过。

不过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印象。

只是知dào

她会是个富贵人家的女人。

打着花伞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然后望向在准bèi

药材的老大夫:“东西,准bèi

好了吗?”

“哦是二小姐你啊——”老大夫把林姻的药材打包好,又从柜台下取出一包早已捆好的药材,一手提着一个来到两个女人前:“都准bèi

好了。”

林姻接过药材,望了望女人拎在手上的药材包,神色微动。

女人打着花伞,在老大夫的恭送下漫然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唉……”老大夫看着逐渐离去的女人,长叹口气。

林姻把银子递给老大夫,道了声谢后,便撑开青竹散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雨点很大,打在伞上,清脆而有力。

仓促的脚步片刻后嘎然而止。

林姻站在紧关门户的街道上,淅沥哗啦的大雨,下不停。

林姻把药材包轻压在胸口,右手打着青色的竹伞。

林姻前面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几个全身黑衣看不清模样的人——这几个人的手里,握有刀。

亮晃晃的刀,雨点滴落在上面,被弹溅而开。

弹溅而开的杀气。

杀气有时候汹涌得像是洪水。

林姻倒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

林姻退了一步的时候,那几个提刀的黑衣人没有动。

所以林姻转身就跑,提着裙摆跑得飞快——但,这也只是对她而言,黑衣人的快速奔袭,转眼就把距离拉近。

一个黑衣人跃上屋顶,借着屋瓦的摩擦力加速飞奔,紧接着抢在其他黑衣人之前扑向已经跑到分岔转角的林姻,扬起的刀锋在雨点的撞击中朝她劈下。

突然间,握着大刀的手受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冲撞力,黑衣人禁不住脱手,大刀带着轻微的“嗡”声飞起。还来不及反应,黑衣人的视野里仅是出现一个旋转的艳红的花伞,胸口便被踹了一脚。

——是谁?如此灵活的脚法。

——在踢中手肘后又能立kè

踹中自己的胸口?

黑衣人倒飞出去,圆瞪的双眼像是要看穿花伞后面的人。

事实上他也看见了。

旋转的花伞翻起,露出一张娇好的脸孔。一个女人。

女人轻轻落地,把提在手上的药材包抛向恰好停下转回身的林姻。林姻接住药材包,神情呆滞地看着女人迎向黑衣人。

这个女人,正是刚才在药馆所碰见的。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林姻想着,目光落在了手中的药材包上,神色微动。

撑着花伞的女人和黑衣人已经交上了手。

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朝女人砍下,女人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而是收起花伞,架到最后边的刀柄处,顺势朝左拨开,击在另外一把刀上。

在两个黑衣人惊骇的目光下,女人跃起,连着裙摆一脚扫在右边的黑衣人腰部。伴随两声哼叫,黑衣人侧飞,滚成一团。

女人轻巧落地,面对扑来的一片刀锋挽出的Lang花,她只是把花伞指向前方,撑开,急转。一边任由刀锋撕裂花伞的圈沿,一边快速倒退,女人合起伞,恰好夹住黑衣人的刀。

黑衣人露出惊诧的神色,似乎想要抽刀,却已经来不及。女人搅动伞骨往边上一压,随即提气跃起,翻坐上被带动着踉跄前行两步的黑衣人背上。女人抬起手肘,用力撞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闷哼着前扑倒地。

两道掠风声划响,女人快速抬起头,看着两个黑衣人舍下自己扑向林姻,不由皱了皱柳眉。

确实,现在的她要追过去也已经赶不及。

不过女人没有动,林姻也没有动。

随着两声重击,冲过去的两个黑衣人带着破碎的刀片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摔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眼看是活不成了。

女人抬眼望向站在林姻身前头戴斗笠的男人,看着他缓缓收回的拳头。

女人沉默着走向男人,或者说站在他身后的林姻。

雨点很大,不,是越来越大。

还活着的黑衣人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同伙,相互扶持着连滚带爬地逃走。

林姻把药材包连同青竹伞一起递给女人。戴着斗笠的男人微微抬高笠沿,似乎对林姻的举动有些诧异。

“原以为被盯上的人是我,却没想到你才是那个人。”女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矫情,伸手接过青竹伞和自己的药材包。

冰冷的雨水泼洒在身上,让林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姻双手环抱着药材包,看着漫步离去的女人,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女人停了停,只是停了停,又再漫步前行。

“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吧。”

——他?

目送女人逐渐远去,林姻仿佛听见雨声瞬间弱了下去。

“她是谁?”林姻喃喃着开口。

林姻自然不是在自言自语,她在问站在旁边的男人。

“是慕容语珠吧。”悲落的声音颇显低沉,也有点虚弱,“你不该自己一个人出来。”

“回去吧,你现在身子虚,很容易得病。”林姻道,“药我买到了。”

“谢谢,没想到你也懂医术。这么说,慕容语珠也是去买药了?”悲落的声音听着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要自己去而不叫下人去?”

林姻听着,神色忽然间黯淡了下来。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女人的痛苦,你们男人又怎么会懂。”

冷冷清清下着雨的街上,总有种让人沉沦的感觉。

慕容语珠撑着青竹伞,走得很慢。

走过一个转角,她忽然看到了缩在角落撑着把布伞全身裹着黑色纱衣的女人,看不清模样。她前面的地上,放有纸和笔砚。但是,雨水早就已经把纸笔打湿,而女人,却似乎还没有发觉。

“下这么大的雨,不会有人来的。”慕容语珠忍不住走到女人面前,看着因为听到自己声音而伸出手在地上摸索纸笔的女人,才发xiàn

女人是个瞎子。

“你不就是人吗?”也许是因为冷的关系,女人的声音在发颤。

“你在这里做什么?”慕容语珠问。

“我在等一个叫做慕容语珠的女人,我要给她算命。”女人握住了笔,回道。

“……”慕容语珠沉默了片刻,道,“你已经瞎了,又怎么为她算命?”

“是瞎了,但还没有聋。”女人道,“我能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她的事情,我也能通过她所说的某一个字来算命。”顿了顿,女人又道,“既然你来了,为什么不试一试?”

慕容语珠默然。

雨的声音越来越大,落在伞上的撞击力也越来越沉。

慕容语珠张开嘴,说了一个字。

——求。

第四十三章 被糟蹋的耻辱

急促的雨声泼洒着被阻隔在门外,林姻端着一碗煎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走向侧躺在床上的悲落.

悲落翻身坐起,接过药碗。

“小心,烫。”林姻轻轻松开手指,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男人,问道,“好些了?”

悲落吹了吹碗里的药,喝了一口,点点头。

林姻坐在铺着淡红色绣有百合花纹桌布的四角桌边,望着喝药的悲落。房间的门都已经关紧,只是摆设空荡的地方,始终让人有种淡淡的凉意。

逸阴客栈并不大,客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起码也还是个容身之所,至少,能遮风挡雨。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在渐大渐小的雨声中,有扣门的声响:“客官,需yào

热水吗?”

——是店小二的声音。

“不需yào

。”林姻朝门外应道。

“好,有需yào

请尽管吩咐。”恭恭敬敬的语气,随即门外人影转了方向,伴随着脚步声离开。

坐在床上的悲落侧耳倾听了片刻,才把目光转向林姻。

女人道:“你太小心了。”

悲落笑了笑,道:“总是要有的。”林姻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合起了嘴巴。悲落喝了口药,略微疑惑地望着她。

女人把目光移向淡红色绣有百合花纹的桌布,喃喃着道:“不知dào

,她怎么样了。”

悲落神色微动。

——这个她,会是她?还是,另外一个女人。

慕容府邸。

哗啦啦的雨声依然在回响,慕容语珠把伞收起,朝地上轻轻甩了甩,看着那泼洒出去的水线,似乎是因为回想起刚才那瞎眼的女人所说的一切,她的身体明显地抖了抖。

也许是因为衣服被淋湿了吧。

隐约可见的雪白肌肤,透露着寒气。

她似是觉得冷了。湿漉漉的伞被随意地靠上桌沿,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往门内走。

买回来的药材已经交给婢女去煎熬,她似乎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慕容语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娇润如玉的俏脸,怔忪着出了神。

——如果说在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

慕容语珠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内。

渗出了血。

——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

——为什么。

是来看自己可憎的嘴脸?

还是来看自己被人糟蹋之后的苟且偷生?

可想的,为什么又会和心底的渴望所矛盾?

慕容语珠一把抓起铜镜,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碎了一地的镜片。

碎了一地隐约闪烁的镜光。

每一道镜光里残缺不全的慕容语珠。

她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门突然发出嘶哑的声响,一道身影闯了进来,带着浓烈的酒味。

慕容语珠神色一凝,抬腿朝来者踹去,却陡然间脸色一变。

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踹出去的脚一瞬间被来者一把擒拿,随着一阵疼痛,慕容语珠整个人被带动着前扑,以极为羞耻的姿势扑到了来人的怀里。

慕容语珠脸色铁青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挣脱不开。

她抬起眼,冷冷地盯着双眼充满欲望的男人,冷声道:“你醉了。”

男人哈着酒气,双眼放肆地在慕容语珠傲人的身体上打量,他一边凑近慕容语珠,一边让手沿着她的大腿摸上去,直到慕容语珠的大腿内侧。

慕容语珠脸色大变,抬手想要冲撞开男人,却被早已知悉她举动的男人轻易制止。

“这里是我的房间!何霄你给我滚出去!”

“呵,你哭了?寂寞得想男人了是吧——”男人tian了tian舌头,对于慕容语珠的愤nù

熟视无睹,反而用力地一把抓住她的胸部,这让慕容语珠忍不住疼哼出声。而紧接着,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何霄的手,已经撩开她的裙摆,直接伸了进去。

慕容语珠浑身颤抖不已,不知dào

是因为有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因为突然而来的陌生的恐惧感。

慕容语珠的身体忽然就不颤抖了。

无论何霄再如何放肆地玩弄自己的身体,甚至不该出现的结果最后还是出现——他把她放倒在梳妆台上,再一次突pò

了她仅存的防线。

慕容语珠木然地看着在自己身体上像只禽兽一般发泄欲望的男人,一直木然地看着,许久,直到他咆哮出声,抓住她胸部的双手传来疼痛的力道,她才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得到了,滚吧。”

“我得到了?”似乎稍微恢复了冷静的何霄,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边醉醺醺地笑道,“你又知dào

我想要什么?你的身体?哈哈哈哈——”

慕容语珠脸色些许潮红地从梳妆台上下来,微喘着气把已经被撕裂不少的衣饰扯紧,静静地看着地上破碎的镜片,没有出声。

“慕容语珠,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何霄突然冲到女人跟前,揪住她的衣襟,咆哮,“我不只是想要你的人,更想要你的心!!凭什么他一出现就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凭什么慕容绝天要答yīng

你们的婚事?!凭什么?!”

他那带着浓重酒味的嘴咬在了她的唇上,咬出了血丝,但慕容语珠只是依旧木然地盯着他,仿佛想着什么想出了神。

何霄猛然推开慕容语珠,举起手就要一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

然而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只是僵持在半空,随着粗重的喘气声而微微颤动。

慕容语珠冷冷地看着何霄,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过去。

“啪!”

慕容语珠的房门外。

端着煎熬好的药,婢女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泼洒的雨点淋湿了自己的裙摆,也不是因为站在门外已经许久。

她的头垂得很低——在听到房门开启的声响后,她更是把头垂到了只能看见端在手中的药碗上,生怕一抬头就不见了项上人头。

粗重的气息缓缓靠近婢女,何霄那带着酒意且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手上端的是什么?”

“回、回老爷,是——”婢女哆哆嗦嗦地张开嘴,正想要回答,陡然间,房门内传来慕容语珠的怒斥声——“给我端进来!”

婢女浑身僵硬着,小心翼翼地微抬起头,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何霄,顿生绝望感。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何霄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有点踉跄地离开。

婢女恭敬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何霄穿过石山和花草萦绕的院道,消失在转角处,才忙不迭地往门内走。

“二小姐——”婢女先是快速地把烫手的药放到桌上,才望向慕容语珠,“您的药……”

婢女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衣衫不整,木然坐在床沿边上的女人,眼眶忍不住变得通红。

——你不是早就知dào

了吗?为什么还要哭。

慕容语珠默默地站起来,似乎有点虚脱地走到桌边,望了眼已经哭成泪人样的婢女,端起药,抿了一小口,便兀自站着不动。

虚掩的房门纵容了寒风刮入。

吹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地抖了抖,仿佛刺骨的凉。

婢女快速地靠近房门,关紧。

“你跟了我有多久?”慕容语珠突然开口问。

婢女微垂着头,道:“那年,二小姐刚进书塾。”

慕容语珠似乎在回忆,闭起了眼,许久,才轻轻一笑,道:“阿欢,这么多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呵,我这脾气。”

名叫阿欢的婢女慌忙摇头,答道:“二小姐,能伺候您,是我的荣幸。我都知dào

的,我的家人能够过得这么好,都是二小姐您安排的,阿欢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呢!”

慕容语珠笑了笑,缓缓地摇了摇头:“阿欢,你也应该去找个良宿了。”

阿欢的脸色变了变,紧张地开口:“二小姐,您要赶我走?阿欢做错了什么?”

“我不赶你走。”慕容语珠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也不要再叫我做二小姐。”

阿欢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而就在这时,慕容语珠却是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喃喃道:“你我多年,早已情同姐妹罢。还是说,不愿意认我做姐姐?”阿欢听着,整个人颤抖起来,随即扑进慕容语珠的怀里,泣不成声。

慕容语珠抚摸了下她的柔发,兀自出神——片刻后,才双手扶着阿欢的肩膀,望着她,道,“阿欢,你还是要走。”

阿欢咬住下唇。

——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阿欢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门外。

阿欢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但是潮湿的风依然吹在女人的身上,飕飕的凉。

“也不要和他一样,再傻傻的回到这个地方。”女人喃喃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灰色纸包。她快速地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粉末倒进依然热腾腾的药碗里。

等到粉末化开,女人便双手捧起药碗,迟疑着,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地把药喝下。

直到喝完碗里的药,她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慕容语珠似乎这时候才突然觉得冷了般,回到床上,蜷缩成团。

没有人知dào

慕容语珠跟阿欢说了些什么,除了她们自己。

——如果真要说,或者谁若是在这里能够猜到。

那便只有她。

即便她们并不是同一个女人生出来的。

慕容燕坐在西湖边上,双手环着膝盖,微微蜷缩着,漠然的目光笔直地凝视着湖面因为涟漪而变幻的弯月。

似乎是许久不曾再这样般,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又看着一个人的西湖。

夜已深。

明月皎洁得像是因为经lì

了一场雨的滋润。

而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一天。

这让她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就是你的习惯?”

慕容燕蓦然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柔情。她偏转俏脸,望着自夜色中走近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没有回答。

随手把剑抛到一旁,Lang子小剑大咧咧地躺到她身旁,没有丝毫顾忌雨水还没有干透的念头。想来,连慕容大小姐都能这么自在,更何况是他。

小剑仰躺着伸了个大懒腰,顺势打了个呵欠。

然后他看到慕容燕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慕容燕转回去,摇了摇头。

末了,她又漠然开口:“小剑,你想见她吗?”

小剑微微一怔,看着天上的弯月,没有出声。

这时候,他感觉到张开的臂膀有着什么压了下来。

他知dào

那是躺下来的慕容燕,所以他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下她的发丝。

他猜想慕容燕还有后话,所以他在等,等她问完她的问题。然后他就会像以往那般去告sù

她答案。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本该接在后面的疑问。

所以小剑偏转头,望了过去——闭着眼睛睡着的慕容燕。

第四十四章 和你说个故事

“我不知dào

原来除了我,还会有人喜欢偷看别人睡觉的样子。”小剑静静地把目光转向夜空,依稀看见明月周围的星芒。他似乎对现在这种情况很满yì

,不仅是因为夜的美,也是因为身边的她可以如此安心着睡。

所以即便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剑也只是随意地放在身边,没有出鞘的意愿。

拍掌声悄然响起。

“果然不愧是浪子小剑,呵。”从不远处的林内缓缓走出个黑衣人,双目略显木然,似是感慨的道,“我还在想,如果没有被你发觉,或许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小剑道:“哦?那你觉得死人会不会说话?”

“当然不会。”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不过我也不会死在你剑下。”

浪子小剑轻轻把臂膀从慕容燕脖子下抽出,目光自她恬静的脸上掠过,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拿起剑,懒散地望向黑衣人,笑道:“你是个有趣的杀手。”

“有人说过穿黑衣服的就一定是杀手吗?”黑衣人道。

“你不是杀手?”小剑惊讶。

“不是。”黑衣人摇头。

小剑伸手指了指:“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黑衣人:“趴在树上太久。”

小剑:“……”

似乎是因为被小剑盯得不太舒服,黑衣人叹了口气,抬手把面巾扯下,道:“好吧,至少我不是要对你下手的人,我在慕容家干活。”说着,黑衣人揉了揉手,仿佛轻松了许多。

小剑看着黑衣人略微苍白的脸,诧异地问:“你是慕容家的家丁?”顿了顿,又问,“何霄派你来的?”

“是,也不是。”黑衣人道,“是何霄派我来的,但我来这里不是要完成他给我的任务。”

“你是谁?”小剑皱了皱眉。

黑衣人道:“小六。”

小剑道:“你有五个哥哥?”

黑衣人目光一冷:“你是怎么知dào

的?”

小剑:“……”

抛了抛手里的剑,小剑叹道:“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呵,你可以不知dào

我,但你不能不知dào

另外两个人。”黑衣人小六笑道。

“哦?”

“金童玉女。”

人,要是出了名,该麻烦的事情也就多了。

至少,在洛阳的一间小客栈内干活的杨不问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你觉得麻烦事会主动来找你?”碧欣那双灵巧的手快速地在珠算盘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杨不问看着碧欣的手,神色恍惚,似乎在感叹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女人竟然也能够做到这样。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擅长的是经商,而他擅长的是打架。

碧欣蓦地停止了敲算,抬眼望向杨不问,嗔道:“你这样看着,是羡慕我的手要比你的白?”杨不问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算是吧,要比我的手干净太多。”

碧欣随手把珠算盘拿起丢给旁边站着的掌柜,双手环抱胸口,有趣地盯着杨不问,道:“你还没告sù

我,为什么会有麻烦事找你呢。”

杨不问道:“只是一种感觉吧。”

碧欣笑道:“我只听说女人相信直觉,没想到男人也会。”

杨不问道:“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你现在准bèi

好了吗?”

“准bèi

什么?”

碧欣边敲打着算盘,边淡然道:“打烊了。”

杨不问默然看着已经开始在收拾桌凳的店小二们,又望了望门外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你叹气是因为你不想帮忙?”碧欣问道。

杨不问道:“我原本只是想当你的保镖。”

碧欣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便站在这不动罢。”

杨不问依言站着不动,略显茫然地看着碧欣噼噼啪啪敲算。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去帮忙,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是需yào

介yì

的。

身份?他现在除了保镖,还有什么身份?

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碧欣的到来,他又会变回乞丐,到处乞讨?

不,其实即使碧欣不来,他也不会。因为他已经在爹娘的坟墓前立了个承诺,不再当乞丐。

他也不能再去当乞丐!

不仅不能,还要重新弘扬杨家的正义!

只是,他还怎么去弘扬?还怎么去成为正义之士?

杨不问默默地坐在板凳上,看着手上的离别钩。

杨家已不复存zài



作为最后的杨家人,他所掌握的正义又是什么?不知dào

为什么,他有种已经活在过去的感觉。现在的人,还需yào

这样的他吗?

杨不问不知dào

,是真的不知dào



杨不问坐在板凳上,看着忙来忙去店小二们,看着一只敲打朱算盘的碧欣。

后来,店小二们打着招呼离开了。杨不问把客栈的门板一块一块地立起,堵上大门。打烊了,烛光还在柜台闪烁。闪烁的烛光映照在碧欣嫩红的脸蛋上,带着诱人的光晕。

碧欣一脸的认真,手上的活没有停过。

杨不问独自坐在一边,沉思着。

过了一段时间,杨不问依靠在门板上,客栈的墙沿。柜台边的女人依然在核算账本。

又过了段时间,杨不问坐在楼梯口,微微闭着眼。

杨不问并没有睡着。他还牢牢记着,现在的自己是个保镖,是柜台边那个认真敲打算盘的女人的保镖。就像多年以前,他牢牢记着自己是个正义之士,弘扬武林的正义。

最后,正义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不再是碧欣的保镖。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做到自己可以做的。就比如,时刻保护眼前的女人,用尽自己的力量。

所以杨不问又睁开了眼,想要看看柜台边的碧欣是否已经完成账本的核算。

这一看不打紧,杨不问猛然站了起来!

因为柜台边上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碧欣?!”杨不问大叫起来。

杨不问大叫起来的时候,汗水已经从额头滑落。因为他竟没有察觉到女人的消失!如若真有高手潜入,掠走了她,那必然是远比自己要强的高手,亦或者轻功卓越的江湖人士!碧欣,有危险!

“在这呢,怎么了?”柜台那头探出碧欣的脑袋,眨动着眼睛。

杨不问:“……”

其实杨不问是想问的,他想问那个女人,好端端蹲在那边干什么?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碧欣伸了个懒腰,娇好的身材透露出动人的魅力。

碧欣笑道:“总算是对完了。”

杨不问重新坐回到楼梯上,随口道:“赚了不少?”

“嘻。”碧欣嬉笑道,“你说是,那便是吧。”她说着,迈开莲步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是去做什么?杨不问看着,有点发怔。

碧欣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回来。

盘子上面有几个包子。

碧欣毫不避嫌地坐到他边上的楼梯,把盘子递向杨不问。

“喏,累了吧,吃个。”碧欣说着,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道,“可惜冷了。”

杨不问默默接过,同样拿了个包子吃起来。

片刻后,杨不问忽然问道:“你这样,会开心吗?”

碧欣露出疑惑的神色。

杨不问道:“你这辈子,都只想着怎么去赚钱?”

杨不问的脸色忽然有些怪异起来。

因为他问出来后,就已经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会伤害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其实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故yì

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一个人发xiàn

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崩溃,而另外一个人却依然能够对着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乐此不疲,总是会有些不甘的。心有不甘的人,总忍不住要做些愚蠢的事,说些愚蠢的话。说到底,就像一个孩子吃不到糖果,也不想已经吃到糖果的孩子会觉得甜。

杨不问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那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

所以杨不问知dào

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问了一个蠢问题。

但是这个冷水已经泼出去,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嘻嘻。”

回应他的,却是女人嬉笑的声音。

杨不问诧异地看着碧欣,有点反应不过来。

碧欣笑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沉默。

对,她为什么要不开心?

没有谁会不喜欢金银财宝。没有谁会不喜欢在出外的时候,可以随身携带大叠大叠的银票。也没有谁会认为任何事情牵扯到利益后,钱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往往,钱正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的办法。

所以碧欣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恍然,却又有些苦涩。的确,他并不能要求任何一个商人,不去选择银子,而去选择子无须有的清高。

杨不问就是这种自命清高的人。

自命清高的人最后得到什么?他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女人的选择并没有错,不仅没有错,而且应该说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至少对她来说,商人就该有商人的本份。

可是忽然间,碧欣又嬉笑着开口:“赚钱,有时候并不见得就是用在自己的身上吧。”

杨不问一怔,看着坐在旁边的美丽的女子。

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和你说个故事。”

第四十五章 信念

如果有个女人要和你讲故事,那不全是因为她想讲,而是因为她觉得你应该听这样一个故事.

碧欣现在就觉得要和杨不问讲一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有趣。不仅不有趣,还很悲惨。

一般来说,再悲惨的故事,听着也只会让人唏嘘而不会真的为之难过。毕竟你并不真的是故事里的人,或者你所遭遇的和故事里的遭遇也不相同,你只会同情只会一时间的难过。

但这个故事不一样。

碧欣就是这个故事里面的人。

杨不问一听就知dào

了。其实任谁听了都会知dào



因为碧欣一开口,就是“我”。

碧欣说,这是我的故事——这也确实就是她的故事。

碧欣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家里就已从商几十载。我爹在苏杭一带,是有名的商人。那时侯,我们家确实很富裕,每年也都会开粮仓济民。但是前几年,不知dào

为什么官府开始搜查我们家。”

杨不问道:“为什么?”

碧欣道:“我原本也不知dào

的,等到我们家的家业几乎被搜刮亏空后,我才知dào

是因为什么。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我爹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那段时间的遭遇,让他心力憔悴,患上了重病,最后倒下了。”

杨不问皱眉,问道:“官府如此不讲理,你们为什么不去京城伸冤?”

“试过了。”碧欣苦笑道,“但是我们根本出不了城。”

杨不问道:“怎么?”

碧欣道:“官府给我们碧家安了个莫须有的非法贩卖米盐罪,不允许我们出城。”

杨不问道:“所以他们可以慢慢地搜刮你们的家业。”

碧欣道:“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杨不问道:“你们真的没有非法贩卖?”

碧欣苦笑道:“这并不是重点。即使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也会找其他的原因。”

杨不问道:“你们的家业财物是他们的嘴中肉。”

碧欣叹了口气,道:“不尽然。”

杨不问疑惑道:“哦?”

碧欣沉默了一会,叹道:“前几年,官府派人来我们家,代表县太爷向我提亲。”

杨不问闻言神色一震,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碧欣又道:“你说,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谁愿意嫁?我不愿意,我爹也不愿意,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杨不问道:“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碧欣沉默着,俏脸上浮现黯然的神色。

杨不问想了想,道:“没有其他人帮忙吗?你们的家业这般大,岂会没有朋友?”

“朋友?”碧欣笑了笑,带着苦涩的意味,“别说是朋友了,亲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想要去和官府作对,更何况,这一切早有预谋。”

杨不问诧异道:“预谋?”

碧欣道:“想必你一开始以为我们的遭遇是因为非法贩卖米盐之罪。”

杨不问点了点头。

碧欣又道:“想必你后来又会认为其实是因为我们拒绝了县太爷的提亲。”

杨不问道:“难道不是?”

“不是。”碧欣偏转脸,美目盯着杨不问,一字一句地道:“绝不是。”

杨不问皱起眉,似乎没有想明白碧欣的意思。

碧欣道:“事情的起因,只因为一个人的贪欲。”

杨不问道:“这个人是谁?”

碧欣道:“我的堂兄,他勾结了那狗官,出卖我们,瓜分我们的家业,还要致我们于死地。”

杨不问深吸口气,问道:“你的堂兄在哪?”

他这么问着,眼睛望着脚边的离别钩,一眨也不眨。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用。”碧欣笑了笑,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

杨不问忍不住一怔。

碧欣笑道:“既然我能够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既然我能够继xù

经营我的客栈,他自然是已经死了。不仅是他,那狗官也被勒令下了台。”

“帮了你们的人,是谁?”

碧欣看着杨不问,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dào

吗?”

杨不问怔住。

——就是你们杨家。

——这些年我们家走的走,死的死,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但我还是会报答你们杨家,也会好好经营家业,帮zhù

更多需yào

帮zhù

的人。

美丽的倩影一步一步地往楼梯上走,发出有节奏的脚步声。

月光,透过窄小的缝隙映射进来,洒落在客栈内,斑斑驳驳。

杨不问望着那斑驳的月光,兀自出了神。

这就是她和他讲这个故事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接近他的原因?

原来她早就知dào

他是谁。

原来她早就知dào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即使是在经lì

了这些遭遇后,她依然那么坚强,依然好好地活着。她不仅好好地活着,还想方设法鼓励他。她是想告sù

他,不要放qì

,也不要恐慌。

他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和她相像?

杨不问握紧拳头,只觉一腔热血涌上心头,热泪盈眶着就要流出。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的武艺还在,他的人还在,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只要,他的信念还在,杨家的正义就永远都在。即使是死剩最后一个人,死剩最后一个他,他也要按照他的信念去活着,去弘扬正义。

这才是真zhèng

的杨家正义,无所畏惧的正义。

可这些,竟然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来帮zhù

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用自己毕生痛恨的遭遇,来帮zhù

他摆正自己的信念!

杨不问想到这里,就有种想要给自己几巴掌的念头。

杨不问果真就抬起手,“啪啪啪啪”地给了自己几巴掌!

当杨不问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时,他的神色已是异常坚毅。

他知dào

,真zhèng

的杨不问回来了,充满信念的人,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弱质芊芊的碧欣,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她,感谢她敢于告sù

自己那个故事的坚强。

杨不问并不知dào

,他也永远不会知dào



此时的碧欣正蜷缩着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嘴唇已因牙齿的下咬而发白。

其实她不坚强,一点都不坚强。

但是知dào

这一点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一个人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认定了一个信念后就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直到老直到死。

而更难得的,是这个人耐得住寂寞和痛苦。

夜,依然是夜。西湖没有变,人也没有变。

——你可知dào

金童玉女?

试问,在这个江湖谁会不知dào

金童玉女?

Lang子小剑更不可能不知dào

,因为他还见过他们。

他不仅见过他们,甚至差点动上了手。虽然最后只是一点而过,却也让两个小家伙的脸色很不好kàn



这么想着,小剑便笑了起来。他觉得金童玉女确实是一对有趣的孩子。

不过,金童玉女有趣,并不代表眼前这个叫做小六的黑衣人有趣。

其实小剑觉得,黑衣人小六现在一点都不有趣,而且没来由地给他带来了些许烦躁感。这种烦躁感很不好,这会让他想起以前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黑衣人小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又再微笑着开口道:“是金童玉女让我来的。”

“这么说,你是‘锁烟阁’的人。”小剑淡然笑了笑,道,“好吧,你说,有什么事?”

黑衣人小六看着小剑,道:“阁主说,如果你看到一个眼瞎的女人,而这个眼瞎的女人又惹了你,希望你手下留情。”没有等小剑回答,小六又接着道,“至少,给她留一条命。”

“哦?”小剑诧异地问道,“阁主是这么说的?”

小六道:“是的。”

小剑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六道:“不知dào

。”

小剑道:“你认识那个眼瞎的女人?”

小六道:“不认识。”顿了顿,又道,“但我知dào

有个人认识。”

小剑道:“谁?”

小六道:“你。等你看到她后,就知dào

她是谁了。”

小剑笑了笑,道:“这也是阁主说的?”

小六点了点头。

“就这些?”小剑想了想,问道,“还有没别的?”

黑衣人小六摇了摇头。

小剑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小六微微后退了一小步,道:“先告辞。”

“不送。”

小剑这么说着,目送黑衣人小六转身离去。

黑衣人小六转身离去的时候,汗水才自额头悄然滑落。其实小六很怕,怕突然一把剑会从背后刺穿自己,穿透自己的胸膛。剑尖,还要滴着血。

但,没有。直到黑衣人小六没入夜色的密林中,想象中的场景依然没有出现。

其实小六也是知dào

的,如果小剑真要他死,根本不需yào

等到他转身。

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江湖,没有谁敢说自己能够躲开小剑的快剑。绝没有。

身法堪称一绝的慕容绝天,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人遇见可怕的事物,碰见可怕的猛兽,总会不自觉地担心害pà



更何况江湖里,人与人之间本就太多的你尔我诈,小剑凭什么相信小六的话?

如果是小六自己,或许也不会相信,或许也会抱着怀疑的态度。

但小剑最终没有动手。

是相信?还是别的?

小剑看着黑衣人没入密林,轻轻叹了口气。

小剑缓缓地转回了身。

小剑转回身的时候,才发xiàn

睡着的女人醒了。

女人那熟悉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望过来。

“你醒了。”小剑笑了笑,走近慢慢站起来的慕容燕。

慕容燕轻轻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小剑。

“怎么了?”小剑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

“辛苦了,小剑。”

慕容燕说了什么。她说,小剑,你累了吧。

小剑抬起手,回抱着慕容燕。

慢慢地,用力。

第四十六章 今夜,我是你的

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当你累了,会有一个人抱着你,这么和你说一句:辛苦了.

小剑确实也很累了。他不仅累,还很疲倦。

刚进入江湖时,还很年轻。

年轻气盛的他,为追求名利而杀人。

其实一开始,他也并不是为了名利,可后来,他才知dào

只要一个人踏进了江湖,就别想着还能够自由控zhì

自己。

江湖就是一棋盘,每个人都是里面的棋子,必须博弈。

杀的人多了,手上的血腥味也就重了。那会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冷飕飕的,身体发虚,心也发虚。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每次都从噩梦中醒来。他每次都会梦见自己死在一把剑下,亦无论,那是谁的剑。

那是谁的剑其实也真的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会死。

一个杀人的人,如果不想被人杀死,就只能继xù

杀人。

被杀的人总会有自己的家,他的家人总要复仇。

小剑忽然就明白了。

只是,等到他明白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停不下来。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当他还在追求名利时,他的名望还没有达到顶峰。而当他开始Lang迹天涯,选择退去时,却发xiàn

名望突然就被推到了顶峰,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

不是他想这样,而是别人想他这样,江湖想他这样。

想到这里,小剑就笑了,很苦涩地笑了。

难道这不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你想要时,没有。等到你不想要,来了。而且不需yào

遵照你的意愿。

这种时候,你还会快乐吗?

小剑就不快乐。

可是他放不下手中的剑,也不能放下。放下了剑,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如果一个人没有活够,他就不会想死。

那你说,小剑怎么放下唯一可以让他活命的剑?

即便这把剑,沾满了鲜血。

可也就在这把剑沾满了鲜血后,眼前的这个女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这个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燕。

不,也许应该说是秦家的夫人。

小剑回抱着慕容燕,心头有种莫名的刺痛。

这种刺痛感让他很难受,像是在滴血。他的手指有些发冷。他有很多话想要对这个女人说,一下子就涌上了喉咙。然而等到他发觉的时候,他却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是的,小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女人。如果要问他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她。

他也觉得对不起秦风他们。

他也觉得对不起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慕容语珠。

还有其他的。

但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小剑利用了很多人,兄弟,朋友,男人,女人。为了摆脱自己被束缚的困境,他利用了他们,也让他们陷入了危险。虽然不是出自他的手,但有些人还是因为他的存zài

而死去。

那些没有死的人,他们过的又是怎样的境地?

他们恨他,他们能不恨他吗?

可偏偏他们却又都不是真zhèng

的恨他。他们不仅不恨他,还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他。

小剑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想起了秦风,想起了小高,想起了李勇。

他也想起了他们的女人,想起了天真。

最后,他想到了慕容语珠。

——对不起。

他喃喃着又再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dào

他是在和怀里的慕容燕说,还是和远在慕容府的慕容语珠说。

慕容语珠是他的妻子,但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夫婿的保护。

一个人女人愿意嫁给你,是因为相信你,也是因为在乎你爱你,愿意给你奉献自己的一切。也许她不需yào

你给她带来很多东西,也许也不需yào

太多的甜言蜜语,但她需yào

一个怀抱,需yào

一个家。

很多时候,女人只有在温暖的家里,才会觉得安全。

女人真的就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你说她们虚荣,但她潜意识里寻找的,却就是这么一个简单而实在的安全。

仅仅只是安全,相信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他没有,他就无法做到。他和慕容语珠名义上的家,已经千疮百孔,甚至没有门。可恨的贼大摇大摆地走进门,把女人抗起,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慕容语珠被他泼了杯酒。

慕容语珠还要站在他面前讽刺他。

你说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那还算什么男人?

慕容语珠让他走,让他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可见她对他的恨意。然而,既然如此恨他,没什么不动手杀了他?即使他现在还不想死,但她如果真的出手,他会躲开吗?

不会。他只会静静地看着她的剑慢慢插进他的心口。

这样也就不会累了,也不会再疲惫不堪。

慕容语珠最终还是没有动手,甚至连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想让他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陷入危险中。

你说慕容语珠的一切是毁在了谁的手里?慕容语珠的爹是死在谁的手里?慕容语珠苟且偷生的耻辱是因为了谁?

慕容语珠,到了这般境地,却还在关心他的安危,这又是因为了什么?

小剑不是不想懂,而是不敢懂。

他突然才发xiàn

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面对慕容语珠。

那么慕容燕呢?

眼前的她,自己是否又有资格站在她面前,抱着她?

相比起其他的女人,小剑觉得慕容燕更让自己心痛,而且那种痛感,就像是一把刀子,在心脏上一刀割完又割一刀。

而且,你往往不知dào

这下一刀是在什么时候割过来。

你说慕容燕伤害了小剑吗?

没有。也绝对不会有。

正因为不会有,所以小剑痛得无法言语,只剩下苍白无力的“对不起”这三个字。

慕容燕就像飞扑向烈焰的飞蛾,明知dào

那里会烧毁自己,她也还是要飞扑过去。换句话来说,即使慕容燕是一只飞燕,她也会勇敢地扑向火焰。

很多时候,小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就像长满了刺,她也还是要一步步靠近自己,不顾一切地搂抱住自己。

任由她的血渗透他全身,滋润他孤寂的心。

慕容燕并不傻,她甚至知dào

小剑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女人,也许是他所痛恨的。

小剑也确实有这么一个痛恨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秦月,或者说是刘小芳。慕容燕不聪明吗?她很聪明。

但唯独在小剑面前,她变了,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如果要判断一个女人有多爱一个男人,那就要看她会变得有多傻。

慕容燕就真的很傻,而且已经傻到无药可救。

她现在什么都不会。她现在只会紧紧地抱着他,用尽一切办法去保护他。

小剑突然觉得一腔热血涌起,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小剑张开嘴,就这么放声痛哭起来。

你断然是无法想象得到,刚才随意站在黑衣人面前都能让对方惊恐的小剑,竟然会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

慕容燕仰起俏脸,漠然的双眸闪烁着温柔的神色。

她微微笑着,清冷的眼泪自脸上滑落。

慕容燕虽然流着泪,内心却是快乐的。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一只飞蛾,而是一只飞燕。她不是扑向火焰,而是冲破了牢笼的枷锁,飞向高高的天空。

慕容燕当然快乐了。因为在这之前,小剑也曾经当着她的面痛哭过。

那一天,天真死了。后来,下起大暴雨。

她想要抱着他,但是他把她推开了。他推开了她,拿起剑就跑。

那一天,她就在雨中,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跑远。

现在,小剑又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就在她面前,就在她的怀抱里。

她抱着他,他也抱着她。

她突然觉得有种幸福的感觉,而且这种幸福并不突兀。很自然的幸福,很饱满的幸福,即便她知dào

自己其实背负着的并不只是眼前这些,即便她知dào

他们两人之间背负的也不会只是这些,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幸福。

“小剑,我在。”

慕容燕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如冰雪融化的春水般柔和。

她的话本就不多,如今,也只是抱着他,告sù

他这么一句话。

但她知dào

,他会懂,会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即使这世上的人都会背弃他,她也不会。

慕容燕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小剑的脸,双眸中掠过一丝痛惜。因为她忽然发xiàn

,眼前的男人憔悴了。

小剑的眼泪还在流,他还在张着嘴哭。他明知dào

这样很丢人,但他控zhì

不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变得这么脆弱。

一个人男人脆弱的时候,往往比女人还要糟糕。

慕容燕踮起脚,吻住了小剑。

青涩的吻,陌生的吻,熟悉的吻。有着咸咸的味道,有着柔柔的触感,还有些许甘甜。

一股令人窒息的清香吸入鼻子,直冲心脏。

仿佛带着羞涩的香舌悄然探进他的嘴里,撩拨他的冲动。

小剑忍不住抱紧慕容燕,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搂住怀里的人。

小剑的心脏在狂跳,他忽然发xiàn

,原来自己已经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女人。

唇分的时候,慕容燕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漠然的双眸流露着醉人的温柔。

她说了什么。她说——今夜,我是你的。

第四十七章 初为女人之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也有夜深人静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远,但知dào

的人不多。两个人,仅仅只有两个人知dào

这个地方。

小剑就是其中一个。

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慕容燕是否知dào



慕容燕当然不知dào

,她甚至连有多少个人来过这里,她都不知dào



不过,她也不需yào

知dào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简陋到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

木床上有席子,但是边角微微卷起。桌子周围有两张小凳,都有一点点灰尘。只怕这里,已有一段时间不曾住人。

用小棍子支起的竹窗外,隐约可见深色的密林阴影,月光淡然地漫下,有风吹起枝叶的婆娑。

小剑推开门后就一直站在边上,没有出声。

慕容燕从门外进来后,也站在了边上,无声无息。

门没有关。

小剑也不敢关。

他怕关上门后,就一切都再也控zhì

不了。

难道他们不知dào

吗?

不,他们都一清二楚。不管是小剑,还是慕容燕,都依然在茫然。

彼此之间的情愫,他们千真万确地感觉到了。他们甚至想要立kè

就把自己交给对方,让对方拥有自己的一切。

可是,这一切真的可以吗?

对于小剑来说,慕容燕是他妻子的姐姐。对于慕容燕来说,小剑是她的妹夫。

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些都只是名义上的,但事实就是事实。这,确实就是他们之间的辈分。

说起来,慕容燕又不仅仅只是慕容燕,她还有个身份。秦夫人,慕容燕是秦鹰的夫人,秦霸的儿媳妇。

所以他们若结合,不仅是辈分的沦陷,对他人来说还是红杏出墙,背弃了人性伦理。

对他们来说,这真的是对的吗?

你要说两个人相爱就能为所欲为,似乎也不全是正确的。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不顾道义伦理,不顾他人感受?或者说,即使他们真的决定了,那么未来他们要面对的,又将是什么?

小剑在沉默,握着剑的手已因挣扎而苍白。

慕容燕也在沉默,她微垂着俏脸,迷人的剪水清眸有着什么在闪烁。

也不知dào

沉默了有多久。

兴许是一刻,又或者过了很久很久。

慕容燕忽然开口道:“小剑,这个地方比你搭的屋子要好。”

小剑怔了怔,随即笑道:“我搭的那个是狗窝,能住就不错了,怎能和这里比。”

慕容燕道:“我喜欢那里。”

小剑愣住,问道:“为什么?”

“那里只有你和我。”

“现在这里也只有你和我。”

慕容燕看着小剑,平时冷漠的表情已无法在她脸上看见,此刻的伊人,温柔似水。

小剑看着慕容燕,看着她眼眸中满满的温柔和情意,目光忽然炽热起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温暖而澎湃的情动,像是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剑突然想起了回杭州前的那夜,下着大雨,他和她躲在堪堪能够避雨的临时窝里,急促的呼吸带给他们旖旎的**。

那时候,他们近乎迷失。

那时候,她制止了他。

她说,不仅仅是因为她妹妹是他的妻子。

那么他呢?对他来说,他的妻子,是她的妹妹。

也许她是在给他机会,是在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一个避免错误发生的机会,又是一个在沉沦中拥有彼此的机会。

慕容燕是个思想很传统的女人。

她认定了一个人,那么就一定会为那个人守身如玉,也会心甘情愿为他奉献自己的身心。即便她名义上是秦鹰的妻子,但在她心里,能够被自己接受的男人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小剑。

原本那天下雨的夜里,她早就做好了准bèi

。离别已久的思念,更是让她无法拒绝小剑的爱抚。

虽然她想到了慕容语珠,知dào

这样做会对不起她妹妹,但如果那时候小剑真的想要,她一定会给,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子和贞节交给他。

她愿意为他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舆论压力,也愿意为他勇敢面对自己的妹妹。至于秦鹰,至于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从没有放在心上。

她,慕容燕,永远都只有一个男人,不需yào

任何人去帮她认定。

慕容燕直勾勾地看着小剑,看着他带有些许意动和怜惜的双眼,轻柔地笑了笑。

她知dào

,他懂。

“关上门吧,小剑。”

她轻声道,闭花羞月的容颜微微泛起红晕。

你断然无法想像一个习惯了冷漠待人的冰山美人,会流露出这般羞意。

小剑的身体悄然颤抖了下,片刻后,才转身慢慢地把木门关上,拉好门栓。

小剑关好门后,不敢转身。

这一刻,只有沉默。

这一刻,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也许,还有心跳的跃动声。

他们知dào

,也很清楚。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在拴上这堵门后。

小剑轻叹了口气,道:“怕吗?”

许久,身后的她才回答:“怕。”

小剑微微露出苦笑的神色。

面对可以猜想的未来,等待也是种可怕的阴霾。

他这么想着,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接上。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热血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听说女人第一次会疼。”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意,“温柔点,好么。”

小剑快速转回身,看着脸带羞意,却又温柔而坚定地回望着他的慕容燕,他缓缓走向她。

慕容燕忽然朝他伸出手,轻柔一笑,道:“剑,给我。”

他恍惚着把剑递了过去。

他第一次,主动把手里的剑递给另外一个人。

这得多么信任一个人,才可以把决定自己生死的武器交给另外一个人?

即便是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把剑交给她,而是自己放好。

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女人,能让自己如此安心,如此松懈。

这让他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

如果你原本一直是一个人,孤独地看着周围的黑夜,畏惧而带着警惕,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手提着灯笼照亮了你的前方,你会不会觉得激动?

小剑现在就很激动,甚至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究竟是等了有多久?

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流Lang的心找到归属,让他不再孤独。

这个人他等到了。

就是眼前的女人,就是慕容燕。

她把他递过来的剑,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像妻子般微微垂首俏立在他前面,一副任君摘采的模样。

这样的小女人姿态,竟然会出现在一直都很冷漠的慕容燕身上,这让小剑有种恍惚的感觉。

仿佛眼前的慕容燕,又不再是慕容燕。

而事实上,眼前的确实是慕容燕。

只是因为他,而在此时有了些许的转变。

“慕容大小姐……”小剑喃喃着低语。

“叫我燕。”慕容燕柔和着双眼,轻声道,“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小剑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慕容燕很害羞,但也很勇敢。

当他吻上她的唇,她会青涩地回应。

当他把她抱上木床的席子上,她的手一直环着他的脖子。这一次,她没有阻止他那只伸进胸襟的手,酥软的触感让她身子微微颤抖。

其实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的慕容燕,根本没有平时的冷静,只是像一个即将成为女人的女子般,有些许躁动和不安。

更多的,是期待,还有幸福感。

有些时候,能单纯地把自己交给所爱的人,其实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微咬着嘴唇,剪水清眸迷离着半遮半掩,红润的俏脸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不要忍,我想听你的声音。”他的嘴巴忽然靠在她的耳边,低沉地呢喃着。

他粗重的呼吸声,低沉的呢喃,熟悉而陌生的男人气息,以及他忽然伸进裙摆深处的手,强烈的刺激感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嗯……”

这一夜,背弃了所有。

这一夜,没有雨。

只有撩人的娇喘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木床摇动的声响。

许久后,一切复归于平静。

慕容燕香汗淋漓地侧躺在身边,疲倦和幸福的神色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眼角的点滴泪痕已干涸。

一个女人再坚强,面对隐隐惧怕的事物,总会有所抗拒。

但慕容燕不一样。

当他突pò

她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占有她的身子后,她虽然痛得眼含清泪,但人却是紧紧抱着他。

像是在包容,又像是在把珍贵的东西献给心爱的人。

所有的道义伦理都被抛在脑后,连同对妹妹的负罪感也流离失所。

她只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她也做到了。

痛,快乐,眼泪,还有微笑。

这些最后凝聚的只剩下了幸福。

其他的一切,不再重yào

了。

他们已经走进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

慕容燕蓦然沉沉地睡去了,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小剑用手支撑起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女人,眼神变得很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她红润的娇颜。

小剑看着,慢慢躺下,闭起了眼。

小剑轻轻搂抱着轻裹衣裳的慕容燕,也默默睡去。

次日,当朝阳的光芒投射进小屋,小剑晃悠悠地醒来。

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身边的她。

紧接着,他猛然坐起,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瞳孔剧烈地收缩。

慕容燕!?

第四十八章 背负和割舍

“慕容燕!”

小剑一个翻身坐起,狼狈地把衣服随意裹上.

木屋里面没有人,所以他快速地冲向木门。木门是虚掩的,他一拉就拉开了。

拉开木门的刹那,明媚的阳光泼洒进来,翻滚的灰尘在光芒中腾飞。

小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女人。

女人正俏立在树下,微仰着头,在晨光的照耀下仿若仙女。小剑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似乎看痴了。

慕容燕的美,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上秦月的倾国倾城,但是她却有种能让人发自内心去欣赏的纯洁的美。

小剑忽然就想起了秦月。

想起每次见到那个绝美的女人,他都会很冲动,去侵占她的肉体。他相信每一个见到秦月真面目的人,都会被她的绝美和妩媚吸引,诱发**的泛动。

小剑知dào

,如果秦月站在自己的面前,脱下她的衣服,他恐怕也还是会忍不住扑上去。

这并不是他自制力低,而是每个男人都会这样。一个可谓天底下最美的女人赤身**地站在你面前,愿意为你张开她的双腿,让你得到她,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但是,慕容燕不同。

小剑远远看着她,看着她微仰的俏脸,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清冷而漠然的神色,心头有股浓密的醉意。

小剑有好几天没喝酒,但他现在就像是喝了很大碗酒,连方向都认不清楚。

找到了慕容燕自然也就安心,所以他想回屋内整理好衣服再出来。

没想到他刚转回身,便一头撞在木门上,发出“咚”的闷响。

这声闷响不打紧,对小剑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一碰撞,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慕容燕的注意力。

“小剑,你醒了。”慕容燕漠然地望过来,双眸却是带着道不尽的柔情。

慕容燕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人也已经慢慢地走了过来。她走着,优雅含蓄而迷人,而且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一夜之间转变为女人的她,身上散发着以往所没有的成熟魅力。青涩的飞燕,也终飞跃在广阔的天空。

一夜过后的慕容燕,变得更为美丽动人。

“嗯。”小剑看着走近的女人,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虽然听着有点好笑,但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紧张。

慕容燕站在小剑身前,抬起纤纤玉手,为他整理乱七八糟的衣服。

就像一个妻子,正在细心地服侍她的丈夫。

小剑就这么站着,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女人的举动,心头充满了暖意。

刚醒来的那刻,他以为慕容燕也会和秦月一样,在他得到后就突然消失不见,就像一场梦一般。

但她没有,她现在就站在眼前,为自己整理着衣襟。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各自的身份,或许他们会更早而且更自然地把自己交给对方。也许,那又将是不一样的情形吧。

慕容燕悄然把身子挨在小剑的身上,道,“我原本是想早点起来给你找些吃的,但是不知dào

哪里有。”

小剑怔住,随即心生感动地搂抱住慕容燕,一时间无法开口说些什么。

你断然无法想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会早早起床主动去为别人寻找吃的,即便她始终没找着,但那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她的心。

小剑想着想着,突然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融进身体里。他确实就这么想着,不愿意再和她分开。

“嘻。”慕容燕似乎被他这个举动逗乐了,轻轻一笑,道,“我不跑,我在呢。”

小剑松开慕容燕,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随即习惯性地握了握拳头,才发xiàn

手中没有拿着剑。

这让小剑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想到慕容燕在自己的心里,竟然已经如此重yào

,重yào

到连原本应该是最重yào

的剑,都可以忘却。

慕容燕也发xiàn

了。她当然也明白那把剑对小剑的重yào

意义。

也许那把剑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但对任何人来说,它又不普通。因为它的主人是Lang子小剑,所以它也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慕容燕把俏脸挨在小剑的胸膛上,漠然的脸上有着犹豫的神色。

小剑伸手,抚摸了下她柔顺的长发。

“小剑。”慕容燕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

“?”小剑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可以叫你相公么?”

慕容燕仰起俏脸,望过来的剪水清眸闪烁着羞意,怯意,还有期许,和莫名的不安。

小剑看着,摸着她的脸,心头有股难以抑制的颤意。

也许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奢侈而珍贵的称呼。这是一个她不敢奢望的名分,她似乎也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

那么他呢?他真的能点头吗?他有资格点头吗?

小剑沉默了,心头隐隐的刺痛。

慕容燕也沉默了,微微低垂着俏脸,漠然的神色。

晨光破开了夜的阴霾。

慕容府的二小姐,Lang子小剑的妻子,此时却像是依然沉浸在黑夜的角落。

慕容语珠一夜无眠。

她衣不解带地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有些呆滞的模样。

她在想东西,想事情,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就只是想要让自己发呆,这样,反而不用直接面对不想面对的现实。

慕容语珠还是要面对的,梦境再美好,也始终是梦。所以她根本不敢睡觉,不敢去做梦。

小剑从洛阳秦府带走慕容燕的事情,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之间的情感,并不是没有人知晓,但对于别人来说,这是违背伦理的事情。

所以,小剑和慕容燕已经遭受江湖人士的指指点点,披上了奸夫yin妇的衣帽。

慕容语珠不知dào

小剑和她的姐姐是否已经发生了关系,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并不在乎,她也没有资格去在乎。别人不知dào

,但她知dào



她知dào

自己已经不能坦然承认是小剑的妻子,她也没有脸面去面对。

慕容语珠觉得自己很脏,被何霄玷污后,她就没有再把自己真的当成小剑的妻子。

其实,当小剑杀死她爹慕容绝天的时候,她就觉得和小剑成为夫妻的事情只是一场闹剧。她相信小剑也根本没有真的把她当成妻子。

所以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换句话来说,他们还是仇人。

小剑是她的杀父仇人,也是她姐姐的杀父仇人。

然而,杀父仇人竟是自己的丈夫,她的姐姐也还要和他在一起,这些怎么听都觉得匪夷所思。

慕容语珠缓缓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边上,坐下。

她觉得自己需yào

一个契机,一个解决这一切的契机。

慕容语珠摊开苏纸,提起了毛笔,沾染墨砚。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纸,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在想着心里的那个男人,也许是在想她的姐姐,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

慕容语珠把毛笔点了上去,还没有开写,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落在纸上,沾染了一小片。

慕容语珠抽泣着,就这么流起了眼泪。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她?

——为什么遭受这样苦难的,只有她?

泪珠像是掉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滴落。

偏转脸,模糊的双眼看着铜镜边沿的枯黄的叶织蜻蜓,慕容语珠的心不停地抽痛。

其实原本该在那一天,她就已经要把这只蜻蜓撕毁。但是,她留下来了,不知dào

怎么的,就把它留下来了。

像是一场梦的希望。

“小剑……”慕容语珠紧握着毛笔,不停地颤抖。

她在害pà

,其实她一直都在害pà



慕容绝天死在她的丈夫手上,她的娘亲死在何霄这个禽兽手上。

她已经不知dào

自己还能怎么活下去。

她的心已经碎成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弥补。

她抽泣着,手里的毛笔开始挥舞。

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把她从深渊里救出来。再也没有。

杭州也有山,还不少。

山上迷雾弥漫,夹杂在翠松高石间,幻若仙境。

秦月和小青现在就在其中的一座山上,在一个清风吹拂的亭子里。

秦月在弹奏古琴。小青坐在旁边聆听。

秦月很用心在弹,所以小青也都很用心在听。

小青发xiàn

每次听着她家小姐弹奏的琴曲,都会引起她的沉思。哪怕是同样的曲子,哪怕是在山上,府邸内,或者西湖的画舫上,她都会忍不住陷入沉思。

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曲子,每次听来,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是因为弹琴的人心思变了?

还是因为听琴的人心思变了?

小青不知dào

,她真的不知dào

。可是她也没想着去问秦月,因为她觉得小姐只会看着她笑一笑,一定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也许,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它不因时因地而改,却因人因思而变。

“小姐,小剑似乎有麻烦了。”小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幽静。

撩拨古琴的玉手微微顿了顿,琴音嘎然而止。

秦月沉默了会,轻声道:“嗯,知dào

了。”

小青道:“不用帮忙吗?”

秦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却是反问道:“那个女人呢?解决了吗?”

小青怔了怔,随即摇头,道:“没有。”

秦月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道:“他没有出手?”

小青道:“他出手了。但是有一个人阻止了他。”

“谁?”

“还不清楚。但是知dào

他的拳头很可怕。”

秦月不再出声。小青也不再说话,默然垂着头。

轻叹着,秦月再次撩拨起古琴。

幽雅的琴音回荡在山上,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忧愁。

此时,忧愁的人不少。

小剑算一个。慕容燕也算一个。

他们不知dào

接下来,彼此之间还能说些什么。

许久,复许久。

小剑忽然开口:“走吧。”

慕容燕仰起俏脸,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笑了。

“我们去把语珠接回来。”

第四十九章 休夫!断情!

江湖分昼夜,人也分昼夜,如果说哪个地方会不分,那就只有青楼.

青楼确实也是昼夜难眠之地。换句话来说,要真的有一天青楼内鸦雀无声,冷冷清清,那就表示青楼要关门了。

关门,对于青楼来说,不是件好事。对于喜欢花天酒地的人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当然,也有些人对此无所谓。

小高就是这种人,他知dào

李勇也是这种人。

所以他们来青楼寻乐子,本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如果说是想要大手花些银两消遣消遣,却也不是不行。

他们只是闷了,只是突然间不知dào

要做些什么。等到他们发xiàn

的时候,杀人,女人,钱,已都倦了。

就好像现在来青楼,只是一种形式。

每次杀了人,他们都会选择到这里发泄一下。

他们这次也杀了人,一起杀的人。

不是接了任务。现在,也没有人主动找他们进行任务的委托。

在这个杀人的圈子里,小高和李勇已经逐渐落后。所以,雇主对他们的信任度早已没有以往的多。

所以来找他们的人,反而都是要杀他们的人。有些是因为想借他们犹存的名气成为有名的杀手,有些是真的接收了任务,要杀他们。

最后,那些人都死了。死了的人身上,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不少钱财。

他们杀了那些人,也就有钱了。

小高躺在散发着浓郁花香的床上,看着在身下努力伺候自己的女子。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小高挥了挥手,道:“好了,停下。”

女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小宝没服侍好大爷您?”

小高看着一脸浓妆模样的女子,还要自称小宝,顿时有种恶心感。

如果不是考lǜ

到吐出来会有失自己的形象,小高必然会这么做。

小高挥挥手,道:“出去吧,不需yào

你了。”

“我会努力的,大爷您别急。”

“我让你出去!”

“不行啊大爷,那样老鸨会杀了我的……”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小高,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小高皱了皱眉,道:“那你自己弄吧。”

女子一愣,问道:“那钱……”

“照给。”小高道,“记得喊大声点,越大声越好,最好让隔壁房间的人听到。”

隔壁房间的人自然便是李勇了。小高觉得,不能弱了风。

他这么想着,整个人已经整理着服饰下了床,朝窗外走去。

窗外有高耸的树,小高准bèi

跳出去。

跳出去前,小高最后望了床上的女子一眼。她正一手抓着**,一手撩拨自己湿润的下身,脸色红润之极,红嫩的嘴里发出一声一声的娇吟。

小高再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他跳到了树上。

他跳到树上后,才发xiàn

已经有个人坐在上面。那人闻得声响,转回头看。这一看,两人都愣着了。

那个人赫然就是李勇。

两人目瞪口呆地互望着,随即在听得两间房内传出的越来越大声的娇吟,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们的抉择几乎都是一样的。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建立如此深厚的友谊。

小高笑着,同样坐下,道:“幸好这钱来得容易。”

李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随即沉默。

小高在想事情,李勇也是。

他们不去玩那些女人,就是因为要想事情。他们想事情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他们也没有互相打扰。

良久,李勇忽然问道:“小高,我问你。”

“你问。”

“如果有一天我犯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不会——”

“不会!”

“即使我要杀你?”

“即使你要杀我!”

“那么。”李勇道,“如果那个人是他呢?”

小高瞳孔微微缩了缩,不再出声。

李勇抽剑,斩落边沿的枝叶。

静静站着的两个人,仿佛听见了沉重的心跳声。人如果难过,心跳声总会很沉重。

能让他们两个人心里难过的人不多,他们口中的“他”是唯一一个。这个江湖,也只有这么一个Lang子小剑。

“你说,小剑这次要怎么办?”小高突然问道。

李勇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慕容燕嫁给秦鹰的那天他不来,那就是他种的因。现在,是果。”

小高叹道:“可怜。”

李勇也叹道:“确实可怜。”

小高道:“你知dào

我在可怜什么?”

李勇道:“他不是最可怜的人。”

小高笑道:“确实,最可怜的人在这里。”

他们两个才是最可怜的。

明知dào

不该这样,但却依然要出手帮忙,这难道不可怜?

“我们到底谁欠谁?”

“我们谁都不欠。”小高这么说着,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树干。

他这么做的目的,也许只是想发泄发泄心头的纳闷。

心头纳闷的人不少。

Lang子小剑算一个。

他正带着慕容燕从西湖边沿的密林内出来,往城内的慕容府邸走去。

密林内走动的时候还好,没有人。然而等到他和她出现在街上,出现在集市上时,问题来了。

你可以说不认识Lang子小剑,这也不是不能说得过去。但作为杭州人,如果连慕容燕都不认识,那就说不过去了。

而现在在慕容燕身边的男人,也只会是江湖第一快剑手。江湖第一快剑手,这下总该认识了吧?

确实,有部分人是因为慕容燕才想到了小剑。

不管怎样,在清楚真面目之后,所有人的目光是带着鄙夷和嘲笑的。

早就在小剑从秦府带走了慕容燕的那一刻起,江湖里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之间的辈分,让他们陷入了道义伦理的鸿沟。

更何况他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爹。

这让原本都对慕容燕报以尊敬和爱惜之意的人,全部改了脸面。即使表面还会尊称她为慕容大小姐,但暗地里,他们都说她是个贱女人,大逆不道。

虽然因为小剑的威慑而不敢明着说这些,但他们的眼神,却是无时无刻地说明这么一件事实。

终于,小剑忍不住一把抓住慕容燕的手,把她带到了没什么人来往的小巷内。

“为什么?”小剑低声道。

慕容燕漠然的俏脸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为什么?”

小剑道:“我杀了慕容绝天!”

慕容燕看着小剑,双眼掠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小剑看着慕容燕,慢慢地松开了手。

小巷内有股清淡的小草味。潮湿的墙角,长了些苔藓。

小剑有点不敢看慕容燕,所以他在看低微的苔藓。在狭窄的小巷内,似乎苔藓也成了一道美景。

他觉得那有点像现在的自己。

慕容燕真的可以把这些都当做没有发生吗?可想而知,那是不可能的。

那慕容燕到底怎么想?她为什么可以那么不顾一切,为什么可以把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他?

小剑不知dào

。他这个时候才发xiàn

,对她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一点都不多。

“小剑。”慕容燕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剑望向慕容燕,发xiàn

她的双眼有些恍惚。

“你会想要和我在一起吗?”慕容燕问道,“一直在一起。”

小剑怔了怔,点点头。

慕容燕握住他的手,主动牵引着他往前走。她边走边道:“小剑,我们去接妹妹吧。”

小剑没有出声,任由她牵着走。忽然,他停了下来。

慕容燕略微诧异地回转身。

小剑一字一句地道:“燕,我们死都要死在一起。”

小剑很认真在说。慕容燕很认真在听。

听完,慕容燕漠然的俏脸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你断然是无法想象,她脸上的微笑究竟是有多么的动人。

小剑觉得,慕容燕是个很独特的女人。以致于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真zhèng

看懂她。

对于慕容燕,小剑是这么觉得的,但没想到她的妹妹,慕容语珠,也是个独特的女人。

所以当他和慕容燕来到慕容府邸大门前时,慕容语珠早早就站在了那里。

他和她甚至连慕容府的大门都没得进,慕容语珠就已经把一封书信砸在了他的脸上。

“Lang子小剑!我,慕容语珠,今天把你休了!!”

慕容语珠就当着整条街来来往往的路人面前,把休书甩在了他的脸上。

小剑怔怔地看着眼圈泛红,脸色惨白的慕容语珠,默默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书信。上面,大大地写着个“休”字。

既然有休妻一事,自然便也有休夫的可能。

小剑很久以前便这么打趣着告sù

过自己。但没想到当他真的碰到的时候,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书信甩在脸上有什么异样。

他只知dào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真的很突然。

突然到他根本来不及去看清楚,眼前的人,眼前的慕容语珠,是否真的就是慕容语珠。

然而更没有想到的是,慕容语珠不仅给他甩了一封书信,还给慕容燕甩了一巴掌。

慕容语珠给了他一封休书,把他休了。

她还要给慕容燕一把掌,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慕容燕,你和我,不再是姐妹!”

她告sù

他们两个人,永远都不准再踏进慕容府一步!

第五十章 支离破碎的蝴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一封休书,刮一巴掌.似乎看起来很潇洒,很带劲。

可是这一切,更需yào

的是勇气和决心。

慕容语珠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那么绝情绝意?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抉择?

小剑不知dào

,慕容燕也不知dào



如果说小剑接到休书,只是第一次,那么慕容燕被她刮一巴掌,并不是第一次。

而且,每次都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

每次,慕容燕都没有反击,也没法反击。

慕容燕漠然的神色有些发怔,她并不是没有听见周围的吵杂声,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望过来的一道道异样的目光。

任何一个女人遭受到这种对待,脸上都一定会觉得发烫,难以见人。

但慕容燕不是,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硬要说有,也就是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吧。事实上,她知dào

自己是以戴罪之身来到这里。

慕容语珠的这一巴掌,她不能不受,也许如果没有经lì

昨晚,她还有些理由反驳,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借口。

这一巴掌,反而让她隐约慌乱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慕容燕望着妹妹,道:“语珠——”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慕容语珠尖叫道。

小剑弯下腰,拿起地上的休书,静静看着,末了,问道:“这是你的决定?”

慕容语珠手指因紧握而泛白。

慕容语珠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她忍住了。

小剑道:“对不起。”

小剑终于还是说了这三个字。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肌肉有些不自然地抽搐。

慕容语珠抬起手,往小剑脸上甩去。

没有响声。

慕容燕把她的这一巴掌挡了下来。

慕容燕抓着她的手,道:“不怪他。”

慕容燕看着妹妹,说,不怪他。

慕容语珠怔怔地看着慕容燕,顷刻间脸现怒意。

“他是你的谁?你是我的谁?他又是我们的谁!?慕容燕,你还要不要脸!!”

慕容语珠几近歇斯底里地尖叫。

慕容语珠的话很尖锐,很直接。

慕容燕没有回答,反而松开她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枯黄的叶织蝴蝶,递给慕容语珠。

“妹妹,我们来接你走。”

慕容燕说了什么。她说,妹妹,我们是来接你的。

慕容燕要带慕容语珠走。

她要带她离开慕容家。

“走?呵,走去哪?”慕容语珠瞥了眼慕容燕手上的叶织蝴蝶,冷冷地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不代表不是我的。哦,我忘了,你是秦鹰的女人,还得叫你一声秦夫人!”

慕容燕脸色微微一变,小剑的脸色也变了变。

慕容语珠一把抓起慕容燕手上的叶织蝴蝶,冷笑道:“不想想怎么解决你们的问题,就想在一起贪图享乐,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慕容语珠随手把叶织蝴蝶向上甩飞起来,又伸手握住小剑手上的剑柄,拔出。

慕容燕绝美的瞳孔微微颤动,看着心中最重yào

的东西被妹妹手中挥舞的剑切成四半,飘然掉落到地上。

慕容燕的叶织蝴蝶,慕容语珠的手,Lang子小剑的剑。

慕容语珠随手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默默地看着身形微颤的慕容燕,又望了眼不动声色的小剑,盈盈一笑,道:“怎么样,这下都满yì

了吧?满yì

了就给我滚!!”

慕容燕漠然地蹲下身,手指微颤,似乎捡着那碎裂成四份的叶织蝴蝶,让她很是吃力。

小剑的剑,最后也被慕容燕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回到剑鞘中。

小剑深吸口气,道:“语珠,跟我们走。”

慕容语珠快速地转过身,身子微微颤动。末了,她头也不回地道:“我若要走,不需yào

你来。我若不走,十个你都不够。”

慕容语珠在小剑和慕容燕的目光中缓缓走进了慕容府的大门。

慕容府的大门,在周围街坊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中慢慢地关上,慕容语珠的倩影也被关在了大门里面。

就像把慕容语珠,永远地锁在了里面。

小剑不想再让慕容燕站在这个地方。

他拽起慕容燕的手就走。

慕容燕似乎显得有些呆滞的模样,虽然跟着小剑走,却走不快。

小剑带着慕容燕穿过重重的目光障碍,似慢尤快地离开。

小剑有点急躁,有些看不懂慕容燕此时的情况。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慕容燕的心情似乎也很糟。

当他们回到密林内的小木屋时,慕容燕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剑从没有想到慕容燕这些日子会流这么多眼泪。

小剑张了张嘴,想了想,又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吗?”

小剑逗慕容燕的时候,都会说这样类似的话,每次她都会心情好转,但是这次不行。

仿佛是配合小剑的话般,慕容燕蹲下身,眼泪流得更多。但她不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你断然无法想像一个女人伤心绝顶的时候,无声流泪是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小剑蹲下身,伸手搂抱住慕容燕。

慕容燕没有望他,漠然的双眸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少了涟漪的波动。

小剑其实是想问的,但他不知dào

要问什么,他也不知dào

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

以前,他就一个人一把剑,连睡觉的地方都不用愁,随遇而安。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动一动手脚都会觉得沉重。

慕容燕喃喃开口:“她哭了。”

慕容燕流着眼泪,一字一句地道:“她哭得很伤心。”

她说她懂,当她看着慕容语珠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慕容语珠现在确实很伤心,她一个人躲在床上,抱着双膝痛哭得难以抑制。

慕容燕和小剑出现在杭州,往慕容府方向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dào

了,所以她把早就准bèi

好的休书拿着,一个人站在慕容府外。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慕容语珠知dào

,她相信小剑和慕容燕也会清楚。她用自己仅剩的一切,抗拒他们接近危险。

可是,当慕容语珠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放声痛哭。

她爹死了,死在丈夫手上。她娘死了,死在那个禽兽手上。她休了自己所深爱的丈夫,又和同父异母的姐姐断绝了姐妹关系。

三夫人疯了,一直被关押在院子内。她的三弟慕容风整个人也有些混混沌沌,一味服从那个禽兽的指使,根本成不了大气,无法承接慕容府一脉。

慕容语珠知dào

,慕容府已经完了,彻底完了。她也完了,也彻底完了。所以她不想慕容燕再和慕容府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她确信这真的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她很痛,她非常的心痛。

即使她相信小剑和慕容燕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但一想到刚才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心口狠狠地抽痛,甚至想要对着心口捅上一剑。

叶织蝴蝶的重yào

性之于慕容燕,就好比叶织蜻蜓之于慕容语珠。如果说她不知dào

慕容燕也有这么一样小剑编织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没想到,慕容燕,她的姐姐会把那么重yào

的东西递给她。

无论是蜻蜓还是蝴蝶,那都是一场梦的希望。

而慕容语珠,亲手把慕容燕递过来的蝴蝶销毁——她把慕容燕递过来的希望,亲手销毁了。

她知dào

,如果她跟着他们离开,必然会是另一番的生活,哪怕每天都会有危险,她相信自己也会很快乐。

但是,已经迟了,一切都已经迟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去接受这一切,她,已经回不去了。

慕容府,就是她的不归路。

既然是她的不归路,她就会一个人走下去,即便血染满地遍体鳞伤,她都会走下去。

死,也要死在这条路上,也只能死在这条路上。

“这戏演得不错。”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那个人还要冷冷地嘲笑她这么一句。

慕容语珠不答,但是也不哭了,她擦掉眼泪,径直看着自己的双膝。

“这样一演,Lang子自由了,慕容大小姐也不再需yào

担心你的存zài

,她只需yào

再解决秦府的问题,就什么都好了。”何霄道,“这一着棋子,确实了得。哼,我精心布置的埋伏自然也废掉了。”

慕容语珠一言不发地下了床,就要往门外走。

何霄拦住,问道:“去哪?”

“找我姐姐,不行?”慕容语珠道。

慕容语珠这么说着,心里确实也真的很想去看看。她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心里就控zhì

不住地疼痛。

何霄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别忘了,我可是你唯一的男人!”

唯一的男人这几个字,像把剑,一下子就刺进了慕容语珠的心里。

她冷冷地看着何霄,道:“我知dào

。今天不行,等我回来,我会天天当你的女人。”

何霄冷笑道:“不是要跟情郎远走高飞吧?”

慕容语珠走到门边,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必然会回来。”

慕容语珠走出门外的时候,何霄的声音也跟着出来了。

何霄说:“你不回来,我也能把三夫人和你弟弟照顾得很好。”

慕容语珠木然地往前走着,指甲狠狠地陷入了紧握的手心,溢出了血丝。

第五十一章 爱,不是性

阳光充满了喧嚣的热力.

穿透了窗口,洒落在慕容语珠的闺房内,映照满屋子的碎木残骸。

何霄负着双手,双眼透漏着冰凉的冷意。这堆碎木残骸上隐约尚可辨认出是原本在房间内的小圆桌。

何霄出脚把它踢了个四分五裂。

这是解气的一种方式。

“少主,二小姐已经出门了。”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

“不用理会了。”何霄冷声道,“找人收拾下,还有,去给我办件事。”

何霄说着,双眼掠过一丝诡异的神情。

黑衣人遵从吩咐离开后,何霄走出房门,盯着空荡荡的院子,喃喃着自言自语:“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西湖很美,垂柳很美,走着的人也很美。

慕容语珠就这么一个人默然走着。几扁小舟在飘荡,画舫游船停靠在边沿。小舟上有人,有渔夫,有书生,还有哪家书香门第的小姐。

风吹的柳枝是抚弄心弦的手,没有停止过。

这一段的西湖已经脱离了杭州闹市的范畴,已经看不到小饭馆和布料店铺,也没有酒楼或者赌场。

这里只有清冷的西湖水,只有密林,还有远山。

慕容语珠站在岸堤上,想着什么出了神。

慕容语珠根本不知dào

小剑和慕容燕去了哪里。她虽然想去找他们,但心里还是有些挣扎。

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

不,其实她是知dào

的,她下意识地来这里,是因为想起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那时候,慕容绝天让慕容燕来找他,而她耐不住慕容燕的变化,所以故yì

跟了过来。

她跟了过来后,才知dào

他就是传闻中的Lang子小剑。刚开始并没有太特别的印象,只觉得他有些俊朗和潇洒,还有种长年流Lang的沧桑味道。

慕容语珠没有想到小剑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夫婿。

也没有想到他是利用了自己,去杀死她的爹。

更没有想到,原本恨不得要杀死他的她,再一次看见他后,竟然下不了手。最后,还主动归还了他的自由。

她清楚,自己不仅杀不了他,还不想他死。

她不能不承认,她爱他。

可是,慕容语珠,你已经不能爱他,你已经没有那个资格。慕容语珠是这么告sù

自己的。

“你还奢求什么?”慕容语珠喃喃着低语。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股发自内心的心悸涌现。慕容语珠蓦然一愣,快速地转过身,看见美丽的女人。

这个美丽的女人和她一样,也姓慕容。

“慕容燕,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语珠看着漠然的慕容燕,不自觉地问道。

“因为你在这里。”

“为什么你会知dào

?”

“因为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

慕容燕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慕容语珠面前,抱住了她。

慕容燕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容语珠有种想哭的冲动。

慕容语珠果真就哭了,她抱着慕容燕,泪水就流了下来。

这就是姐妹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她有种找到了归属的感触。

她刚才还觉得孑然一人,孤苦伶仃。现在突然就满满的温馨。

因为她是她的妹妹。

可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曾不只一次地欺负慕容燕,不只一次要和她抢东西,任何想要的。而慕容燕,现在却依然告sù

她,她是她的姐姐。

“对不起。”慕容语珠抽泣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慕容燕轻声道。

慕容语珠擦掉眼泪,松开慕容燕,道:“是我对不起你。”

慕容燕道:“我说了是我。”

慕容语珠:“是我!”

慕容燕:“我!”

慕容语珠盯着慕容燕:“为什么我们连这个都要抢?”

慕容燕:“……”

慕容燕抓住慕容语珠,转身就走。

慕容语珠略微茫然地问道:“去哪?”

慕容燕轻声道:“带你回家。”

家?还有哪个家?还有哪里是家?

慕容语珠道:“已经没有家了,姐姐。”

慕容府已经不再是家。

“有。”慕容燕道,“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无论在哪里,只要他在,那就是她们的家。也许那个家很简陋很粗糙很小,但是他在。

Lang子小剑坐在桌子边,桌上放着剑。

他在看着门口,木门开着。开着的木门外站有两个女人。

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小剑笑了笑,道:“我没想到你只是出去一趟,就把一个美人带了回来。”

他并不知dào

慕容燕突然出去是要做什么,也没想到这么块就回来。甚至,他已经准bèi

要出去找她。

没想到慕容燕突然就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还把慕容语珠给带了回来。

小剑看着略显呆滞的慕容语珠,心里苦涩。

他低声叹息,看着慕容燕把慕容语珠往前一带,一推,然后优雅而快速地退到门外,把木门关上,只留下他和慕容语珠两人在屋内。

小剑看着木门:“……”

慕容语珠看着木门:“……”

这是什么情况?

小剑看不懂,慕容语珠也看不懂。

小剑和慕容语珠对视着,大眼瞪小眼。

慕容语珠“噗嗤”一声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宛如灿烂的花儿。她不能不笑,她一想到慕容燕的举动,一看到小剑呆愣的模样就想笑。

试想下,鼎鼎大名的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会露出如此没有形象的呆愣窘态,能不令人发笑?一直以来都冷冷冰冰的慕容大小姐,突然就做出如此稚嫩的举动,能不令人发笑?所以她也就笑了。

可是慕容语珠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慕容燕的举动看着很稚嫩,但是她的决定却一点都不稚嫩。

慕容燕用自己的行动,告sù

了她,愿意和她一起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

这真的是慕容燕心甘情愿的吗?

不,一点都不。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哪怕是亲姐妹,哪怕是最好的闺蜜,都不行。

慕容语珠自然知dào

这一点,因为她也是女人。

她忽然就想到慕容燕牵着她的手往这个小木屋走过来的那一段路。

慕容燕抓着她的手,很紧。以致于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很多年以前的她们。

那时候,她们还很小。真的很小,小到只有朦朦胧胧的印象。印象中的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慕容燕也是这么牵着她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往慕容府走。

至于后来,却是随着性格的差异随着时间的推延,她变得任性起来,变得无理取闹,有意无意地欺负慕容燕。

可那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当慕容燕牵起她的手时,她会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慕容燕,是她的姐姐啊,一直都是。

慕容语珠觉得慕容燕其实有时候真的很傻,傻到让人心疼。

至于眼前的男人,至于眼前的小剑。

她的心里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思绪,杂乱不堪的思绪。

也许慕容燕觉得自己走得远远的,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她和他,那么他们之间或许就会好起来——即使他们发生了关系,即使他们占有彼此。

可是慕容燕错了,她知dào

慕容燕完全想错了。

她和他之间,已经不再可能。

慕容语珠和小剑之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在一起越久,这道鸿沟就越深。

慕容语珠和慕容燕的处境并不一样。如果硬要说有,那就只有一点是共同的。Lang子小剑是她们的杀父仇人。

可是对现在的她们来说,这一点真的还重yào

吗?

重yào

。任谁的爹被人杀了,都是永久性的一道伤痕。

那么小剑呢?他对于她们来说,又是否重yào



一样重yào

。于是,这道伤痕之上又被狠狠地割出了另一道伤痕。

慕容语珠很羡慕慕容燕,觉得慕容燕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因为慕容燕敢一边扯动这些伤痕,鲜血淋漓地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慕容燕已经成为一只真zhèng

的飞燕,她已经不再属于慕容府。

但慕容语珠不行,她身上所遭受的,不是伤痕,是烙印,和慕容燕完全不同的烙印。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是牢笼的奴隶,不会,也不可能再有自由。

“小剑。”慕容语珠看着小剑,边流着泪边问道,“你爱过我吗?你真的有把我当过你妻子吗?”

小剑站起身,慢慢走近慕容语珠,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小剑喃喃着动了动嘴,只觉得心头一阵疼痛。他不敢说出口,即使真的有爱意,他也不敢说出来。

他根本没有资格啊!小剑的手指在颤抖。

“小剑,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慕容语珠察觉到了他的颤动,忍不住微微一笑,喃喃道,“但是,我们不可以。”

以前不可以,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

爱,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发生什么关系。

他只要知dào

她爱他,就可以了。

慕容语珠缓缓地倒退,直勾勾地看着小剑,直至抵到木门上。

慕容语珠转身,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她迈出去的时候,小剑苦涩地问了一句:“我能要求你留下来吗?”

慕容语珠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下,静静地站在门口。

“不能。”慕容语珠道,“我要走,十个你都留不住。”

慕容语珠关上门,真的就走了。

小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dào

在想什么。

门外突然响起了慕容语珠的哭声。

小剑一个箭步冲前,拉开木门。

门外的慕容语珠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小剑,放声痛哭:“我不要走,小剑!我不要走!”

小剑只觉满腔的热血涌上了心头,眼泪就要盈眶而出。

他紧紧抱住慕容语珠,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低声道:“不走,不走。”

十个你,都不能走。

第五十二章 情欲,杀意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心,那将预示着她的陷落.

慕容语珠何尝不是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一开始接触小剑的时候就产生了好奇心,就不会一直想要了解小剑这个男人,也就不会如此被动的把自己的心一步步交出去。

这颗心,她知dào

已经没有办法收回来。

几个月前,她嫁给了他,心也就嫁给了他。

即使是几个月后的现在,她休了他,她的心也依然是在他那里。

慕容语珠并不想回去慕容府,她压根儿就不想回去。

她现在只想待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做一个可以默默跟随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有点希望自己是慕容燕。

慕容语珠紧紧揪着小剑的衣服,泪如雨下。

小剑有点笨拙地擦拭着她的眼泪,一时间找不着思绪。

慕容语珠哭着,放肆地哭着。

在不久之前她已经哭过,现在她还要哭,而且哭得更厉害。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还有所有的爱,全都哭出来,就哭给他一个人听。

小剑再也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朝红嫩的嘴唇吻了上去。

慕容语珠嘤咛一声,禁不住颤动,脸色刹那间红润起来。

蓦然间,察觉到小剑的手已经覆上自己的酥胸,慕容语珠整个人克制不住地软倒在他怀里,**在她和他之间陡然升腾而起。

“小剑,不行……”慕容语珠的俏脸红润迷人,痴迷的美目盯着他,却似有求饶的意味在里面。

小剑一把将她抱起,旋身入内,带起了两扇木门,木门关上。

慕容语珠已经不再是处女,她也知dào

小剑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知dào

自己必须制止小剑的冲动。

她曾经不只一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住。

可是当小剑的手伸进她衣服里握住她柔软的酥胸,**的烈焰席卷了她的理智。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希望得到他的爱抚,好好感受手指掠过她雪白肌肤带来的异样刺激。如今,成为了现实。

她的身子被放在了床上,她的衣服被温柔地掀开,一件接着一件。

小剑的呼吸急促而粗重,眼前半裸的胴体,雪白娇嫩的肌肤,还有她娇媚的俏脸,迷离的美目,轻喘的芳香,无一不让他心头狂跃。

小剑压了上去,他想得到她,想得到眼前这个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女人。

“不要!”慕容语珠突然尖叫一声,挣扎着坐起来,推开了小剑。

小剑没有想到慕容语珠会如此,整个人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

他看着她,带着些许诧异。她低垂着俏脸,伸手把被掀开的上衣整理好。

两人在喘息,两人在沉默。

“对不起,小剑。”慕容语珠低声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已经迟了。”

“语珠……”小剑喃喃着,不知dào

想说什么。

他只觉有根针,狠狠地刺进了心口。

慕容语珠下了床,走近小剑,抱住他,轻声道:“就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小剑看着期盼的慕容语珠,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笑道:“好。”

密林内。

慕容燕像在散步。

她走得很慢,也走得有些迟疑。

她是在算着时间?还是在算着自己的承shòu力有多高?

慕容燕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没有人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慕容燕走着走着,身子就靠在了一棵树上,不想走了。

她靠了会,沉默了会,又蹲下。她蹲下来是因为看见了一小排的蚂蚁从脚边爬了过去。

她突然好奇这些蚂蚁,所以就蹲着看了。看的时候,还抱着双膝。

你断然想不到生性冷漠的慕容燕会露出这般娇憨的模样。

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

慕容燕突然站起来,朝小木屋跑。

慕容燕只觉得心头有种莫名的慌乱感,她不太明白,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忘记了使用轻功,只是一昧地往前跑。

密林突然变得像是个迷宫,而她,是陷入了迷宫的孩子,找不着回去的路。

穿过数不清的树,踏过凌乱的草和枯枝,尘土被践踏起来,久久不落。慕容燕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小木屋,脚步又慢下。

最后,她站在木屋前面不远的地方,纹丝不动地站着。

便是连凉飕飕的风吹过来,也无法带动她的衣摆。因为她的衣摆已被双手紧紧地抓着。

木屋的门紧闭着。

慕容燕漠然的双眸闪烁着茫然的神色。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又看见了自己的脚。

慕容燕轻轻吸一口气,朝木屋走去。

她走到木屋门前,兀自还在犹豫是否要出声,却听见里面传来慕容语珠的娇笑声,似乎被什么事情逗笑了。

慕容燕微微一愣,在发xiàn

事情并没有如同自己所想之后,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事实上,木门也没有真的扣了起来,慕容燕轻轻一推就推了开来。

慕容燕推开门后,才发xiàn

小剑和慕容语珠正对坐在桌子边,有说有笑的。他们身上的衣服,很整齐。

慕容燕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忽然又悄然黯淡了下去。

“姐姐,你可回来了!”慕容语珠看着慕容燕,淡然自若地嬉笑道,“等了你很久呢!”

慕容燕漠然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小剑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道:“她说她饿了,想等你回来一起去弄点东西吃。”

“饿了?”慕容燕看着盈盈笑着的慕容语珠,神色微动,伸手从怀里摸索着取出了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小剑看着这个熟悉的手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什么?”慕容语珠好奇地问道。

慕容燕打开手帕,露出里面的东西——好几颗黑不溜秋的东西,似乎还有些甜腻的香味。

慕容语珠看了一小会,瞪大眼道:“这些,不会是糖葫芦吧?”

“饿了,就吃吧。”慕容燕把糖葫芦递到慕容语珠前面。

慕容燕看着慕容语珠的眼神,很柔和。

慕容语珠回望着慕容燕,心弦触动,仿佛又再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以及前面站着的她。

慕容语珠伸出手,就要拿起一颗,不想却被旁边伸过来的手阻止了。

“那个,放了这么多天。”小剑犹豫着,轻声道,“吃了会肚子不舒服吧。”

坏肚子还是小事,没中毒身亡就不错了。小剑其实是想这么说的吧。

慕容语珠一怔,望向慕容燕。

慕容燕眨了眨眼,轻声问道:“不能吃了?”

小剑呆滞了。

慕容语珠瞪着一双美目,按耐不住地问道:“姐姐,这些糖葫芦,放了有多久?”

慕容燕道:“嗯……不太记得了。”

慕容语珠呆滞了。

慕容燕看着呆滞的两人,漠然的神色有些情绪波动。

末了,慕容语珠叹息道:“姐姐,我还真不知dào

,原来你有这种收藏东西的嗜好。”

慕容燕:“……”

慕容燕沉默了一会,又轻手轻脚地把手帕叠好,放回怀里。看她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

小剑和慕容语珠看着,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肚子饿了,始终是想吃东西的。

但他们都不想回到杭州城内,后来,他们想尽办法从西湖里抓了几条鱼。

烤鱼的活儿又落在了小剑身上。

所幸,小剑这烤鱼的活儿似乎还能过得去。

慕容姐妹吃着的时候,脸上都有着淡淡的幸福感。

透过忽闪的火焰,小剑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慕容姐妹,看着她们美丽动人的容颜和婀娜多姿的娇躯,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冲动。

这股冲动很快就从他的嘴里跳了出来。

小剑道:“今晚,一起睡吧?”

小剑这话一出口,脸上就觉得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特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他想到目前能够避免尴尬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赶紧把手里用树枝串着的烤鱼吃掉。没想到他才刚把烤鱼咬进嘴里,就差点落个被鱼刺卡喉的后果。

因为对面的慕容姐妹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他的问题。

慕容燕道:“嗯,知dào

了。”

慕容语珠道:“好啊!”

小剑咬着烤鱼,整个人哆嗦着,忍不住就要落荒而逃。

他没想到慕容姐妹竟然会容忍自己这般邪恶的念头——虽然这是任何男人在看见她们之后都难免会有的欲念。

他也没想到慕容姐妹果真就和他一起睡觉了。

只不过,她们是睡在床上,而他则是趴在桌子上。

这也叫一起睡觉?

小剑微微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也松了口气。如果真的要三个人睡在一起,先别说这小床能否睡得下,就是躺在一起,他首先就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

任谁身边躺着如此娇媚动人的美人儿,都无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还是两个,更何况还是姐妹。

这么一想着,小剑顿时觉得心头有股火。

在床上的两个美人在嬉笑,时不时晃动了木床。

小剑听不清她们的话,因为他现在在努力控zhì

着自己,免得自己忍不住扑过去。即使他知dào

自己扑过去,可能她们并不会拒绝,但他不能,也不敢。

他不敢让她们受到更多的伤害。

小剑努力调整着心绪。

然而,**像是干柴,被心头的烈焰越烧越旺。

终于,小剑站了起来,然后望了过去。

小剑望过去时,才发xiàn

床上的两位美人,已经相拥着入睡。

小剑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熄灭得无影无踪。

看着入睡的两人,小剑双眼掠过一丝温柔,俯身吹灭蜡烛,拿起桌上的剑,悄然拉开木门,走了出去。

轻轻关上木门的时候,睡着的人依然睡着。

小剑无声无息地朝杭州城内走去。

夜已至,星辰如雨。

小剑的瞳孔闪烁着星芒,满满的杀意。

今夜,他要杀一人。此人,必死。

第五十三章 小剑的拳头

王九是个擅长匕首的杀手.

虽说杀手只要想杀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东西都可以,但总归还是有自己擅长的兵器。王九就擅长匕首,一种很短,但是致命的兵器。

王九喜欢匕首,除了因为它便携易藏之外,还因为他喜欢那种近距离看着猎物挣扎和恐惧的眼神。那样会让他觉得很刺激,觉得非常有快感。

就和征服女人一样,快感能让杀人如麻的王九非常享shòu



王九每一天都要换一个女人。

只要他想,他每天都可以换一个女人。无论是到春楼找女人还是强占,他总要满足自己这个贪婪的欲望。否则,他总无法入睡。

不过,今夜他没有入睡的念头。要杀人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入睡。

杀人的感觉,匕首刺穿猎物的感觉,让他的血液沸腾。

王九就蹲在慕容府的角落。这里不会被任何的光芒照射到,这里阴暗得吓人。

凉风吹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带起森然的冷。

但他不觉得冷,不仅不觉得冷,而且还觉得跳动的心热乎乎。

慕容家有两位小姐,都是公认的大美人。王九不只一次幻想她们会在自己身下娇吟,享shòu

自己的宠幸。他一直都以为这些只能是幻想,只能在做梦的时候才可以出现。

没想到现在却有可能成为现实。

慕容府现在的掌手人是何霄。何霄雇佣了王九,让他埋伏,以便刺杀某个人。

王九还知dào

何霄另外雇佣了很多杀手,也都是埋伏着去等待一个人。

何霄的报酬很简单,只要杀了那个人,慕容的两位小姐任他们挑选。

一想到这里,王九的下身立kè

就有了感觉。

很强烈的感觉。

王九兴奋了,而且越是兴奋的时候,他的集中力就越强。

他冷眼盯着慕容府,相信任何出现在慕容府的人,哪怕是一只耗子,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现在就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看准了就会扑上,一击致命。

虽然他不知dào

何霄要他们杀的人是谁,但他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自己的匕首会狠狠地刺穿猎物的胸口。如今,他甚至能够听到兵器刺入猎物身体的声音。

他果真就听见了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只不过发出这异样声音的,是他的身体。

王九低下头,圆瞪着眼死死地看着从胸口透出来的剑身,看着上面染红的鲜血。

王九倒下去的时候,嘴角还在抽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发xiàn

身后来了人,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意。仿佛,身后的人一直都在他的背后,而他,反而是后来者。他只是转过身,背对着让别人把自己刺死。

缓缓拔回剑,小剑的脸上掠过淡然的神色。

这并不是他来到慕容府后第一个杀死的人。从刚才踏入慕容府起,他的剑就已经在不停地收割着这些埋伏的杀手的命。

夜色被墨泼染,而他的剑则被血液沉浸。

小剑像是夜里飘忽的幽灵。

来无影,去无踪。

他在行走中没有发出声响,连同杀气,也无形。

杀手很多时候是要依靠感官去杀人,以及逃避追杀自己的另一个杀手。很多时候,他们会用眼睛,用耳朵,用鼻子去探察,更多的时候,他们用感觉。

感觉就像黑暗中的灯火,能够探知危险的气息。

杀气就是危险的气息。这在每一个杀手的身上,都避不可免。因为只要想动手杀人,杀意就会泄露。只不过区别在于形成杀意的多少,有的重,有的轻。

对于死在小剑手中的杀手们来说,小剑却是个诡异的例外。

因为在小剑的身上,杀手们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杀气。

小剑就这样忽闪着出现在慕容府各个角落,把潜伏的杀手一个一个干掉,用手中的剑,冰冰冷冷的剑。

小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最后一个潜伏的杀手,叹了口气。

慕容府的家丁们自然不会发xiàn

这样的情况,甚至在小剑动手期间,他们还和以往一样忙碌着。说起来,如果家丁们都可以发xiàn

隐藏起来的杀手,那么这些杀手也都不配再称为杀手。现在看来,他们也已经不可能继xù

当杀手。

死人永远都不能成为杀手。

只有一直活着,才能成为杀人的人。

小剑就是这样活着。

何霄站在书房内,静静地看着大开的书房门。

何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连带他的身体也是无法看出有什么举动。

忽然间,他的瞳孔收缩了下。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似乎原本就一直站在门口的人。

何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Lang子小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显得很是狰狞。

何霄狰狞地看着小剑,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小剑淡然道:“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吧?”

何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拳头握得死死的。

小剑没有说错。

何霄早知dào

小剑会来,不,是一定会来。小剑一定会来到他身边,给他最快的一剑。

没有看见小剑前,何霄就已经有股非常沉重的感觉,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死在忽然出现的小剑手中。这种感觉让他很恐惧,这种等待的感觉也让他很难耐。

死是可怕的,等死却要更为可怕。

可是何霄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神色变化了几下,便突兀地笑了起来。

小剑看着露出笑容的何霄,问道:“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何霄道,“谁都怕死,特别是我!”

小剑不出声。

何霄继xù

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手上的这一切,你却要从我手里夺走!”

小剑缓步往何霄走去。

何霄道:“你不能杀我。”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

不是因为何霄有什么动作,而是因为有个人从书架后转了出来。那个人不仅转了出来,还径直地走到他和何霄之间。

那个人就这么站着,挡着小剑出剑的方向。

那个人道:“你确实不能杀他,除非你先把我杀了。”

小剑握着剑的手微微抖动着,道:“好久不见,小高。”

此人正是小高。

小高连剑都没有拔,就只是站在小剑前面,一动不动。

小高道:“是好久不见。”

小剑叹道:“给我个不杀他的理由。”

小高脸色有些痛苦。

小高道:“你杀他,就等于杀了我。”

小剑道:“为什么?”

小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越发痛苦。

小剑道:“今日,我必杀他。”

小高道:“那我先死在你面前!”

小剑只觉一腔热血涌上了心头,怒意膨胀到了极点:“你疯了!”

小高咆哮道:“我能怎么办!?那是她最后可以留给我的东西!!”

小高的眼眶泛起了可怕的血丝,几近歇斯底里。

小剑瞳孔猛然缩了缩,竟似想到了什么般,身子微微抖了抖。能让小高如此痛苦的人,只怕没有几个。小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

那个叫天真的姑娘。

小剑这么想着,忽然也有了些痛苦。

他知dào

今日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杀何霄了,只因小高在。

“好,我不杀他。”小剑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句地道。

小高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何霄脸部紧绷的肌肉,也随着这句话松懈了下来。

便也是在何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拳头重重地轰击在他的脸上。

何霄整个脸几乎在那一瞬间变了个形状。

还没有等何霄完全反应过来,腹部传来的巨痛又再让他被迫着弯下腰。紧接着,一个膝盖就这么向着他低垂的头冲撞而起。何霄的身体不受控zhì

地腾空,又再被一个下踏重重踹在书桌上。

书桌轰然碎裂。

小剑冷冷地看着口吐鲜血的何霄,道:“我不杀你,但可以废掉你。”

小剑拔出了剑。

拔出剑的瞬间,何霄怒吼起来:“小高!!”

小高便也拔出了剑。

但是,小高这一剑并没有刺向小剑,反倒是剑尖指向自己的喉咙。

小高大声叫道:“小剑!!”

小剑这一剑再也刺不出去。

小高的剑一向很准。

他知dào

自己的剑速根本就赶不上小剑,断然也无法接下小剑刺出去的一剑。所以他选择把剑指向自己。他无法对小剑下杀手,所以他只能对自己下杀手。

这一着确实很准,小剑的剑硬生生卡住了,再也动不了。

小剑冷冷地看着何霄,冷冷地盯着,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何霄也杀过人,也杀过很多很多的人。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剑速自己的身法几乎可以赶得上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后来,他知dào

自己错了。

现在,他知dào

自己又错了。

就在刚才,小剑的拳头轰击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甚至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

小剑要谁死,那个人必死。

何霄看着目光冰冷的小剑,忽然颤抖起来。是的,畏惧,强烈的畏惧感。

何霄怕了,他真的怕了。

可是忽然间,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能不笑。江湖里最可怕的杀手站在自己面前,却不能杀死自己,这岂不是一件值得让他发笑的事情?

小剑手一晃,剑归鞘,再一动,脚已经踩在了何霄的脸上,把他重重踩在地上。

虽然脸贴在地上,但何霄还是在笑,但是笑意中已经有强烈的痛苦感。

小高垂下剑,握着剑柄的手,已因过于用力而苍白得吓人。

小剑转身离开。

直到小剑走出书房,也都没再看小高一眼。

小剑消失在门外,像是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

小高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收起剑,看着慢慢坐起来的何霄,道:“如果等到那天,你还不把东西交给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东西?是什么东西,竟可以让小高如此痛苦?

何霄看着颓然离开的小高,布满鲜血的脸上,艰难地露出狰狞的笑容。

何霄一字一句地自语:“杀死你们真的是太便宜你们了,我说了,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第五十四章 要女人,还是要朋友?

夜的风在自由行走,夜的星辰在落寞闪烁.

古老的墙壁像是破碎的镜子,倒映着不同的人,不同的视线。

但墙壁始终不是镜子,所以不会倒映。

即使会倒映,人也不会多。只有Lang子小剑一个,只有他独自一人。

黑夜的幽灵悄无声息。

走在街道小巷内,小剑如清风一般行走。但他不自由,一点都不自由。

灯火仿若猛兽的眼睛,从各个方向照射过来。

似乎一时间,小剑无处可逃。

倘若没有了黑暗的角落,便也就没有了幽灵。

枝叶的呼吸声,被冷冷的夜风带过。寒了他的心。他有些恍惚,不知dào

怎么跳动自己的心脏。假如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那他怎么没死?

既然他没死,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心脏在跳动?

小剑隐约间觉得自己有点生不如死。

但也只是这么想一想,他知dào

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因为他的身边还有要被他照顾的人,也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关心他的人。

在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如今就在眼前。

李勇背靠着巷道的泥墙,怀抱着剑,低垂着头看地下,单脚抬起踩上墙。星光洒下,消长的影子延伸了过来。

小剑停下。小剑停下的时候,脚还是踩上了李勇的影子。

李勇便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

李勇道:“你说,小高的选择错了吗?”

小剑看着李勇,叹了口气,道:“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

李勇道:“没有对错,为何叹气?”

耸了耸肩,小剑不答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勇道:“等你。”

小剑道:“你和小高一起来的?”

李勇道:“是。”

小剑道:“你也和小高一样,要阻拦我?”

李勇道:“我不阻拦你,也不帮你。”

小剑道:“哦?”

李勇道:“我是你的朋友,也是小高的朋友。”

小剑道:“那你为何还要等我?”

李勇道:“我在等你,也是在等小高。”

小剑笑道:“很好。”

李勇道:“为什么好?”

小剑道:“我们三个好像很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

李勇笑了笑,道:“现在就是难得的好机会,你说是不是,小高?”

小高从夜色中走出来,道:“确实很好。”

小剑抬起头,望了望星空,又轻声叹了口气。

小高问道:“怎么?”

小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小高道:“为什么不好?”

小剑道:“我只有想喝酒的时候,才会想和你们喝。”

李勇道:“那你现在不想喝酒?”

小剑确实不想。他不仅不想,甚至连继xù

和他们呆在一起的念头都没有。小剑现在就想走。他果然也真的就走了。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有打一声,有些飘忽,有些无声无息。

小剑无声无息的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李勇看着沉默的小高,问道:“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小高沉默了会,随即叹息。

李勇道:“既没有对错,为何还要叹气?”

小高道:“就因为没有对错,所以难以选择,也难以面对。”

李勇道:“很痛苦吧?”

小高道:“和你一样。”

李勇淡然道:“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想做一件事。”

小高问道:“什么事?”

李勇道:“喝酒,很多很多的酒。”

小高道:“我陪你。”

李勇喝酒,有小高陪。小高喝酒,有李勇陪。

那么小剑呢?

小剑不知不觉地就回到了密林内的小木屋前面。

小剑看着小木屋紧闭的木门,突然不敢推开走进去。

他生怕推开门后,发xiàn

慕容姐妹正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们必然是在等他的答案。

他的离开,难道她们会不知dào



不,他相信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知dào

了。

只是她们不敢出声。

有些事情,他们几个明明都很清楚结果,却不能,也不敢去点破。

如果人活着要有些值得期望的事情,那么,这些事情往往都会被埋藏道最后,才一点一点地挖出来,也才被迫去面对。

小剑拿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小木屋门前。

夜风吹在身上,很冷,冷得让人发抖。原本以小剑的功力,这夜风再冷,也断然无法让他有所颤抖。但是,他现在不仅在颤抖,而且抖得还很强烈。

此刻的他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情景。

也许是失望的目光?也许是悲哀?又或许是平淡?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期待?

无论是哪一种,小剑都觉得要命。那种感觉,想必会像是狠狠地刺自己一剑,而且还要用力地搅动一番。他这么想一想,就觉得痛苦。

小剑真的很痛苦。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太傻,太蠢。

他给了慕容姐妹希望的火焰,却又硬生生掐灭了。

如果有个人给了你不该有的希望,然后等到你的期望到达顶峰时,突然把你从顶峰推落。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小剑觉得脚步太沉重,沉重得哪怕只是往木屋的方向挪动一步。

他忽然发xiàn

,自己已经无法走下去了。

他也不知dào

该怎么走下去。

小剑想后退,却也无法后退。

他又岂能就这样离开?

他离开了,最伤心的人是谁?

他只知dào

那人绝不会是他。

进,不是。退,也不是。

小剑茫然了。

空有一身的绝技,空有巅峰的名望,他站在这里,迷茫得找不到出路。

就在这时,小木屋的门忽然轻轻拉开了。

小剑看见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一脸漠然,在看见他的时候,动人的剪水清眸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个女人轻盈地从门口走到小剑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女人拉着小剑转身就往回走。

沉重的脚步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小剑默默地走着,任由她把自己牵着往木屋内走。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叫做慕容燕的女人很特别。就像现在,她仿佛早就知dào

他站在门外般,当她拉开木门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

慕容燕把门关好。

她没有问小剑。她没有问他,是否已经下手杀了该杀的人。

慕容燕似乎早已清楚地意识到,小剑失败了。

也因此,小剑才会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吧。所以,他也才会一进来,就无声无息地坐在桌椅上,保持沉默。后来,他转过视线,望向慕容语珠。

此时的慕容语珠正蜷缩着侧躺在床上。她娇好的身子,正背对着他。

床上没有被子。虽然支起的木窗已经放下,但夜风还是能从竹木的缝隙间传进来。

兴许是有些冷的缘故,慕容语珠缩了缩身子。

小剑看着,目光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

小剑突然有股冲动,想猛然地站起来,冲出木屋,一股劲地冲到慕容府,一剑把何霄刺死在地上,然后疯狂地踩踏他的尸体,把心头的苦闷全部倾泻出来。

但是不行。

小高也会死。小高既然说得出那样的话,就必然能做得出那样的事。

小高是小剑不可或缺的朋友。

女人?朋友?

小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知dào

此时必然非常难看。

任何人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脸色都会像吃东西被噎住一样。

不仅难看,还很吓人。

“冷么,小剑。”柔和的低语自身后响起,温暖的娇躯紧紧贴上小剑的背部。慕容燕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小剑,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分给他。

感受着身后的温暖,小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断然无法想象一个冰山美人,会拥有那么温暖的身体,就像阳光,泼洒在他身上。便是连身上隐晦的阴暗,都要被炽热的光芒挤走。

可是小剑笑不出来。

小剑闭起眼,叹了口气。

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dào

过了到底有多久。

小剑忽然站起来,拉着慕容燕,往木床走去。小剑终于还是和慕容燕,还有慕容语珠同睡在一张床上了。

非常挤。小剑躺在中间,向左右两个方向伸出手臂。两个女人很自觉地把头压在上头,把俏脸往小剑怀里埋去。

慕容语珠的手交织着揪住小剑的衣服。慕容燕的手横过小剑的身体,落在慕容语珠的小蛮腰上。小剑抱着慕容姐妹,睁着眼,看着漆黑的木屋顶。

小剑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慕容姐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上空。

在之前,他还曾想着,是否可以同时占有身边的两个美人。现在,他只想着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们,被她们一个怀抱。

即便他知dào

这样的怀抱,并不是长久的,也不一定安全。

小剑能感觉到身上的衣襟似乎被什么弄湿了,悄无声息的,有种触碰到灵魂的冷意。

这是谁的泪水?

慕容燕的?慕容语珠的?还是两个都有?

亦或者,哭的人其实是被寄以希望的小剑自己?

小剑没有流泪。他只是睁着眼,静静地睁着眼。

这将是无眠的夜。

不管是他,还是对她们。

也不管是对坐在杭州客栈内的小高,还是李勇。

小高拍开酒坛的封口,笑道:“来,喝酒。”

李勇同样举起酒坛,道:“喝酒。”

两**饮一口,哈哈大笑。

小高笑了好一会,忽然就不笑了。

李勇也不笑了,他望着小高,问道:“小高,你是怎么认识小剑的?”

小高的双眼掠过一丝茫然,随即看着李勇,咧嘴一笑:“想知dào

?”

李勇自然想知dào

,他相信很多人也都想知dào



小高灌了一大口酒,重重地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慢悠悠地举起一根手指,道:“我和小剑认识,是因为一个人。”

小高说,他们认识,是因为一个女人。

第五十五章 哺乳男人的女人

小高在很多年前,不叫小高.

他什么都不叫。他没有名字,没有爹娘,没有家。

被那个女人收留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残缺的石墙下,鲜血淋漓的手上抓着肮脏的肉包子。这个肉包子是从一条狗的嘴里抢到的,经过了生死之战。他赢了,代价是差点把自己的小手送给了那条狗。

他相信下次遇见那条狗,他会把它打死而不是赶走。

虽然他还小,但也知dào

少一条狗,就少一个抢饭吃的。

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

他甚至有时候会像一条狗一样蜷缩着睡觉,四肢着地去爬行。

那个女人收留他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教他怎么像正常的孩子那样走路。

他花了整整一年,才真zhèng

地认识到自己是个人,不是条狗。

也许是因为长久爬行的缘故,他的身体显然要比同龄人矮,女人怜悯他,希望他以后长高些,便给他起名叫小高。

女人教会他的第二件事,是怎么去用剑。

女人教他的不是杀人的剑,而是怎么去保护自己。

女人告sù

他,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还曾记得那个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微笑中有着些许纯真。

他也就真的以为剑只是保护自己的兵器。

直到他第一次杀人。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被她收留后的第五个年头。

小高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收留的人。

女人收留的三个孩子里面,他只是其中一个。当然,也是第一个。

另外两个孩子是在小高跟着她的第三个年头才来的。

一个叫王胖,一个叫懒九。

叫王胖是因为他跟随女人的时候,身子很胖,贪吃,仿佛什么时候都吃不饱一样。懒九是因为人太懒,懒得动,懒得干活,但他也要吃饭,而且吃得几乎和王胖一样多。

这样的习性,难怪会被遗弃。

这两个孩子几乎是在同一个月内被女人收留的。

女人也教他们用剑,可惜他们好吃懒做,学不出什么来。

最后,街头卖艺的杂活都交给了女人和小高,至于王胖和懒九,顶多是端着盘子去接一接铜板。

你没看错,是街头卖艺。女人自始自终都是靠着自己卖艺去挣钱。

她也是个孤儿,而且人并不漂亮,没有人愿意让她当丫鬟。太粗重的活,她又干不了,于是只能到练武馆去偷学几招剑法,慢慢的就学了一身剑技,开始街头卖艺的生涯。

没想到这一开始,她就过了近十个年头。

她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然后又有些老去。

她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活,没有人看上她,她也自卑着不敢去看别人。

小高是她第一个收留的孩子,虽然只比她自己小不到十岁,但她视如己出。她非常照顾小高,小高也很依赖她。

懵懂的小高一刻都不想离开她,每次出外卖艺,他都会跟得紧紧的。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会跟上。

年轻气盛的少年性意识启蒙的时候,身体总会控zhì

不住起反应。

第一个年头,他还是条狗的时候,是她给他洗的澡。第二个年头,他站起来了,小一号的他也站起来了,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她也是个姑娘,她也有生理需求。

反复折腾后的几个日夜,他在某一天夜里看见她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

月光投射下来,斑斑驳驳的,她脸上的红晕一层叠一层,双眼迷离。

小高坐起来,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她叹了口气,忽然抱住他,又再松开。

女人站起来走出了废弃的小屋子。

这是他们的家,临时住的地方。因为他们要到各个地方去卖艺。倘若在同一个县城里卖艺久了,会遭到衙差的毒打驱赶。

小高看见女人无缘无故地出去,以为她要离开自己,惊慌之下,他也跟了出去。

然后在月色下,他看见她躲藏在月色难以照耀到的地方,不知dào

在做什么。

小高小心地靠近,听到了她的娇吟声,似乎很难受。他以为她受伤了,冲了过去。

她在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也许她其实有在猜测小高会跟出来,而且很可能正在偷窥自己。这似乎让她很兴奋,但她显然没有想到小高竟然会冲到面前。

她愣住了,脸上似乎出现了难堪的羞涩。

小高看着她,只觉得心头燥热,几近窒息。

只听得她羞涩地叫了他一声,他便脑中一热,便扑了过去。

那夜,他们最后还是没有互相占有彼此。

女人拒绝了他的进入。

那时候的小高还不明白这些是什么,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女人拒绝了他。

他们只是互相用手帮zhù

对方解决需求。

不过,并没有等待太久。

半年后,因为天太冷,他们抱在了一起。小高忍不住,终于在她半拒半迎之下占有了她。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虽然她不美,也没有钱。但是她善良,她温柔。

她让他得到了身子,告sù

他女人的滋味。

她就像是哺育他的人,一步一步在教导他,最后还让他掰开了自己的双腿,让他进入。

“小高,你会不会娶我做你妻子?”

“妻子?是什么?”

“就是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想和我在一起不?”

“想!”

“可我比你大十岁。”

“有关系吗?”

小高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的脸上有种平时看不到的幸福感。

后来,因为王胖和懒九的出现,他们温存的机会越来越少。

这让小高对王胖和懒九有些厌恶,好吃懒做的他们更是让小高不爽。

不过女人跟他说,他是他们的哥哥,必须让下他们。

小高觉得,女人还是太善良,所以才会又收留多两个孩子。

当然,嘴巴多了,吃的也多。

他们卖艺的频率也就越高。

终于,有一天他们惹了大麻烦。小高杀了人,他第一次杀人就让他们陷入了绝路。

其实并不是小高想,而是被迫。

王胖嘴太馋,结果怂恿懒九一起去偷了别人的馒头,还被抓个正着。

小高和她去找王胖和懒九的时候,看见他们正被几个大汉殴打。

虽然小高不喜欢王胖和懒九,但是也见不得人欺负他们。年轻气盛的小高,不顾她的阻拦,一冲动就冲了上去,用手中的剑刺在其中一个大汉的心口。

在那之前,他不知dào

剑可以杀人,现在,他知dào

了。

她带着他们三个大孩子,拼命往城外逃。

他们逃出了城,但是没有逃出愤nù

大汉们的魔爪。

王胖和懒九被硬生生打死,他们死的时候眼睛都要被打凸了出来。

小高逃了。

在她被大汉们压在地上,撕裂身上衣服的时候,小高惊恐地逃了。

他控zhì

不住自己的脚。

她疯狂地挣扎,还大声地叫嚷:“小高,快跑!快跑!”

她的声音是凄惨的,是哽咽的。后来,她的声音非常尖锐,疯狂而绝望。

小高突然间大吼一声,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冲去。

他终于突pò

了胆怯的心理,终于奋不顾身地冲了回去。

可是已经迟了,她被玷污了,被几个大汉压在地上。她已经没有了挣扎。

她死了。在小高还没有冲回来之前,选择了咬舌自尽。

小高虎目欲裂,猩红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小高的剑疯一般地朝大汉们刺去。

但是大汉们不是弱手,而且也带了刀剑。那个时候的小高,根本就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打翻在地上。他不仅被打翻在地上,还被人用脚踩着胸口。

大汉举起了手中的剑,就要往他的脑袋刺下。

剑,刺下了,但是没有刺中他的脑袋。被洞穿的,反而是踩在小高胸口的大汉的喉咙。

听到这里,李勇插嘴道:“小剑出现了。”

小高灌了口酒,道:“对。”顿了顿,苦笑道,“那时候的小剑,还没有成为Lang子。”

所以那时候的小剑,是个杀手。

小高第一次知dào

,原来还有杀手这样的赚钱职业。

小剑把大汉们杀了,便没有再搭理小高。

那时候的小剑,很冷,也很年轻。

小高问他,为什么你可以这样随意去杀人?

小剑反问他:“你想不想杀他们?”

小高道:“我恨不得把他们分尸!”

可是他打不过他们。

小剑冷冷地看着他,道:“不想死,就去杀人。”

——成为杀手,你才能掌握自己的命。

小剑走的时候,小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小高把她和王胖以及懒九埋葬了。从小高重新拿起剑的那时候起,他决定成为一个杀手。成为和小剑一样的杀手——知dào

那个人是小剑,是他后来闯荡江湖时才了解的。

小高看到的最快的一把剑,就是小剑手里的剑。

李勇把手搭在小高肩膀上,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

小高苦涩地猛灌起酒来。

李勇看着,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等到小高放下酒坛的时候,里面已经见底。

小高摇摇晃晃地道:“我不知dào

。”

小高真的不知dào

,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没有问她名字。

那时候,是他不懂。而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知dào



小高笑了笑,笑得很痛苦。

他低声道:“我想叫她梦。”

就像梦一样。

忽然间就醒了。醒来后,就都忘记。

小高又道:“你说,我是不是挺可悲的?”

李勇诧异地看着小高。

小高道:“我深爱的两个女人,都死了,而且都是因为我的无能,保护不了她们。”

他喃喃着说,她们一个叫梦,一个叫天真。

小高喃喃着说话的时候,倒在了桌子上,酒坛颓然摔落,破碎成十几片。

酒香,酒意。人醉了,心也碎了。

李勇看着喝醉酒的小高,一动不动地坐着。

一直坐着,直到天亮。

第五十六章 过去了的时代

小高醒来的时候,李勇还坐在对面.

他抬头时,看见李勇拿起酒坛喝了口。

李勇的手有些虚浮,脸色不太好kàn

。熬了夜的人都这样,不仅眼睛不舒服,还有些虚脱感。更何况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坐姿,更何况还喝了酒,更何况还喝了不少酒。

你要是让一个喝了不少酒的人保持坐姿坐上一夜,那真的是要比任何时候都难熬。

所以小高醒来看到李勇的神色后,叹了口气。

他连叹气的样子都是醉醺醺的。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心都是醉的。

醉醺醺的小高,说着醉醺醺的话。

小高问道:“下次是我坐着了?”

李勇放下酒坛,笑道:“对。”

一个人醉了,另一个人就不能醉。

现在的他们已经和以前不一样,现在他们的项上人头更值钱。

要杀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们,还不能死,也还不想死。

醉醺醺的小高晃悠着站了起来。

喝完了酒,自然便要走,所以即使小高晃悠悠的样子,也还是要走。

李勇放下酒钱,站起来道:“没事吧?”

小高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能有什么事?只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小高笑的样子,有些苦涩和难受。兴许,是宿醉的缘故。

李勇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搭上小高的肩膀。

两个人往小店外走。

已是清晨,光芒划破天际。又因是清晨,洒下来的阳光还有些冷。

街上的行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

有赶早卖菜的小贩,也有匆匆赶路的书生,还有拎着小竹篮的婀娜多姿的姑娘。

这姑娘显然是赶着去买些菜或者早点的,她走路虽然很急,但是苗条的身材看着很惹眼。该丰满的地方,挺丰满。她望向小高和李勇的丹凤眼,流露出一丝妩媚和娇羞。

李勇多望了她一眼。

姑娘似乎被这一眼看得羞涩了,抬起纤纤玉手微微遮挡住清秀的脸蛋。

裸露出来的小手臂,晶莹而红嫩的肌肤,甚是诱人。

当姑娘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仿佛还传来了一股清香味。

姑娘走了过去。

姑娘走过去后,李勇突然向前快步迈了出去,连带着身边的小高也晃荡着向前踏了出去。只因身后的一把匕首,只因身后突然冒出来的要命的匕首。

这把匕首来自姑娘的小竹篮。小竹篮原本盖着块白色的棉布,现在这块棉布已掉落在地上。姑娘握着这把匕首,快而猛地朝李勇的后背扑了过去。

此时的李勇已经快步踏前,拉开了两步距离,但姑娘的匕首紧随其后。

一把剑便是在这个时候从李勇的胁下紧贴着衣服刺了出来。

这把刺出来的剑,剑尖带着闪耀的光芒。

这把闪耀着光芒的剑一下子没入了姑娘的心口,姑娘的匕首还停在距离李勇背部几个匕身的位置。姑娘带着惊恐和不甘,嘴角溢出鲜血,缓缓跪倒。

虽然李玉儿是个刚入道的杀手,但她接过的委托不少。她接下刺杀李勇这个任务的时候,已跟着李勇有好一段时间。对于李勇的作息以及习惯都有一定的了解,她自然也知dào

最近他和小高在一起。

小高是个高手。李玉儿即使再自持武功强硬,也断然不敢同时面对两个高手。

事实上,她曾经试过一夜之间连续击杀几名武功高强的目标,使用手段层出不穷,甚至用上了酒色,用自己美貌和动人的胴体,在目标的欲望中寻得了下手的机会。

其实,她昨夜就已经在这附近,一直观察着李勇和小高,一直等着机会。

小高喝醉酒趴伏在桌子上的时候,李玉儿并不觉得是个机会。

因为李勇还很清醒,而且往往这个时候,李勇的警惕心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所以李玉儿等,耐心地等。她知dào

,只有小高醒来,李勇才会放下警惕。再厉害的人,持续一夜的精神紧张,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异常疲惫。这一点,她亲身试过。

她也没有想错,这个时候的李勇确实异常疲惫,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

但作为一名杀手,李玉儿姑娘确实还是多了几份稚嫩。

李勇在多看李玉儿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她是杀手。一个还没买到菜的姑娘,为何会在小竹篮上放一块白布?更何况当他看她一眼的时候,她的手明显在抖动。她虽然故作羞涩用手挡住了脸蛋,但是一掠而过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杀意和兴奋。

只有刚出道不久的杀手会如此。

当察觉到身后有一丝异动的时候,李勇快速地往前踏了出去。

但是,拔剑的人却是小高。就在李勇踏出去的同时,小高也跟着踏了出去。他不仅踏了出去,还随手就把李勇的剑拔出来,毫不犹豫地向后方反刺而出。

李玉儿姑娘就这么死在了一个醉醺醺的小高的剑下。

李勇没有理会身后死去的姑娘,随手从小高手中取回剑,甩了几下,落回剑鞘中,然后看着醉醺醺站着的小高,叹了口气。

小高睁着迷糊的醉眼,问道:“你叹什么气?”

李勇伸手指着死去的姑娘,道:“可怜她。”

小高道:“可怜她什么?”

李勇道:“可怜她不知dào

,你喝醉酒后依然可以杀人,出剑一样很准。”

小高一怔,随即摇头,道:“喝醉酒后我确实还可以杀人,但出剑已不准。”

李勇笑道:“既不准,为何还能杀她?”

小高道:“我想刺她的喉咙,却中了她的心口。”

李勇默然。

小高又道:“你不该相信喝醉酒的我,如果我刺不死她,那可能死的就是你。”

李勇闻言,笑道:“我现在没死。即使再来一次,我也相信自己死不了。”

小高一拳头打在李勇的肩膀上,咧嘴笑了笑。

他笑了笑,忽然叹起气来。

李勇问道:“怎么?”

小高摇晃着往前走,扫了一眼发xiàn

这边异状后大呼小叫着惶恐逃跑的人们,双眼露出些许疑惑。也许他在想,在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想要他们命的人?

小高不知dào

,他只是恍惚着踉跄地往前走。

李勇跟上,又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小高望了李勇一眼,道:“你说,我们究竟是沦落到什么程度了?”

李勇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确实,连这样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杀手都敢接近他们,刺杀他们。可见他们在杀手圈子里面的位置,似乎已经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小高喃喃着道:“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小高说,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

听到小高喃喃的这么一句话,李勇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涩涩的苦味,苦到了心里,也苦到了嘴巴。李勇不知dào

该怎么接上小高的这句话。

因为即使他不想承认,却很清楚,清楚这个就是事实。

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过去了。

他们潇洒闯荡江湖的时代,他们锋芒毕露的几个年华,真的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江湖,小高已经不再是别人一提就会敬畏的小高,李勇也不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绝杀”。甚至在这个时候,李勇才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称号。李勇记得这个称号的时候,顿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陌生,陌生中隐约又有些熟悉。

李勇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名号。

“你说的对。”李勇苦涩地道,“都过去了。”

小高没再出声。李勇也没再出声。

他们两人默契地同时往前走着,微微低垂着头。迈出去的脚步,却是有些恍然。

也许他们都在想着——他们的时代是过去了,那么Lang子小剑的呢?

小剑的时代,是否也已经过去?江湖第一快剑手,是否也终将会成为过去?

小剑不知dào

属于他的时代是否还在,却知dào

属于他的时间还在,属于他的女人也还在。就在小木屋里,就在这里,这里有两个女人,陪着他坐在简陋的桌子边。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剑,还有已经干涸的灯烛残骸。

慕容燕看着小剑,慕容语珠也在看着小剑。

而小剑,却是在看着桌上干涸的灯烛。

当他们从床上坐起来,才发xiàn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了一个无眠的夜。

红肿的眼睛,明显的黑眼圈。

他们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

小剑觉得这样一直坐在木床上不是办法,觉得不太好,所以他说:“我们别坐在床上了。”

于是他们坐在了桌边,还是一样的方位,还是一样的气氛。

小剑有些尴尬,不敢望眼前的两大美人。

慕容燕漠然道:“小剑。”

小剑抬起头,望向慕容燕,露出疑惑的神色。

慕容语珠望向慕容燕的神色,也带着些许疑惑。

慕容燕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剑扬了扬眉,笑道:“你说便是。”

慕容燕道:“你先答yīng

我。”

小剑道:“好,我都答yīng

你。”

慕容燕漠然的脸上微微流露出笑意,道:“我想你娶语珠。”

小剑和慕容语珠神色俱是一变。

慕容燕轻声道:“我想你把语珠和我,都娶了。”

小剑的瞳孔微微收缩。

慕容语珠拍案而起,浑身颤抖地盯着另外两个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同!意!”

第五十七章 失贞节,不失尊严!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慕容语珠是这么说的,带着怒意.

慕容燕没有理会慕容语珠,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剑。

小剑呢?小剑也没有理会慕容语珠,他只是看着慕容燕,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小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莫名的恍然。

慕容燕道:“我想,这是你最应该做的。”

小剑想了想,问道:“未免有点儿戏了?”

慕容燕道:“我们的爹娘都已经死了。而我,是语珠的姐姐。”

慕容语珠插嘴道:“即使你是我姐姐,也不能插手我的婚事!更何况我已经把他休了!”

慕容燕似乎没有听见般,又道:“就我们三个,退出江湖,永远不再过问江湖世事。”

小剑沉默了片刻,道:“这只是我们三个人的婚事,不会被他人所知?”

慕容燕道:“不会。”

小剑苦笑了下。

慕容燕问道:“怎么?”

小剑摇了摇头,道:“只是委屈了你们。”

慕容燕道:“不会,我相信语珠也会乐意的。”

慕容语珠怒道:“我根本就没同意啊!!”

小剑看着慕容燕,道:“什么时候?”

慕容燕道:“越快越好。”

小剑道:“现在如何?”

慕容燕道:“好。”

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的慕容语珠听着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大怒之下奋力一抬手,差点就掀翻了桌子。她没有成功掀翻桌子是因为慕容燕有意无意地把手放上了桌子,运劲抵消了。

慕容语珠怒瞪向慕容燕,道:“你——”

慕容燕轻声道:“我做大,你做小。”

慕容语珠一愣,小剑也是一愣,显然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明白慕容燕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聪明伶俐的慕容语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姐姐说的是同嫁给小剑之后的事。

慕容燕的意思是自己为正室,而作为妹妹的她则是偏房。

慕容语珠反应过来后,立kè

叫起来:“不行,我做大,你做小!”

慕容燕轻声道:“我是你姐姐。”

慕容语珠道:“我之前就已经是他的妻子!我应该做大!”

慕容燕道:“你现在不是,你现在只是我妹妹。”

慕容语珠道:“你连这个都要和我抢?!”

慕容燕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强硬的神色,她一字一句地道:“唯独这个不行!”

慕容语珠叫道:“我不同意——不对!我根本就没答yīng

你们这亲事!!”

慕容燕道:“我是姐姐,你必须听我的!”

慕容语珠叫道:“不可能!”

慕容燕道:“你不仅要嫁给他,还要跟我们走!你不能够回慕容府!”

慕容语珠猛然双手拍打在桌子上,尖叫起来:“慕!容!燕!你够了!!”

语气陡然间变了,连脸色都变了。

慕容语珠涨红着脸,带着怒意和恨意看着慕容燕,道:“慕容燕你真的够了!别再自欺欺人了!!胡闹!!儿戏!!你玩够了没有?!”

小剑皱起眉头,道:“语珠,别这样和你姐姐说话!”

慕容语珠伸手指向小剑,怒叫道:“你别插嘴!这是我和她的事!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慕容燕道:“语珠——”

“你听着!”慕容语珠转而指向慕容燕,叫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嫁给他!嫁给杀父仇人?!你不要脸,我可不会跟着你不要脸!!”

慕容燕漠然的脸上浮现一抹异样的颜色,身体微微颤抖。

小剑没有出声。即使他想阻止,也不知dào

该怎么阻止。

因为他本就是罪魁祸首。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就是他,Lang子小剑。

看着慕容姐妹,他的心头像针扎一般痛苦。

慕容语珠怒视着慕容燕,道:“别忘了,你现在还是秦家的夫人!你好好kàn

清楚你的身份!!你知不知dào

现在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你知不知dào

你在秦家的眼里是什么?!慕容燕,你醒醒吧!!”

慕容语珠的话像是一把剑,锋利尖锐,把慕容燕刺得遍体鳞伤。

慕容语珠所说的,小剑和慕容燕都很清楚。其实到了现在,江湖里还有谁是不知dào

“杭州慕容洛阳秦”的这等丑事?

只是他们不想去知dào

,只是他们不想去面对。

慕容燕轻叹口气,道:“我不介yì

。”

慕容燕确实不介yì

。她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固执。慕容燕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在这条路上一根筋的女人。

但她,确实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因为她聪明,所以她选择在这条路上一根筋走下去。这样的选择,反而就是最好的,最决绝。

“是,你是不介yì

,但我介yì

!!”慕容语珠尖叫道,“我非常介yì

!!”

慕容语珠没有等小剑和慕容燕反应,又接着说出让他们痛苦的话——“对,我是被侮辱了!但不代表我需yào

你们同情!!”慕容语珠的眼泪盈眶着就要落下,“你们做这么多不就是想我好过点?!我告sù

你们,我一点都不好过!!”

“你们的同情,难道就不是对我的侮辱?!”

“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现在你们到底想怎样?!”

慕容语珠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你们怎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她,让她自生自灭就好。

慕容语珠喘着气,香肩不断随着傲挺的酥胸起伏。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很清楚,即使她不主动过来找他们,他们也还是会继xù

去找她。

特别,是她的姐姐慕容燕。

慕容燕出现在西湖边,出现在她眼前,就是最好的证明。

慕容燕和她之间的感觉,远比她们自己想像的要更紧密。

慕容语珠受够了。

她不想再去承shòu更多的疯狂。

她已经没有勇气去承shòu!

“Lang子小剑,我只问你一句。”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我,还是要她!?”

——你选择我,还是选择她?

——只有一个选择!

慕容语珠的语气很绝情,她话里的内容更绝情。

这是烂罐子破摔?

小剑的脸色很不好kàn



慕容燕的脸色更不好kàn

。她微咬的下唇,已因失血而泛白,甚至有些微微发紫。

三人对峙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小剑站起来,缓缓走近慕容语珠,伸手为她擦拭掉泪水。

虽然他不知dào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他还是知dào

要为慕容语珠擦眼泪。

你说他对慕容语珠真的没有感觉吗?

你说他不爱她?

不尽然。或许并没有对慕容燕的多,但是,也在乎。

这让他怎么回答?

慕容语珠看着沉默的小剑,忽然笑了起来。

她一把拨开小剑的手,冷笑道:“行了,都醒醒吧!别再做梦了!”

慕容语珠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慕容燕急声道。

“去哪?我还能去哪?”慕容语珠停住身形,微微侧转俏脸,冷笑道,“我当然是要回去慕容府了,那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简直是丢了我的身份!!”

“你还要回去?”小剑沉声问道。他问的时候,眼睛看着地上,地上有很多尘土。

“对,我不仅要回去,还要嫁人!”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嫁给何霄!嫁给那个王八蛋!!”

小剑的瞳孔猛烈地收缩起来。

“不准回去!”慕容燕一个纵身,跃到慕容语珠面前,伸手阻拦她前进的方向。

慕容燕紧紧盯着慕容语珠的双眼,斩钉截铁地道,“语珠,我不准你回去!”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姐姐!”

慕容语珠怒道:“这样的你算什么姐姐?!”

慕容燕大声道:“为什么不算!”

慕容语珠尖叫道:“那你把小剑让给我啊!为什么不把他让给我!?为什么不好好去当你的秦夫人!?为什么!?”

慕容燕神色一滞,一时间竟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慕容语珠冷笑一声,拨开她的手就要往门外走。

“语珠!不准走!”慕容燕一个错身,再次拦住了慕容语珠。

“够了!慕容燕!你给我滚开!”慕容语珠愤nù

地伸手指向慕容燕,尖叫,“你也别在我面前充当什么姐姐了!你和你娘是什么样的人,谁知dào

!?病死那年,府里的人就已经在怀疑她招惹了别的男人,才惹来的怪病!如果不是爹一直坚信,她的大夫人身份根本就不能留下来,你也就根本不是慕容府的大小姐!!”

慕容燕身形剧震,瞳孔投射出骇然的神情。

小剑望向慕容姐妹,脸部的肌肉微微抖动起来。一种不好的预兆,从心头涌起。

“慕容语珠。”慕容燕沉默了一会,漠然地看着喘息不已的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道,“你敢说一遍?”

慕容语珠死死地盯着慕容燕,素手握拳,道:“你不配做我的姐姐!你!不!配!!”

“啪!!”

慕容燕一抬手,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慕容语珠的脸上。

慕容语珠捂着脸,似早已料到慕容燕会给自己一巴掌,她冷冷地笑道:“好,打得好,慕容燕,我告sù

你,从今以后我们不相往来!”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慕容语珠冲出了小木屋,头也不回。

“语珠!”小剑冲出几步,想要追上去,却发xiàn

慕容燕瘫软地坐倒在地上。

小剑心头一惊,快速地抱住慕容燕,急声问道:“燕,没事吧!”

慕容燕全身都在颤抖,嘴角也在颤抖。

她颤抖地对小剑说:“带我走,小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小剑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凉,心头顿时刺疼起来。

“好,我们走。”小剑轻声道,“我们到荒漠去。”

“荒漠?”慕容燕喃喃开口。

“对,到荒漠去。那里,应该可以说有我的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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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男人的欲望

慕容语珠在跑,在疯狂地跑.

没有雨,只有阳光,只有温暖的无处不在的光芒。

可慕容语珠奔跑的样子就像是在躲避狂风暴雨。她在努力地躲避,但她躲不了。

因为在下雨的不是老天爷,因为在下雨的是她的心。

稀里哗啦,稀里哗啦,没有一丝停息的感觉。

疯狂地跑,疯狂地跑!

摔倒了,再跑!

身上沾满了枯枝残叶也没有任何关系!

身上粘着了沙土也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语珠在放肆地跑,放肆地笑,放肆地哭!

她终于绝望了。

她终于等到了慕容燕的那一巴掌。

终于等到了!

慕容语珠一个踉跄扑倒在密林的地上,眼泪疯一样溢出,脸上仅有的些许淡淡的妆已经化开,有些脏兮兮,有些可怕。

慕容语珠的眼神更可怕。

她已经彻底绝望。

一个绝望的人,她的眼神往往是最可怕的。没有任何的神采,没有任何的光泽,就像死人的眼睛一样。

死人的眼睛怎么会不可怕呢?

慕容语珠爬起来,把脸上的眼泪和化开的淡妆擦去,带着绝望的眼神,一步一步地往杭州城内走去。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彻底和慕容燕决裂的决定。

她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巴掌。她不顾一切把陈年旧事提起来,就是为了彻底激怒慕容燕,让她给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最后的希望打掉。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把慕容燕和小剑放下。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想去提及慕容燕的过去,并不想提及慕容燕的娘的事情,可是她怕,她怕自己一个不坚定,跟着他们走。

她根本就不能够走。

可是短短的甚至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从慕容燕和小剑的身上,感受到了幸福感。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曾感受的。

她的意志在摇摆。她知dào

如果不下一副猛药,自己真的会离不开他们。

小剑深夜出去的时候,她根本就没睡。她知dào

慕容燕也没有睡。

她们都在期待,期待小剑能突然终结这一切。

可是,小剑失败了。

所以她必须得走。

再不走,她就无法再走。一切,也都会无法挽救。

慕容语珠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杭州城闹市内,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回慕容府的路。

正自茫然地行走,几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前面,阻拦了她的前进。

慕容语珠定睛一看,却是杭州城内的恶霸李三少。

杭州内的李家,也是官府都有些忌惮的存zài

。虽然比不得慕容世家,但在杭州,也是难惹的。

李三少自恃自家的威慑力,带着家里的打手四处行凶。有时,他会找街上小贩的麻烦,收点钱。给钱的还好,不给钱的他会带人找上小贩的家,直接抢钱,有女人的直接把女人带走,如果小贩不拿钱赎回,女人就会一直在他的手下受到折磨。

折磨女人的手段,对李三少这等恶霸来说,只会多,不会少。

往往小贩去换回自己女人的时候,女人已经受尽屈辱,含泪欲绝。

一般小贩这时候只有两种选择,忍气吞声,牢记教xùn

。又或者悲痛之下,不顾一切去状告李家,告到衙门去。可他们不知dào

,那个时候的县令还在和李家家主喝茶呢。

事情不了了之还好,可怜一点的,小贩会被官府定罪,抓进牢里去,下半辈子也就不用想了。

久而久之,小贩们只能选择默默承shòu李三少的欺压。这一切,也都助长了李三少嚣张的气焰,魔爪直接伸向了黄花闺女的身上。

在这之前,不知dào

有多少姑娘的幸福,毁在了他手中。

如今,慕容府已经没有以前的强势,慕容绝天的死,让它声望直线下降,沦落到难以想象的低度。

这也就造成一种错觉,似乎慕容府已经可以任人欺负似的。

李三少就是这么认为的,一直没有受到抵制的他目中无人,终于把主意打到了慕容府的女人身上来。

只是,慕容府内依然不是他敢闯入的地方,所以他每次都只能悻悻扫一眼慕容府的牌匾,然后带人离开。

然而现在不同,他没想到慕容语珠竟然会单独出现在这里,而且一身狼狈。

狼狈的女人似乎看起来更有诱惑力,这让李三少这个恶霸色胆陡起,如同兽欲需yào

得到纵放一样。

“慕容二小姐,这么巧啊。”李三少yin笑着堵住慕容语珠的去路,道,“听说你把你夫婿休了?不如考lǜ

下我,如何?”

慕容语珠看着眼前丑陋的男人,打心底里冒出厌恶感。这种满脑子兽欲的男人,她见得太多。

所以她直接就出手了。

所以慕容语珠三两下把围在周围的男人放倒,然后一手擒住了李三少的脖子,紧紧握住。

李三少圆瞪着眼,脸涨得通红,双手紧抓住慕容语珠的手,却发xiàn

掰不开。

这个时候,李三少认识到自己有一点错了。他错在以为慕容语珠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不想,在她眼里,他们才是真zhèng

的弱者。

李三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慕容语珠是怎么踢脚,怎么出掌的,他带来的人就已经全部倒下。

他,也被抓住了脖子。

死亡的窒息感让他惊恐,他挣扎着,想要用语言去威胁慕容语珠,却发xiàn

握着自己脖子的劲道是如此大,连一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用双眼去求饶,去恳请慕容语珠放过他。

可惜他不知dào

,他不只选错了人,还选错了时间。

慕容语珠不是一个好杀之人,相反,其实大多时候她很心软。

天真死时,她恨不得把没有保护好天真的小高杀死,但当何霄踩着小高,而小高恳求着再见天真一面时,她心软了,甚至主动出声,想让小高再看天真一眼。

可今时不同,大大的不同。

慕容语珠已经彻底绝望了,对生活已经不再报任何希望。绝望的人,做事情还需yào

介yì

什么?

杀人?她也会。

慕容语珠紧掐着李三少的脖子,心头有股怨气和戾气。

如果世上没有这些丑陋的男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女人。

慕容语珠就这样看着李三少挣扎,然后窒息死去。

慕容语珠铁青着脸松开死去的李三少,没有理会街上露出惊骇目光的老百姓们,继xù

往慕容府方向走。

回到慕容府的时候,慕容语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内的何霄。

何霄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目光盯着走进来的女人。

慕容语珠走到何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对峙了一会,何霄道:“我还以为你真不回来了。”

慕容语珠闻言,冷冷一笑,道:“你放心,我做鬼都会回来!”

何霄冷声道:“即使你真的走了,我也不会把三夫人和慕容风怎么样。”

慕容语珠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句话不是谎言!”

何霄道:“你倒是挺了解我。”

慕容语珠道:“我爹真是瞎了眼!”

何霄道:“确实瞎了眼,否则也不会死在自己的女婿手下。”

慕容语珠脸部微微扭曲了下,冷声道:“你真让人恶心!”

何霄笑道:“你觉得是,那便是。不过再恶心,你也还是要嫁给我。”

慕容语珠瞳孔微微收缩,握了握拳头,道:“对,我确实要嫁给你,所以我回来了!”

何霄道:“哦?”

慕容语珠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直到成为你的妻子!”

何霄神色微微一变,道:“你想通了?”

慕容语珠道:“想通了。”

何霄道:“该给Lang子的,已经给了?”何霄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太好kàn

。从他的双眼中,能清晰地看到妒忌的焰火。因为何霄知dào

,如果慕容语珠把身子交给Lang子小剑,那就是身心都给,而不像他,只是掠夺了她的身子。

慕容语珠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有一个男人!”

何霄眉头一挑,竟似有些意料之外的欣喜。

何霄还没有开口,慕容语珠又道:“但就在刚才,却有个人想要成为我的第二个男人。”

何霄脸色一凝,道:“谁?”

慕容语珠道:“李三少。”

何霄冷声道:“他死定了。”

慕容语珠道:“他已经死了,我杀了他。”

何霄道:“很好。”

慕容语珠道:“一点都不好,李家会报官,看到我动手的人太多。”

何霄道:“你回房里吧。今夜之后,杭州不会再有李家的存zài

,县令也不会接这个案子。”

何霄的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

慕容语珠没有停留,转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今夜——”何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唯独今夜不行,就让我一个人。”慕容语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声音很冷。

慕容语珠回到房间里,就紧紧地扣紧了房门。

她扫视着属于自己的房间,看着崭新的一套桌椅,双眼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可是紧接着,她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念头。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李三少死之前的嘴脸,想到他求饶的目光,想到他怨恨的目光,想到他垂死挣扎的目光,她突然想吐。

慕容语珠冲到房间角落,就这么呕吐起来。

第五十九章 秦霸的病态棋子

有时候,一些丑陋的嘴脸是要狠狠扇几记耳光,一些罪恶的行径和情况需yào

抹杀。

好比李家,在杭州城内为非作歹,糟蹋了不少姑娘,践踏人性尊严,这样的人没有谁会不想把他杀个上百次。但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官府都还站在他们那边。

如果连老百姓的父母官都不能为老百姓做主,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如果县令不作为,朝廷还要县令做什么?

但天高皇帝远,即使皇帝和朝廷大臣想治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手遮天的事情,对官府来说,反倒不难!

难的是老百姓,苦的也是老百姓!既然这么苦,还交什么地税?!

可是老百姓们都只能私下嘴里说说,心里想想,要真宣扬开来,等着他们的不是别的,而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死罪。“公道”在官府嘴里,给你定个叛逆的罪行,你就只能含冤而死。

可想而知,如果各地的官府都是这般阴暗,那将会有多少冤死的人,将会有多少流离失所的人,将会有多少含恨而活的人?

所以也就有了杀手!

杀手很多时候根本就是因为扭曲的生活,扭曲的心理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而这种扭曲的阴暗,或直接或间接的就是来自官府所谓的“公道”和不作为!!

李家用权势用钱财堵死了官府的嘴,老百姓敢反抗?

另一方面,李家只是杭州一个城镇内的土豪,在江湖里也算不了什么,根本上不得台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强dà

势力组织去扫一眼这个蝼蚁,因此也就造成了这样左右无人管的情况。

慕容世家在之前,无论是在杭州还是在江湖内,都是赫赫有名的存zài



却也正因为名望,慕容绝天不会理会李家,他也没有时间去理会李家。更何况,李家对慕容世家也是一直卑躬屈膝,百般讨好,慕容绝天也不能硬是出面。这一点,倒是李家家主的聪明之处。

别人把红脸贴了过来,你总不能冷不丁泼一盆冷水吧?

慕容绝天断然是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他的目标在武林,在江湖。对于慕容绝天这种大人物来说,他不屑于理会这些事情,而且如果出手了,会把自己的身份降低,把慕容世家的地位拉低。

只可惜,慕容绝天这个大人物,最终还是死在了浪子的手上,再大的野心也已经不复存zài



慕容世家不再理会李家的行经或,久而久之,李家猖狂了。

甚至到了如今,李家已经准bèi

借着落魄的慕容世家作为垫脚石,把自己撑上台面。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李家也已经有了不少积蓄,请来了不少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大大增强了自己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李家觉得自己的时代来了。

属于李家的时代来了,李家将会从此而崛起,占领杭州,成为新的慕容府!

李家家主确实已经满打满算,想得很好,也准bèi

的很好。但是他算漏了一点,而且是致命的一点。就好象李三少会低估慕容语珠的武功一样,李家家主也低估了慕容府的实力。或者说,是大大高估了李家的实力。

要知dào

,大象再虚弱,也还是可以一脚板就能轻易地把蝼蚁踩死。

对慕容府来说,李家确实就真的只是一只蝼蚁,特别是对现在的慕容府掌控者来说。

现在的掌控者不是慕容绝天,而是何霄。

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何霄做法更绝,更狠。

何霄已经下了死命令,他的人,会在一夜之间彻底把李家抹杀,从此消失。

何霄下了这个命令后,就独自一人在慕容绝天经常呆着的茶卧室静坐,慢悠悠地品茶。

何霄对现在的情况还是比较满yì

的。

名,权,女人,都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慕容府被自己牢牢控zhì

,总有一天会再恢复到颠峰状态。慕容绝天的身法,是独步天下的身法,他已经学到,而且会慢慢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再加上他的快剑,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慕容绝天。

“秦霸。”何霄慢慢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随即自言自语,“足足十年,我总算是完成你交托给我的任务了。”

秦霸!

何霄赫然是秦霸安插在慕容绝天身边的棋子!而且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安插下的!

十年前的何霄,那时候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而这么个少年,竟然是秦霸特意安排接近慕容绝天的人!

慕容绝天竟然不知dào

一个想要夺取自己性命的人,在身边呆了足足十年!从一个被救回来的可怜孤儿,变成左膀右臂,再到如今,掌控了慕容府。

秦霸十年前给何霄定下的目标,也正是刺杀慕容绝天,控zhì

慕容府!

何霄嘴角带着笑意。

他不能不笑,虽然是秦霸教了他不少东西,安排他入局也是秦霸一手操作。

但是等他正式跟在慕容绝天身边后,一切都全都是他自己再布局,精心,细心,耐心,下棋者该有的,他应有尽有。

他很谨慎,也很执着,甚至让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心思去辅助慕容绝天。如果不是每天夜里入睡前,他反复告sù

自己最初的目的,或许他已经背叛秦霸,反投靠慕容绝天。

因为跟在慕容绝天身边这么久,何霄知dào

慕容绝天的心思绝不简单,至少,不会比秦霸差。何霄知dào

,这是两个枭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聪明地选择了全心全意去投入,甚至让自己几近迷乱了思绪,何霄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慕容绝天察觉。

慕容绝天只要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便一定会致他于死地。

所以何霄觉得,自己其实也还算是个聪明的人。

但聪明的人,往往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人一糊涂,就会出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何霄断然没有想到这一盘由自己布置的棋局,竟然会横出两枚致命的棋子。

第一枚,是慕容语珠。

就在何霄进入慕容府第三个年头,就在那一年的某个夜晚,偶然路过的他透过一丝缝隙,看见了在沐浴的慕容语珠。七年前的慕容语珠,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从浴盆里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对着这一丝缝隙。

白雾水汽升腾而起,她粉嫩雪白的肌肤,晶莹透彻,水珠自皎洁的身上滑落,划过已具规模的乳峰,然后至于青涩的黑色密林。慕容语珠伸个懒腰,从木质大浴盆里迈了出去,诱人的大腿,充满灵动的娇躯,带着强烈的冲击力。

这一幕被何霄看在眼里,整个人一下子就呆滞了。

已经忘了那时候他是怎么挪开脚步,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的。

他只记得当他回到房间后,他克制不住地用手带给了自己第一次欲望的纵放。

从那天之后,他察觉自己迷恋上慕容语珠。

但是他努力控zhì

住了私欲,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冷静,就像平时一样。因为慕容绝天需yào

的,就是冷静的人,冷静判断事情的人。

何霄虽然很努力控zhì

,但他依然会偶尔忍不住寻找机会去偷窥慕容语珠沐浴。

他发xiàn

自己已经对这种无耻的行为热衷了起来。

他发xiàn

自己对慕容语珠已经陷入一种近似病态的爱恋。

即使那时候慕容语珠的姐姐慕容燕,似乎更具有吸引人,身材也更饱满,但何霄不知dào

为什么,就只想看慕容语珠,亦无论是有没穿着衣服的她。

时间久了,何霄觉得自己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因为他发xiàn

自己总会时不时想要在慕容语珠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慕容语珠去逐渐了解自己。他就像个求爱的人,去笨拙地展示自己。

可是这并不好,一点都不好。特别是他知dào

慕容绝天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后来,何霄想到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三年前,他找到了天真。

原本他只是想随便找个女人,然后缓解一下自己的欲望。

但没有想到,面对纯洁无邪的天真,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欲念,反倒觉得看着天真,可以让自己慢慢冷却发热的脑袋。

也许是因为他只在乎慕容语珠。

也许是因为天真的无邪,连他都不愿意去涉渎。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都已经成了定局。

就在慕容绝天死去不久的某个晚上,他当着慕容语珠的面,用剑把二夫人,也就是慕容语珠的亲娘,刺死在地上。然后他把满脸恐惧的慕容语珠压倒在地上,撕破了她的衣服,在她的眼泪和尖叫声中占有了她,在她疯狂的挣扎中成为了她的第一个男人。

那一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可是何霄并不满足。

因为他爱慕容语珠,而且爱得很深,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去占有她,把她牢牢紧锁在身边!他要慕容语珠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这一切的建立,本应该是她的心也在他的身上!

但何霄没有料到,另外一枚棋子的出现,却是差点让他这一盘棋变成废棋!

那另外一枚棋子,就是浪子小剑!

慕容语珠的心,被浪子小剑掠夺。

慕容绝天,死在浪子小剑的快剑之下。一把比何霄的剑还要快上几分的剑,一把难以想象的剑!

最为可怕的,浪子小剑还有第二把剑,第二把谁都无法看清的剑!

何霄一想到这里,整个人突然就癫狂了起来。

说不出来是愤nù

还是惊惧,他突然就把眼前的茶桌茶杯全部掀翻,身边的一切顷刻间全部毁坏在他的发泄之下。

“人来!!”

何霄咆哮的声音几乎冲出了屋顶。

几道身影快速地出现在门口。

“浪子现在人在哪?!”

“回大人,浪子已经离开杭州!”

何霄瞳孔微微一缩,冷笑道:“哦?终于舍得离开了?很好,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传令下去!”

何霄大手一挥,冷冷地道:“浪子小剑,杀!无!赦!”

嘴角的笑容,此时在何霄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

第六十章 男人的情谊

很多时候,即使男人的身边有心爱的女人,心里也会落寞.

不是说身边的女人不好,也不是说女人没有让男人快乐。但总有些时候,有些心绪不是女人能够帮忙调整的。女人也不用纠结这一点,也不用真的以为任何时候要是男人突然沉默了突然落寞了,就是她的错。其实并不是的。

女人有她的重yào

位置,但不是所有位置都需yào

她存zài



有时候,女人毕竟是女人,不能真zhèng

明白一个男人某一时刻的想法。

男人在突然沉默和落寞的时候,女人最好只需yào

避让或者保持沉默在旁边。

男人这个时候会想喝酒,会想有人陪他喝酒。

女人不行。

不是说女人不能喝,而是女人陪喝酒,也始终是女人。

男人和男人喝酒,及男人和女人喝酒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点,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秦风现在就想喝酒,不想一个人喝,却也不想和雅淑喝。他知dào

喝酒其实对身体不好,所以他不希望雅淑喝,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怀有身孕。

虽然雅淑不能碰酒,但她可以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

至少,当自己的男人喝酒了,她还知dào

是在哪喝醉,和谁喝,醉成什么样。

如果自己的男人到外面去喝酒,女人再气恼也会希望男人回来。即使是醉醺醺回来,吐在家里,吐得满地都是。女人除了埋怨,也还是会尽可能把男人照顾好。

至少,男人回来了,女人的心里也就能安定下来。起码,不会担忧他的生死,也不会担忧他是否已经准bèi

离她而去。

不过现在的秦风不同,他不是在外面喝酒,他是在家里喝酒。

他在家里喝酒,反倒放不开去喝。女人在他的身边,他要考lǜ

到她的心情。

女人会帮你收拾残局,照顾好你,不代表她们心甘情愿。

男人心疼女人,不给她喝酒。那女人呢?女人一样心疼男人,却不能不给男人喝。

女人就是因为知dào

该在什么时候放任男人去做自己的事情,才叫做好女人。

雅淑温柔地望着喝闷酒的秦风,抬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肚子还没有隆起来的迹象。

他和她发xiàn

这一点,是不久前,也就是说,这身孕约莫也是一个多月左右。

秦风喝闷酒,慢慢地喝,不停地喝。

他知dào

这孩子是他的,也必然只会是他的。她早就和他说过,那一天,他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只是被她耍了一道。小剑,根本就没有和雅淑有过任何的碰触。

可是当秦风知dào

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秦风那一天,差点就用他的剑,刺穿小剑的胸口。

那一天,下着狂然暴雨,疯狂而令人窒息。

也就在那一天,他和小剑决裂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举动。

等到他从她嘴里知dào

真相后,他的心如同坠入寒冰。

他想给她一巴掌。

但是到最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确实应该给自己一巴掌,为对她的不信任,为对小剑的不信任。

即便雅淑一时糊涂,难道小剑也会糊涂?

不,秦风知dào

小剑不会,因为小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可偏偏,他却在那种时候不愿意去相信小剑。

小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一点解释的想法都没有。小剑相信秦风会明白,但结果,秦风不仅没有明白,还差点刺他一剑。

也许,他们的情谊在那场喧嚣的暴雨中,如同水墨画一般,已经被冲洗得模糊不清。

秦风每每回想到这一个画面,回想到小剑清澈的双眼,再回想到自己的举止,他心头就烦躁,而且还很苦闷。

酒便是这个时候的良药。

秦风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随即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酒杯。

他突然就想到了慕容语珠的婚宴,想到了小剑无以伦比的一剑。

他突然又想到了在慕容燕的婚宴上,他追上了蒙着面巾的李勇和小高。

他当着小高的面,还有秦家人的面,一剑刺在了李勇的胸口。

李勇倒下去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小高看着他的眼睛,充满杀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高充满杀意的双眼。

小高走了,在看见他刺进李勇胸口这一剑时,转身头也不回地逃了。

慕容燕还是没有被李勇和小高带走。

最后只是李勇和小高一死一逃。

这是当时的人都看在眼里的。而只有他一个人知dào

,那时候自己刺进李勇胸口的一剑,是何其玄妙。他对自己的剑其实很有信心,所以他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已经知dào

李勇死不了,至少,不会当场死在这一剑下。

但在别人看来,这一剑必然已经致李勇于死地。又有谁能猜到秦风这一剑的不可思议之处?

知dào

这一剑玄妙之处的人,并不在场。小剑那时候并不在场。

所以第一个知dào

这一剑的人,反倒会是被救活的李勇。李勇被救活后,必然会想到他这一剑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反而是在救他和小高的命。

那时候的李勇脚上已经受到暗器的袭击,根本不能达到小高的身法层次。

他们带着慕容燕根本就无法逃离秦家的追杀。

所以秦风抢先一步把李勇“杀死”,小高才能狠心逃跑。

至于倒在荒野中的李勇,秦风并不担心,也没有让其他人再靠近李勇。试问,既然秦风已经出剑,如果还有人要去查看一番,那岂不是不相信秦风的剑法?

可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不相信秦风的剑法?

所以没有人私下去查看,秦风也没有事后安排人去救李勇。他们就这么把李勇的“尸体”丢弃在荒野。秦风不是不想私下安排人去救人,而是因为李勇被他一剑刺倒时,他除了看清小高满是杀意的双眼,还听见了一个女人轻微的惊呼声。

虽然很轻微,但秦风还是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还立kè

判断出这个女人是谁。

秦月的丫鬟,小青。

所以秦风有理由相信,小青必然会去救人。

即使在前不久小高过来找自己想要杀自己的时候,他也依然坚信,小青已经把李勇救下,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秦风可以从小青的那一声惊呼中,听出浓浓的绝望和悲戚。

一个女人如果看见一个男人在眼前死去,而且看似本不应该认识的情况下,情不自禁发出这样的悲鸣声,那么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爱着这个男人,并且是发自内心的深爱。

所以小青爱李勇。

所以小青根本不可能让李勇死,即使李勇真的死了,恐怕她也会想尽办法期望他能够活过来。在情感的作用下,希望的力量是强dà

的。

更何况,秦风根本就不希望李勇死!他刺出去的这一剑看似是死剑,其实才是真zhèng

让李勇得以存活的一剑!

秦风重重地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放出清脆的声响。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雅淑拿起酒壶,轻声问道:“相公,可还要酒?”

秦风偏转脸看着雅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不喝了。”

秦风这么说着,放开了捏着酒杯的手。

雅淑望了秦风一眼,默默地把酒杯满上。

秦风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人,问道:“怎么了?”

雅淑放下酒壶,轻声道:“相公,这杯酒喝了吧,就当是我对你的道歉。”

秦风愣了愣,随即笑道:“这杯酒根本不需yào

喝,你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雅淑道:“我要你喝。”

秦风道:“必须喝?”

雅淑道:“你不喝,我喝。”

秦风伸手阻止雅淑的举动,无奈地拿起酒杯,喝下。

雅淑柔柔地看着秦风,笑意满满。

秦风轻轻滴把雅淑搂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雅淑闭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

这就是他的女人。

这就是她的男人。

对于这对夫妻来说,再恶劣的环境,都是可以安然过日子的。

更何况,他们其实并不缺钱。再怎样,秦风也是秦家的三少爷。

“相公。”女人突然睁开眼,问道,“你想不想出去?”

秦风问道:“什么?”

“出去走走。”雅淑轻声道。

秦风道:“你想去哪走走?”

雅淑道:“不是我想去哪,是你想去哪。”

秦风道:“什么意思?”

雅淑道:“我知dào

你想去找他们。”

秦风微微一怔。

雅淑道:“我知dào

你想去找小剑他们。”

——小剑,小高,李勇,这些人不都是你想见的人?

秦风知dào

雅淑其实懂自己,真的很懂自己。

但她有一点还是想错了。

即使秦风这个时候有多想去找找他的这些朋友,他也始终都不会真的去找。

因为雅淑是个女人,她不懂。

女人始终不会懂得男人之间的情谊。

男人之间的情谊,根本就不需yào

每时每刻都去维持。

男人之间的情谊,也根本不需yào

去解释。

很简单,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谊!

秦风笑了笑,道:“不必,我就在家陪你。”

雅淑沉默了一会,微微往他怀里缩了缩,片刻后,道:“那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秦风问道:“什么地方?”

雅淑停了停,道:“洛阳,秦府。”

秦风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沉默着没有出声。

也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男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入秦府半步!”

第六十章 男人的情谊

很多时候,即使男人的身边有心爱的女人,心里也会落寞。

不是说身边的女人不好,也不是说女人没有让男人快乐。但总有些时候,有些心绪不是女人能够帮忙调整的。女人也不用纠结这一点,也不用真的以为任何时候要是男人突然沉默了突然落寞了,就是她的错。其实并不是的。

女人有她的重yào

位置,但不是所有位置都需yào

她存zài



有时候,女人毕竟是女人,不能真zhèng

明白一个男人某一时刻的想法。

男人在突然沉默和落寞的时候,女人最好只需yào

避让或者保持沉默在旁边。

男人这个时候会想喝酒,会想有人陪他喝酒。

女人不行。

不是说女人不能喝,而是女人陪喝酒,也始终是女人。

男人和男人喝酒,及男人和女人喝酒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点,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秦风现在就想喝酒,不想一个人喝,却也不想和雅淑喝。他知dào

喝酒其实对身体不好,所以他不希望雅淑喝,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怀有身孕。

虽然雅淑不能碰酒,但她可以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

至少,当自己的男人喝酒了,她还知dào

是在哪喝醉,和谁喝,醉成什么样。

如果自己的男人到外面去喝酒,女人再气恼也会希望男人回来。即使是醉醺醺回来,吐在家里,吐得满地都是。女人除了埋怨,也还是会尽可能把男人照顾好。

至少,男人回来了,女人的心里也就能安定下来。起码,不会担忧他的生死,也不会担忧他是否已经准bèi

离她而去。

不过现在的秦风不同,他不是在外面喝酒,他是在家里喝酒。

他在家里喝酒,反倒放不开去喝。女人在他的身边,他要考lǜ

到她的心情。

女人会帮你收拾残局,照顾好你,不代表她们心甘情愿。

男人心疼女人,不给她喝酒。那女人呢?女人一样心疼男人,却不能不给男人喝。

女人就是因为知dào

该在什么时候放任男人去做自己的事情,才叫做好女人。

雅淑温柔地望着喝闷酒的秦风,抬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肚子还没有隆起来的迹象。

他和她发xiàn

这一点,是不久前,也就是说,这身孕约莫也是一个多月左右。

秦风喝闷酒,慢慢地喝,不停地喝。

他知dào

这孩子是他的,也必然只会是他的。她早就和他说过,那一天,他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只是被她耍了一道。小剑,根本就没有和雅淑有过任何的碰触。

可是当秦风知dào

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秦风那一天,差点就用他的剑,刺穿小剑的胸口。

那一天,下着狂然暴雨,疯狂而令人窒息。

也就在那一天,他和小剑决裂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举动。

等到他从她嘴里知dào

真相后,他的心如同坠入寒冰。

他想给她一巴掌。

但是到最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确实应该给自己一巴掌,为对她的不信任,为对小剑的不信任。

即便雅淑一时糊涂,难道小剑也会糊涂?

不,秦风知dào

小剑不会,因为小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可偏偏,他却在那种时候不愿意去相信小剑。

小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一点解释的想法都没有。小剑相信秦风会明白,但结果,秦风不仅没有明白,还差点刺他一剑。

也许,他们的情谊在那场喧嚣的暴雨中,如同水墨画一般,已经被冲洗得模糊不清。

秦风每每回想到这一个画面,回想到小剑清澈的双眼,再回想到自己的举止,他心头就烦躁,而且还很苦闷。

酒便是这个时候的良药。

秦风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随即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酒杯。

他突然就想到了慕容语珠的婚宴,想到了小剑无以伦比的一剑。

他突然又想到了在慕容燕的婚宴上,他追上了蒙着面巾的李勇和小高。

他当着小高的面,还有秦家人的面,一剑刺在了李勇的胸口。

李勇倒下去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小高看着他的眼睛,充满杀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高充满杀意的双眼。

小高走了,在看见他刺进李勇胸口这一剑时,转身头也不回地逃了。

慕容燕还是没有被李勇和小高带走。

最后只是李勇和小高一死一逃。

这是当时的人都看在眼里的。而只有他一个人知dào

,那时候自己刺进李勇胸口的一剑,是何其玄妙。他对自己的剑其实很有信心,所以他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已经知dào

李勇死不了,至少,不会当场死在这一剑下。

但在别人看来,这一剑必然已经致李勇于死地。又有谁能猜到秦风这一剑的不可思议之处?

知dào

这一剑玄妙之处的人,并不在场。小剑那时候并不在场。

所以第一个知dào

这一剑的人,反倒会是被救活的李勇。李勇被救活后,必然会想到他这一剑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反而是在救他和小高的命。

那时候的李勇脚上已经受到暗器的袭击,根本不能达到小高的身法层次。

他们带着慕容燕根本就无法逃离秦家的追杀。

所以秦风抢先一步把李勇“杀死”,小高才能狠心逃跑。

至于倒在荒野中的李勇,秦风并不担心,也没有让其他人再靠近李勇。试问,既然秦风已经出剑,如果还有人要去查看一番,那岂不是不相信秦风的剑法?

可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不相信秦风的剑法?

所以没有人私下去查看,秦风也没有事后安排人去救李勇。他们就这么把李勇的“尸体”丢弃在荒野。秦风不是不想私下安排人去救人,而是因为李勇被他一剑刺倒时,他除了看清小高满是杀意的双眼,还听见了一个女人轻微的惊呼声。

虽然很轻微,但秦风还是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还立kè

判断出这个女人是谁。

秦月的丫鬟,小青。

所以秦风有理由相信,小青必然会去救人。

即使在前不久小高过来找自己想要杀自己的时候,他也依然坚信,小青已经把李勇救下,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秦风可以从小青的那一声惊呼中,听出浓浓的绝望和悲戚。

一个女人如果看见一个男人在眼前死去,而且看似本不应该认识的情况下,情不自禁发出这样的悲鸣声,那么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爱着这个男人,并且是发自内心的深爱。

所以小青爱李勇。

所以小青根本不可能让李勇死,即使李勇真的死了,恐怕她也会想尽办法期望他能够活过来。在情感的作用下,希望的力量是强dà

的。

更何况,秦风根本就不希望李勇死!他刺出去的这一剑看似是死剑,其实才是真zhèng

让李勇得以存活的一剑!

秦风重重地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放出清脆的声响。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雅淑拿起酒壶,轻声问道:“相公,可还要酒?”

秦风偏转脸看着雅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不喝了。”

秦风这么说着,放开了捏着酒杯的手。

雅淑望了秦风一眼,默默地把酒杯满上。

秦风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人,问道:“怎么了?”

雅淑放下酒壶,轻声道:“相公,这杯酒喝了吧,就当是我对你的道歉。”

秦风愣了愣,随即笑道:“这杯酒根本不需yào

喝,你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雅淑道:“我要你喝。”

秦风道:“必须喝?”

雅淑道:“你不喝,我喝。”

秦风伸手阻止雅淑的举动,无奈地拿起酒杯,喝下。

雅淑柔柔地看着秦风,笑意满满。

秦风轻轻滴把雅淑搂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雅淑闭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

这就是他的女人。

这就是她的男人。

对于这对夫妻来说,再恶劣的环境,都是可以安然过日子的。

更何况,他们其实并不缺钱。再怎样,秦风也是秦家的三少爷。

“相公。”女人突然睁开眼,问道,“你想不想出去?”

秦风问道:“什么?”

“出去走走。”雅淑轻声道。

秦风道:“你想去哪走走?”

雅淑道:“不是我想去哪,是你想去哪。”

秦风道:“什么意思?”

雅淑道:“我知dào

你想去找他们。”

秦风微微一怔。

雅淑道:“我知dào

你想去找小剑他们。”

——小剑,小高,李勇,这些人不都是你想见的人?

秦风知dào

雅淑其实懂自己,真的很懂自己。

但她有一点还是想错了。

即使秦风这个时候有多想去找找他的这些朋友,他也始终都不会真的去找。

因为雅淑是个女人,她不懂。

女人始终不会懂得男人之间的情谊。

男人之间的情谊,根本就不需yào

每时每刻都去维持。

男人之间的情谊,也根本不需yào

去解释。

很简单,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谊!

秦风笑了笑,道:“不必,我就在家陪你。”

雅淑沉默了一会,微微往他怀里缩了缩,片刻后,道:“那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秦风问道:“什么地方?”

雅淑停了停,道:“洛阳,秦府。”

秦风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沉默着没有出声。

也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男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入秦府半步!”

第六十二章 采花贼

离开小巷的时候,介子川已经不知dào

若妍去了哪里。

就这么个杀左离的工夫,女人消失在他的视野外。这一点,让介子川忍不住苦恼起来。要保护人,也总得找到想保护的人不是?

“真麻烦。”介子川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喃喃低语。

他这么低语着,悄然没入到人流中。

门口挂着琳琅满目吊饰的杂货店。

衣料繁盛的布店。

不停在火炉中敲打铁块,散发热力的铁铺。

推推停停的水果小贩,在大声吆喝。

车上推满一袋袋米粮的拉车,拖动的老百姓脸上沾满汗水。

……

介子川找了很久,甚至还回到了客栈内去找,也依然没找到。

连包裹都没带,他觉得若妍并不是准bèi

离开这个小城镇,这点倒是让他有些安心。

后来,他突发其想去了靠近长河的小船坊。却不想,还真就给他找到了。

搬运工们正在狭窄的船坊木栈道上,用肩膀用背把一袋袋米盐抗向停靠的大船上。在木栈道的转角处,堆满叠高的袋子,有两个大汉在那里蹲着,聊天。

那些搬运工们都是露着胳膊的粗汉子,若妍这么个娇滴滴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在他们那里了。

若妍此时正坐在一个离船坊有一大段距离的山丘上,背后就是连绵的山。她脚下不远处是一条山道,一头通往船坊,一头往背后的山延伸过去,隐约能看见城镇。其实在船坊那头,山道还绕着山转了过去,应该是去其他城镇的路。

若妍坐着的地方,看得到船坊看得到长河,略显高起的草花漫上她微微屈起的双膝,光芒泼洒而下,洒在动人的俏脸上。难得一见的柔弱,浮现在她的双眸。

银色的长枪笔直地插在山丘上。

风吹过,杂乱的草花起伏。

介子川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想着什么入了神,否则以她的角度和实力,很轻易就能察觉他的存zài

。介子川悄然掠到她背后的山,隔了不小的一段距离,从他的方向望过去,能稍微看见她明媚的侧脸。

——其实这女人安静下来的时候,也挺诱人的。

介子川伸手摸着下巴,微微一笑。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介子川不笑了,因为他有点笑不起来。

因为若妍就这么坐着,足足坐了好几个时辰,几乎是动也不动地坐到了夕阳落下。

介子川便也跟着坐了足足好几个时辰,也木然地呆望落下的夕阳。

有好几次,介子川甚至想跳过去,问她到底在想什么,能想得这么入神。最后他还是没有跳过去,而是静静呆在原地,被杂草撩拨。杂草撩拨得酸痒也就算了,偶尔还要驱逐从身上跳过的几只小飞虫。

当若妍有所动作时,有些昏睡的介子川顿时精神一振,看着若妍缓缓站起来。

若妍站起来后,伸了个懒腰,美丽的曲线在夕阳的映照下,透露出一股妩媚,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沁香。不得不说,若妍的身材确实很丰满,甚是动人。

她松了松手腕,随手拔起银枪,利索地转动几圈,把枪尖的泥土扫飞。

转了几下手中的银枪,原本就要离开的她忽然停了停,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双眸露出一丝埋怨,唰唰唰地就在山丘上扫了十几下。

若妍扫完这十几下,突然像是松了口气般,双眸又逐渐刚毅起来。

在夕阳昏黄的照射下,斜提着银色长枪的若妍如果额头绑上头饰,倒有几分像是巾帼女豪。

若妍反转银枪,一个轻盈的纵身跃下山丘,离去的身影在斜阳之下,影子拖得很长。

待若妍走远,介子川才悄然来到她停留的地方,低头一看,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见得山丘上面赫然有着大大的两个“混蛋”二字。

字迹潇洒,尽展巾帼之风。

介子川自然知dào

,这两个字是送给他的了。

想他一个白白净净的多情书生,竟然还给挂了“混蛋”这样的称呼,确实也挺糟糕的。介子川忽然摇了摇头,把脑海多余的想法甩了出去,随即慢慢跟上已经走远的若妍。

这次若妍并没有再乱跑。她直接回到了客栈,叫了饭菜,自己吃。

介子川远远坐了个地方也点些菜,吃着。

夜色降临后,若妍就进了房间,把门关上自个儿呆着。

介子川依然选了隔壁不远的房间,这样才能确保她要是有什么事情,他能够立kè

出现保护他。虽然实jì

上,她的实力也并不需yào

他去帮忙,但他总觉得,要呆在旁边才会放心。

今夜没有睡得太早。

介子川忽然觉得心头有些烦闷,所以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

他坐起来的时候,猛然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衣服在夜风中拂猎的声响。

介子川的耳朵比较灵敏,比大多数人都要灵敏。所以他听出了这样的声响,也辨别出发出这样声响的人必然是个轻功极强之人。

一个轻功极强之人何故要展露自己的实力?

听声音,应该是有意为之,而且再一细听,他并没有发xiàn

这道声响之后还有其他靠近的声音。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追赶此人。

既无人追赶,那此人的举止确实可疑之极。

介子川来不及细想,悄然出了房间,跃上客栈顶部,弯下腰,扫视着入夜的四周。

并没有发xiàn

可疑人物的踪迹。

介子川想了想,慢慢移动身子到另外一边。这边是客栈背后的小巷,也可以说是比较接近后院的说法。

他眯起眼,看着一个裹着面巾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随即转向面前的房间,用湿了口水的手指悄悄地把纸糊的窗捅破,然后把手中一根细长的竹子慢慢伸进去,然后脸腮吹动。

显然,此人不是小偷便是采花贼。否则,断然不会有如此高深的轻功。

介子川瞳孔微微收缩,紧接着,脸色大变。

因为他心里细算过,这间被盯上的房间,正是若妍所在的房间!

“找死!!”介子川大喝一声,整个人跳了下来。

介子川跳下来的时候,手中的铁书已经摊开。

摊开的铁书“唰唰唰”地连续甩飞出几道寒芒,迅猛地朝匆忙收起竹子的蒙面男子投掷出暗器。

蒙面男人的轻功确实非同凡响,介子川的暗器不是一般的快,甚至可以说就在蒙面男子转回身的瞬间,暗器就已经扑致。

可也就在暗器飞致的瞬间,蒙面男子竟然还可以抽身急退。

原本致命的暗器,竟然只是射在他的手臂还有胸口上。

蒙面男子惊骇地看着同样有些吃惊的书生,一眼扫到他翻开的铁书,顿时脸色一变再变。

想必,他已经知dào

拿着铁书的书生是谁,因为普天之下拿着这么本铁书的书生只有一个!

蒙面男子只是个轻功还不错的采花贼,他怎么可能和“莫不知”介子川一番较量!?

所以蒙面男子选择了逃,他飞也似地逃走,当介子川想要追赶的时侯,蒙面男子整个人已经投入到黑夜中。

“啧啧,倒逃得挺快的。”介子川挑了挑眉头,忽然脸色一变,快速地跃上客栈。

介子川绕到房间前门,大力拍击。

“暴力女?!暴力女?!”

叫了几声,没见反应,介子川忍不住就要破门而入,却不想,门扉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打开了。打开房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若妍。

“没事吧?!”介子川瞥了一眼若妍,然后侧身冲进房间,四处扫视,想要找出蒙面男子遗留的什么蛛丝马迹,会危害到若妍的。

只可惜,介子川没有发xiàn

到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呼吸时候有些很奇特的香味之外。

有些奇怪的,不只是呼吸时感受到的香味,还有若妍。

介子川因为心急于房内有没潜在的危险,根本没有发xiàn

打开房门的若妍有些奇怪。

试问,一个原本举止大咧咧的女人,会突然间脸色红润,像是见着情郎的女人般神色温柔,举止优雅?

只闻得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介子川微微一怔,随即就要转身。

不想,身后忽然伸过来两只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一股陶人心醉的女人香从身后那具温暖的娇躯上传了过来。

“暴力女?”介子川怔住了。

“嗯。”若妍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介子川缓缓转过身,看着把脸轻轻依靠过来的若妍,诧异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个样子?”怀里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搂抱着他,娇躯越发滚烫,像是受了高度的风寒。

介子川紧张地托起女人的俏脸,问道:“干嘛呢这是?烧坏脑子了?痛不痛?”

介子川托起女人俏脸的时候,心头猛然咯噔地跳了一下。

因为他从没有想到,竟然会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这么春意然然,妩媚撩人的神情。这让他第一时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而紧接着,他突然想到了问题所在。

显然,刚才的是个采花贼!而且采花贼还放了类似春药的烟气!

难怪刚才进房间的时候,他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等等!他闻到了!

介子川的脸色一变再变,当他察觉到身体内突然涌起的燥热感后,心头顿时有种苦涩的感觉。

介子川知dào

,他完蛋了。

而这个时候的若妍,却已经嘤咛一声吻上了他的嘴。

醉人的芳香,一股脑覆灭了他的挣扎。

第六十三章 女人的温柔,男人的刀

介子川没有想到他口中的“暴力女”,樱唇竟是如此柔软,碰触到的时候,几乎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但是男人怎么能软?

介子川一个反抱,借着澎湃的欲望疯狂地掠夺若妍的小嘴。

交缠的舌头,吞咽的甜蜜唾液。

扑鼻的热气,旖旎的芳香。

晕头转向,晕头转向。

介子川突然把手放在了若妍丰盈的俏臀,用力一握。

两人的身体俱是明显颤动起来,呼吸更是急促。

铁书掉在了地上,有没发出声音已经不知dào

了。两人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对方的呼吸声,除了对方狂野的心跳。

“暴力女……”介子川犹自努力地挣扎着,离开她的樱唇,喘息不止,“这样下去真的控zhì

不住了……”

满脸通红的若妍娇喘着,双眸迷离动人。

若妍喃喃着开口:“介子川,介子川,你说你是不是个混蛋。”

介子川看着娇滴滴的女人,看着她欲望升腾的诱惑模样,双手忍不住在她身上摸索。

“是,我是混蛋。”介子川有些低沉地回答。

“混蛋,你这个混蛋……”若妍的脸红润得快要滴出水来,她突然一用力,愣是把介子川踉跄着推到了床上。

在介子川有些失神的同时,若妍已经扑了过去,压着他,口吐芬芳:“你让我很不开心,你知不知dào

。”

女人傲挺的ru峰,隔着舒适的衣服偷过来软绵绵的感觉,让介子川心头狂跳,口干舌燥。

“我喜欢你,你个混蛋……”女人喃喃地道,“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你……”

介子川只觉腹部的欲望猛然充上了脑袋,他低吼一声,一把将女人抱住,反身压在床上。

介子川疯狂地吻着若妍雪白的脖子,双手用力地揉弄她的ru峰,听着她发出的低吟声,更是控zhì

不住地把她腰际的衣带抽了开来。

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上下游动。

女人的肌肤晶莹红润,透出一股**的火热。

衣服一件一件地脱离他们的身体,有的飞到床外,有的褪到床尾,有的压在身下。

女人的娇躯滚烫得惊人,她的娇吟随着他的爱抚越发响亮。

他忍不住了,抬起她的双腿就要进入她体内。

女人却是突然一把抱住介子川,再度反过身,把介子川压在身下。

若妍迷蒙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介子川,娇喘着,忽然发出呢喃之音:“你,喜不喜欢我……”

介子川努力保持着意识,回望她的双眸,透过她的双眸看见了自己。

“暴力女,我一直都跟在你身边……”介子川喃喃道。

“我知dào

……”女人轻声道,“我感觉得到,你个混蛋……”

女人带着撩人心醉的笑意,缓缓坐了下去。

介子川感受着火热中的一股清凉,感受着被挤破的障碍,忍不住低吼出声。

他在低吼,女人在痛吟。

痛吟中又有着快乐的欢呼,低吼中带着疯狂。

如痴如醉的梦在摇晃,陷入了沉沦的两人已经屏弃了周围的一切。

夜漫漫,春色犹长。

快速飞奔在路上的蒙面男子有些喘息,目光也有些颓然,还有些嫉恨。

其实他是今日才留意到那个拿着银枪的女人的,那种刚中带柔的气质确实令他心动,摸索到她的房间后,便想一亲芳泽。

为了她,还不惜用上了最容易让人欲望涌动的迷春烟,只为能和她共度一番云雨之欢。

中了迷春烟的人,必然难以控zhì

欲望。只是,他却被“莫不知”介子川发xiàn

,还在介子川的暗器下受了伤。

所幸伤口并不重,也无毒。蒙面男子这么想着,心头似乎又有一股嫉火上升,因为他猜想,此时的介子川恐怕已经代替他与女人一夜春霄了。

蒙面男子倒是有种冲动,想要倒回去看看,如果有机会,还可以下杀手。

但他不敢,因为很有可能他一回去,就会死在介子川的暗器之下。

他觉得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冒这样大的风险,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去寻找更多的姑娘,特别是黄花大闺女。

想到这里,蒙面男子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起来。

可就在蒙面男子脚步轻快起来的时候,他发xiàn

前面有月光映照的街上,出现了一个人。

摇摇晃晃的一个人。

一个喝醉酒的人。

一只手提着酒坛,另一只手拖着把大刀。

大刀的刀尖抵在肮脏的石路上,因为沉重的拖动而发出刺耳的声响,隐约还能看见刀尖的一小点火花在不停地闪烁。

这是个刀客,一个喝醉酒的刀客。

陌生的刀客并不可怕,更何况还是喝醉了酒的。

蒙面男子抬眼瞥了刀客一下,便继xù

赶自己的路。只要他保持自己前进的方向,便不会和陌生的刀客有什么交集,只会错身而过。

然而,就在此时,蒙面男子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非奸即盗,不得好死。”

蒙面男子的瞳孔微微一缩,身形忍不住停了下来。

当他身形停下来,想要再次动身离开时,却骇然地发xiàn

,自己根本动不了。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无法动弹。

一股惊人的杀意紧紧地笼罩着他,锁定了他,只要他一动,必死无疑。

这条路上有不少店已经关了门,离他最远的小饭馆在路的尽头,灯火亮着,还没有打烊。

这条路安静得能隐约听见远远传来的更夫敲更吆喝的声音。

现在这条路只有两个人。

他自己,还有陌生的刀客。

刚才那句话必然不是出自他的嘴,因此,现在锁定了他的杀意,也是来自突然停下来望着他的刀客。

这个时候的蒙面男子,才发xiàn

刀客的额头缚有一条红色的头巾,这条头巾在夜风中微微飘舞着,甚是显目。可在杀意锁定他之前,他竟然没有发xiàn

这条头巾!

蒙面男子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手心的寒意渗透而出。

便是身上的伤口,也都已经不再疼痛。他麻木了,因为森然的冷意因为可怕的杀意而麻木。麻木的人,感觉就会被覆灭。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可更让他惊惧的是,那陌生的刀客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近。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无声息的,无声息的,无休止的反复。

不,已经没有反复了。

悄然而厚重的脚步声已经把蒙面男子的心脏挤压得无法动弹,仿若没有了活力。

连跳动感都没了,连思想都没了。

蒙面男子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刀客,看着他冷漠的脸,看着他醉醺醺的脸,忽然有种极其强烈的窒息感,如同泰山霸道而疯狂地压下。

仿佛在下一个瞬间,他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仿佛在下一个瞬间,他就会死去。

蒙面男子突然惊醒了,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瞳孔几乎要凸出来。

他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首先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在挣扎。其次是他脸部的表情,他脸部的肌肉在抽动。后来他的手指在动,一点点地动。

到最后,他的脚终于挪动了一小步,仅仅只是一小步。

他移动了这一小步的时候,一把刀劈了过来。

刀客出刀,一刀自头到脚劈下。

避无可避的一刀。

杀神的一刀,疯狂而霸道的一刀。

蒙面男子明明就看见了这把刀,这把在明月之下晃亮了双眼的刀。

这刀不快,真的不快,但是他已经躲不了。

蒙面男子几近癫狂地迈出了一小步,然后身体被劈成两半。

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带着鲜血向两边弹射出去,浓稠的血色却是没有沾染到刀客哪怕只是半点,哪怕这个握着如此可怕之刀的刀客正一脸的醉意。

这一刀,谁也不能挡!这一刀,谁也不能逃!

刀客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原本醉醺醺如同泥潭般望不透的双眼,忽然就亮了起来。

没错!

这一刀,谁也不能挡!谁也不能逃!绝对逃不了!

刀客紧紧抓着刀,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刀,无人可挡的刀,世上最霸道的刀!

即使手中的刀断了,那也是最霸道的刀!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把无人可挡的刀!

他就是刀!

他就是为刀而活的刀客!

所以他的名字永远只有一个,刀问天!

他就是刀问天!

刀问天疯狂地大笑着,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踩着月光,踩着自己的影子,如同刀一般向前突进。虽然慢,虽然摇摇晃晃,但这就是一把刀。

人即刀,刀即人!

刀问天相信,并不是因为自己喝了酒才重新找回了这般胆色。

刀问天相信,他真的突pò

了!

如果那个拥有可怕拳头的对手再次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一刀把他劈成两半,就像现在躺在路上的两半尸体一样!

忽然间,刀问天停住了。

虽然他喝醉了,虽然他的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但他的眼睛还是亮的,他的耳朵还是灵敏的。

所以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他还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穿着淡青色衣服的女人嬉笑着,声音随夜风吹来——“刀问天,给你的馒头,可好吃?”

女人的声音如同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刀问天的心脏。

他的瞳孔以难以想象的程度收缩起来。

第六十五章 拳头

只要能杀人,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兵器.

如果一个女人的头发能杀人,那便也是兵器。

更何况拳头?

能杀人的拳头,就是好拳头。

悲落的拳头就是好拳头,他不只能杀人,还能轰断别人的武器。

他刚下山的时侯,还曾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拳头能匹敌任何的兵器。

后来遇到了小剑,还遇到了以刀为尊的刀客。

在遇见小剑时,他是粘不到小剑的衣角,也就罢了。但遇见刀客,遇见刀问天,却是让他心绪动摇。

悲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时侯。其实他看得出来,刀问天同样狼狈。

他们甚至连第二次出手都没有,就各自离开。刀问天独自离去,而他则是带着林姻离去。

刚出道江湖,悲落并不知dào

刀问天的存zài

。他相信刀问天也只是偶然和他相遇,见猎起心,才有了一较高低的兴趣。

刀问天曾经说过,这是个局,而他们两个都是棋子。他还说,他并不是布局的人。

但悲落却隐约猜测到实jì

上这个局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刀问天。

刀问天就是布这个局的人。并不太高明,只是把自己放进杀人的局里,又另外带上悲落这么个棋子。而目的,悲落懂,自然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值得对方出刀。

作为同道中人的他们,作为同样追求霸之真谛的他们,会有什么比一较高低有趣?

不过这也只是悲落自己的猜测,至于是否真的是刀问天自己布的局,他确实不能确定。

但这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们之间的决斗!

他们都没有考lǜ

过失败!也根本没有想过会两败俱伤!

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的兵器有信心,而且是很有信心!

他们坚信自己必然都能摧毁对方!

可是到最后,被摧毁的却是他们两个。

刀问天的约战,悲落接受了。

一切都顺利,他们一同进了局,一个杀人的局。

谁先毁灭棺材,谁胜。好胜心每个人都会有,所以刀问天相信同为追求霸之真谛的悲落,必然会同时出手。

然而他有一点没有想到。

刀问天没有想到悲落竟然会反过来抵挡他的刀。

刀问天确实少算了一点,那就是悲落的脾性。

悲落的师傅每天都会教导他这样一件事:不可欺善凌弱,不可在弱者受欺负时袖手旁观,拳为霸,拳为强者之兵。要想成为霸拳,首先其心要实,其意要坚,其人要悟。

如果一个人的心不踏实,他的意志不坚实,他的人也不明白出拳的意义,那么这一拳是死拳,没有灵魂,也无法展现出拳头一往无前的真谛。

如果这是死拳,遇见真zhèng

的高手,那出拳的人也将会成为死人。

悲落一直牢牢谨记这一点,所以他下山入江湖后从不草菅人命,和他人比武也只是破其兵器以提升自己对拳意的掌握程度。只要人不犯他,他便也不会犯人。

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只是为了更好地证明一点:拳头,也是杀人的利器。

不管怎样,在江湖闯荡的悲落依然时刻不忘师傅的教导,每一天也都反复让自己重温。

所以出手拦截镖车的时候,两名普通镖师也只是被他轰飞出去,自行缓过来后就不会死。

所以当刀问天说出棺材的人是活人,当悲落看见棺材里面的活人竟是一个被绑住的柔弱女子后,他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刀问天前面。

他不能不挡在刀问天前面,因为他不知dào

最后那个拿着离别钩的镖师是否可以抵挡刀问天的刀,但他猜测那镖师并不能。

如果没记错,那镖师叫杨不问,是正义之士杨家子弟。

杨不问虽然不弱,层次几近达到他们的层次,但当悲落看到刀问天出的刀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抢到镖师和棺材前面,出拳挡下刀问天的那一刀。

因为悲落非常清楚,那个时候,那样的刀,只有一个人能挡下。

那个人就是他,悲落!

只有悲落的拳头能完完整整地接下这一往无前的霸刀!

所以那场战斗自始至终其实只有一个拳头,一把刀!

拳头和刀为争夺霸之真谛的决斗!

只是一拳,一刀,战斗便已结束!

谁也讨不了好,只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距离那一场战斗,已有好些时日。

哪怕是悲落前不久中的毒也已经解得差不多,身子再无大碍。

所以悲落现在站在客栈的后院里。

夜已深,明月高悬。后院的树在风影中婆娑,零散的假山四处伫立着,还开了花。连排而去的房间内,已无灯火,所以后院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只有白皙而清冷的月光。

悲落就站在后院里,就站在鹅卵石上,双眼笔直地看着前方。

前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客栈普通的围墙,甚至在他的视线方向,连假山都没有。

他一个人在沉思。

想着过去的种种,包括山上时候的事情,还有下山后闯荡江湖的事情。

他的脸部表情不停在变化,但都很微小,甚至有人站在他旁边,也都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许久,复许久。

悲落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不叹气。如果不把憋在心里的这口闷气叹出来,只怕久了会伤身。

这一叹,不为别的,只为那早已结束的战斗。

虽然并没有真zhèng

的受伤,但心头信念的震荡,却是要比满身伤痕来得更可怕。身上的伤口是有形的,处理容易。但信念的损伤,却是无形而无法立kè

治愈的。

虽然接连几日他不断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波动,但并没有太大作用。

悲落相信自己不好过,刀问天也绝对不好过。

现在只是看他们两人谁会最先从阴影中走出来罢。

悲落很清楚,他知dào

刀问天也很清楚。

总有一天,他们会主动去找另一个人。谁先从阴影中走出来,谁就能先一步摧毁对方。

这并不是恩怨的问题,也不会因为那个在棺材里面叫做林姻的女人是否已死而出现变故。因为这是他们的路,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的宿命!

悲落紧紧握住拳头,全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一拳轰碎不远处的围墙的冲动。

只是,就在这种冲动涌上心头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虽然轻微,但明显不是有武学功底的人。

悲落一下子就知dào

来的人是谁了。

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个时候还会靠近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林姻。

说到林姻这个女人,悲落忍不住微微露出苦笑。

他猜想,她现在应该也是有些无奈。

也确实是无奈的。

原本悲落只是想把林姻带回杭州,希望能帮她找到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实力并不弱,足以对付一般的江湖高手。她能够自保后,悲落自然也就能放心离开。

即使最后,刀问天还是会找到林姻,并杀死她,但那也都不关悲落的事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和她之间本就没有关系,如果他不出现,林姻也一样会死在刀问天的刀下。事实上,悲落只是把她的命延长了。

师傅的教导是不能袖手旁观,悲落已做到。但他做到,不代表就必须一辈子都得跟着。

非亲非故的,何必?

悲落救过她,他中毒后,她也救过他。

说到底,其实已经两清。

所以悲落能主动帮她找到她妹妹,确实已是仁至义尽。

林姻呢?

林姻当然知dào

这点,也很清楚这点。

所以她看着悲落的背影,双眼是充满感激以及有种莫名情绪的。

不知dào

为什么,她从悲落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叫做悲落的男人,也许有着什么秘密。

她有些好奇,好奇他为什么会叫做悲落?

因为好奇,所以她大半夜睡不着,出来找他。

因为好奇,所以她现在就站在了悲落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林姻知dào

悲落应该也没有睡着。她只是不知dào

,他站在这里已经有多久而已。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林姻忍不住细声问道。

悲落微微偏转身,眼角余光扫了过来,淡声道:“没多久。”

是没多久。对他来说,站在这个地方无论是一个时辰,一夜,都无所谓。

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顿悟。

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从阴影走出来。

悲落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哪怕荒无人烟。只要他想,他坐上一辈子都没关系。

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突pò

自己的桎梏。

他在猜想自己应该如何去突pò

自己的桎梏,看清楚脚下的路林姻看着继xù

沉默的悲落,微微咬了咬樱桃小嘴,不知dào

该怎么接话。

认真思索的男人总是充满魅力的,林姻也深刻感受到来自悲落身上的吸引。

一个弱小的女子,总会喜欢靠近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

林姻也一样。

她是弱女子,自然也会想要靠近实力强悍的悲落。

不过她也有一点不一样。

她虽然隐约察觉到这方面,但她能控zhì

自己。

她不会冲动地认为,这样下去必然是对的。

因为悲落的想法,她也根本都不知dào

。因为现在更重yào

的,是找到她的妹妹。

“问你个问题。”

“?”林姻疑惑地看着缓缓转回身的悲落。

“你真的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被绑进棺材里?”悲落看着林姻,淡然问道,“你真的不知dào

有人要杀你?也不知dào

要你命的人是谁?”

林姻听着,变了脸色。

第六十五章 拳头

只要能杀人,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兵器.

如果一个女人的头发能杀人,那便也是兵器。

更何况拳头?

能杀人的拳头,就是好拳头。

悲落的拳头就是好拳头,他不只能杀人,还能轰断别人的武器。

他刚下山的时侯,还曾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拳头能匹敌任何的兵器。

后来遇到了小剑,还遇到了以刀为尊的刀客。

在遇见小剑时,他是粘不到小剑的衣角,也就罢了。但遇见刀客,遇见刀问天,却是让他心绪动摇。

悲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时侯。其实他看得出来,刀问天同样狼狈。

他们甚至连第二次出手都没有,就各自离开。刀问天独自离去,而他则是带着林姻离去。

刚出道江湖,悲落并不知dào

刀问天的存zài

。他相信刀问天也只是偶然和他相遇,见猎起心,才有了一较高低的兴趣。

刀问天曾经说过,这是个局,而他们两个都是棋子。他还说,他并不是布局的人。

但悲落却隐约猜测到实jì

上这个局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刀问天。

刀问天就是布这个局的人。并不太高明,只是把自己放进杀人的局里,又另外带上悲落这么个棋子。而目的,悲落懂,自然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值得对方出刀。

作为同道中人的他们,作为同样追求霸之真谛的他们,会有什么比一较高低有趣?

不过这也只是悲落自己的猜测,至于是否真的是刀问天自己布的局,他确实不能确定。

但这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们之间的决斗!

他们都没有考lǜ

过失败!也根本没有想过会两败俱伤!

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的兵器有信心,而且是很有信心!

他们坚信自己必然都能摧毁对方!

可是到最后,被摧毁的却是他们两个。

刀问天的约战,悲落接受了。

一切都顺利,他们一同进了局,一个杀人的局。

谁先毁灭棺材,谁胜。好胜心每个人都会有,所以刀问天相信同为追求霸之真谛的悲落,必然会同时出手。

然而他有一点没有想到。

刀问天没有想到悲落竟然会反过来抵挡他的刀。

刀问天确实少算了一点,那就是悲落的脾性。

悲落的师傅每天都会教导他这样一件事:不可欺善凌弱,不可在弱者受欺负时袖手旁观,拳为霸,拳为强者之兵。要想成为霸拳,首先其心要实,其意要坚,其人要悟。

如果一个人的心不踏实,他的意志不坚实,他的人也不明白出拳的意义,那么这一拳是死拳,没有灵魂,也无法展现出拳头一往无前的真谛。

如果这是死拳,遇见真zhèng

的高手,那出拳的人也将会成为死人。

悲落一直牢牢谨记这一点,所以他下山入江湖后从不草菅人命,和他人比武也只是破其兵器以提升自己对拳意的掌握程度。只要人不犯他,他便也不会犯人。

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只是为了更好地证明一点:拳头,也是杀人的利器。

不管怎样,在江湖闯荡的悲落依然时刻不忘师傅的教导,每一天也都反复让自己重温。

所以出手拦截镖车的时候,两名普通镖师也只是被他轰飞出去,自行缓过来后就不会死。

所以当刀问天说出棺材的人是活人,当悲落看见棺材里面的活人竟是一个被绑住的柔弱女子后,他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刀问天前面。

他不能不挡在刀问天前面,因为他不知dào

最后那个拿着离别钩的镖师是否可以抵挡刀问天的刀,但他猜测那镖师并不能。

如果没记错,那镖师叫杨不问,是正义之士杨家子弟。

杨不问虽然不弱,层次几近达到他们的层次,但当悲落看到刀问天出的刀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抢到镖师和棺材前面,出拳挡下刀问天的那一刀。

因为悲落非常清楚,那个时候,那样的刀,只有一个人能挡下。

那个人就是他,悲落!

只有悲落的拳头能完完整整地接下这一往无前的霸刀!

所以那场战斗自始至终其实只有一个拳头,一把刀!

拳头和刀为争夺霸之真谛的决斗!

只是一拳,一刀,战斗便已结束!

谁也讨不了好,只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距离那一场战斗,已有好些时日。

哪怕是悲落前不久中的毒也已经解得差不多,身子再无大碍。

所以悲落现在站在客栈的后院里。

夜已深,明月高悬。后院的树在风影中婆娑,零散的假山四处伫立着,还开了花。连排而去的房间内,已无灯火,所以后院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只有白皙而清冷的月光。

悲落就站在后院里,就站在鹅卵石上,双眼笔直地看着前方。

前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客栈普通的围墙,甚至在他的视线方向,连假山都没有。

他一个人在沉思。

想着过去的种种,包括山上时候的事情,还有下山后闯荡江湖的事情。

他的脸部表情不停在变化,但都很微小,甚至有人站在他旁边,也都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许久,复许久。

悲落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不叹气。如果不把憋在心里的这口闷气叹出来,只怕久了会伤身。

这一叹,不为别的,只为那早已结束的战斗。

虽然并没有真zhèng

的受伤,但心头信念的震荡,却是要比满身伤痕来得更可怕。身上的伤口是有形的,处理容易。但信念的损伤,却是无形而无法立kè

治愈的。

虽然接连几日他不断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波动,但并没有太大作用。

悲落相信自己不好过,刀问天也绝对不好过。

现在只是看他们两人谁会最先从阴影中走出来罢。

悲落很清楚,他知dào

刀问天也很清楚。

总有一天,他们会主动去找另一个人。谁先从阴影中走出来,谁就能先一步摧毁对方。

这并不是恩怨的问题,也不会因为那个在棺材里面叫做林姻的女人是否已死而出现变故。因为这是他们的路,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们的宿命!

悲落紧紧握住拳头,全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一拳轰碎不远处的围墙的冲动。

只是,就在这种冲动涌上心头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虽然轻微,但明显不是有武学功底的人。

悲落一下子就知dào

来的人是谁了。

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个时候还会靠近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林姻。

说到林姻这个女人,悲落忍不住微微露出苦笑。

他猜想,她现在应该也是有些无奈。

也确实是无奈的。

原本悲落只是想把林姻带回杭州,希望能帮她找到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实力并不弱,足以对付一般的江湖高手。她能够自保后,悲落自然也就能放心离开。

即使最后,刀问天还是会找到林姻,并杀死她,但那也都不关悲落的事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和她之间本就没有关系,如果他不出现,林姻也一样会死在刀问天的刀下。事实上,悲落只是把她的命延长了。

师傅的教导是不能袖手旁观,悲落已做到。但他做到,不代表就必须一辈子都得跟着。

非亲非故的,何必?

悲落救过她,他中毒后,她也救过他。

说到底,其实已经两清。

所以悲落能主动帮她找到她妹妹,确实已是仁至义尽。

林姻呢?

林姻当然知dào

这点,也很清楚这点。

所以她看着悲落的背影,双眼是充满感激以及有种莫名情绪的。

不知dào

为什么,她从悲落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叫做悲落的男人,也许有着什么秘密。

她有些好奇,好奇他为什么会叫做悲落?

因为好奇,所以她大半夜睡不着,出来找他。

因为好奇,所以她现在就站在了悲落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林姻知dào

悲落应该也没有睡着。她只是不知dào

,他站在这里已经有多久而已。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林姻忍不住细声问道。

悲落微微偏转身,眼角余光扫了过来,淡声道:“没多久。”

是没多久。对他来说,站在这个地方无论是一个时辰,一夜,都无所谓。

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顿悟。

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从阴影走出来。

悲落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哪怕荒无人烟。只要他想,他坐上一辈子都没关系。

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突pò

自己的桎梏。

他在猜想自己应该如何去突pò

自己的桎梏,看清楚脚下的路林姻看着继xù

沉默的悲落,微微咬了咬樱桃小嘴,不知dào

该怎么接话。

认真思索的男人总是充满魅力的,林姻也深刻感受到来自悲落身上的吸引。

一个弱小的女子,总会喜欢靠近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

林姻也一样。

她是弱女子,自然也会想要靠近实力强悍的悲落。

不过她也有一点不一样。

她虽然隐约察觉到这方面,但她能控zhì

自己。

她不会冲动地认为,这样下去必然是对的。

因为悲落的想法,她也根本都不知dào

。因为现在更重yào

的,是找到她的妹妹。

“问你个问题。”

“?”林姻疑惑地看着缓缓转回身的悲落。

“你真的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被绑进棺材里?”悲落看着林姻,淡然问道,“你真的不知dào

有人要杀你?也不知dào

要你命的人是谁?”

林姻听着,变了脸色。

第六十六章 迷局之谜

悲落的问题很直接,直接得让人忍不住慌乱。

林姻现在的心就很慌乱。

任谁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罪,这样的苦楚,心头难免都会不安。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弱女子。

女人都会害pà

,害pà

未知的事物,害pà

充满阴暗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被捆绑着手脚,被堵着嘴,然后独自困在棺材内,看不到什么光芒,只有几个通气孔带来的几缕光线。呼吸进鼻子里面的气息混杂着浓郁棺木,仿佛自己是个即将死去的人,那种感觉,谁也受不住。

等待死亡的感觉,等待未知的未来任人宰割的感觉,谁也受不住。

那种情况,男人都会恐惧,更何况女人?

危及自己生命的事情,能不让她觉得慌乱?

而且更让她惊恐的,必然不是死亡,而是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剧。

也许她最终会被人闷死在棺材里。也许她会被卖到偏远的山村,当别人的妻子。也许当她重新看到光明的同时,也会看到站在棺木之外的一群饥渴的男人。

如果真的是面对那样的一群男人,她必然生不如死,更何况她根本无法抗拒,也无法咬舌自尽,她将会在遭受凌辱后死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也许从一开始就闷死在棺材里对她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所幸,最终她没有遭受残酷的糟蹋,也没有真的闷死在可怕的阴暗棺材内。

林姻相信她现在只要再闻到那种棺材的味道,那种隐晦带点潮湿的刺鼻味,她一定会有窒息感,一定会忍不住呕吐。

其实她现在回想起在黑暗棺材里的情景,她也觉得恶心,也想吐。

林姻不仅想吐,还想哭。

她果真就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肩膀不停地抽搐。

她抬起手,不停地抹掉眼泪,却越抹越多。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的胆小,否则悲落中毒受伤的时侯,她就只会慌得手足无措,无法自己一个人主动去为他买药。

其实她哭,或许并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后怕,而是因为不被人信任的委屈罢。

兴许她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了,所以委屈得想哭。

往往委屈的人,哭起来是无法抑制的,特别是女人。

女人一旦觉得自己委屈了,她不哭得你心软誓不罢休。

悲落虽然接触女人不多,但也知dào

有这么个说法。他想,也许确实是自己误会她了,误以为她可能是布局的其中一人。

换个角度来想,女人原本就已经受尽委屈和磨难,心里苦闷得不行,现在还要被人误会,还要被人猜疑,那该是多么让人难受的事情?或许悲落自己也都会受不住。

所以悲落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而是稍微缓和着脸色道:“别哭了,都过去了,别再多想。”

林姻依然在哭,但是抽泣声略微低了些。

悲落叹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抓住的不?”

林姻努力克制住泪水,哽咽道:“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在房间里,突然就没了记忆。”顿了顿,她又抽泣道,“醒来时,已经是在棺材内。”

她说到棺材这两个字的时候,双眼掠过惊恐的神色。

似乎又再想到了那种幽闭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景。

悲落沉默了会,道:“你有什么仇人吗?”

林姻摇摇头,抹掉眼角的泪水。

悲落闭起眼,皱眉道:“奇怪。”

林姻哽咽道:“奇怪什么?”

悲落道:“他不像是那种人。”

林姻问道:“他?他是谁?不像哪种人?”

悲落道:“就是要杀你的人。他不像是那种会随便出手的人。”

林姻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显然,她对那个朝自己挥出可怕一刀的男人,印象还是挺深刻的,否则也不会一听到悲落提起,便全身因为惊惧而颤动。

林姻喃喃道:“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他无冤无仇……”

悲落叹了口气,道:“恐怕还有其他人和你无冤无仇。”

林姻道:“其他人?还有谁?”

悲落道:“你应该知dào

的。”

林姻露出疑惑的神色。

悲落又道:“就是把你弄进棺材的人。”

林姻微怒,道:“都把我弄到棺材里面去了,还叫无冤无仇!”

悲落道:“既然能把你弄到手,为什么只是放到棺材里?”

林姻一怔,道:“是要把我卖掉吧?或者弄到其他地方去……”

悲落道:“如果要安排人杀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是让另外一个人出手?”

林姻问道:“什么意思?”

悲落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林姻道:“什么问题?”

悲落道:“他们很可能是同一批人。”

林姻道:“不可能!他们肯定不是同一批人啊!同一批人怎么会互相残杀!”

悲落道:“因为这可能是个局,目标不只是你。”

林姻诧异道:“局?什么局?目标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悲落道:“我。”

林姻道:“我和你根本不认识,怎么会是你?”

悲落道:“所以现在我们认识了。”

林姻一愣,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悲落又道:“他们看似不像是一批人,其实很可能是同一批。”

如果说林姻刚才是很诧异,现在的神情就是一脸的诡异。

现在的林姻已经不哭了。

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悲落,道:“我怎么没听懂。”

悲落淡然笑道:“你不需yào

懂,因为我也还没有明白他们的用意。”

林姻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去想?”

悲落叹道:“不是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去想,是因为他们的做法令我不能不这样去想。”

林姻看着悲落,美目不停闪烁着疑惑。

悲落道:“为什么呢?”

林姻问道:“什么为什么?”

悲落道:“为什么我会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林姻道:“预感?”

悲落道:“就像是在这个局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布局。”

林姻没有出声。

悲落冷漠地看着林姻身后的夜幕,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棋子,你是棋子,我也是棋子。”

林姻看着悲落,忽然浑身抖动起来。

她看着悲落,双眼流露出一股畏惧的神情。仿佛眼前的男人,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虽然事实上,她似乎也并没有和他很熟,但前些时日呆在一起时,总感觉悲落应该是个有些温柔的男人。那抹若有似无的温柔的笑意展露在他嘴边时,总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确实,今天的悲落和平时不太一样。

又或者说,在满怀心事的时候,悲落便也会成为另外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林姻的表情,自然被悲落看在眼里了。

他心头微微一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她。

悲落叹了口气,淡然一笑,道:“早点睡吧,夜了。”

林姻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只是悄然转身准bèi

离开。

才刚迈出几步,悲落的声音又再响起。

他说了什么,他说:“放心,总会找到你妹妹的。”

悲落的声音有些温和,又带着信心。

这让林姻的心头忍不住跳了跳。

她微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选择相信身后这个男人。

她相信他既然说到,必然会做到。

既然他说会帮她找到她妹妹,那么在那之前,他必然会一直保护她。

这种能带给女人强烈安全感的男人,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林姻迈着细碎的脚步,踩着鹅卵石道离开。

林姻知dào

自己必须早点休息,这样第二天才有精神跟随他出发继xù

去找妹妹。

她不像他。她不是习武之人,身子本就弱不禁风,若是不早点休息,定然会拖累他的脚步。

这么想着,林姻忽然就想到了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

她猜想她妹妹可能还在杭州这里等她,也有可能已经到了其他地方去找寻她的踪迹。

她猜想她妹妹现在一定很担忧自己的安全,因为这样分开的情况,似乎非常的少。即使有,也是很快就回合。若妍,从不会让她独自在江湖走太久。

林姻知dào

像自己这样弱质芊芊的女子,很容易会被坏人盯上。

更何况,她的容颜并不差。

林姻想了很多,即使在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起眼睛的时候,她也还是在猜想妹妹的去向。

但林姻断然没有想到,她的妹妹,如今正躺在别人的身下,享shòu

鱼水之欢,享shòu

初为女人的快乐。

这个时候的若妍,正在介子川的冲击中娇吟。

他们两人已经不知dào

互相占有彼此多少次。

因为迷春烟的作用,他们总觉得身上有纵放不完的欲望冲动。

若妍是处子之身,在承shòu了几次云雨后,已经感觉到疼痛难堪,但是更大的快感却一直拼命地把她推向高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痴狂了,爱欲的感觉覆灭了一切。

直到后来,他们沉沉睡去,就这么相拥着睡去。

介子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

所以介子川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睡在身下若妍红润中带着疲惫的娇颜。

他整个人怔住了,全身的舒畅感以及昨夜疯狂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可紧接着,他突然又有种不祥的预兆。

他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和她之间,竟然就这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介子川忽然想逃,悄悄地逃。

不是他不想负责任,而是他不想没命去负这个责任。

他觉得若妍醒来后,第一时间绝对会是想要杀死自己。

到那时候,他又不能还手,必然是死定了。死了的男人,又怎么能对她负责?

所以介子川现在想到的只有逃。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xiàn

了个问题。

若妍不知dào

什么已经醒了,正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眨也不眨。

第六十七章 快乐

介子川看着若妍,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容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若妍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介子川,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也没有想象中的泪水。她就这么盯着介子川,也不知dào

她在想什么。

但无论若妍在想什么,无论她的双眼是展露什么神情,介子川都会紧张,也都会觉得恐慌。他甚至在想,如果她的银枪刚好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会不会一下子就把他给捅起来,然后高高悬起?

所幸,长枪现在正依在房间的角落,她根本就拿不了。

这么想着,介子川心头忍不住松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若妍忽然轻声开口:“书呆子……还不起来?”

介子川闻言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还压在她身上。这一留意,顿时有种异样的热力从小腹涌起。

若妍的脸色猛然一变,顷刻间变得通红起来,这让介子川不由得怔了怔。

他正自疑惑间,她已经再次娇嗔出声:“别动——”

她这么嗔叫着的时候,手已经放在他肩膀上,想要把他向上推开。但是她的手是软绵无力的,推在他肩膀上,给他的感觉却是柔若无骨。

介子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亢奋起来,呼吸也紧跟着变得急促。

她脸色红润得惊人,双眸掠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迷离和沉醉,还有快乐的神采。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咬住柔软红嫩的下唇,发出梦呓般的铃音:“嗯……”

介子川这时候已经忘记了所有,他看着娇羞的她,脑海“嗡”地响了起来。他低吼着,疯狂了。

若妍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完全在欢乐中烟消云散。

她剩下的就只有快乐。

快乐中又夹杂着一丝丝的痛苦。

等到结束后,躺着的介子川望向香汗淋漓,脸上似有些许痛苦神色的若妍,才猛然想起,她在之前已经lì

了一晚的折腾。

想到这里,介子川已经顾不得她是否会愤nù

得要把自己撕成两半了。他一个翻身,伸手搂抱住若妍微微发烫的香滑的胴体,急声道:“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忘了你是第——”

若妍没有出声,却是迅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的脸色有些红润。

她微微把俏脸挨进介子川的胸膛,缩回手,整个人蜷缩着被介子川抱住。

介子川先是一愣,随即会意,也不再出声,只是默默拉起滑落的被子,盖到两人齐肩的地方。他忽然明白到,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他想,现在的他们两个,需yào

的是一个安静的拥bào



就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在这个安静的拥bào

中顺延。

介子川忽然觉得很感动。

他忽然觉得,原来自己口中的这个暴力女,其实也有很细心的一面。

就是因为她的这一面,他觉得自己被融化了。

感受着她美丽胴体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他被俘虏了。

介子川知dào

现在的她心理一定还有些难以接受,再加上她身体的不适,如今她必然仍有点不安和难过。

想到这里,介子川忍不住双手用力,把她搂紧。

忽然间,胸膛猛然传来一阵疼痛。

那是她的银牙在他胸口留痕迹所产生的疼痛感。

介子川脸上的肌肉挪动着,嘴角抽了抽。若妍的这一咬,肯定是出血了。不过,他虽然痛得牙咧咧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因为他意识到,她这一咬是已经放宽了心去咬的。

如果一个女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去咬你一口,而且是狠狠地,往往她就已经是把心也寄托在你身上了。这样的女人,不过是身心,都已经交给了你。这样的女人,你应该好好珍惜,好好地疼爱她。

所以介子川现在就觉得自己要好好疼爱她。

他伸手抚摸了下她柔顺的青丝。

她抬起俏脸,在羞涩带着怯意中闭起眼,和他的嘴唇轻轻抵触在一起。

这不是冲动,是他们自愿的,是他们已经互相认可了彼此。

亲吻片刻后,若妍忽然睁开眼,双眼掠过一丝怒嗔之意。

然后她放在被窝里的手,狠狠地一把拧在介子川不安分的手臂上。

介子川只差没疼得大叫起来。

两人就这么在被窝里闹腾了一小会,便又相拥着沉沉睡去。

介子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房内光线已大亮。

他转过头,发xiàn

若妍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正站在床外边,把最后一件外衣穿上。

“暴,额。”介子川顿了顿,考lǜ

到自己再喊她暴力女估计会死无葬身之地后,改开道,“妍儿,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虽然是第一次喊这么亲昵的称呼,介子川倒是喊得挺顺口的,没有什么不适应。

若妍娇躯微微颤抖了下,随即在整理好衣服后才缓缓转过身,望着坐起来的介子川。似乎是因为经lì

了云雨的滋润,她的脸色要比以往的好,她刚毅的眼眸中也带着一点点的温柔之意。

介子川仔细一看,忽然发xiàn

此时的若妍似乎一下子变得更为美丽动人起来。

浅色的白衣,衬托着她晶莹透彻的肌肤,白皙中又泛着撩人的红晕。修身的衣服紧贴着,傲然的酥胸娇挺着,丰满的俏臀带着诱人的弧线,在两相微微侧开的笔直衣摆中隐约可见修长的大腿,从窗纸上微微透入的阳光照耀下,甚是撩人心醉。

介子川看着,眼睛瞪直了,呼吸也变得些许仓促起来。

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已经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他突然就觉得有种强烈的成就感,欲望也紧接着升腾而起。

他炽热而异样的目光,若妍自然也发xiàn

了。她的脸蓦然变得通红,像是熟透的红果,让人看着忍不住要咬上一口。她嗔怒地回瞪了介子川一眼,整个人向后倒退了几步。

若妍这一倒退,介子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其实若妍向后退几步倒也没什么,也不应该会让介子川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可偏偏若妍这一后退之后,竟然就顺手把倚靠在房间角落的银色长枪抓在了手上。

一个女人把自己最为熟悉的武器拿在手上,同时斜提着慢慢走向自己男人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感觉?

介子川很难说得出那是什么感觉,但有一点他可以非常肯定。

他觉得有种不详的预兆,而且很强烈,以致于他的眼皮明显地跳动起来。

有人说,左眼皮是跳吉,右眼皮是跳凶。那他这种两眼皮一上一下不规则地跳跃,是整的个什么意思?

这种不详的预兆很快就实现了。

若妍微微沉着脸,似乎因为下身还有些许疼痛的缘故,走动的身形有点缓慢。但最终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她还是一下子就走完了。

她走到离床边只有两三步之遥,把手中的银枪举了起来。

指向介子川的银枪,枪尖在阳光中微微闪烁。

若妍道:“我问的问题,老实给我回答!”

介子川抽了抽嘴角,道。“我会很老实地回答,不过,这玩意可不可以先放下?有事好商量——”

若妍不答,只是握着枪的手往前伸了伸。

介子川瞥了眼快要刺到自己心口的银色枪尖,一本正经地道:“妍儿,你尽管问吧。”

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自己被男人这么亲昵的称呼,若妍脸色微微红了红,扭捏了一下,才出声道:“你有几个相好?”

“啊?”介子川闻言,愣是呆住了。

他没想到若妍问的竟然会是这种问题。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以为若妍会问的是他会不会对她负责,又或者这导致她失去处子之身的药物是不是他弄的,亦或者给个她好下台阶的理由,毕竟女人都是腼腆羞涩的。

他相信很多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必然会这么去想。

可这个女人却不这么想,她似乎根本就没考lǜ

过这些,而是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有几个相好!

发xiàn

了眼前男人的迟疑,若妍柳眉一竖,怒嗔道:“还不快说!?”

“额——”介子川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相好的多少现在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若妍目光转冷,道:“关系可大了。”

介子川诧异道:“怎么说?”

若妍道:“你有多少个相好,我便在你身上捅多少个窟窿!”

介子川不再吭声。

两**眼瞪小眼地对峙了片刻。

介子川开始数起手指来,若妍一怔,随即在看到男人似乎还有要抬脚数脚趾的趋势之后,她手一抖差点就一枪桶了过去。

看着险些暴走的女人,介子川嘿嘿一笑,道:“以前嘛,确实不少。不过从今往后,只有一个,也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你。

若妍看着露出笑意的介子川,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眼眶也微微泛红了。

她轻轻撇过俏脸,道:“他**若负我,我必杀你!”

介子川笑了笑,道:“妍儿,你看着我。”

若妍望向介子川。

介子川温和地开口:“等找到你姐姐,我便向她提亲。”

——这辈子,你注定只能是我的。

若妍看着介子川,眼泪默默地流下。

“嗯。”她轻声嘤咛着,算是答yīng

了。

这一刻的阳光,这一刻站着的女人和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成了一副画。

简单,而动人。

这副画有个名字,叫快乐。

第六十八章 不再一样的棋局

快乐,原本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后来有一天,它忽然就变得很沉重。

沉重得双手抱都抱不动。

对于介子川和若妍,他们是幸运的。

他们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人。所以他们的快乐并没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Lang子小剑不同,他和慕容燕的快乐不一样。

他们快乐,但也痛苦。

那么慕容语珠呢?秦风他们?失去了挚爱的小高亦或者李勇?

刀问天是不是快乐的人?

也许他以前不是,现在反而可能是了。

因为他的爱人不是人。

因为他的爱人是一把刀。

他在追求刀意的路途中感受到了快乐。这种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悲落呢?悲落以前是,现在也许不是。

悲落已不是以前的悲落。

他的拳头也不是以前的拳头。

他也在找,在他生命结束之前去寻找什么样的拳头才是真zhèng

属于他的。

有一些时代过去了。

有一些快乐已不再回来。

人,也不再回来。

秦月在洛阳有个“陶然居”,是她自行安排人搭建出来的,就设立在洛阳郊外的湖泊岸上。有花,有草,有假山,还有矮小的围栏。似乎还有种植花菜之类的东西。

秦月很喜欢水。

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是很喜欢靠近水。

她喜欢看水泛起涟漪的模样。

她喜欢听风吹过湖面带起的声响。

她也喜欢住在近水的地方。

甚至为了能够走到湖中心,她让人直接搭建了一个木桥,一直延伸到湖水中心上方。

这个湖泊并不大。

秦月的这个陶然居住所也不大。

湖泊中心就是“陶然居”延伸木桥的尽头,尽头搁着一扁小舟。

那是秦月的小舟,能坐上去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秦月,一个是她的丫鬟小青。

秦月现在就坐在小舟上,看着清澈的湖水。

小舟在动,是因为有人在划,这个人自然便是小青。

小青划动小舟的动作很是轻松,对于有些武学功底的女子来说,这些只是很微小的事情。不过她的脸色却很严肃,她是很认真地在划动小舟。

她不仅在认真划小舟,也很认真在说话。

小青一脸认真地道:“小姐,那个刀问天真的能够杀了她吗?”

秦月伸手,轻轻撩拨了下碧绿色的湖面,看着水镜中的绝世美人,微笑道:“你说能,他便能。”

小青气恼地道:“小姐,可别糊弄小青!他是刀问天,可不是小剑呀!”

秦月流转回眸,笑盈盈地看着小青,道:“现在的小剑反倒还不能肯定呢。”

小青道:“小姐——”

秦月道:“好了。刀问天这一子是否下得好,我心里自然有数。”

小青道:“可是小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刀问天会把那个男人牵扯进来!这可好了,不是自作自受嘛!”

秦月闻言,笑了笑,道:“有时候,人的追求不同,做法不同,最后的结果自然也不同。”

小青嘟囔道:“你说他求什么?”

秦月笑道:“与其说是在求,不如说是在等。”

小青诧异地问道:“等?等什么?还有,小姐你让我和他说那番话又是为了什么?”

秦月道:“既然他在等,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小青道:“我还是不太懂。”

秦月道:“只要他一直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就一直无法突pò

那一道坎。”

小青道:“他不是去找过小剑?”

秦月道:“层次不同,追求的道不同。当时的他,根本就没办法面对小剑。即使他没有和那个悲落两败俱伤,他也依然无法面对小剑。”

小青把小舟停在湖中,任由它自行缓缓地泛动。

小青好奇地问道:“小姐,我想问个问题。”

秦月道:“你问。”

小青道:“这个江湖,究竟还有什么人能达到小剑的层次?”

秦月望着小青的美目一亮,不由得盈盈一笑,道:“小青,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觉得小剑是最厉害的人物?”

小青斩钉截铁地道:“小姐,我觉得小剑就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人。即使真的还有其他人比他厉害,我也还是会这么觉得!”

秦月道:“你知dào

他多少事情?你了解他?你了解江湖?”

小青一时语塞。

秦月道:“据我所知,如果仅仅是达到小剑的层次,江湖中还是有几个人的。”

小青问道:“都有谁?”

秦月道:“‘紫竹林’的王七大师算一个,‘塞北之雪’李东铭算一个,已经死去的慕容绝天算一个,我爹秦霸算一个,‘九把剑’鬼手算一个。”顿了顿,又道,“如果刀问天能够突pò

,或许也可以勉强达到小剑层次的境界。”

小青诧异道:“刀问天竟然有达到那等层次的可能!?”

秦月笑道:“不仅仅是他,悲落以及你的秦三少爷或许也可以。”

小青又是一惊,道:“秦风少爷也可以!那——秦鹰大少爷呢,慕容府的何霄呢!?”

秦月摇头,道:“小青,我不是神算子,刚才的那些也只是我的揣测,当不得真。江湖如此之大,能人异士岂会少?当论二十年前的两位奇人,就不是我们能够揣摩的层次。”

小青知dào

秦月是实话实说,沉默片刻,便又道:“小姐,你刚刚是说仅仅达到小剑层次的人,就有那些人。那意思是说,你还知dào

能在那等层次之上的人?是否就是你刚所说的二十年前的两位奇人?江湖前辈?”

秦月道:“不是。”

小青道:“那?”

秦月道:“这个人你认识。”

小青道:“我认识!?”

秦月笑道:“这个人就是小剑。”

小青瞪大眼,猛然站了起来。

在湖面上的小舟因为过于晃动而摇摆不止。

小青叫道:“怎么会是小剑呢!”

秦月笑盈盈地看着小青,直到小青恢复情绪又坐下后,才轻声道:“怎么就不会是小剑?”

小青急了,道:“可是刚刚小姐你不是才说能达到小剑层次的人就有好几个?!”

秦月叹道:“确实,但我所说的小剑是另外一个小剑。”

小青整个人仿佛忽然间懵掉了,一时间没法搞明白秦月所说的第二个小剑是怎么回事。

秦月望着小青,一字一句地道:“那个杀死慕容绝天的小剑。”

小青的脸色变了。

她觉得自己忽然间呼吸困难,似乎就要窒息。

她想起了那一幕的小剑。

慕容绝天死去的那一瞬间的小剑。

那一瞬间,消失的小剑。

小青颤声道:“是他,是那个小剑!”

秦月轻声叹道:“正是。”顿了顿,她那双剪水清眸缓缓移向平静的湖水,嘴里发出呢喃之音,“我所需yào

的,也正是那个小剑。”

秦月的眼神很平淡,却似有着什么在瞳孔最深处流动。

她看着几乎清澈透底的湖水,想着什么,入了神。

有什么东西碎了。发出声音。

还有些什么东西醉了。无力,复无力。

秦月不知dào

自己想了多久的事情。

等到她转回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时,却愕然发xiàn

小青流下了两行清泪。

——小青,你怎么哭了。

——心里难受。

——为什么难受?

——因为小姐你哭了。

阳光明媚,清湖亦美。美丽的人儿坐小舟上。

抬起纤纤玉手,触碰到的朱颜,却已是几许流水的冰凉。

秦月哭着,却微微扬起了嘴角。

秦月说了什么,秦月说——“小青,我没有错。”

秦月笑着,泪水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小青知dào

秦月没有错,也绝不会有错。她不允许自己去怀疑秦月,去怀疑她这一辈子都将侍奉到老的二小姐。小青知dào

,秦月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错的!

小青的想法秦月或许也明白。

但同时秦月却很清楚,很多事情,小青并不知dào



就比如现在,局势已经变化了。

如果说以前是秦月布局,是她在下棋,那么现在,下棋的人已经不只是她一个。

就拿刀问天来说。

原本这一着棋在某个程度上来说,是必胜的一枚棋子。

却最终发生了秦月所不知dào

的变故。

隐藏在其他地方的下棋者,究竟是谁?

秦月忽然发xiàn

,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一如泛起涟漪的湖面。

洛阳,秦府。

中年人平静地坐在大堂之内,闭着眼,品着茶。

大堂内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在品茶,但是坐姿都不一样。

一个人坐得很端正,端茶的样子也很端正,眉目间带着对中年人恭敬之意。

这个人是何霄,来自慕容府的何霄,也是秦霸的走狗。

另一个人,却懒散得很,喝起茶甚是随意。

这个人叫秦鹰,似乎还有个名字叫冯三。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道:“何霄,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吧。”

何霄恭敬地道:“是的,秦爷,多得您照顾!”

中年人望向秦鹰,道:“鹰儿,你该多向他学一学。”

秦鹰懒洋洋地笑了,道:“那可不必,我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何霄笑道:“正是,秦大少又岂是我这种人能攀比的?”

秦鹰打了个呵欠,道:“既然是条狗,就不要装成一副人模人样的,还要在这里犯贱。”

何霄笑容微微一僵,没有接话。

中年人道:“那你怕是连狗都不如了。”

秦鹰目光一冷,盯着中年人,道:“秦霸,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里!”

中年人笑道:“希望有那一天。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告sù

我,我安排的事情都准bèi

得怎样了?”

何霄恭敬地道:“都在进展中。”

秦鹰冷哼了一声,懒洋洋着没有出声。不过,看他神情,似乎进展也很顺利。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好。另外,还有一件事。”

何霄和秦鹰望着中年人。

“Lang子的行踪,都给我盯着点。”中年人淡然道,“如果有必要,就动手。”

第六十九章 狼的血性

其实在江湖中想要Lang子小剑死的人不少,确实不少.

至少,现在坐在大堂内的三个人,都想要致他于死地。而且,是掉进深渊永远都不可能再爬上来的那种。

“现在不管Lang子去了哪里,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何霄迟疑了下,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她来胁迫Lang子?”

何霄没有直接明说是谁,但在场的人有谁不知dào



中年人还没有出声,秦鹰已经冷冷地望着何霄,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胆敢打她的主意,我可以跟你说,你今日出不了这个门。”

何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一笑,道:“秦大少言重了,此只是戏言。”

秦鹰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再也不看另外两人一眼,只是懒散地往大堂外走。似乎在他眼里,即使是他爹秦霸也都不需yào

太在乎。更何况是何霄?更何况是秦霸的一条走狗?

秦鹰走后,便只剩下何霄和秦霸。

秦霸似乎也没有什么想再和何霄说的。

他挥了挥手,道:“抓紧时间,如果杀不了小剑,也要赶在那天之前准bèi

好。”

秦霸说话不快,一字一句的都说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似乎都含有意味在里面。何霄也正是细心地斟酌着这些字句中的意味,也许他不一定可以立kè

就懂,但他牢牢记着,回去后自然可以慢慢明白。

何霄应声准bèi

离去。

秦霸又道:“一直以来,做得不错,辛苦了。”

何霄恭敬地低头。

秦霸道:“不过,以后要记着,哪些是你该做的,哪些不是你该做的。”

何霄身子难以察觉地僵硬了下。

何霄走出秦府时,脸色还很平常。

等到他离开了秦府后,额头忽然开始冒汗。

何霄当然知dào

秦霸的可怕。

他不仅知dào

,还很清楚。即使是在慕容绝天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都少有这种惧怕的情绪。这是一种来自更高层次的人物所带来的压迫,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味所带来的警告。

何霄不傻,他知dào

秦霸这么说,是因为知dào

了自己的一些小动作。

虽然对于秦霸来说,也许那些小动作都算不了什么。但,这不代表秦霸就能容忍。

秦霸又岂会容忍自己的棋子偏离了位置?

何霄走在路上,周围的行人周围的喧闹周围的世界都似乎成了虚无。

他突然想到了留在慕容府内的女人。

他突然有种被阳光照亮了的感觉。

何霄嘴角扬了起来,他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让那个女人把心移转到自己身上。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杀了Lang子小剑。

不把心头的刺真zhèng

地拔掉,何霄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的阴影中。

Lang子小剑杀死慕容绝天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在他的身上刻上了烙印。

那是多么讽刺的一幕!

原本看似已经败给了自己的Lang子小剑,就在那一天露出真zhèng

的獠牙。

说得难听点,如果说何霄自己算是一条凶猛的狗,那么Lang子小剑就是真zhèng

的狼,一匹要命的狼!

如今,这匹狼已经消失在苏杭。

Lang子小剑,带着她的女人慕容燕,消失在茫茫江湖。

那么他们现在究竟到了哪里?

荒漠,是可怕的。

一个可以称之为死亡地带的地方,岂是“可怕”就能形容的?

如果你出现在茫茫的荒漠中,四周皆是一望无垠的黄土,只有神鬼莫测的风沙,只有千疮百孔的戈壁。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害pà

?会不会恐慌?

也许你不会觉得可怕,因为你刚刚进入荒漠。

因为你不懂得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那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东西。

后来你也不会觉得可怕,因为你已经麻木了。

麻木的人还会有什么知觉?

再炽热,再渴,那也还是麻木地等死。

到那时候,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当然,荒漠固然可怕,却还是有它可爱之处。

至少它的景色很美,荒漠的夕阳为最。

不过也有人说,荒漠的美主要是因为在它这里生活的人不多。人性的丑陋并没有玷污了荒漠,对它来说,它还是干净的,它还是安宁的。

但今日,它的安宁被打破了。

一支镖队,一支长长的镖队。骑着马,带着镖车,驻着旗子。

旗子是蓝色的,上面写着“沧”字。

自然,他们便是沧江镖局。

在江湖中,已甚少有镖局得以和他们想比。

这一次,他们护镖前往关外,要经过一大片一大片的荒漠。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行走荒漠,所以他们早有准bèi

,水和干粮都已经全部准bèi

好,足够他们舒适地沿着前人从荒漠走出来的路完成这一次护镖。更何况,赫赫有名的龙门客栈就在这条路上,不够了可以从中补给,顶多破一下费。

对于镖局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一次护镖很不一样。

有些人是因为没有到过荒漠,有些人是因为知dào

这次的护镖意义不同,更多的人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和总镖头一起护镖。

总镖头,“苍狼”林胜杰,一柄血红色的长枪,扬名江湖已久的人物!

有总镖头在,每个护镖人的心里不自觉都会踏实不少,信心也会增强不少!

也许这是一个权威者对任何下属都会有的激励,亦无论他是否有没有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

“苍狼”林胜杰自然知dào

这一点,不过对他来说,其实这并不是太重yào



即便这趟镖不是很重yào

的镖,他也会带领镖队前往此地。

因为他不想再停留在镖局里。

因为他不想再看到二镖头和女镖头。

对于上一趟镖的情况,林胜杰最终是知dào

了,也知dào

女镖头为什么会这么去做的原因。

正因为他知dào

,所以他的心里充满怒意。

但这怒意不仅仅是针对他们,更多的是针对自己。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更多的是为了他,为了整个镖局。

镖局因为曾经的一件事情,损失了太多的银两。

其实那时候,他们的镖局就已经陷入了赤字的险境。

但他们东凑西凑,勉勉强强顶住了压力,让镖局得以存活下来。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沧江镖局是风风光光的数一数二镖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实jì

上,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即将面临覆灭的危险!

为了镖局,他们确实是想尽了办法。

但护镖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有大镖。

镖局里的人始终是要钱生活的,镖局里的人受了伤也一样要额外给些银两治病。要知dào

,他们不仅仅是护镖者,更是追随着他们拼搏至今的兄弟。

就是这一群不离不弃的兄弟,就是这一群充满血性的狼,才成就了沧江镖局。

对于这群狼一般团结的兄弟们,林胜杰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也发自内心的想要带领他们得到更多,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幸福更加快乐。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因为找到了爱人,成了家,最终决定离开镖局,林胜杰反倒会很开心。虽然难免会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祝福。因为这才是林胜杰真zhèng

想要的。

从一开始,镖局的成立就是为了让跟随自己的兄弟们吃饱穿好,最后让他们得以像常人一样,安逸地过完下半辈子。

林胜杰相信,二镖头和女镖头也都会这么想。

他相信。

他相信一直并肩奋战的两位镖头。

可每当他想起他们上一趟镖所做的事情,以及决定之后。

林胜杰忽然觉得很痛苦。

不仅是因为他们做这个决定时是瞒着自己的,也因为这个决定带给了其他人痛苦。

这和最初他们所追求的不一样。

最初,他们并不单纯的为了金钱,他们是为了找到属于他们的天地。

如今,他们的天地有了,却为了金钱而带给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林胜杰握着血红色的长枪,只觉得呼吸有些粗重。

他的脸部肌肉已因愤nù

而抽搐。

他们难道错了吗?

不,说到底,错的其实是他!

因为他过去的一个失误,造成了镖局的险境!

而他们,只是替他分忧解难,知dào

他的性格无法做出那种难看的事情,他们就为他做了!而且是义无反顾!

林胜杰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仅不是个厉害的人物,相反倒像是个小丑,仗着使得一手好枪法,便沾沾自得,引以为傲去率领镖局。

但他没法做到那种有时候必须去做的事情!

这就是他最大的不足!

这样的他,真的能够成为总镖头?!

林胜杰突然双腿一夹,策马飞奔。

飞奔的同时,林胜杰手中的长枪已经如同血色的箭,笔直地前冲,狠狠地斜插进荒漠之道上。

林胜杰压低身形,在经过长枪的时候,随手抽出,旋转着长枪反提在身后,策马往前急冲。

在荒漠之道的尽头处,已经隐约可见客栈的模样。

那便是龙门客栈。

看到总镖头率先冲出,镖队立kè

也跟了上去。虽然因为镖车的缘故,无法增快多少速度,但也不会落后太多。

这一支声势浩荡的沧江镖队,如同一群狼,朝龙门客栈涌去。

第七十章 龙门客栈

荒漠之道其实也并不真的是有明显的路道.

只是因为走得人多了,顺了,有记性了,认准某个地段的某样东西,也就有了所谓的路。

龙门客栈就是其中最好辨认的地方。

事实上,荒漠中基本都是风沙,荒原黄土,随着每个地方的变化,此起彼伏,望无边际的辽阔。

人走得久了,心智一不坚定,就肯定会迷茫。人的心迷茫了,自然也就无法在荒漠中辨别方向。

所幸沧江镖局的人都很坚定,所以他们这一路跟随着总镖头林胜杰最终顺利抵达了龙门客栈。

可以说,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遇到让人闻之色变的“荒漠十三骑”。

“荒漠十三骑”是两大荒漠灾难之一。

“荒漠十三骑”不是说一共十三个人,十三匹马,而是说一个极其凶残的荒漠组织。

他们一直生活在荒漠中,没有什么人知dào

他们的住所。

他们就像荒漠里面的狂沙,总是随着风变而蜂拥四散,经过之处,皆尽白骨。

手中的带环铁刀,在风沙中挥动总会有着别致的声响。而这种不好听的刀声,就像荒漠的催命鬼,没有人听着会开心。

这些荒漠的大盗们,武功不一定厉害,但他们熟悉荒漠,熟悉荒漠的气息和变化。

他们打不过可以逃,只要你敢追,他们绝对能在慢慢的消磨中一点点吃掉你。

对每一个穿过荒漠的人来说,没有遇上“荒漠十三骑”是非常幸运的!

沧江镖局确实很幸运。但他们,也很不幸。

不幸的他们虽然没有遇上“荒漠十三骑”,但遇上了另外一个荒漠灾难。

那就是荒漠特有的沙尘暴。

他们是在进入龙门客栈的同时,突然发xiàn

了沙尘暴的影子。

很突然,很可怕。

比狂风还要猛的风,比沙尘还要Lang的沙暴,吞天噬地。如同一道旋转立起的飓风,从远远的荒漠上席卷而来,越来越近。

近了,大了,更狂了。

龙门客栈不算太大,但是沧江镖局的人都还是勉强挤到了里面。

镖车被牢牢捆绑在客栈的边墙,用上了铁链。

透过紧密的大门缝隙,能隐约看到和听到外面靠近的风尘狂啸。

在龙门客栈内,是安全的。

面临这种可怕的沙尘暴,如果人站在外头,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在龙门客栈内,却是异常的安全。

没有人知dào

这家看似普通的龙门客栈究竟是何时建成,是由什么建成,为什么会建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没有人知dào

,真的。但只要在这里待过的人,却都会知dào

一点。

那就是在龙门客栈内,沙尘暴是绝对无法把你从中带走。

这就是龙门客栈的神mì

之处。不仅神mì

,还很玄乎。

经lì

了无数次沙尘暴的洗礼,这家客栈竟还能安然无恙,可见其独特得让人惊心。

“荒漠十三骑”难道就不曾来过这里?就不曾想要洗劫这个地方?

但没有,他们不仅没有,据说还合这里的客栈掌柜有什么口头的协议。

而这协议,竟然就这样延续到了如今。

龙门客栈的掌柜小二们,必然也不是凡人。

林胜杰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和镖局的兄弟们就占据在客栈内的角落,保持一贯的沉默和警惕。

虽说是占据客栈的某个角落,但因为人多,迫不得已还是占据了不少的位置。

这,必然会让本就在客栈内歇息的人多多少少产生懊恼之意。

一桌坐着三个男人,手中有刀有剑,望着沧江镖局的眼神并不太友善。

一桌坐着一个老人两名小孩。老人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尽是沧桑。和他对比强烈的,是两名小孩幼稚的模样。他们睁着一双大眼,四处好奇地打量着。细看,他们的样貌竟异常的神似,似乎是双胞胎。

一桌坐着一个戴有斗笠的男人,身背着一把剑,桌上放油一团长条布,似乎也装着什么金属类的东西。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林胜杰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抬了抬头。因为斗笠的缘故,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一桌坐着五个粗眉大汉。和其他桌的人不同,他们在大吃大喝,一副洒脱的模样。在龙门客栈内,食物必然是最为珍贵的,价格自然也就会匪夷所思的高。

但看他们五个人的样子,钱仿佛不是钱,而是像随手可握的风沙。

还有其他零散的人,或蹲或站,或依靠在二楼的房门口。这些人的双眼都是冷的,带着警惕和冷意。

龙门客栈在荒漠是个安全的地方,也是个充满危机的地方。

在这里,一不注意就会死在别人的手里。而一望无垠的荒漠,就是最好埋葬之地。

龙门客栈的掌柜,是不会管这些生死恩怨,客栈的掌柜只会管钱。

要吃的,有!钱!

有住的,有!钱!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就能有你想要的!

当然,除了女人。

这里不是没有女人。这里有,而且只有一个。

在如此欠缺女人的地方,这个女人必然是炙手可热的。但偏偏,没有人敢要。

这个女人很丑?不,她不丑,一点儿都不丑。

她非但不丑,还很美。

举手投足间似乎便有着让男人都为之心动的魅力,她似笑非笑的柳眉宛如月牙,俏脸如玉如花,双眸如梦如幻。她的穿着不华丽,相反还很简单。但就是这简单的衣物,却让她如同傲然的玫瑰花,美丽动人。

如此美丽的可人儿,岂会没有男人想要争夺?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因为这个美丽的可人儿,就是龙门客栈的掌柜。可以说是掌管了此地生死的人。

“荒漠十三骑”可不可怕?狠不狠?残暴不残暴?

每一支想要穿过荒漠的旅队,都被他们屠杀。男人,无论是老的小的,还是年轻有力的,都会被他们一刀刀把肉给割下来,欣赏他们临死前的挣扎。而如果有女人,就更凄惨,直接被他们轮流蹂躏致死。

他们手中的带环铁刀,沾染满血腥,似已成钝刀,但在烈日中还依然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可就是这些来者必杀的大盗们,却一点动龙门客栈的迹象都没有。

这岂不奇怪?

确实奇怪,很奇怪。所以龙门客栈究竟是隐藏了什么秘密,让大盗们都如此忌惮?

也许只有客栈的女掌柜和小二们才知dào

了罢。

说不准龙门客栈的掌柜,在经lì

了如此之久的历史,其实已经延续了几代人?

也许每一代负责成为客栈掌柜的人,无论是男是女,至死都会留在此地?

这样种种的秘密,种种的传闻,并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真zhèng

能够被江湖中人认可的。

说到底,即使现在的掌柜是个女人,你进来龙门客栈,你走进她的地盘,你也要敬让三分。单论她让人把你扔出客栈门外经lì

沙尘暴的洗礼,就绝对足够让你喝上一壶。

更何况她的小二们可能都是江湖顶尖的高手。

更何况她自己本身就是江湖顶尖的高手。

美丽的女人像一朵傲然的玫瑰花,虽然美丽动人,却棘手。

玫瑰花的刺,可不是谁都能承shòu,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碰触。

这就是龙门客栈的女掌柜,李大娘。

扭动着小蛮腰,婀娜多姿的李大娘施施然走到林胜杰这一桌边,美目流转,笑道:“这位客官,可真俊。”

林胜杰长得确实也还挺俊。

不过,如果他觉得李大娘是因为久不接触男人而欲望难耐找上他,那他就不只是傻子了,甚至可以说是想找死的人。

所幸林胜杰并没有这么去想。

即使李大娘是个美人儿,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眼前的美人儿似乎是这里的掌柜,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林胜杰点了点头。

他也就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承了她的称赞。

李大娘眉目间似掠过一丝笑意,她问道:“久闻沧江镖局的林总镖头为人忠厚老实,现在一见,果然呢。”

沧江镖局兄弟们的装扮整齐一致,并不难辨别出衣服绣有“沧”字的镖局便是沧江镖局。

唯独林胜杰着装不一,加上手中有名的血色长枪,自然也不难猜测得出他可能就是镖局的总镖头。

林胜杰拱手道:“掌柜严重。”

李大娘笑道:“林总镖头竟然也会亲自押镖,可想而知,这镖是有多重yào

啊。”

林胜杰瞳孔微微一缩,敏锐地察觉到几乎客栈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有部分人更是已经露出极其贪婪的神色。

林胜杰心头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这里的女掌柜必然是个玩心为泯之人,否则,也不会断然就提到如此敏感的话题。

其实这个时候,依照林胜杰的经验,他们应该走。

而且是立kè

就走,不要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

往往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个时候的沧江镖局,又如何离开?

林胜杰听着客栈外轰隆隆的沙尘暴声响,感受着客栈极其轻微的整体晃动,目光闪烁起来。这个问题,他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她。

可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女人竟然又在有意无意地笑着,锋利的言语又悄然刺了他一剑。

李大娘笑着,一字一句地道:“而且这个镖,最为重yào

的东西现在应该就在林总镖头的身上吧。”

林胜杰的脸色猛然变了。

手已经伸出,紧紧抓住身边的血红色的长枪!

第七十一章 不敢拿的书信!

龙门客栈的人,一双双目光炯炯有神,连吃喝的五个大老粗都无声息地望向沧江镖局的总镖头.

林胜杰没有笑,也没有脸色难看。

他忽然就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看着客栈的女掌柜李大娘,似笑非笑。

李大娘柳眉一挑,问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林胜杰道:“掌柜没说错,只是林某不太明白,为何掌柜如此肯定林某身上带有你所说的东西?”

李大娘风情万种地笑了笑,道:“林总镖头觉得现在外面的沙尘暴如何?”

林胜杰道:“危险,林某都只有难逃一死的命。”

李大娘笑道:“林总镖头都能参合的镖,又岂是一般的镖?非一般的镖,林总镖头又岂会轻易放在外面?”

林胜杰道:“有理。”

李大娘继xù

道:“至少,身上必然有最为关键的东西。也许还可以说,外面的镖只是掩人耳目?”

林胜杰叹道:“掌柜是个聪明人。”

李大娘笑了,道:“现在看来,林总镖头也是个聪明人。”

林胜杰道:“何以见得?”

李大娘笑道:“如今在这里的客**多都不是善人,必然又都好奇林总镖头身上的东西,如果林总镖头聪明,稍后他自然会把东西拿出来了。”

林胜杰闻言,寻思良久,却是笑了。

林胜杰笑道:“东西我拿出来又何妨?只怕在这里没有人敢拿起来过目。”

李大娘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道:“林总镖头何出此言?”

林胜杰道:“掌柜可猜得出林某现在身上所带的是何物?”

李大娘沉吟片刻,笑道:“恐怕是一些细小的物件?比如钥匙,或者书信?”

林胜杰道:“正是!”

李大娘的双眼微微一亮。

林胜杰又道:“书信一封,只可惜啊。”

李大娘问道:“只可惜什么?”

林胜杰慢悠悠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林胜杰接着道:“只可惜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拿走它。”

话音刚落,坐在靠内边的五个大老粗汉那一桌,其中一个大汉拍案而起:“我敢!”

众人朝那名粗犷的大汉望去,只见他袒胸露背地,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满是胡须的下巴下,还沾有未干的酒水,酒气熏人。经过有老有小那一桌时,两个小孩直接吐着舌头,捏住了鼻子。

大汉大步走近林胜杰,凶神恶煞地道:“是不是只要我敢拿,镖就归我?”

林胜杰道:“你真的敢拿?”

大汉瞪大眼,粗声道:“有何不敢!”

林胜杰道:“既然林某敢拿出来放在这里,就肯定是不会担心有人胆敢拿走了,你难道就不想知dào

理由?”

大汉道:“必须要知dào

这个理由?”

林胜杰道:“林某觉得你应该知dào

。”

大汉哈哈一笑,不屑地道:“大不了就是一死!”

林胜杰道:“你不怕死?”

大汉道:“不怕!”

这时,另外一桌的三个男人也都齐齐站了起来,大声道:“在这里的人都不怕!”

三个男人眉清目秀的,像是某些门派的子弟。他们很聪明,这一声喊出,就把客栈内所有的人都套了进去。似乎所有的人眼睛明显都亮了起来,神色也狰狞起来。

难道有人会承认自己怕死?

若真是这么嚷嚷,只怕连在这里的两个小孩子都瞧不起他。

李大娘笑了,道:“林总镖头,你这是自己挖了个坑要往里面跳啊。”

林胜杰看了看李大娘,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大汉,扫一眼客栈内的人,忽然笑了。

林胜杰笑起来倒是挺温文尔雅的,和平时练枪不太一样。

李大娘微微皱了皱柳眉,问道:“林总镖头何故还笑得出来?要知dào

,这里可还真没有怕死的人呢。你这镖,怕是保不成了。”

林胜杰挥挥手,示意身后那些沧江镖局弟兄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即笑道:“掌柜的,林某刚才也说了,这书信,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拿。”

李大娘眼睛一亮,道:“即使这人不怕死!”

林胜杰点点头,道:“即使这人不怕死。”

大汉怒了,吼道:“放屁!不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不敢拿这么一封信!”

大汉伸出手,就要抓起桌上的这封信。

林胜杰突然探手,抽出桌上的两根木筷子,一下子就夹住大汉的手。

大汉一怔,欲抽出手却发xiàn

动弹不得。

大汉冷冷一笑,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人敢拿!竟然耍我们?看来你是想要和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作对了!”

大汉所在位置上的剩余四人,呼啦一声就站了起来,只差没有直接走过来。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多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面对这些目光,面对大汉的咄咄逼人,林胜杰却是微微一笑,双眼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随即松开了筷子。

大汉一愣,似没有想到林胜杰竟然会如此轻易就放开他。

李大娘也没有想到,她还在旁边准bèi

看好戏。

要知dào

,一直呆在客栈内的她,生活是多少的无聊。如今,有了这么多个伴,不娱乐下如何能对得起自己?所以李大娘一开始就只是想要给沧江镖局制造一点小麻烦,然后她就可以坐在柜台边上,边嗑瓜子边看戏。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沧江镖局的林总镖头,竟然就这么轻易放qì

了镖物,而且很可能就是最为重yào

的一部分镖物。

这太不寻常了。

李大娘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脱口而出:“这不是镖物!”

想到这一点的人不少,所以看着林胜杰的目光益发阴冷。

然而让大家都为之诧异的是,林胜杰却是面不改色地笑着,摇了摇头,道:“掌柜的,这次你猜错了。这书信确实就是镖物之一,而且很重yào

。”

大汉瞪眼怒道:“重yào

的镖物,你岂会如此鲁莽放在桌上!”

“正是如此。”林胜杰伸了伸手,示意大汉可以拿走,“阁下随意。”

大汉见状,反倒一时间不敢拿了。正自犹豫间,他突然想到了个问题,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但很重yào

的问题。

他粗声问道:“这书信是要给谁的?!”

林胜杰闻言,笑了起来,道:“林某刚才阻止阁下,也正是想要和阁下提一提这封书信要交到谁的手上。”

大汉道:“是谁!”

林胜杰道:“鬼手。”

——“九把剑”,鬼手!

大汉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他原本伸出去的手也像是触碰到了眼镜蛇般飞速地收了回来。

大汉的脸色已因过度的恐惧而苍白,汗水自光脖子上滑落,而且不是一颗两颗,是逐渐越来越多的汗水。

不只是大汉,就是先前有冲动过想要拿走书信的人,也都浑身不经意地颤抖起来。

“九把剑”鬼手,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果说Lang子小剑是江湖第一快剑手,那么鬼手就是唯一一个可以同时使用九把剑作为一剑招式的人,虽然速度必然赶不上Lang子小剑,甚至可能还比不上“闪电”何霄,但他的剑,却是九剑归一,交织的剑密不透风,如同飓风!

传闻“九把剑”鬼手就是在关外因为遇上了飓风而领悟出九剑归一的真谛。

能够从飓风中存活下来的人,岂只是顶尖高手可言?

虽然甚少有人看见过鬼手的模样,也不知dào

他的武学究竟去到了何种境界。但在众多江湖高手的传言中,“九把剑”鬼手是足以和Lang子小剑匹敌的人。

曾经有不少人前往挑zhàn

“九把剑”鬼手,但无一生还。

“九把剑”鬼手是一个极其冷血的人,他要杀人,就不会有任何的理由。

如果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哪怕只是一个非常无关要紧的事情,他都会抹杀掉那个人,包括那个人所有的亲人,甚至是远亲,只要还有一点血缘关系,就斩杀不绝!

更让人惊悚的是,鬼手会在杀人前,把一张纸条交到被杀者的住所,注明何时会前来杀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

可怕的是,不管被杀者怎么躲避,甚至举家搬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赶路之上,也始终会在纸条上注明的时辰死在鬼手的手上。无论怎么逃,都绝对逃不出鬼手的追杀。

到了后来,接到鬼手杀人纸条的人,都会一脸死灰,不再抗拒,乖乖留在原地,享shòu

最后难得的时间。甚至有些人,果真就在时辰到之前,把自己的脖子洗了个干净,静候死亡的降临。

这些人,往往死得很快,因为鬼手只需yào

出一剑,切断他们的头。

而那些逃跑的人,却是会动用九把剑,每一剑都要切断他们的头,四肢,剩下的剑全部插在他们的身上,直到血流光了,才把剑抽走,消失在血海之地。

鬼手的尊容没有多少人看见过,因为看见过的**多都死了。

除了那些能够和鬼手比拟的高手,只有他们才能在对决中存活下来,也才知dào

鬼手的模样。

总而言之,鬼手有个很明显的特征。

鬼手的身后,会交叉堆叠着挂上九把剑。

这就是冷血之级的杀手,“九把剑”!

而如今,就在这个龙门客栈内,竟然有关于“九把剑”鬼手的信物!

第七十二章 都在等的人!

知dào

“九把剑”鬼手的人,已经不会再想去拿桌上的书信.

大汉脸色铁青地收缩着身子,脸部的肌肉已因僵硬而无法抖动。他满脸的惧意,人已往回退去。

原本有桌站起来的三个男人,此时也悻悻地坐了下去。客栈内其他人,也都收敛了起来。

确实,你可以不怕死,但要碰上即使你死了也会屠杀任何跟你有血缘关系的杀手,你只会连提都不敢提。

此时,只闻得客栈外呼啸的沙尘,似透过大门的些许缝隙挤了进来,实jì

上,还是没有什么沙子的迹象。

沧江镖局的人松懈了,脸上除了放松的神情,还有惊讶之意。显然,他们只是跟随总镖头出镖,可并不一定要知dào

保的是谁的镖,保的又是什么镖。

林胜杰扫视着客栈的人,又望向李大娘,笑道:“如此看来,林某可以把它收起来了罢。”

李大娘看着林胜杰,叹道:“林总镖头果是聪明人。”

林胜杰道:“哦?”

李大娘道:“如此一来,即使这镖并不真的是要交给‘九把剑’鬼手,也没有人敢打林总镖头的主意了。”

林胜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拿起书信放回怀里。

也不管林胜杰是不是真的要把书信交给“九把剑”鬼手,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

至于这书信是否真的如林胜杰所说般,怕是也就只有他才能知dào

了。

林胜杰看着李大娘起身,施施然往柜台走回去,神色微动。

他虽然是第一次来龙门客栈,但对于客栈的神mì

和传闻都有所领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眼前这位女掌柜,却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客栈内顷刻间冷清了下来。虽然依然是那么多人,但说话的人几乎没有,吃东西的人不自觉地也收敛了。

林胜杰看着眼前的桌子,兀自寻思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其他地方的客栈,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放在这么偏远的龙门客栈,却是非常诡异的情况。

林胜杰突然就明白了。

林胜杰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李大娘会对自己,会对沧江镖局如此感兴趣。

因为她也觉得诡异,也在好奇为什么今时客栈内会这么多人。

这明显有情况。

可是进来了这么多人,却都没有发生本该发生的打斗,这岂不令人惊奇?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很有可能都是在等人!

这么多高手,互不相扰地等人,身为客栈的掌柜,又怎会不感到好奇?

所以林胜杰忽然懂了。

所以当他带着镖队来到龙门客栈的时侯,女掌柜才会盯上他。

李大娘以为客栈内的人都是在等沧江镖局的镖,所以才主动前来问话。

似乎是因为呆在这地方太久,所以李大娘对有意思的戏总是充满期待。

可是林胜杰在想通这点后,就知dào

女掌柜错了,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在等他。哪怕他的镖是十万两黄金,他们也不是在等他。

林胜杰也知dào

女掌柜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刚才知dào

自己错了后,才会主动给了自己一个下台阶,回到柜台处继xù

磕她的瓜子。

那么,他们究竟在等谁?

林胜杰双眼微微闪烁,沉吟即将可能出现的人。

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坐在隔壁桌的小孩子忽然大嚷起来:“爷爷,外面好像停了!”

随着小孩子的声音响起,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兴许是大家都在猜疑和沉思,以致于发xiàn

沙尘暴停了的人竟然是小孩子。

“停了好,孩子们,我们走。”老头慈祥地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把碎银放桌上,随即慢悠悠地站起来,带着他们往门口走。

小孩子奋力拉开大门的时侯,炽热的阳光泼洒了进来,残留的沙尘,也都随风涌了一小部分进屋。

沙尘暴停了,又再恢复了荒漠的苍凉。

老头和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走出了大门。

李大娘示意小二哥去收拾他们刚才的桌子,收起碎银,然后让需yào

的人上桌。

一切都很自然,很随意,就像普通的客栈生活。

但林胜杰知dào

并不是这样。

不仅不是,还让人心生警惕。

林胜杰又岂会看不出这个老头是个高手?虽然老头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踏出都很稳,而且随时能在发生任何情况的同时立即躲闪。

老头手中的拐杖或许就是他的兵器。

两个小孩子可能也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但现在无从得知。

不过林胜杰也不需yào

知dào



这里的人要等谁,也不是他所关心的。

对林胜杰来说,他现在只关心两样东西。

沧江镖局弟兄的安全是一个。

镖物的安全又是一个。

早在老头和两个孩子拉开大门走出去的同时,几名沧江镖局的弟兄已经紧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是去检查镖物有没受损。

没有过太久,他们就回来了,其中一个向他汇报,说镖物没有问题。

其实林胜杰早就知dào

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镖车上的东西只有一个大箱子,很沉,非一般的沉。弄上镖车的时侯,那箱子需yào

近十个弟兄才勉强抬了上去。

沙尘暴虽然猛,但箱子用锁链拴在客栈外沿,加上自身重量,定然问题不大。

所以林胜杰很快地站了起来,抓起血红色的长枪就要和弟兄们离开。

“林总镖头慢走不送。”在柜台优雅地磕瓜子的李大娘笑盈盈道。

林胜杰拱手,笑道:“后会有期!”

说着,他们就要往门外走。

“慢!”

一道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胜杰止步,和其他人一同望去,却见单独坐一桌戴着斗笠的人望向这边。

因为戴着斗笠的缘故,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林胜杰问道:“阁下叫林某,可是有什么事?”

斗笠男道:“把书信留下!”

林胜杰瞳孔微微受收缩,道:“相信阁下已经知dào

书信要交给谁?”

斗笠男道:“‘九把剑’鬼手。”

林胜杰沉声道:“阁下不怕!”

斗笠男道:“不怕!”

林胜杰道:“不怕死?”

斗笠男道:“不怕!”

林胜杰道:“他若知dào

,必会对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出手!”

斗笠男道:“我是孤儿!”

林胜杰心头不由一苦,因为他着实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会遇见这样的人。其实他知dào

自己那样说的时候,就已经在担心会有这样的人在客栈内。

不怕死的孤儿,才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看起来还是顶尖高手。这从此人的气息就能辨别出来。

感受着一道道看好戏的目光,林胜杰叹道:“林某失算了。”

斗笠男道:“哦!”

林胜杰道:“林某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像阁下这样的人。”

斗笠男道:“哦!”

林胜杰道:“如此看来,阁下在这里是唯一一个不会惧怕‘九把剑’鬼手的人了。”

斗笠男道:“对,也错!”

林胜杰道:“怎么?”

斗笠男道:“我不怕他,但我不是在这里唯一一个不怕他的人!”

林胜杰双眼掠过一丝诧异,问道:“这里还有人不怕?”

斗笠男道:“有!”

林胜杰扫视着客栈的人,包括女掌柜李大娘,却都没有发xiàn

斗笠男所说之人。李大娘虽然是在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但当提到鬼手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僵硬。

既然连神mì

的龙门客栈女掌柜李大娘都忌惮“九把剑”鬼手,其他人又岂会不忌惮?

林胜杰道:“阁下所说之人可在客栈里?”

斗笠男道:“不在!”

林胜杰微微一怔,沉声道:“阁下可是觉得戏耍林某很好玩?”

斗笠男道:“我只是说他不在客栈里,但没说不在这里!”

林胜杰道:“何出此言!”

斗笠男道:“因为他已经来了!”

林胜杰道:“在哪?”

斗笠道:“就在门外!”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敞开的大门外,看见逐渐走近的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个嘴角带着些许悠闲笑意的男人,一个裹着红色披风神情冷漠的绝美女人。

两人的身上都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似已赶了很久的路。

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默默地走近客栈,又跨步迈过了大门的门槛。

跨过了大门的门槛后,男人微微一怔,似乎被所有望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男人苦笑道:“难道我来错地方了?”

女人望了男人一眼,问道:“怎么了?”

男人道:“好不容易等沙尘暴过了,想到这龙门客栈休息下,结果还走错了地方。”

女人道:“这里不是龙门客栈?”

男人犹豫了下,道:“这整个荒漠也就只有龙门客栈这一家。”顿了顿,苦笑道,“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

女人道:“而且也不会这么多人同时都在盯着你。”

男人道:“你确定是在盯着我,而不是在看你?”

女人没有出声,只是漠然地扫视着客栈内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女掌柜的身上。

女掌柜李大娘盈盈一笑,道:“真是没有想到啊,今日竟然会迎来你们这两位贵客。”

男人望了李大娘一眼,笑道:“掌柜的认识我们?”

李大娘笑道:“如果天底下还有人不认识鼎鼎大名的你,那他必然不是江湖中人。”

李大娘的话并不夸张。

因为当林胜杰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和女人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了他们是谁。

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不会惧怕“九把剑”鬼手!

因为他是Lang子小剑!

江湖第一快剑手!

第七十三章 杀人的资格

当今世上谁人不知Lang子小剑?当今江湖谁人不晓江湖第一快剑手?

林胜杰自然知dào

他.即使没有见过他,也能感觉得到他是谁。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林胜杰相信每个人都会感觉到——因为这不是来自他们自己本身,而是来自Lang子小剑这个人。

所以林胜杰也相信在客栈内的人都会知dào

他,知dào

眼前的男人就是Lang子小剑。

他们也必须知dào

他!因为他们等的就是他!

林胜杰终于明白在客栈内这些人等的到底是谁!

他顿时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顿时也就明白了斗笠男为什么会说这里还有个人不怕“九把剑”鬼手。

Lang子小剑何须惧怕“九把剑”鬼手!

林胜杰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后,才发xiàn

Lang子小剑和女人已往客栈内走——此时跟在Lang子小剑身边的女人,自然就只有传闻中秦家大少秦鹰的名义妻子慕容燕了。

慕容燕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即使是面对这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目光,她也不改脸上漠然的表情。也不知dào

是对身边的男人充满信心,还是因为她一直都这样。

林胜杰觉得两者皆有。

就在沉思中,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小剑笑道:“掌柜的,可还有位置?”

李大娘笑了笑,道:“你看一看,有就坐下罢。看你模样,应该是不住宿了?”

小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即扫视向客栈各处。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转移开来,或聊天或做着自己的事情。

小剑的目光停在了静坐不动的斗笠男身上,神色微微一动。

便是在小剑神色微动的时候,斗笠男突然抬了抬手。

斗笠男道:“坐!”

小剑笑了笑,拉起慕容燕的手,往那只有斗笠男一人的桌子走去。

小剑走动的时候,周围有些许窸窣的声音,似乎每个人都忍不住有了动作,但是很轻微。

小剑和慕容燕轻轻松松地就坐到了斗笠男的对面,似乎也不怕斗笠男会突然动手。

斗笠男等的人自然也是Lang子小剑了,但他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周围的人看着,似乎也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斗笠男等小剑和慕容坐稳,又道:“不喝酒!”

小剑道:“不喝。”

斗笠男道:“茶水!”

小剑笑道:“好。”

斗笠男道:“掌柜的,上茶!”

斗笠男一直坐在客栈内,一直霸占着这一张桌子,从没有点过任何吃的喝的,桌子上也就独自放着他的东西——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如今他等的人来了,却是叫人上茶,按理说,这茶钱可远远比不上他霸占着桌子的时间。

然而面对这一点,女掌柜李大娘却是没有任何的异议。

因为李大娘知dào

斗笠男是个高手,而且深藏不露。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模样,即便她曾因为好奇故yì

详装踉跄了下,弯腰抬头的瞬间,看见的依然是他的斗笠。

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知dào

别人的动向,他不是高手,还有谁是高手?

更何况现在才知dào

他等的人竟然是Lang子小剑,自然心底的评估又要更上一层了。

因此李大娘是亲自端着茶水,送了过去。

李大娘送过去后,特意打量了下慕容燕,随即心头暗叹。

作为一个女人,慕容燕是可怜的,但也是很多女人都佩服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有谁可以如她这般对自己残忍?

李大娘施施然退了回去。

斗笠男把茶杯放到每个人前面,然后各自满上。

小剑随手拿起,就要喝,却被旁边伸过来的纤纤玉手阻止。

小剑和斗笠男望去,看见慕容燕漠然地摇了摇头。

慕容燕伸手,轻轻拿起茶杯,慢慢喝下。

慕容燕把茶杯放回到桌上。

过了会,慕容燕点了点头,道:“好茶。”

小剑看着慕容燕漠然中又微显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斗笠男虽然没有笑,但是能感觉得到他有些莫名的情绪。

斗笠男道:“很好!”

小剑道:“很好?”

斗笠男道:“这女人很好!”

小剑道:“为什么好?”

斗笠男道:“你不觉得好?”

小剑道:“她不好。”

斗笠男道:“不好在哪!”

小剑道:“她是个勇敢的女人。”

斗笠男道:“所以她先喝了这杯茶!”

小剑道:“如果这茶有毒,那她就会先我而死。”

斗笠男道:“她死了,你就不用死!”

小剑道:“所以她不好。”

斗笠男道:“因为她不应该喝!不应该在你面前先喝!”

小剑道:“她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慕容燕漠然的脸色微微一动,却是没有吭声。

斗笠男道:“那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个懦夫!”

小剑道:“不是。”

斗笠男道:“她已经喝了!你没有阻止!”

小剑道:“是。”

斗笠男道:“你不是懦夫,又怎么会让她先喝!”

小剑道:“因为她想,所以我让。”

斗笠男道:“你就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死!”

小剑道:“想过。”

斗笠男道:“如果她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做!”

小剑忽然笑了,道:“杀光这里的人,然后我也喝下这杯茶。”

Lang子小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慕容燕的脸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李大娘的脸色满是震惊和欣赏。林胜杰的双眼流露出感慨和佩服的神色。

其他人却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整个客栈忽然间变得阴冷了起来,冷得直让人哆嗦。

这就是小剑的选择。

这就是江湖第一快剑手的魄力。

他要谁死,谁就不能不死!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唯独一人的脸色没有变。

这个人就是斗笠男。

因为小剑说这句话的时候,斗笠男一动不动,连斗笠都没有晃动些许。

就好像,斗笠男会知dào

小剑所说的话般。

斗笠男道:“你不在乎她的生死!”

小剑道:“我在乎。”

斗笠男道:“既在乎,为何还要放任她如此!”

小剑道:“因为我就是想她知dào

一点。”

斗笠男道:“什么!”

小剑道:“我要她知dào

,以后都不要再让我当懦夫。”

慕容燕身子微微颤动了下,随即漠然低垂下俏脸,仿若一个知dào

错了的媳妇。

斗笠男道:“她果然是个好女人!”

小剑道:“她就是。”

斗笠男道:“但你根本不知dào

这茶究竟有没有毒,她很可能在刚才就已经死了!”

小剑道:“是,但我知dào

这茶没毒。”

斗笠男道:“为何!”

小剑道:“因为请我喝茶的人是你。”

斗笠男道:“哦!”

小剑道:“如果掌柜的下了毒,你也一样会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小剑这话一出,又是引起一阵骚动声,周围的气息忽然间显得凌乱起来。

斗笠男道:“你已知dào

我是谁!”

小剑道:“我本就知dào

你是谁。”

斗笠男道:“所以你才会坐下来!”

小剑道:“这里只有你才有资格让我坐下来。”

斗笠男停了停,忽然大笑起来,斗笠在颤动。

斗笠男大笑道:“没错,只有我才有资格!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更没有资格杀你!”

慕容燕的双眸蓦然间变得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斗笠男,杀气陡然升了起来。任何一个女人,在听见有危害及自己男人的话,必然都会如此。

小剑笑道:“确实,能让我出手的人,在这里只有你一个。”

斗笠男道:“他们都只是废物!废物竟然还想杀像你这样的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一刻,周围的人仿佛被捅了马蜂窝般,全都愤nù

了。

你要说是Lang子小剑,他们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事实上他们都是在等Lang子小剑,也正是想要击杀他,所以才等在这里。他们不敢动,不代表不想杀Lang子,只是他们都想要渔人之利,等别人和Lang子拼个你死我活。

但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另外一个人如此猖狂,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震慑于Lang子小剑,但不能接受另外一个无名人士的嘲笑!

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大吼这冲了过去。

他们纷纷拔出了刀剑等兵器,朝斗笠男扑去!

当然,还有人没有动。

李大娘和她的店小二们没有动。林胜杰和他的弟兄们也没有动。

林胜杰没有动,也没有带弟兄们离开。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刚才Lang子小剑所说的话。

Lang子说,那个男人是唯一有资格请他坐下喝茶的人!

林胜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当他想到这个人的时候,背部泛起了细碎的汗珠,冰冷冰冷的。

林胜杰觉得有股森然的冷意,还有发自内心的颤动。

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血红色长枪,瞳孔微微收缩着,脸部的肌肉在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桌的Lang子小剑,慕容燕,还有看不道模样的斗笠男,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客栈都停止了下来。

只有疯狂扑向斗笠男的高手们。只有静静坐着的两男一女。

而面对客栈内高手们的怒袭,斗笠男却是一把抓住桌上的白布,猛然向上甩起!

第七十四章 九把剑!

白布包裹着的东西腾空而起。

听见了什么声响。那是金属碰撞的声响。

白布突然松开,几把剑嗡然闪出,透射进来的光芒映照在腾飞的剑上。

没有人想到这团白布里竟然有着剑,不多不少,八把剑!而且是没有剑鞘的!

便是在这时候,便是在几个江湖高手率先扑近斗笠男的时候,斗笠男把背后的剑抽出。斗笠男把剑抽出来到时候,整个人已经贴在其中靠近的两个人之间。

两个人在惊骇中倒下,脖子飞溅出鲜血。

两个人倒下的时候,斗笠男的剑已经落回身后。他把剑归鞘的同时,身影已经出现在腾飞在半空的剑边,两手各抓住一把剑。

斗笠男的这两把剑刺穿了另外两个江湖高手的心口,拔出,别回身后。

斗笠男再次去抓的时候,已是第四第五把剑。这第四第五把剑削掉了两个人的头。

第六把剑,他从半空中射下,直接把一个手握铁链的粗汉钉死在地上。

第七把剑抓在他的手里。

他的手在快速地挽动,剑尖撩动把剩下的两把剑,形成一个快速转动的回旋剑。这一道快速回旋的双剑花,无情地随着斗笠男的甩出,收割了其余几个已心生退意的江湖高手的命。

斗笠男把第七把剑别回身后,随手抽起第六把剑,抬手顺势接上飞旋而归的双剑花。

当斗笠男把最后的三把剑都别回身后之后,客栈的人几乎都瞪大了眼,几近窒息。

这一切,这近似屠杀的一切,只是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九把剑如同孔雀开屏般尽情展示着,而斗笠男已静静地站在鲜血沾染的地板上,周边是十来具尸体。这些尸体生前,都还是江湖中的高手。可现在,只剩下肮脏的血肉皮囊。

因为没有继xù

扑过来而逃过一劫的几名江湖高手,脸如死灰地盯着静静站在前方的斗笠男,手中的兵器已因过度的惧怕而颤抖着掉落到地上。

几名江湖高手也跟着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他们再愚蠢,也都知dào

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确实,如果连“九把剑”鬼手都没有资格成为浪子小剑的对手,那在这里的人还有谁有资格?

他们已觉浑身冰冷,坐在地上,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

猜到了斗笠男的身份的人,其实有几个。

小剑猜到了,或者说,他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知dào



林胜杰也猜到了,所以此刻他的手心一片冷汗。

李大娘是在斗笠男甩起白布中的八把剑后,立kè

就意识到斗笠男是谁。那时候的她,虽然已经迟了一步,但她还是有些庆幸。她庆幸自己赌对了,她的直觉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龙门客栈。

“九把剑”鬼手,只要招惹了他,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林胜杰也知dào

自己已没有好下场。

因为林胜杰已招惹了“九把剑”鬼手!

此时此刻的他,本应该跑,带着弟兄们没命地跑。

但他不能。

他相信只要自己背过身去,鬼手的九把剑一定已经一把把第刺在自己的身上,他所有带来的弟兄也都将死绝,更无须再提镖的事情!

更何况,决定了林胜杰死着的便是保的这一镖!

因为他说了怀里的这封书信是要给鬼手的!

而其实,这一镖根本就不是属于鬼手的!

林胜杰清楚地意识到站在身后的弟兄们,他们焦虑和惊慌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给自己。林胜杰顿时有种极其苦涩的感觉,他握紧长枪,鲜血已如同沸腾的烈焰般涌上了心头。

林胜杰已打定主意,如果“九把剑”鬼手要他死,他定拼死阻拦他,让沧江镖局的弟兄们逃命!镖也可以不要了!

打定了主意的林胜杰死死地盯着微微抬起了斗笠的男人,精神全部集中了起来。

他背过手,朝身后的弟兄们打了个手势。

一个只有沧江镖局的人才懂的手势。

沧江镖局的人纷纷走出门外,只留下林胜杰一人。

然而,“九把剑”鬼手却似乎并没有理会林胜杰他们。

鬼手只是慢慢地走动,缓缓坐回到桌子边上。他身后的九把剑,依然如同孔雀开屏般,闪亮着锐利的锋芒。

鬼手没有出声,只是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小剑看着,忽然笑道:“你这般弄法,岂不是脏了掌柜的客栈?”

鬼手道:“你问问她!”

小剑还没有问,李大娘的笑声已传了过来。

李大娘笑道:“无妨,我的伙计会处理好的。”

小剑耸了耸肩膀,道:“你找我?”

鬼手道:“不找你,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小剑似乎颇为苦恼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鬼手道:“你不懂!”

小剑道:“你不说,我自然不懂。”

鬼手蓦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甚是沙哑得有些刺耳。

小剑道:“有什么好笑的,既然要找我,也不准bèi

点好酒。”

鬼手止住笑,道:“为什么要准bèi

好酒!”

小剑道:“有人找我的时候,我就会想喝酒。”

鬼手道:“为什么找你,你就会想喝酒!”

小剑道:“因为有人找我,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鬼手道:“若是朋友?”

小剑道:“那便庆祝。”

鬼手道:“若是敌人!”

小剑道:“那便怀念一下。”

鬼手道:“因为他必死!”

小剑道:“因为他必死。”

鬼手道:“所以我不喝酒!你也不可以喝!”

小剑道:“哦?”

鬼手道:“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

小剑笑道:“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我想,他们都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确实,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原本都以为“九把剑”鬼手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杀浪子小剑。林胜杰是这么想,李大娘是这么想。已经死去和还未死去的江湖高手,也都是这么想。

可谁会想到“九把剑”鬼手竟然不是为了杀浪子小剑而等在这里!

鬼手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小剑道:“那你为何等我?”

鬼手道:“因为我要你看看我的剑!”

小剑道:“我看过了。”

鬼手道:“可好!”

小剑道:“不错。”

鬼手道:“可行!”

小剑道:“不太行。”

鬼手道:“既不错,为何不行!”

小剑道:“因为那不是你真zhèng

的剑。”

鬼手道:“你要看我的九剑归一!”

小剑道:“你不也想看我的剑?”

鬼手道:“我不看你的剑!”

小剑道:“你不想看?”

鬼手道:“不敢看!”

小剑道:“你怕死?”

鬼手道:“不怕!但是我怕看你的剑!”

小剑道:“为什么?”

鬼手冷声道:“看了你的剑,我以后就使不出九剑归一!”

小剑道:“你没有信心?”

鬼手道:“有!在没有看到你之前!”

小剑道:“那现在?”

鬼手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小剑笑道:“既如此,那我们走了。”

说着,小剑和慕容燕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鬼手道:“慢!”

鬼手说出这一声“慢”字时,整个人已站立在小剑前面。身后的九把剑,如孔雀开屏,纵放着冰冷之意。

小剑无奈地道:“既不想看我的剑,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鬼手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剑道:“什么问题?”

鬼手道:“为何那时候不杀我!”

小剑微微怔了怔。

小剑只是微怔了下,但其他人特别是林胜杰和李大娘他们,俱都浑身一颤。

因为鬼手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小剑曾经放过了“九把剑”鬼手。

显然,“九把剑”鬼手在过去挑zhàn

过小剑,但最终被小剑打败,尔后小剑没有杀他,反倒放任他离开。时隔多年,他回来找小剑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鬼手等浪子,并不是为了杀浪子的原因?

小剑想了想,叹道:“因为你和我一样。”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

鬼手看着小剑——虽然他带着斗笠,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模样,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在看他。

鬼手沉默着站了一会,突然动了。

鬼手一下子就冲到了那几个坐倒在地上的江湖高手之中。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脑袋已经纷纷滚落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的鬼手,却已经站在了林胜杰的前面。

林胜杰脸色沉稳地看着眼前戴着斗笠的男人,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他很想动手。因为他知dào

,如果自己不抢先动手,那恐怕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选择,因为他不能,也不敢。

他要赌。

既然无论如何都只能死,那就赌“九把剑”鬼手并不想他死!

鬼手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问道:“你知dào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不!”

林胜杰想了想,道:“因为你不想太多人知dào

你的秘密。”

和小剑之间的事情,就是鬼手的秘密。

鬼手又道:“你知dào

我为什么不对客栈的人出手!”

林胜杰道:“因为他们是主,你是客。因为他们没有招惹你。”

鬼手继xù

道:“那你给个我不杀你的理由!”

林胜杰沉默了,冰冷而森然的寒意紧紧笼罩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林胜杰并没有沉默很久。

因为鬼手已一字一句地道:“我早已知dào

那封书信并不是给我的!”

一股澎湃的杀意刹那间就穿透了林胜杰的身体。

林胜杰仿佛看见了鬼手身后的九把剑,在散发着嗜血的征兆。

第七十五章 我的剑,已出!

林胜杰只觉心头一阵苦涩,嘴巴也一阵苦涩。

他张开了嘴,却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后来,他还是说了。

因为“九把剑”鬼手在等,如果他一直不出声,鬼手的剑必然就会刺在他身上。

所以林胜杰开口道:“你是‘九把剑’,所以阁下知dào

这趟镖绝对不会是你的。”

鬼手道:“是!”

林胜杰道:“但是他们不知dào

。”

林胜杰指着死状各异的江湖高手们,又指了指女掌柜李大娘他们。

鬼手道:“他们确实不知dào

!”

林胜杰道:“他们不知dào

,林某的镖就能安全,这个理由够不够?”

鬼手道:“你说的有理!”

林胜杰暗自松了口气。

鬼手却又道:“但这不会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林胜杰瞳孔微微收缩。

鬼手继xù

道:“给你一个逃的机会!”

林胜杰身子一下子就往后退了开来,他的脸色很不好kàn

,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他双手握紧血红色长枪,指向鬼手。

鬼手叫他逃,他却不能逃!

鬼手问道:“你为什么不逃!”

林胜杰苦笑道:“我不能逃,也逃不了。”

鬼手道:“因为你在等他们逃!”

林胜杰神色一凝,整个人已经抢到门口,却不逃,而是堵在门口。

林胜杰确实就是在等沧江镖局的人逃。

其实从一开始,林胜杰就已经让出去的弟兄们算好时辰,一炷香之后,如果林胜杰还不出现,他们就弃镖逃亡!

一炷香的时辰已至,这是林胜杰唯一可以留给弟兄们的机会!

所以林胜杰站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但林胜杰知dào

,别说是他,就是来多几个弟兄,也一样难挡“九把剑”鬼手的招式。

神鬼莫测的招式,有时候是来源于兵器本身。

一把剑没什么,一个人使用一把剑,也不会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招式。

如果是九把剑呢?如果这九把剑同时被一个人刺出来?

鬼手之名,非浪得虚名!

所以林胜杰虽然站得笔直,神色坚毅,但他的心已经颤抖。

血红色的长枪,枪尖也微微在颤抖。

鬼手看着,道:“你觉得你挡得了!你觉得他们逃得了!”

林胜杰沉声道:“林某便来会一会阁下的剑!”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涌进来一大批人。

林胜杰愣住了,因为这些人,正是沧江镖局的弟兄们!

林胜杰突然怒了。

他只觉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这股怒意很快就变成脱口而出的怒吼:“你们这群混蛋!回来送死不成!?”

林胜杰确实感到愤nù

。他很清楚这群弟兄们回来是为了什么,却也很清楚他们各自有着自己必须陪伴的人,他们有家室,有亲人!

他们本不应该回来!

其中一名沧江镖局的人粗声粗气地道:“我们不怕死,但是怕丢下您!我们的总镖头!”

林胜杰怒道:“走!赶紧走!!”

“不走!”

“绝对不走!”

“大不了一死!死又何惧!”

他们在大吼,在给自己抗拒死亡的勇气。

这就是沧江镖局!

这就是林胜杰引以为豪的弟兄们!

林胜杰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他突然握紧了长枪,长枪不再抖动。

林胜杰死死地盯着鬼手,不再发一言。

鬼手道:“你有一群好兄弟!”

林胜杰不语。

鬼手道:“但无论怎样,你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林胜杰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整个人已经绷紧!

“谁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便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小剑忽然开口了。

鬼手道:“他们还有其他路!”

小剑道:“肯定有。”

鬼手道:“为什么!”

小剑道:“因为我在。”

小剑又道:“因为我不让他们死。”

小剑继xù

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其他的路可走?”

鬼手沉默了。

林胜杰他们沉默了。

李大娘和店小二们一直都沉默着,此时却是有了些许动静。

李大娘的眼睛此时似乎亮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慕容燕,眼睛也亮了起来。

鬼手道:“你为什么帮他!”

小剑笑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鬼手道:“哦!”

小剑道:“你想卖我个人情,无非就是想看我的剑。”

鬼手道:“哦!”

小剑道:“我出剑,但不杀你。”

鬼手道:“你出剑,我必出剑!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小剑道:“未必。”

鬼手道:“你是说我们都出剑,不会有人死!”

小剑道:“不错。”

鬼手道:“不可能!”

小剑道:“为何不可?”

鬼手道:“我的‘九剑归一’,一出必有人死!我不死,你必死!”

小剑笑道:“何不试试?”

鬼手道:“现在!”

小剑道:“现在。”

鬼手转向小剑。

小剑看着他,轻轻松松的样子。

但小剑的剑已在手上,他的右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侧。左手抓着的剑鞘,似乎微微摆动了下,调整了下位置。

也许这个位置,是他的右手刚刚好可以在最舒服最快速的情况下抽出剑,把剑刺出去。

小剑刺出去的这一剑,必然没有人可以看清。

鬼手也没有把握看清。

其实鬼手完全没有把握,根本没有把握。

就像几年前和小剑对峙一样。

虽然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掌握九剑归一,但现在的小剑,又岂是那时候可以比拟的?

所以鬼手的双手微微向后摆,他的斗笠微微扬起,他的身子微微蹲下。

虽然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通过他的姿势明显地知dào

,鬼手已经准bèi

好了。

鬼手确实已经准bèi

好,他的双眼从斗笠的下方边沿透过去,紧紧地盯着小剑的两只手。

小剑的右手是那么自然地垂放着,左手又是那么自然地握着剑鞘,仿佛一动也不动。

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全都屏住了气息,双眼一眨都不敢眨动,生怕错过了恐怕是天底下最为惊艳的一幕。

唯独慕容燕不同。

唯独慕容燕悄然后退了两小步,站在小剑的侧后方。

看她漠然的神情,似乎并不担心小剑会倒下。

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小剑如果倒下,鬼手的剑或许也会顺势将她杀死。

但她就是不担心。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男人,因为她相信小剑。

她相信这世上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打败站在她前面的浪子小剑!

沙尘暴早已消失,吵杂的呼风声也已经消失。

此时客栈内的声音也全部消失。

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小剑和鬼手两人都没有动,一个轻松地笑着,另一个看不见模样,但都一动也不动。

所有人都在猜,猜谁会先动手。

他们不能不去猜,因为他们看不出孰胜孰负。

两个人都像是再无声息的人,仿若石头刻成的雕塑。

江湖中,大都传闻鬼手是堪比小剑层次的人。

如今看着,也确是事实。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层次已经不是林胜杰和李大娘他们能够看得懂的。

也正是因为看不懂,所以林胜杰的身体在微微颤动,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他似乎觉得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能让他感悟到以往所感悟不到的,似乎有种通往光芒的大门,即将在眼前打开。

那么究竟会是谁先出手?

先出手的人必然能抢得先机。

但是抢得先机的同时,也必然会被同一层次的人看到出剑的瞬间!

这一瞬间,很可能就是死局!

李大娘用手指捻着黑瓜子,放在嘴里,却没有丝毫咬动的意思。她也在猜想。她在猜想最先出手的人,而且她的心头也有了答案。

——先出手的人必然是鬼手。

因为鬼手曾经败过给浪子小剑!

因为鬼手心头有阴影!即使他再有信心,过去的失败也是抹不掉的阴影!

所以鬼手必然要先出手!

鬼手的第一个对手,并不是小剑,而是他自己!过去的自己,过去失败的自己!

鬼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知dào

自己必须出手了,否则他将会先败给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剑突然动了。

就在所有人包括鬼手在内都以为鬼手是最先出手的人时,小剑突然动了!

小剑的右手慢慢地放到了左身侧的剑柄上。

看似很慢的动作,但每个人都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仿佛你看得很清楚,他的右手正在摆动,但你不会有其他想法。你不会觉得他是在准bèi

出剑,反而会觉得他只是自然地把右手往剑柄方向放过去。

而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剑的右手已经完全放在了剑柄上。

就好像你看见了他的右手,然后突然醒悟过来他的右手其实一直都在剑柄上。

鬼手是反应最快的人,他的双手就要朝身后的九把剑伸过去,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赶在小剑拔剑的同时,将背后的九把剑全部刺在小剑的身上。

鬼手即将疯狂!动如雷霆的九把剑!

可就在这时,小剑忽然开口了——小剑开口的同时,右手已经重新放了下去。

小剑说了什么,小剑说:“我的剑,已出。”

鬼手怔住了。

林胜杰怔住了。

李大娘他们也怔住了。

反倒是慕容燕,此时却微微扬起了嘴角。

慕容燕看到了小剑的剑?

不,她没看到,但是她也不需yào

看到。

因为她知dào

小剑既然如此说了,那小剑必然已经出手,而且已经赢了。

鬼手站直了身体。

鬼手静静地看着轻轻松松模样的浪子小剑,静静地看着。

许久,也不知dào

过了到底有多久。

鬼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沙哑难听之极。

笑了片刻,鬼手道:“我输了!”

——连剑都没有出,就已经输了!

第七十六章 浪子的无形有意之剑

当“九把剑”鬼手哈哈大笑着说自己输了的时候,除了小剑和慕容燕外,其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会是个无战而战的结局。

原本他们以为会看见在小剑和鬼手之间,将倒下一个。也许不会鲜血四溅,但倒下来必然无声无息。

因为鬼手和小剑的剑都很快。

出招很快,收招一样很快。

而且即使他们真的还来得及在临死前发出声音,他们也都不会出声。

这是他们选择的路。

但林胜杰没有想到,这一幕结束的会如此突然,如此奇妙。

他的心头在颤动,只觉胸口的血在沸腾。

林胜杰突然激动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xiàn

了一个秘密。

就在其他人都还在疑惑和不解的时候,他看到了小剑的出招,看到了这一幕胜败的秘密!

并不是说他看到了小剑使出的剑。

他也看不到!

连“九把剑”鬼手都没有看到的剑,林胜杰又如何能看到!

而且,小剑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拔出剑!

但是他的“剑”已出,他的“意”已出!

也许直到现在,除了“九把剑”鬼手和林胜杰外,其他人都没有看懂。

小剑和鬼手的距离缩短了。

在没有人发xiàn

的情况之下,小剑的身位已经抵达出剑的最好位置。

就在小剑的右手握在剑柄上的同时,小剑的身形已经往前无声无息地跨出了两步。就在所有人包括鬼手在内,都在盯着小剑的右手时,小剑已经站在了出剑的最好位置。

而此时的鬼手,甚至还没有从小剑的右手中脱离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小剑真的出剑,真的刺出那谁都难以看清的一剑,那么鬼手根本就来不仅从小剑的右手的视野中脱离就会死在小剑那一剑之下,更无法去意识到自己应该出剑了!

这一剑,其实已经把在场的每一个关注着小剑的人,都锁死在他的右手。

非常奇妙的一剑。无形有意的一剑。

这一剑把每个人的视野都牢牢握住了。

连呼吸都握住了。

连意识都握住了。

除了看到小剑的右手,除了意识到小剑的右手,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思维和反应。

所以小剑的剑,已出!

“九把剑”鬼手是江湖万中无一的用剑高手,也是传闻中能达到小剑层次仅有的人之一,所以在他听到小剑的话之后,立即意识到了小剑的身位,立即领会到了这无形有意的一剑,是多么让人惊悚的一剑!

至少,已不是他九剑归一所能达到的!

在这一剑面前,所谓的九剑归一,都只是粪土!

所以“九把剑”鬼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以“九把剑”鬼手大笑着片刻,却又立kè

嚎啕大哭起来。

你断然无法想象一个如此神mì

而无情可怕的嗜血杀人狂,竟然会哭。但偏偏,他嚎啕大哭的时候,声音竟还要比他的大笑声要好听得多。

李大娘他们都不明白鬼手为什么而哭,他们甚至连小剑为什么会赢都还不曾明白。

慕容燕也不懂,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鬼手的喜悦。

是的,喜悦的情绪。在鬼手的嚎啕大哭声中,慕容燕感觉到了他的喜悦。

林胜杰也感觉到了,而且他也是唯一除了小剑之外,看懂这一幕的人。所以他也在喜悦。

林胜杰相信鬼手必然也是和他一样,因为看到了不一样的层次的东西而喜悦。

但一个习武之人,有一颗热衷于习武之心,此时也都将会喜悦。

习武再难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站到了悬崖边上。

你明明看到了悬崖对面,是非常动人的高山密林,但你偏偏无法走过去。甚至可以说只要迈出一步,你就掉到了无尽的深渊。

可就在这时,你看见了突然出现在旁边的木桥,也许它很残旧,也许它很摇晃,似乎一踩就要断开。但你一样会充满喜悦的情绪,你一样能感觉到前进的希望。

林胜杰并不使剑,但小剑这无形有意的一剑,给他同样带来了希望。

“九把剑”鬼手嚎啕大哭的时候,依然戴着斗笠,根本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也不知dào

他哭的样子如何。

鬼手哭了好一会,突然就止住了哭声。

鬼手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一动也不动。

慕容燕慢慢走前几步,轻轻地挽住小剑的手。小剑偏头看着,微微一笑。

就像是锋芒闪耀的无形剑,忽然收进了剑鞘里。

小剑是剑,慕容燕是剑鞘。

有人说:剑鞘,就是剑的温柔乡。

这是对的。

鬼手没有属于他的温柔乡,所以他的九把剑依然像是孔雀开屏般纵放着锋芒,非常刺眼。

轻轻叹了口气,鬼手道:“你这一剑很好!”

小剑笑而不答。

鬼手又道:“江湖人都说,我们几个是并列的高手!”

小剑道:“是。”

鬼手道:“那都是屁!”

小剑:“……”

鬼手接着道:“别说是我,大师,或者慕容绝天和秦霸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小剑没有出声。

鬼手道:“也许以前是,但现在都绝不会是你的对手!”

“他们无法使出你这样的一剑!”

“他们不懂你这一剑!”

鬼手的声音忽然飘忽了起来。

他道:“更何况,你还有另外一把剑。”

Lang子小剑的第二把剑!

随着鬼手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如果说刚开始在对决的那一幕,他们呼吸都忍不住屏蔽,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思索。

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铁青起来。

慕容燕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得铁青,但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的神色很迷茫。

因为她知dào

,也很清楚的记得,她爹慕容绝天就是死在Lang子小剑传说中的第二把剑下。

没有人知dào

那究竟是怎样的剑。

如果说刚才小剑的剑,是无形有意之剑。那么小剑的第二把剑,就是无形无意的剑。

你根本不知dào

它是从哪里出来。

你根本不知dào

它会怎么取走你的生命。

Lang子小剑的第二把剑!

小剑轻叹道:“你错了。”

鬼手道:“我错了!”

小剑道:“既然你说的那是以前的事情,那么现在,他们,包括你也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鬼手停了停,道:“是!”

小剑道:“你也无法知dào

,他们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他们。”

鬼手道:“哦!”

小剑道:“好了。今日就此一别,他日再聚别忘了酒。”

鬼手道:“绝不忘!”

鬼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他出了门后,身影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一段距离之外。如此反复,顷刻间消失在荒漠的风沙中。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看过他的模样,他的模样似乎都被锁在了斗笠中。

“九把剑”鬼手走了。

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也走了。

林胜杰他们和李大娘他们都站着。一批人站在门外,另一批人站在门内。

他们都在静静地目送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的离去。

在宽广的荒漠间,一男一女缓缓地走远了。

“小剑。”

“什么?”

“他和你有点像。”

“鬼手?”

慕容燕牵着小剑的手,漠然道:“嗯。”

小剑笑道:“他和我一样,都是孤儿。”

慕容燕道:“孤儿?”

小剑道:“我爹娘死了,是被仇家安排杀手杀死的。”

慕容燕道:“小剑,对不起。”

小剑微微低头,看着行走过程中带起来的风尘黄沙。

小剑笑道:“没事,都过去了。那时候,仇家的杀手一直追杀我们到这里,最后,我爹娘还是死了。”

慕容燕瞳孔微微收缩,颤声道:“这里!?”

小剑道:“对,追杀到荒漠这里。如果不是师傅和师娘出手,我也已经死在杀手的剑下。”

慕容燕道:“仇家是谁!”

慕容燕的双眸已因心疼和怒意而泛起杀机。

小剑道:“你可知dào

柳宗堂?”

慕容燕的脸色微微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她道:“可是昆仑脚下的柳宗堂?江湖中一个拥有巨大财力的组织!多年前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殆尽——难道,那个人就是小剑你?”

小剑叹道:“是。”

慕容燕道:“你的仇已报。”

小剑道:“必须报。可是,已经不重yào

了。再怎样,我爹娘都已经不会回来。”

慕容燕道:“小剑……”

慕容燕整个人偎依在小剑的身上。

小剑笑了笑,道:“十几年前,我就在这里生活。如今回到这里,倒也有种回家的感觉了。”

慕容燕道:“和你的师傅和师娘?”

小剑道:“对。”

慕容燕的神色忽然变了变。

小剑留意到了,问道:“怎么了?”

慕容燕下意识地咬着嘴唇,轻声问道:“现在,我们要去你师傅和师娘住的地方?”

小剑点了点头。

慕容燕的声音又微微低了一些:“那他们现在就在家里?”

小剑道:“他们很少出外。前段时间一别,相信现在应该回到了。”

慕容燕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小剑看着,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明白了慕容燕为什么会突然紧张的原因。

这隐隐就是丑媳妇要见长辈的情形。

不过,慕容燕一点都不丑,相反,还很美丽。

在小剑的眼中,慕容燕就是最为美丽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只属于他,不会被允许任何人从他手中带走。

小剑的笑声让慕容燕难得地羞涩起来。

小剑突然道:“燕,其实我和他并不一样。”

慕容燕抬头,略微诧异地看着小剑。

小剑笑着,道:“我已不是孤儿。”

慕容燕听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浅而醉人的笑意。

第七十七章 荒漠之家

如果荒漠中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屋子,有绿洲,有围栏,有山石,有风,有阳光,那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事情.

事实上,确实还真有。

斜阳昏黄的光正好,映照在屋子上,小庭院内。

小庭院内有用木棍支起的小梁架,上面放着簸箕,一个接一个。簸箕上面似乎是一些爆嗮的米粮,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正细心地挑选着什么。

当小剑和慕容燕走到围栏的木门外时,看见的便是少女心情愉快地在用心干活的模样。

小剑把木门推开了,拉着慕容燕走进去。

少女抬起头,原本愉快的笑脸在看清来人后,僵硬了起来。

小剑笑了笑,道:“小钟。”

小钟冷着脸瞥了眼小剑和他身后的慕容燕,后退两步,转身往屋子走去。

慕容燕微微皱了皱眉,漠然道:“她是?”

小剑无奈地耸耸肩,道:“她叫小钟,算是一个朋友领养的孩子吧。”

慕容燕道:“她为什么这样待你?”

小剑闻言,顿时露出苦笑的神色。

他道:“怕是还在生我的气。”

慕容燕道:“生气?为什么生你的气?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小剑看着慕容燕的双眸,忽然觉得有股森然的冷意。

慕容燕的双眸,是如此的明亮,以致于小剑一时间都不敢直视。

小剑道:“在去找你之前,我受了伤,被何霄安排的杀手追杀。途中,那个朋友死了。而她,则是朋友领养的小孩中仅剩的一个。后来,师傅和师娘刚好赶上,又救了我一命。小钟她——”

慕容燕道:“她?”

小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了。总之,我把她交给了师傅和师娘,让他们把她带回到这里。”

慕容燕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的朋友呢?你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女人。”

有时候,小剑不能不承认慕容燕是个很聪慧的女人,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抓住问题。

小剑苦笑道:“对。”

慕容燕道:“她死了,想必也被带回来了罢。”

小剑道:“对。”

慕容燕道:“何不带我去看看她?”

小剑道:“你想去看她?”

慕容燕道:“嗯,我想去。”

小剑道:“好,我带你去。”

小剑望了一眼依然紧闭着木门的屋子,带着慕容燕绕过屋子,来到背后的山石中。

山石是人为堆砌的,形成一个小小的谷院。

可别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山石堆砌的活,那庞然巨物恐怕也依然需yào

功力深厚的人才能慢慢堆砌而成。

小剑没有在看这些山石,他在看前面不远处的墓碑。

慕容燕也没有看山石,她也在看前面不远处的墓碑。

墓碑上雕刻着:小兰姐姐之墓。

慕容燕看着,忽然轻轻叹息。

小剑望向慕容燕。

慕容燕轻声道:“小钟,是个好孩子。”

墓碑是坚硬的石块铸造的,人如果要再上面刻字,没有深厚的功力,定然是无法成的。

而会叫墓内之人做姐姐的,怕是只有少女小钟一人。

小钟的功力能够深厚到在墓碑上刻字吗?

不能,连慕容燕都不可能做到,更何况小钟。

所以小钟刻字,是用自己的血。

小钟用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字。

为了血迹干后能更清晰,小钟怕是来来回回写了好几趟。

对一个孩子来说,失去亲人的痛和身体的痛,是多么难以忍受。但小钟忍受住了,她一丝不苟地写下了这几个字。

小钟,远比小剑想象中的要坚强。

小钟本就是个坚强的少女。

小剑叹了口气,道:“她很坚强,真的很坚强。”

慕容燕道:“小钟一定很爱她这位姐姐。”

小剑道:“必然。”

小剑喃喃说着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沉思。

慕容燕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很在乎你这个朋友?”

仿佛回过神的小剑,转头看着慕容燕,笑了笑,道:“她是另一个你。”

慕容燕神情微微一颤,道:“另一个我?”

慕容燕有些不明白小剑的意思。

小剑沉默了片刻,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燕问道:“奇怪什么?”

小剑道:“既然你被囚禁在秦府的密室,那慕容府的慕容燕又会是谁?”

慕容燕瞳孔微微一紧,已惊叫出声:“还有另一个慕容燕!”

小剑道:“如若不是如此,慕容府如何得以平静?”

慕容燕身子微微颤抖着,片刻后,忽然道:“其实不是的。”

小剑道:“其实不是的?”

慕容燕盯着小剑,道:“其实他们是在等你。”

小剑不语。

慕容燕道:“他们用另外一个慕容燕,去把你引回来。”

小剑依然不语。

慕容燕道:“他们会选择另外一个慕容燕,是因为他们知dào

如果是真的我,必然只有一个选择!”

小剑道:“必然的选择?”

慕容燕道:“我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跟你走。”

小剑笑了,笑容中又带着苦涩。

小剑道:“所以我说,她是另外一个你。”

慕容燕在听。

小剑道:“她让我走。从她第一眼看到我之后,就让我离开,越远越好。只因为她知dào

她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出现。她真的很傻,也很善良。她不知dào

我其实从第一眼就已认出她不是你。”

慕容燕道:“你已知dào

她不是!”

小剑道:“我已知dào

她不是,但我不能说。”

慕容燕道:“为何不说?”

小剑道:“有些东西,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是好东西。人也一样。对他们来说,有利用价值的她,才是好东西。”

慕容燕道:“所以她才得以存活!”

小剑道:“但最后她还是死了。”

慕容燕道:“她就叫小兰?”

小剑道:“她就叫小兰。”

慕容燕道:“你和她一定还有些我不知dào

的故事。”

小剑笑了,没有出声。

慕容燕说的对。

多年以前,小剑曾经就救过小兰一次,或者说,是救了她的清白。

那一天夜里,也有着星星。

慕容燕忽然走上前,轻轻蹲下,伸出手摸索着墓碑凹凸的边角,目光流转。

——小兰,谢谢你。

风呼然着一掠而过,带起慕容燕的青丝,带起红色的披风轻柔地拂动。

小剑看着,轻轻叹息。

蓦然间,一道风声急袭而至,还带着一丝冷然的寒气,直奔向小剑的背。

也不见小剑如何动,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两根手指已经牢牢地捏住兀自颤抖的剑尖。

小剑哭笑不得地道:“小钟,都说了小孩子不要随便用这些东西。”

握着剑的小钟通红着脸,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往外拔,却硬是拔不出来。

如此可见小剑的两根手指,劲道是如何的惊人。

小钟突然踢出了一脚。

快如闪电的一脚。

这一脚着实让小剑吃了一惊。不过虽然他吃了一惊,却也还是笑了。

小剑笑着松开手指,身形微微一晃,已闪开。

小钟挣脱,踉跄后退,随即又要扑上。

然而紧接着她要面对的却已不再是小剑,而是慕容燕。

就在小剑想要再退让的时候,慕容燕的身影已掠了过去,伸手轻轻一拍小钟的肩膀,把小钟击退几步。

小钟看着慕容燕,脸色微微露出怒意,仗剑刺出。

慕容燕侧身让过,同时贴近小钟。

小钟反手,剑回扫。慕容燕出手击打在小钟的手上。

剑脱手。

小钟一跃而起,连环脚快如闪电地踢出。

慕容燕旋身翻转而开。

半空中翻转的同时,慕容燕已把披风解下,挥动着甩向小钟。

小钟身在半空,小蛮腰一扭,已一溜烟与红色披风错开。

没有等小钟落地,慕容燕的手掌已印在小钟的身上。

但是小钟没有被击飞。

小钟神色诧异地看着漠然停手的慕容燕。

慕容燕嘴角微微一扬,漠然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柔和之意。

慕容燕轻轻摸了摸小钟的头,道:“小钟,以后我就是你姐姐。”

小钟怔忪着,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叫慕容燕。”慕容燕淡然笑道,“你可以叫我燕姐姐。”

小钟的双眼微微一恍惚,道:“我知dào

你是慕容燕。一直都知dào

。”

小钟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默然不语地捡起地上的剑。

慕容燕看着,没有出声。

小剑走近,道:“小钟,叫燕姐姐。”

小钟猛然抬起头,瞪视着小剑,咬牙切齿地道:“不要你管!你个混蛋!”

小剑摸了摸鼻子,露出颇为尴尬的神色。

想必被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叫混蛋,确实是件不太见得光的事吧。

慕容燕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如同春天里开的第一朵百合,清香而动人。

小剑看着身边的美人,微微露出笑意,随即转身,望向山石那头,道:“师傅,真没想到你开始喜欢看戏了。”

慕容燕和小钟一惊,不约而同朝山石方向望去,却看见一个光头和尚正盘坐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光头和尚抬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一拍,笑道:“我可是刚来啊,小子别乱说。”

小剑笑道:“师娘呢?”

话音刚落,小剑神色忽然微微一变,与此同时,身后已阴森森地响起一道女声:“算你还有良心,总还记得我这个师娘。”

小剑苦笑着转回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半老徐娘,道:“师娘好。”

再看旁边的慕容燕和小钟,此时已是满脸的惊诧。小钟还好,似乎已知dào

半老徐娘的厉害之处。而慕容燕,确却着实吓到了。

任何人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个人,而且仿佛本身就已在那里,也都会如此的惊诧!

“这就是慕容燕?”半老徐娘忽然偏转脸,看着闭月羞花的慕容大小姐,也不见怎么动,整个人已贴近后者,同时手也已放到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在慕容燕带着情绪波动的双眸中,映照出半老徐娘阴冷的表情。

半老徐娘冷冷地道:“原来就是你,把小子害成这样!”

握着慕容燕脖子的手,此时已紧握!

第七十八章 小剑的师傅和师娘!

慕容燕很清晰地感受到脖子上的压迫力,死亡的窒息感逐渐涌上心头,她便有了一种恐惧.没有人不会对死亡有恐惧感,除了那些已渴望求死的人。

但慕慕容燕并不渴望着死,她才刚刚和小剑在一起,才刚刚知dào

什么叫做幸福的滋味,又怎么会求死?

慕容燕不想死,因为她不想离开小剑。可是当她意识到半老徐娘口中的“小子”就是小剑之后,她忽然停止了挣扎。

——是么,原来是因为她的存zài

,所以才导致小剑如此坎坷。

慕容燕忽然很心痛,仿佛针扎的痛苦不堪。

慕容燕看着小剑,双眸迷茫中带着苦涩。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着,急声道:“师娘!请住手!”

半老徐娘道:“不住手便又如何!”

小剑微微眯起眼,道:“那就请恕徒儿得罪了!”

半老徐娘冷哼一声,松开慕容燕的脖子,瞥了小剑一眼,道:“好你个小子,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是吧!”

小剑望了一眼捂着脖子干咳的慕容燕。

小剑也只来得及望她一眼,随即脸色大变。

因为原本在他眼前的半老徐娘已消失不见。

小剑没有丝毫迟疑,整个人猛然侧跃,堪堪闪开半老徐娘快无影的飞脚。

“让老娘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翅膀赢了!”

半老徐娘怒斥着,人几乎就已经贴到小剑的身前,她的腿已如闪电,转眼劈至。小剑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抬手硬接。

“砰!”

小剑整个人弹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撞在山石上。

“小剑!!”

慕容燕和小钟见状,齐声惊叫。

小剑一个顺势空翻,双脚搭上山石,身形后缩,利用蹲式把劲道缓冲。

半老徐娘此时的脚已连环踢至小剑的脑袋。

眼看这连环脚一中,必然就要脑袋开花!

小剑却已整个人眨眼间消失不剑,半老徐娘的连环脚在山石上狠狠地留下了两痕迹。

小剑出现在慕容燕和小钟旁边,看着神情惊慌的慕容燕,道:“燕,没事吧?”

慕容燕摇了摇头,声音略急:“我没事,但你师娘她——”

小剑笑了笑,把手中的剑递给慕容燕,同时转过脸望向缓缓转身看过来的半老徐娘,微微叹息。

“师娘,得罪了。”

当慕容燕接过小剑手中的剑时,小剑已顷刻间扑至半老徐娘身前,出手。

半老徐娘侧身,翻身斜踹。小剑退开。

小剑退开的时候,半老徐娘已出现在小剑身后。

半老徐娘在小剑身后踢出一脚的时候,小剑已眨眼闪现在半老徐娘的身侧伸手拍向后者。

半老徐娘抬手挡住,身形晃动闪开。

但小剑已无法跟上。

突然冲近的光头和尚的手已搭上了小剑的肩膀。

难以描述的手速,小剑的肩膀眼看就要被擒拿!

小剑顺着光头和尚的擒拿力道原地急旋转,反过来擒拿光头和尚。

但半老徐娘的闪电腿呼啸而至,即便小剑擒拿住光头和尚,也要狠狠吃上一脚。

吃上这一脚,那可不是说笑的!

小剑抬脚,招架住半老徐娘的扫腿,同时手上用力一带,光头和尚已前扑,错身而过。

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光头和尚的另一只手已印在小剑的胸膛。

当这一掌仅是堪堪碰上小剑胸口的衣服,整个人便已被小剑的另一只按上他的肩膀,拨弄开。

此时小剑才顷刻间飞退到几步之遥。

光头和尚哈哈一笑,和冷着脸的半老徐娘同时追击。

小剑微一凝神,手脚齐出,和两老交战在一起。

眨眼间,便交手了几十回合。

根本看不清他们出手的慕容燕和小钟,连呼吸都忘了,连眨眼都忘了,连嘴巴已微微张口也都忘记了收拢。

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的速度达到如此的境地,几乎没有停止过,模糊的身影快若闪电的交手,已不是她们的眼睛能看得清楚的!

“他们就是小剑的师傅和师娘?”

慕容燕喃喃着开口,漠然的神色已完全被敬畏和感慨所替代。

小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道:“他们就是!”

小钟自然知dào

他们的武功已在各自的擅长方面达到了巅峰,但没有想到,完全放开了手脚之后,他们的表现却已不是她们两个能明白的。

慕容燕心头在颤抖,为眼前难以想象的交战而颤抖。

她突然想到以往江湖中传闻的两位奇人。

二十年前传说中的高手!传闻已结为连理的高手!

慕容燕的双眸亮了起来。

慕容燕终于知dào

,江湖第一快手Lang子小剑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终于知dào

她唯一的男人究竟师从何人!

慕容燕的心头忽然有种骄傲的情绪在滋生。

是的,她以他为豪!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成为她的他!

战局已变。

小剑和他的师傅师娘已先后跃起,掠到屋子上,继xù

交战。

小钟看着,颇为焦虑的样子。

慕容燕发xiàn

了,笑了笑,道:“小钟别担心,小剑应付得了。”

慕容燕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信心。

小钟却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谁管那混蛋啊!我是担心屋子被他踩坏了!”

慕容燕:“……”

所幸小剑和他的师傅师娘都是顶尖高手,轻功拔萃,这么个屋子,还是踩不坏的。

又你来我往战了上百回合,小剑一手一脚同时轰击在师傅师娘的掌腿上,三人各自闪身飘逸地退开。

光头和尚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

小剑微微喘息,笑道:“是。”

半老徐娘喘了喘气,冷哼道:“小子,没有退步啊!不然,老娘揍死你!”

小剑苦笑道:“师娘饶命。”

光头和尚哈哈笑道:“小子,别和你师娘计较,你又不是不知dào

她那德行,就刀子嘴豆腐心!哈哈哈!”

半老徐娘冷冷地瞥了光头和尚一眼,道:“怎么,刚才和他没打够,现在要和我单独来?”

光头和尚:“……”

就在此时,一阵拍掌声还有小孩子的欢呼声传了过来。

“好厉害啊好厉害啊!”

“爷爷,爷爷,他们好厉害啊!动作看都看不清!”

小剑等人心头一紧,不约而同望向木门方向,看见一个老爷爷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已打开木门站在了小院内,正看着他们发笑。

小剑眨眼离开屋顶,落到慕容燕和小钟的身前。

虽说小剑和他的师傅师娘因为交战激烈所以不一定能察觉老爷爷和两个孩子的到来,但他们的出现却依然有些不可思议。

至少,他们都是轻功高手。

小剑远远瞥了一眼自木门后延伸出去的荒漠,连两个小孩子的脚印都是很浅的。

小剑走前几步,静静地看着老爷爷和小孩子们。

此时,光头和尚已哈哈大笑着落到了前面,大咧咧地朝老爷爷走去。

“毒老头,没回苗疆去抓你的毒物啊?不过,我刚刚才想到你,你就给我跑过来了!真是天意啊!哈哈哈!”

小剑等人略微诧异地看着一脸慈祥的老爷爷,有点难以接受光头和尚给他的“毒老头”的称呼,更难以想象道这么一个老爷爷,竟来自苗疆。

慕容燕忽然开口道:“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能和他们站在同一层次的人,来自苗疆的人,怕是只有他了!”

小剑诧异道:“谁?”

小钟也露出疑惑的模样。

慕容燕道:“‘苗疆毒老’,擅长蛊毒及各种毒物,毒药。江湖中传闻说,他全身上下都藏有毒!不经意间的动作,随时都能毒死任何一个人!”

小剑看着和老爷爷谈得正欢的光头和尚,微微皱了皱眉。

似乎看出了小剑的疑虑,半老徐娘走过来,冷声道:“小子别担心,我们几个以前是老冤家,现在已是最要好的朋友。你几年前离开这里后不久,我们就和他碰上了。再多的恩怨,都已经不再适合我们,更何况,我们几个本就没有什么恩怨。”

半老徐娘顿了顿,又望向光头和尚和毒老头,道:“属于我们的江湖,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

小剑微微一怔。

小剑微微一怔后,心头莫名泛起了一丝苦涩。

其实,这话用在小剑他们身上,岂不也是可以?

这就是一代接一代的故事。

只是不一样的江湖,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人。

毒老头摸了摸他旁边的两个小孩子,笑道:“这两个孩子,现在跟了我。”

光头和尚诧异道:“你这是打哪弄来的?”

毒老头摇了摇头,笑道:“说来话长,现在不提也罢,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吧。”

光头和尚笑道:“好!对了,那边拿个小子,就是我和婆娘的徒弟。”

毒老头道:“他就是你们唯一的徒弟?果然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光头和尚哈哈大笑道:“你想说我功夫没长进也无所谓,我徒弟确已比我和婆娘都强!”

毒老头笑道:“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我如果真的不知dào

,恐怕就要让你们笑掉大牙了。”

光头和尚嘿嘿一笑,忽然一本正经地道:“我之前和你说的,可还记得?”

毒老头神色微微迟疑,望了眼小剑,随即把目光转回到光头和尚这边,道:“我记得。”

光头和尚点了点头,朝小剑招了招手,道:“小子,过来见过毒老头!”

小剑不迟疑,快步走近,拱手道:“见过前辈。”

毒老头抚摸了下长长从白须,点着头,叹道:“你可知dào

自己身上的情况?”

小剑一怔,缓缓点了点头。

毒老头叹了口气,忽然从腰间的一个包裹内掏出一个黑色的活蝎子,道:“既如此,便把命交给它吧。”

小剑看着毒老头手上的黑色活蝎子,看着那晃动的可怕的尾钩,瞳孔已剧烈地收缩起来。

第七十九章 小剑的身体隐患

没有人能够在一个如此狰狞的黑蝎子面前保持绝对的冷静.

小剑也不行。

“小剑!?”

见此情景,慕容燕惊呼着已一个箭步拦到小剑跟前,张开手把小剑护在身后,双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毒老头,冷冷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毒老头看着慕容燕,笑了笑,道:“治病。”

慕容燕迟疑道:“治病?”

毒老头道:“对,给Lang子小剑治病。”

——小剑?

慕容燕诧异地回转身,看着小剑。

小剑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

小剑道:“对,治病。”

慕容燕道:“什么病!”

小剑没有回答,回答的是光头和尚。

光头和尚道:“女娃,那是一个不治便会死的病。”

当阳光偏斜的时侯,几个人坐在大方桌前,小钟站在旁边,两个小孩子也站在旁边,正趴在桌沿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被毒老头压制在桌子上的黑蝎子,一动不动,但是森然的感觉依然能从中感受到。

光头和尚不笑了,一脸严肃地道:“毒老头,你确定这东西不会整死人吧。”

“这是苗疆特有的毒物。”毒老头道,“叫‘黑寡妇’。”

光头和尚讶然道:“它是母的?”

毒老头笑道:“如果你能看到公的黑蝎子,那就奇了。”

光头和尚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半老徐娘插嘴道:“因为这种黑蝎子,公的会在发情期交配后就死掉,所以基本上,很少人会看到公的黑蝎子。”

光头和尚道:“为什么交配后就会死掉?”

半老徐娘道:“这个老娘不知,关于这种蝎子也只是以前听我爹娘提过。”

光头和尚和小剑他们望向毒老头。

毒老头笑道:“交配死掉,不是自然死的。”

毒老头又道:“会死,是因为‘黑寡妇’在交配期间会把毒钩插到公的身体里,进行放血。”

其他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变。

光头和尚道:“放血?”

毒老头道:“对,放血,然后交配完了,公的也就因血尽而死掉。不过即使个别公蝎子强壮还没死,却也不会动,不会离开。”

小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毒老头笑了笑,道:“因为它在等‘黑寡妇’吃掉它。”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倒抽了口气。

这是牺牲?还是命中注定的归宿?

慕容燕忽然开口道:“‘黑寡妇’是需yào

把它吃掉,才可以有足够的营养生育出下一代?”

毒老头笑道:“女娃猜对了,正是如此。”

慕容燕道:“为何‘黑寡妇’要放它的血,最后才吃它?‘黑寡妇’本身应该不惧怕它身上的毒液毒血。”

毒老头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的“黑寡妇”背部敲了敲,随即一把抓起。

毒老头抓起来的时候,“黑寡妇”依旧一动也不动。

毒老头道:“‘黑寡妇’有个特点,它发情期兴奋时对毒液毒血非常敏感,它的眼睛只要看到这些,就会进行攻击。”

小剑道:“这必然就是一只正在发情期的‘黑寡妇’。”

毒老头呵呵一笑,也不出声,只是把“黑寡妇”依次面向小剑他们几个人。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好,“黑寡妇”没有什么动静,但一对上小剑,它那让人惊恐的毒尾钩便开始摇晃,钳子也在有意无意地动起来。

小剑道:“看来,只有我身上才有能够让它敏感的东西了。”

小剑说这话的时候,倒满是笑意。

毒老头放下“黑寡妇”,又用手指敲了敲它的背部,它趴伏着,不再动弹。

光头和尚道:“毒老头,你该不会是想让它在我乖徒儿身上嗤几个窟窿吧!”

毒老头笑着,道:“不给你徒儿放放血,恐怕他以后会更糟糕。”

光头和尚沉默了。

小钟急声道:“你们总说小剑大哥身上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中了毒?什么毒?”

小钟叫嚷着,脸色已因焦虑而通红。

反倒是慕容燕,此时依然沉住了气,一副漠然的神色。

毒老头沉吟片刻,问道:“你身上的不能说是毒,应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淤血。”

小剑没有出声。

毒老头道:“造成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在你还比较小的时候就出现了,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所以随着你的长大益发严重。”

小剑道:“是。”

毒老头道:“最糟糕的是,你因为习武,导致那些淤血遭受压迫,拥挤在了一起,还逼迫到了内脏部分。更何况,你学的还是非常极致的武功,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光头和尚一拍脑袋,道:“这都怪我们,没有发xiàn

这一点。”

毒老头道:“所以这对小剑你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隐患。”

小剑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毒老头又问道:“是否常会感觉到隐隐的疼痛感?并且在某些时候,会逐渐疼痛难耐?”

小剑道:“是,所以那些时候我一般都会喝很多酒。”

小剑苦涩地笑道:“因为只有快喝醉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痛苦。”

慕容燕放在木桌底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在颤抖,脸色已因心疼而有些发白。

小钟也不好受,头低垂了下来。

半老徐娘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道:“太阳快下山了,是时候该弄吃的,小钟,女娃,都跟我到厨房去!”

半老徐娘也不多说,直接就往厨房方向走。

小钟应声跟上。慕容燕慢慢站起,望了望小剑,也小碎步离开。

慕容燕走的比平时要急。她怕再呆太久,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小剑,但当她知dào

她所不知dào

的事情后,难过的情绪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心口。

三女离开,留下了小剑他们几个男的继xù

他们的话题。

但是他们的话题慕容燕已听不见了,现在的她已站在厨房,看着眼前的食材发呆。

慕容燕曾几何时会料到自己真的要面对熟悉而陌生的食物?

熟悉,是因为这些食物自己并没有少吃。

陌生,是因为这些食物还是生的。

而她自己,则要动手帮忙把它们弄熟。

一个没有亲自下过厨的女人,又如何能熟练操作厨房的刀具?

可想而知,对慕容燕来说,这是一场多么让她心颤的灾难。

但慕容燕很认真。

即便她错把糖当粗盐递给半老徐娘,没少被后者瞪视后,她也依然认真地配合。

慕容燕是个认真的女人,也是个聪慧的女人,她很快就有些打下手的模样了。

这一点,可以从半老徐娘的眼睛中看得出来。

其实对于小剑找的这个女娃,半老徐娘还是挺满yì

的。

一个肯为自己男人改变的女人,一个肯为他下厨房的女人,也必然是非常地深爱着他。

所以半老徐娘已把慕容燕看成了小剑的准媳妇。

所以她对慕容燕的要求也益发苛刻。

小钟看在眼里,自然了然于心。她的双眼,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神色。

对于另外两个人的目光,慕容燕并没有看到,也许看到了,也不会太在乎。

此时的慕容燕,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她只有全心全意地参与到厨房的工作中,心头才能暂时避免去想关于小剑的事情。

她怕想到小剑的事情,就又忍不住心酸心痛。

当斜阳降得很低时,她们把饭菜端出了厨房。

一些腊肉,一小盘菜,还有干燥的花生米和葡萄干,还有一大碗汤,还有几坛酒。

当慕容燕把汤端到大方桌上的时候,却发xiàn

小剑不在屋子内。

慕容燕摩挲了下衣角,轻声问正自聊得正欢的光头和尚和毒老头:“小剑呢?”

光头和尚笑着望向慕容燕,道:“哦你说那小子,八成是去了那里吧。”

“那里?”慕容燕疑惑。

“狼谷。”回答她的是半老徐娘,“不过已经不是狼谷了,差不多十年前,那里就已经没有狼。”

似乎看出了慕容燕的诧异,半老徐娘一巴掌把光头和尚想要偷吃的手拍回去,然后冷声道:“狼谷离这里不太远,普通人赶路的话约莫也就半个时辰,你用轻功,可以省一半。”

慕容燕道:“那里真的没有狼了?”她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些担忧。

慕容燕虽然知dào

小剑的层次已不需yào

她担忧,但任何女人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的事情,总会自乱手脚。

半老徐娘道:“没有!就算有,也不必担心!”

光头和尚哈哈一笑,插嘴道:“那确实真不用担心,因为让狼谷没有狼的人就是小剑!”

慕容燕微微一怔,略一沉吟,心头却猛然一震。

近十年前,那时候的小剑,竟然已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狼谷究竟有多少匹狼,慕容燕不知dào

,但既然能称作狼谷,那想必不下几百匹!

几匹狼不可怕,但几十匹,几百匹!?

慕容燕想一想都会觉得心颤。

半老徐娘瞥了一眼慕容燕,道:“你以为十年前的他,就能把狼谷的狼全部杀掉?”

慕容燕没有回答,但神色已流露看法。

半老徐娘冷声道:“也许现在的他可以,但十年前的他,根本不可能。”

慕容燕的双眸闪烁着疑惑。

半老徐娘道:“狼谷的狼,几乎有一半是被他吓走的。”

——狼很凶狠。

——但是那时候的他,比狼更凶猛!

第八十章 狼谷的杀手

走在前往狼谷的荒漠上,慕容燕有些神情恍惚。

慕容燕还在思索着,她还在思索着半老徐娘告sù

给她的,关于浪子小剑的过去。

——小剑是个练武奇才。

半老徐娘说这话的时候,似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慕容燕心头难免惊讶。

要知dào

,小剑的师傅光头和尚和师娘半老徐娘,在多年以前便已是江湖公认的武林传奇人物,他们的武学天赋本已非同寻常,怕是其他人都难以及之七八。

而听半老徐娘所言,小剑的天赋竟似犹在他们两人之上!

“小剑被我们收留是在十年前,那一年,他便开始跟我们学武。”

“小剑的双亲也是在那一年……”

“看来他已和女娃你提过了?”还记得半老徐娘看着她的模样,似有些惊奇。而在得到她的点头答复后,便又道,“老头的掌法还有老娘的身法,他学得都很快,让我们都难以置信。”

——一年,就一年的功夫,他已掌握了七八分火候。

你断然无法想象到,两个绝世武林高人的成名武学,在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身上,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被掌握个七七八八,那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可事实就在眼前,半老徐娘和光头和尚都不能不信。

但,再高的天赋也离不开刻苦的练习。

再高的天赋也断然不会因为有天赋而不需yào

体魄的锻炼。

也许是因为仇恨的力量驱使,小男孩硬是忍住了每天从早到晚的跑步,不管多少大的阳光,不管多远多飘渺的荒漠,他都敢于去奔跑。

从第一天的徒步奔跑,到拖着大石头跑,再到最后抱着石头飞奔,那种摩擦出血的伤口,在汗水和风沙的双重侵蚀之下会有多么的痛苦不堪,相信没有人敢去想象。

但就是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闷声不吭坚持了下来。

小剑那时候的体质并不好,瘦弱无力,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天是走着回来的。

一开始,是光头和尚把他抗回来,或者是半老徐娘把他拖回来。

后来,是他自己慢慢爬回来,脸上,身上,嘴巴上满是风沙尘土,血汗俱都沾染了一块,身上也是被日光爆嗮得乌黑。毛发都有了冒烟的感觉,似乎还能闻到肉被烤熟的味道。

再后来,小剑慢慢跑了回来,抱着比他整个人都还要大的石头。

那时候,已是大半年后。

而光头和尚的掌法,便也是从那之后开始。

小剑从一天的奔跑的路程到半天完成,然后便开始练习掌法。

光头和尚的要求很简单,要再一眨眼的功夫在石头上留下十几道掌印,便算是出师。

于是十几岁的小男孩,便用一双肉掌,拼命在石头上留下血迹斑斑的掌印,很多时候,他都会直接累倒在石头旁边睡着。

只不过睡着的时间,逐渐延长。

第二年,他开始练剑。

光头和尚和半老徐娘并不擅长剑,所以也不会有剑这样的武器。

“那这把剑时从哪里来的?”慕容燕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冲动地问出口。

半老徐娘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把剑,是从杀死他双亲的杀手上拿过来的。

这把剑,只是一个普通杀手的剑。

但小剑就是把这普通的剑留下来了,而且,用来作为自己的兵器。

这真的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但用在不一样的人手里,就已是不一样的剑。

这是杀死他双亲的剑。

这也是复仇之剑,也即将轰动整个江湖。

半老徐娘很坦陈地告sù

慕容燕一个让她都为之震惊的事实。

就在小剑学剑后的第二年,光头和尚和半老徐娘已觉得自己无法再轻轻松松地站在小剑的面前。

特别是小剑的手上,还握着一把剑。

一把并非神兵利器反而是极其普通的剑。

“他的剑,我们都已几乎难以捕捉到。”

“连你们都几乎无法看清他的剑!”

“已无法看清。”

“这样的剑,向谁刺出去,谁都要死。”

“但小剑没有杀过人,他也不知dào

自己的剑究竟能否杀人。”

“小剑断然是不会向你们出手的!”

“他当然不会,所以他去了狼谷。”

“小剑去狼谷还是你们告sù

他的!”

“即使我们不说,他也会知dào

那里。”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他,已为杀人而生。

说起那时候的小男孩,半老徐娘第一次朝慕容燕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慕容燕突然懂了。

那时候的小剑,便已成为杀手。

如果一个人只为杀人而生,那他便已是杀手。

如果这个人手里有杀人的剑,那他便已能杀人。

小剑还没有杀过人,他要知dào

怎么样用手中的剑去杀人。

他的师傅师娘,他无法下手,但狼不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狼和人是一样的。

人要活命,就必须吃东西,存活。狼要活命,也一样要吃东西,吃荒漠仅存的食物,山谷的秃鹰,沙土里面的蛇。狼也一样要活命。

所以当饥渴的狼群看到提着一把剑走进山谷,走向它们的小剑时,它们的眼睛是油绿的,嘴巴是张开的,獠牙裸露。

“你们跟在后面,就这样看着他进去!”

“我们就这样跟在后面,看着他进去了,看着那些狼群蜂拥地朝他扑过去。”

“如果他出现危险,你们必然会把他救出来!”

“不,我们不会。”

“你们不会!”

“如果是你,你那时候也不会去救他。”

半老徐娘是这么说的。她说,“他每一剑就能要一匹狼的命,狼的血已激发了他的戾气。他压抑了两年多的暴怒终于彻底被释fàng

,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

——他也不需yào

别人阻止。阻止他的人,都会死在他剑下。

——这是他的选择,他选择自己掌控生死,他选择相信手中的剑能够让他活下去。

——他已不需yào

任何人去救他,去帮他。已不需yào

再在失去双亲当天的恐惧和悲痛中等待别人的救赎。

慕容燕走在前往狼谷的路上。

她依然在走。

但是她时不时会看着脚下的沙尘,又时不时站着,远望着广阔无比的荒漠进和隐隐可见的山谷的影子。

仿佛看着脚下一层不变的沙尘,又远望人难免心生绝望的荒漠,她就能够体会到十几岁的小男孩抱着大石头在这里飞奔的艰辛和痛苦。也许,在这反反复复的奔波中,除了血,除了汗,还有无人可知的泪水。

慕容燕每每想到这里,就有种揪心的痛。

这种痛苦几乎就让她落下泪来。

昏黄的夕阳在大漠的沙尘中,隐隐地扭曲着,有种落寞,有种悲伤。

这样的悲伤,这样的落寞,又已被多少人背负着,独孤过了一生。

慕容燕不急不慢地朝狼谷的方向走。

虽然她知dào

如果自己施展轻功,必然很快就能抵达狼谷,但她没有。

慕容燕就这么走着,仿佛在感受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提着一把普通的剑,一步步走向狼谷的情景。

那是怎样的一个感觉?

悲壮?恐惧?迷茫?亦或者是离奇的冷静?

慕容燕不知dào



直到她站在了狼谷的入口处,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慕容燕没有立kè

进谷,是因为她又想到半老徐娘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

半老徐娘说,当时,狼死了一匹又一匹,血染了山谷。

“到后来,狼群发了疯似地从山谷内狂涌而出,看见我和老头子两个活人,都没有理会。”

“我们也杀过狼,也曾有狼群找我们的麻烦。但即使我们杀死了它们,它们的眼睛也不会有恐惧感。”

“可那一天,我们看见了狼的眼睛里面竟似出现了恐惧。”

“我们走进去,踩着一路的血水,看着一路的狼的尸体。山谷的尽头,他就坐在那里,坐在一匹大狼的身上,那恐怕就是狼群中的狼王。”

“他全身都是血,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血还是狼的血。他的手是血,他的剑是血,连他的嘴巴都是血,更带着一些狼毛。”

“他用剑杀了数不清的狼,到最后,竟硬生生咬死了狼王。”

半老徐娘说完这些之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慕容燕问她为什么而笑。

——因为就在那时候,就在他看到我们出现的时候,他笑了。

——他笑着对我们说了一句话。他说,师傅师娘,谢谢你们。

——你可能不知dào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从我们救了他的那天开始,直到那一刻,他才对我们说出一句话。

慕容燕轻轻叹息着,一步步往狼谷深处走去。

一块块泛白铺满沙尘的肋骨,狼遗留的头颅,沿着深处铺去。

仿佛每走一步,慕容燕就能踩到一根短碎了的骨头。

仿佛眼前,又再出现那快得无法看清的剑,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一道又一道飞溅的鲜血。

剑在出。

狼在悲鸣。

人在走。

慕容燕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狼谷的尽头。

心爱的男人,正静静地坐在一块不高的石头上,剑依靠在他的身上。

慕容燕出现的瞬间,男人便已发xiàn

她。

男人露出笑容,朝她招了招手,什么也没有说。

昏黄的光芒是如此温暖而惬意,他的笑容是如此令人舒心。

但她却觉得脸上有些许冰凉。

眼泪,竟已流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矜持

没有一个人真的愿意去成为杀手.

有的人是因为家庭支离破碎,从小遭受非人待遇导致了心灵扭曲,最终走上了杀手之路。有的人是因为穷困潦倒,迫不得已以杀人为生。

还有的人,手里握着的是复仇之剑,就像小剑一样。

……

慕容燕好不容克制住泪水并把它抹掉后,才慢慢走近小剑。

坐在狼谷内的小剑,很起来很落寞,很孤独。

只有等到慕容燕走近了,才忽然有了暖意。即便慕容燕一直都是冷冷冰冰的美人儿,但此时的她,却是这一把剑最温柔最美好的剑鞘。

慕容燕不顾肮脏的尘土,柔然坐下,偎依在小剑的身旁,把小剑的锋芒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收拢起来。

小剑看着小鸟依人的女人,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慕容燕道:“你能过来,就不允许我过来?”

小剑耸耸肩,嘿嘿笑道:“不敢。”

慕容燕轻轻叹息。

小剑奇道:“怎么?”

慕容燕道:“师娘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事。”

她不用“过去”,而用“事”。

小剑想了想,道:“你知dào

了?”

慕容燕道:“知dào

。”

小剑道:“你都知dào

什么了?”

慕容燕道:“知dào

你是怎么学的武艺。”

小剑道:“还有呢?”

慕容燕道:“知dào

你是怎么进的狼谷,知dào

你那时候根本都没有和师傅师娘说过话。”

小剑笑道:“那你知dào

不少。”

慕容燕突然仰起俏脸,勾住小剑的脖子,在他的诧异下吻上了他的嘴。

慕容燕吻着,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小剑半闭着眼,隐约看见她落泪的模样,忽然很心痛。

许久,唇分。

小剑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笑道:“瞧瞧,我们的慕容大小姐最近可是掉眼泪掉得欢啊!”

慕容燕偎依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小剑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左右四顾着,看着狼谷内似曾相识的情景,不由微微叹息。

狼谷还是狼谷,但已少了狼。谷内的树不曾少,却也没有增多。

古树壮大了,只是掉光了叶子,枯露出干裸的树枝。

树下的石头似乎连纹路都还是一样的,该断裂的地方它不会缝补。当然,风沙偶尔会落入谷内,落在它们之上。

还有狼的尸骨,近似已风化。

他的眼前,又仿佛出现了久远的一幕又一幕。

一幕幕的剑芒。

一幕幕的血光。

张牙舞爪的狼扑起,又在他的剑下倒下。

其实那时候的他,已不知dào

什么是死亡的滋味。

他竟似已麻木,无法感知自己的手。

无法感知自己的剑,无法感知自己的思想。

只有杀。

杀。

杀!

不停地杀。

到后来,他眼前是血茫茫的一片。

到后来,他眼前是一头异常强壮的狼。

他一剑刺穿了它的肚子,和它撕咬在一起,最后硬生生把它咬死。

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周围的血腥,仿佛还能感觉到嘴巴里,牙齿内,还有那头狼王热乎乎而腥臭的血液,还有粘稠的狼毛。

这让他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但他忍住了。

因为现在,因为身边的她。

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剑忽然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慕容燕似乎也感受到了,也轻轻叹了口气。

小剑搂着她,在她的雪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静静坐着。

两人静静偎依在一起,许久,复许久。

斜阳的光芒已渐偏红。

小剑忽然道:“燕,你是不是也在想语珠的事情?”

慕容燕身子微微一颤,没有摇头,也没有回答。

小剑略微苦涩地笑了笑,没有继xù

问。

但是他知dào

她也有在想关于慕容语珠的事,因为他了解她。

即使再大的苦难,即使她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她也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过了一会,慕容燕忽然开口道:“小剑,该回去吃饭了。”

小剑想了想,道:“好,我们回去。”

两人相伴着离开狼谷的时候,谷内隐隐响起了轻微的狼嚎声,又似风吹入谷的声响。

踩着斜阳的影子,踩着风沙尘土,慕容燕和小剑回到了荒漠之家。

他们回来的时候,屋子内的人都还没有动筷子,只是或坐或站地想事情,聊天,做事。即便是两个小孩子,也都自顾自在旁边玩耍,一点没有因为饿而不满地叫嚷。

半老徐娘看着走进屋内的两人,冷声道:“回来了!赶紧把手洗一下,过来吃饭!”

小剑笑了笑,道:“好。”

慕容燕已乖巧地朝厨房方向走去。

在荒漠吃饭,并不用太在乎饭菜是否还温热,亦或者丰不丰盛。所以他们几个人吃着,偶尔聊上几句,倒也津津有味。

屋子不小,足有四间房间,虽然每个房间相对窄了,却正好给他们平分。

光头和尚自然和半老徐娘一个房间。

毒老头和两个小孩一个房间。

慕容燕和小钟一个房间。

小剑独自一个房间。

原本半老徐娘是要安排小剑和慕容燕一个房间的,但慕容燕执意不肯。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女人的矜持罢。

荒漠入夜后,要远比中原的夜阴冷,更是比江南的夜阴冷。

没有烛光,没有百家的灯火,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以及无边无际的星空。

今夜,没有月亮。

只有星辰,只有数不胜数的星辰。

小剑站在房间的窗口,探出头,仰望着。

其他的人仿佛已熟睡,只偶尔听见小孩子嘻哈的轻笑声,尔后被沉稳而慈祥的低斥声勒令着哑然而止。

小剑听着,嘴角微微扬起,似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也有类似的童年。

但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知dào

那就是幸福。

人很多时候往往都是要再等到失去了,才明白什么叫幸福,什么才值得珍惜。而等到知dào

了以后,却已无法再次找回属于自己的童真。

金钱易得,只要肯努力,便都依然不难获取,只是多少的差别。

但时间不同。即使你再有钱再有势,即使你练了奇功返老还童,你也无法找回童真。

那只是一个时代的产物,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天真那可爱单纯的模样,便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他知dào

小高便也是因为天真这个如此的童真,才会被深深吸引住。

但小剑知dào

,小高也知dào

,天真是不属于江湖的。

天真也不可能在江湖里生存。

江湖太大,太浑浊,已无法被净化。

天真既然无法净化这个江湖,自然就要被江湖毁灭。

想到这里,小剑的心头隐隐的痛苦。

他知dào

如果那时候,自己能够狠心去阻止小高的痴心妄想,阻止小高去接近天真,那天真必然不会陷入到江湖的泥潭,也就不会死去。

可是他不忍。

他很清楚自己已无法再获得这份童真的感觉,所以他并不希望给小高泼冷水。小高选择的路,本就应该由自己去走,而不需yào

别人左右。

所以小剑直到现在,都依然理不清,不去阻止小高是否真的正确。

阻止小高,他们便少一份刻骨铭心的情感。

不阻止小高,天真最终死去,留下他孤独一人。

这样的选择究竟该如何才能辨别得出,是对?是错?

小剑仰望着无尽的星辰,心头苦闷,叹了口气。

一股熟悉的疼痛感蓦然侵袭全身。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着,身体痉挛着依靠着木墙坐下。

这种疼痛感,这种让他痛得无法自制的疼痛感,正是十几年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隐患。这样的隐患如果是发生在对战中,一百个Lang子小剑也都不会是别人的对手。小剑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已痛苦得紧紧搂抱着双肩,蜷缩着身体,兀自颤抖。

他咬紧了牙关,闷声不吭,而冰冷的汗水已疯狂地滑落。

他满脸已全是汗水。

他手脚上的青筋已近爆裂。

他全身衣服已湿透。

小剑明知dào

如果自己左右翻滚,挣扎,便可以减缓身体的痛楚,但他没有。他不敢,也不能。翻滚挣扎的声音,必然会惊动整个屋子的人。

他甚至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他的师傅和师娘是何许人?二十年前的传奇人物,即便是现在,也依然不能被忽视。

一丁点的动静,在他们听来,又岂是件难事?

小剑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现在如此狼狈的自己,特别是慕容燕。

他不希望看到她担忧的双眸,不希望看到她痛苦的神色和泪水。

所以小剑咬破了嘴唇也都不会哼出一声,也都不会发出一点动静。他就这样坐着,静静地坐着,竭力克制。他相信自己的毅力,也很清楚自己绝对能够忍耐到痛楚的结束,哪怕已天亮。

小剑想得很好,可惜他忘了一点。

他忘记了慕容燕对他来说,已不仅仅是慕容家的大小姐。

而小剑之于慕容燕,已成为她心目中最为重yào

的人。

所以当小剑痛苦地坐在房间内的时候,慕容燕的身影已悄然推开门扉,掠了进来。

掠进来的慕容燕,一把抱住颤抖的小剑。

小剑能感受得到她同样颤抖的身体,这让他不由得苦涩一笑。最不想被看到的人,反而第一个就发xiàn

了。原本矜持的女人,此时已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慕容燕的身体在颤动,连带声音也在颤动。

慕容燕颤声问道:“小剑,这就是为什么我被迫成婚那一天,你不来的原因。对么。”

小剑连眼角都收缩了起来。

小剑猛然一把抱住慕容燕,紧紧地抱住。

第八十二章 醉酒的好男人

慕容燕没有猜错。

浪子小剑正是在那一天,身体的隐患发作了。他根本无法动身,前去把慕容燕从牢笼中带出来。别说动身了,他自保都难。

那一天他刚好在城郊歇息,正要准bèi

动身前往慕容燕的婚宴,隐患一下子就发作了。

很突然,很痛苦。

他当场倒在了大槐树下,不停地翻滚,手中的剑已被遗落到一旁,他脸上的肌肉已因疼痛而不断地抽搐。

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是命。

——燕,那时候我觉得那就是命,我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带你走。

小剑喃喃地低声说着,眼前仿佛又重现了那一天绝望的一幕。

只有槐树的根,只有盘旋交织的枝条,而他就在上面。

冷汗从他的脸上不断滑落。

紧紧搂抱着他的慕容燕哽咽着,道:“不是的,不是的,小剑,那不是命。”

小剑手臂的青筋因为痛苦而收缩膨胀着,他喃喃道:“如果不是命,那为什么偏偏就在那时候发作。为什么偏偏就在你被迫成婚,被利用来逼我现身的时候发作……”

那确实就是命。

——燕,你知不知dào

,我欠了你。

——我欠了你一辈子。

“不是!”慕容燕突然双手扶住小剑的头,轻声而哽咽,“你不欠我。我说过,你永远都不会欠我。在这世上,你唯一不欠的人,就是我。”

虽然荒漠的今夜没有月亮,但繁星的光芒依然透过竹窗泼洒了进来,照在慕容燕闭花羞月的娇颜上,楚楚动人,但她的泪花晶莹着,却让人心酸。

小剑在心酸,心酸的同时又感觉到身体益发严重的抽痛,可在抽痛中,他的心头又多了甘甜雨露的幸福。

眼前的慕容燕,是多么的令他心醉。

慕容燕复抱紧他,紧紧搂抱住,似乎想要把他融进体内,不让他再想起过去那痛苦的一幕,也希冀着小剑身上的痛苦,能尽快过去。

然而,夜还很漫长,小剑的痛苦似乎也依然漫长。

小剑在慕容燕的搀扶下,和她一起倒在床上。

女人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酥软的胴体紧紧偎依着他,让他怦然心动。

慕容燕似乎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去帮zhù

他忘记痛苦,忘记身体的苦难。

但是,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能忽略?

小剑现在就只想喝酒。

慕容燕轻声在他耳朵开口:“你想喝酒?”

小剑点了点头,随即又咬着牙摇了摇头。

慕容燕道:“怎么了?”

小剑抱着慕容燕,慢慢地道:“这样就好。”

慕容燕顺从地把脸挨在小剑的胸口,沉默。

过了一会,慕容燕问道:“小剑,那时候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慕容燕问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抖。

她只觉问他这样的事情,是再一次去撕开他的痛苦。

但女人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dào

应该沉默,明明知dào

身边的人已在眼前,明明知dào

他的痛苦已过去,但她还是忍不住去问。

就好像,她也要去感受他的痛苦一样,她要把他所有经lì

过的一切,都重新在自己身上感受一遍。

慕容燕觉得只有这样,她才真zhèng

地在他身边。

小剑努力地笑了笑,道:“因为那两个人突然找到了我,我的情况,也被他们发xiàn

了。”

慕容燕问道:“那两个人?莫非是小高和李勇?”

小剑还没有回答,慕容燕已神色一紧,喃喃着道:“不对,不可能是他们。”

小剑低下头,看着慕容燕。

慕容燕微微抬头,回望着小剑,道:“他们那天就在婚宴里,是他们出手,把我带了出去,但最后还是失败了。而且,李勇好像也死了。对不起。”

小剑一笑,道:“放心,没有。李勇没死,我看见他了。那家伙命硬得跟蚂蚱一样。”

慕容燕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难过的情绪一扫而空。

慕容燕忽又道:“那究竟是谁?你认识的人都在那里……”

小剑道:“是另外两个我认识,而你不认识的人。”

慕容燕道:“谁?”

小剑道:“悲落,还有介子川。”

与此同时,远在中原的一个城镇内。

同样的夜空之下,介子川正和若妍背靠着背倚坐在客栈顶层的屋瓦上方,仰起头看着满天星辰。

他们同样也在提起那一天的事情。

只不过,是若妍在问,介子川在答。

若妍的声音很是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你跟着悲落,最后找到浪子小剑的时候,他很虚弱!”

介子川沉声道:“对,他躺在那里,看着我们就像一个正在等死的人。”

若妍惊道:“怎么可能,如果他出手,你们两个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介子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若妍道:“特别是你,你简直在他剑下就是被一剑干掉的命!”

介子川道:“你说的……实话有时候不用老是重复!”

若妍嘻嘻笑了起来。

介子川叹道:“虽然我在他眼中,只需yào

一剑就能干掉。但那时候的他,我随随便便投掷一个暗器,就能够把他杀死。即使再多几个那样的他,结果也是一样。更何况悲落。”

若妍道:“小剑为什么会那么虚弱!是因为他受了伤!竟还有人能伤得了他!”

介子川去之以鼻道:“莫说小剑,就算是江湖第一高手,也必然会有受伤的时候!妍儿你这样的说法,是不对的!”

若妍哆嗦了下,道:“介子川,我还是有点不习惯你这么叫我。”

介子川:“……”

介子川气结,道:“说正经的!”

若妍忙不迭道:“好,好。那究竟是谁,让小剑受了那么重的伤?”

介子川想了想,道:“没有人,根本没有人能让他受那样的伤。”

若妍诧异道:“那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伤?”

介子川道:“我不能说。”

若妍愣住,道:“不能说?”

介子川道:“不能。”

若妍问道:“为什么?”

介子川道:“我和悲落一起决定的,虽然小剑没有提醒我们,但这个是秘密!”

若妍闻言不由一恼,道:“又是秘密!怎么你们男人还那么多小秘密的!”

介子川咧嘴一笑,没有出声。

若妍恼道:“真不能说?”

介子川道:“不能!”

若妍道:“连我也不可以?”

介子川斩钉截铁地道:“连你也不可以!”

若妍的脸色似因恼怒而变得通红,似乎在她看来,在她和他之间发生了夫妻之实后,他本不应该对她还有任何的隐瞒。

介子川的脸色也不太好kàn

,甚至有些痛苦。

他也觉得这对她并不好,对于一个已产生好奇心的女人来说,不能够知dào

的秘密,就像蚂蚁不停地在心头爬动,痒得很。那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而介子川,却不能不这样去对待自己的女人。

若妍怒道:“因为这是你们的秘密!”

介子川苦涩地道:“谁也不能说。你揍死我,我也不能说。”

若妍的语气已变了。介子川能够听得出来,此时他的心里已叫苦不迭。

他已经做好心里准bèi

,哪怕是被若妍狠狠地揍一顿也罢。

但他不希望若妍会一气之下远他而去,那样恐怕会更让他心碎。

然而介子川没有料到的是,若妍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仿佛凝结的冰冷气氛一下子就砰然而散。

听到她的娇笑声,介子川顿时紧绷的心完全松懈了下来。

迎面的原本如刀的寒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抚摸着脸,甚是舒适。

若妍嘻嘻笑道:“才不把你揍死呢!就这么揍死你,太便宜你了!”

介子川转回身把若妍搂抱起来,笑道:“好好好,一辈子这么长,你慢慢揍。”

若妍啐了一口,脸上微微泛起嫣红,道:“才不跟你一辈子!”

介子川死皮赖脸地贴近她,笑道:“没事,我跟着你就好。”

若妍白了他一眼,心头却是泛起了甜蜜的涟漪。

介子川呼呼傻笑着,道:“刚才可吓死我了。”

若妍道:“怎么?怕我无理取闹?既然是你们的秘密,我何必为难你?哼,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无知的女人呢!”

介子川嘴角一抽,显然想起在这之前,他曾经讽刺过她是个无知的女人的情形。

所以说,莫小看女人,都不好惹,小心眼多着呢。

若妍忽又叹道:“子川,那后来呢?”

介子川一怔,随即沉声道:“后来,小剑让我们去买酒。”

若妍愣住:“买酒?”

介子川道:“对,买酒,而且很多很多。”

若妍道:“所以那天,他醉了。”

介子川苦笑道:“是的,他醉了,我和悲落也醉了。”

——都醉得很,都晕头转向。

介子川笑道:“但是,那天却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得最痛快的一次。”

若妍皱了皱俏鼻,道:“三个臭酒鬼。”

介子川哈哈一笑,不再出声。

若妍又道:“可是这三个臭酒鬼,却都是好男人。”

介子川讶然道:“我是好男人?”

若妍道:“你是。”

介子川道:“小剑大哥自然也是好男人了!”

若妍道:“原本我以为他不是,但前不久我觉得他是了。”

介子川道:“因为他从秦府带走了慕容燕?”

若妍道:“因为他带走了慕容燕!”

介子川道:“那么悲落呢?你对他认识不深吧,没记错,你应该只是在酒楼那次见过他一面。”

若妍笑道:“既然你和小剑都是好男人了,难道他还会差到那里去?”

介子川哈哈笑着,把若妍紧紧搂住,偷了她一个吻,惹得她娇嗔不已,只差没拎起银枪捅他一枪。

介子川心头满满的快乐,却又忍不住在想。

他在想不知dào

去了哪里的小剑,也在想不知dào

到了哪里的悲落。

他不知dào

小剑已在罕有人迹的荒漠,也不知dào

悲落竟然在杭州,更不知dào

跟在悲落身边的女人,正是他们此行要去找的女人。

第八十三章 治病!

客栈外,寒风如刀。

客栈内的悲落正坐在桌子边,兀自沉思。

他在思索,思索要找的人可能出现的地方。

也在思索他们之间持续的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

悲落不能不去思索这些。因为他总有种预感,时限已经迫近,他必须尽快解决掉和她之间的牵扯。

时限?什么时限?

自然便是刀问天先他突pò

瓶颈的时限!

悲落最近总有些烦躁。

不知dào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已被那个叫做林姻的女人纠缠住了,已无法很好地控zhì

住自己的思维,更无法静心去顿悟。

一个习武之人,最紧要的不是跟随一个好的师傅,而是能够时时刻刻或者在紧急关头突然顿悟,从而领悟到更深一层次的武艺。

他的拳头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层次,和他师傅的教导自然是离不开的,但更离不开的,是他自己的感悟力。

师傅的传授基本都是一样的,一个人能够掌握多少,取决的是他自己的觉悟和感悟。

师傅再厉害,如果他自己本身愚蠢,资质差,那师傅教死了他也还是不会。

所幸,悲落的资质并不差,他学得很快,也很扎实。

在他下山前,师傅就坦言说他已掌握了几乎十分的火候,缺的只是历练和经验,还有时间的沉淀。

所以悲落下山的时候,他师傅并没有阻止,甚至鼓励他下山。

他的师傅只是让他注意一些,并且守住自己的心。

如果连他的心都摇摆,他的拳头也只能摇摆。

这样的拳头,别说破兵,伤人都不行。

林姻今日在街上打探消息时,曾抽空问了问他师承何处。

悲落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默然不语。

林姻似乎有些尴尬的模样。

其实一般人也是不会随意去问对方的师承的,除非,是朋友。

林姻似已以为他们之间是朋友,所以才不自觉地问了出来,却没有想到受到了默然的婉拒。林姻是个美人,似已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迁就,结果如今碰到悲落,倒是碰了不少钉子。

其实悲落也有想过告sù

给林姻。

毕竟他也是个男人,也会看见美人便都心软。

但他觉得并没有必要真的告sù

林姻关于他师承的事。

因为他怕说出来,林姻也不一定信。

紫云山,紫竹林的王七大师,便是他的师傅。

江湖一等一层次的绝顶高手,就是他的师傅。

恐怕现在的他,离他的师傅还有好一段的距离!

所以另外一方面,他也有些不敢承认自己是王七大师的徒弟,怕是要丢了师傅的脸。

为什么王七能够被称为大师?

因为王七已达到宗师级别,他的拳掌功夫已自成一派,是江湖泰斗人物。王七若自认拳掌第二,那江湖还有何许人敢自称第一!

没有!

所以王七就是宗师,所以他被叫做王七大师!

而悲落,就是王七大师唯一的徒弟!

悲落出道江湖,却和另一个追寻同样之道的刀客两败俱伤,这样的局面,他何以敢自称为王七大师的徒弟!

悲落皱着眉,把眼前的酒杯拿起,喝下,便觉满满的苦涩感。

如今夜已深,更夫已隐约敲响了三更的铜锣。

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动,隔壁房间的那个叫做林姻的女人气息很稳,怕是已熟睡。也难怪她,经lì

了几天没日没夜的探查寻找,身心疲惫的女人自然会睡得很沉,也很快。

悲落其实觉得林姻是个比较体贴的女人,她虽然碰了他的钉子,但也依然能够自己调整好心态,并没有给他带来其他额外的烦恼。也许,是因为她也知dào

他的帮忙,只是一时的不忍和援助,并不真的就是出于朋友之手,亦或者是被她的美色所诱惑。

林姻似乎也并不以为自己的美色能够引诱到悲落。

那么,如果悲落真的被她引诱了,她又当如何?

当然此时的悲落,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考lǜ

,仿佛他并不曾认为他和她之间,可能会有情愫的变化。

这个时候的悲落只是满脸的愁云,连瞳孔都在迷茫。

他竟像似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前进的路。

他握紧了拳头,只感觉拳头像是勒上了千斤巨石,沉重得无法抬起。

连青筋都暴怒了。

连血液都似要迸发。

也许暴怒了,迸发了血液反而更好。

那样就不会觉得苦闷,就不会一股气涌上了喉头,硬是吐不出来。

悲落开始焦急,他觉得自己在武道上并没有进步。

不仅没有进步,还一步接一步地后退,虽然不明显,但他依然能感觉得出来。

那刀问天呢?难道刀问天不是一样有资质的人?

不然!甚至,很可能刀问天比他还要更能顿悟!

因为刀问天很自由!

从悲落第一眼看到刀问天,看道他自然挥出的那一把刀,便知dào

了这样的结果!

悲落闷不吭声地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他第二杯酒却已无法拿起。

千斤巨石般重的手,就这么呆滞地搁置在桌上,桌布的纹路一条接一条的,似也在嘲笑他的没用般。

悲落叹息着,忽然站起来,走到房门边,把门扉拉开,看着入目的漫天星辰,瞳孔的焦点一下子就远去了,仿佛整个人已站在星辰上,身边就是耀眼的闪星。

又有几星等摘?

悲落的拳头已紧握,充满了力量,充满了霸意。

但他的人已退缩,他的瞳孔已在收缩。

他的敌人已出现。

他自己,就是敌人。

天已破晓。

蒙蒙亮的光线,一下子就破开了整一片荒芜的天地。

荒漠之家也已醒来。

人已醒来。

慕容燕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小剑已站在窗口边沿,看着外面的光芒。

侧漏进来的光线,把小剑整个人的轮廓照耀出了金色光彩,甚是有种仙人的感觉。

但神仙,并不存zài



即便真的有,小剑也不会是。

因为小剑还是凡人,他还有爱,他还有她。

慕容燕并不羡慕传闻中得道的神仙,因为她为能够和小剑好好地呆在一起,已感深深的满足。

“你醒了,燕。”

“嗯。”

“昨晚谢谢了。”

“不必说谢谢!”慕容燕道,“我也不希望以后再听见这两个!还有另外三个字!”

小剑一怔,转回头看着漠然从床上坐起的慕容燕,随即笑道:“好,也不说对不起。”

“嗯!”

慕容燕下了床,走近小剑,悄然从身后抱住小剑,紧挨着他。

小剑轻轻拍了拍她的素手,笑着问道:“怎么了?”

慕容燕轻声道:“我刚才是不是说话太强硬了。”

小剑闻言,哑然失笑。可是才刚一笑,他便又感觉到一种油然的幸福感,这样的幸福感,令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曾几何时的他,有过这么一个无时无刻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小剑拍着她的手,忽然微微用力地握住,似要从她手心感受到暖暖的温度。

慕容燕抱着他,忽然抱得更紧。她的眼睛已闭上,但眼睫毛还在微微颤抖着。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钟大步走了进来,看见眼前被阳光笼罩的温暖一幕,微微皱了皱鼻子,哼了下,道:“小剑,赶紧出来!毒老爷爷要给你动刑!”

“动刑?”小剑和慕容燕俱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但小钟已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自然就没有看到他们的笑脸。

小剑和慕容燕也没有怠慢,几乎是小钟刚离开,他们也已快要走出房门。

——人于辰时不果腹,其毒自沉,会较平时更易察觉。

毒老头是这么说的。

所以小剑就在大家面前把上衣脱去,整个人趴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除了小钟略有些羞涩和另外两个小孩子满脸好奇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

他们看着毒老头从腰际的皮囊中抓出“黑寡妇”,双眼略有些担忧。

“黑寡妇”似已发xiàn

了可口的目标,此时一改昨日的安静,露出了狰狞的模样。它双钳不停地动着,尾钩也大幅度地晃动,连同它的肢体都在半空挣扎,似要摆脱毒老头的手,扑向可口的猎物般。

此时的毒老头,手上也异常慎重地带了蚕丝手套,为的就是防止被“黑寡妇”误伤。

“你准bèi

好了吗?小剑!”

毒老头如是说着。

小剑还没有开口,半老徐娘已冷声道:“必须在此时?”

毒老头道:“必须!”

光头和尚接道:“晚几天?”

毒老头道:“‘黑寡妇’的发情期并不稳定,并不长!也算是他的运气,如今恰好碰上了,若再晚一些时候,只怕发情期已过!而且,辰时的‘黑寡妇’也是在发情期中最为活跃,也最为敏感的时候!”

小剑道:“所以现在必须动手。”

毒老头道:“必须动手!”

小剑眼睛闭上,道:“来。”

毒老头不迟疑,缓缓蹲下身,一边把黑色的毒蝎子往小剑赤裸的背部放上去,一边伸出手朝旁边招了招,道:“把我今早煎熬的药拿过来!”

其中一个孩子屁颠屁颠的就把桌子边上的药端了过去。

那是一碗黑不溜秋,气味异常难闻的药。

毒老头示意慕容燕接过,然后让她拿给小剑,帮zhù

他喝下。

慕容燕略微颤抖地把药端到小剑身前,坐倒在地上,弯下腰去喂小剑。

小剑慢慢喝下,皱着眉,似不太习惯药的味道。

也就在此时,“黑寡妇”的尾钩猛然刺进了小剑的背部。

小剑瞳孔剧烈地一收缩,嘴里的药几近喷出!

第八十四章 痛并快乐

如果你不知dào

蝎子尾钩会有多么可怕,亦不知dào

蜇在身上有多痛,那么你可以用烧红的碳用力地在身上留一个烙印,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便也会深深印在你心里.

疼痛,无奈,恐慌。

黑蝎子最大的不同,是在于它的尾钩能够狠狠而快速地让你感受到痛苦的感觉,而不是等待的恐惧。

“黑寡妇”一下子就蜇到了小剑身上,火辣辣而剧烈的痛苦轰然布满了小剑全身。

小剑的脸上已满是汗珠。

慕容燕的脸上也满是汗珠。

甚至他的脸上已有难以抑制的昏迷感。

甚至她的脸上已湿润一片。

慕容燕是知dào

的。

她知dào

他的痛苦是有多么的难受。她也已难受得无法言语,她只能尽可能让小剑好好地把碗里的药喝下去。

她只感觉让他喝下去了,便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希冀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慕容燕几乎已痛哭出声。

她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会如此脆弱过。

你让一个女人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受尽了折磨,而你,却无法给予任何的帮zhù

和支持,你会是什么感觉?

会觉得比他还要痛苦,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而深深的内疚。

你也会突然发xiàn

,原来有些东西是比你的生命还要更重yào

。比如你爱的人,比如你的他,比如你最心爱的人。

你也最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包括身心的人。

而他,此时却是比要你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脆弱。

你会怎么想?

不,你什么都不会想。

你只会想着,你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他感觉好一些,没那么痛苦!

慕容燕已屈身,已弯腰,已强制克制住自己的泪水,她只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温暖,而不是错乱。

小剑自然看见了。

他看着她,双眼带着宽慰,还有其他的神色,慢慢喝下她手里的药,硬是撑着“黑寡妇”带来的伤势,面对她微微露出笑脸。小剑的笑脸,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祥和。

小剑是在让慕容燕不要太担忧,不要太紧张。

他只想告sù

她,他现在很好,虽然很痛,但是很甜蜜。

而这份甜蜜,便是慕容燕一丝不苟的神态所带来的,便是她不顾一切的关怀所带来的。

毒老头也在谨慎,脸上的汗水已如雨下,已无法和其他人说些别的。

“毒寡妇”的活跃程度,似要比他想象中的要活跃。

就在他把“毒寡妇”放在他背部的时候,“毒寡妇”已一尾钩狠狠扎在了他的背上,抬起时,已狠狠地钻出个窟窿。

这个窟窿并不大,却甚是骇人。

更何况,这个窟窿还不停涌出了浓黑色的液体,夹杂着鲜红的血液。

只不过再鲜红的血液,也依然会被浓黑色的液体所玷污。

“黑寡妇”的两个大钳子,已忽地地夹住了小剑的背部,用力之猛,已不断流出惊人的鲜红血液。

相比尾钩,钳子已没有那么的让人心惊胆战,虽然同样很痛,但感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至少在小剑看来,当“黑寡妇”的尾钩离开的瞬间,痛苦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

当然,这只是错觉。

否则毒老头也不会特意让慕容燕忍着满心的心碎,喂他喝下特质的药。

“黑寡妇”的尾钩,已把小剑以往的隐患勾勒了出来。

“为什么只是一个尾钩,就能把小剑长年积累的隐患全部通过放血解决掉?”光头和尚看着浑身冒汗的小剑,忍不住喘着气问道。

显然,小剑的情况,让他也深深感受到了不适应。

更何况女人,更何况一直关心着小剑的女人们?

半老徐娘其实一直都护着小剑,而此时,在看见小剑如此痛苦的时候,已忍不住走上前,要阻止“黑寡妇”的袭击。

“都不要动!”深知此行之道的毒老头,忽然大声呵斥起来。

他要告sù

大家,在解毒过程中,谁都不要干扰!

“和尚啊,那是因为小剑的去血的洞还没有开够。”毒老头道,“这才是刚刚开始!”

光头和尚一愣,随即便见“黑寡妇”已再次一把钩在了小剑背部的另外一个地方。

“黑寡妇”的钳子已硬生生扯下一片小肉,然后转向更新鲜的猎物的可口之处。

但可惜“黑寡妇”还没有完全立下功劳,所以其他人都不知dào

它现在依然旺盛的生气。它一下子就再次蛰在了小剑背部另外一个地方。

小剑口中的药已完全饮下,却被这新的一蛰,差点没有猛然弹起,一剑把“黑寡妇”干掉!

小剑最终还是忍住了。

“毒老头,这药有用吗?!”

毒老头叹息道:“如果还没有用,那我也已无法知dào

还有什么办法让他这般清醒,也这般让他知dào

情感的珍贵。必备之人,并不是我随意说的。”

对某些人来说,慕容燕就是“必备之人”。

“黑寡妇”无法出声,它只懂得在必须的时候,把充满毒液的尾钩朝小剑蛰下。

似乎这也一直是毒老头催眠所致。

这样的人,自是也深得领悟。

“毒老头!”半老徐娘皱着眉毛,眼眸像似黑夜中还没有走完却走得很值得的星空,“你要是觉得必须如此,我倒不会阻止!”

其实光头和尚有问过的。

他会问毒老头的,给小剑带来难以述说的痛苦,该怎么避免。

这样的痛苦?是否真不能避免?!

但小剑即便是在疼痛中,他也一样能够刺出最犀利的剑。

那样犀利的剑,绝对能够把背上的阴影全部闪烁出来,甚至犀利得让“黑寡妇”一命呜呼。

而此时,慕容燕似已经看到了“黑寡妇”的情况。

与其说是看到“黑寡妇”的情况,倒不如说,它已更兴奋,已更狰狞!它已移动!它的尾钩已朝新的方向感突击!

半老徐娘看着活跃的“黑寡妇”,冷声道:“看来对它来说,小剑是个非常可口的食物!”

毒老头苦笑地看着黑蝎子,道:“这是必然的,我无法阻止,也无法告sù

它,该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

毒老头又道:“它就只会盯着小剑黑透的血,然后争夺给自己饮下!”

光头和尚道:“它会吸食!”

毒老头道:“它也必须会吸食!”

光头和尚道:“否则它会饿死!”

毒老头道:“它也很可能会饿死,并且死得突然!”

半老徐娘道:“‘黑寡妇’发情期,会不会死!”

毒老头道:“一般不会,除非受外力的挤压和影响!”

半老徐娘道:“如果我一巴掌把它打死,小剑是否就可以好!”

毒老头哭笑不得地道:“不可能!”

半老徐娘道:“为什么不可能!”

其实她看着痛苦的小剑,心头也已痛苦不堪!

毒老头道:“你只会让小剑提前把隐患爆fā

。”

半老徐娘冷哼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心疼‘黑寡妇’!”

毒老头道:“确定!‘黑寡妇’也已无法单独存活太久!”

小钟突然插嘴道:“‘黑寡妇’怎么了?”

毒老头道:“‘黑寡妇’有自己生存的期限,即使这次不治小剑,过多两三年,它也会突然死去!”

毒老头又道:“更何况,小剑喝下的药,就是从它身上取出来的血液,和其他中药进行了调和!”

毒老头继xù

道:“‘黑寡妇’的尾钩是剧毒,但它的血液加上合适的中药,却是最好的调和剂。小剑只有把药喝下了,才不会被‘黑寡妇’的毒液毒死!”

光头和尚猛然一把抓住毒老头的手,忽然怒喝出声:“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说!”

光头和尚自然非常愤nù



因为小剑的生死,竟然就掌握在这么一个蝎子身上!

因为江湖第一快剑手,因为比他和婆娘都要厉害的人,一条命竟被掌握在一个黑色的蝎子身上!更何况,毒老头的脸色并不好kàn

,并不是确保一切都安全!

光头和尚几近咆哮出声:“你不是说要等过几天,一切都准bèi

好!?”

毒老头苦笑道:“已经准bèi

好了,就算不准bèi

好,也都得准bèi

完毕。”

毒老头叹息着,忽又道:“小剑的情况比较特别,已不能按照我既定的思路去解决这问题。”

小钟大声道:“那便又该如何解决!”

毒老头道:“这只是第一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因为毒老头的意思是说,小剑这个样子,还要经lì

不只一次!

甚至是好几次!

唯独没有改变脸色的人,是小剑。

小剑只是笑着,脸色苍白。似乎他也已无法再露出其他的表情。

小剑感受着背部火辣辣而异常痛苦的感觉,以致于扭曲的难受感,让他想要呕吐。

小剑几近呕吐!

但死亡的情绪,背负的重任,当想要活下去的心思涌上心头,他已无法控zhì

自己,他张开嘴,就要呕吐出来。

但小剑还是忍住了。

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慕容燕,他竭力控zhì

住了。

他不仅竭力控zhì

了,还脸带微笑。

“黑寡妇”的滋味,他算是感受到了,但爱所带来的感觉,他还没有尽情享shòu

过。

所以,小剑的身体虽然很痛苦。

但是他的心却充满了温暖。

虽然他身后的痛苦如同烙印的伤疤一道又一道。

但他的心已无法容下任何的难过。

因为这里有他最爱的人。

第八十五章 双刃的第二剑!

苦难总是在煎熬中过得缓慢。

当一切结束后,用白布包扎了一圈的小剑已经虚弱地躺在床上。

当毒老头一把抓起“黑寡妇”。

光头和尚也一把抓起小剑,抗回了床上,免得他着凉。

围着小剑的人还是那些人,但地方已从厅堂到房间。

小剑的嘴巴已因水分的缺失而泛白。

慕容燕从小钟手上接过凉水,就要扶起小剑喝下。

毒老头道:“慢!”

众人望着他。

毒老头道:“他现在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要至少一个时辰后才行!”

半老徐娘冷冷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毒老头苦笑道:“‘毒寡妇’的毒液还在,药效必须抑制完全才行,喝了水吃了东西,药效就弱了。”

毒老头虽然令他们有些不满,但出发点是好的,而且也是这里唯一识医的人,这些话,他们不能不听。

光头和尚忽然叹了口气,道:“毒老头,辛苦你了。”

毒老头笑了笑,没有出声。

对于他们之前的话,毒老头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是人之常情,他是苗疆毒老没错,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位医者。

所以关心小剑的人,难免会因为情况紧急渗人而语气略冲,这应该是要被理解的。

不过说起来,毒老头的性情还是好些,若换成了其他医者,特别是性情独特,孤僻的人,也许一生气,直接就抽身不管了。

半老徐娘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开口道:“毒老头,谢谢!”

她说谢谢的时候,声音还是冷的,但目光带着谢意。

小钟乖巧地给毒老头倒了杯水。

慕容燕站起来,朝毒老头深深一鞠躬,又漠然坐下。

慕容燕的脸色漠然中带着一丝难过。

也许在他们之中,她是心头最痛苦的。

小剑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奈何现在经过一番折腾,连话都没法说出来。

光头和尚问道:“毒老头,什么时候进行第二次?”

毒老头道:“明日。”

光头和尚皱了皱眉,道:“不能休息一日?”

毒老头道:“不能,我已说了,‘黑寡妇’的发情期不会太长,必须早点完成。”

光头和尚问道:“假设我等能够判断出小剑体内的残留根源,是否可以用刀剑直接开?”

毒老头摇了摇头,道:“且不说你能找到,就是找到了,你也不可能动手。”

“为何?”

“因为他的根源已近脾脏,你要刺入,很可能会刺伤,那样的话,大罗神仙都难救!”

光头和尚重重地叹了口气。

毒老头又道:“再则,根源沉淀在体内深处,也只有蝎子尾钩的毒液才能把它带动,沸腾起来随血液流淌出来!”

光头和尚点了点头,又道:“如果这些时日驱除了那些根源的淤血,以后还会复发吗?”

毒老头道:“应该是不会的,但实jì

上要看一个人。”

光头和尚讶然道:“谁?”

毒老头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小剑。

“小剑?”光头和尚道,“他自己?”

毒老头道:“我之前一直都觉得奇怪。”

光头和尚道:“奇怪什么?”

毒老头道:“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断然是不应该发生在像小剑这般层次的人身上。”

光头和尚道:“确实不应该。”

毒老头道:“我不懂。”

光头和尚道:“我也不懂。”

小剑虚弱地笑了笑,约莫是知dào

了他们的意思,但苦于一时间无法言语。

小剑身上的情况,其实他自己也是知dào

的。还记得在杭州时,那位身边有药童和狼狗的老者,也曾帮zhù

过他,也曾和他说过这样的问题。

小剑知dào

,如果他一直不加以理会,那情况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真等到他的身体不再能够支撑他,那么他的内脏都会逐渐腐烂,到那时,回天无力。

到那时,慕容燕怎么办?

小剑望了望慕容燕,发xiàn

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又笑了笑。

慕容燕望过来的剪水清眸,有着柔情,有着担忧,还有些说不清的莫名。

面对眼前的女人,小剑心头总有些低迷。

慕容燕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使出第二剑把慕容绝天杀死后,他的身体也因为那一剑而救患复发。

他的第二剑也终于被世人真zhèng

地证实到存zài



其实小剑创出独一无二的第二剑后,并没有少用,只是那些知dào

的人,全都已死在那剑之下。

那时候的小剑,还很年轻,还很自负,年轻气盛的自己甚至为了一时的快意,一连使出第二剑,解决了追杀自己的一流高手。

好景不长,体内的隐患终于爆fā

。第一次爆fā

的时候,小剑充满恐惧,在房间内死命挣扎。

那一次,他几乎忍不住把自己刺死。

小剑并不明白,并不清楚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此,他第一次去找大夫。

在以前,即便身上被别人刺伤割伤,他都能自己涂抹创伤药,慢慢疗伤。他从不会想去找大夫。

小剑从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哪怕那是个大夫。江湖险恶,大夫也可能是一个要你命的人。

然而,小剑的情况,当时看了几个大夫,都没有结论。

小剑一时慌了心神。

无论一个人再强,再能杀人,但当他面对未知的东西,面对即将可能的死亡,他也无法避免恐慌。

后来,他发xiàn

这种痛彻心肺的疼痛,总会在他使出第二剑的时候,爆fā

的频率很高。

而他有意避免使用第二剑后,情况逐渐会好转,甚至长久的一段时间不再发作。

小剑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第二剑的存zài

,第二剑已超出了他身体的承shòu力。

也就是说,如果再继xù

使用第二剑,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就好比,那一天,他迫不得已使用了第二剑击杀慕容绝天。

结果就在慕容燕婚宴那日,隐患爆fā



小剑的第二剑,是双刃剑!

因为第二剑本就不应该被使用出来,因为那已不是人的身体能够承shòu的一剑!

即便不是因为小时候或者练武带来的积压伤势,即便小剑这次能够痊愈,但只要小剑再使用第二剑,也依旧会逐渐积压伤势,到那时,还有谁来帮他?

如果隐患发作,碰见的是他的仇人,那他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所以这第二剑,小剑断然不能再随意使用!

但小剑不能告sù

身边的这些人。

因为他们都是他这辈子重yào

的人。

因为有必要时,他会使用出第二剑。他也必然会他们而使出那一剑。

那把双刃剑,会击杀敌人的同时,也狠狠给他一剑。

总有一天,他会因此而死去。

半老徐娘忽然道:“让小剑休息下吧,让女娃留下来照顾他,我们出去。”

光头和尚点点头,朝小剑和慕容燕道:“小剑,我们出去了,你休息下。女娃,就麻烦你了。”

慕容燕轻声道:“是。”

慕容燕看着他们离开,拉上门扉。

当她把视线转移到小剑脸上时,发xiàn

他已沉沉睡去。

小剑睡着的模样,就像个小孩子。

慕容燕柔柔看着,伸出手轻轻握住他露出来的手。

阳光泼洒进来,带着无风的沙尘。

慕容燕就这么静静在床边,陪伴着熟睡的小剑。

遥远的城镇内,遥远的街上,同样的阳光在肆意零落。

街上的人一如既往的多。

多而匆忙。

匆忙中又带着安逸的情绪。

李勇和小高不匆忙,也不安逸,他们就站在路上,也不顾忌别人异样的目光。

他们当然不顾忌了,因为对面的女人都不顾忌,更何况他们?

小高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自己似乎出现的不是时候。因为他总感觉很别扭,特别是这两个人现在还直勾勾互相望着,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李勇看着眼前的女人,却是有点苦涩的感觉。因为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是一个和他有着不少情缘,或者说是孽缘的女人。

首先,她是个女人,一个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他的女人。

其次,她是个丫鬟,一个害死他爱人的女人的丫鬟。

她叫小青,她的主子是秦月。

一想到秦月,李勇就克制不住心头的愤nù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狠狠把秦月刺上几百剑!

不过,秦月再让他愤nù

怨恨,他的恨他的剑也不会落到小青的身上。

不仅是因为小青对他的情意,也不仅是因为小青把自己交给了他,更因为她救了他。

听起来是有些讽刺的。

他所怨恨的女人,她的丫鬟却救了他一命!

李勇已经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小青。

而小青,看着他的模样却甚是幽怨,像看着不贞的丈夫多年不回家般。

小青果真就问了:“你怎么也不来找我!”

李勇一怔,道:“我——”

小青道:“难道就这么怕我吃了你!”

小高脸色一紧,插嘴道:“我看我得先走了。”

李勇诧异道:“为什么?”

小高道:“因为我不想看你的骨头是怎么被她啃没的。”

李勇:“……”

小高已潇潇洒洒地挥着手,眨眼间消失在人海。

第八十六章 小青的娇吟声

小高就这么走了。

李勇没有想到小高真的就这么走了,拍拍屁股,潇潇洒洒地一溜烟走人。

李勇只觉得心头一股怨火燃烧了起来,火旺旺的灼热。要知dào

,面对再多的敌人,再多的杀手,小高都没有退缩,一直站在他旁边。

可如今面对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小高却逃得非常的干脆利落。

这确实让李勇有些怨火,不过,这股怨火又很快地变成了邪火。

因为小青忽然走到他面前,轻吐芬芳:“你想我了没?”

小青看着李勇的眼神很奇特,以致于李勇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奇特起来。

等到回过神来,他和她已躺在一张床上。

李勇浑身有种透彻心扉的舒爽,欲念得到释fàng

后,让他有些懒洋洋的感觉。但他立kè

又有了一种罪恶感。

他突然想起小蝉,想起她的朱颜笑貌,想起她羞答答却又充满狡黠的模样。

他想起了却又立kè

感觉到抽痛,一种锥心的痛。

小青美丽动人的胴体,雪白肌肤晶莹透彻,还散发着淡淡的女人香。这股女人香萦绕着李勇的鼻梁,充斥了他整个脑袋。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他吸了这一口香气后,整个人又觉得心头蠢蠢欲动,他放在被窝里的手已钻到了小青的酥胸上。

小青轻喘一声,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你还没有把她放下?”

李勇浑身一颤,全身绷紧。

手上的动作已停下,心头的邪念已抑制。

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床顶,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小青道:“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

李勇道:“这和我什么关系!”

小青道:“是没什么关系,把身子交给你也是我自愿的。即使你不娶我,我到时候也还是要随小姐作为嫁妆带过去,我也还是要成为小妾,服侍别人。”

李勇脸色不太好kàn

,道:“你想用激将法,不过并不怎么样。”

小青道:“你觉得这是激将法?”

李勇道:“难道不是?”

小青道:“你说是,那便是!”

李勇道:“不过我并不喜欢听。”

小青道:“你不听,也必须得听。”

李勇道:“耳朵长在我这!”

小青道:“你不听,不代表那就不是事实!”

李勇不答。

小青道:“事实就是我当了别人小妾后,会被羞辱会被鞭打!”

李勇脸色猛然变了,他咆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青猛然坐了起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觉得一个非处子之身的丫鬟会有好下场?”

李勇的牙齿几乎咬崩:“你还有秦月!”

小青道:“二小姐始终是要嫁为人妇,到那里,她就不再是二小姐,不再是秦家的大门。”

李勇不说话了。

小青下了床,似也不在乎自己丰满诱人的胴体会给床上的男人带来怎样的刺激,她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李勇突然大声道:“为什么偏偏是她!!”

小青身子一颤,连手指都在发抖,衣服稀疏地发出轻微声响。

小青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恨她!”

李勇怒道:“她害死了她!”

小青也怒了,转回身,道:“那你为什么这样爱她!”

李勇道:“小蝉是我女人!”小青尖叫道:“秦月是我这辈子都要伺候的小姐!”

李勇喘息,小青喘息。

小青突又叫道:“我家小姐根本就没想过要害死她!小姐还帮了她!接近你,是她自己的决定!!”

李勇瞳孔微微一缩,道:“你怎么知dào

!”

小青道:“我问过小姐,她告sù

我的!”

李勇道:“片面之词,不可信!”

小青道:“我信!你爱信不信!”

李勇抓了头发一把,道:“如果不是她害死的,那是谁!?”

小青忽然闭起嘴巴,闷声不吭地看着李勇。

李勇看着小青,看着她略带红丝的瞳孔,忽然明白了。他苦涩地道:“是我。对,真zhèng

害死她的人,是我。”

小青叹息。

李勇道:“我不会原谅自己,但也不会放过秦月!”

小青猛然尖叫:“那我呢!你有没有考lǜ

过我!?”

小青又叫道:“对,我是丫鬟!是她的丫鬟!但我也是人!也是个女人!”

小青继xù

叫道:“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成为另外一个她!?”

李勇沉默不语。

小青后退几步,一字一句地道:“凭什么你就能掠夺我的心,而不还给我!”

小青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泪水也已留下。

小青流着泪,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的李勇却已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她,在她的惊愕下把她抱了起来。

小青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神情也已几乎疯狂。她不顾一切地吻上李勇,喘息不止。

李勇把她放在床上,一伸手就探进她的长裙里,把浅薄的布料用力扯掉。

两个人都疯狂了,呼吸都粗重了。

床剧烈地摇晃起来。

小青的娇吟声响了起来,有着快乐,有着痛苦,有着抽泣,有着无奈,还有无助和恐慌。

对她来说,放qì

他和放qì

秦月,都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她在毒药前,已迷失了,无法做出选择。

而李勇,却也不知dào

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心。

春意暖然,房间内和房间外已截然是两种江湖。

两个人的江湖,和所有人的江湖。

小高现在就在后一个江湖里面。

他站在一棵槐树下,周围站着几个人。

几个人的手里,有不一样的兵器。

有剑,有刀,有长枪,有短棍,还有个人什么都没有。

但小高的注意力却已几乎都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身上。

那个人冷冷地笑着,道:“你就是小高吧。”

小高微微眯眼,道:“既然已知dào

,何必再多此一问。”

那个人笑道:“看来,你早有准bèi

,你早已知我们会来。”

小高道:“不,我不知dào

。”

那个人道:“哦?”

小高道:“但是我知dào

现在打我主意的人不少,也只会越来越多。”

那个人笑道:“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小高道:“否则我也不会一直活到现在。”

那个人却摇了摇头,叹道:“可你还是太过自信了。”

小高道:“哦?”

那个人道:“你可知dào

你面前的几个人是谁?”

小高道:“谁?”

那个人道:“‘江南四侠’!”

小高微微诧异道:“哦!就是江湖赫赫有名,能够四人独闯武当剑阵的‘江南四侠’!”

其他四个各握有兵器的人拱手,齐声道:“承让!”

那个人哈哈笑起来,小高也哈哈笑起来。

那个人止住笑,冷着脸道:“这并不好笑。”

小高笑道:“确实不好笑,只是觉得他们还是别叫什么‘江南四侠’了,就凭他们干的这种勾当,也能称作侠?这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那个人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叫?”

小高道:“叫做‘江南四怪’还差不多。”

“放肆!”“找死!”“拿命来!”“可恶!”一连串的四声响起,“江南四侠”闻得小高的羞辱,已朝小高扑去。

小高还是在笑。

他没有理由不笑,因为在他眼里,“江南四侠”所表现出来的层次要比之他差上不少,他的剑完全可以将他们一个个刺死。

小高虽然是在笑,但整个人的神经是绷紧的。

他提防的不是握有各种武器的“江南四侠”,而是眼前两手空空的青年。

他相信“江南四侠”出手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的青年出手的最好时机。小高不相信青年不懂武功,也绝不相信青年的武功会在“江南四侠”之下。

连小高都相信自己的剑不差,有所准bèi

的青年又岂会犯下低估对手这种不该犯的错误?

所以小高所有的精力已近全部放在了青年的身上。

小高的感觉很准,他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果然就在“江南四侠”出手的瞬间,青年也出手了,两袖一挥,几枚快如闪电的寒芒顷刻间闪现。

小高的感觉没有错,这样的身手,已断然不是“江南四侠”可以比的,就连小高自己,也都不一定有十足把握可以把这几枚寒芒躲开。

但小高却没有料到,这几枚寒芒竟然不是射向他的,而是射向“江南四侠”。

“江南四侠”一中寒芒,便都脸色剧震,颓然倒在小高附近。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会遭到青年的暗算,更想不到青年的暗器带有毒,而且是剧毒。

“江南四侠”的脸色一下子就全变得铁青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他们已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小高看着微笑的青年,一字一句地道:“原来你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青年笑道:“好眼力。”

小高道:“看来你已很有信心我必躲不过你的暗器!”

青年笑道:“只要你中上一枚,哪怕只是划破一层皮,你也得死。”

小高道:“如此厉害的毒!”

青年笑道:“就是这么厉害。”

小高道:“不过你是杀不了我。”

青年道:“为何?”

小高道:“因为在你出手前,我的剑一定已刺穿你的心口!”

青年笑道:“我没说要杀你。”

小高挑了挑眉,道:“哦?”

青年道:“我只想请你帮个忙。”

小高道:“不帮!”

青年道:“你连是什么事情都还不知dào

。”

小高道:“无论是什么,都不帮!”

青年叹道:“看来只好杀了你。”

小高哈哈一笑,道:“那你来!”

话音刚落,青年的手已挥起,衣袖已然甩起。

小高瞳孔微微一缩,手中的剑已然刺出。

可就在小高刺出一剑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因为一根长棍已击中他握剑的手。

“江南四侠”以比之前还要快的速度一跃而起,刀剑架在了小高的脖子上,握短棍的人已用手中短棍死死地固定住小高的腿。

小高一动,腿就要断。

小高一动,脖子就要断。

所以小高只能看着慢吞吞走过来的青年,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轻轻用一枚暗器在自己的身上点了一点。

麻木和剧痛顷刻间涌上全身。

小高倒下去的时候,听见了青年的笑声。

——小高,这个忙,你已不能不帮。

第八十七章 小高的价值

小高醒过来了.

小高一醒过来就看见一个青年。这个青年一脸的温和,穿着儒雅,颇有书生气息。

小高看着他,却是有着非常憎恶的感觉。

“唐门的人要都如你这般,也太可惜了。”小高淡然道。

青年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高试图动了动,却发xiàn

身子没有太多气力,显然已被药物控zhì

住。他瞥了眼随意站在旁边的“江南四侠”,又望向脸色有点不太好kàn

的青年,笑道:“堂堂的唐门子弟,竟然还要和其他人合伙,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青年闻言,不怒反笑道:“你这话就错了。”

小高道:“哦?”

青年道:“我不是跟他们合伙。”

小高道:“既不是合伙,为何他们会出手帮你!”

青年笑道:“他们可不配和我合伙,他们现已是我的下人。”

小高一怔,看着神色怪异的“江南四侠”,隐约看出了他们的愤nù

和无奈,恍然大悟。

小高道:“如此说来,你已用毒药控zhì

了他们。”

青年道:“正是。”

小高道:“所以之前他们才愿意配合你演一场戏。”

青年道:“不错!”

小高道:“我想,这种毒必然是每到一段时间便要给他们一部分解药来抑制!”

青年笑道:“你很聪明!”

小高忽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解药必然就在你身上随身携带了。”

小高话音刚落,青年脸色就变了,“江南四侠”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江南四侠”的脸色由震惊转为恍惚,又再变为犹豫,最后看着青年的眼神,俱都带着一丝杀意。

青年忽然就意识到了小高的目的。

他也很清楚小高这一着棋下得挺好,但他还是笑了起来。

小高道:“你笑什么?”

青年道:“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

小高道:“确实是这个理。”

青年道:“但你想错了一点。”

小高道:“哦?”

青年道:“你觉得我很蠢?”

小高道:“你不蠢,还很聪明,不然我也不会落在你手里。”

青年道:“那你为何会认为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高沉默。

青年道:“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小高道:“你想到了!”

青年道:“所以给他们的解药,我只会在期限前临时做出来。”

小高微微眯了眯眼,道:“如此说来,你身上带着解药的材料,却必须得经过你自己的加工。”

青年道:“不错!”

“江南四侠”握着武器的手缓缓收了回去,他们确实是受制于唐门的子弟,并非他们自愿。既是受制,自然又都迫切希望能够解脱,获得自由。

小高看在眼里,道:“他们很可怜。”

青年笑道:“他们确实可怜。”

小高道:“他们已失去了自我,已永不可翻身。”

青年道:“你又说错了。”

小高讶然道:“莫非你会真的让他们获得自由?”

青年道:“自然。”

小高道:“等到事情结束?”

青年道:“不必。”

小高道:“那便是何时?”

青年道:“现在。”

青年刚说完这话,人已经转身跃了起来。

青年跃起来后,“江南四侠”已瞪着大眼直挺挺地在暗器中倒下。

这一次,他们确已死得不能再死。

小高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青年转回身,问道:“你为何叹气?”

小高道:“伯仁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

青年笑道:“你已知dào

他们必死!”

小高道:“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发xiàn

了他们一丝不对劲的苗头,便一定会下毒手。”

青年道:“没错。”

小高道:“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完了。”

青年道:“没错!”

小高道:“那我呢?”

青年笑道:“你的价值才刚刚开始。”

小高忽然笑了起来。

青年皱了皱眉头,冷眼看着小高。

小高笑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个聪明的人?”

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脸色变了变,愣在那里。

许久,青年才略带苦涩地道:“你确实就是个聪明的人,你连剑都不用出,就已经把他们干掉。”

小高笑道:“我确实连拿起剑的力qì

都没有了。”

青年随手从他旁边拿起剑,道:“剑,我先帮你拿着。”

小高道:“希望我的剑,不是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上。”

青年道:“我是唐门子弟。”

小高道:“唐门子弟也有无名之辈。”

青年道:“唐亮!”

小高瞳孔微微一缩,讶然道:“你就是那个相传会成为下一代唐门家主的人!?你就是正面击杀了‘扬州刀王’李彦的人!”

唐亮笑道:“你说是,那便是。”

小高道:“果然前途无量!不过——”

唐亮道:“不过什么?”

小高道:“前途无量的你和颓废的我,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碰到一起。我对别人来说,已不算是个高明的杀手,不会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唐亮道:“你已不算是个高明的杀手,但你还有价值,而且远比高明的杀手更有价值!”

小高道:“哦!”

唐亮道:“你可以忘了自己是杀手,但不可以忘了你是他的朋友!”

小高愣住了,一股怒气陡然涌上了喉咙,冲到了脸上。小高的脸色已因愤nù

而涨得通红。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卑!鄙!”

唐亮笑道:“我可以把这当做对我的称赞。”

小高冷冷地道:“唐门要真交到你手里,必然只有毁灭一条路可走!”

唐亮摇了摇头,笑道:“不然,应该是交到我手里,只会更加发扬光大。”

小高冷哼了声。

唐亮又道:“只要杀掉Lang子小剑,我就能给唐门赚到你想象不到的钱财,也能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势力!”

小高冷笑道:“发你的狗屁白日梦吧,就凭你,想杀小剑?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哈!”

唐亮笑道:“这不是还有你?你在我手里,价值也一样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小高深吸口气,道:“恐怕你看错我了。”

唐亮道:“哦!”

小高冷声道:“如果你以为我怕死,那就大错特错。”

唐亮道:“你不怕死!”

小高道:“一点都不怕!”

唐亮道:“你已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小高沉默,没有出声。

唐亮道:“因为你还有留恋的东西,所以你根本就不敢死,也不甘心就这样死!”

小高依然沉默,没有出声。

唐亮道:“莫非我说的不对?”

小高叹了口气,苦涩地道:“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我是不敢死,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唐亮笑道:“所以你已知dào

自己的价值了?”

小高道:“知dào

,不过我相信他也应该发xiàn

了我的情况。”

唐亮怔了怔,道:“你说的是‘绝杀’李勇?”

小高道:“以他的速度和能力,追过来并不是件难事。”

唐亮道:“你相信他一定能打败我?”

小高道:“不。”

顿了顿,小高又道:“他只需yào

杀掉我就好。”

唐亮瞳孔猛一收缩,道:“他会出手杀你!”

小高笑道:“这是我们的约定。”

唐亮道:“你们的约定!”

小高道:“如果我们中有个人已身不由己,另一个人就要出手杀掉他。”

唐亮听着这话,额头竟似冒出了冷汗。

他冒着冷汗的同时,眼里掠过一丝敬佩和羡慕之意。

也许在他闯荡江湖这么久,不曾遇见过这样独特而浓厚的情谊。

唐亮叹道:“如此说来,你和我说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

小高哈哈一笑,不再出声。

唐亮复又叹道:“小高,你果真聪明。不过你若以为我们还在城内,那恐怕就让你失望了。”

小高神色一紧,道:“我们已不在城内!”

唐亮笑道:“你可以闻一闻,看看能闻到什么味道。”

小高果然就闭起眼,用力吸着鼻子,片刻后,他露出苦笑,道:“确实已经不在城内了。看来我昏睡的时间不短,现在竟然已到了城郊外的长河。”

小高已嗅到了河流独有的气味,也已隐约听到一阵小舟在河流上伐动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往这方向靠近。

小高继xù

道:“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很聪明,不用出剑就能借你的手干掉那四个蠢蛋。没想到,蠢蛋还不只是他们四个。我比他们还蠢。”

唐亮道:“哦?”

小高道:“就算我不给你出手的机会,他们四个也都还是要死。”

唐亮道:“怎么说?”

小高又道:“来人怎么看,都像是你的人。”

唐亮笑而不语。

小高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最好希望不要落在我手里。”

唐亮笑道:“放心,我不会愚蠢到对敌人轻敌,更何况是你。”

小高道:“有些时候不是轻敌就可以避免意wài

的事情发生。”

唐亮道:“就像你一样?”

小高道:“就像我一样。”

小高的眉头已紧锁,苦涩的神色一展无遗。

水流声近了,紧接着有人上岸,踩动了枯枝残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高听着,闭起眼,忽又问道:“你已知dào

他在哪?”

唐亮的声音悠哉地响起:“江湖传闻,Lang子小剑前些时日曾出现在荒漠的龙门客栈。”

“我们现在就是要到那里去?”

“现在就到那里去!”

第八十八章 石头和木头

小青坐在床沿边,衣服已穿戴整齐.

她低垂着俏脸,脸色红润,轻轻喘息着,看着放在膝盖上交织的纤纤玉指。

李勇躺在床上,默然不出声。

小青忽然道:“我走了。”

李勇偏转脸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回去了?”

小青道:“我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勇没再出声。

小青虽然说要走,却还没动身。

李勇等了片刻,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青一阵气结,怒嗔道:“你就这么想我走!”

李勇道:“没有。”

小青脸色一缓,道:“那为什么不留我下来?”

李勇道:“因为我也没想留你。”

小青火冒三丈,转身,一巴掌就拍在李勇的胸口。“啪”的一声脆响,李勇顿时露出一副疼得呀咧咧的模样。

小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可是她笑着笑着,又叹起了气。

李勇沉默。

小青又道:“你一点都不想留我下来?”

李勇依然沉默。

小青站起,转身就要走。

李勇随手一伸,把她拉住了。

小青站着,头也不回地道:“既不想留,为何还不放我走。”

小青略一用力,已挣脱李勇粗大的手掌。

掌心的温暖,仿佛在这一刻忽然消散。

李勇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青已打开门,迈了出去,就像是消失在破门而入的阳光中。

有时候不只是黑暗能吞噬人,光明也可以。

小青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离开客栈的,也不知dào

此时已是什么时辰,她甚至是怎么回到该回去的地方,走了多久的路程,也都有些迷糊。

当她回到时,秦月正端坐在茶桌边,轻轻捧起香气撩人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小青看见秦月,神色一怔,随即心里没来由一慌,轻声叫道:“小姐。”

秦月轻轻放下茶杯,动人的美目望向略微紧张的小青,盈盈一笑,道:“何故如此慌张?”

小青摆弄着裙摆,微微低首,道:“没什么。”

秦月道:“真没什么?”

小青道:“真没。”

秦月不出声了。

小青撇了撇小嘴,嘟囔道:“好啦,我是出去找人了。”

秦月笑道:“可是找你那根大木头了?”

小青眉头一皱,道:“他不是大木头!”

秦月一怔,笑道:“好,好,不是大木头。”

小青道:“他是大石头!”

秦月:“……”

小青看着眼前难得露出如此呆滞萌样的二小姐,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秦月无奈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呀。”

小青叹道:“我可不是在逗你啊,小姐。以前觉得他蠢得像根木头,但起码还能翻个筋斗滚几滚!”

秦月诧异道:“那现在呢?”

小青道:“现在他已蠢得和石头没两样,推都推不动!”

秦月笑道:“看来他倒是惹你惹得急了。”

小青道:“倒不急。”

秦月道:“真不急?”

小青闭嘴不语了。

秦月道:“如果不急,何故如此鲁莽的就一个人出去找他?”

小青扭捏着,略带羞涩地玩弄起自己的发丝。

秦月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青疑惑道:“小姐你笑什么?”

秦月道:“我在想,一颗大石头碰到一根大木头,那番情景一定很有趣。”

小青愣了下,随即会意过来,顿时不依了,娇嗔道:“好啊!小姐你笑我是木头!”小青嚷嚷着,整个人已扑在了秦月身上,和她嬉闹起来。

这里是属于她们两人的地方,就算秦府的人知dào

这里的存zài

,断然也不会随意出入。因此,她们在这里总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嬉闹,没有主仆,没有其他的阻碍。

秦月就像是小青的姐姐般,宠着她。

而小青,则一如既往地爱戴秦月。

嬉闹片刻。

两女缓缓坐起,不紧不慢整理好着装,把露出来的迷人春光重新掩盖住。

秦月轻轻喘着气,笑道:“小青你这丫头,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啊。”

小青嘻嘻笑着,道:“这才是我啊,我要是换了个人,估计小姐还不乐意了!”

秦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潮红的额头,道:“坐过去,我给你泡茶喝下。”

小青拍掌道:“好喔!小姐泡的茶最好喝了!”

秦月微笑着,也不理会小青,径自把茶杯用烧好的茶水清洗一遍,才重新给小青倒上新的茶水。

小青迫不及待地探头,深深嗅上一口茶香,幸福地一叹。

秦月笑道:“好了,喝吧。”

小青应声,慢慢拿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口,含在嘴里,润了润,舒适地叹道:“龙井茶真好喝,特别是小姐泡的!”

秦月无奈道:“行了,少贫嘴。”

小青嘻嘻笑个不停,又自己把茶杯满上。

两女静静享shòu

着这种宁静品茶的氛围,似已完全陶醉。其实任何人在此情此景,又有谁会不陶醉?

秦月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忽又道:“小青,他怎么样?”

小青愣了下:“谁?”

秦月道:“在你眼里还能有谁?”

小青脸蛋一红,小声道:“有啊,小姐啊!”

秦月笑道:“他若不好,你也断然不会如此念念不忘,还瞒着我偷跑出去。”

小青脸色更红,道:“才没有!我可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秦月叹道:“只可惜这贴身丫头,都贴到别人家去了。”

小青羞红地低下脸,不再吭声。

秦月道:“你可是想要给他生个孩子?”

小青如同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咪,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尖叫道:“小姐!”

看着脸色已红润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小青,秦月盈盈笑道:“莫非你不是这么想的?”

小青何曾被如此问过?更何况问的人还是她最敬爱最亲近的人。

虽然见惯了男女之间的事情,但真到了自己身上,便一切感觉都变了。每个人都一样,任何事情原本总可以处理得很好的,但放在自己身上,却难免都是一塌糊涂。

小青的心此时已慌乱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万万没有想到秦月会如此直接而突兀地问出来,而且还是最羞人的问题,这令她措手不及,已慌张得双眼乱瞧,愣是不敢正面看着秦月。

秦月笑了笑,道:“傻丫头,这里就你和我,还有什么不敢说?”

小青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潮红慌张的神色也有了些缓和。

她喃喃着低语:“小姐,这太羞人了……”

秦月笑道:“怎么,你和他做那般事,便不羞人了?”

小青通红着脸,忸怩不已。

秦月道:“小青,你若觉得他人好,我便把你许配给他罢。”

小青神色一紧,已惊呼出声:“小姐!你,我——”

秦月摇了摇头,打断她的惊呼声:“小青,你年纪已不小,该嫁人了。”

小青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道:“小姐,你不要我了!”

秦月道:“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嫁人了。”

小青大声道:“小姐!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秦月一怔。

小青又叫道:“我已说过!你是嫁给王爷,嫁给哪个人,哪怕是乞丐!我都会陪着你嫁过去的!”

秦月双眼温柔着,似有着什么流离于双眸中。

秦月轻轻一叹,道:“小青,你的心意我懂,但恕我不答yīng

。”

小青猛然放声大哭起来。

秦月一愣,随即慌道:“小青!你哭什么。”她说着,伸手过去就要帮小青擦眼泪,却不想,小青一把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小青站起来哭喊道:“你不要我,他不留我!我小青竟是一个这么低微的人吗!?”

小青哭得很大声,也很歇斯底里,直哭得秦月心痛不已,眼泪也已滑落。

秦月站起来,快速绕过茶桌,用力抱住小青。

“傻丫头,不哭,不哭。”

小青却哭得更是厉害。

她似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般。

谁又能想到,她心里是多么的难过,是多么的压抑。

一个人往往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其实就是选择。

如果你眼前有两个选择,每个选择对你而言都是比命还要重yào

的,你却要在这其中硬生生选一个出来。

那会是什么感觉?

生活便是如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遇见这样的情况,而差别,只是舍弃过程中的时间长短,还有舍弃的决心。

有时候,并不是舍弃了,就能得到自己真zhèng

想要的。

但不舍弃,却很有可能两者都得不到。

小青放声哭,尽情地哭。

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想起了这些年跟随着秦月的每一个日子,想起了李勇,又想起了已香消玉损的小蝉,还有别的什么。

她本就是个开朗的女子,她本不想让自己拥有这么多忧虑。

但等到她发xiàn

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青已把那根大木头装在心里,而如今,木头变成了石头,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缓缓分开,小青看着眼前同样落泪的秦月,只觉泪水一阵一阵,已无法停止。

秦月抽泣着,摸了摸小青的头发,轻声道:“小青,别难过。我想,这也是我最后能够帮你的。”

小青浑身一颤,银牙几近咬碎,她猛然推开秦月,怒叫起来:“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小青转身,疯也似地冲了出去。

秦月看着已冲出门外的小青,泪水再度涌出。

秦月缓缓瘫坐在地上,颤声道:“对不起……小青,对不起……”

依然宁静动人的地方,可是已没有别人。

只剩下她自己。

又再一次剩下她自己。

第八十九章 小青的危机

人往往总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了别人,即使不愿,也已成为现实.

秦月并不想伤害小青,但小青已遍体鳞伤。

小青抽泣着,人已飞奔到郊外。

竹林。

浓密的竹林。

幽静而清冷的竹林。

小青漫无目的地走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眼泪还没有擦干。竹叶掉了一些下来,被风吹着擦过小青的肩膀。

微微起伏的路面,在小青踏过的地方,留下了浅显的痕迹。

有些时候,小青会自己跑到这个地方,自己呆一呆,静一静。她觉得在这里,能够让她真zhèng

地安宁。在秦月的身边虽然很温馨,却总会忍不住为秦月不平和操心。

秦月,她所侍奉的秦府二小姐,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至少在她所见过的人中,哪怕是Lang子小剑,也绝没有秦月聪明。

有些事情秦月并没有告sù

她,她也没有看懂。

她虽然没有看懂,但能感觉到,能猜测到。

小青总觉得秦月最近想让自己离开。

是因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完全是因为她爱上一个男人的原因。

小青忽然有种心慌感。

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即将发生,而她是全然不知的,所以秦月才想要尽快让自己离开。

这个时候,小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累赘,已给秦月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如果她聪明,本就应该在这个时候顺从秦月的意愿,离开秦月,然后投奔李勇。这样,李勇也才有可能接受她的存zài



因为小蝉,秦月和李勇已不可能成为朋友。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以后更不会。

而小青介乎于两者,简直就像夹心饼。

夹心饼或许还有可能是甜的,但小青眼前的夹心饼,却是苦的可怜。

小青确实没有秦月的智慧,但她也并不太笨,这样的情况她很清楚解决的办法是什么。但她根本不可能去做出选择,她没有一把好剑,轻易就能斩断情丝。

小青宁愿用最笨也最保守的办法去面对这一切,那就是等。

在秦月身边老老实实的等,希冀有一天一切都能如她所愿,任何的仇怨都可以化解。

小青这么想着,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满是信心地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她忽然觉得有脚步声在微微踩近,而且是特意如此的,显然想要袭击她。

小青想都没想,一下子就往前冲了出去。

竹林内的几个人也已提刀快速跟上。

小青的轻功很俊,身后那些人想要追上,并没有太大机会。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飞奔的当口,一张大网突然横在前方,她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哈哈哈哈!”粗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看这小娘们,长得不错,轻功也很不赖嘛!”

“哈哈!不过最终还是落到我们哥几个手里啊!”

“本来只是想休息休息,现在倒好,愣是抓到个娘们,哥几个有得乐了!”一个头戴黄色头巾的粗汉提着大刀,肆意地晃动着,笑眯眯地看着在网里挣扎的小青。

“大哥,这娘们要不让小弟先尝一尝滋味如何?”

一个满脸猥琐样的汉子yin笑道。

“好吧,看在你之前把张家的闺女拐出来给我享用的份上,这次的娘们就先让你上!”头戴黄色头巾的粗汉抓着胸口的黑毛大笑道。

“可别玩死了啊,上次的娘们愣是给玩没了,可憋得紧啊!”一个矮子嘿嘿笑道。

几个粗汉哈哈大笑起来。

小青的脸色却是因几人的对话而益发惨白。

这些强盗若是放在平时,她身上带了武器,还真不一定就怕他们,就算打不过,总能逃走。却不想,竟一时大意扑上了他们的陷阱。

一想到他们所说的情景,恐惧和冷意顷刻间涌上了喉咙,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但她还是要保持冷静,静静地瞪视他们。

似乎察觉到了落网的娘们有些异样,强盗们止住笑意,望向她。

小青冷冷地道:“你们这些人,可知dào

我是谁!”

头戴黄色头巾的粗汉一愣,问道:“你是谁?”

小青道:“我是秦府的丫鬟!”

“秦府!”

几个强盗神色一紧,面面相觑起来。人的名,树的影。他们可以不知dào

小青是谁,但总不能不知dào

洛阳秦府。

说起来,惹了秦府,别说是他们几个强盗,就是所有的弟兄加起来,也不够秦府的人一个照面!

小青冷冷地道:“秦府管制很严,若我一天不回去报道,他们便会派人搜寻,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

头戴黄色头巾的粗汉顿时眉毛一跳,神色慌张起来,他道:“我的姑奶奶,别生气,我现在就放你走!”

眼见粗汉要动手放人,猥琐的汉子眼珠子一转,急声道:“大哥,等等!”

粗汉皱眉道:“怎么?”

“这娘们放不得!”猥琐的汉子道,“你看她那模样,先不说究竟是不是秦府的丫鬟,要真放她回去了,她必然第一时间就让人来找我们算账!”

粗汉一迟疑,道:“这倒也是!”

小青皱起柳眉,大声道:“放心!我小青才不屑于做这种事!快放我出去!”

看出了粗汉的犹豫,猥琐的汉子加了一把火道:“大哥,你瞧,她这么急,肯定是在哄我们开心,没准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不如还是把她带回去玩一玩!大不了我们不呆在这一带了,把她带得远远的!”

粗汉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对,就这么办!”

小青脸色大变,顿觉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是过于紧张焦急了,可事实上,任何一个女人在遭遇这样的事情,难免都会出现失误!

小青怒视着几个yin笑着靠近的强盗们,心头逐渐被绝望所掩盖。

她很后悔,后悔一时冲动连自己的兵器都没带就跑出来郊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时常经过。秦月再聪明,也不可能知dào

她处在危险中,恐怕此时的秦月,还正因为她的离去而伤心!

小青一下子想到了秦月,又一下子想到了李勇。

她迫切希望这个时候,李勇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把她救下。

但她很清楚,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迎接她的,只有即将被眼前几个强盗玷污的事实。

小青闭起眼,已有了死去的念头,她已准bèi

咬舌自尽。

可她并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还没有活够,没有真zhèng

的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嫁给那个男人,还没有陪伴秦月到老。

小青的眼泪悄然滑落在俏脸上,素手紧握。

她的去意已决!

“我说,你看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的,尽欺负一个大姑娘,得多让人厌恶啊!”

一道童声猛然间响了起来,甚是突兀。

小青睁开眼,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大叫。

一种绝望的心理,猛然间转变为一切都有了希望之后,那种狂喜的情绪,几乎已令她要放声大笑。

强盗们也是整个人哆嗦了下,齐齐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男童俊朗清秀,女童貌美如花,他们俩正目不转睛地瞪视着这边。

虽然两个孩子的身上都背了剑,但强盗们却都放下了心。

再怎么样,也都只是孩子!

强盗们想到这里,已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男童鼻子一皱,道:“我说,他们在笑什么?”

女童淡然道:“在笑你。”

男童诧异道:“笑我?为什么要笑我?”

女童道:“笑你自己都已长得这么让人厌恶,还有资格去说他们。”

男童一听,怒了:“我长得怎么就让人厌恶了!!”

女童哼道:“我说是就是,少给我反驳!”

男童尖叫起来:“凭什么啊!我还真得反驳了!”

女童一字一句地道:“晚上回去给我跪地板。”

男童整个人跳了起来,正经八百地道:“这些让人厌恶的家伙们,就交给我来解决吧!”他嚷嚷着,背在身后的剑就要拔出,结果因为手短,愣是一下子没有拔出来,恼得女童一抬脚就把他踹了个踉跄扑在地上。

强盗们见状,笑得更是大声。

小青看着,也嘻嘻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比强盗们都还要欢。

猥琐的汉子瞧见小青笑得如此欢快,顿时止住了笑,大声呵斥道:“你这娘们笑什么!还真以为就凭他们两个小家伙,就能把你救出去?!”

小青耸了耸肩,干脆委身慢悠悠地坐在地上,抱起双膝,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吟吟地道:“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敢这么说,不过既然他们两个小家伙来了,那你们也就到此结束了。”

“放屁!”猥琐的汉子看着狼狈爬起来的男童,看着他努力拔出剑的样子,又瞥了眼貌美如花的女童,不由双眼一亮,道,“大哥,瞧,那个小娘们也很不错啊!”

头戴黄巾的粗汉点点头,哈哈笑道:“好,这小娘们今晚就归我了!”

强盗们一同大笑,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女童脸色沉了下来,瞥了眼同样阴沉着脸的男童,冷冷地道:“喂,你听见没。”

男童冷冷地道:“听见了。”

女童冷冷地道:“你就由得他们这样调戏你未来的娘子?”

男童冷冷地道:“我先把他们的耳朵一个个割下来,再给你看看他们的半截舌头。”

女童冷冷地道:“他们不见得会听话。”

男童冷冷地道:“他们当然不会听话,死人怎么会听话!”

“臭小子,挺嚣张啊!”“找死!”强盗们怒吼着,提刀就朝两个孩子冲了过去。

男童却要更快,在他们冲出的同时,人已飞也似地扑到他们身前,一连串刺出了手中的剑。

不同的剑式。

不同的剑意。

不同的剑速。

相同的是中了这些剑的强盗们,已一一倒下。

就像风一样,一吹过,就全倒了。

女童看都没看,径直走到小青身边,用手里的剑劈开网。

小青拍了拍衣服的尘土,站了起来。

女童望着小青,道:“看来,你已知dào

我们是谁。”

小青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们金童玉女,还有哪两个孩子有这等身手?”

金童不无得yì

地拎着剑小跑过来,笑道:“大姐姐果然识货!”

玉女一巴掌盖在金童脑袋上:“你才是货!”

金童抱着脑袋蹲一边去不敢出声了。

小青笑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玉女道:“不是我们救了你,是阁主。”

小青道:“嗯?”

玉女道:“阁主有事找你,跟我们走。”

小青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连秦月都忌惮三分的人。

锁烟阁阁主!

第九十章 下棋之人

“锁烟阁”,洛阳乃至中原最为神mì

的组织,或者说是阁楼。

小青早已倾慕已久,只是秦月一直并没有让她前去,所以她都没有机会踏入阁楼。

如今,她得偿心愿了。

莫非今日,便可以见着神mì

的阁主?相传进阁主房间的人并不多,而揭开阁纱见过阁主真面目的人,更是只有不到五指之数。

小青想到这里,便心头雀跃起来,雀跃中又带着紧张。

任谁在此时此刻都会紧张。

可偏偏事情的发展,总会有些让人意wài

和失望。

“小青,你是说,阁主让你把这信函带回来给我?”

秦月端坐在茶桌边上,看着对面嘟着小嘴的小青,略微诧异地道。

小青没好气地道:“就是啊,看见我就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金童给了我这么个信函,真没礼貌!难道他就丑得见不了人吗?!”

秦月接过信函,并没有立kè

拆开,而是看着小青笑道:“阁主不见你,自然有他的原因,切莫如此失礼。”

小青没好气地道:“什么呢,我也就只会跟小姐你说说啦,我才没那么笨呢!要是当时不小心说漏嘴,没准那金童玉女便一人一剑刺死我了。”

秦月笑道:“金童玉女,确实不是普通的孩子。”

小青叹道:“是啊,小姐,他们的武功底子比我强多了,要不然也不能——”

小青愣了下,没再往下说。

秦月疑惑道:“要不然什么?”

小青摇摇头,嘻嘻笑道:“没事,没事!小姐你快看看信函里说什么吧!”

小青并不想把竹林内发生的事情告sù

给秦月,一是不想她担心,二是不想她内疚。小青很清楚秦月的性子,她若知dào

小青在竹林内的遭遇,只怕会因此而自责难过。

秦月默默地看着小青,默默地看着,直把小青看得脸色都红了,才轻轻一叹,道:“小青,你还怪我吗?”

小青把头摇成拨浪鼓样,嘻嘻笑道:“没啦!小姐,你又不是不知dào

小青不喜欢老揪着麻烦不放的。”

秦月盈盈一笑,伸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

小青吐了吐小舌头,又再催促道:“小姐,你快看,快打开信函看看是什么吧!”

秦月点点头,慢慢地翻开了信函,默不作声地观看起来。

看完后,秦月轻轻把信函合拢,放在茶桌上,神情怔忪着,似是入了神。

小青见状,焦急得差点就想去拿信函看,但她忍住了,她清楚那样东西并不是自己能去看的。

小青只有老老实实地坐在茶桌边,给自己倒杯茶喝一喝,压一压焦虑的心情。

喝茶确实效果甚好,小青感觉一下子就因为茶的那股清香和润喉感,缓和了不少。

至少,她现在不会坐不住了。

秦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捧起茶杯,抿一口,放下。

秦月优雅地站起身,往门外走了两步。

小青忙不迭转身仰视着秦月,疑惑道:“小姐?怎么了?信函内都说了什么啊?小青可以知dào

吗?”

秦月偏转脸,朝小青露出倾城一笑,道:“小青,你可知dào

‘锁烟阁’的阁主是何人不?”

小青摇头,道:“肯定不知dào

啦,神mì

兮兮的!”

秦月笑道:“小青,你知不知dào

‘神算子’梦烟?”

小青道:“知dào

,最近几年在江湖里可是赫赫有名的,我之前还想找她给我算一卦呢,结果前段时间突然消失不见了。”顿了顿,小青心头猛然一跳,“‘锁烟阁’?莫非阁主和梦烟有关系?”

秦月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我想是的,如果我没猜错,恐怕阁主就是当年‘一卦先生’的徒弟。”

“‘一卦先生’!”如果说小青刚才只是有些吃惊,此刻整个人已跳了起来,“就是传闻中二十几年前的神卦!只会给每个人算一卦的神卦!而且是前生今世都可以算得出来的一卦!”

秦月笑了,道:“传闻或许有些夸大,但应也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一卦先生’隐居了!”小青兴奋地道:“既然‘锁烟阁’的阁主是他的徒弟,那想必也一定很懂算卦!哎呀,真想去让他给我算一算!”

秦月盈盈笑道:“可是算姻缘?”

小青整个人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起来。

小青扭捏了一会,忽又想起什么,问道:“既然阁主是‘一卦先生’的徒弟,那梦烟呢?又是怎么回事?”

秦月想了想,道:“或许是阁主的青梅竹马,也或者是他的心上人。”

小青会意道:“所以阁主把一些算卦的方法私下教会了她!”

秦月点头。

小青道:“啧啧啧,真让人好奇啊,好想知dào

他们之间的故事!”

秦月笑道:“小青,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当不得真。”

小青不以为然地道:“小姐,从你嘴里出来的话,我相信都是真的!”

秦月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青忽又愣了下,问道:“不过,小姐,知dào

阁主是谁和信函的内容有什么关联吗?”

秦月嘴角微微一扬,视线转移向门外,看着泼洒进来的明媚的阳光,似乎整个人也都明媚了起来。

她轻声道:“阁主要帮我。”

小青一怔:“啊?”

秦月笑了笑,道:“小青,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现在有一盘棋,但我不是唯一下棋的人。”

小青点头道:“是的,小青记得。”

小青神色一震,又抢声道:“莫非阁主也是其中一个下棋之人!”

秦月道:“正是。”

秦月的剪水清眸已渐发亮,“我已不是一个人在下,有阁主的相助,相信一切都会不一样。”

小青看着似乎充满了信心的秦月,看着她天下无双的绝色容颜,刹那间被迷住了。

一个女人如果能够把另外一个女人迷住,那就表示这女人非常的有魅力。

秦月就是这么一个有魅力的女人。

洛阳的白马寺,北依邙山,南望洛水,堪称中原第一寺。

宏伟壮观的寺庙,以牌楼式的三座拱门作为山门。不远处是直冲云霄的齐云塔,此时光芒四散,隐约的云层翻滚,竟似有云海蛟龙在塔顶游动。

山门外有两石狮,还有相对遥立由青石制作的白马,古色古香。

正对着三门外,盘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很朴素,头上绑着一条红色的头巾。

一把刀,一把散发着冷意的刀,横放在盘起的双腿上。

男人的手,也正放在刀身上。

刀身倒映着男人略显憔悴却充满冷意的脸。

静坐片刻,刀身倒映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杀意如同闪耀的光芒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刀身。

男人猛然站了起来。

男人站起来,是因为白马寺内有人走了出来。

从白马寺里面走出来的人,年近四十,一脸的休闲模样,身背一把大刀。

赫然也是一名刀客。

这名刀客看着站起来的男人,微微一怔,随即因为对方的杀气而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天刀’徐龙!”

男人紧紧地盯着刀客,一字一句地道。

“天刀”徐龙,江湖顶尖用刀高手,出道江湖十余载,罕逢敌手,早些年去了关外,拔除了一些做伤天害理之事的败类组织,凭的就是手中一把刀,还有正义之心。

“天刀”徐龙挑了挑眉,问道:“阁下找我有事?”

男人道:“试刀!”

徐龙皱眉:“试刀?”

男人道:“对,试刀,我手中的这把刀!”

徐龙望了一眼男人手上握着的刀,道:“是一把好刀。”

男人道:“哦?”

徐龙道:“刀还在你手上,但锋芒已出。”

男人道:“刀在手,天下我有!”

徐龙道:“你是谁?”

男人道:“刀问天!”

徐龙瞳孔微微一缩,道:“原来是你,近些时日江湖盛传的那名新秀刀客,刀问天!”

刀问天道:“新秀刀客?哼,不要以为我就是你的后辈!”

徐龙皱眉道:“你的刀,很大的戾气。”

刀问天道:“戾气!”

徐龙道:“怕是杀了不少人吧,你若无法控zhì

自己,长久下去必然入魔障!”

刀问天道:“魔障?哈哈哈,放屁!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孬种不敢入道,才出现了所谓的魔障!”

刀问天又道:“我既为刀,刀必为我!”

刀问天继xù

道:“你的刀,根本就不算真zhèng

的刀!真zhèng

的刀,在我这里!”

“天刀”徐龙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一步步从白马寺山门的台阶上下,一步步走近刀问天。

风在吹,人在走。

徐龙的刀已握在手上,他的目光已紧紧落在刀问天的身上。

徐龙已不想再多说什么。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被另外一名刀客羞辱的时候,也根本不需yào

什么话去解释!

出刀,打败他,就是最好的方式!

徐龙的刀握在手上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个休闲的刀客,那么现在,他已变成“天刀”。

他是一柄划向天际的刀。

他的刀,是充满正义之心的刀。

一个人如果心充满了正义,那么他的刀,也都是正义的!

正义的刀,面对任何的事物面对任何的人,都无惧!

徐龙脚踏前,出刀。

徐龙出刀的时候,刀问天也已出刀!

刀问天的刀一出,徐龙的脸色就猛然变了。

他已脱口而出:“不可能!”

第九十一章 不可能的一刀

徐龙的“天刀”名号,并不是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人士公认的.

徐龙的刀并不宽,也不厚重,但他的刀能劈出破天之势,一刀去处连山仿佛都要迸裂。他遇见的刀客很多,看见过的刀没有几百也都有上百把,在这之中,他的刀并不算是神兵利器。

也曾有人赠送精良大刀给徐龙,若是按刀的质量,怕已远超徐龙自己的刀。

但徐龙并没有接受。因为他很确信一点,没有最强的刀,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刀。一个人的武器应该是自己用得最顺手的那把,它的宽窄轻重长短,也应是最适合自己的。

神兵利器拿在徐龙手里,那也只是神兵利器。

徐龙自己的刀拿在手里,却就是徐龙的刀。

意义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徐龙就用手中的刀,打败了向他挑zhàn

的刀客,也斩尽了奸**盗。他的刀以天为名,以正义为尊。他的刀一出,任何刀客都只能回避,所以当他朝刀问天挥出一刀的时候,已想着怎么留下刀问天的命。

徐龙并不是嗜杀之人,对前来挑zhàn

的刀客也仅是点到即止,教xùn

一番即可。

他从没有看见另外一把刀能够正面抵抗自己的天刀,比天刀还要锋利的神兵都不可以。他已达人刀合一,刀即是他,他即是刀。

“天刀”徐龙,已隐隐成为江湖最强的刀客。

至少,目前是的。

可当徐龙看到刀问天挥出的刀时,瞳孔已控zhì

不住地收缩。

因为他没有想到,竟会看到另外一种刀,另外一种超乎了他想象的刀。

虽然刀问天的这一刀似乎还没有完整,但已隐隐超脱了人刀合一之境,已非他可看出来的一刀!

这是本不可能出现的一刀!

“不可能!”徐龙脱口而出的同时,已心生不妙。

他断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的刀已达到这样的境地,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会遇见。若论年龄,徐龙恐怕还要虚长刀问天十几岁有余,功力怕也更为深厚,但论刀的意境,徐龙已败。

在刀问天挥出他的刀时,徐龙的刀意已发出轻微的颤意,连刀锋都似乎在发出低鸣。

高手过招,又岂能有丝许的动摇?

徐龙瞪着眼,看着刀问天挥斩过来的刀。

这一刀,惊天地泣鬼神,仿佛一切都要为之变色。

避无可避的一刀,无以伦比的一刀。

徐龙已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的嘴角已露出无奈的笑意。

但最终,徐龙并没有死。

就在刀问天的刀把徐龙的刀劈开两截的同时,他手里的刀也已向后弹开。

刀问天脸露诧异,随即又转为怒意。

诧异,是因为把他的刀弹开的赫然是一颗石头。

怒意,是因为他的刀竟然被一颗石头弹开了!

但刀问天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连徐龙的刀都要避让刀问天,一颗石头却能硬生生对抗,这岂不是一件让人惊诧的事?

然,能够在此时此景出现的石头,又岂是普通的石头?能够在两刀相交的同时把石头投射进来的人,又岂是一般人?

刀问天握紧手中的刀,虎口似还在微颤。

他望向白马寺的山门,看着慢慢走下来的一名老和尚,看穿着,似乎是白马寺的住持。

“阿弥陀佛。”顶着两道弯弯的白眉和山羊须,老和尚双手合十地朝刀问天道,“徐施主已败于小施主你,何故还要斩尽杀绝?”

刀问天冷声道:“秃老头,既然我要找他,自然就已立了生死决。既然不是我死,就应该他亡。”

老和尚道:“你手中的刀,是否已为人?”

刀问天迟疑了下,道:“是!”

老和尚道:“那徐施主的刀,是否也已为人?”

刀问天看了沉默不语的徐龙,道:“虽然他已不敌我,但他的刀也已为人!”

老和尚叹道:“生死决,立的是刀还是人?”

刀问天一愣,冷声道:“当然是人!”

老和尚道:“既然刀已为人,生死已判,何故还要再杀一人?”

刀问天微微眯起眼,道:“刀在人在,刀断人亡!”

老和尚叹息,摇了摇头。

刀问天皱眉道:“怎么!”

老和尚道:“小施主,你既已从手中有刀,向心中有刀迈出了一步,何故还要退回去?”

刀问天浑身一震,忽然闭起了眼。

他的刀还握在手上,却已没有了丝毫的杀心。

徐龙看着似在闭目养神的刀问天,轻轻叹息,神色间竟有些许羡慕之意。他羡慕,羡慕刀问天又偶得顿悟。可转眼,这羡慕之意,便因手中的断刀消散。

徐龙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刀,心头仿佛有股酸楚感。

这把刀,从徐龙出道便一直追随到现在,如今被毁,又怎能不让人心酸?

刀问天忽又睁开了眼,朝老和尚鞠了个躬,道:“多谢指点,告辞。”

刀问天转身,大踏步往山下走去,并没有再望徐龙一眼。

徐龙朝老和尚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阿弥陀佛。”老和尚合十道,“徐施主可也有所悟?”

徐龙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前辈,我非此子。手中的刀断了,我的刀也已断。”

老和尚道:“你的心可也断了?”

徐龙道:“心未断,可人已老。”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

徐龙却笑了起来,道:“倒是前辈您拥有如此功夫,江湖中竟无人知晓,可叹。”他说着,脸上露出了苦涩的意味,又接着道,“我的刀无法抵挡他的刀,而前辈投掷的石头却能将他的刀逼退,可叹。”

老和尚道:“徐施主此言差矣。”

徐龙露出诧异的神色:“哦?”

老和尚道:“救你一命的,其实并非完全是老衲。”

徐龙道:“除了前辈,还能有谁?”

老和尚道:“有,你的刀。”

徐龙吃惊地望向手中的断刀,喃喃道:“我的刀?”

老和尚道:“若非你的刀抵挡了他不少的刀劲和刀意最终断裂,只怕我出手,也依然无法救你。”

徐龙的脸上已露出难受的表情。

难受中,却又有一种释然。

徐龙道:“此子的刀,太可怕。”

老和尚道:“确实可怕,假以时日,怕也将挤入王七老友之列。”

徐龙大吃一惊:“王七,可是‘紫竹林’的王七大师!”

老和尚道:“正是。”

徐龙叹道:“原来前辈竟与王七大师是朋友,可见前辈的实力只怕也已在那之列!”

老和尚道:“徐施主何须如此执着?”

徐龙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恭敬地道:“前辈教xùn

得是。”顿了顿,又道,“刀问天此日受前辈您指点,相信也将离那一日更近一些。”

老和尚摸了摸山羊须,叹道:“只可惜……阿弥陀佛。”

徐龙道:“只可惜他却走错了道。”

老和尚道:“世上本无道,本无魔障,只因心魔现,方自有障。”

徐龙道:“前辈所言甚是!”

老和尚道:“你也有魔障。”

徐龙吃惊道:“我也有魔障!”

老和尚道:“徐施主的魔障和那位小施主的魔障并不一样。”

徐龙不解地道:“不一样?既是魔障,何故还有不一样之理?”

老和尚道:“徐施主你心中的是善魔,那位小施主心中的,却是戾魔。”

徐龙喃喃道:“善魔?戾魔?”

徐龙沉默了片刻,忽又问道:“前辈您是否也有魔障?”

老和尚道:“老衲已无道,何来魔障之说?”

徐龙笑了,道:“我往后若每日都前来打扰,前辈可莫见怪。”

老和尚呵呵笑道:“徐施主尽可来。”

徐龙又叹道:“后Lang推前Lang,以后的江湖,已是他们的了。有生之年,能遇见如此天骄之子,我也此生无憾了。即便他道已错,却依然是道,恐怕能在他这般年龄有如此觉悟的,已无他人。”

老和尚笑道:“非也。”

徐龙望着老和尚。

老和尚道:“几年前,老衲已曾见过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徐龙震惊到:“是谁?用的也是刀?”

老和尚道:“他不用刀,他用剑。”

徐龙一怔,随即神色一凝,仿佛已知dào

老和尚所说的那人是谁。

老和尚问道:“徐施主可已知晓?”

徐龙缓缓地点了点头,叹道:“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人。江湖中,恐怕便也只有那人,有这种可能。”

徐龙又道:“江湖中,也已没有谁的剑,能比他还要快。”

徐龙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着莫名的情绪。

也许这几年,他也曾有想过去找他,和他交手。但到最后都没有,那时候的他,已成名多年,已难以接受被打败的事实,所以他没有去找那人。

而往后,也已没有了机会。

徐龙的刀已断,道也即将忘却。

老和尚道:“几年前,老衲便已不敌于他。”

徐龙露出震惊的神色,道:“前辈已非他的对手!”

老和尚叹道:“若非他最后留了手,老衲也已归入尘埃。”

徐龙道:“几年前,他不再当杀手而成为Lang子游离于江湖,可也是受了前辈的点化?”

老和尚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位小友,早已有那心,与老衲无关。”

徐龙不由深吸口气,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老和尚道:“徐施主,可还想再回寺内与老衲下盘棋?”

徐龙哈哈笑道:“为何不去?”

徐龙随手放下了断刀,跟着老和尚跨过山门,一步一步往白马寺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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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王七之死

紫云山,紫竹林。

竹子竟还有紫色的?

并不然,“紫竹林”之称,乃因这片山这片竹林之内有个小木屋,叫“紫阳阁”。

“紫阳阁”的牌匾是一个人亲手题写的,并挂在木屋上。

能被世人认可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这个人就是王七大师。

一个香炉,一张桌子椅子,两个蒲团,一张床,就是“紫阳阁”。

一个异常简陋的地方。

王七大师闭目,坐于蒲团上,盘着腿。

香炉的香熏陶着整个小木屋,袅袅升起的不只是烟,还有安宁。竹林的风,竹林的清香,笼罩着木屋,恍若脱离世俗之境。

没有禅音,没有木鱼,却有佛意。

王七大师已入定。

许久,复许久。王七大师忽然睁开了眼,浓厚的白眉微微动了动。他看着木屋的门,嘴巴喃喃着,带动了嘴边的白须。

但王七大师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王七大师站起来,动作缓慢。

他慢慢地拉开了木屋的门,又慢慢地走了出去。

木屋外,竹林内的这片小空地,赫然已站着个人。

一个中年人。

一个不怒而威的中年人。

他站在那里,看着王七大师慢慢从木屋内走出来。

王七大师静静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沉默不语。

寂静的竹林,又因风而鸣响。

良久,王七大师叹道:“秦霸,你不在洛阳称雄,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秦霸道:“来看看朋友。”

王七大师道:“朋友?”他笑了笑,道,“秦霸,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秦霸淡然道:“我们本可以成为朋友。”

王七大师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霸道:“你还有道?”

王七大师道:“我没有,但他有。”

秦霸道:“听说你已有继承衣钵的人。”

王七大师道:“他与你,也非同道中人。”

秦霸道:“你不是他,如何知晓。”

王七大师道:“你也不是我。”

秦霸道:“我确实不是你。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王七大师道:“你已对自己很有信心?”

秦霸道:“不错。”

王七大师道:“在我们几个人中,你已自信必胜?”

秦霸道:“除了他。”

王七大师笑道:“除了那位小友,你已确信没有足以威胁你的人?”

秦霸道:“何不试试?”

王七大师道:“请。”

秦霸突然出手,急,非常急,却又准,非常准。

秦霸的人已扑至王七大师跟前,手掌已拍下。

王七大师的拳头已轰在秦霸的掌中。

秦霸倒掠出去,王七大师仅是后退了两步。

王七大师皱了皱眉,道:“你的功力确已增进不少。”

秦霸道:“是不少。”

王七大师道:“但你不用剑,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秦霸道:“因为你是普天之下拳脚功夫最厉害的宗师。”

王七大师不语。

秦霸道:“我今日并没有带剑。如今打败你,我已不需yào

用剑。”

王七大师叹道:“你不用剑,如何败我?”

王七大师已掠了出去,掠到秦霸跟前,快如闪电的鞭腿扫向秦霸的腰际。这一记鞭腿若中,只怕不是腰折的问题了。

秦霸当然知dào

这一脚的厉害之处,他曾经就见过这一脚,把一棵几人合围的巨树直接踢断,还横飞了出去。秦霸即使真的已增进不少功力,也断然不敢正面抗击这一脚,所以他整个人已飞也似地倒掠进竹林内。

王七大师跟上,拳出,轰在秦霸的拳头上。

拳头间陡然一阵闷响,秦霸倒退的身子径直撞在竹子上,连续撞断了几根。

王七大师又一脚朝秦霸踹去,但秦霸的手已错开,一掌打在他的小腿上。

王七大师顺势空旋落向一丈之外。

秦霸整个人腾飞而起,追上,连环飞腿直奔王七大师的脑袋。

王七大师抬手抵挡,身形顺势后退,然后一个倒翻,一脚高踢,踢在秦霸的脚底。

秦霸眉头一皱,身形借着脚底传来的巨力腾空跃高几丈,轻飘飘落于竹子顶。

纤细的竹子,竟能承shòu得住秦霸的身体,若不是竹子真的坚韧,便是秦霸的轻功不同凡响。

王七大师在倒翻的同时,已一掌猛击大地,人紧随着掠至秦霸所在的竹子上。

对掌,轰击,两人半空中各自弹射向另外两根竹子。

竹子已然被两人各自带动着向后弯曲。

王七大师双手交错,运劲,扑向对面的秦霸。

秦霸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已认出王七大师现在使出来的是摧心掌,和鞭腿同为成名绝技之一。

王七大师的势已出,气已至,秦霸再避让必然会损了势,弱了气。

所以秦霸同样运劲出双掌,和王七大师轰在一起。

“噼里啪啦”一连串竹子被撞断的声响不断在竹林内响起。

秦霸后跃退开,嘴角溢出鲜血。王七大师静静收回手,默然不语。

一大片的竹子已倒下,压在其他竹子上,竹叶叠加在一起,阳光依稀。

连风都已静止。

王七大师道:“秦霸,你走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秦霸抬起手,拭去嘴角的鲜血,叹道:“真是可惜了。”

王七大师道:“请回。”

秦霸摇头道:“王七,你的功力并没有增进多少。”

王七大师正想说些什么,神色猛然一变——秦霸的身形已顷刻间出现在他前面几步之遥。

王七大师并不是没有看清秦霸的动作,相反,他看得很清楚,但看得清楚,并不代表身体能跟上自己的思维。皆因秦霸的身法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已让王七大师反应不及。

秦霸已朝王七轰出一拳。

所幸王七大师不愧是同一层次的顶尖高手,他依然还能赶在秦霸这一拳轰中自己之前出拳。

王七大师炉火纯青的一拳,一往无前的霸势。

这一拳,正是他最厉害的一拳,就是这一拳,帮他奠定了自己在江湖的位置。

这一拳,没有任何人的拳头可以正面抵挡。

秦霸也不行!

王七大师的瞳孔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王七大师的拳头定在半空,距离秦霸往回收的拳头仅有一拳之遥。

但他已无法轰击过去。

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流出,王七大师缓缓低下头,看着穿透了心口的短剑,冰冷的剑刃倒映着他的脸孔。

这把冰冷的短剑,正握在秦霸另一只手上。

短剑虽无一般的剑长,但总是要比人的拳头长上不少。

秦霸叹道:“王七,你的功力没有增进多少,却连心智都已退化。”

秦霸又叹道:“我说我不带剑,你竟也信了。”

秦霸抽出短剑,在王七大师的衣服上擦拭了下,再次收回到袖内。

王七大师颓然跪倒在地上。

“师傅!!”

一道怒吼声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秦霸望去,却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和一个弱质芊芊的女人站在一排倒塌的竹子边上。

秦霸背负起双手,道:“哦?你就是王七的徒弟?”

戴着斗笠的青年已咆哮着,飞也似地冲过来,一拳轰出。一往无前的一拳,如同暴风席卷。

“哦?”秦霸神色微微一凝,身形暴退。

青年追上,第二拳夹杂着第一拳的余势再度轰向秦霸。

秦霸冷哼一声,错身,一把抓住青年的拳头。

青年瞳孔微一缩,另一只手冲出,却再次被秦霸抓住。

秦霸冷笑道:“拳势是有,拳劲也足,但和你师傅相比,还是欠缺了些。”

青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秦!霸!”

青年自然知dào

眼前的中年人就是秦霸,当今武林,又有谁不知dào

他就是秦霸?

更何况,能伤王七大师者,也只有那一层次之人。

慕容绝天已死,“九把剑”、“塞北之雪”断然不会出现在这,小剑是他的好友,因此眼前的人只有一个可能。

青年猛然抬脚,朝秦霸踹去,却被后发先至的秦霸抬脚挡住,同时一个回压。

秦霸用劲,把青年弹飞了出去。

青年踉跄地后退着,坐倒在地上。

秦霸冷声道:“今日不杀你,希望你有一天能想通,别和你师傅那蠢脑袋一样。”

秦霸转身,飘然没入竹林内。

“秦霸!!”青年咆哮着,起身欲追。

“悲落,别追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青年身形一颤,迅速转回身,朝王七大师飞奔过去。青年一把摘掉头上的斗笠,惊慌地扶住王七大师的肩膀。

“师傅!”

王七大师虚弱地笑了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悲落眼眶通红,急声道:“先不说这些!师傅,我给你疗伤!”

王七大师缓缓抬手,制止了悲落的举动,叹道:“不必了,秦霸这一剑已刺穿为师的心脏,心脉已断……”

悲落的眼泪滚落了出来:“师傅!徒儿没用!”

王七大师道:“这是为师的命……你要答yīng

为师,不要与秦霸为伍……”

悲落怒吼道:“徒儿必杀秦霸为师傅报仇!”

王七大师猛然抓住悲落的肩膀,急声道:“不可……悲落,你不是他对手……他,太可怕……不要为为师报仇……”

悲落咆哮道:“师傅!”

王七大师紧紧抓着悲落的肩膀,道:“答yīng

为师……”

悲落缓慢而悲戚地点了点头。

王七大师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手滑落,慈祥的目光随着眼睛的合起悄然消失。

“师傅——!!”

竹林内,响起悲落悲痛的哭喊声。

第九十三章 阳光正好

竹林,还是一样的竹林.木屋,还是一样的木屋。

却已物是人非。

王七大师的遗体就埋葬在木屋旁,几棵竹子边上。

悲落徒手把断裂的竹子弄成一个小木桐,立在王七大师的墓碑前,并咬破手指,以血一笔一划写下“恩师王七之墓”。

悲落默然跪在墓碑前。

林姻悄然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

悲落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回来,见着的却是师傅最后一面。他并知dào

秦霸竟会出现在紫竹林,而且还杀死了他的师傅。

秦霸的短剑刺进他师傅心口的一幕,此刻依然在眼前清晰可见。

那一刻,他只恨不得挡在他师傅前面接下这一剑。

可一切都已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霸把短剑拔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师傅跪倒在地上。

悲落从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时候。

他痛恨自己在面对秦霸时,是如此的无力。痛恨自己在江湖闯荡的时候还曾为自己的拳头自豪。但他更痛恨自己,在闯荡江湖的这些时日,都没有主动回来紫云山,看一看师傅。

这次回来,却是因为想要在师傅这里求得一些指点,助自己突pò



世事本无常,生命亦无常。

没有珍惜的过往,如今也已无法再找回来。

一个人若有罪,也已难再赎罪。

悲落如何赎罪?他只有杀死秦霸才能彻底赎这个罪。

可悲哀的是,他根本就不是秦霸的对手。

“节哀顺变。”林姻的声音自身后轻轻响起。

悲落通红着眼,静静望着坟墓,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斗笠还放在他的脚边。风吹过,竹叶飘落了几片,落在身上,落在斗笠上,又自滑落。

林姻微微咬了咬红嫩的嘴唇,又道:“悲落,不要太难过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

悲落冷冷地道。

林姻看着依然背对自己的悲落,那竹林飘落的竹叶仿佛把他和她之间分隔开了,洋洋洒洒。

林姻微微握紧素手,道:“我不走。”

悲落道:“不怕我杀了你?”

林姻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要杀我?”

“想杀人的时候,不需yào

理由。”悲落的声音还是阴冷的。

林姻咬着牙,低声道:“我不走。”

悲落道:“你不怕死?”

林姻道:“既然我去到哪都会死,为什么还要走?”

悲落猛然站起,转身,一把抓住她的喉咙,冷声道:“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林姻此时的神色却变得坚毅了。

林姻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悲落一怔,缓缓松开手。

林姻摸了摸雪白的脖子,轻轻喘息,又道:“你在我需yào

的时候,保护我陪着我,现在只是换过来。”

悲落道:“我不需yào

。”

悲落转回身,弯腰,拿起地上的斗笠。

“你要去哪?”林姻问道。

悲落戴上斗笠,没有出声。

“你是不是要去杀秦霸?”林姻又问。

悲落放下手,静静站着。

林姻叹了口气,道:“你明知dào

不是他的对手。”

悲落淡然道:“不关你事。”

林姻道:“你已答yīng

了你师傅。”

悲落道:“不为他报仇,我就连畜生都不如。”

林姻道:“即使明知是死,你也要去?”

悲落道:“我必须去。”

林姻沉默。

悲落转身,越过林姻往竹林走。

“为什么不去找他帮你?”

林姻的声音忽然响起。

悲落停步,偏转回身看着走近的林姻。

“你说谁?”

“Lang子小剑。”

有一朵花,开得正艳。

阳光温暖地照射下来,似乎全部聚集在了它的身上。

一个女人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院子内养着蛇,树上有几只鹰。四合院的房间都虚掩着,没有人,很安静。

对于蛇鹰的存zài

,越孤寒已麻木。任何人每天都面对着那些东西,也都会麻木的。

倒是这一朵小花,越孤寒仿佛第一次见着,她第一次发xiàn

院子内竟还有她所不知dào

的东西。

这让她感到惊奇,也很吃惊。

作为一个杀手,本不应该对这样的事物感到惊奇,但她确实还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仿佛已在思考它是如何出现,以及存zài

的意义。

她想碰一碰这朵花,但又担心会让它的花瓣掉落。这多花似乎和她一样,已习惯了孤独。

唯独不一样的,是它在阳光里可以自由成长,而她,却属于黑夜。一个好的杀手,一个高明的杀手,是不会让人有机会看清她的模样。

可以允许有人知dào

她的存zài

,但决不允许有人看见她的模样。

如今看见她模样的人,也确实不多,或者说,目前只有一个。

而这个人,正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这个人走进来的时候,越孤寒已利索地站起,迎上去。

越孤寒迎上去时,整个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有些离奇的愤nù



她冷冷地道:“您受伤了!是谁!”

越孤寒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心头一股怒火中烧。

身为他的杀手,又如何能忍受他受到伤害?身为他的杀手,又岂会没有发xiàn

他嘴角残留的一丁点血迹!

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已牢牢记下,因此有一点变化,她都能立kè

发xiàn



“哦?”中年人笑了笑,道,“没事,他已死。”

越孤寒沉默片刻,忽然道:“能让您受伤的人,不多!”

中年人点头,道:“王七。”

越孤寒的身形猛然一颤,神色变得震惊起来。

她当然知dào

王七是谁,一个优秀的杀手又怎能连自己差之甚远的可怕人物都不知dào



她只是在为听到江湖顶尖高手的死讯而感到震惊。

她也是在为眼前的秦霸感到震惊。

杀死同一层次的对手,秦霸却只是受了浅伤,如此看来,秦霸的层次已更高。

这让越孤寒益发从心底去尊敬秦霸。

这就是她侍奉的主人。

她为此自豪。

秦霸扫视了下院子,目光在蛇和老鹰的身上停了停,道:“饲养过了?”

越孤寒道:“是。”

秦霸道:“杀一条蛇,弄些蛇肉给我下酒,蛇头喂老鹰。”

越孤寒道:“是!”

秦霸望向越孤寒,道:“让你做的事,怎样了?”

越孤寒恭敬地道:“二小姐的丫鬟去了‘锁烟阁’。”

秦霸道:“哦?小青去了那个阁楼?”

越孤寒道:“正是!”

秦霸笑道:“那就继xù

监视,我倒想看看他们还想弄些什么花样。”

越孤寒道:“是!”顿了顿,又道,“大少爷近几日一直在怡春院逗留。”

秦霸沉吟片刻,淡然道:“由得他,只要不误了大事就好。”

越孤寒想了想,道:“需yào

我去陪他吗?”

秦霸瞥了一眼越孤寒,声音忽然转冷:“不要多管闲事。”

越孤寒噤声。

秦霸神情忽又转为柔和,道:“我清楚你的想法,但你要记住一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有任何的举动。”

越孤寒道:“是!”

秦霸似是满yì

地点了点头,又道:“何霄有没有什么动向?”

越孤寒道:“探子汇报说他近段时日都在慕容府,和慕容语珠在一起,据说是准bèi

婚宴。”

秦霸道:“婚宴?”

越孤寒点头。

秦霸冷笑道:“你觉得慕容语珠这个女人怎样?”

越孤寒想了想,道:“我很少接触她,对她不太了解。”

秦霸道:“慕容语珠,是个很难缠的女人,你可以让探子也多留意留意她。”

越孤寒应声。

“动手给我弄下酒菜吧。”秦霸负手身后,慢慢地往房间里走。

越孤寒问道:“哪条蛇?”

“上次差点把鹰咬死那一条。”

这里养了几条蛇,每条蛇其实都差不多,但它们的额头上划有号码。秦霸每次解决了一个心头之人,都会把对应的蛇吃掉。

Lang子小剑,就是里面最大的那一条蛇。

他相信总有一天,这里的蛇都会被他吃光。

笑意,已挂上了这个枭雄的嘴角。

阳光很明媚,但到了荒漠,却变得异常的炎热。

小剑站在小院内,闭着眼,似在感受那股热力所带来的感觉。

阳光虽热,他的脸、手、身体各个部位,都没有出汗,相反,他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清凉,如同获得了新生般。

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小剑忽又伸展开双手,仿佛在拥bào

荒漠尘土和光芒。

小剑嘴角很自然地就扬了起来。

他的心情很好。

其实任何一个人解决了身体的隐患后,心情都会很好。

一个人心情好了,便都会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哪怕是艰苦的荒漠,哪怕阳光的热力能灼伤人。

“小剑。”女人的声音自身后轻柔地响起,“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小剑睁开眼,回转身看着缓缓走近的慕容燕,笑了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慕容燕道:“不见你,就出来了。”

她的语气里近似有着娇嗔的意味。

谁想到她只是去打杯水,一转身,心上人就不见了?

小剑笑道:“在里面呆太久,不出来晒晒太阳,我都要发霉了。”

慕容燕瞥了他一眼,走到摆放着干粮谷物的支架,伸手拨弄了起来,俨然一副持家之妇。

小剑看着阳光下青春靓丽的慕容燕,神色变得很是温柔起来。

对他和她来说,这一切不正是他们一直所希冀的?

荒漠,屋子,小院,还有自由的人。

阳光正好。

第九十四章 要被赶走的慕容燕!

人如果看见美好的事物,一般都会沉浸其中,感叹、感受,还要想办法把自己融进去.

小钟出了屋子的门,就看见小剑站在院子内,慕容燕正做着本是她的工作。

小钟的工作本也是每天倒弄下簸箕上的粮食豆谷,很简单,也很繁琐。她从被二老带回到这里,便已开始这样的工作。而如今,慕容燕来的这几天,已取代了她。

这让小钟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说不上讨厌,却也不喜欢。

小钟此时手里正捧着一个大簸箕,上面放着新的豆谷。不过,也有些沙子,她需yào

到旁边去摇晃下,慢慢清理了那些沙子。

“小剑大哥,大伯大娘叫你进去。”

虽是叫着小剑大哥,小钟却没有丝毫敬重的语气。别说敬重了,火气还不少。

小剑回头看着端起大簸箕往屋子旁边走的小钟,又转而望向默不作声干活的慕容燕。

慕容大小姐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看重,做起来非常认真。一个千金小姐努力去做这些普通人家都会做的事情时,有种异样的魅力。

忍不住笑起来的小剑转过身,走进屋子。

他一走进屋内,脸色就变得有点凝重。

皆因他的师傅和师娘正一脸严肃地坐着。二老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一旦露出,便是有重yào

之事。

小剑坐到二老对面,问道:“毒老前辈呢?”

“早就走了,难道还等你这臭小子醒来?”

半老徐娘冷冷地道。

小剑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几天,辛苦他老人家还有师傅师娘了,还有小钟。”

半老徐娘道:“还算你有良心。”

小剑嘿嘿一笑。

半老徐娘又道:“那女娃怎么办?”

小剑愣住:“什么怎么办?”

半老徐娘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声道:“别给老娘装傻!”

小剑瞪起眼,光头和尚也瞪起眼道:“老婆子,你没吓着他,倒是吓到我了。”

半老徐娘随手给了光头和尚一掌,道:“没用的老东西!”

光头和尚疼咧咧地摸着光秃的脑袋,朝小剑呵斥道:“你个臭小子,还给我们装傻!老实说话!”

小剑道:“哦,说什么?”

光头和尚道:“问你师娘!”

小剑不出声了。

半老徐娘也没再理会这一老一少的瞎闹,冷声道:“女娃你就这么放着?”

小剑迟疑道:“不这么放着难道要把她赶走?”

半老徐娘冷冷地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敢这样做,我打断你的腿!”

小剑干笑道:“自然不敢。”

光头和尚摸着脑袋,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有福,女娃这几天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照顾你啊。其实最辛苦的人不是毒老头,也不是我们,是女娃。”

小剑难得腼腆地笑着摸了摸鼻子。

半老徐娘一拍桌,呵斥道:“笑什么笑!老实说,你要耽误女娃到什么时候!”

小剑怔住。

光头和尚哈哈笑道:“小子,你也该成家了,女娃看着挺好。”

其实小剑又何尝不知dào

二老的意思?他早已猜到,只是二老并不清楚情况,他和她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小剑叹道:“这个,说起来有些麻烦。”

“麻烦!”半老徐娘道,“你今天不老实交待,就别想离开这桌子!”

小剑挠挠头,道:“她现在还算是别人的老婆。”

此言一出,二老都不说话了。

小剑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喝下,也不说话。

片刻后,光头和尚打破了沉默:“你是说,女娃是别人的老婆,你抢了过来?”

小剑沉默了下,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光头和尚道:“抢了哪家的?”

小剑道:“秦。”

光头和尚道:“洛阳秦家?”

小剑点头。

光头和尚击掌乐道:“好你个小子!要得!”

小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光头和尚被半老徐娘一巴掌拍中后脑勺砸在桌子上,茶杯茶壶都弹跳了起来。

这下小剑连反应都不敢反应了。

半老徐娘脸如寒霜,一字一句地道:“把女娃给我送回去!”

小剑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动。

光头和尚吃疼地揉着额头,苦笑道:“老婆子,女娃不是挺好的吗?”

半老徐娘冷声道:“别开玩笑了!别人的老婆也叫好!还知不知羞耻!难道还有理了!?”

光头和尚苦笑道:“你先听听他解释……”

半老徐娘冷声道:“我不需yào

听!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继xù

在一起!”

光头和尚摸着脑袋,不说话了。

小剑依然不出声。

半老徐娘脸如寒霜,双眼吞吐着怒火,似已对小剑失望透顶。

小剑叹息,心头苦涩。他已知此事难了,但要他欺骗二老,却又不愿。他如何能够欺骗他们?

况且,纸总是包不住火。

三人坐于桌边,一时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钟忽然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三人对着静坐,顿时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不过小钟也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回厨房去。

片刻后,她忽又一脸疑惑地走出来,朝其他房间探视了下。

末了,小钟走到桌边,诧异地问道:“咦?大娘,你们有看到慕容姐姐吗?”

半老徐娘瞥了一眼小钟,道:“女娃?怎么了?没有看到。”

小钟皱起眉头,道:“我之前好像看见她要回屋了,但是刚才找了下,没看到她人。”

半老徐娘神色微一变。

光头和尚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大叫:“哎呀,不妙!不好玩儿了!”

小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小剑已一把抄起自己的剑,整个人朝门外冲了出去,非常之快。

小钟追出门外,却只看见小剑踩着风沙远去的身影。

回转身,小钟疑惑地看着二老:“这是怎么了?”

光头和尚摇了摇头,道:“只怕女娃已把刚才那些话听了去。”

半老徐娘叹了口气,站起,道:“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半老徐娘说完,转身回了房内。

小钟朝光头和尚打了个疑问的手势,光头和尚耸了耸肩,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荒漠的沙尘是永无止境的循环之道。

风还是一样的风,沙尘还是一样的沙尘,只是踏上这块地方的脚印不同。

深浅不同,大小不一,远近差异。

所幸还没有狂风,小剑仔细一看便能辨别出慕容燕的脚步。

脚步有些浅,显然慕容燕用了轻功。

小剑一分辨出这点,心头就猛然一痛。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此时的慕容燕只怕内心已是疼痛难耐。

她又怎会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其实不只是她,小剑也早已预料到。

也许他们两人都已做好了心理准bèi

,已准bèi

好去面对一切困境。

可真的遭遇到后,翻山倒海的痛楚还是疯狂地侵袭了心灵。

小小的心脏,又如何承shòu这样的翻山倒海之痛?

更何况,慕容燕本已遍体鳞伤,每走上一步都是刀割般的痛苦。如今,支撑着她的希望损失了一角,她如何不能崩溃?

她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哭,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逃得远远的。可荒漠如此大,她根本不知dào

自己还能去哪,唯有盲目地跑。

等到慕容燕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站在了狼谷内,就站在前些时日小剑所坐的地方。

十余年前,年幼的小剑在这里,把狼王杀死。

——就是这里。

慕容燕坐下,神情有些呆滞。

她没有哭。

她并不敢哭,她怕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更怕哭了之后,就会变得脆弱,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坚持陪伴在小剑身边。即使手中的刀剑已割得自己遍体鳞伤,已让痛苦都麻木,但并不就表示不会畏惧。

如果你每天都刺上自己一刀,忽然缓过了几天,又再拿起刀时,你一样也会有畏惧感。

畏惧痛苦,畏惧痛苦带来的麻木。

如果一个人已痛得麻木,分不清任何知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慕容燕只是紧守着和小剑在一起的那份希望和幸福之火,努力让它不会熄灭。

所以她努力忘掉过去的事实,努力放下自己的身份,努力去成为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愿意为小剑改变自己,愿意为小剑献上自己的一切。

即使慕容燕有预感,如果真的要小剑在她和二老之间做出选择,或许小剑会选择她。

但她不愿如此,她也不希望如此。

因为那样,最为受伤的人就是小剑,就是她所深爱的男人。

她想要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让她和他都能够冷静下来。

慕容燕真的很勇敢,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坚强。

慕容燕在咬着牙,握着拳,努力克制心头的苦楚和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狼谷虽然是在白昼,也依然萧瑟。连风吹拂的感觉都让人觉得森然。

林木枯萎的依然没有什么新芽的迹象。

慕容燕环抱住双膝,把自己蜷缩成团,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去承shòu心如刀割的痛苦。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承shòu住,并且再次坚持地陪伴小剑。

以往,她也都是这样咬着牙去默默习惯这些。包括慕容绝天的死,她被迫嫁人,被囚禁,种种,各种痛苦,她都承shòu住了。

可这次,她却有种崩溃的情绪。

她怕这次,自己真的撑不过去了。

“燕!”小剑的声音陡然响起。

慕容燕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小剑。

慕容燕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慕容燕哭着,流着眼泪,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小剑,我怕……”

第九十五章 只有你,才能看的剑

慕容燕这次的泪水,让小剑有种难以抑制的痛.

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不安和恐慌,就好比要将她一个人独自丢在荒漠角落一样。

一个人独自处在陌生而令人生畏的地方,也大多都会丢失冷静。

小剑一步步走近慕容燕,伸手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慕容燕紧紧回抱,已泣不成声。

小剑没有说话,但她能感受到他无声的温暖和安抚。

慕容燕忽然问道:“小剑,我是不是个很坏的女人?”

小剑张开嘴,一副吃惊的模样。

他确实很吃惊,也不能不吃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慕容燕会有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的时候。

你要是让小剑说其他的女人,他或许还会犹豫几分,但要说到慕容燕,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

他不仅摇头,还大声地开口:“你是个好女人!”

——慕容燕,你是个好女人!

“你也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的一个。”小剑是这么说的,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慕容燕拭去眼泪,轻声叹道:“不必安慰我。”

小剑皱眉。

慕容燕又道:“我本已是不孝女,和你在一起本就是对爹的不尊。”

慕容燕继xù

道:“更何况我还是别人的妻子,更何况我还和你……”

小剑忽然抬手勾起慕容燕的下巴,道:“你觉不觉得现在的你很不乖?”

慕容燕一怔,喃喃道:“不乖?”

小剑笑道:“跟在我身边,就给我当个乖乖听话的女人,莫非你忘了龙门客栈时我说过的话?”

慕容燕眼眸迷离,轻声道:“没忘。”

她又如何能忘?

那一天,小剑告知她,不要让自己爱的男人变成窝囊之人。

一个成功的女人,不是在于她付出多少,而是在于她能够让男人为她做多少,她能让她的男人无声息地赚足面子和地位。

小剑道:“你只需yào

乖乖做个站在我背后的女人,明白吗?”

慕容燕低下俏脸,道:“嗯。”

小剑又笑道:“其他的你都别管了,我来就好。”

慕容燕道:“可是——”

小剑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就没错。”

慕容燕把俏脸埋在他的胸口,不再出声。

如果一个女人能够找到属于她的安全感,那她必然是幸福的。

慕容燕现在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现在也只想当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小剑道:“回去吧。”

慕容燕不动。

小剑道:“怎么?”

慕容燕叹道:“我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小剑微微叹息。

慕容燕道:“小剑,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小剑不语。

慕容燕道:“我保证,我不会再哭的。”

小剑依然不语。

慕容燕轻轻松开小剑,退开两步,背过身去。

两人默默站着不动。

时间转眼流逝,亦不知dào

过了有多久。

小剑忽然开口:“燕。”

慕容燕偏转身,看着小剑,剪水清眸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剑笑了笑,道:“我给你看看我的剑。”

慕容燕道:“剑?”

小剑道:“对,我的剑。”

慕容燕站着,眼前忽然闪现一道耀眼的光芒。

转瞬消失的寒芒,让慕容燕的瞳孔控zhì

不住地收缩着。

慕容燕喃喃道:“好快的剑。”

小剑笑了笑,道:“这一剑如何?”

慕容燕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片刻后还泛起了红晕,她道:“这一剑太快,我根本看不清楚。”

小剑道:“这一剑,应该没有几个人可以躲开吧。”小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自豪得yì

的神色,他只是想着什么,仿佛想入了神。

慕容燕想了想,道:“这一剑如此可怕,还有谁可以躲得开?”

慕容燕又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躲开这一剑?”

小剑却是笑了起来,道:“燕,你错了。”

慕容燕道:“我错了?”

小剑道:“这一剑,还是有人可以躲开。而且,你也知dào

那个人。”

慕容燕诧异道:“我知dào

?莫非就是龙门客栈遇见的‘九把剑’?”

小剑摇头道:“‘九把剑’也未必能躲开,至少那时候不行。这个人,是你的至亲之人。”

慕容燕心头一颤,猛然想起了一直被自己特意尘封起来的一幕。

小剑看着颤抖的慕容燕,叹道:“没错,就是你爹慕容绝天。”

慕容燕微微咬住了牙,手指有些发冷。

的确,她想起来了。

那一天,小剑同样刺出了这样快的剑,但慕容绝天似乎堪堪躲开了。她虽看不清那一剑,也看不清慕容绝天的动作,但她能隐约感觉得到那一幕,确实是如此。

她相信在场的高手,也都能感觉得到,甚至可以比她要看到更多。

可最终,慕容绝天还是死了。

慕容燕突然恍惚了起来,紧接着直勾勾地盯着小剑,神色竟似变得有些惶恐。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九把剑”鬼手最后提及的,也是江湖传闻中最让人惊惧的,小剑的第二把剑。

正是第二把剑,杀死了慕容绝天。

也只有传说中的第二把剑,才能在那种情况下杀死慕容绝天。

“小剑。”慕容燕声音都有些发抖,“你真的有第二把剑?”

小剑笑了,笑得很是轻松。

他慢慢走到慕容燕跟前,把剑放到她手上,一字一句地道:“燕,我现在就给你看我的第二把剑。”

小剑说着,就出手了。

他并没有如同那一天般,整个人仿佛顷刻间消失。

相反的,他的动作很慢,以致于慕容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剑就在慕容燕面前,把自己最后的秘密展现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慕容燕双手抱着剑,神情呆滞地看着缓缓收回手的小剑,似乎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小剑刚才出手的一幕。

她已想不出任何的言语去讲述这一剑。

她也想不出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剑,让慕容燕如同被夺走了三魂六魄?

以前,除了小剑外,还没有人知dào

这一剑究竟是什么。

现在,慕容燕知dào

了,也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完完整整看到了这一剑的人。

慕容燕忽然就哭了。

她扑在小剑身上,放开了身心去哭。

慕容燕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

你如果爱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此时此刻也都会这样。因为你觉得你的付出有了最珍贵的回报。

慕容燕就觉得自己,已深深感受到了小剑的那份心意。

对于小剑来说,第二剑的秘密本就是至关重yào

,也是涉及他生命的东西,他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而毫无保留地展现了这第二剑。

有时候,即使第二剑再可怕,若揭开了秘密的帷幕,便也没有了敬畏之心。因为没有秘密的武器,始终会被看穿。

小剑把自己最为珍贵的第二剑,告sù

慕容燕自己的心。

慕容燕又岂能不哭?又岂能不笑?

这又哭又笑的,着实折腾人。

小剑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道:“我们该回去了。”

慕容燕乖顺地道:“嗯。”

小剑想了想,道:“不怕了?”

慕容燕道:“不怕了。”她凝视着小剑,道,“只要能够在你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牵着手慢慢从狼谷走了出来。

沿着来时的路走,踩着来时隐约残留的脚印。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小心地走,仿佛踩着的不是炙热的沙尘,而是洁白的雪地。

“小剑,你看过雪吗?”慕容燕忽然问道。

“雪?”小剑笑了笑,道,“自然是有的,怎么了?”

慕容燕轻声道:“你喜欢雪吗?”

小剑道:“喜欢。”

慕容燕道:“为什么喜欢?”

小剑道:“以前喜欢,是因为它很漂亮。”

慕容燕道:“以前喜欢?那现在呢?”

小剑道:“现在喜欢,是因为它像你。”

慕容燕看着小剑,漠然的脸上微微泛起羞涩的红晕。她牵着小剑的手,又继xù

沉默不语。

小剑忽又道:“等找对了时辰,我们去看雪。”

慕容燕轻声道:“嗯。”

他们走得依然很慢,似乎生怕走得太快,便要破坏了气氛,破坏了这难得的安宁和动人的心绪。

而且,屋子里等待他们的,他们还不曾知晓。

但路总是要走到尽头的,他们牵着手最终还是一起推开了小院的木门。

小剑握了握慕容燕的手,朝她笑起来,随即拉着她推开屋子的门。

人都不在,应该是在各自的房间了。

小剑和慕容燕来到半老徐娘和光头和尚的房间前,发xiàn

房间虚掩着。

透过门缝望进去,看见半老徐娘正细心而认真地用剃刀为光头和尚刮着细短的发末碎,让他保持光洁的脑袋。此时已无法在半老徐娘的身上找到平时任何的半点冰冷或威严,如今的她,就只是一个为老伴整理仪容的女人。

她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缓,她的脸色是那么的温柔。

光头和尚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祥和。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光。

慕容燕忽然握紧了小剑的手。

小剑望去,看见慕容燕的双眸柔若春水,仿佛有着道不清的浓情在其中。

小剑微微笑了笑。

他知dào

,这其实也是他们的未来。

第九十六章 失算的唐亮

江流并不急,立冬的气息竟似要随着两岸飘落的枫叶飘进河流中.

枫叶已如漫天的血红。

小高静静地倚坐在小船边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小船边沿晃悠着溅起的水流,看着那连续飞溅的水花,都有种油然的冷意。

江流远处似已有些霜冻所产生的薄雾,随风吹来,抹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凉,还有些特殊的河流味。

更何况现在的小高被点了穴,并无法运功驱赶这一路身上所积累下来的森寒。

他深吸口气,又呼出来,已成雾气。

唐亮负手站立在旁边,昂视着前方。小高的剑,在他脚下不远处。撑船的人有三个,轮着换,他们的穿着一致,风格往唐亮的服装靠拢,确实就是唐家子弟。

唐亮似察觉到了小高的举动,笑了笑,道:“小高,可是觉得冷了?”

小高瞥了眼唐亮,道:“是啊,冷。”

唐亮道:“入冬了,天气自然是要冷一些。船舱里有棉袄,可以拿件给你披上。”

小高叹道:“人不冷,心也冷啊。”

唐亮道:“心冷?为何心冷?”

小高道:“剑不在手,手觉得生冷,心也就跟着冷了。”

唐亮道:“如此甚好。”

小高道:“何来的好?”

唐亮道:“剑若在你手,就轮到我心冷了。”

小高道:“哦?”

唐亮道:“恐怕到时候不只是我心冷,连人都跟着冷了。”

小高道:“船舱有棉袄。”

唐亮道:“有上百件棉袄都没有用,死人还怎么用棉袄?”

小高道:“哦!”

唐亮道:“所以你心冷,总比我心冷要来得好。”

小高笑道:“你已把我的穴位封住,我现在是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如。”

唐亮道:“小心能驶万年船。更何况有时候,高手用剑,并不需yào

多少功力。”

小高惊讶道:“我还算是个高手?”

唐亮道:“你不是高手,谁是?”

小高叹道:“我已不是高手。”

唐亮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剑,很准。”

小高道:“我的剑也已不准。”

唐亮露出诧异的神色:“哦?”

小高苦笑道:“有人来刺杀我们。我反手刺了她一剑,结果失手了。”

唐亮眯起眼,道:“莫非她没死?她若没死,你怎么还活着?”

小高道:“她自然是死了,这一剑刺在她心口。”

唐亮道:“如此一剑,又何来不准之说?”

小高苦笑道:“这一剑,本应刺在她喉咙。”

唐亮微微敛起双眼,道:“这么说来,刺这一剑的人,心已不稳。”

小高道:“这样的人何足为惧?”

唐亮道:“正是。”

小高道:“既如此,何不把剑交回给我?”

唐亮道:“不错。”

唐亮又指着脚边的剑,道:“剑在这,过来拿吧。”

小高望着唐亮,叹道:“你明知我已被点穴,何苦还让我过去拿剑?”

唐亮也叹道:“既然你早已清楚,何故还要让我做你方才所说的愚蠢之事?”

小高沉默了片刻,忽又道:“这里已是哪条河?可已在黄河?”

唐亮笑道:“一日之程,莫非你还以为我们停留在洛河晃悠?”

小高道:“过了黄河转到大运河,就是扬州了吧。”

唐亮道:“至少不会是洛阳。”

小高哈哈笑了起来,唐亮便也跟着笑了。

小高止住笑,道:“这并不好笑。”

唐亮笑道:“确实不好笑,只是你的想法让我觉得甚是有趣。”

小高惊讶道:“有趣?”

唐亮笑道:“你还在希冀会有一条船跟着我们?船上的人是李勇?”

小高叹道:“并不是。”

这下轮到唐亮惊讶了,他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并不是这般想?”

小高道摇了摇头,道:“李勇现在的怀里恐怕还抱着个女人,又怎么舍得离开暖暖的被窝,如我这般跑到船上来受冷?”

唐亮道:“不错,若是我,我也会躺在被窝里抱着一个女人。”

小高道:“你不笨,何故还要跑这来受冷?”

唐亮笑道:“如果不跑过来,我还真就是愚蠢的人了。为了一个女人而放qì

一大笔银票,那可真是够呛的。”

小高叹道:“一大笔银票,那已不知可以换来多少个女人了罢。”

唐亮道:“是。”

小高道:“既是这样,你觉得就只有你一人会来找我‘帮忙’?”

唐亮的瞳孔收缩了下,没有出声。

这时,其中一个唐门子弟突然指着斜前方的江流,道:“唐少爷,有船!”

那是一艘并不华丽,但比起小船来说已是庞然大物的船,是从另一岸边分支河流驶出来的,似乎还运载了货物,船头隐约可见围站着的人。船上并没有什么标志,也没有特别的旗帜,约莫看着像是普通的运输商船。不过,船头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商船的水手或行商之人。大多时候,商船也可用来载人,价格也相对便宜。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一艘商船出现在黄河,是比较常见的。

扬州到洛阳以及其他州镇,水路要远比陆路方便快捷,因此大部分商人都愿意选择走水路,商船自然也就多了。

船上的人也大可是顺路的江湖人士,有时为了得到他们的庇护,商人甚至连船费也免了他们的,只因陆路有山贼,水路也有海盗,有江湖人士及雇请的保镖,商人也会安心些。

小高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赶紧掉头走或者换个道。”

唐亮道:“你觉得船上面的人有和我一样目的的?”

小高道:“难说,但我还是可以知dào

一点。”

唐亮问道:“哦?哪一点?”

小高道:“他们人多,你人少。”

唐亮道:“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个理!”

小高道:“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往岸上靠。”

唐亮想了想,道:“如今两岸都是山林,靠岸后,如果他们真是打你的主意,必然会追来,在山林内还可以和他们周旋一番。”

小高道:“那还等什么?”

唐亮道:“不等。”

他朝另外三个唐门子弟打了个眼色,三人会意,小船开始了转向。

小高看着,皱起了眉头,道:“不对。”

唐亮道:“什么不对?”

小高道:“方向不对。”

唐亮笑道:“你是在奇怪为什么我不把小船赶向岸边,反而是转向那艘船?”

小高道:“这难道不奇怪?”

唐亮道:“这何怪之有?若要我说,把小船靠岸了才奇怪。”

小高不出声了。

唐亮又道:“靠了岸,上了山,岂不是给了你一个逃跑的大好机会?”

小高道:“我这模样可以怎么逃跑?”

唐亮道:“对,你这般模样,我们又如何带着你逃离他们,或者和他们周旋?到那时,唯有解开你的穴。你说,这不是你逃跑的大好机会?”

小高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就为了这样的一个可能,而选择去面对未知的敌人?还是说,你已自信到那船上所有的人都已不是你的对手?”

唐亮冷笑道:“你不必使用激将法,我唐某虽不是庸手,却也不会自信到视天下英豪为囊中物。”

小高怔怔地发着呆,忽然笑道:“是了,想必那大船上面又是你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凑巧你刚到这,那船便从分支江河驶出来。你前不久把这船上的白鸽放飞,正是传信罢。哈,我也是发傻了,这么一大段水路,如果全由这小船来驶,道扬州只怕得花上不少时间。”

唐亮没有回答,似已默认。

小高又轻声叹了叹,闭目养神起来。

也不知dào

晃悠了多久,小高感觉到船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感,像是靠了岸般。不过,此时自然不是靠岸,而是和商船有了靠接。

小高睁开眼,看见从商船上开了边口,放下块宽长的木板。

唐亮一马当先走上木板,另外三个唐门子弟一个拿起小高的剑,两个左右扶起小高,往木板上走。

上了商船,入目便是一大堆米粮袋子堆叠在甲板靠里的地方,在船头船舵周围站着不少人,有男有女,看装扮有不少是江湖中人。而且大多是年轻人,鲜有老少者。

唯一的老者就是这艘商船的主人李员外。

李员外此时已迎了上来,朝唐亮笑道:“辛苦了,唐少爷。”

唐亮挥了挥手,淡然道:“为何这么多人。”

李员外道:“近些时日,‘十三蛟’很猖狂,多带了些人手,另外些人是顺路的江湖人士。”

“十三蛟”是一批海盗,多在大运河及黄河一带出没,掠夺商船的粮食和财宝。

唐亮皱了皱眉,道:“行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李员外笑道:“该做的事,我已在做了。”

唐亮一怔,却见李员外忽然往后快速退开,一直退到涌上来的人群中。

而原本跟在唐亮身后的三个唐门子弟,此时也已被忽然站到旁边的人分别用手中的剑刺穿了心口或喉咙。

唐亮瞳孔猛然收缩起来,身形暴退,躲开了从人群中打过来的几枚暗器。

暗器三两下刺在了唐亮原本的位置上。

小高依然被人扶着,但左右已换了李员外的人。

小高看着有些狼狈的唐亮,哈哈笑起来。

小高笑道:“唐亮,亏你聪明一世,现在是糊涂一时啊!”

第九十七章 你尔我诈

一个人往往在过于自满时,会发xiàn

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脚本去走.

唐亮就没有想到李员外会背叛他。

唐亮没有理会小高的嘲讽,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躲在人群中的李员外,道:“为何背叛我!”

李员外笑呵呵道:“唐少爷此言差矣,我本非唐门中人,只是与你有过合zuò

,好聚好散,何来背叛一说?”

唐亮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这些人,能够威胁Lang子小剑?你们连我都无法抵挡!”

李员外的打手,也仅是三流人物,根本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唐亮很确信这一点。

也正因为他很确信这点,所以他的脸上已满是警惕,双手也已微微缩回到衣袖中。

在这种情况下,李员外竟还敢对他耍手段,那便只能说明一点,李员外有外援,而且是不弱的外援。

至少,并不比唐亮差。

李员外还是在呵呵笑着,但人已尽可能往打手身后站,以免被唐亮的毒器击中。

唐亮的毒器有些能够让人瞬间致命,有些能够让人半残废,还有些能让人散失功力乃至力qì

并持续几个时辰。

此时的小高想来正是中了第三者,尔后被点穴带至此处。

唐亮的毒器,李员外连碰都不想碰,所以他非常小心,连唐亮的问话都不答。

李员外不回答,是他知dào

有人会替他回答。

这个人已从围观的江湖中人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双异常白净的手。

任何人看见此人,第一时间便是要看这双手。因为你断然想不到一个男人的手竟也会有这般白净,比女人还女人。

这双手上戴着近似透明的手套,若有似无。

唐亮看到这双手,脸色立kè

就变了。

唐亮冷声道:“你是‘摘星手’林彪!”

“摘星手”,江湖中传闻可以徒手接下暗器的人,当然,倒不是真的就用手去接。他的手套,是用苗疆罕见的天蚕丝制造,水火不侵,堪比神兵利器。

值得一提的,还有他的手速,据说他能在眨眼功夫接下几十枚暗器,更能空手入白刃,比之江湖神偷“妙手空空”也差不了多少。

“摘星手”林彪笑道:“唐少爷竟能认出鄙人,实是荣幸。”

唐亮冷哼道:“你认为自己可以接下我的暗器?”

“摘星手”林彪笑道:“何不试试?”

他笑着的时候,双手突然抬起,一眨眼接住冲飞而至的几点星寒,就像摘星辰般,把唐亮打出的暗器摘下。

唐亮的瞳孔缩了缩,李员外的双眼却是亮了起来。

李员外拍掌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一个比一个响亮。如果说一开始李员外还有些不安,现在已充满信心。

他觉着“摘星手”果然名不虚传,面对唐亮依然能够展现惊人之处。

唐亮轻吸口气,道:“‘摘星手’,好快的手。”

“摘星手”林彪笑道:“见笑。”

唐亮道:“你能接下我的暗器,所以你也有把握接下Lang子的快剑?”

“摘星手”林彪摇头道:“没有把握。”

唐亮道:“没有把握,为何还要出手阻我?”

林彪道:“既然你的暗器连我都不惧,又怎么对Lang子产生威胁?”他指向小高,又道,“但有了他就不同。”

唐亮瞥了眼小高,又望向李员外,道:“赏金你们是对半分?”

李员外笑道:“自然是比你八我二要好太多。”

唐亮冷冷地道:“你以为事成之后,他真的会分你一半赏金?”

李员外神色微微变了变,看着微笑的“摘星手”林彪,道:“他说你事成之后不会分我一半,你真的不分我一半?”

“摘星手”林彪笑道:“他这么说,你便信了?”

李员外闻言,呵呵笑道:“不信,自然是不信的。”

林彪笑道:“鄙人虽只是粗人,但道义之事还是知dào

的。”

李员外忙不迭道:“正是,正是。”

林彪想了想,又道:“不过,唐少爷的说法倒是让我想起来了。”

李员外一怔,道:“想起了什么?”

林彪道:“既然他可以八二和你对分,我为什么不可以?”

李员外心头一跳,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彪道:“你说你凭什么拿五而不是二?”

李员外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没有这样的资格,充其量他的作用也就是一艘船的价值。

唐亮叹道:“林彪,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换一个合zuò

者。”

林彪道:“确实是的,不过,这里的人都不熟悉,也不知dào

几斤几两。”

除了李员外的人,剩下的都是搭顺风船的江湖人士,各自分散站着。此时正远望这头,脸上满是看戏的神态。

唐亮道:“有个人你认识,也知dào

几斤几两!”

林彪露出惊讶的神色,禁不住问道:“谁?”

唐亮道:“我!”

林彪看着唐亮,许久,问道:“你是说我们两人合zuò

?”

唐亮默不作声。

林彪又道:“我何以要和对我没有威胁力的人合zuò

?”

唐亮的脸部肌肉明显抽动了起来,他似竭尽了全力才控zhì

住心头的暴怒。

唐亮淡然道:“再厉害的人,也总得有个厉害的打手。”

林彪静静看着唐亮,唐亮双手自然地垂放着。

林彪忽然笑了起来,道:“唐少爷说的是这个理,我为何不和你一起去呢?”

李员外大急,怒道:“林彪!他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他根本就不会想和你合zuò

的!”

林彪转过头,看着李员外,笑道:“他的话我不信,莫非我就得信你了?”

就在林彪转过头去的瞬间,唐亮出手了。

他一下子打出七十多枚各种各样的暗器,绝大部分朝林彪飞去。正是唐门绝技“天女散花”!

这样的绝技如何能够正面抵挡?一个人的手速再快,如何能够把眼前铺天盖地的暗器全部“摘”下?

更何况“摘星手”林彪正望向李员外,根本没来得及回头?

唐亮的眼睛已亮了起来。

这几乎已是他身上所有暗器,他也相信林彪并不能把暗器全部接下,只有有一点划伤,局势就会完全倾倒在他这边。

可唐亮万万没有想到,林彪的前面竟然出现了个人。

一个普通的打手,李员外的打手。

但这个人落在“摘星手”林彪的手上,就成了非常有价值的人。

对林彪来说,能替他挡下要命的暗器,自然是有用的人。

唐亮出手的瞬间,他正在转头看着李员外,但整个人的心神一直都还在唐亮的身上,所以林彪一察觉到危险,便立即转回头。

当他意识到眼前的暗器已来不及躲闪,也无法全部摘下后,他随手把旁边的打手“摘”了过来,挡在前面。

打手惨嚎着,暗器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脸上,眼珠子都已刺穿。

“摘星手”林彪堂堂七尺男儿,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打手后面,连身子都压低,连脑袋都藏起来。

暗器入肉的闷响顷刻间停止,林彪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透过打手的肩膀望过去。

林彪想要好好地看看唐亮此时的样子。

林彪相信此时的唐亮,表情一定很精彩。“天女散花”,唐门有名的绝技,他又如何不知dào

?他对没有把握的事情,总是要谨慎。他刚才那般表态,只是在等机会,等唐亮出手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唐亮,绝无法再打出一次“天女散花”,已决然不是他的对手。

林彪望向唐亮,笑容突然凝固了。

不是因为唐亮又有了下一步动作,也不是因为唐亮的表情有多诡异,而是因为唐亮已经是个死人。

一个死人再狰狞再可怕,也是不可能再威胁到林彪的。

唐亮的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已开始渗出。他看着吃惊的林彪,似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喃喃动着,人已直挺挺向后仰倒在地上。

唐亮的脸上竟似残留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林彪的目光落在唐亮心口的匕首上,瞳孔骤然紧缩。

匕柄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条纹,在光芒中映照着异样的光泽。细一瞧,赫然是一只展翅而飞的燕子。

“摘星手”林彪一下子就想起了这匕首的来由。

这匕首是多年以前江湖中尚还存zài

的“飞燕堂”堂主的专用匕首。“飞燕堂”堂主擅长轻功,身法堪比杭州慕容家,在夜里如同漆黑的飞鸟,难以察觉。而这专用的匕首,就如同飞鸟的羽刃,要人的命。

曾经一连有十几名杀手潜伏进“飞燕堂”,暗杀了不少“飞燕堂”的精英,却被堂主独自一人逐个解决了。而据丢失了一只手臂最终幸存逃离的杀手传出消息,当时,他们这些杀手竟连“飞燕堂”堂主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可见其轻功之妙,功力之深。

后来,“飞燕堂”一夜之间突然销声匿迹,堂主及成员都全部凭空消失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出现了“飞燕堂”堂主的匕首!

林彪认出匕首的来历后,整个人的寒毛都要耸立起来,因为他没有想到这艘船上还有如此可怕的一流高手!

林彪手一松,把眼前的死人放开。

与此同时,脖子传来一阵凉意,一把匕首已悄无声息地抵上他的喉咙。

“林彪,没有想到吧?”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彪身形一颤,随即深吸口气,叹道:“确实没有想到,没想到江湖有名的‘飞燕堂’堂主竟还活着,而且还成了个商人。”

“飞燕堂”堂主,竟是李员外!

第九十八章 飞燕堂堂主

谁也没有想到“飞燕堂”堂主并没有死,还出现在了这么一艘普通的商船上,更没有想到身材囊肿的李员外就是“飞燕堂”的堂主,李莫。

就在唐亮打出“天女散花”,林彪又再转回头去时,躲在打手内的李员外突然就朝唐亮投掷出一把匕首,快,狠,准。

若是放在平时,唐亮必然能够发xiàn

这把匕首,可如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天女散花”和林彪之间,他的注意力也在林彪上,所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匕首已扎进了他的心口,刺穿心脏。

也就在唐亮倒下,林彪呆滞的刹那,李员外又动了。

你绝无法想像如此囊肿的身体,竟能够身轻如燕地飘然而起。

李员外飞快地落在林彪身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如今已抵在了林彪脖子上。

“摘星手”林彪见多识广,曾行走江湖诸多凶险之地,怪事见着多了也就不怪,但此时他的脸上已是流露出非常惊讶的神色。

惊讶中又充满诡异感。

林彪道:“你既有如此身手,何故要当一个庸碌的商人?”

“飞燕堂”堂主李莫缓缓绕到林彪身后侧,手里的匕首依然紧紧抵着林彪的脖子。

李莫呵呵笑道:“商人好啊,怎么就不好了?自由自在,大鱼大肉,要女人有女人,还可以买到不少好茶叶珍贵书画。”

林彪道:“你多年前的‘飞燕堂’如果没有消失,你断然是不会成为商人。”

李莫呵呵笑着,道:“啊,那都以前的事了,何必再提?”

林彪叹道:“你会这么甘心当一个商人,怕是有原因的吧?”

李莫笑道:“当商人,自然是因为我喜欢拿着那些黄澄澄的银两了。”

林彪道:“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感觉,一定很有成就感。”

李莫道:“确实是的。”

林彪道:“这是否也就是‘飞燕堂’一夜之间消失的原因?”

李莫的小眼睛眯了起来,道:“林彪,你倒是好奇心挺重的。”

林彪道:“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知dào

这个江湖传闻至今的秘密。”

李莫诧异道:“临死前?我有说要杀你了?”

林彪道:“既然你不怕唐门报复,能杀唐亮,更何况是我这种独来独往的人?”

李莫呵呵笑道:“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你呢?你也觉得自己该死?”

林彪想了想,道:“赏金你八我二。”

李莫道:“不是你八我二?”

林彪苦笑道:“我可不是‘飞燕堂’堂主的对手,再说现在我这条命还在你手上。”

李莫笑道:“我老了,不太能跑得动。”

林彪也没再理会脖子上的匕首,道:“你是宝刀未老,当今武林能比你身法快的人不多。我还是很想知dào

,‘飞燕堂’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消失。”

李莫道:“你不怕我告sù

你这个秘密后,就要杀你?”

林彪道:“这里除了你的人,还有不少其他人,你是不是也要杀?”

此言一出,旁观的江湖人士纷纷骚动起来,露出警惕的神色,更有甚者已把手放在武器上。

被人架着的小高,嘴角嚼着笑意,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似对生死已无所谓。

李莫呵呵一笑,道:“这秘密其实也不算什么,又何必让自己沾血腥?”

林彪惊讶道:“是吗?”

李莫道:“只不过是多年前,有个人让我解散了‘飞燕堂’。”

林彪道:“那必然是个非常可怕的高手。”

李莫道:“超乎想象的可怕。”

林彪道:“你必然很恨他。”

李莫呵呵笑道:“这你就错了,我不恨他。”

林彪道:“你不恨他!”

李莫笑道:“说来其实他还解救了我的那些弟兄,我又怎能恨他?”

林彪道:“如此说来,倒是让我感到吃惊。这次,你是否想用赏金重建‘飞燕堂’?”

李莫笑了笑,还没有回答,变故又再发生。

挟持着小高的几个人忽然痛呼几声,手中的刀剑逐一掉了下来。

李莫和林彪露出吃惊的神色,看着一个手握银色长枪的女子忽然冲出,三两下把那几人放倒。

女子的身手很是利落,李莫和林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驻起长枪,指向他们。

女子的神色很是凌厉,凌厉中又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李莫和林彪惊住,女子身后的小高也惊住了。

因为小高再怎么看,都知dào

眼前的女子是在解救自己。可他无论怎么看,也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林彪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有人敢虎中拔牙,看女子的样子,也是有底子的人,难道不知dào

“摘星手”和“飞燕堂”的声名?

不过,很快林彪就明白了,因为一个青年也跟着走到了小高身边,他的手上托着一本铁制的书。

林彪轻叹口气,道:“李堂主,看来我们是要联手了。”

李莫道:“哦?”

林彪道:“你可认出他们两人?”

李莫道:“认不得。”

林彪道:“女的我也认不得,但那男的我认得。”

李莫讶然道:“很厉害的人物?”

林彪道:“你看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李莫打量正在为小高尝试解穴的青年,神色一怔,凝神道:“莫非是这段时日江湖盛传的‘莫不知’介子川!”

林彪叹道:“正是介子川,只有他这个书生才会用那样的一本铁书。”

李莫道:“那可不是铁书!”

林彪道:“确实不是,那里面装的可全都是要人命的暗器。”

李莫道:“比之唐亮如何?”

林彪道:“怕是不相伯仲,或者说,介子川还要更胜一筹。”

李莫道:“他的暗器,你是否可以接下?”

林彪道:“难说,但可一试!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就再也没有机会!”

“摘星手”林彪指的是小高,他很清楚只要小高恢复过来,他们两人联手都已没有机会。林彪相信李莫也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已凝神准bèi

出手。

小高身边的青年放缓了摸索着解穴的举动,注意力已悄然转移到林彪和李莫的身上,只要他们一有异动,他的铁书就会翻开,里面的暗器将会飞奔而出。

女子也已握紧长枪,脚步微挪,紧紧地盯着林彪和李莫。

林彪沉声道:“动手!”

林彪声一落,李莫果真就动手了。

李莫握着匕首的手猛一划动,林彪的喉咙便喷洒出鲜热的血。

林彪瞪大眼,捂着喉咙半跪而下。

“……为什么?”

林彪问的问题,其实也是所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的人想问的,包括“莫不知”介子川和手握长枪的若妍。小高倒是满脸的平静,神情间若有所思。

李莫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去匕首沾染的鲜血,边往躺着的唐亮走去边道:“有些人找浪子小剑,是要寻仇或拿赏金,也有些人找他,是为了报恩。”

林彪的瞳孔抽搐地缩动着,又开始逐渐涣散。

林彪临死前突然奋力吐出一句话:“那个人……那个让你解散‘飞燕堂’的高手——”

李莫拔出插在唐亮心口的另一把匕首,用手帕再次擦去血液,道:“没错,就是浪子,是他解救了我和我那班弟兄。”

只可惜林彪已无法听到这句话,他已变成了一条死鱼。

不过李莫其实也并不是要把这句话告sù

给将死之人,而是告sù

给介子川和若妍。

李莫收好两把匕首,望向介子川和若妍,又望了小高一眼,想了想,道:“你可以尝试先解膻中穴,再解期门穴,最后是天枢穴。注意,要快。”

介子川的手速自然是无需置疑的,但李莫的话却不能不保持怀疑。

小高看出了介子川的迟疑,笑道:“照他说的吧,劳烦。”

介子川不再迟疑,三两下解穴。

小高果然恢复了过来,他微微握了握拳,似还有些不太适应地摇晃着站起身,朝他的剑慢慢走去。

小高虽走得慢,周围的人却都没有什么异动。

此时的情况甚是微妙,更何况要拿剑的人是小高。

有些人即使没有太深的功力,但只要手里有剑,就是个高手。

小高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他已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剑。

“这位兄弟,还有那位姑娘,多谢了。”小高拿回剑的第一时间,便是朝介子川和若妍拱了拱手,道谢。

介子川嘿嘿一笑。若妍点了点头,默然站回介子川身旁。

小高又转向李莫,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飞燕堂’堂主李莫就是你。”

李莫呵呵一笑,倒是挺随意地走了过来,他道:“你也没想到我的恩人会是浪子小剑吧?”

小高笑道:“确实没有想到,小剑竟还救过这般忠义之人。”

李莫摇了摇头,叹道:“老啦,也贪钱了,只想好好享享福。”顿了顿,又道,“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忘了浪子帮过我的恩德,这份恩德,不是金钱能换来的。”

小高哈哈一笑,道:“好,好一个李莫,是个真君子!小剑没有帮错人!”

李莫笑道:“满是铜钱的臭皮囊,算不得君子。”

小高摇头道:“非也,比之很多人要好上太多。对了,这船现在可是去扬州?”

李莫道:“正是。”

小高想了想,道:“那在扬州我就下船吧。”

李莫道:“不好。”

小高诧异道:“为何不好?”

李莫道:“因为你还要从扬州坐我这船经过长江,去成都。”

小高扬了扬眉,道:“去成都!”

李莫道:“必须去成都,然后以最快速度骑马赶去荒漠!”

小高问道:“为何去荒漠!”

李莫一字一句地道:“去帮浪子小剑!”

第九十九章 争相赶赴

“飞燕堂”堂主的话,让小高有些诧异。

小高道:“帮小剑?他还需yào

什么帮忙?”

小高又自嘲道:“就我现在这样的人,还能去帮他什么?”

李莫叹道:“你觉得唐亮如何?”

小高望了眼悄无声息的唐亮,道:“他是个聪明人,但现在不聪明了。”

再聪明的人,死了也就那样。

李莫道:“他的暗器很厉害,但自负了。”

小高道:“他本可以不死。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你曾被小剑救过,是来报恩的。”

李莫笑了笑,道:“你觉得林彪又如何?”

小高道:“也是个人物,相比唐亮,林彪更有威胁。”

李莫道:“只可惜林彪也还是死了,如果他不贪心,不出现在这里,也就不会死。”

小高点头。

李莫又道:“你觉得这两个人,对浪子有没有威胁?”

小高道:“没有!”

李莫道:“没有?”

小高道:“一点都没有!”

李莫道:“如果这样的人有很多个,而且都去了荒漠,对浪子是否依然没有威胁?”

小高不出声了。

李莫又道:“对浪子身边的人,是否也没有威胁?”

小高的脸色变了。

站在旁边的介子川上前一步,急道:“你知dào

都有哪些人?”

李莫望了眼介子川,不作声。

小高也望了眼介子川,想了想,道:“你认识小剑?”

介子川道:“和你一样,我是他的朋友!”介子川说这话的时候,人是站得笔直的,脸上充满自豪感。

每个人都以能够成为浪子的朋友而自豪,介子川也不例外。

小高笑了,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他非常喜欢。

小高笑道:“好,我相信你是小剑的朋友。”

李莫道:“你相信他?”

小高道:“为何不信?”

李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说罢。”他的声音略微压低,眼神扫视着远远站着的其他江湖人士,“据我所知,‘千面郎君’覃淮,‘枫林修士’段长风,‘蜘蛛女’铁花蓝,‘月影杀’陶龙这些人也都去了。”

小高眉头皱起,道:“这些人都不好惹。”

李莫道:“确实不好惹,比起唐亮和林彪,怕是要更让人堪忧,更何况,恐怕还有其他人愿意为了赏金去走这趟浑水。”

介子川问道:“赏金?有多少?”

李莫道:“一百万两。”顿了顿,又道,“黄金。”

介子川差点跳了起来:“一百万两黄金!”

随着介子川的声音一响,远处站着的江湖人士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若妍用手点了点介子川的头,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要给浪子树立更多的敌人吗?”

介子川尴尬地笑着,不再出声了。

小高哈哈笑道:“如果我不是小剑的朋友,恐怕对这一百万两黄金也要心动。”

李莫叹道:“有这笔钱,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也难怪其他人会飞蛾扑火。”

小高喃喃道:“飞蛾扑火?”

李莫道:“明知dào

找浪子麻烦就只有死路一条,但为了这笔钱,他们还是去了,这岂不是飞蛾扑火?”

小高拍掌笑道:“好!正是这个理!”

介子川忍不住出声道:“一百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是谁出的赏金?”

李莫道:“你可知dào

‘杭州慕容洛阳秦’?”

介子川道:“谁人不知?”

李莫道:“正是这两家合出的赏金。”

其他人沉默了。

皆因这两家,与浪子的纠葛确实太多,在江湖中已是人人皆知,恐怕三岁孩儿都能说出一事来。

小高忽道:“看来我确实应该赶过去。”

介子川道:“还有我们!”

若妍道:“那我姐姐——”

介子川道:“事有缓急,你能明白吗?”

若妍不出声了,垂下了俏脸。

介子川握住若妍的手。

若妍甩开他的手,握着长枪往船边走,似想一个人吹风静一静。

介子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

小高道:“如果有重yào

的事,不必去。”

介子川道:“不行,小剑大哥有难,我必须去。”

小高道:“此行凶险,也许去了就会死。”

介子川坚毅地道:“我必然要去!”

小高哈哈笑道:“好!好汉子!可惜现在没有酒,不然要和你痛饮三杯!”

李莫笑了笑,道:“谁说没有酒了?”

小高挑了挑眉,道:“哦?”

李莫笑道:“我这艘船上什么都不多,唯独米多,酒多。”

小高道:“如此说来,李堂主自然也是要去了?”

李莫道:“臭皮囊下,还是有点热血在里面。”

小高哈哈大笑道:“好!极好!”

李莫道:“待到了扬州,我让那些人下了船,稍微做些准bèi

,我们就继xù

出发,到成都。”

小高和介子川点了点头。

李莫招手,示意手下人把船上的死人拖到船后方丢到黄河中,然后清理干净血迹。

李莫又伸手示意小高和介子川一起到繁华的船舱中去。

介子川自然是不放心若妍一人独处的,他好说歹说愣是把若妍也拉了过去。

片刻功夫,船上已恢复了平静,那些江湖人士也都自做自事,只是神色间有着莫名的意味。

商船朝扬州方向驶去,过不久便要驶入大运河。

“岳阳楼”,是个风雅之所。

岳阳楼位于岳阳城西门城墙之上,下瞰洞庭,前望君山,自古便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美誉,与武昌黄鹤楼、南昌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

这里多有风雅之士、宦官之流前往,驻足观赏。

像“绝杀”李勇这样的江湖中人,本不应出现于此的。他也确实并不想出现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怎么站怎么看都别扭。

他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随同的女人一意孤行,必须要登这个岳阳楼,欣赏下美好风景。

如果是别的女人,他倒可不必多加理会,自己上路便是。

可偏偏这个女人不同,对李勇来说,这个女人是决然招惹不得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小青。

小青正一脸兴奋地站在岳阳楼边上,看着美好阳光所照耀的岳阳城,树、水、人,便是风也都明媚。

李勇实是难耐,走过去,道:“看够了没?我们还要赶路!”

小青的雅兴似乎被李勇打扰了,她不满地瞪了李勇一眼,嗔道:“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难道我还不能尽兴玩下?”

李勇皱眉道:“可别忘了我们此去的目的!”

小青皱起俏鼻,道:“知dào

了,不就是要去帮浪子小剑嘛!如果不是我昨儿又来找你,你怎么会知dào

小高被人挟持去荒漠了?你又如何知dào

浪子如今在哪!”

李勇道:“事态紧急,你还有心思在这逗留!”

小青嘟囔道:“就只是想在这看看风景嘛!这里多美啊!我们赶了一天的路,难道就不许人家休息下?再说人不休息,马儿总得休息吧!”

李勇没有出声。

小青笑道:“好啦,别臭着这副嘴脸,从这里赶过去长安,我们再从长安往剑门关方向赶路,到了成都也就快了。”

李勇淡然道:“这里有什么好kàn

的,和其他地方有甚区别!”

小青懒洋洋地倚靠在楼边护栏上,轻轻吟道:“岳阳城下水漫漫,独上危楼凭曲阑。春岸绿时连梦泽,夕波红处近长安。猿攀树立啼何苦,雁点湖飞渡亦难。此地唯堪画图障,华堂张与贵人看。”

李勇看着小青,脸上一副吃惊的神色。

小青见状,“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她指着李勇,咯咯地笑弯了腰,道:“瞧你那呆样,以为是我作的诗呢!我可没那才气!这是唐朝‘诗王’白居易所作的‘题岳阳楼’,可出名了,只有你这种鲁莽只懂打打杀杀的人才没听过呢!”

李勇道:“哦,我确实只懂打打杀杀,没有你这么有雅致。”

小青嘻嘻笑道:“要真作诗,只怕得我家小姐才有这份才情!”

李勇微微皱眉,冷声道:“看来也是她让你来告sù

我关于小剑还有小高的事了?”

小青耸了耸香肩,凑近李勇笑道:“你总算是问了,我还以为你听到我告sù

你的这些事后,其他的就不用管了,直接打马赶过去,连饭都不用吃,休息也都不用呢!”

李勇哼了声,没有接话。

小青又道:“不过说是小姐告sù

我的,也不全对,如果不是阁主传信,小姐只怕也不能这么快知晓,也不能知dào

得那么细。”

李勇道:“阁主?”

小青嘻嘻笑道:“‘锁烟阁’的阁主啊!”

李勇神色一凝,道:“竟是他!”

小青笑道:“看来你也还是知dào

点事的啊!”

李勇冷声道:“阁主和你们什么关系?”

小青道:“没什么关系啊。不过,现在他在帮我们家小姐,嘻嘻,真是如虎添翼啊。”

李勇冷声道:“哦?看来做起坏事来,也简单得多了吧。”

小青闻言大怒:“你个石头!说什么呢!总是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李勇冷声道:“我就这样,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小青怒道:“不跟就不跟!鬼才跟着你!”

小青不顾楼内其他人士的侧目,一个纵身突然从岳阳楼上跳了下去。李勇皱了皱眉,微微张了张嘴,似想唤住小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过了会,岳阳楼下忽然响起马鸣声。

李勇心头忽地一跳,脸色变了变。他一个箭步冲至楼角边沿,看见女人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另一匹马欢快地蹦跶着朝城门方向飞奔。

“这个小妮子!”李勇咬牙切齿地抓着护栏,身子一个起跃跳下岳阳楼,朝一人两马追赶而去。

第一百章 不同的选择

自己种的花开了,那是怎样愉悦的心情?怎样温馨的画面?

更何况,还是一整个小花园的花都开了。

雅淑微微欠着身子,云淡风轻地笑着,细细看着一朵朵纵放的花,那一阵阵花香仿佛已萦绕了她整个身心。连空气都是香的,连清风都是香的,人,也是香的。

秦风默默站在她的身后,扫视着这用小木栏围成的精致小花园,脸上流露出笑意。

这股笑意就如一股清泉,让世界都变得安宁。

他和她,如今便是一对生活在平静之中的夫妻。

如果撇开他们的身份不说,他们又何尝不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生儿育女,简简单单过日子。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是多少江湖中人求之不得的?

他们已该知足。

“这开的是什么花?”

秦风走近,低声问道。

雅淑轻笑道:“你不认识?竟还有相公不认识的花?”

秦风笑而不语。其实当他看到这一朵朵纵放的花后,便已知晓,只不过有些时候,聪明的男人要懂得装傻。

秦风现在就是个懂得装傻的男人。

女人很奇怪,你要真的一下子就说出答案来,她不会觉得你是有知识的才子,反倒觉得你这人没有趣味。相反,若她已知你知dào

答案,却故yì

装傻不说,她会觉得心里很甜蜜。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默契所酿造的秘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不用说出来的秘密,不是秘密的秘密。

雅淑风情万种地白了秦风一眼,嗔道:“谁让相公你前段时间不陪我一起种下这些寒兰的?”

秦风笑了笑,忙不迭道:“为夫这不是忙么?”

雅淑瞪了他一眼,嗔道:“是啊,忙。忙着作画,忙着喝酒,就差没忙着找女人去了。”

秦风默不作声。

雅淑掩嘴轻笑起来,道:“相公,你看这些寒兰开得如何?”

秦风凑前细看,笑道:“不错,竟还有四星蝶瓣的品种。花色淡绿,是素心寒兰吧。香意浓烈,纯洁唯美,虽不及我夫人十分之一,却也难能可贵。”

雅淑吃吃笑着伸手捶了捶秦风的胸口,道:“少贫嘴。”

秦风一笑,轻声吟道:“雪径偷开浅碧花,冰根乱吐小红芽。生无桃李春风面,名在山林处士家。政坐国香到朝市,不容霜节老云霞。江蓠圃蕙非吾耦,付与骚人定等差。”

雅淑叹道:“宋朝诗人杨万里的这首诗,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寒兰的清幽和高雅。”

秦风笑道:“这说的,不也就是我的夫人?”

雅淑默然不语,神色间似有所迷离,想着什么,入了神。

秦风静静看着雅淑,悄然低下头去亲吻她的额头,又轻轻嗅了嗅她柔顺清香的发丝。

雅淑温顺地挨进秦风怀里,闭上眼。

风轻轻地吹,寒兰轻轻地颤动,花香轻轻地萦绕。

这片罕有人烟的密林,这间小木屋,这个小木屋旁边的小花园,这一切,都是完全属于他和她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该有人来打扰。

可是,有些事情会突然出现,而你始终要去面对。

雅淑忽然睁开眼,轻声道:“相公,你为何不去?”

秦风道:“去哪?”

雅淑道:“去帮浪子小剑。”

秦风不出声。

雅淑叹道:“近日江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我都知晓,你又岂能不知?你既已知他有危险,又怎能安心陪着我?”

秦风道:“那些人不会是小剑的对手。”

雅淑道:“相公,再厉害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

秦风默然,不接话。

雅淑又道:“你是他的好朋友,又怎会不知dào

他的弱点是什么?怕死的人不少,但为财舍命的人也不少,只怕这次要找浪子小剑麻烦的人,超乎你的想象。”

秦风微微皱起了眉头。

雅淑虽然没有抬头,却似已知dào

秦风在苦恼。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相公,你的手下就在这附近,我不会有事的,你去吧。”

秦风还在犹豫。

雅淑又道:“若你不去,这辈子你都会心难安。”

雅淑继xù

道:“你心若不安,我又岂能心安?我心不安,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秦风苦笑道:“雅淑,你这是在逼我。”

雅淑抬起俏脸,笑道:“相公,去吧。我会在这里,好好等你回来。”

秦风紧紧抱住雅淑,良久,复良久,才轻轻松开雅淑,往外走去。

雅淑静静看着他离去,默然转回身,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指拨弄着眼前的冬寒兰。

虽然知dào

这样做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但雅淑依然有种微微的心痛,像一根针,慢慢地扎进心里。其实在任何时候,女人都会口不对心,也许便连她们,也都是在做出选择后,才后知后觉。

雅淑的双眸已满满映照着在风中颤动的寒兰,但她的视线却是迷离的,找不着焦点。

雅淑忽然喃喃着自语:“再过些时日,下雪了,你们还能活下来么?”

其实这个问题,她自己本就有答案。

下雪后,这些裸露在雪花中的寒兰,又如何能活下?

能活下来的,怕是万中无一吧。

“如果它们活不下来,到了初春再种。”男人成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和你一起种。”

雅淑轻轻一颤,低声道:“你不是走了?”

“我如何能走?”

“只怕我去了还要被小剑瞧不起。”

“对现在的我来说,最重yào

的是什么,你难道还不知dào

吗?”

“我哪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宽大而温暖的怀抱悄然包含住雅淑,熟悉的气息让她有着无限的眷念和依赖。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依赖,还有浓浓的安全感。

雅淑忍不住笑道:“相公,有时候你真让人爱不释手。”

秦风温和地道:“那就别放手。”

雅淑道:“不放,打死我都不会放。”

秦风道:“小傻瓜。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

雅淑向后靠在秦风的肩膀上,笑道:“你不去,真的好么?”

秦风笑道:“我相信他。”

雅淑笑了笑,道:“让我有些吃醋了。”

秦风笑而不答。

其实他根本不用去,作为小剑最要好的朋友,他又如何能够不去相信小剑?他已曾犯下过一次错误,这次,他不会。

他相信小剑,相信他手中的剑。

他更相信即使有过摩擦和决裂,他们的情谊也都还在。

因为他是秦风,而另一个人,是小剑。

秦风轻轻伸出手,放在雅淑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雅淑吃吃笑了起来,道:“做什么呢?他还很小,别乱摸。”

秦风依言收回手,笑道:“我要当爹了。”他抱着雅淑,接着道,“你就是孩子的娘。”

雅淑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色。其实当女人有了身孕,心情总会变得很不一样。

雅淑轻声问道:“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秦风笑道:“两个都要。”

雅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就如同这片小花园的寒兰般,纵放着动人的美,还有醉人的香。

入冬后的风总是冷冷的,即使还没有下雪,人在路上总是微微寒颤。

特别是林姻这种没有武功基础的女人,即使加多了件外衣,也依然有些寒颤。更何况她和悲落还在赶着路,更何况夜晚来临时他们依然在郊外。

有些相似的情景。

悲落撩拨着火堆,火花纷飞在夜幕中,密林内。对坐的一男一女,各有思绪。

许久,林姻似耐不住沉默,出声道:“你听说了?”

悲落丢了根木材到火堆里,道:“什么?”

林姻道:“如今江湖都在传浪子小剑的人头值一百万两黄金,去要他命的人肯定很多。”

悲落道:“那便又如何?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去杀他,我也会去帮他。”

林姻叹道:“你和他一定很熟悉罢。”

悲落沉默了,没有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难道他要告sù

她,他们之间只是见过几次面?

可就是只见过这几次面,他们也已是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

林姻见悲落没有出声,她便也沉默了下来。

火花在飞扬,树枝的劈啪声偶尔轻响。

这一幕就像不久之前,他和她刚相识,他刚把她救出来般。

同样都是在郊外,同样都是夜晚,同样都有火堆。

但对坐的两人,心情已不一样,气氛也不一样。

“啊!”

林姻忽然发出惊叫声。

悲落望去,神情微一变,整个人已掠过火堆扑了过去。

他伸手,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毒蛇,再两指一捏,已把它捏死。

林姻的气色很差,脸已苍白,而嘴唇却似开始泛紫。她紧紧掐着小腿,上面有毒蛇留下的牙印。

她的伤口周围已眨眼间变得黝黑。

“蛇胆……”

林姻虚弱地唤道。

悲落不迟疑,三两下取出蛇胆,往她嘴里塞。

蛇胆很苦,即使没有咬破,也依然能苦得人难以忍受,但林姻硬是咽了下去。

悲落帮她拍了拍背部,随即看着她小腿处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弯下身,悲落轻抬起她的小腿,凑嘴上去吮吸起来。

“悲落……”

林姻看着低头为自己吸毒的悲落,俏脸泛起羞涩的红晕,眼眸却掠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似在挣扎,又似在迷茫。

第一百零一章 死去的人

清晨的风,带着一点湿度的冷意。

悲落醒来时,怀里的女人还在睡着。似乎感觉到了冷风,林姻微微颤动了下。

她忽然睁开了眼,发xiàn

自己正偎依在悲落的身上,顿时心头一惊。所幸当她挣扎坐起后,看见自己衣着是齐整的。

小腿传来的疼痛,让她回想起昨晚被毒蛇咬到的情景。

一想起那情景,她的脸色蓦然间就红了。

悲落为她吮吸毒液所带来的酸麻异样感,仿佛又再重现,让她整个人都酥软无力。

林姻猛然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不能不立kè

站起,否则她不确定自己的脸会不会红得像一只猴子的屁股。更何况,女人往往把贞节看得比命都还要重yào



男女授受不亲。

昨夜是因为疼痛和疲惫,才导致她无意识睡在了悲落怀里,如今她清醒了,又岂会继xù

这般呆着?

所以林姻站了起来。

可当她站起来后,又立kè

后悔了。

她一站起来,脚就发软。她脚一发软,整个人便又倒了下去。

悲落见状,顺手把她接住,免得摔着。

这一接,就接出事了。

林姻的脸几近凑在了他的脸上,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嘴巴,也对着嘴巴。

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悲落本能地一把搂紧林姻,吻了下去。

林姻嘤咛一声,发出轻轻而颤抖的低鸣,她想推开他,手碰到了那坚实的胸膛后又瞬间没有了力qì



昏眩感,心悸感,男人的气息,女人的芳香,无不互相刺激着彼此。

林姻已感不安,她知dào

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悲哀的,她发xiàn

自己根本没有力qì

挣扎,更为羞人的是,她似乎还有着隐约的期待。期待接下来的每一幕。

悲落却是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

悲落在微微喘息,林姻也在微微喘息。

嘴角仿佛还残留着彼此的一点粘液,林姻低垂下通红的俏脸,快速地用手擦去。

林姻的眼圈已有些泛红,她忽然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男人。

“对不起,失态了。”

悲落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颓然。

他确实有些颓然,这段时日武学的迷茫,师傅死去的悲哀,让他无法自拔。

悲落缓缓站了起来,走向绑缚在一棵树下的两匹马儿。

林姻握了握秀拳,挣扎着慢慢站起。

“没关系。”她低声道,“现在就出发?”

悲落牵着两匹马来到林姻跟前,望了望她微微踮起了脚,想了想,叹道:“现在就走,你和我共骑一匹吧,有没问题?”

林姻偏过俏脸,轻声道:“嗯。”

悲落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把她拦腰抱起,放到了一匹马上,尔后他也紧跟着跃了上去。

“驾!”

沉喝一声,悲落双腿夹紧身下的马儿,驱马继xù

赶路,另一匹马则在他的牵引下跟随着奔跑。

林姻微倚靠在悲落的怀里,脸色红润,神情略有些迷离。

其实刚才悲落如果要继xù

下去,她又如何能够抵挡?

但悲落没有。

他不仅没有继xù

下去,还主动放开了她。

想到这里,林姻微微咬了咬下唇,双眸闪烁着一抹异芒。

扬州,又为广陵,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有远山,有长江,在春意浓浓之际,更有烟花纵放,撩人心醉。

古有“诗仙”李白送予故人之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说的,正是这美丽动人之地。

李莫的船,正停靠在港口边沿,放任船上的江湖人士离去。

小高他们自然是不会走的。

虽然李莫也有意让他们到扬州先行休息两个时辰,但小高等人都拒绝了,他们宁愿静静坐在船上等。见他们执意如此,“飞燕堂”堂主李莫便也不再坚持,只催促下人尽快购买好食粮、船用杂物和把相应商品弄下船去。

小高见李莫在忙着指挥安排下人,便走近拱手笑道:“既然李堂主还要忙,我先回船舱的小房间了。”

李莫的商船很大,船舱也很大,有好几间房。在船尾后方,还有杂物间和船板下方的存储室。

李莫笑道:“顶多再一个时辰,我们就会重新出发,走长江,赶往成都。”

小高道:“甚好!”

介子川见小高离去,便也拱手道:“我和她也先去休息下,劳烦李堂主了。”

李莫笑道:“应该的。”

等到介子川带着默然不语的若妍也走进船舱后,李莫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他就带着这微笑慢慢绕过船舱,往船尾走去,也没有再指挥船头的搬运工作。其实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搬运工作需yào

去指挥,他只是在演戏,好让小高和介子川他们回避。

李莫走到船尾,环顾了下四周,才从木楼爬下至存储室。

存储室内有一大片地方是没有阳光照射的,很是阴暗。

李莫便是朝着那片阴暗之地笑着开口:“是我。”

话音刚落,轻微的脚步声便从阴暗之处传了出来。随着脚步声的逐渐变大,一个人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赫然是唐亮!

唐亮竟没有死!

唐亮不仅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心口之处似乎也没有什么疼痛。

李莫笑道:“小高再聪明,也断然无法想到你没有死。”

唐亮笑了笑,道:“他确实想不到我们是在演戏中戏。”

李莫道:“谁能想到那把匕首会回缩,只有一点刺在你心口?”

唐亮道:“我一开始也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匕首。”

李莫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唐亮哈哈笑道:“怕也只有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才能把小高给迷惑到。”

李莫忽然叹道:“只是可惜了林彪。”

唐亮道:“‘摘星手’林彪确实是个人物,死了倒可惜。”

李莫叹道:“他不会想到我和他布下的局,是在我们两人之局后。”

唐亮淡然道:“赏金自然是两个人分来得好,如果让他多参一脚,便不是什么乐事了。”

李莫笑了起来,道:“五五对半,再好不过。”

唐亮道:“小高现在已不再怀疑了吧。”

李莫道:“自然不再怀疑。”

唐亮忽然叹了口气。

李莫奇道:“怎么?”

唐亮叹道:“原以为此局,也或许还无法让他信任你。不过现在看来——”

李莫道:“如何?”

唐亮笑道:“也不过如此。”

李莫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份功劳,主要还是依靠唐少爷你。”

唐亮自嘲道:“我装死还是挺像的吧。”

李莫道:“不然,若非唐少爷之前一直和他斗智,让他形成了对你的警惕心,这局怕也难以实现我们的目的。”

唐亮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李莫伸手从怀里翻找出一个小瓶子,随手抛给唐亮。

唐亮诧异道:“这是什么?”

李莫呵呵一笑,道:“先前一直没有时间给你,这是我前不久行商时,从香山那取得的一些小东西,有种很特别的味道,也许对唐少爷研毒有帮zhù

。”

唐亮拿到耳边,轻轻摇了摇,听了听声响,沉吟片刻,把小瓶子上的红布扯开,用手轻轻扇动着闻了闻。

唐亮的双眼微微一亮,道:“莫非这是鬼谷草?”

李莫呵呵笑道:“果然不愧是唐少爷,有你在,唐门必然前途无量。”

唐亮笑道:“鬼谷草是个好东西——”

李莫接道:“它有种异香,会依附到人的衣服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人闻之,会有清爽之感。若用之去赠予女人,女人怕都会感到欣喜。”

唐亮诧异道:“没想到李堂主竟也知dào

不少关于它的作用。”

李莫笑着,又道:“我还知dào

它的另外一个作用。”

唐亮道:“哦?什么作用?”

李莫笑道:“唐少爷自然是知dào

的,何苦我再说呢?”

唐亮点了点头,道:“鬼谷草若是和清灵菇的汁液接触,能产生让人迷幻的感觉,也能让人混混沌沌,不知时日,手脚无法自控。若是普通人,怕要持续一整天。”

李莫笑道:“若是像唐少爷这种一流高手呢?”

唐亮哈哈一笑,道:“恐怕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自解。”

李莫点头道:“一两个时辰,足够了。莫说是一两个时辰,给我小半炷香的时间都没问题。”

唐亮一怔,道:“什么?”

李莫笑了笑,道:“唐少爷现在有没觉得头有些晕?看东西有些迷幻?”

唐亮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他想把身上剩下的毒器全部甩向李莫,然而他一抬手,却惊见自己的左脚抬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着重影的李莫已出手。

等到唐亮回过神来,李莫的匕首已洞穿了他的喉咙。

唐亮张着嘴,似想要说什么,但血液已咕噜着涌出了嘴角。

李莫笑道:“你没有想到我会在那把匕首上涂抹了清灵菇的汁液吧?”

李莫又道:“两个人分赏金,总还是比不上。”

李莫继xù

道:“唐亮,你已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

所以,唐亮死了。

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唐亮,这一次,是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零二章 惊变

如果一开始唐亮不死,小高也不一定会往这个坑里跳.

如果现在唐亮不死,李莫也并不想挖这样一个坑。人的贪欲,总是没有止境的。

李莫呵呵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一道身影悄然跃下,低首半跪。

李莫淡然道:“那些离开的人,可都处理好了?”

跪着的人道:“都已杀死。”

李莫道:“好,散播消息,就说唐门的唐亮,死在小高手上。还有,晚些时候把这尸体处理了,别被发xiàn

。”

跪着的人应声而去。

李莫嘴角嚼着笑意,慢悠悠地从木梯爬上去,囊肿的身体压得木梯咯吱咯吱响。

李莫有些得yì



他不能不为自己感到得yì

,从唐亮找上他,到布局前又找上林彪,他作为中间人,一边让唐亮相信他们之间才是最终的局,另一方面却又能让林彪落入这个局中局。

当然最重yào

的,是目标也已完全落进了迷局。

有了小高在前,Lang子小剑必然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他站在那边,可以随时找到出手的机会。

只要杀了Lang子小剑,一切便迎刃而解。

李莫回到船板上,又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下四周,在确认没有任何可疑迹象后,才晃悠悠往船头走去。

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搬运货物,什么准bèi

食粮,这些统统都只是一个借口,好让李莫安排人屠杀看过船上一幕的江湖人士,以及真zhèng

地杀死唐亮。

船离岸,再一次扬起风帆启程,往长江流域驶去。

晃动的船,让躺在船舱房间内的若妍有种晕眩感。

“还好吧?”介子川已看出她的不适。

若妍转过身,没有回答。

看来,她还一直在生着闷气。

介子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若妍不理。

介子川见状,忍不住叹起气来。

过了会,他又叹了口气。

若妍忽然出声道:“别叹气了!烦!”

介子川听着若妍这懊恼的话,却是嘿嘿笑了起来。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dào

自己心爱的人在旁边叹气会是怎样的感觉?如果若妍叹气,他一定会揪心,会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叹气,又或者尽可能的让她开心快乐起来。

所以介子川叹气,若妍自然也是要揪心起来的。

这种揪心,在某些时候,是件很好的事情。至少对现在的介子川来说,就是件很好的事情。

介子川探身过去,侧躺下,从背后搂抱住若妍。

若妍挣扎了下,见挣脱不开,便也就算了。但她依然没有转回身,也没再开口。

介子川笑了笑,把手掌覆在她傲挺的酥胸上,揉弄起来。

若妍身子一个颤抖,一巴掌就把他使坏的手拍掉。

若妍转回身,怒嗔:“干什么!”

介子川抱住她,笑道:“没干什么啊,只是在抱我的女人。”

若妍似还想生气,可看着介子川笑嘻嘻的表情,气又悄然消散了不少。

她低声叹道:“你这个冤家,唉。”

介子川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若妍蜷缩着往他身上蹭了蹭,叹道:“我担心再也见不到姻姐了。”

介子川摸了摸她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背部,道:“别怕,等我们从荒漠回来,就继xù

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若妍虽然点着头,但神色却是一片戚戚然。

其实找了这么多天,她也已有些非常不好的想法。林姻并不懂武学,人又美,在这样血腥风雨的江湖里,又如何能够存活?每想到这,若妍就忍不住颤抖。

她忍不住就想哭。

介子川看着眼圈泛红的若妍,轻声道:“相信我,我总觉得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若妍望着介子川,抽泣了下。

介子川挠挠头,道:“可能是种感觉吧,我觉得你姐姐一定有贵人相助,就和你一样。”

若妍一怔,道:“就和我一样?”

介子川嘿嘿笑道:“我不就是你的贵人?”

若妍啐了一口,道:“你才不是贵人!”

介子川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那是,我是你男人。”

若妍扭动娇躯避让,脸色羞红地嗔道:“别闹!这里可是在船上!”

介子川悻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其实他也知dào

这里并不是男欢女爱的好地方,想一想,小高就在不远的房间内,这要是有什么异响被听去,那可怎么办?介子川倒是无所谓了,可若妍是个女人,又岂能如他这般厚脸皮?

他这么逗弄若妍,也只是想要让若妍调整好情绪,别再憋着闷气。

若妍忽然探嘴过去,在介子川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像个鸵鸟样缩了起来。

介子川嘿嘿笑着,搂抱着她,慢慢闭起了眼。

在船行驶的摇晃中,怀着心事的人悄然进入了梦乡。

——Lang子小剑的人头,价值一百万两黄金!

如同大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般。

争相奔走的人,如插了翅膀的消息,密密麻麻地叠现在江湖的每个角落。

其实早有部分有想法的人,已前往荒漠寻找Lang子小剑,就比如李莫所说的那些人。但随着消息的传播,更多的人也开始产生了想法。

虽然有大部分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把想法立即打消。

——要去杀Lang子小剑?你是准bèi

提头去自杀?

——你有见过Lang子的快剑吗?

——即使你没有见过,也总听过吧!

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小部分人也紧跟着前往了。

在这小部分人中,有些人是对传闻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有些人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有些人只是为了去看热闹。

整个江湖都轰动的事情,又岂会是谣传?既然不是谣传,那敢于挑zhàn

Lang子小剑的人,到底有多少?又有多少顶尖的高手会出现?

这样的热闹,总是要凑一凑的。

当然,还有些人是为了别的。

这些人中就包括了唐门。

——唐门既定的下一任门主,竟然死在了小高的手上!

——小高已前往荒漠!

蜀中唐门,历年来都是江湖上非常有名望的帮派。

可如今出现了如此变故,他们又岂能视而不见?

所以他们也出动了。近乎十几名唐门精英,已往荒漠出发。

还有火神教,冥教等江湖潜伏的隐秘门派,各种为了这一百万两黄金的组织,都有了不小的动作。反倒是华山派,峨眉派,衡阳派,少林寺,武当派,点苍派等等名门正派,都悄无声息,仿佛并不知晓这一消息似的。

这样的情况有些让人诧异,说到底,江湖这样一个轰动的消息,按理这些名门正派一般也都会派弟子前往了解一二。然而,没有,这些名门正派仿佛沉寂了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同一时间,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紫云山紫竹林的王七大师,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

虽然没有人能够解答这些问题,但这消息已疯传整个江湖,相比Lang子小剑,这样一个消息确实也是轰动的!

有人不相信,跑到了紫云山紫竹林,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小屋,旁边还有一个小坟墓。

看立碑的字,坟墓内的人只怕就是王七大师。

最近的江湖是怎么了?

有不少人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与此同时,这些人也都隐约察觉到了江湖似乎有种压抑的气息,仿佛狂风暴雨的前奏。

江湖,要变天。血腥风雨,似乎已将袭来。

日月替换,转眼间,三日已过。

这一天,李莫的船也已到了成都的港口。

这一天,天空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

李莫从房间里出来,走出了船舱,看着前面不远即将靠岸的成都港口,忍不住笑了笑。

“哦?到成都了?”小高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李莫回过头,看见小高从船舱内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介子川和若妍。

李莫呵呵笑道:“正是,前面便是成都了。”

小高点了点头,道:“从成都再快马加鞭赶路,约莫一日许便可到关外的荒漠了。”

李莫笑道:“不错,不过荒漠如此之大,到了那里,怕是还要再找上不少时日。”

介子川道:“那我们得准bèi

不少干粮和水。”

小高叹道:“还得小心其他人。”

李莫严肃地道:“不错,最危险的就是那些想要Lang子命的人,碰到他们,我们或可适当避让。”

小高道:“找到小剑最重yào

。”

介子川和若妍点头。

李莫道:“好了,也快靠岸了,我们准bèi

下,然后就出发吧。”

小高笑了笑,道:“好,我们出发。”

话音刚落,小高的剑突然就刺了出去,笔直而精准地刺穿李莫的心口。

李莫瞳孔收缩着,不敢置信地瞪视着小高。

介子川和若妍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李莫伸手,抓着小高的剑,很用力,鲜血自手掌间滴落。

李莫颤声道:“为什么——”

小高道:“为什么要杀你?既然你能骗我,我又为何不能杀你?”

李莫瞪眼道:“你怎么可能知dào

——”

小高笑了笑,道:“你犯了个错误,很致命的错误。”

李莫喃喃道:“是什么——”

小高道:“‘飞燕堂’堂主李莫早就死了。”

小高又道:“死在我剑下。”

小高继xù

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李莫!”

第一百零三章 小高的计中计

“李莫”不是李莫,那会是谁?

介子川和若妍已觉思绪有些凌乱。如果此人不是李莫,那之前发生的一切,岂不是一场戏?或者说,是一个让人心寒的迷局。

小高抽回剑,看着无力跪下的“李莫”,道:“‘飞燕堂’一夜消失,对江湖来说是个秘密,所以你选择‘飞燕堂’堂主的身份来演这出戏,倒也是不错的。如果我不是亲身经lì

了那一夜,我也会相信你的话。”

“李莫”哽咽着着血水,喃喃道:“就因为你亲手杀死了他,所以你知dào

那一夜的秘密……所以你才会轻易地相信我……”

小高哈哈笑道:“将计就计,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李莫”虚弱地问道:“即使我不是李莫,也不一定就是危害你们的人——”

小高道:“你这话听着是有些道理,可你忘了一点。”

“李莫”没有出声,旁边的介子川却忍不住问道:“哪一点?”

小高瞥了眼介子川,道:“死人再怎么看都会是死人,可活人再怎么演都和死人有些差别。呼吸再浅,也还是要呼吸,只不过不注意,还真会看不出来。”

小高又道:“既然我一开始就已知dào

你不是李莫,那我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要看看唐亮是不是真的死了。”

小高继xù

道:“结果这一细看,还真就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证明唐亮还活着。既然他活着,又为什么要装死?所以这是个陷阱,在等我跳进去。”

介子川问道:“装死之人未必就是和他一伙的。”

小高笑了笑,道:“我当时也还没完全确定。”

介子川道:“后来呢?”

小高道:“还记得你是怎么解开我穴道的?”

介子川道:“他告sù

了我们解穴方法。”

小高道:“唐亮的独门点穴手法,又岂是一个合zuò

的商人能够知dào

的秘密?”

介子川怔住,道:“所以那时候你已确定这是个局!”

小高道:“不错。”

介子川道:“所以你才让我按他的方式去解穴!”

小高笑道:“聪明。”

介子川苦笑道:“我要是聪明,就不会笨到现在才明白。既然他们要利用你,就不会害你,解穴方式自然是正确的。”

小高哈哈一笑,道:“我会这般想,也是因为一开始就已知dào

他不是李莫,才有了接下来的猜疑。说起来,他们估计没有想到你们会中途冒出,所以让他们慌忙中有所失误,我想,他原本或许会用别的办法。”

小高望向“李莫”,又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莫”仰躺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血水自嘴角涌出,他惨笑道:“‘……飞燕堂’那一夜消失,是你下的手?”

小高道:“为何要告sù

你?”

“李莫”道:“告sù

我,我也告sù

你个秘密……”

小高笑道:“告sù

你也罢。那一夜,小剑也出现了,和你编造的传闻有这么一个共同点,只不过结局不同,不是解散,而是从此消失。”

“李莫”的瞳孔逐渐扩散,他惨然道:“……原来是这样……”

小高问道:“你的秘密呢?”

“李莫”喃喃道:“……唐亮已死。”

“李莫”喃喃说完这话后,瞳孔已完全扩散,整个人再无丝毫气息。

小高恍然,把剑归鞘。

介子川疑惑道:“不是说唐亮没死?为何他现在又说唐亮死了?”

小高道:“之前唐亮是假死,恐怕后来这个人又把他杀了。”

介子川沉吟片刻,问道:“他如今告sù

你,又是为何?”

小高道:“我出剑杀他,就是担心唐亮在后。解决一个是一个,总不会更坏。他也已明白这一点,所以让我不必要再去做无谓的事情。”

介子川道:“会不会又是他布下的奇着?”在明白了大部分迷局之后,他对自己的感官都有些难以相信,甚至开始相信死人也都会下棋了。

小高笑道:“这倒不会,这个人恐怕连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告sù

唐亮,又怎会甘心分享赏金?他明显就是那种自私自利,想要独吞赏金的人。”

若妍忍不住插嘴:“那些人怎么办?”若妍指着一群远远围站,手握兵器似想冲上来却又神色犹豫的打手们。

小高道:“不必理会,这个人如此自私自利,他的手下顶多也只是因为钱财所以才跟在他身边。现在这人死了,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再有人给他们发银两,何必?”

介子川叹道:“确实如此。如果他的手下敬重他,只怕早在刚才就已冲上来。”

若妍好奇地道:“这个人不是‘飞燕堂’的堂主李莫,那到底是谁?”

小高想了想,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恐怕就是之前他所提及的‘千面郎君’覃淮。”

介子川道:“‘千面郎君’覃淮,我有听说过,据说前几年在江湖挺有名气,轻功一流,擅长短兵。”

若妍奇道:“他有如此名号,是因为他还擅长易容术?”

介子川道:“非也,‘千面郎君’的由来是因为他对每一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态度,而且变化微妙,能牵引人的思维,匪夷所思。另外,他还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收藏独特的物品。”

小高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还挺了解他的。不错,他是个收藏家。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更能够从不同方面去引导别人的想法。”他指着死去的“千面郎君”覃淮,又道,“可还记得之前看到过的匕首?”

介子川和若妍点了点头,那样别致的匕首自然还是会记得的。

小高道:“那便是‘飞燕堂’堂主李莫独有的匕首,那一夜之后,想是有宵小盗得,最后遗落到江湖中,最终被‘千面郎君’覃淮拿到。”

若妍微微皱起柳眉,道:“可那天的匕首明明已扎进了唐亮的胸口,为何唐亮那时候会没死?”

小高还没有回答,介子川已弯腰,在“千面郎君”覃淮的身上摸索出两把匕首。

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

介子川思索了片刻,忽然飞快地把两把匕首一同往脚下甩出。

介子川一出手,小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小高笑道:“果然不愧是暗器高手!唐亮如果还活着,也绝不是你的对手!”

介子川嘿嘿笑了笑,在看清两把斜斜插进船板的匕首时,神色微微变了变。

这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以同样的手法甩出,赫然有着不同的结果。

虽然都钉在了船板上,但明显的一高,一低。

小高走过去,用脚轻轻一挑,把矮的那把匕首挑起,随手接住。

抓着那把匕首,小高伸出两指夹住匕首尖,微一用力,匕首便猛然回缩了一半的长度。这要是扎在人的身上,不拔出来看,是不会知dào

其中奥妙之处。

“不错,有点意思。”

小高哈哈笑了起来。

介子川叹道:“真是神奇的匕首,制作它的人必然是个有名的铁匠。”

小高把匕首抛给介子川,笑道:“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介子川也不含糊,拱手道谢后,便收进了怀里。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暗器高手,对这样特殊的短兵,也有比较浓厚的兴趣,也许以后会有大作用也说不准。

比如某天若妍生气得不行,介子川大可用这匕首以死谢罪……

若妍如果知dào

介子川收藏这匕首的想法,也许会不介yì

现在给他一记闷棍。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想到这点,她只是忽然指着船头前方,欣喜道:“船靠岸了!”

话音刚落,船身已微微传来颤动感。

小高望了一眼成都繁盛的港口,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休息下,然后继xù

赶路。”

介子川跟随着走几步,忽然恍然道:“小高,你之前一直不拆穿覃淮他们的把戏,莫非就是为了等船顺利抵达成都这里?”

小高停住脚步,回头笑道:“既然可以省心省力,还能省了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介子川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佩服感:小高确实是个技高胆大之人。

可随即介子川又想到了一点,这一点让他有些惊悚。

若妍见介子川忽然不走了,便皱起柳眉:“又怎么了?”

介子川看着同样转回身的小高,沉吟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问道:“小高,那我们呢?”

小高一怔,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了?”

介子川道:“为何你又会相信我们是小剑的朋友?”他从怀里掏出铁书,微微扣紧,凝神道,“还是说,你也会突然向我们出剑?”

若妍脸色微一变,一个返身回到介子川身旁,双手拄起银色长枪,同样警惕地盯着小高。

小高望了望介子川,又望了望若妍,哈哈大笑起来。

小高笑了会,问道:“我知dào

小剑最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个人就叫介子川。我想,会拿这样一本铁书,又有这样身手的暗器高手,恐怕也就只有介子川了。”

介子川怔了怔,挠了挠头。

小高又笑道:“再说了,有些人的眼神很坦白,坦白得连小孩子都能看懂,更何况是我?”

小高说完也就不再理会他们了,转身就潇洒地继xù

走,准bèi

下船。

介子川朝若妍问道:“我的眼神,很坦白?”

若妍一指点在介子川的额头上,没好气地道:“整个脸都是你的心思!”

第一百零四章 起风了

起风了.

黄沙惹了满眼的迷茫。泛着热力的空气扭曲了远方的每一寸角落。

在荒漠里,即使入了冬,也还是有些燥热。

屋子的小院内,有口井。

小剑在打水。

井挖得很深,他把水桶扔下去,等了一小会才听到水的声响。

而且通过绳索把水桶拉拽上来后,水桶里有些沉淀的沙子。这水,相比起中原和其他地区,要来得脏一些。

但小剑并没有皱眉,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yì

的神色。

其实在这荒凉的沙漠地带,能有一口水,都已是难能可贵的。

人如果要喝这些水才能活下去,又为何不喝?

只要能活下来,还有什么可以嫌弃的?

小剑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的师傅和师娘不都这样过?喝着这样的水,吃着干瘪瘪的菜,就前几天他们吃的稍微丰盛一些的东西,也是到龙门客栈以高价买来的。

用柴火烧菜的时候并不多,柴火都是要到狼谷取了些干枯的枝条,若没有雨水,狼谷仅存的林木并不会再生长。

这里的环境,远比任何中原人想象的都要艰难。

小剑这么想着,忽然又叹了口气。

想想过去,他到中原报了仇后,便几乎都没有再回到荒漠,都没有再回到这个家。严格来说,这个也不能说是他的家。这个家,是属于他师傅和师娘的。

一个人,一个杀手,一个Lang子,想要的是完完全全、真真zhèng

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家有他的爹娘,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孩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许对小剑来说,光头和尚和半老徐娘已都算是他的家人,他的长辈,甚至可以说是父母。

可有些人,有些事,总是不会被替代。

不管你是否在乎,亦不管你是否认可,它始终就在那里,你搬不走,磨不灭。

——他的爹娘,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死去。

小剑把水小心翼翼地倒到旁边放着的空木桶中,聚精会神,一滴不露地把水倒进了空木桶中,动作缓慢而稳定,直到最后只剩下了铺开的沙子。

小剑又再一次把绑缚着绳索的水桶扔进井内。旁边的木桶约莫还能再倒两次水,他必须得把它装满,才能提回去。

他有些机械地完成着这一连贯的动作。

他在想,在想过去似乎未曾想过的事情。他在想自己的未来,在想慕容燕的未来。

想到他和她的未来,他的心头便有了一股火热的心绪。

那是一种多么让人充满希望的感觉。就像头顶上的这片天空,忽然多出了许多色彩,把原本苍白的画面描绘得如斯动人。

——小剑,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占有慕容燕身子的那一幕,她轻轻在他耳边的低语。

慕容燕说了什么,她说,她要给他生个孩子。

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他们会在一起,慢慢把孩子抚养长大,然后再抱抱孙子孙女,然后再携手老去,直到回归尘土。

想到这里,小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dào

怎么的,他忽然就想笑。

其实如果有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还愿意和他一起抚养孩子长大,那么对那个男人来说,会是怎样开心的心情?

她的信任和付出,都只是为了想要和他在一起,像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苦恼太多的不安和悲伤,总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而留下来的,便只有幸福和快乐,还有微笑。

小剑现在就在微笑。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幸福和快乐的滋味。

他又岂能不开怀地笑?

“小剑。”

漠然中带着些许温柔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小剑转过身,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女人。正是慕容燕。

慕容燕的脸上有些灰尘遗留的肮脏痕迹,似曾被她用衣袖擦拭过,但依然有些黑糊糊。不仅是她的脸,还有她的衣服,锦箔镶边的鞋子上也都有些肮脏,甚至头发顶还有一点蜘蛛丝。

小剑看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却闹成个大花猫样,着实有些让人欢喜。

慕容燕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地扫视了下衣服,伸手拍了拍脏得特别明显的地方。她腼腆而努力的娇憨样,令小剑心头暖意一阵接一阵。

慕容燕轻轻叹息道:“我是不是很脏?”

小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走近她,笑道:“帮师娘打扫了?”

慕容燕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慕容燕的神情很平静,没有沮丧,没有委屈,也没有埋怨。

她就像个乖巧的媳妇般,刚帮婆婆做完家务。而她休息的时间,就是看看她的丈夫,和她的丈夫聊聊天。

自从那天得知半老徐娘如此抗拒她作为别人妻子的身分,她从狼谷回来后,便更用心去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几乎以往她没有接触过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也都慢慢而努力地去学好,做好。

半老徐娘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因为得知她的另一个身份而故yì

使难,也没有因为她的努力而改半点的表情。

就像今天,慕容燕就像羽毛掉光的燕子般,无法再飞,只能从这桌子底下,钻到那一张床塌底,清扫着每一个角落的尘土。这样的情形,连光头和尚及小钟都为之动容,半老徐娘却依然如故,仿佛这都是她该去做的事般。

小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抚摩了下她的俏脸,道:“师娘就是这样,别太放在心里。”

慕容燕微微摇了摇头,反倒拉起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慕容燕轻声道:“其实我能感觉得到,师娘是在帮我。”

小剑露出诧异的神色:“哦?”

慕容燕淡然笑着,却没再出声。

有时候,女人的事情就是这么奇特,不是男人可以去理解的。

小剑堂堂七尺男儿,又岂会想得明白女人的心思?所以,他也没再继xù

追问。他知dào

,有些事情并不需yào

去追究,只要一切是好的,那都是好的。

他这么想着,便又笑了起来。

慕容燕忽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剑笑了笑,道:“我在想,我们的孩子以后应该叫什么。”

慕容燕道:“嗯?”她的神色蓦然变得温柔起来,又道,“你想到了什么名字?”

小剑道:“慕容小剑。”

慕容燕:“……”

“小剑,这不好笑……”慕容燕瞥了眼小剑,道,“孩子必须跟你姓。”

小剑苦笑道:“那就姓小吧。”

慕容燕一怔,道:“姓小?”

小剑淡然道:“对。”

慕容燕问道:“你——”

小剑笑了笑,打断慕容燕的话,道:“我已不想回到过去,也已不想再记起自己的名字。”

他想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想给自己看看新的未来。

慕容燕怔怔地看着他,看了片刻,柔声道:“好。”

小剑看着慕容燕,神色有些莫名。

慕容燕温柔地笑着,道:“我认识的人叫小剑,我爱的人也叫小剑,所以我的孩子以后就姓小。”

小剑顿觉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又直冲向上,让他整个人都莫名颤动起来。

慕容燕明知dào

小剑这番话带着些许儿戏的成分,在别人看来,也确实是儿戏之举,当她却毫不抗拒地接受了,并斩钉截铁地帮他定下这样的逻辑。

慕容燕这个女人,就像是温暖的春天,把他所有冰冷的角落都融化。

慕容燕想了想,又道:“如果是个男孩,你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小剑怔了怔,思索起来。

如果孩子要姓“小”,应该叫什么名字?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其实在之前,他也曾想过,但之前的名字是以他真zhèng

的姓氏去想的,现在反倒不合适了。

“叫小飞吧。”

小剑忽然开口道。

“小飞?”

“我已只能成为地上的人,我希望他会成为飞鸟。”

慕容燕听着,看着,道:“好,如果是个男孩,就叫小飞。”

小剑笑了笑,道:“那如果是女孩呢?”

慕容燕想了想,欲言又止。

小剑道:“你想到了什么?”

慕容燕道:“小羽。”

小剑道:“小雨?下雨的雨?”

慕容燕道:“不是,是小羽,羽毛的羽。”

她静静地看着小剑的双眼,柔声道:“我想给那个男孩插上一对翅膀。”

小剑的心头又猛然一阵颤动,而这次,他克制不住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小剑颤声道:“好,如果生了一男一女,那就是小飞和小羽。”

慕容燕脸色微微泛红,道:“你要一男一女,我就给你生一男一女。”

小剑道:“我要小飞,小羽,小天,小风,小小剑——”

慕容燕:“……”

“哈哈哈哈!”小剑大笑着,又再把她抱得更紧,“逗你的,慕容大小姐。”

慕容燕没有出声,只是回抱着他。

一阵风吹起,带起了小院子的沙尘还有他们的衣襟。

“起风了。”慕容燕撩拨开耳畔的发丝,喃喃道。

小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道:“是,起风了。”

他遥望着远方的荒漠,看着在飞舞的风沙,微微眯起了眼。不知dào

为什么,他的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躁动。

仿佛有些什么事情,快要发生。

第一百零五章 两波人

风沙不太大,还能见人.

龙门客栈的门是开着的,女掌柜环抱着手于傲然的胸前,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荒凉的沙漠。

接管龙门客栈以来,她的生活已经平淡如水。她也算是个美人,也爱美,也有自己的生理欲望。

她也需yào

男人,也需yào

抚慰。

但是客栈里的手下没有人能给她带来欲望的涌动。她总是在难以忍耐的夜晚,独自在被窝里解决,她压抑的低吟声在荒漠的夜晚是那么的响亮。

她知dào

她的那些手下都能听得到,他们也必然都在用手解决生理,对生活在荒漠里的他们来说,男欢女爱是多么渴望多么难耐的事情?

可是女掌柜并不主动给他们,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暗地下药也不敢。女掌柜可以说是他们的主人,掌管他们的命。

这个时代有种关系叫主仆,主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去做。主人让他们死,他们也不能不死。

女掌柜和他们之间就是主仆。他们,以及龙门客栈,都是久远的过去遗留下来的,一代又一代。

对他们来说,守着这个龙门客栈,就是最重yào

的生命价值。

但女掌柜始终还是个女人,也还是会产生性的欲念,臆想有个被她所爱的男人出现,得到她的身体,征服她的身心。

要征服一个女人,有时候征服了她的身体是最重yào

的表现之一。

夜里的狼眼不少,在封闭的地方也依然能钻出个可以看的眼洞。这些可怜的男人们,就在这些眼洞中得到仅存的慰籍。

她甚至到了兴奋的高潮,还会钻出被窝,把绝美的身体展露出一半来,让男人们一饱眼福,看看她动人的圣女峰。

可是再动人,也都不会属于他们。

女掌柜倚靠在门边,翘首盼望着,期盼会有自己的真命天子出现在视野。

可眼前只有无尽的风沙无尽的荒凉,何来一个人影?

她强烈地渴望着,渴望有个男人会出现,夺走她的身体还有心,即使不愿意长久留下来陪伴在龙门客栈也无所谓,给她留个种,让她有个寄托又何尝不可?

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明白这种心情,只要不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呆过,当然,不长期呆着的不算真zhèng

呆过。

不感受过这样滋味的人,你是不会体会到这种心情的可怕。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就仿佛你的眼前只剩下了一杯水,而你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去喝掉。

干涸的心田,早已龟裂,早已没了生气。

生活也都没了新鲜感,只有日复一日的作息,等待。

这是多么可怕的生活。

她抓着门的指甲,已隐隐深陷到门扉里面。她从没有如此渴望过,渴望再一次有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只是,龙门客栈基本上每天都不会有什么人来,除了过路的旅客,除了荒漠内生活的人,即使是沙漠大盗,也都没怎么前来骚扰。

前阵子Lang子和“九把剑”的出现,让这间客栈热闹不少,虽然处理一堆尸体着实麻烦,但也算是精彩的生活。

想到这里,女掌柜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就在她叹了口气的时候,一个晃动的身影隐隐出现在风沙中。

她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紧接着,脸色猛然变了变。

因为紧跟在那道身影之后,出现了很多的身影,看来是一个群体组织或帮派中人。

决然不是商旅,女掌柜很轻易就判断出这个定论。商旅的队伍绝对不会如此整齐有序,也不会如此冷静,而且身形在风沙中这般平稳。

等到近了,女掌柜的脸色又是一变。当她看到那些人的服装时,已知晓他们是谁。

在江湖里混的人,又岂会不知dào

“天龙会”?

天龙会,中原武林的一个神mì

组织,它看似像是一个杀手组织,实jì

上它很多时候却会在武林展露它的獠牙。

一个众人都知dào

的杀手组织,甚至比门派都要过多地展露自身的组织,又怎么会是个神mì

组织?

可偏偏就是,即使天龙会的成员出现了,你也断然无法知dào

他们的目标,或者他们的去向。

有时候,你明明感觉到他们是在等下一步命令,可等到你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全部离开,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而他们的任务,却据说已完成。

你永远不知dào

他们的目的和出手的时间。

最为有名的,便是几年前金银山庄的事件。那天,有个天龙会的成员出现在金银山庄前门,也不进去,也不离开,就是静静盘坐在山道转角,离在金银山庄的石狮有一段距离。

金银山庄的人也曾去问过他的来意,甚至想要驱逐他,但他离开后,过不久便会回来。

天龙会的人盘坐了大半天后,忽然就走了。来得莫名奇妙,走得也莫名奇妙。

可是到了黄昏,从金银山庄里面走出来的,赫然是天龙会的人,一波又一波。等天龙会的人走光,好事者去了金银山庄,却只有空荡荡的山庄,一个人都没有,钱财不见了,而且贵重的物品也全都消失不见。

天龙会的人怎么出现的?他们如何杀的人?山庄的人呢?所有的金银和贵重品都去了哪里?

金银山庄一夜消失,寄托了钱财的人,纷纷寻找天龙会,要拿回自己的钱。可他们无论如何找,如何向眼线探求消息,也都无法找到天龙会。

就像你永远不知dào

他们是从哪里来,你也永远不知dào

他们到哪里去。

这就是天龙会,你看一眼过去,就能认出来,却无法理解它如何来为何来的天龙会。

女掌柜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天龙会的成员,所以也知dào

他们是一群无法理解的人。

不过,至少现在她还是有点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他们来龙门客栈,至少也得吃点东西。

天龙会的人不少,客栈的位置就已坐了大半。女掌柜粗略点了下,一桌六人,恰好坐了十桌,还多出一个人。

而这多出的一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没想到天龙会的人,也会来我们这简陋的客栈,真是稀客。”女掌柜盈盈笑道,“可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中原客栈那么好的菜式,但菜酒还是有的。”

站在前面的人淡淡道:“每桌都上最丰盛的饭菜。”

女掌柜道:“酒呢?我们这里可有上等的女儿红,可是中原带来的一批酒,已有几十年历史。”

前面的人淡淡地道:“不用,我们从不喝酒。”

女掌柜诧异道:“不喝酒?男人会有不喝酒的?像你们这种经常杀人的男人,还会不喝酒?”

前面的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转身离开,随意和其中一桌的人挤了一块。

女掌柜心头虽有些不满,但来者是客,也就由着去了,招手吩咐下人安排菜式。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明白他们的来意,直到另一波人的出现。

女掌柜已感不对劲,暂且不说第二波人是谁,如此的频率,已断然不是一般的情形。

更何况,这一波人,也不简单。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元教,又岂是简单的组织?被各大正道门派视为眼中钉的组织,又岂是简单二字能说明的?

相传元教的人,都是从各正道门派叛出去的门生,他们甚至临摹了门派的武功秘诀,彼此在元教互授互换。

元教严格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真zhèng

的组织或者集团。他们只是一些叛徒聚集到一起,临时进行交yì

的场所。

所以他们聚得快,散得更快。正道门派的人想要捉拿他们这些叛徒,也都无从下手。

元教的人没有统一的服装,也不会长期彼此在一起,只有在特殊时候,才会以一个标记贴于肩膀上或身体其他部位,借以联系同为元教的交yì

之人。这种标记并不会重复,有时候会是动物的毛发,有时候会是一些小事物,总而言之,都是不一样的标记。

每当元教的某个人发xiàn

了什么秘密,或者说是一些有利于他,但他一人完成不了的,便会传播暗号,同时在暗号中说明标记是什么。

所以单独一个元教的人带了标记,江湖人认不出来,即使看见也不会知晓他们的身份,但元教自身的人,却必然都知dào



不过,如今女掌柜却不能不认出来,如果说只是一个人带着标记,她或许也不知dào

,也认不得,但如果二十多人都带着标记呢?二十多个人身体不同部位都带着标记,以她的眼力又岂会发xiàn

不了?

女掌柜的心头已经满是震惊,但她的脸上还要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诸位,可要来几坛上等的女儿红?”女掌柜这么说着,眼睛却瞥了瞥天龙会的人。

天龙会的人一动不动,连望都没有望这里一眼,仿佛无论是谁来,也都不会理会。

元教的人冷冷笑了下,其中一人道:“不喝酒,给我来好吃的。”

女掌柜应了声,神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为何今时来的人竟都不喝酒?

可还没有等她完全回过神来,还没有等元教的人走到空缺的位置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

第一百零六章 暴风雨前夕

如果说女掌柜李大娘之前觉得天龙会和元教来访只是令她有些震惊,那么随后进入的四个人就是让她有些愤nù

.

李大娘这人虽说长期呆在荒漠这个龙门客栈,但幼时还是在荒漠之外的地方。她也曾去过九州,到过中原武林,西域,苗疆,冰山。

她见识了不少奇特的事物,冰山温泉,开在水中的无根花,山涧的双生果,一辈子活在洞内的氏族,各种水里游陆上走天上飞的奇异鸟兽。

也正是因为见的东西多了,所以年纪小小的她一时大意,在苗疆深山被一条只有一根手指长短的七彩蛇狠狠咬了口。

这一口,差点就要了她一命。

也正是这一口,让她来到了龙门客栈。七彩蛇的毒素很奇特,必须使用冰山雪莲缓解,再用一连串毒性的药物熬成汁水。

为了那一连串毒性药物,养育她的人辗转着带她找了三十四个城镇,七十五间医馆,一百三十三个大夫。最后甚至求上了江湖有名的神医,却依然没有完全根治,只是暂无生命危险。

也恰好是在神医之所,她遇见了前来会见神医老友的神卦“一卦先生”,在他的指点下,来到了荒漠的龙门客栈。

原来,她身上无法根治的余毒,是七彩蛇极其特殊的冰毒,在被咬中的半柱香内,必须用七彩蛇的腥血和唾液来混着喂下,错过了,就会在身上永久性留下冰毒,必须长期居住在炽热的沙漠或火山地带,才可以缓解冰毒的复发。

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归宿,她来到龙门客栈后,养育她的人赫然发xiàn

龙门客栈的掌柜,竟就是把婴儿时的她托付给他们的人。

也就是说,龙门客栈的一男一女掌柜,就是她的爹娘。

与孩子相认,本应是开心的事情,可那一天,他们的脸上流露出的竟然是绝望的神色。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而如今她懂了,却已没有任何意义。

李大娘已清晰的认识到,这就是他们龙门一脉的命。他们把她送走,却又命运般地回来,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你的东西,你得不到。而属于你的,你逃也逃不了。

总有一天,李大娘也会和她爹娘一样,等到一定的时间,就会神mì

地离开,新的龙门客栈掌柜又会神mì

地出现,继xù

新一轮的开始。

李大娘一直无法忘记那条七彩蛇,心头对它的恨意随着长期在荒漠的彷徨而益发浓厚。

因此,她特意在客栈外沿另外立了个大木牌:禁止蛇物进入!

可如今,眼前这四个显然来自苗疆的人,脚下,身上赫然挂满了毒蛇。各种各样的蛇,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样样俱全。

刚才从门外听见的异响,正是这些蛇物爬行于沙漠的动静。

“想来你们都是瞎子。”李大娘冷冷地道。

带着苗族凤钗头饰的女人闻言,大怒:“你放什么狗屁话!”

李大娘冷声道:“即使不是瞎子,也是不长眼的人。”

苗族女怒斥:“不长眼的人是你!你知不知dào

我们是谁!”

李大娘道:“天王老子都得给我滚!”

李大娘说这话的时候,背后已站了三个手下,虽然手中没带任何兵器,但他们往那一站,就有了萧杀之意。

四个苗族人微微变了变脸色,显然看出她身后的三个男人都是高手,而且是一流高手。这样的高手,还有好几个。

苗族女还没搭腔,旁边一个苗族汉子已抢先道:“这位怕是龙门客栈的掌柜?为何对我们‘毒蛇教’如此不待见?”

李大娘神色一凝。

“毒蛇教”不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五毒教”,也没有“五毒教”那般让人畏惧。

“五毒教”的五大毒物:蝎子、蜘蛛、蛇、蛤蟆、蜈蚣,这些毒虫只要在你身上叮那么一口,你的人生就已没有了保障。

即使幸存下来,只怕身上也会留下可怕的毒瘤,隐患,丑恶的腥臭伤口。有谁会愿意在自己身上留下遗憾终身的东西?更何况,“五毒教”还擅长毒,面对“五毒教”,没有人会不心惊。

“毒蛇教”其实是“五毒教”另外分支出去的组织,依然归属“五毒教”管制,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自己出动。如果觉得它只是因为靠山是“五毒教”而没有太大威慑力,那你就错了。江湖有名的花神山庄,繁盛之时曾堪比华山派,因为与“毒蛇教”的不合,短短几日遭受万蛇袭击,最后逐渐瓦解。

一条蛇也许不可怕,但若是千万条蛇,佛都得跳脚。

事实上,早有传闻“毒蛇教”的教主有叛变之心,想要脱离“五毒教”,但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

李大娘心里已有思绪,如今江湖中有名的二教一会同一时日来到这片荒凉之地,只怕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能让他们都出动,只怕是非同寻常之事。

莫非,与Lang子有关?李大娘心头一跳,联想到了前段时间,也曾有过一批人想要找Lang子小剑的麻烦。

正自沉吟间,苗族男已皱起眉,再度问道:“掌柜的?”

李大娘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四人,道:“你们没有看见门口的木牌?”

苗族男一怔,道:“木牌?”他朝其他三人望去,俱是面面相觑。

李大娘略为诧异地道:“莫非你们真没见着?”

苗族男摇头道:“并没有见着木牌。”

李大娘一个箭步出了大门,转身一看,不由愣住。

门口除了高悬的“龙门客栈”外,竖立在旁的木牌已不见。她凑近看了下,发xiàn

竟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的。

此人是谁?又是何时扯下的?她一直在里面,竟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

不会是天龙会、元教和毒蛇教的人。李大娘虽然还不知dào

那人是谁,却能肯定不是二教一会的人。

会是谁?

李大娘思索着走进了客栈内,神色又是一怔。

因为客栈内赫然多出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块木牌,上面正是“禁止蛇物进入”的字样。

这个人穿着修身的长袍,颇有书生的气息,长得也清秀,一副人畜不伤的模样。但面对着他的二教一会,乃至她在客栈内的手下,俱都警惕地盯着这人。

这人显然很不简单!

可是在不简单的人,触怒了李大娘,也一样得吃不完兜着走!

李大娘走近那人,冷声道:“你知不知dào

自己犯了什么错?”

那人笑道:“知dào

。”

李大娘一怔。

那人又笑道:“我手上这块木可是精良之木,古色古香,食用起来必是美味。”

李大娘吃惊道:“你要吃了这块木!”

那人道:“如此良木,为何不吃?”

那人微一使劲,已硬生生掰下一块木头,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咽进肚子里。

“果然好吃。”那人哈哈笑起来,似是为自己能够找到如此美味佳肴而甚感满yì



一个人竟硬生生吃下一块木头,这岂不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李大娘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她甚至有了些惧意,只因她已知晓眼前之人是谁。

“枫林修士”段长风!

一个爱吃木头的奇人,也是一个令女人都惊恐的恶人。

他爱吃木头,也爱“吃”女人。他几乎每一天都得吃一块木,然后和一个女人zuo'ai。他道一个新地方,就要吃些当地的木头,也要享用当地的一个女人。

这样的癖好和恶习,甚是让人寒碜。

他的武功出奇的高明,也很神mì

。他似乎没有武器,但若有人犯着了他,那人的死状必是可怕的。

李大娘对这样的男人,是打心底的厌恶,虽然这个段长风样子长的不错,但她压根没有丁点和他共度一宵的想法。任何一个女人知dào

段长风的过往,也只会避之不及。

这一点,可以从客栈内另外一个女人眼里也能清晰地看出来。

苗族女已缩到了其他三人之后,其他三人也都自发地把她护了起来,十几条毒蛇也都盘起,吞吐着蛇信子。

“枫林修士”段长风打量着苗族女,又转向李大娘,摸了摸下巴,笑道:“掌柜身材不错。”

李大娘脸色变了变,可她没想到段长风的脸色也紧接着突然变了变,这让她有些吃惊。这份惊讶,很快又变成了惊颤。

“别动。”很冷的声音,几乎让人的灵魂都要变得异常冰冷。

这道冰冷的声音便是从李大娘身后传来的,而李大娘却完全没有发xiàn

自己的身后竟已站了个人!

李大娘感觉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身子竟忍不住往前走了两三步。

“想死?”冰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和刚才的音量以及给她的距离感,一模一样。

仿佛李大娘走了两三步的时候,身后的人也不偏不倚走了同等距离的两三步,就像是,她的影子。没错,就是影子。而能够有这样可怕轻功和实力,以及习惯性成为别人影子的人,江湖中只有一个。

李大娘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她没想到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mì

杀手“月影杀”陶龙,也都出现了。

原本还很镇静的李大娘,此刻在接连认出客栈之内的人时,心已如同死灰。

这些人和前段时间出现的高手,已不在同一层次。

“月影杀”陶龙的出现,让客栈的气氛又再次变得沉寂。陶龙,是连段长风都要警惕和忌惮三分之人,此刻他已松开了手上的木牌,静静地看着李大娘以及她身后看不清模样之人。

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此时,一道声音忽然悄无声息地响了起来——“哦?难怪今日客栈外面有那么多马儿。”

听见这句平淡而带着些许温和之意的话后,李大娘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她的心头也已雀跃。因为她记得这个声音!

如果说今日客栈内的人都为一个共同目的,那么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是这个江湖上人人敬畏的人。

他也是这个江湖上用剑最快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 局势的微妙

李大娘从没有这般心情雀跃过。

浪子小剑的出现,让整个局势有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天龙会和元教,已不再是一副冷漠看戏的模样。他们的神色已变,气势已变。

四个毒蛇教的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浪子小剑的身上。他们不再担心“枫林修士”段长风会突然袭击,这个时候,已没有谁敢轻易的动手。

段长风也不敢。

他的兴致本来是不错的,但先是“月影杀”陶龙的出现让他心生警惕,紧接着浪子小剑的出现又让他棘手。

谁都没有想到浪子小剑会突然出现,也都没有想到这个目标人物并没有让他们寻找太久。

“月影杀”陶龙是此刻最感威胁的人。

他这一生总是成为别人的影子,却不想会有另外一人成为他影子的一天。

以前他并不知dào

身后跟着个影子是什么感觉,现在他知dào

了。

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感觉。你永远都想不到,和自己永不分离的影子,会在什么时候把本体抹杀。

而更可怕的,是你永远无法抹杀影子。

当浪子小剑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时候,陶龙的心已如坠谷底,冰冷得吓人。

陶龙相信,这个时候浪子随时都能一剑了结他的生命,而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反击亦或者逃离。

陶龙无法动弹,连呼吸都要停滞。

李大娘步伐轻快地脱离了“月影杀”的制动范围,回到柜台边,和手下站在了一块。

如今,整个客栈已分成几个阵势。

六十一人的天龙会,二十三人的元教,四人的毒蛇教,“枫林修士”段长风,“月影杀”陶龙,及以李大娘为首的龙门客栈。

自然,还有浪子小剑。

当“月影杀”陶龙神经绷紧的时候,当客栈内其他人屏住呼吸的时候,浪子小剑迈开步子以极其平常的速度走向柜台。

这时,所有人包括逃过一劫的陶龙心神都忍不住落在了浪子的身上。

浪子一手拿着剑——他自然是要拿着剑的,剑客如果没有剑又如何称作剑客?浪子自然是要拿着剑的,如果没有剑,他的命还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浪子的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粗糙的木桶。

是的,木桶。

这一眼看去,所有人都有种懵住的感觉。其实这要是“杭州慕容洛阳秦”、“九把剑”、“塞北之雪”等同层次的高手在此,看到这一幕,也必然一时都会有懵住的感觉。只怕知晓这一幕,已死去的慕容绝天和王七大师也都会诈尸,跳出来好好kàn

一看。

堂堂江湖第一快剑手,手里竟提着个木桶!而且看架势,似乎还是特意拎到龙门客栈买东西的!这要是传出去给那些一直暗地仰慕浪子的女人,传出去给那些一直崇拜浪子的剑客,只怕他们都会有种崩溃的心理。

这种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举动,怎么可以出现在一代名剑身上?

这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面对这些充满复杂和惊诧神色的目光,浪子小剑只是不以为然地把木桶放到柜台边,微笑着对李大娘说:“掌柜的,给我来两斤烟熏腊肉,辣味酱料。”

李大娘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要两斤烟熏腊肉,辣味酱料?”

小剑点头道:“是。”

李大娘又问:“你是来买东西的?”

小剑诧异道:“我不来买东西,那来做什么?”

“呃……”李大娘一阵语塞。

总不能说他是来被别人围观的吧?

李大娘顿觉自己问的话有些愚蠢,按理,浪子来这里自然是有需求的了。

李大娘正自思索间,小剑忽又道:“哦,对了。”

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的小剑,其他人纷纷屏住了气息。

毒蛇教的人有了些微小的动作,苗族女已悄然从袖里取出小笛子。这个小笛子自然就是控zhì

身边这些毒蛇的道具。御蛇诀,在毒蛇教基本是每人都会的伎俩,只要按节奏按音色去吹响小笛子,产生一种尖锐而奇特的曲子,那些毒蛇便都会成为凶猛的怪物,行动比平时要快上近乎一倍。

元教的人也各自取出了兵器,站姿不一。他们本就是不同门派叛出的人,本就是擅长不一样的武学不一样的兵器,因此他们此时采取的动作自然也就不一样。唯一一样的,就是他们的目光。他们的目光都是盯着浪子,而且也都有种嗜血的神情。

反倒是天龙会的人没有丝毫动静,“枫林修士”、“月影杀”也没有丝毫动静。

天龙会的人本身就是让人猜不透想不通的组织,此时难免也会有些让人无法明白的意图。

而“枫林修士”、“月影杀”却是一直在沉默,一直在思考。他们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如今的名望,一个是他们有着非一般的实力,另一个便是他们懂得思考。

一个人如果不懂得思考,那么哪怕他的武学再惊人,再厉害再可怕,也都会在江湖中被血腥风雨淹没,再也无法翻腾出几许浪花。

“枫林修士”、“月影杀”两人正是在思考,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就好比现在,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浪子小剑是一匹极其可怕的野狼,你永远无法知dào

他会在什么时候张开那令人畏惧的獠牙,也永远无法知dào

他的双眼会在什么时候落在你的身上。

那么,浪子小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每一个人,已都心神震悚着,在等待中畏惧,在畏惧中等待。

而此时,小剑已把接下去的话说了出来:“我还要两坛酒。”

李大娘:“……”

众人:“……”

……

莫非就这样看着浪子小剑把两斤烟熏腊肉,辣味酱料,还有两坛酒装在那粗陋的木桶,然后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毒蛇教的人已趋驶毒蛇拦截在门前,他们四人也已站在了门前,即使神色有些惧怕,却也还是稳稳站着。

元教的人并不慢,他们已缓缓而坚定地四散而开,站成一个大圈子,到了每一个尽可能靠近浪子的地方。

天龙会的人还没有任何出手的征兆,但他们已停下了吃饭的举动。

当浪子小剑拿着剑,提着木桶停下来的时候,“月影杀”陶龙已落在了浪子的身后,虽然没有刚开始那般贴近李大娘,但也已很近,近到随时可以出剑刺杀浪子,而浪子转身却又难以把剑刺到陶龙的距离。

“枫林修士”段长风背负起双手,哈哈笑了起来。

小剑平静地转向段长风,没有出声,手里的剑没有拔出的迹象,另一只手上的木桶也没有放下的念头。

“枫林修士”段长风哈哈笑道:“浪子,你这样就想走了?”

小剑瞥了眼其他人,道:“是找我有事?”

段长风冷冷一笑,道:“对,我们找你都有事。”

段长风用“我们”,而不是“我”。他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也确信在场的人都是精明的人,只有他们都团结起来,才有可能在围歼的情形下,达到他们的目的。

是的,在场只怕除了李大娘的龙门客栈一批人,其他人都是想要拿下小剑人头的人。

小剑的人头只有一个,但报酬却是一百万两黄金!

这一百万两黄金,已足足够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就他们敢来,其他门派组织的人不来?真的是因为其他门派组织的人畏惧浪子的剑,而他们不畏惧?并不是!相反,他们每个人其实都非常的畏惧浪子的剑,其实当今江湖,有谁会不畏惧那看不清的快剑?

人若死了,财产再多,也只是徒然。

他们也都怕死。

可如果没有财产,他们又生不如死。

所以既然他们都敢选择来这个地方,那如今的他们,必然也都会有个默认的共识!

那就是合力,击杀浪子小剑!

所以当段长风用“我们”字眼的时候,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互相看着的眼神也变了,仿佛在这一刹那,他们的呼吸都变得一致。

一个高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群高手,能够统一进退的节奏。

为什么武当七星剑阵几百年前至今依然声名犹存,令江湖所有高手都敬上三分?便是因为这武当七星剑阵,是七个能统一进退的高手所形成的剑阵。只要进了这个剑阵,你就会觉得气场变了,局势变了,很微妙,很玄妙,又很惊人,每个人的每一剑,都有着非同凡响的威力。

二教一会,段长风,陶龙,他们自然不懂武当七星剑阵的玄妙,但此时此刻的他们,却一致达成了共识,一致达到了同一层次的气势。

这些气势凝结在一起,便形成了极其可怕的威压。

小剑自然也察觉到了。

不过,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整个人依然自然地站立着,仿佛周围产生的威压气势,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或者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威压感。

可这,也正是浪子小剑的可怕之处。

在任何时候,任何时刻,他都是这般自然随意地站着,即使手中拿着让人啼笑皆非的木桶,但只要他站着,每个人都知dào

他是浪子小剑。

那个让人敬畏的浪子小剑。

小剑微微一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我下手?”

段长风眯起眼,沉吟片刻,忽又笑道:“确实不敢,所以我们还有下着。”

小剑道:“哦?”

段长风笑道:“听说慕容燕是个不错的女人,要是死了,倒可惜。”

小剑的瞳孔猛然一缩。

第一百零八章 剑柄,也能杀人!

如果一个人想要杀人时,他的眼神是可怕的,气势是让人畏惧的.

Lang子小剑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杀气已动,他的杀势已起。当在场的人都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觉难以动弹,呼吸也已难以控zhì

自如。

如果你曾经试过因为某一样事物而导致你忘记去呼吸,你便也会有心跳急促,呼吸不畅的感觉,那时候你的头脑会因缺氧而昏眩,会因昏眩而看不清前方的景象。有些人发xiàn

视野出现了重影或恍惚感,那便是他已有些昏眩,已呼吸不畅。

如今每个人的心跳已都加速,看着一动不动的Lang子小剑就像是看着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这样的一把剑,即使没有刺来,它的光泽也已耀眼,刺得皮肤生疼。

在这些人中,感受最深的不是离Lang子最近的“月影杀”陶龙,不是功力深厚的“枫林修士”段长风,也不是二教一会,而是女掌柜李大娘。

因为她曾在前段时日,看过Lang子与“九把剑”鬼手的对峙,曾看过如孔雀般张开绚烂尾巴的“九把剑”,也曾看过Lang子的“剑”。那时候的九把剑是锋芒刺目的,而Lang子的“剑”,却是被一把“剑鞘”收敛了起来。

这把“剑鞘”,就是慕容燕。

一个女人,一个心爱的女人,往往就是男人的温柔乡。

男人是剑,女人便是剑鞘。剑鞘虽然会把剑的锋芒遮挡,但剑却已有了归宿。虽然女人有些时候是男人的累赘,但这种累赘却是必然的,也是充满温暖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个人陪伴在身边。

当慕容燕站在Lang子小剑身边的时候,李大娘又是羡慕又是向往,甚至有些嫉妒。优秀的男人永远不缺女人去爱,只是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

而如今,Lang子的“剑鞘”不在,他的“剑”已出。

锋芒,剑势,剑意,杀气。

如同无形的风,席卷了整个龙门客栈。

已没有其他的声响,连呼吸都因此而停止。

Lang子小剑一字一句地道:“谁想动她一根汗毛,谁就得死。”

小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平淡的,但每个人听着,却都忍不住颤抖。江湖盛传的一句话,其实每个人也都知dào

——Lang子小剑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

段长风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握紧了拳头,他再有胆子,这个时候也都不敢出声。聪明的人,这时候都是不会出声的。只有找死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展现自己的勇气。

这样的人,却还真的有。

属于元教的人,站出来了一个。

一个体型很胖的男人,眼睛很细小。他的衣服很暴露,都是短袖短裤,仿佛对他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即使是现在,他满是赘肉的身上依然清晰可见汗珠,有些已自上而下滑落。

看这个胖子的第一眼,你会觉得他肉多,多得不像样,连脸、脖子、身体都是肉,他整个人就是一堆肉。肉呼呼肉嘟嘟这种形容词,此时并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如果真要去形容,那可以说他就是肉团,圆滚滚的肉团。初看有些可爱,再看,只有可怕恶心的念头。

胖子的手掌是粗大的,几乎比一个正常成年人的手掌还要大上一倍。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掌,把许多江湖高手拍成了肉饼。他的嗜好似乎也正是想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拍成肉饼,也许对他来说,看着一个人变成一坨肉,那种血腥的感觉能够让他胃口大开。

胖子就是江湖人称“人肉包”的包胖子,他不杀人的时候,会开包子店,而且做的包子非常香非常好吃,只要尝过的人,无不说好。

雇佣了包胖子去杀人的雇主,也无不说好。能够看着自己的仇人变成一坨肉,怎能不觉得心情舒爽?

包胖子顶着大肚腩,大步走出,嘿嘿笑道:“你就是江湖有名的Lang子小剑,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听说你的相好慕容燕是个绝顶的美人儿,我没试过把美人儿拍成肉饼是什么样的滋味,这次倒是可以试试——”

包胖子说话的时候,细小的眼睛似乎因为笑意而紧紧闭在了一起,可他的全副心神都是在Lang子的身上,他难以看见的眼珠子也一刻不停地死盯着Lang子。他在等,等Lang子出手,他虽然知dào

Lang子的剑非常可怕,但他相信自己只要能够捕捉到Lang子出剑的瞬间,他就可以用自己的这双手把Lang子拍成一坨肉。

他已无比熟练这样的一个动作。

很多一流的高手,都是死在他这样的动作上。只要敌人冲过来,他双手一张,再一合并,手心就会多了一坨肉。他用这个动作杀人已形成了惯性,即使他自身的反应不行,但只要他看到敌人动,他的身体便会自然而然地动。

包胖子相信自己的一双肉掌,会把Lang子拍成肉酱。

这是包胖子临死前最后的念头,当他倒下去的时候,嘴巴还是咧开的。他倒在地上后,才意识到刚才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响,听着那声音似乎是来自他的喉咙。

包胖子死了。

就在其他人都还在思索包胖子会落个什么下场的时候,他的人已死了,尸体已躺在地上。他是笑着死的,他死了后,原本细小的眼睛却陡然变大了不少,甚至就要凸出来。

Lang子小剑已站在了包胖子的尸体前,依然一手握着剑,一手提着装着腊肉和酒的木桶。

小剑的动作很快,快得匪夷所思,但因为提着累赘东西的缘故,还是有个别人看到了他出手的一幕——也仅仅是勉强看到了那隐约的一幕。

“月影杀”陶龙和“枫林修士”段长风就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这一幕后,身子控zhì

不住地颤抖起来,潜意识中的震悚感,已如潮水般袭击了他们的心脏。

就在眨眼间,Lang子小剑握剑的手动了动,他的剑便快速地冲出。

小剑的另一只手依然抓着木桶,所以他无法拔剑,所以他直接用拇指把剑弹飞了出去。这把弹飞出鞘的剑,如同利箭,笔直而极速地撞在了包胖子的喉咙上。

一个人的肉再多,喉咙遭受可怕的冲撞也一样会碎裂,更何况这是厚实的铁质剑柄?更何况这是出自小剑的飞剑?

小剑在弹出这一剑的时候,身形也已突进,甚至还要比飞剑更快上一分。所以当飞剑冲撞在包胖子的喉咙上时,小剑的身形已至,剑鞘已沿着剑刃划去。

飞剑,归鞘。

Lang子小剑静静地站着,看着包胖子倒下。

谁说只有刺出去的剑才能杀人?

若要人死,剑柄,也一样能杀人。包胖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Lang子的动作,也没有机会出手把Lang子拍成肉酱。

元教,一人陨。就在眨眼之间,一刹那的工夫。

小剑转身,朝门外迈步而去。

如果小剑离开了这里,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找到杀死他的机会。哪怕现在依然非常渺茫,但总比没有任何希望来得好。

Lang子选择离开而不是击杀他们,正是因为他想要回去保护他要保护的人。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他限制在这里,让他心里有所牵挂,从而在打斗中乱了手脚。

这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不要让他走!”段长风一咬牙,咆哮出声,“缠住他!‘蜘蛛女’铁花蓝会把慕容燕抓过来的!到时候,就是Lang子的死期!”

段长风的轻功着实了得,他每说一句话,整个人的身形便会在客栈的各个角落穿梭。只有这样,段长风才能保障自己不会被Lang子一出手就把自己干掉。

段长风的话虽然带了些命令的口吻,但他的分析是对的,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变得奋不顾身起来。他们在动,不停地动,尽可能让自己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却也尽可能阻止Lang子的去向,他们的武器已沾染了森然的杀气。

Lang子小剑却是在这个时候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地大笑,连剑都没出,连木桶都没放下。他就这样原地站着,哈哈直笑。

众人脚步微微一滞,面面相觑着一时间不知dào

该进还是退。

段长风冷着脸,叫道:“你笑什么!”

小剑耸了耸肩肩膀,笑道:“我笑你们,竟然会认为‘蜘蛛女’铁花蓝能够胜任你们所谓的任务。先不说能不能找到那里,就是那里的两个人,十个她都不会是对手。”

段长风听着,却也哈哈笑了起来。

小剑瞥了他一眼,不出声。

段长风笑道:“你以为就只有‘蜘蛛女’一人?”

小剑道:“哦?”

段长风冷笑道:“还有二十六个蜀中唐门的精英!”

小剑听见这话,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如果说只是一个“蜘蛛女”铁花蓝,他是断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是再加上二十六个擅长毒器的蜀中唐门精英,怕是他的师傅和师娘都会有危险!

所以他松开了抓着木桶的手,握上了剑柄。

小剑把手握上剑柄的时候,人已出现在段长风的跟前。

段长风是个精明的人,也是个非常警惕的人,当他看见小剑松开木桶的瞬间,他已猛然后退,抢在小剑冲出之前,用深厚的功力把一个元教的人扯了过来。

小剑的剑,已刺穿这元教之人的胸口,透出去,刺中了段长风的肩膀。

“杀!!”

龙门客栈内轰然爆fā

出咆哮的厮杀之声,杀局,起!

第一百零九章 出人意料的刀

炽热阳光下的屋子,一如往常的宁静.

光头和尚和半老徐娘在屋子里的对椅上坐着,说着话。

慕容燕挽起袖子,拿着块抹布努力地擦拭着桌子。她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她的双眸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光彩。人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会很有魅力,其实认真做事的女人,亦然。此时的她,散发着特殊的女性魅力。

小钟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即使她已不是处女,心思也已不再单纯,但她还是很年轻。一个年轻的女孩,总是会有好胜心,也总是难免要和另外的女人争强好胜。慕容燕的身材,她暂时是没法比上的,但做事情的认真和毅力,她一样也有。

小钟正弯着腰,双手用抹布放在木屋地板上,努力推进,不时还要偷眼看看二老,还有慕容燕。

安详的氛围总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厨房的木窗是开着的,各种简单的菜色随意地放着,厨桌上放着一大碗凉开水。阳光悄然洒进来,在凉开水上荡漾。

无风的情况下,凉开水为什么会泛起涟漪?

一滴液体忽然滴进了水中,再度点开了水纹。

没有下过雨,又何来的屋檐积水?

所以这不是积水滴落,而是其他的东西——黑色蜘蛛的毒液。

一只几乎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倒悬在屋檐顶,静静地呆在凉开水上方。它的毒液并没有颜色,是透明的。它的背部似乎有些艳色的图案,咋一瞧还像朵花。它毛茸茸的脚,忽然轻轻摆动起来,然后一个倒翻,捉住了白色的丝线,快速地溜到了屋檐顶,又再沿着敞开的木窗爬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响,小钟一手抓着抹布一手擦着额头的汗,走进了厨房。

小钟随手把抹布搭在一条横开的小竹竿上,顺手捧起那一大碗凉开水,转身就往外走。

龙门客栈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在几个呼吸的间隙,又再死去了三人,都是元教的人。天龙会的六十一人没再吃饭,却也没有参与到围攻Lang子小剑之中,他们只是整齐地扎堆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大娘和她的手下亦都没有参与,她没有选择成为Lang子的对手,却也没有成为他的帮手。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但用意是什么,就没有人知dào

了。她的手下们不知dào

,不过他们也不想知dào

李大娘的心思,他们只需yào

确保她的安全就好。

如果单纯只是元教的二十来人,相信小剑并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就能全部把他们放倒。可“月影杀”陶龙无时无刻在紧追着他的脚步,虽然没有完全跟上,但他不能不防。

还有毒蛇教那些露出嗜血獠牙的毒蛇,那些毒蛇远比元教的人还要可怕。飞扑,游行,缠绕,各种毒蛇如同灵敏的杀手般,给小剑带来了不小的压迫力。

还有“枫林修士”段长风,他亦一样是个足以威胁到小剑的人。段长风的功力不浅,很沉稳,双眼紧锁着小剑,但身形却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以免被小剑捕捉到破绽,瞬间了结他的命。

这样的人,就像是个狡猾的狐狸,总能够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咬你一口。而这一口,往往会是致命的。

几乎每一个人手上的兵器,都涂抹了些许毒液,在打斗中偶尔会泛起寒芒,这也是小剑不敢轻易出剑的原因,如果有人愿意拼了自己的命突然用身体限制住他的剑,他就危险了。

只要出了些伤口,小剑的命运就要改写。

小剑的情绪已开始急躁,慕容燕,师傅师娘和小钟的安危让他的心神恍惚。

段长风的双眼微微亮了起来,他已屏气凝神,准bèi

出手。

很多人都只知dào

段长风的功力深厚,轻功拔尖,但并不知dào

他擅长什么武学。段长风擅长腿法,他的连环霹雳腿,并没有被江湖太多人知晓,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已死去。

此刻,段长风的双腿已在运劲,心神已在集中,但他却还要故yì

和站在角落的天龙会大声说话——“你们天龙会莫非都是没有胆子的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把握!”

段长风这么说,一是想让小剑误以为他暂时不会偷袭,二是想确认下天龙会的人,是否想要坐拥渔人之利,三是想令战斗中的人知dào

,还有个天龙会的存zài

,心态又会有微妙的变化。

可谓,一石三鸟。

天龙会面对段长风的问话,依然无动于衷,神mì

莫测。

其实论人数,天龙会要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只不过功力如何,就无从得知了。只要天龙会插手,对战局都会有影响。这影响,可大可小,不过,总是会让人吃惊。

此时的Lang子小剑还无法找到机会冲出龙门客栈,门口的毒蛇教人蛇共舞,堵着门,如果Lang子硬冲过去,便要面临十几二十条的嗜血毒蛇一起的飞扑,还要面临身后的杀手追击。被控zhì

的毒蛇是不会懂得什么叫惧怕,它们不怕死,就必然能够让Lang子受到阻碍甚至受伤。

更何况,门也已被毒蛇教关起,要离开,还得破门。

所以小剑最好的选择,就是解决这些威胁自己的人,可是,这一切都太难缠,他断然无法在短短时间内解决。而只要他在短短时间内无法解决,无法赶回去,那么他所在乎的人,很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再强dà

的剑客,若心神已恍惚,若情绪已焦虑,那么他的剑,威慑力都将降低不少,他的破绽也很容易被捕捉到。

所以此时的段长风,就是想要捕捉这即将到来的瞬间。

然而段长风没有想到,比他更快出手的人,是陶龙。

如同影子相随的人,陶龙已在小剑身形微微停滞的瞬间扑了过去,他的剑已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朝小剑的后背此去。非常自然的一剑,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好像水车,在滚动的时候,到了一定高度,水就会自然地落下。

所以“月影杀”陶龙的这一剑,是水到渠成的一剑。

在陶龙的意识里,这样的一剑必然是无法躲闪的,就好像滚动的水车所落下来的流水,必然不会倒着流回去。

这一剑,将会从小剑的后背直透而出!

可转眼间,陶龙的瞳孔骤然紧缩,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仿佛看见了落下来的流水,真的就倒着流了回去般不可思议的一幕。

Lang子小剑原本微微停滞的身形突然比之前还要快上一分,眨眼错开了陶龙的剑,而他的剑已翻转着切向陶龙的肩膀,带起了一道飞溅的鲜血。

其实若不是要避开一条飞扑的毒蛇,小剑的这一剑带走的可就是陶龙的一条肩膀。不过,小剑也还是顺手切断了那条毒蛇。

毒蛇对于毒蛇教四人众来说,每一条都是训liàn

成精的宝贝,这一死,难免都会让他们心疼。苗族女嘴中的小笛子益发响亮,其他三男敲打腰际的击鼓声益发沉重,节奏越来越快,群蛇舞动得也越来越可怕。

小剑的神色已微微沉重,压力又增加了些。

也就在这时,一把挂环的大刀突然砍向了苗族女,苗族女惊惧地往后躲闪,堪堪避让开。另外几把刀同样呼啸着砍向另外击鼓的三男,把他们逼退到旁边。还有几把刀一下子砍在地板上,把几条蛇拦腰砍断。

聚精会神围攻Lang子,眼见局势有所倾斜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突然有人插手帮忙?

所以李大娘的手下们得手了。

李大娘高声直呼:“Lang子小剑,赶紧走!”

Lang子没有迟疑,一个纵身跃到木门边,抬脚踢开门栓,又一脚把木门踹开,跃了出去。

段长风神色大变,怒吼道:“不好!快追!”他这么吼着,双眼却是阴森森地望向身材丰满的李大娘身上。他没有想到这个龙门客栈的女掌柜,竟然敢在此时站在Lang子那一边。他已满心敲算着,该怎么把这个女人压在身下蹂躏玩弄,才能一解心头的愤nù



可就在段长风思索着,陶龙和元教、毒蛇会的人要追出,李大娘和手下们严阵以待时,Lang子小剑忽又倒掠了回来。

因为一把刀,一把避无可避的刀。

当Lang子小剑跃出去时,这把刀已不偏不斜地朝他劈了下来。来势迅猛,霸意展露,这一刀,封住了小剑的去路,而小剑,也无法挡下。

所以小剑只有退。他刹那间身形已掠回到客栈内,静静地看着门外之人。

门外之人,给他的感觉,远远要比客栈内的人加起来都要危险。

因为门外之人,是个真zhèng

的高手,真zhèng

让他有所忌惮的高手——这个人,还是他似曾见过的人。

门外之人走了进来,随意地走进来,手里提着闪烁起光泽的刀。

这是个男人,相貌并不太出众,是那种丢到街上,便不再认出来的人。但他额头上绑缚的红色头巾,却又非常的引人注目。

小剑也正是因为看到那红色的头巾,才忽然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的人。

这个人,曾经想要向自己劈出他最厉害的刀。但那时候,这人无法劈出。小剑原以为不会再看见这个人,却不想今日就重逢了,而且他还能够向自己劈出那无法忽视的一刀。

这个人的出现,让整个客栈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个人随意地把刀抗到肩膀上,冷冷一笑,道:“Lang子小剑,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一十章 局势再变

黑色的蜘蛛,快速而轻巧地在沙漠上爬行,细小的脚印紧密地浮现在它的身后.

它爬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小沙丘,这些小沙丘对更为细小的它来说,确实也是个障碍。

但它爬得很欢快,仿佛有着什么吸引了它,在指引它前进。

它忽然停了下来,在距离屋子不太远的沙丘上停住。

这道沙丘和其他的并没有不太一样的地方,但黑色蜘蛛却不停地在这里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蓦然间,它朝一个地方爬了过去。那是一个极其细小的突起,像是一个人手指的前端一小节,在沙丘中,颜色是如此相近,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黑色蜘蛛就慢悠悠地爬到了这一动不动的突起上,静趴着不再动弹。

一小会后,沙丘忽然诡异地抖动了起来。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晃动的迹象,唯独这片小沙丘。紧接着,一个人慢慢爬了起来。

这片沙丘里面,赫然埋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一个长相妖媚的女人。

如此妖媚的女人为何会出现在沙丘里?

莫非她已在此地呆了许久?

但人如何能够在沙丘里面屏息如此长久?更何况是炽热的沙漠中?

这个妖媚的女人在炽热的沙漠中,竟似没有任何的不适,身上亦没有明显的流汗迹象。这样的女人,又岂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蜘蛛女”铁花蓝。

“蜘蛛女”铁花蓝在江湖中是有名的女毒人。因为长期和各种蜘蛛生活在一起,而且从小就以蜘蛛毒液一点点啐养,以致于她的体质非常独特,即使再极寒和极热的地区,都不会觉得寒冷和炎热,反倒是在常温之地,她会半边身寒半边身热,极其难耐。

也因为自小与蜘蛛为伍,所以她可以在一定距离内,用人类耳朵分辨不出来的声音去控zhì

蜘蛛到某些地方接近水源放毒。每次出行,她都会带上她最宝贝的几只蜘蛛,各种蜘蛛的毒液只要进到人体内,都会产生恐怖的效果,死亡只是她随手掌控的事情。也因此,她有了“蜘蛛女”的称号。

如今,在脚下这个地方,是距离屋子最远可以控zhì

蜘蛛之处,所以她出现在了这里。又因为担心被屋内的高手察觉到她的存zài

,她潜伏进了沙丘内,把自己埋了起来。至于能够在沙丘内呆上这么久,是因为她曾学过一个特殊的功夫,叫“龟息功”,可以让一个人在没有空气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只不过,在“龟息功”施展的期间,她无法让蜘蛛寻回来,因此她又特意在手指上涂抹了特殊的香味,一种只有蜘蛛能察觉到的香味。

铁花蓝看着食指上翻动的黑色蜘蛛,娇媚的脸上露出撩人的笑意。

她对自己的蜘蛛就像对自己的脸蛋一样满yì

,她娇媚的脸蛋,已不知dào

让多少男人迷倒在她的裙底下。

这时,一阵碗碟打碎的声音从屋内远远传了过来,似乎还伴有轻微的惊呼声和重物倒地声。

“蜘蛛女”铁花蓝露出愉快的笑容,婀娜多姿地摇摆着小蛮腰缓缓朝屋子方向走去。

一把刀,一把看似普通的刀,此时却是散发着非同寻常的气势。

气势又其实来自于人。

人与刀,刀与人,已不分彼此,却又有主仆之别。

人是主,刀为仆。

绑着红色头巾的刀问天此时拿着刀的表情,和过去曾经见过一次面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时间隔得并没有太长久,小剑依稀还记得那天刀问天握刀的情形,和现在想比,已是不同的境界。小剑微微眯了下眼睛,神色间有些诧异。

他意识到,眼前的刀问天,似乎已几乎跨入了他们这一层次。可以说,是代表当今江湖的一个顶尖层次。原本这样的顶尖层次,加上小剑,也仅有六人。如今,只怕也要加上眼前的刀问天。

不——小剑神色又微微一动,兀自沉思了起来。

“怎么?”刀问天笑了笑,道:“看到我很惊讶?”

小剑瞥了眼刀问天,又随意地扫视了下客栈内严阵以待目露凶芒的人,淡然道:“还好,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刀问天道:“难道你不知dào

?”

小剑道“知dào

什么?”

刀问天笑道:“你现在的人头可值一百万两黄金!”

小剑一怔,随即听见了四周猛然接连响起的抽气声。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已知晓这个消息,但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证实,依然都会难以置信。

李大娘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脸上顿时流露出莫名的神情。

也许,只怕他们会有些后悔之前帮zhù

了小剑,而不是合力围剿他?

小剑道:“有这事!”

小剑的语气已变得有些生冷,他似已猜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不管怎样,他的情绪又再次浮动起来。正因为他知dào

这个消息会给江湖带来怎样的震撼感,他更加担心慕容燕他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个真理。

不管小剑再厉害,他也还是个人,也还是会死,还是会有弱点。

所以小剑已隐隐揣摩到,只怕后续还有更多人会追杀他。

小剑并不怕被人追杀。其实当今武林,本已没有什么人能够再让他自忧。但是他身边的人不同,他身边的人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刀问天一笑,道:“确有此事。”

小剑道:“那么你也是来拿赏金的了?”

刀问天道:“并不是!”

小剑诧异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刀问天道:“当然不是!我是来找你试刀的!”

小剑更为诧异:“试刀!”

刀问天点点头道:“就是试刀!”

小剑已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早已明白,只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缓和的时间,让他有心思去分析目前的情形。

目前的情形对他益发不利,如果说原本没有刀问天出现之时,面对客栈内的那些人他只是需yào

花费时间去逐一解决——虽然那样会耽误不少时间——但总还是可以尽可能快地赶回去。

但现在已不同。

刀问天的存zài

,就像一把刀的刀锋,尖锐而不可避让。

刀问天能够独自限制住自己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可以因为其他人的插手而改变战局。

小剑此时已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危险气息。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剑笑了起来,带着些许苦涩。

刀问天道:“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乐意我试刀?”

小剑叹道:“确实不想。”

刀问天道:“为何不想?”

小剑道:“是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

刀问天道:“你还有以后?”

小剑道:“有。”

刀问天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这些人都想要你的命!”

小剑笑了,道:“只要你不插手,他们都要不了。”

刀问天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想要达到试刀的最好效果,就必然不能插手?”

小剑道:“不仅不能,你还应该帮我。”

刀问天道:“帮你!”

小剑道:“我现在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

刀问天道:“因为他们?”

小剑叹道:“因为他们。”

刀问天和小剑所指的“他们”,究竟是不是一样的,那就不知dào

了。但不管如何,这番交流所体现出来的意思,便是刀问天要帮小剑!

如果刀问天要帮小剑,那一切也就迎难而解了!

就在这时,一个按耐不住的元教之人忽然朝小剑的身后扑了过去,两只手中各自甩动着这流星铁棒。这种流星棒,满是长刺,这要打在人的身上,几乎都是致命的。

此时的小剑依然背对着甩动流星棒的人,但他的手已缓缓抬起,就要放在剑柄之上。

刀问天忽然冲出,一刀朝小剑劈落。

又是带起了呼啸声的一刀,仿佛听见了呐喊的声谣,霸道而充满气势。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着,身形悄无声息地避让开来。

刀问天的这一刀,把偷袭的元教之人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体内各种内脏全部都飞溅出来,血淋淋的。这分开的两半身子还直接往两边弹了开去,吓到了两侧之人,恐惧的惊呼声时起彼伏。

小剑瞥了眼刀问天。

刀问天笑道:“我要试刀的时候,不想有任何人打扰。”

小剑叹道:“你还是要现在和我试刀?”

刀问天道:“现在不试还待何时?”

小剑道:“我可以在那里等你,何必一定要现在。”

刀问天道:“就必须现在!”

刀问天又道:“只有现在,我才能够试刀!”

刀问天继xù

道:“如果是全胜时期的你,我没有一点信心!”

小剑闭起眼,叹道:“莫非你现在已很有信心?”

刀问天道:“不完整,但有些信心。”

小剑道:“你想用这把刀打败我?”

刀问天看着慢慢睁开眼的小剑,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我是想用这把刀在你剑下活下来。”

小剑道:“哦?”

刀问天道:“只有这个时候的你,才能让我在试刀中活下来。我不蠢,明知你硬得像块石头,还要用鸡蛋去砸。”

小剑不语。

刀问天笑道:“我只需yào

试了刀,一切都好说。”

小剑道:“那你出刀吧。”

刀问天没再说话,双手已紧握上刀柄。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暴怒声:“刀问天!!”

刀问天瞳孔猛然一阵剧烈的缩动,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把刀横在胸前。

一个拳头,一个突然而至的拳头,重重地轰在了刀问天的刀身上,愣是把刀问天轰飞出去,重重地撞进了客栈存储米粮的角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胜败?

刀问天的刀,是不可思议的,是充满霸势的刀.即使是在防守的时候,这一刀也本应不会被击退,更何况是击飞出去。

小剑虽然最终看出来刀问天的层次并没有真zhèng

达到他们这一层次,但是也已不是其他一流高手可以对上的。然而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一拳把刀问天击飞出去。但小剑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因为在他所认识的朋友中,真就有这么一个人,一个擅长拳头的人,拥有这样的拳势和实力。这个人,自然便是悲落。

早在他们对峙的时候,便已闻得客栈外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但小剑和刀问天当时正全副心神放在对方身上,并没有太在乎客栈外新的来客。没想到,竟会是悲落。而更让小剑吃惊的,是悲落一到,便二话不说向刀问天出手。

这和过去的悲落有些不一样。

想到这里,小剑把目光转向了悲落。

悲落收回拳头,望着暂时没有动静的米粮存储之处,又望向小剑,严肃地道:“大哥,你先走!这里有我!”

小剑皱了皱眉,道:“悲落——”

悲落沉声道:“走!带上林姻,先走!我随后就到!”

一阵急促的笛子声响起,几条毒蛇骤然朝小剑和悲落扑至,腥臭的嘴巴猛然张大,仿佛就要狠狠咬到他们身上。

一道寒芒掠过,小剑随手一剑切断了两条毒蛇的躯体。而悲落则是双手一伸,刚好抓住两条毒蛇的七寸之处,微一捏,便把毒蛇硬生生捏死,并且甩飞向毒蛇教。

客栈内的人杀意又再次浓厚起来,响起一阵稀疏的声音,还有兵器碰到了什么的声音。

悲落再次道:“大哥!带上林姻走!”

“林姻?”小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脸上有些莫名神色的女人。

小剑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知dào

此时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离开客栈,赶回木屋!他神色一凝,道:“小心!”

小剑朝门外迅速掠了出去。

悲落一手拉起林姻紧跟着冲到了门口,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叫道:“跟大哥走!赶紧!”

悲落怒吼着,已转过身,暴雨般的拳头疯狂地轰然击出,把一涌而至的元教之人轰飞了五六个回去,轰断了十来把兵器,震悚了客栈内的人。

有谁会想到,这世上除了传闻中已死去的“紫竹林”王七大师之外,竟还有人能够轰出这样的拳头。别说破开他拳头的皮肤,自己的刀剑还在他的拳头下成了废铁。悲落堵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的表情是冷酷的,眼神是冷酷的,拳头也是冷酷的。

只要是任何想要伤害小剑的人,悲落都不会放过!

“月影杀”陶龙凝重地看着悲落,一只手轻压在肩膀的伤口上,拎着剑的手微微摆动着,但他并没有出手。陶龙本属于猎物的影子,本不会出现在猎物的视野中,但此时此刻,他无法脱离这个视野。所以,他不动。

“枫林修士”段长风站在阴森森的角落,露出阴森森的神色。他整个人都是阴森森的,难以看出他的心思。自始至终,他还是没有出手,之前是来不及,现在是不知dào

该不该。

李大娘和她的手下在出手之后便退到了柜台边,自行成圈,提防任何人的袭击。

元教的人已七零八落,毒蛇教的人也已逐渐避让悲落的锋芒。至于天龙会,却是神mì

兮兮地从一而终静站着,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展露出他们真zhèng

的意图。

悲落一眼扫视过去,神色微动。这客栈内的人放在平时,在江湖里恐怕都是一流高手,如今齐聚在此,给他的压力确实非常大。当一个人的武器在没有展现之前,他是有优势的。但当他把拳头展现出来后,这个优势便没有了。

当秘密不再是秘密,便也容易找到解决的方法。

虽然在某一层次上有些人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但悲落,还不是那一层次上的人。所以,现在的他,并不太妙。

不过,在他视野中的这些人,对他来说都不是最危险的。

最危险的人,此时已提着刀缓缓从米粮的存储之处走了出来。

刀问天一步一步地迈向悲落,手上提着的刀,有着噬人的锋芒和凌厉的气息。

刀问天站到悲落对面,笑了笑,叹道:“最终还是碰上了。”

悲落冷声道:“今日便决一死战。”

刀问天不语,却若有思索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都已知dào

这样的一天,终归是要到来。

追求同样之道的武者,总是要有一个胜者,一个败者。而对他们来说,败者,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的决战,是死斗。

刀问天叹道:“最终我还是比你快上一步。”

悲落不答。

刀问天道:“你还是被女人所拖累了。”

悲落道:“废话少说。”

刀问天笑道:“好,那我来了。”

刀问天一刀就挥了出去。

那是连小剑都选择避让的一刀。

悲落瞳孔微一收缩,整个人瞬间绷紧,同时怒吼出声,迈步,出拳。

一阵轰然声响充斥了整个龙门客栈,有些刺耳,功力底的人甚至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刀问天的刀弹了回去,整个人晃动着,后退了一步。

而悲落,却是连连后退两步,身形颤抖着似在竭力控zhì

,却最终还是再后退多了一步,整整三步。

三步和一步的差距本并不远,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却已是跨越的层次。

悲落握拳的手在颤抖,脸色一片惨然。他的嘴角,慢慢溢出了一丝血迹。

显而易见,他败了。

虽然这一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已让他的斗志意志心志都迸裂。

反观刀问天,除了后退的那一步外,并没有不适之处。

刀问天叹道:“悲落,你已败。”

悲落道:“不错,我已败。”顿了顿,他又道,“但即使我败了,也不会让你们追上去!”

刀问天道:“除非你死!”

悲落道:“除非我死!”

刀问天叫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把他的赞赏之意全部展现了出来。但赞赏归赞赏,他还是要出刀。

刀问天已再次擎起大刀,斜斜指向悲落,准bèi

出刀。

悲落握紧双拳,神情冷静。即使明知自己会败,会死,他也还是这样冷静地握紧双拳。

可是,刀问天的刀最终还是没有挥出。

因为他已无法挥出。

任何人看见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人,看见他令人惊惧的眼神,看见他手里的剑,都会难以出手。

有时候,只要你一出手,就会死。

而能够让刀问天无法挥刀的,至今也只有那一个人。

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门外,站在悲落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刀问天。

走在沙子上面的感觉,特别是那种软软的感觉,总会让人有种奇特的心情,似乎会令人很是愉悦。

“蜘蛛女”铁花蓝,此时的心情就很愉悦。

当她缓缓推开屋子的木门时,嘴里是哼着小曲的。

当她看见地上躺着的一男三女,以及摔破在地上的大碗,和碎片中漫延而开的水,嘴巴已扬了起来,露出满yì

的神色。

铁花蓝对自己蜘蛛的毒液,是非常自信的。这种黑色的蜘蛛,毒液并不会让人死去,却能够让人陷入昏睡,醒来后也会全身无力,麻木,可以维持十几个时辰。

铁花蓝是笑着走进屋内,笑着走到那躺在地上的一男三女身边的。但她没有想到,她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任何人看到自己心目中纯粹是猎物的目标突然像诈尸般直挺挺地立起来,然后一伸手抓住她雪白的脖子,也都会笑不出来。

半老徐娘冷冷地看着铁花蓝,一字一句道:“你不只弄坏了我的碗,还让我不得不丢掉一枚银针。”

铁花蓝心头狂跳着,脸色非常难看。

铁花蓝咬了咬牙,道:“你是怎么发xiàn

的?”

银针确实可以检查出黑色蜘蛛的毒液,会一下子变成漆黑色的针,但铁花蓝不明白,为什么半老徐娘会知晓这一点。

此时,光头和尚、慕容燕和小钟也已陆续站了起来。

铁花蓝心头一阵苦涩,才知dào

中计的人是自己。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

半老徐娘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

反倒是光头和尚好心地告sù

她:“我这婆娘子,对毒很敏感,她能够轻易嗅出水里有毒。既然有毒,那就表示有人过来了,或者用了其他手段让这水中毒。”

铁花蓝叹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们。”

光头和尚哈哈笑道:“不过我们也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就是江湖人称的‘蜘蛛女’。”

光头和尚笑着的时候,双手已如闪电般出击,把她身上快速爬行的几只蜘蛛拍飞出去,怕是都难逃一死。

铁花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瞪视着光头和尚的眼睛,那怨恨歹毒的目光仿佛像是要把他吃掉般。她的心头已疼痛难耐,这随时携带出来的蜘蛛,少说都已跟随着她好几年了,如今,却在同一时刻全部死去。

那样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铁花蓝道:“你们确实小看我了。”

光头和尚一怔:“哦?”

铁花蓝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光头和尚道:“还有其他人?”

铁花蓝道:“蜀中唐门!”

光头和尚脸色微微一变,半老徐娘虽然没有变脸色,但她的手却微微增加了握紧的力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去留

“蜘蛛女”铁花蓝已进去了木屋内有一小会时间.

蜀中唐门的二十多位精英远远潜伏在沙丘之外,神色阴森。

他们无法知dào

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必然会发生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

也就是说,“蜘蛛女”铁花蓝在屋内已出现了他们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往往这种事情,又是致命的。

事情上,唐门子弟和铁花蓝的相遇只是凑巧。当时,凑巧遇上的还有“枫林修士”段长风,那时候,段长风和铁花蓝已在商量着如何结盟。是的,结盟,在面对Lang子小剑这样的绝世高手,结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想当然的,唐门子弟也就加入了其中。

荒漠之大,已超乎他们想象。当段长风找到龙门客栈时,已是他们在荒漠中奔波了两个日夜的情形之下。当时,唐门子弟和铁花蓝在没有前往龙门客栈时,已继xù

寻找Lang子小剑可能的住宿之处。

最后,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这间屋子。

这样的屋子,在这样的荒漠中,自然可疑。所以他们也就锁定了这里,认为这里就是Lang子小剑的居所。

事实上,这里确实也是,只不过这里的浑水,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现在,铁花蓝生死未付。

看着毫无动静的屋子,一个唐门子弟皱起眉,道:“情况不妙。”

另一唐门子弟道:“确实不妙,我们出手?”

唐门子弟相视着点点头,悄然朝屋子前进。

为避免被屋子内的高手发xiàn

,唐门子弟和铁花蓝商量过,由铁花蓝单独潜行至靠近屋子的地方,在计谋实现后,才打招呼让他们靠近。

屋子内的人绝对是高手,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是Lang子小剑的住宿之地,就说不是,能在这样的荒漠之内安然存活的人,也绝然不是庸手。关于荒漠大盗的传闻,身为江湖有名的唐门,又如何不知?

也正是因为他们都知dào

,所以他们对于屋内之人都很忌惮,有所畏惧。

原本蜀中唐门初至荒漠并不纯粹是为了Lang子小剑项上人头而来,更多的是为了小高和他们的仇怨。唐门绝世天才唐亮竟死在小高手上,这如何能让他们咽下一口气?所以在得知小高会出现在荒漠的消息后,他们便作为唐门的精英代表,走进了人人惊惧的荒漠。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小高,其次才是Lang子小剑。

只有取得了小高的人头,才能真zhèng

平息唐门掌门之人的怒火。

且不说培养一个人需yào

多少精力和时间,就论唐亮和唐门掌门之人的关系,就已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所以无论江湖传闻是否属实,不管小高是否真的杀死了唐亮,唐门的怒火都必须要有熄灭的缘由。

而此时,Lang子小剑就是个不错的缘由。

在江湖里,有谁会不以击杀Lang子小剑为荣?

无论是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只要能够让Lang子小剑成为一具尸体,你的名望便已可能达到你这辈子最高的巅峰。

所以这时候的唐门子弟朝远处的屋子前进,同时双手已做好准bèi



唐门子弟的武器就是难以想象的暗器,作为精英的他们,全力出手,即使没法达到唐亮七十枚暗器之多,却也可以达到四十多枚的暗器之数。

二十个人如果同时投掷出四十多枚暗器,敌人没有防备之下,必然都难以躲闪。

其实若没有屋子的存zài

,恐怕他们二十几人已都冲过去,把铺天盖地的暗器尽数投去,定然能了却敌人的姓名。

当唐门子弟悄然潜伏至屋子门外时,木门开了。

唐门子弟露出警惕的声色,在发xiàn

出来之人是铁花蓝之后,神色微微一松。可当他们留意到“蜘蛛女”铁花蓝的异常之后,一道身影已掠了出来,眨眼掠到几人前面,三两下放倒了他们。

但这道身影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唐门子弟反应过来时,脚下已躺着了几个呻吟的人。这时候,“蜘蛛女”铁花蓝的身后已站了几个人,气势和气场都已不变。

刀问天的刀已准bèi

好,却没有丝毫挥出来的兆头。

悲落很诧异,诧异的同时又发xiàn

刀问天额头的汗珠。作为他直接的对手,刀问天的变化,他自然能立kè

感觉到。

所以,悲落快速地转回身,并不担心刀问天会突然出刀。

既然刀问天在刚才便已无法出刀,那在他转身的时候也自然无法出刀。

一个刀客当然有不同出刀的机会,此时悲落的突然转身,便也是极为合适的出刀时机,可偏偏,刀问天根本就没有办法挥出这一刀。

面对此时的Lang子小剑,没有人可以坦然地出手。

此时的Lang子小剑就站在悲落背后,当悲落转回身时,小剑的拇指已微微顶开了剑柄,露出剑鞘内的一抹慑人的寒芒。

悲落并不惧怕那一抹慑人的寒芒,反倒有种怒意涌上了心头。

他觉得小剑并没有完全信任他自己,并没有放心地把背后教给他,然后脱离战场。

悲落怒道:“小剑!为什么不走!”

小剑维持着姿势,微微瞥了悲落一眼,道:“你觉得我该走?”

悲落道:“你必须走!”

小剑叹道:“我真不能走。”顿了顿,他道,“我若走了,又怎能再作为你的兄弟?”

悲落一怔,随即握紧拳头。

小剑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像是在说一件无动于衷的事情般,但悲落听在心里,却是油然一股温馨的感觉。他知dào

小剑最终没有选择离开的原因,就在于他们之间的情谊。

虽然他刚到的时候并不太清楚小剑的情况,但他已敏锐地感觉到小剑的情绪波动,他知dào

当时的小剑已迫切想要脱离战局,想要离开龙门客栈。而如今,当悲落再次看着静止而立的小剑时,已是另一种光景。

小剑的情绪波动还是有,而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变得更为明显。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悲落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小剑的心里,已是真zhèng

的朋友。因为只有真zhèng

的朋友,才能让一个人如此去看重,甚至舍弃了原本想要去做的事情。

小剑原本迫切离开,此时却选择了留下来,在两难全之时,他依然留在身边,保护了悲落。这对小剑来说,心头是怎样的折磨?

一个最爱的人及亲人的安危。

一个朋友的安危。

小剑最终选择了朋友的安危。

并不是说他更在乎朋友,而是因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在此时此刻因为自己而死去。

所以,小剑留了下来。

他不仅留了下来,气势也已产生剧烈的变化。

如果说他原本只是锋芒毕露的Lang子,那么此时的他便已是冷漠的杀手。

小剑花了多年的时间,从杀手逐渐变成Lang迹天涯的Lang子,如今,却又因为情况所迫,变回了冷酷冷漠的杀手。

气势变了,气场变了,小剑的剑已不再是锋芒毕露,而是随时能够吞噬人的杀意。

所以刀问天根本无法挥出接下来的一刀。

他很清楚,如果他挥出这一刀,那么死的首先便是他。

刀问天哈哈一笑,声音有些苦涩。刀问天大笑着,整个人已往后急退,翻转身,几个起落,已破开龙门客栈另一边的窗户,跃了出去——“悲落!有种就跟上来!”

小剑皱起眉,身形欲动,却被悲落拦了下来。

悲落朝小剑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真的认我为兄弟,那你就不要阻我!”

小剑怔住,心神恍惚着,脸色却已流露出痛苦之色。

他已知晓悲落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但他却无法阻止。

因为小剑是悲落的兄弟。只有兄弟,才能够明白那种不能不去的心情。

假若小剑是悲落,他也会这么说。

悲落笑了笑,望向门外的林姻,看着她慌乱俏脸的双眼有些许莫名的迷恋。

悲落抽身退走,几个起跃跳出龙门客栈的木窗外,追向刀问天。

小剑轻轻收起拇指,冷冷地扫视了下整个客栈内的人,快速地转身离开。林姻咬着嘴唇,眼眶似乎有着泪光,但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上小剑的脚步。

客栈外的马儿多不胜数,所以他们两人随便就可以找到一匹马,然后骑上,打马离开。

然而还没有等客栈内的人吆喝着冲出来,骑上了马儿的小剑和林姻,已脸色一变。

因为一阵阵奔马的声响顷刻间冲了过来。

远远看去,一片烟尘滚滚,一大批骑着马儿的人朝这边冲了过来,而且隐隐有种包围之势!

唐门的精英并没有因为敌人的气势变化而有所迟疑,他们甚至没有理会被挟持的“蜘蛛女”铁花蓝,径直就把暗器打了出去。

对他们来说,“蜘蛛女”铁花蓝已是没有价值之人,又怎会是合zuò

的伙伴?

所以,闪烁着寒芒的暗器已尽数朝屋子方向打了过去。

半老徐娘一把松开铁花蓝,抓起小钟和慕容燕,和光头和尚一起往屋内躲闪。

铁花蓝死死地盯着唐门精英,身中毒器直挺挺倒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兵突起

蜀中唐门的精英之所以称之为精英,是有原因的.他们不仅拥有一手好暗器,还有很好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在他们逼退半老徐娘等人,又再干掉“蜘蛛女”铁花蓝后,几乎一致地选择了往后退开,直至十余丈之遥。

他们连重伤在地的弟兄都不管,神情和举动都很冷酷。

不过重伤在地的唐门子弟,此时却也是一副冷静的神色,他们只是默默地挣扎爬起来,朝已退开的精英们爬去。对于他们爬行的举动,那些精英们并没有流露出要出手帮zhù

的意愿。

唐门的精英们只是各自摆出最好投掷暗器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安静的屋子。

屋子的木门因为风沙微起的关系,而轻轻晃动着。

在炽热的光照下,此刻的一幕是如此残酷,以致于在屋内木窗边沿看着这一幕的几人,脸色俱是一阵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小钟。

因为小钟突然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那时候的小钟,也曾这样在地上攀爬过,只不过那时候她乞讨的是食物,他们乞讨的是命。不,其实在没有遇见她的小兰姐姐之前,又何尝不是在乞讨命?

小钟握紧小拳头,咬着牙,竟似不忍地微微撇开了脸。

慕容燕的神色依然冷漠,冷漠中却又带着一丝迷茫。

慕容燕忽然问道:“他们真的是一个门派组织的人吗?”

在她的潜意识中,一个门派组织本不该有这样的情景。至少在慕容府,曾经的慕容府,也不曾出现过这般相似的情形。

半老徐娘瞥了慕容燕一眼,没有搭腔,只是冷冷地继xù

望着远远站在屋外的唐门精英。

光头和尚叹道:“不妙,大大的不妙。”

慕容燕望向光头和尚,问道:“要解决他们很麻烦?”

光头和尚苦哈哈道:“我和婆娘两人加起来,也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冲过去。他们显然是唐门比较出类拔萃的子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我们冲出去只是当标靶。”

小钟嚷道:“那加上我和燕姐姐呢?”

光头和尚还没来得及回答,半老徐娘已伸过手去一把拧住了小钟的脸,直疼得小钟呀咧咧的。

半老徐娘冷声道:“小丫头,老实呆着,别乱说话。”

光头和尚看着满脸委屈的小钟,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又愁眉苦脸地叹道:“加上你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我们冲出去,就都是死路一条。”

半老徐娘道:“不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三人一怔,随即朝木窗外望去,看见那些个唐门精英在陆续从怀里取出黑色巾布包裹起脸。

光头和尚一拍光溜溜的脑袋,大叹:“大事不妙啊!”

慕容燕微微皱起柳眉,轻声问道:“他们为何要那样?”

慕容燕模仿了个裹脸的动作。

“因为他们要毒攻。”回答她的是半老徐娘,“唐门制有毒粉,他们现在想等风向变,风向变了他们就会洒出毒粉,等到毒粉进到屋内,我们同样难逃一死。”

慕容燕和小钟神色一紧。

光头和尚叹道:“可惜小子不在,不然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半老徐娘冷声道:“只怕他在外面,也一样这般遭遇。”

慕容燕蓦然偏转身,看着木门方向,神色不定。

半老徐娘冷声道:“女娃别冲动,现在不是你可以冲动的时候。”她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慕容燕,又道,“好好活下去,就是你现在最该做的。”

——好好活着,直到他回来。

Lang子小剑的眉头从没有此时这般紧锁过。

哪怕是面对慕容绝天,他都没有这般紧锁眉头。

“天地一百零八子”,武林中被誉为比少林寺十八铜人更高层次人数更多的组合。他们长年呆在长白山上,吸食山雾,与天地同眠,身体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中,早已成就金刚不坏之体,堪称比铁剑钢刀还要坚硬。

他们的身体,已坚若磐石,肤色呈现古铜的金属光泽,普通刀剑已无法划伤他们半点肌肤。

“天地一百零八子”,他们不仅拥有金刚不坏之体,还掌握原创绝学“天地掌”,越多人合击“天地掌”,那攻势便会越强。若真的面对这一百零八记“天地掌”,小剑恐怕也只能领死。

如今,“天地一百零八子”已纷纷下马,整齐一致地朝Lang子小剑,朝龙门客栈一步步走了过来。古铜色的肌肤在炽热的光芒下,闪烁出异样的光泽,这咋一看去,仿佛是金灿灿的云层,一下子就涌了过来。

无形的压迫力,澎湃无比地压了过来。

整个龙门客栈仿佛顷刻间变小。小剑和身后的林姻,身形自然就显得更小。

林姻脸色很不好,非常的不好。那股超然的压迫力,早已迫使她弯下腰,呕吐起来。

龙门客栈内追出来的人,此时也都纷纷放缓了脚步,没再追杀小剑,只是逐一往旁边站。慢慢的,客栈内的人已全部走了过来,包括天龙会的人——他们此时已似乎无须在等待。这些人站在小剑、林姻和客栈之间,似乎和“天地一百零八子”隐隐成了包围之势。

龙门客栈虽然大到能够坐下八九十人,但可以束缚马儿缰绳的地方,却并不足够多,所以此时在压迫力的影响下,大部分没有拴上缰绳的马已嘶鸣着四处逃窜。

马虽已逃,但没有人想要去追。

此时此景又岂会有人去追只是代步用的马?

在Lang子小剑插翅难飞的情况下,还有谁会愿意去追一匹只值几时两白银的马?

“天地一百零八子”齐齐来此,若不是为了Lang子小剑,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天地一百零八子”虽长年呆在长白山,却也只是凡夫俗子,并不能从此就不踏入世俗,不踏入江湖,不为名利而活,不为自身欲望而活。

往往他们每一次下山,都要去踩踏一些让他们看着不顺眼的门派组织,还要到青楼去干一个女人,而且这一干,就是一整天。兴许,连他们的那话儿,都是金刚不坏之体。

虽然他们很鲁莽,但他们却很注重金钱。他们知dào

嫖女人,是要花钱的,所以他们嫖女人的钱,都从那些被他们踩翻的门派组织中获取得到。

今日,他们找上了Lang子小剑。

“天地一百零八子”不可能不知dào

Lang子小剑的可怕,所以他们这次和以往不同,是齐齐出动。因为他们知dào

只有这样,也才有可能拿下Lang子小剑。

前有虎,后有狼,Lang子小剑此刻只怕真的是插翅难飞了。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个林姻。一个完全不懂任何武学的女人。

小剑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悲落拜托给他的事情,他又岂会忽视?即使,是个麻烦的人物。

女掌柜李大娘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重重吐出一口气。

此时的她,已无法再帮小剑,哪怕是一丁点。此时的她,早已自身难保。在她指挥手下挥刀砍杀毒蛇,逼退毒蛇教四人众的时候,她早已和客栈内的人成为了对立关系。

一想到她可能即将面临的灾难,就忍不住颤抖。龙门客栈的背后之人,龙门客栈在江湖的地位,只怕也已无法再保住她。

可若让李大娘再做选择,她也依然会选择出手帮zhù

小剑。

只因小剑曾在之前“月影杀”陶龙出现时,不动声息地救了她一命。

李大娘,确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知恩图报,也觉得自己必须去报。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已徒然。李大娘确信Lang子小剑在带着那样一个女人的情况下,也无法冲出重围。

也许Lang子小剑一个人尝试逃离,还有些希望,但他会独自逃离吗?

他不会,如果他会,他便不是大家都知dào

的Lang子。

所以,在场的大部分人早就算准了小剑的动向,而这,也正是他显而易见的弱点。

“天地一百零八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已快要和龙门客栈内出来的人形成包围之势,要将小剑包裹在圈子内。

“天地一百零八子”和想要小剑命的人都已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已觉得一切都把握在手中。但他们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竟还有人不要命地冲进了圈子内——冲进圈子的还不只一人。

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的马如同三支疾驰的飞箭,一下子就在圈子合围起来前冲了进去。

这三人来得突然,却又合情合理。

因为来的三人,都是Lang子小剑的朋友。至少,那两个男人是。

只因他们一个叫小高,一个叫李勇。

江湖中还有谁会不知dào

小高和李勇是Lang子小剑的好朋友?

没有。

所以“天地一百零八子”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在情势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怎会想到突然冒出小剑的朋友来?其实他们本该更早点发xiàn

的,在小高三人打马飞奔过来时,马蹄声始终还是能够听见。

但那时候的他们,全副心神都已在小剑身上,只要小剑一动,他们就会扑上。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去理会其他动静。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有想到竟会真的有人眼瞎了,闯进即将形成的死局内。

不过,增加了三人,也顶多是让小剑活着的时辰再延长些许,对大局并没有太大影响。他们都是这般想的,所以他们的神色只是微微一变,便又恢复了冷静。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变故却是在眨眼间发生。

并不被关注的那一位女子,此时却是一个勒马,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的铜牌,高高举起,放声道:“青令出,与天齐!动手!”

女子的话音刚落,天龙会的人猛然从沉默的虫子变成狰狞的狂龙,六十一人抽刀,瞬间扑向残余的元教及毒蛇教等人。

血腥的气息,刹那间涌现。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破

风沙走起,卷了人的视野卷了急奔的气息.

一前一后的脚步踩在了黄沙之上,过去了。

拂猎的衣袖在奔跑的疾风中呼呼作响。距离龙门客栈已有了不短的距离,远远望去,已似蝼蚁般。

其实在宽大的荒漠中,他们两人又岂不是蝼蚁?

只不过,这两个蝼蚁有着不一样的气魄。

在荒漠中奔走,无论多厉害的高手,也都需yào

喝水,也都需yào

解决饥渴问题。

刀问天停了下来。

他一停,悲落便也跟着停了。

刀问天随手抓起腰际的水囊,灌了口,朝悲落道:“要不要来一口?”

悲落不作声,只是抬起手。

刀问天将水囊抛过去。

悲落接住,喝了口。

刀问天问道:“我听说了。”

悲落望着他。

刀问天道:“一代宗师王七死了。”

悲落依然不出声,只是把水囊抛了回去。

刀问天又道:“我猜想你拥有那样的拳头,自然不是一般高手可以教导出来的。”

悲落道:“不错,他就是我师傅。”

刀问天叹道:“可惜了。”

刀问天举起刀,看着刀尖的光泽,道:“我原本还想去找一找他,试一试刀。”

悲落道:“你的刀,怕还没那资格。”

刀问天望向悲落,道:“那现在的你,又有资格成为我试刀的对象?”

悲落不语。

刀问天又道:“你明知dào

我已快你一步。”

悲落道:“莫非你认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

刀问天一笑,道:“你真不怕死?”

悲落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刀问天叹道:“逐鹿中原的人,不少。”

悲落道:“你是其中一个?”

刀问天伸手在刀身上轻轻滑动,道:“我不是。”

刀问天又道:“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我只想试刀。”

“这已是我生命中最重yào

的部分。”

“但你不同。”

刀问天看着悲落道,“你的气不同,你的意不同,你的心也不同。”

悲落握紧拳头。

刀问天叹道:“你如何能比?”

悲落道:“我没想着要和你比。”

刀问天道:“哦?”

悲落道:“我们之间,只有彻底把另一个人摧毁的选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悲落的双眼陡然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的流星。

刀问天叹道:“你我的选择果然是一致的。可是为什么,我们已无法不做出这种选择?”

悲落没有回答,但他们两人其实都已知dào

。在他掌握了拳头,在他掌握了刀的时候起,这一幕怕是早已成定局。即使没有因为林姻的原因,他们始终也会有相遇的一天。

在同一条道上,只有一个王者。霸之真谛,容不得两个人。

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过完一生,吃好的,穿好的,生儿育女,或幸福或悲伤,直到再也没有思想。但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的路。只要走到路的尽头,攀爬上顶峰,他们才会觉得这辈子过得有意义。

悲落和刀问天此时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在同一条路上,而路太窄,根本容不下另外个人。要攀爬到顶峰,他们两个人必须踩着对方的尸体。

悲落的拳头已轰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此刻的他突然间仿佛领悟到了他师傅王七曾告sù

给他的——如果有一天,你不能不把这一拳打出去,那你就倾尽所有,你只有一个目的——打好这一拳,也许这一拳将是你这一生最后的一拳。

——忘我的一拳。

——当你的气,你的意,你的心都在一个点上时,就能打出这样一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这一拳才能忘我。

刀问天挥刀迎击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

一拳一刀对轰在一起,两人各自后退两步。不偏不倚,正好两步。

刀问天看着悲落,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的天赋确实惊人。”刀问天说着这话时,神色有些苦涩。因为他断然没有想到短短一席话,竟让悲落突pò

了层次,和他一样迈出重yào

的一小步。

如今,他们又再踩上同一条起跑线上。

拳是好拳,刀也是好刀。

只不过原本定生死的一局,此刻又再度悄然瓦解。此刻的他们,已再次无法奈何得了对方。想必此刻的他们是有些无奈的,但相信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刀问天收回刀,又道:“这条路还长着。”

只要他们还活着,这条路始终会走完,不过在走到尽头之前,这何尝不是一条未知而充满挑zhàn

的路?

悲落负手身后,道:“谁也无法预料到以后的事情。”

刀问天道:“你师傅死了,自然是要为他报仇的了。”

悲落不作声。

刀问天又道:“能够杀死王七大师,又有杀他动机的人,我只想到一个,那就是秦霸。”

悲落握紧了拳头,脸色略显狰狞:“不错!就是秦霸!”他的眼前仿佛还出现秦霸以袖里剑刺进他师傅心脏的一幕。那一幕,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刀问天道:“想必你是要去杀他的了。”

悲落道:“为何不杀!”

刀问天叹道:“你可知dào

秦霸的可怕?”

悲落道:“如何不杀!”

刀问天道:“即使你的武功有一天真能超越秦霸,你也杀不了他。”

刀问天又道:“Lang子小剑恐怕也难以杀他。”

刀问天继xù

道:“Lang子小剑虽然厉害,但依然是个讲道义之人。可秦霸不同,在他的身上,已没有半点人性可言。”

悲落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起来,他已明白刀问天的意思。

一个身上没有半点人性的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悲落大声道:“你也见过秦霸!”

刀问天定定地看着悲落,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见过。”过来片刻后,又再喃喃道,“不仅仅是见过,不仅仅。”

悲落一怔,沉默起来。

突然一阵疾奔的马蹄声鸣响,两人不约而同望去,看见几匹脱缰的马朝这边跑来。

刀问天一个纵身,朝前跃起,空中一个翻转恰好落到一匹马背上。

“后会有期。”刀问天骑着马儿快速离去,风沙中席卷来他的声音,“小心你身边的人。”

悲落截下一匹马,怔怔地目送刀问天远去,片刻后,也不再迟疑,翻身上马朝龙门客栈方向赶去。

刀问天话里的内容有些让悲落怅然。他的心头有着什么难言的感觉在滋生,是那种他并不想去接受的感觉。

打马飞奔,风刮在脸上,有些砂砾碰撞的触感。

悲落终于还是赶回到了龙门客栈,他已做好最坏的准bèi

。可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离开的时候,局势已是变化不少。

黄沙之上,确实有不少尸体,但他所在乎的人,都还站着。

除了Lang子小剑和林姻之外,他们的身边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另外一边,站着女掌柜和她的手下,还有十几个着装一致的人。那十几个人手上,是血淋淋的刀,周边躺着的几近百号人中,亦有几十个同样着装的尸体。

死了不少人,少了很多马。

悲落一个翻身下马,走到Lang子小剑和林姻身边,道:“大哥,没事吧?”他望了林姻一眼,和她打了个照面。林姻的双眸流露出异样的神采,似乎带着欣喜之意。

悲落又再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看着另外两个男人,悲落微微一怔,虽然并不曾真zhèng

看见过这两个男人,可当他看到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小剑的两个朋友。他也确信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因为只有那两个人,才有如此特殊的气质。

小剑似乎察觉到了悲落的目光,笑了笑,道:“小高,李勇。”顿了顿,转向另外两个朋友,笑道,“悲落。”

三个男人会意地拱了拱手,相视一笑。

悲落转向小剑,道:“大哥,慕容燕那边——”

能够让小剑露出之前那般惶急之色的,对他来说必然是特别重yào

的人,这个人显然就是慕容燕,所以说这话时,悲落已做好重新上马随同小剑去救援的准bèi



小剑还没有出声,小高已哈哈一笑,道:“放心,‘莫不知’介子川和那长枪姑娘应该已找到慕容燕他们。”

“三弟?”悲落微微睁大眼,显然吃了一惊。林姻的双眼也是在闻得“长枪姑娘”后,亮了起来。

小剑笑了笑,道:“子川的暗器功夫不弱于唐门中人,有他相助,我师傅师娘必然能抓住机会。至于其他人,应不是师傅师娘的对手。”这么说着,他脸上的神情较之前已松懈不少。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突然走向那边静静站立的十几个同一着装的握刀男人。

悲落望着那女人,问道:“她是?”

“小青。”回答悲落的,是李勇。

悲落望向李勇,看着他平淡的神情,点了点头。

小青走到天龙会残余的成员面前,低声叹道:“回去吧,从此,不再有天龙会。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天龙会残余的成员脸上一一露出悲戚的神色,但他们都没有吭声,只是顺从地丢下手中的刀,上了十几匹马儿,然后绝尘而去。

小剑默然看着走回来的小青,忽然问道:“是她?”

小剑这句话问得有些古怪,但该懂的人却还是会懂。

小青就是该懂的人,所以她嘻嘻笑道:“不是她,还有谁能指挥天龙会?”

秦月,就是几年前创建天龙会的幕后之人!

天龙会,也正是秦月一个重yào

的底牌!而如今,为了帮zhù

小剑,她掀开了这个底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幕一幕的演变

天龙会建立的时候,并不曾有人知晓是如何建立,何时建立的.等到人们发xiàn

,他们已经存zài

。诡异的是,你除了不知dào

他们的目的,动向,也不会知dào

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在哪里。

但如今,这天龙会已没有存zài

的意义。

姑且猜想天龙会还有部分弟兄留在中原并没有到荒漠,但也已没有任何任意。至少对创建人秦月来说,已没有可用的价值。天龙会胜在它的隐秘,它不为人知的目的和动向。

今天这一幕,终会传到秦月所不希望被知晓的人耳中。

所以,天龙会已不会再出现江湖中。

——等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就让他们隐退吧。

秦月是这么跟小青说的。

小青,也这么做了。

看着天龙会的人绝尘远去,小青顿时有股难言的伤感,眼眸内似乎流露出了泪光。

地上的尸体,绝大多数是天龙会的人奋不顾身以死相拼造成的。

天龙会的人武功并不高,相比元教等人,还欠缺不少,更何况是“天地一百零八子”、“月影杀”、“枫林修士”?因为元教和毒龙教众并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天龙会还会突袭,以致于一时间死伤不少,但他们临死的反搏,毒蛇的啃咬,还是给了天龙会不小的麻烦。

“月影杀”陶龙是死在小高的剑下。当陶龙如同影子般尾随并斩杀天龙会的人,小高已人剑合一扑了出去。小高的剑很准,这一扑也很准。所以陶龙就死在了这一剑下。

“枫林修士”段长风是个非常狡猾的人,他虽然立即朝小高跃了过去,却瞬间在半空中一个拧转,改掠向旁边的马儿。当他看到天龙会突袭这一幕时,已察觉到局势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好像一个大木桶,装满了水,却因为底部的一个缺口,开始倾泻。

段长风的判断是对的,他的选择也是对的,所以从他跃向小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bèi

。只可惜当他掠到马儿背上时,有个人已不偏不倚站在了那匹马儿边上,刺出了一剑,从段长风的心口穿了出去。

这个人,自然是李勇。

像段长风这样狡猾的人,一举一动都是狡猾的,李勇见过的人中,就有不少是这种。所以当他发xiàn

段长风这一举动后,心思便已落在了附近的马儿上。也因此当段长风半空转向时,李勇已判断出段长风最终的落脚处。

李勇就站在那匹马边,等段长风落下,然后刺出手中的剑。

段长风是瞪着眼倒下去的,他的屁股还没有稳稳落在马背上,整个人就已倒下。他倒摔在地上,风沙冲进了他张开的嘴巴。

“天地一百零八子”一开始离得略远,并没有因为天龙会的突袭而受创,所以他们在反应过来后,已怒吼着冲了过来。一百零八人同时冲击,同种气势,同种层次的掌法一出,感觉便不一样。

“天地一百零八子”早已看出天龙会的人武功并不如他们,所以他们的重心和注意力是放在小剑几人身上。然而因为他们的忽略,导致了他们一个照面便死掉了几十人。

天龙会确实武功不高,他们手中的刀砍在“天地一百零八子”的身上也并没有能够造成他们什么伤害。可是,天龙会的人不怕死。

往往可怕的不是武功厉害的人,可怕的,是不怕死的人。

天龙会的成员一刀砍在“天地一百零八子”的身上,发xiàn

没有凑效后,硬是承shòu住轰击在身上的一掌,从怀里取出一把细小的短剑。

那是一种很细很长的剑,比针要大很多,长很多,却又远远没有一般短剑那么大。

这样很细很长的剑,被天龙会的人紧紧抓着,从“天地一百零八子”的眼珠子刺入,穿脑而出。

一起倒下的,是天龙会和“天地一百零八子”。

“天地一百零八子”的掌印在天龙会的成员身上,发出了极其可怕的骨头碎裂声响,而且很确信,天龙会成员的内脏都已粉碎。可天龙会的这一种很细很长的剑,非常尖锐,尖锐而锋利,在“天地一百零八子”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这把很细很长又非常尖锐锋利的短剑,就这么刺穿了他们的脑袋。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倒下了好几十人。

天龙会能够残余下十几人,是因为小剑他们的介入,也因为有小部分“天地一百零八子”的人,心生惧意,返身夺马而逃。

至此,局势已定。

李大娘站在龙门客栈门边,看着这一幕接一幕的演变,顿时有种难言的荒凉感。

任谁原本看着热闹非凡的情景,顷刻间变得荒凉,都会有这种感觉。

李大娘再叹息的同时,又有了一丝庆幸。她庆幸自始至终,她和她的手下都站对了位置。

所以,他们才得以存活下来。

小剑静静看着嬉笑的小青,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是我欠她的?”

秦月为了帮他,把几年建立起来的一个重yào

底牌揭开了。这样的一份情,是轻是重,小剑并不是不懂。要知dào

,对聪明的女人来说,任何的一个棋子,任何的一步棋,都是非常重yào



“二小姐说了,这是她欠你的。”小青摇了摇头,道,“而且她也说了,即使她不动用天龙会,那些人恐怕也已探知天龙会的底细。”

小剑道:“那些人?”

小青道:“小剑,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指的是哪些人。”

小剑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天龙会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小青叹道:“都是些孤苦伶仃的人,从小就是孤儿。”

“孤儿?”小剑微微一怔,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小钟——那些男孩女孩会不会也将成为里面的人?”

小剑已猜想到一些他不愿去想的情况,他已想起了曾经在洛阳时候经lì

的一切。

小青直勾勾地看着小剑,没有出声,但她的神色,已展露出了小剑所想知dào

的。

小剑看着,不由得露出苦笑。

李勇忍不住插嘴道:“我确信这群天龙会的人中,并没有女人。”

小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就光顾着看有没女人了!”

李勇:“……”

小青“噗嗤”笑道:“笨!女人肯定都在中原了。”顿了顿,又轻声道,“他们都是孤儿,把他们凑成对,便也算是成了家。”

小青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伤感。同为女人的林姻听见了这话,神色也显得伤感起来。

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动物,所以相比男人们来说,她们总是容易产生心灵的触动。

小青忽然望向林姻,直直地望着,直到众人都露出诧异神色时,她才一字一句地开口:“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你。”

林姻一愣,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小青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又一字一句地道:“你定然没有想到,会碰到一个知dào

你的人!”

林姻怔怔地看着小青,仿佛还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众人一时都没有明白小青的意思。

小青也就在这一瞬间猛然抽出剑,朝林姻笔直地刺了过去。

这一剑很突然,也不慢,但最终没有刺中目标。如果是其他人,怕早已中了这一剑。林姻并不懂武功,也不可能躲开。所以她没有受伤的原因,是因为旁边的人已抢先一步截下了这一剑。

这个人就是悲落。

悲落一抬手就把小青的剑弹开,顺势夺过,插到身旁的沙地上。

悲落皱起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青瞥了眼悲落,道:“你真的不懂?还是你不想懂?”

悲落偏转身望向林姻,留意到她自然垂落的手在微微颤抖。

闭了闭眼,悲落转向小青,冷声道:“莫非就是你让刀问天追杀的她?”

小青道:“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悲落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小青道:“秦月。”

悲落一怔:“秦月?”

小青笑道:“怎么,秦家的二小姐,难道你还不知dào

?”

悲落的神色沉了下去,一字一句地问道:“秦月,就是秦霸的女儿!?”

小青不无得yì

地道:“不错!”

江湖谁人不知洛阳的秦府?谁人不知dào

秦霸?所以小青对自己的小姐是秦霸的女儿,还是有些得yì

的。可小青的笑容陡然间就僵住了,因为一股杀气。

杀气来得突然,悲落的拳头也来得突然。

悲落抬手就一拳朝小青轰击了过去。

这一拳,带着难以想象的杀意。

这一拳只要轰中小青,小青的命只怕便要交代在此地。

李勇身子一晃,整个人已来到小青旁边,并抱着她快速后跃。悲落轰出的这一拳,李勇已察觉到自己无法阻止也无法招架,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小青逃离这一拳。

悲落一拳落空后,也没再追击。

并不是他不想追击,而是他不能。

因为在他的前面,已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小高,还有一个,是小剑。

小剑是离悲落最近的人,近到几乎只有半个身位,只要悲落一抬手,拳头就能轰中小剑。但是悲落没有如此,在他看见小剑的时候,便已竭力控zhì

住了怒气。

小剑看在眼里,其他人也看在眼里。所以他们刚提起的气势,也放缓了。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悲落猛然间轰出了一拳,一拳击在小剑的胸口,把震惊的小剑轰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剧烈的冲突

小剑被轰飞了出去,带着满脸的震惊,似乎并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眼前的悲落会向自己轰出这样一拳.可紧接着,他满脸的震惊已变成了愤nù



认识小剑的人,鲜少会见着他这般愤nù

的模样,而如今,小剑愤nù

了。即使身在半空,他的气势已变,他的杀意已起,冰冷之极。

但这冰冷的杀意,却并非朝悲落而去。

因为原本小剑所处的半个身位的位置,已多出了一把剑,一把带血的剑。

这把剑并没有刺中小剑,何来的血?

这血,来自悲落。

这一剑,来自悲落的身后。

握在林姻手中的剑,已自后向前,刺透了悲落的胸膛,若不是悲落快速的一拳,小剑怕也会被这一剑刺个正着。若是刺中了小剑的心脏,小剑必死。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一幕。

谁也没有预料到看似不懂丁点武功的林姻,会突然变成一流用剑高手。

刚开始,林姻随手拿起了插在地上的剑,她的举止很自然,很优雅,很慢,以致于所有看见的人都没有去理会——又有谁会去理会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剑在弱女子的手上,可以造成的杀伤力太低,在场任何一个人站在她面前,也都不会被她笨拙的剑刺伤。

可如果这样的一个弱女子,突然变成了一流用剑高手,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这名叫林姻的女人猛然刺出了一剑,快若闪电的一剑。

在这一剑刺入悲落背部的瞬间,林姻已朝前扑出,紧随着剑突进,直至剑柄完全没入悲落的背部。此时的林姻,也已紧紧挨在了悲落的背后,整个娇小的躯体紧缩在悲落高大的身后,如果不留心,几乎发xiàn

不了她的存zài



林姻紧挨在悲落背部,不仅是为了躲避小剑的目光,也为了能够让这一剑刺透悲落的身体,完全突出去,从而刺进半个身位之外小剑的心脏。

她的这一剑,已瞄准了小剑的心脏。从一开始,这一剑就是为了小剑的心脏而刺出去的。

悲落在这一剑中的价值,就是能够阻挡小剑的视线。

然而林姻还是算漏了一点。

她算漏了悲落的举动。

林姻没有想到悲落竟能在瞬间做出反应,并且轰出一拳,这一拳明显没有他之前所展现的霸拳气势,也绝不会有之前所展现的威力。这一拳的特点,在于快,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快。

这样的一记快拳,对一流高手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力,比之他擅长的霸拳要弱了几个层次。而这样的拳头,在以往的悲落看来,是最没有意义的拳头。可就是这样的一记快拳,却在此刻有了绝对的意义。

这个意义,就是小剑的命。

对悲落来说,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重yào

的一拳。

这已拳也许不强,只是突pò

了任何过往拳头的速度,但这一拳,却是救了小剑的命。救了小剑,这个世上才能够有为他师傅报仇的人。

这是舍弃了他信念的一拳。

这是救了他朋友的一拳。

这也是为了能够实现他对死去师傅许下诺言的一拳。

他把所有的一切,寄托在这一拳上。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小剑的身上。

所以悲落轰出了这样的一拳,带着悲伤,带着平静,带着莫名的情绪,把反应不及的小剑轰飞了出去。

这一幕,如斯悲壮。

林姻在手中的剑刺到尽头时,已知dào

这一剑落空了。其实就在她察觉到悲落出拳举动的时候——任何人轰出一记拳头,全身的肌肉都会有变化,即使再快,也始终会有微妙的变化——对一个真zhèng

的高手来说,这样近距离去感受变化,再微妙也都能够察觉出来。

林姻抽身退开几步,拔出了血淋淋的剑,微微偏转身侧过俏脸,硬是没有看缓缓半跪而下的悲落一眼。仿佛在她心里,这个男人已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

林姻只是警惕地看着陷入震惊的其他人。

她的重心完全放在了快要落在地上的小剑身上。此刻倒飞出去的小剑已是离她最远的人,可不知dào

为什么,她所感受到最迫切威胁的来源,正是小剑。

所以林姻紧紧盯着小剑,全副心神都在小剑的身上,即便此刻悲落若返身对她出手,她也会全然不知。

当一个人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一点上时,那么这个人的专注力会空前集中,也将能够看到这一点上所展现的绝大部分动静。

也正是因为林姻聚精会神的这一选择,她才深刻感受到了接下来一幕所展现的绝对冲击力。

仿佛是顷刻间世界都静止了。

飘飞的风沙静止了。

声音静止了。

呼吸也都静止。

小剑就在这静止的瞬间,身形还没有完全落在荒漠大地上——仅是脚尖轻轻的,不起眼的一触——小剑猛然突pò

了静止的空间,掠过了悬浮的沙尘,悄无声息地闪现在她的跟前。

此时的距离,正是最好的出剑距离。

对小剑来说是最好的出剑距离,对林姻来说自然也是。因为她手中握着的,也正是一把剑,一把血淋淋的剑。

可令她惊骇的却是,她明明已看到了小剑的举动,明明已看清最好的出剑时机和出剑距离,她却控zhì

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已完全跟不上思维,跟不上小剑的速度。

所以林姻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剑的剑朝她刺来。

这就是传闻中,江湖第一快剑手的剑。

快得离谱,快得无法想象的一剑!

而就在林姻脸如死灰的刹那间,一个人硬是挤进了视野。那个人,有着高大的身躯,还有一只对她而言是如此粗大的手掌。

但这手掌并没有要了她的命。

非但没有要她的命,还救下了她。

快得无法想象的一剑,洞穿了这一只手掌,甚至穿透大半条手臂。

在小剑的瞳孔剧烈收缩的过程中,手掌紧握,硬是抓住了剑柄,止住了剑的去势。最终,这一剑,仅是微微刺入了林姻的心口。

这个时候,林姻才感觉到心口传来的一阵刺痛感和冰凉感。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身体还是自己的。

从小剑落下开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的举动,她也无法做出任何的举动。不仅是她,其他人,包括小高、李勇,小青他们,都还没有从震惊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小剑刺出的这一剑,本该是致命的一剑,却最终没有夺走她的命。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林姻怔怔地提着血淋淋的剑,怔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悲落,心口蓦然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巨痛。

小剑这一剑所带来的伤口并不严重,也断然不会如此疼痛。

可不知dào

怎么的,林姻现在就觉得非常的痛,从没有过的疼痛。她咬着嘴唇,死死地咬着,甚至出血了也都还要紧咬着。因为她知dào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心口那揪心的痛而落泪。

“小剑!!”

“二哥!!”

“姻姐姐!!”

一连串惊呼声骤然响起,几道身影从远方朝这边飞扑过来。

他们飞扑过来的速度非一般的快,似乎已竭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只为尽快来到他们所在乎的人身边。

眼前的一幕,已让他们整个人所有的情绪都全部凌乱。

在他们之中,身法最快的人,自然便是小剑的师娘。

也只有半老徐娘,才能够无声无息超越其他人几丈,第一时间扑向林姻。紧随其后的并不是光头和尚,而是一向平静冷漠的慕容燕,此刻的她已如愤nù

的飞燕,冲出了不可思议的速度。

——任何想要伤害小剑的人,都要死!

慕容燕从没有如今这般情绪波动,在亲眼看到小剑刺出去的剑被别人抓住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已爆fā

。不顾一切地前冲,要杀死那个人——这已是她唯一的念头。

再之后的,便是光头和尚。他胖乎乎的身体,此刻轻灵得匪夷所思。

但是比光头和尚更快的,却是一柄银白色的长枪。

这柄银白色的长枪如同飓风般,席卷这发出轰鸣的破风声,自光头和尚身边飞掠而出,直奔慕容燕和半老徐娘而去——不,并不是她们,最终的目标其实是小剑。

因为在若妍的眼里,她只看见小剑的剑就要刺入林姻的身体。

所以此刻的她,唯一可以反应过来的,便是使劲全身的劲力投掷出这一枪。集全了暴力女若妍所有劲道的一枪,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但再惊人的速度,也还是无法比得上半老徐娘。

因此,紧随其后的介子川也出手了。

介子川的身法远没有前面那些人厉害,但他有自己独特的功夫,那就是暗器。细小飘逸的暗器,在任何时候都要比轻功有着傲然的优势。

介子川一瞬间翻开铁书,把数道暗器打了出去。

寒芒闪烁着,已超过了光头和尚、长枪、慕容燕,虽然还没有追上半老徐娘,却迫使她止住身形。因为半老徐娘知dào

再往前冲出几步,她便会被这几枚暗器命中。

而此刻的半老徐娘,距离小剑他们,仅有丈许之遥。

光头和尚猛然转身,看不清的手掌眨眼拍击在若妍和介子川的身上,把他们击飞了出去。

悲落猛然探身,伸出手一把抓住席卷而至的长枪,反转着指向冲至的慕容燕,大声怒吼起来:“都给我住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果报应

荒漠的光芒本是炽热的,连带着风沙拂面的感觉也都是炽热的.

而现在,这样的炽热感却异样地反常。冷,透彻心底的凉意蔓延了整个身体。

小钟是最后赶到龙门客栈,也是看到了以上一幕的人。她怔怔地站在后面,看着仿佛突然停止了下来的画面,看着看着,突然就忍不住颤抖了下。

究竟是怎样诡异的氛围?

在画面中的人,并不是不认识其他人,而是他们各自认识的,又都互不相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人。但再熟悉的人,对于另一些认识的人来说,却又变成了陌生人。如果一个陌生人在你面前,伤害了你的朋友甚至是你在乎的那个人,你会不会感到愤nù

会不会因此而冲动?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冲动,都会愤nù



其实小钟也有冲动,她也想冲出去帮小剑。可她来得慢,看得相对也清楚了些,有了悲落这一怒吼所带来的停滞,小钟若有所思起来,她觉得有些东西,似乎是她一时间没有看懂的。

可这样的情况却又不会允许她去想太多。

因为此刻,不是每个人都会听悲落的,不是每个人都会买他的账。而只要有一个人动,其他人都会相继被牵引。

继xù

这样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悲落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希望能够在自己还活着的这短暂的时间,解决这一切的冲突。首先,他要让所有人都能够冷静下来——悲落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此时此刻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剑。

因此悲落在怒吼的时候,双眼紧盯着小剑,即便随即他忍不住咳出血来,眼神也还是紧盯着小剑。

他相信小剑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相信小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小剑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下子就会意过来——小剑回视着悲落,缓缓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而随着小剑的松手,局势明显产生了变化。原本似还有所动作的人,也都随着小剑的这一举动停了下来。

沉默片刻,众人默契地往小剑、悲落和林姻三人靠近。

悲落一把刺穿手臂的剑拔出,倒着递向小剑。

小剑无言地接过。

小剑握着手上的剑,看着剑柄上的鲜血,忍不住晃动了下。

这把剑,何曾沾染过朋友的血?

那刺目的鲜红,让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悲落此刻才疲惫而虚弱地缓缓倒下。

小剑瞳孔微一收缩,正要出手搀扶,却被本就在悲落身后的林姻抢先抱住,跪坐在黄沙之上。

小剑冷冷地盯着林姻,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谁!”

小剑的杀意还在,手中的剑也还在。

林姻缓缓抬头,泛红的瞳孔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你可还记得昆仑山脚下的柳宗堂!”

小剑一怔,而走到小剑身边的慕容燕也是脸色变了变。她看着林姻的神色,似乎有些诧异,诧异中又有些莫名的触动。

相比之下,其他人都只是怔了下后便各自有自己的行动。

介子川和若妍赶到悲落和林姻身边,神色惶急。

介子川探视着悲落的伤口,又翻找自己的身上看有没可以止血的金疮药。若妍则是走近林姻,急声问道:“姻姐姐,你没事吧?”

林姻没有回答,只是依然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小剑。

悲落轻抬起手朝介子川摇了摇,苦笑道:“别费劲了。”

介子川只觉一股热血涌上了喉头,他猛然转过身,朝小剑咆哮起来:“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介子川的咆哮声中,带着不敢置信的口吻。

小剑神色低沉着,欲言又止,紧抓在手中的剑微微抖了抖。

悲落叹道:“子川,别怪小剑大哥,不是他的错。这一剑,不是他刺的……”

不是小剑刺的?那会是谁?介子川怔忪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只是小剑刺穿悲落手臂的一幕——介子川自然而然也就以为致命的一剑,是来自小剑。

便是在这个时候,林姻低声道:“这一剑,是我刺的。”

“!?”

介子川和若妍俱是神色一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只知dào

你不是普通的女子,却不想你还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这时,一直沉默的小青缓缓走上前,看着林姻,叹息道,“真是让人感到意wài

。”

而这个意wài

,终究夺走了悲落的命。小青这么想着,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同样惋惜的神色,也都一一浮现在小高他们的脸上。不管在场的人是否都熟悉悲落,此刻或多或少都有了些难言的感伤。

虽然人总归要死,却始终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戏剧化的一幕。

对于林姻来说,保护着她的悲落,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恐怕这一点,也就只有林姻才能知dào

了。

不,林姻也已不是林姻——林姻一字一句地告sù

小剑:“我姓柳,名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有了些许情绪的波动,而小剑就是最为明显的其中一人。

小剑轻轻吸了口气,问道:“你是柳宗堂的人?”

柳姻——也就是林姻,忽然冷笑起来:“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后,我会来寻仇吧!”

慕容燕道:“柳宗堂不是已没有人活下来?”

就在多年前的一夜,柳宗堂在小剑的剑下,无一活口。

柳姻冷冷笑道:“你断然没有想到,我当时因为躲藏在一个自己儿时玩耍的洞穴内睡着了!”

小剑叹了口气,道:“确实没有想到。”

柳姻突然怒吼起来:“你肯定也无法想象,当我看到满地亲人的尸体,那样的心情,是多么的悲哀!”

小剑还没有开口,慕容燕却已抢先叫道:“他当然知dào

!”

柳姻和其他人俱是一怔,看着慕容燕。

慕容燕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十余年前杀死小剑家人的杀手,就是柳宗堂雇佣的!”

柳姻瞳孔猛然收缩起来,她错愕地看着小剑,看着微微流露出伤怀神色的小剑,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大笑着,一边叫道:“报应,果然是报应。”

半老徐娘和光头和尚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在他们之中,除了小剑和慕容燕,知dào

小剑过往的便只有他们两人,只不过直到今天,他们也才知dào

杀死小剑家人的杀手,是柳宗堂雇佣的。

小剑叹了口气,末了,又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偏偏此刻的他只觉得满嘴苦涩,难以言语。

正如慕容燕所说的,其实他非常清楚柳姻的心情。因为他和柳姻本就是一样遭遇的人,只不过是因果相报。他的家人被柳宗堂雇佣的杀手杀死,后来,他又以杀手的身份一夜间屠杀了柳宗堂。

他们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样的?

看着哈哈大笑的柳姻,又看着沉默的小剑,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们,也都不知dào

该怎么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一幕。

若妍的情绪波动,也是最为剧烈的一人。

因为从小剑他们的只字片语中,她意识到她的“姻姐姐”并不是她所认为的林姻,而是柳姻。“姻姐姐”也不是不会丁点功夫的弱女子,相反,柳姻的武功恐怕还要远在她之上。

若妍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发xiàn

身边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她紧紧抓着银白色的长枪,全身都在颤抖。

小青便在此刻,忽然又出声道:“二小姐说得不错,她猜到你的目标就是小剑。”

柳姻止住笑,瞥了一眼小青,道:“秦月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那她,还猜到了什么?”

小青道:“她还猜到,你是她爹秦霸的棋子!”

柳姻身形一僵,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怀里的男人身形也变得略微僵硬起来,似乎连呼吸都有了急促感。

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柳姻略苦涩地叹道:“不错,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秦霸的棋子。”顿了顿,她又道,“只要能够杀了Lang子小剑,我是谁的棋子都无所谓!”

柳姻的身上似乎泛起了杀气,与此同时,大部分人亦都杀气陡起。

一直微微喘息的悲落忽然叹道:“原来你真实的名字是柳姻。”

柳姻迟疑了片刻,不无苦涩地道:“是,我叫柳姻。”

悲落又道:“你是秦霸派来的人。”

柳姻道:“对,我一直都是秦霸的人。”

悲落道:“那么说,我能够看见秦霸杀死我师傅的那一幕,也是因为你不断向秦霸透漏了我的行踪。”

柳姻道:“不错。”

悲落沉默了片刻,道:“刀问天也是个不错的棋子。”

小青瞳孔微一收缩,叫道:“刀问天!”

小青叫出声后,猛然就明白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秦月之前和她说过的事情。

为什么刀问天会失手?

为什么刀问天会找上悲落?

为什么秦月会觉得有些微妙而让她无法猜测到的情况?

种种的原因,就在于刀问天!

小青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刀问天,其实也是秦霸的棋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刀问天看似是秦月的一步棋,实jì

上却是秦霸的棋子.

——亦或者说,刀问天其实是他们两个人的棋子,只不过各有一面。

小青说完话,已陷入了沉思,她微张着嘴,没有继xù

出声。

但是她的话已让一些人心头震悚。

秦霸本已是每个人都会忌惮的存zài

,而现在,却又从眼前这些人中得知秦霸和他的女儿秦月,竟似在对峙。他们手中的棋子,却又都是江湖中或有名或武功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一对父女,这样一对呈现敌对状态的父女,在他人看来,会是多么诡异的事情。

和其他人保持沉默不同,悲落咳嗽了下,继xù

朝柳姻虚弱地道:“所以从一开始,从你出现在杭州的乐居酒楼开始,你就已经在找机会接近我。”

接近悲落,再得到他的信任,从而找机会刺杀Lang子小剑。

当探子得知酒楼发生的一切,便会告知秦霸。秦霸知dào

了,柳姻便也会得知消息。得知悲落的价值后,柳姻自然就会有她的打算有她的安排。

那么沧江镖局,刀问天,都成为了他们布下的一个局。

就等着悲落入套。

选择悲落,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刀问天的武学之道。追求同样的武学之道,让刀问天清楚悲落的心性。只有同样的人,才会选择同样的武学之道,才会敢于接受挑zhàn

,也因此才有可能入套。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悲落若不出手,柳姻就会死在刀问天的刀下?

难道他们觉得沧江镖局找的人,就能够抵挡刀问天的刀?

如果沧江镖局找的人,比刀问天还要强,比悲落还要强,那这一局又该如何收场?

事实上,悲落以及其他从探子处得到些消息的人,都已猜测到:那时候的沧江镖局,必也是秦霸早已安排下去的另一步棋。

不同的棋子,不同的一步棋,却走到了交叉线上。

对于悲落所说的话,柳姻只是继xù

沉默,眼眸自小剑身上转向悲落刚毅的脸。

这一张脸,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然而如今看起来,要比平时欠缺了些什么。如今的悲落,虚弱,有种英雄末路的悲戚感。

悲落再也没有机会挥出他所擅长的霸拳之劲,再也无法气势昂然地顶天而立。

现在的悲落,只是个即将死去的人。

而这个即将死去的人,此时却忽然又再开口:“大哥,我求你两件事。”

小剑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缓缓蹲下身,没有丝毫防备地靠近悲落。即使柳姻的手上还握着剑,即使他靠近的距离对柳姻来说已是唾手可得的出剑距离。也许只要她一出剑,小剑的命就会在她手里结束。

但小剑还是依然靠近了悲落,把全副心神放在悲落身上。

柳姻微微睁大眼,握着剑柄的手有所意动。

——只要她刺出一剑,就能为她的家人复仇,洗涤多年的痛苦。

此刻的大好时机,她又如何能忍受?

可不知为什么,她动不了,她不知dào

这一剑,到底该不该刺出去。也许这也是Lang子小剑早已意料到的?当他们互相得知对方的目的和缘由后,心头都已产生一种莫名的哀伤?让他们都无法放开去做一直想做的事情?

柳姻思索着出了神,神情显得呆滞。而其他人在小剑蹲下后,已不由自主屏息凝气,暗自戒备。特别是慕容燕,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柳姻,似乎只要柳姻有什么动静,她就会扑过去。

此时,小剑已轻声开口:“二弟,你说。”

悲落看着小剑,虚弱地叹道:“我想你帮我杀一个人。”

小剑瞳孔猛然收缩起来。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在小剑的心里如同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巨Lang。

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他陷入了长达大半年之久的泥潭中,艰难地挣扎着前进。这样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已是一把恶毒的剑,一把刺在他身上,还要肆意摆动的剑。

因为秦风对他说的这样一句话,他陷入了刘小芳,也就是秦月的柔情迷局中。

因为秦月对他说的这样一句话,他刺杀了慕容绝天,被迫面对慕容燕、慕容语珠和他之间的纠葛,以及江湖的舆论。

而等到他好不容易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悲落却又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就在小剑已准bèi

好从此和慕容燕隐居在荒漠,和他的师傅师娘还有小钟安静生活下去时,悲落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想你帮我杀一个人。

小剑的神情顿时变得异样起来。

慕容燕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她虽然不知dào

这句话对小剑的特殊意义,但她很清楚这一句话,将会再次把小剑带入腥风血雨的江湖。

好不容易从江湖中抽身而退的他们,被迫着再一次踏入。

慕容燕忽然有种莫名的感伤,她已清楚这一次,他们不能不去。

她懂小剑,她几乎就是最懂小剑的那个人。

其实在场的大部分人,又有谁不知dào

小剑的决定?

因为他们都了解小剑的心性,在悲落说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知dào

江湖将再次卷起疯狂的巨Lang。

因为小剑的选择他们都已知晓。

因为小剑就是那样一个人。

为了朋友,他会拿起他的剑。

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好,我知dào

了。”

悲落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小剑已知dào

。恐怕在场的小高他们,也都已知dào



也只有那个人,才需yào

小剑亲自前去。

悲落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的嘴角还在不停地流淌着鲜血,但他的神色已松懈,似已把重担放下。小剑答yīng

出手,必然就能够做到。悲落一直都确信这一点,而且这个江湖,恐怕也就只有小剑,才能杀得了那个人。

第一件事已了,那第二件事呢?

当悲落说出第二件事的时候,每个人的心头都泛起了波澜。

特别是柳姻,她的神情明显就变了,变得迷离,眼眶似已泛红。

悲落轻声道:“第二件事,我想你让她离开。”

——这个她,自然便是柳姻。

也许在场很多人都不会明白悲落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会恳请小剑放任置他于死地的女人离开,离开荒漠,回到中原去。

但他们都不是愚蠢的人,他们也都不会每时每刻都要仔细去斟酌和思索。

如果人一辈子都活在思考中,都活在纠葛中,那必然太累。

人活得太累,而且这一累就是一辈子,那还叫活吗?

柳姻走了。

柳姻是带着悲落离开的,两人共骑一匹马。

悲落说,我想回紫云山,我要死也得死在师傅的坟墓边。

悲落想要再一次跪拜他的师傅。

若妍和介子川也跟着走了。

若妍是第一时间夺马跟上去的。

介子川在犹豫,但小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去吧。”

介子川静静看着小剑,最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利索地找了匹有干粮和水的马,追赶上去。

四人三马在风沙的席卷中飞奔离去,过不久便消失在远方。

小剑平静地站着,看着四人三马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闭起眼。

“小剑。”

慕容燕轻柔的声音悄然响起。

小剑睁开眼,望向莫名神情的慕容燕。

慕容燕轻柔地道:“真的要回去吗?”

回中原,回腥风血雨的江湖。在江湖,永远没有一天日子是真zhèng

安宁的。

小剑还没有回答,小青却已跨步向前,道:“小剑必须回去。”

小青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立即皱起了眉头。

李勇道:“小青,别多嘴。”

半老徐娘冷冷地看着小青,道:“小丫头,别多管闲事。”

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小青却是叹了口气,道:“即使你们想杀了我,我也还是要说。”她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小剑,你必须回去。”

小青会如此执着,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所以小剑问道:“你的理由?”

小青道:“江湖要大变。”

小剑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说?”

小青道:“小姐让我转告你,再过十余天,便是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小高诧异道:“为何我们竟不知dào

这样的事情?”

李勇皱眉道:“小青,你们是怎么知dào

的?”

小青叹道:“你们都不知dào

?”

众人沉默,他们确实不知dào

,甚至可以说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小青道:“难道你们不奇怪,为什么最近江湖里的正道门派都销声匿迹,没有什么动静?”

小高想了想,道:“这么一说,倒确实是的。”

小剑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们竟都不知?”

小青道:“因为这一切都被秦霸控zhì

了!”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道:“秦霸!”

小青道:“小姐说了,秦霸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的到来,等武林大会的到来!”

李勇出声道:“武林大会是一大盛事,怎么可能控zhì

得这么隐秘?”

小青一字一句道:“因为正道门派所有的掌门,都已受到了秦霸的胁迫或者压制!”

小青又道:“武林盟主,就是他开始称霸江湖的第一步!”

小青继xù

道:“到那时候,每一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人,都!要!死!”

——小剑若不回去,这里的每一个人,很可能都会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刀问天看似是秦月的一步棋,实jì

上却是秦霸的棋子.

——亦或者说,刀问天其实是他们两个人的棋子,只不过各有一面。

小青说完话,已陷入了沉思,她微张着嘴,没有继xù

出声。

但是她的话已让一些人心头震悚。

秦霸本已是每个人都会忌惮的存zài

,而现在,却又从眼前这些人中得知秦霸和他的女儿秦月,竟似在对峙。他们手中的棋子,却又都是江湖中或有名或武功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一对父女,这样一对呈现敌对状态的父女,在他人看来,会是多么诡异的事情。

和其他人保持沉默不同,悲落咳嗽了下,虚弱地道:“所以从一开始,从你出现在杭州的乐居酒楼开始,你就已经在找机会接近我。”

接近悲落,再得到他的信任,从而找机会刺杀Lang子小剑。

当探子得知酒楼发生的一切,便会告知秦霸。秦霸知dào

了,柳姻便也会得知消息。得知悲落的价值后,柳姻自然就会有她的打算有她的安排。

那么沧江镖局,刀问天,都成为了他们布下的一个局。

就等着悲落入套。

选择悲落,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刀问天的武学之道。追求同样的武学之道,让刀问天清楚悲落的心性。只有同样的人,才会选择同样的武学之道,才会敢于接受挑zhàn

,也因此才有可能入套。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悲落若不出手,柳姻就会死在刀问天的刀下?

难道他们觉得沧江镖局找的人,就能够抵挡刀问天的刀?

如果沧江镖局找的人,比刀问天还要强,比悲落还要强,那这一局又该如何收场?

事实上,悲落以及其他从探子处得到些消息的人,都已猜测到:那时候的沧江镖局,必也是秦霸早已安排下去的另一步棋。

不同的棋子,不同的一步棋,却走到了交叉线上。

对于悲落所说的话,柳姻只是继xù

沉默,眼眸自小剑身上转向悲落刚毅的脸。

这一张脸,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然而如今看起来,要比平时欠缺了些什么。如今的悲落,虚弱,有种英雄末路的悲戚感。

悲落再也没有机会挥出他所擅长的霸拳之劲,再也无法气势昂然地顶天而立。

现在的悲落,只是个即将死去的人。

而这个即将死去的人,此时却忽然又再开口:“大哥,我求你两件事。”

小剑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缓缓蹲下身,没有丝毫防备地靠近悲落。即使柳姻的手上还握着剑,即使他靠近的距离对柳姻来说已是唾手可得的出剑距离。也许只要她一出剑,小剑的命就会在她手里结束。

但小剑还是依然靠近了悲落,把全副心神放在悲落身上。

柳姻微微睁大眼,握着剑柄的手有所意动。

——只要她刺出一剑,就能为她的家人复仇,洗涤多年的痛苦。

此刻的大好时机,她又如何能忍受?

可不知为什么,她动不了,她不知dào

这一剑,到底该不该刺出去。也许这也是Lang子小剑早已意料到的?当他们互相得知对方的目的和缘由后,心头都已产生一种莫名的哀伤?让他们都无法放开去做一直想做的事情?

柳姻思索着出了神,神情显得呆滞。而其他人在小剑蹲下后,已不由自主屏息凝气,暗自戒备。特别是慕容燕,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柳姻,似乎只要柳姻有什么动静,她就会扑过去。

此时,小剑已轻声开口:“二弟,你说。”

悲落看着小剑,虚弱地叹道:“我想你帮我杀一个人。”

小剑瞳孔猛然收缩起来。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在小剑的心里如同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巨Lang。

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他陷入了长达大半年之久的泥潭中,艰难地挣扎着前进。这样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已是一把恶毒的剑,一把刺在他身上,还要肆意摆动。

因为秦风对他说的这样一句话,他陷入了刘小芳,也就是秦月的柔情迷局中。

因为秦月对他说的这样一句话,他刺杀了慕容绝天,被迫面对慕容燕、慕容语珠和他之间的纠葛,以及江湖的舆论。

而等到他好不容易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悲落却又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就在小剑已准bèi

好从此和慕容燕隐居在荒漠,和他的师傅师娘还有小钟安静生活下去时,悲落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想你帮我杀一个人。

小剑的神情顿时变得异样起来。

慕容燕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她虽然不知dào

这句话对小剑的特殊意义,但她很清楚这一句话,将会再次把小剑带入腥风血雨的江湖。

好不容易从江湖中抽身而退的他们,被迫着再一次踏入。

慕容燕忽然有种莫名的感伤,她已清楚这一次,他们不能不去。

她懂小剑,她几乎就是最懂小剑的那个人。

其实在场的大部分人,又有谁不知dào

小剑的决定?

因为他们都了解小剑的心性,在悲落说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知dào

江湖将再次卷起疯狂的巨Lang。

因为小剑的选择他们都已知晓。

因为小剑就是那样一个人。

为了朋友,他会拿起他的剑。

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好,我知dào

了。”

悲落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小剑已知dào

。恐怕在场的小高他们,也都已知dào



也只有那个人,才需yào

小剑亲自前去。

悲落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的嘴角还在不停地流淌着鲜血,但他的神色已松懈,似已把重担放下。小剑答yīng

出手,必然就能够做到。悲落一直都确信这一点,而且这个江湖,恐怕也就只有小剑,才能杀得了那个人。

第一件事已了,那第二件事呢?

当悲落说出第二件事的时候,每个人的心头都泛起了波澜。

特别是柳姻,她的神情明显就变了,变得迷离,眼眶似已泛红。

悲落轻声道:“第二件事,我想你让她离开。”

——这个她,自然便是柳姻。

也许在场很多人都不会明白悲落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会恳请小剑放任置他于死地的女人离开,离开荒漠,回到中原去。

但他们都不是愚蠢的人,他们也都不会每时每刻都要仔细去斟酌和思索。

如果人一辈子都活在思考中,都活在纠葛中,那必然太累。

人活得太累,而且这一累就是一辈子,那还叫活吗?

柳姻走了。

柳姻是带着悲落离开的,两人共骑一匹马。

悲落说,我想回紫云山,我要死也得死在师傅的坟墓边。

悲落想要再一次跪拜他的师傅。

若妍和介子川也跟着走了。

若妍是第一时间夺马跟上去的。

介子川在犹豫,但小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去吧。”

介子川静静看着小剑,最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利索地找了匹有干粮和水的马,追赶上去。

四人三马在风沙的席卷中飞奔离去,过不久便消失在远方。

小剑平静地站着,看着四人三马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闭起眼。

“小剑。”

慕容燕轻柔的声音悄然响起。

小剑睁开眼,望向莫名神情的慕容燕。

慕容燕轻柔地道:“真的要回去吗?”

回中原,回腥风血雨的江湖。在江湖,永远没有一天日子是真zhèng

安宁的。

小剑还没有回答,小青却已跨步向前,道:“小剑必须回去。”

小青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立即皱起了眉头。

李勇道:“小青,别多嘴。”

半老徐娘冷冷地看着小青,道:“小丫头,别多管闲事。”

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小青却是叹了口气,道:“即使你们想杀了我,我也还是要说。”她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小剑,你必须回去。”

小青会如此执着,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所以小剑问道:“你的理由?”

小青道:“江湖要大变。”

小剑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说?”

小青道:“小姐让我转告你,再过十余天,便是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小高诧异道:“为何我们竟不知dào

这样的事情?”

李勇皱眉道:“小青,你们是怎么知dào

的?”

小青叹道:“你们都不知dào

?”

众人沉默,他们确实不知dào

,甚至可以说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小青道:“难道你们不奇怪,为什么最近江湖里的正道门派都销声匿迹,没有什么动静?”

小高想了想,道:“这么一说,倒确实是的。”

小剑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们竟都不知?”

小青道:“因为这一切都被秦霸控zhì

了!”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道:“秦霸!”

小青道:“小姐说了,秦霸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的到来,等武林大会的到来!”

李勇出声道:“武林大会是一大盛事,怎么可能控zhì

得这么隐秘?”

小青一字一句道:“因为正道门派所有的掌门,都已受到了秦霸的胁迫或者压制!”

小青又道:“武林盟主,就是他开始称霸江湖的第一步!”

小青继xù

道:“到那时候,每一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人,都!要!死!”

——小剑若不回去,这里的每一个人,很可能都会死!

第一百二十章 消失的秦霸

慕容语珠再婚的事情,着实让小剑和慕容燕吃了一惊.

在分开时,他们确实挺慕容语珠说过会改嫁给何霄,但他们当时并不真的确信。

如今从秦月嘴里得知,他们才意识到那些并不是气话。

是因为慕容燕的介入?

小剑明白那封休书的意义,也已知dào

慕容语珠在和他们呆一起时,是寄予了他怎样的心情。这一点,让他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慕容燕看着手上的半小杯茶水,看着微微晃动的涟漪,神色漠然,漠然中又有些神伤。

分开时最后的一幕,依然浮现在她眼前,如同一根刺紧紧扎在她的心头。

——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慕容燕缓缓把小半杯茶水咽进喉咙。

秦月优雅地将茶水为慕容燕的被子倒上。看她轻柔的神色,似乎对慕容燕并没有任何的敌意,相反,还将慕容燕当成了极好的朋友。

然而事实上,慕容燕看着秦月的双眸却是带着难以言明的抗拒。

这样的情绪即使是听闻了慕容语珠的事情后,也依然还要更为剧烈些。

只因当她和小剑随同小青来到这个雅致的湖水阁楼后,她明显地发xiàn

小剑波动的情绪。慕容燕非常敏感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对小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女人。特别到令她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这样的危机感较她在洛河附近看见秦月独自前来寻找小剑时候的情形还要更强烈。

同样的,慕容燕也有理由相信秦月会有着相似的心思。

只不过她并不明白秦月为什么可以控zhì

得如此自然,自然得连她都无法避免放缓心绪。

秦月看着漠然的慕容燕,微微扬起嘴角,目光一转,却又落在小剑的身上,道:“我想,你们应已决定了要去吧?”

小剑缓缓望向秦月,吐出两字:“不错。”

他会去慕容语珠的婚宴,把慕容语珠带走,而且是强行的。

事到如今,他已顾不得任何江湖舆论,任何道义。

小剑又问道:“什么时候?”

秦月道:“三日后。”

小剑道:“武林大会?”

秦月道:“暂时探到的消息,是七日后。”

小剑道:“地点?”

秦月轻叹道:“这时间得来已不易,还是牺牲了潜伏在他身边多年的探子。”

也就是说,还不知dào

地点。

小剑道:“既如此,也不必再等。”

秦月看着小剑,看了片刻,才轻声道:“你已决定动手?”

小剑道:“我已决定动手。”

秦月道:“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危?”

小剑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若等到他掌握了武林联盟,一切都迟了。”

秦月不语。

小剑又道:“你呢?”

秦月道:“我?”

小剑道:“在他和我之间,必然有个人会死,你准bèi

好了?”

秦月笑了笑,叹道:“小剑,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顿了顿,又道,“他死在你手里,也是他的归宿。”

慕容燕一字一句地道:“秦霸是你爹!”

对于慕容燕的插言,其他三人俱是一怔,随即恍惚。

秦月望了眼沉默的小剑,又转向神色微沉的慕容燕,从她的双眸中看到一些挣扎的情绪。秦月双手捧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叹道:“他本属于名门正道,却走上了邪途,我不能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大义灭亲。

为了避免江湖的动荡混乱,为了避免更多人死,秦月做了这样的选择。

慕容燕瞳孔微微收缩,身子有些颤抖。

她颤声道:“即使他是你爹?”

秦月微垂下俏脸,沉默了一小会,才缓缓道:“即使他是我爹,我也还是要这么做。”

慕容燕还有接话,旁边的小剑已出声问道:“就这样吧,走了。”

小剑说着,人已站了起来。

小剑不能不站起来,也不能不走。

因为他已意识到,若等慕容燕继xù

和秦月沟通下去,很有可能会让慕容燕知dào

他出手击杀慕容绝天,是因为秦月的指使——那个时候的他,只是秦月的一个棋子。

从刚才秦月的只字片语间,小剑算是猜测到了一些秦月的心思,以及为何迫使他介入这个迷局的缘由。如果他没有猜错,慕容绝天和秦霸明面上是竞争的人,而实jì

上,他们暗地里一直在合谋着如何把武林联盟控zhì

在手。

当然,在他们的合谋中,彼此防范又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两人又如何没有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心思?

只不过慕容绝天恐怕没有想到,他一直防着秦霸,却未料到秦月才是让他步入死局的幕后之人。

那么秦月,就真的是为了江湖千万之人,而设套让小剑入局,击杀慕容绝天和秦霸?即使因此而出卖了她自己的身心?

小剑不懂。他根本就不敢说自己能看懂这个叫秦月的女人。

慕容燕见小剑离开,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秦月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道:“小剑,你可是现在就要去找秦霸?”

小剑止住身形,微微侧转身,道:“为何不去?”

秦月道:“你想去哪找他?”

小剑道:“这里是洛阳。”

秦月道:“但他不在秦府,不在洛阳。”

小剑道:“哦。”

秦月道:“不在中原,也不在关外。”

小剑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秦月道:“他消失了。”

小剑道:“消失了?你是说他整个人已不知dào

在哪?”

秦月道:“没错,我发动了所有可以发动的人,都探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秦霸消失了,整个人已不知去向——即使小剑要找他,也无从着手。

秦月又道:“恐怕秦霸猜到你会来我这里,也会猜到你要向他出手。”

秦月继xù

道:“我们的动向在他看来,已是牢牢把握。”

小剑沉默了片刻,道:“这么说,他已知dào

这一切是你安排的了。”

秦月道:“必然。”

小剑道:“那为何他不找你麻烦?后者把你关起来?”

小剑的问题有些让人发冷,小青听着,更是恼怒地跳将起来,大叫道:“喂!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小青,坐下。”秦月轻声道。

小青恼怒地瞪了小剑一眼,却还是依言重新坐下。

秦月叹了口气,道:“对秦霸来说,也许我还算是个有价值的女儿吧。”

还有价值的人,自然还不到想让他死的时候,更何况对秦霸来说,秦月还是他的女儿——虽然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问题很显然,只不过,可以留情的时候又何必不留情?

小剑看了秦月一眼,复望向门外,低声道:“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

秦月道:“对了,王七大师死了。”

小剑沉默了会,道:“我知dào

。”

秦月道:“‘塞北之雪’也死了。”

小剑神色微微一变,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月道:“数日之前。”

小剑道:“王七死后不久?”

秦月道:“嗯。”

小剑道:“这么说来,也就是那之后,你再也不知dào

秦霸的去向?”

很显然,杀死“塞北之雪”的人,除了秦霸,别无其他。

秦月点点头:“嗯。”

小剑默不作声。

秦月又道:“你已想到他下一步可能找谁?”

小剑轻声叹道:“恐怕是‘九把剑’。”

当一个人想要做一件大事时,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选择解决对他有威胁的人,而且是逐个逐个的。慕容绝天已死,继王七之后,“塞北之雪”也死了,那么除了小剑外,便只有“九把剑”。

小剑又问道:“那你知dào

‘九把剑’鬼手现在去了哪里?”

秦月道:“若是你来早一日,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也就是说,“九把剑”在江湖里的踪迹已无法被寻觅到。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和秦霸一样,消失了。

第二,他已死在秦霸的手上。

小剑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风,还有阳光,有一些清冷,又有一些冰凉。落叶频繁了。吹在皮肤上的风变得干燥,充满寒意。

慕容燕紧随在他身后。

两人一直走,一前一后,步伐一致地离开这片宁静之地。

脚下这条路是回洛阳城的。

——洛阳城已不远,远望可及。

踩着枯草,小剑慢慢地往前走。慕容燕也慢慢地往前走。

小剑放缓脚步,她也放缓了脚步。

小剑轻轻叹了口气,停下,转身,问道:“为什么不上来?”

慕容燕望了小剑一眼,漠然的俏脸微微偏下另一边。

小剑看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小剑道:“怎么,谁惹慕容大小姐不开心了?”

慕容燕没有出声。

小剑往回走,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笑道:“好了。”

慕容燕诱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上前偎依进小剑的怀里。其实现在的她,头绪是一团糟的。她的双眸,闪烁着茫然的神色。

小剑回抱着慕容燕,温柔地拍了拍她娇柔的背。

沉默了许久,复许久。

慕容燕忽然开口:“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剑一怔,看着怀里的伊人。

慕容燕抬起俏脸,一字一句地道:“你要去杀秦霸,带上我。”

——如果你死在秦霸手上,我也不会独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月的错着?

紫云山脚下不远,有个“小镇”.

名字就叫“小镇”,皆因确实就真的是个小小的小镇,其实连镇都算不上,充其量应该只能说是一个小村子。

这个小小的“小镇”内,有个小小的酒肆。

小小的酒肆内,除了酒保外,还有个静坐的女人。

其实这个女人已喝了不少酒。

她的桌上已放了好几壶酒,有一壶不经意间被她碰倒,壶口转开了,没有液体流出,显然都已空。

这个女人喝了这么多酒,脸色却只泛着些许的晕红,神智很清醒。

只是想着什么出了神。

兴许是想到了从荒漠回来的过程中,身后垂死的男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的话吧。

——我本应该恨你的。

——也本应杀死你,以报师傅之仇。

——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对你下不了手,也不想你死。

——这就是命吧。

他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那样喃喃的虚幻的音,如同滴落的露水,滋润了她干涸的心田。可一切都迟了,她的心田开起了翠绿色的草,却永远都无法再开出一朵花。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滚热的酒水自喉头滑落,辣到了心里。她的眼眶,已然一阵温热感。

“悲落,对不起……”女人喃喃低语,微微闭起眼,两行清泪悄然流下。

其实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有种微妙的情绪,类似于暧昧的感觉。往往暧昧的产生,就预示着更多可以想象得到的空间,可这种暧昧,却戛然而止。

柳姻又何尝没有察觉那样的情感?又何尝不知dào

悲落想要告sù

她的事情?

她确实知dào

,而且很清楚。可是,最终她做了一个选择,再也无法做另外一个选择。

也许这个选择是错的吧。

刺杀小剑,为报家仇,她没有成功——事实上她又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失败的结局是可悲的,而为了这个可悲的结局,她牺牲太多——明知dào

成功的希望渺茫,她还是不能不去尝试。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可悲的就是牺牲再多,出卖再多,最终都没有成功的情况。她已一无所有,即使她拥有了一身惊艳的功夫,但她已无法挽回失去的一切。

若妍,悲落,也许还有过去的自己。

柳姻忽然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神色变得冷淡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他死了?”

身后之人淡然问道。

柳姻道:“你不是已经知dào

?何必再问。”

身后之人感慨道:“真可惜,我明明就已经提醒他了。”

柳姻微一凝神,道:“刀问天,你出卖我?!”

刀问天大摇大摆地坐到旁边,把刀放到桌上,抬手招呼酒保拿新的酒。

刀问天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提醒了他一下。”

柳姻默不出声。

刀问天从酒保手中接过一壶酒,对嘴开饮了口,又道:“难得有同道中人,死了确实可惜。”刀问天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更何况,我看得出来你也并不想他死,不是吗?”

柳姻道:“秦月已经知dào

你是秦霸的人,你别再去找她们。”

柳姻没有直接回答刀问天的问题,而是选择岔开话题。

刀问天虽然明显看出来了,却不能不接上这话题,因为这话题对他来说很重yào



“哦?”刀问天诧异道,“她们竟然看出来了?秦月果然不愧是公认的聪明人,而且还是个绝世美人。”刀问天忍不住感慨了下。

“倒不是秦月。”柳姻沉默了会,忽然低声道,“是悲落,他在那时就已经怀疑我们都是秦霸的人,然后秦月的丫鬟猜到了。”

刀问天道:“和我说说龙门客栈那边后来发生的事情?”

“‘天地一百零八子’来了。”

刀问天一扬眉,讶然道:“连他们都来了。”随即他又叹道,“Lang子小剑果然可怕,‘天地一百零八子’加上之前就已经在客栈内的那些高手,都奈何不了他。”

柳姻道:“不然,那时候来了些人。”

刀问天道:“哦?秦月的丫鬟?”

柳姻道:“除了她,还有小高,李勇也来了。”

刀问天微微眯起眼:“小高和李勇都不是庸手。”

柳姻道:“都不是,包括后面出现的Lang子的人。不过他们的出现并不太重yào

,重yào

的是秦月的丫鬟。”

刀问天道:“小青。”

柳姻道:“不错,就是她。”

刀问天道:“她比不得小高和李勇。”

柳姻低声道:“但她手上有能够指挥天龙会的令牌。”

刀问天诧异道:“天龙会!”

柳姻点点头,道:“天龙会恐怕就是秦月的一个底牌。”

刀问天感叹道:“真想不到,秦月果然聪明。”

柳姻冷声道:“她聪明?我倒不觉得,相反,我觉得她很蠢。”顿了顿,又道,“至少这一步棋很差。”

刀问天看着柳姻,连手中的酒都忘记喝了。

柳姻又道:“就为了帮Lang子小剑,她把一个底牌翻出来。而且这底牌,怕是已藏了多年,否则为何连我们都不知dào

?”

刀问天微张嘴,不出声。

柳姻道:“你说秦月这一步棋是不是走得很差?其实她根本就不必让天龙会过去。”

刀问天道:“不必?”

“不必。”柳姻道:“Lang子的身手,已超乎我们的想象。”

她说着,瞳孔不自然地收缩起来。

似乎想起了Lang子小剑给她带来的令人窒息的瞬间,那静止的一幕。

刀问天虽然看见了柳姻的反应,不过并没有亲身经lì

过的他,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她为何会有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

刀问天也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开口道:“你是说,即使秦月不把天龙会安排过去,Lang子小剑也一定能够自己解决一切?”

柳姻道:“不错。”

刀问天道:“所以秦月这一举是画蛇添足?”

柳姻道:“难道不是?”

刀问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柳姻皱眉,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刀问天笑道:“我笑你看得不够远。”

柳姻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比不上秦月,没有她想得那么远?”

刀问天道:“你确实和秦月相比逊色了些。”

柳姻道:“你说。”

刀问天笑道:“如果秦月不这么做,她又如何让Lang子欠她一个人情?不管是大是小,人情对Lang子来说都是重yào

的。”

柳姻沉默了一会,道:“所以现在Lang子小剑必然已和她碰头。”

刀问天道:“对,只有Lang子小剑,才能对秦霸产生威胁。”

柳姻道:“你也不是Lang子的对手。”

刀问天笑了笑,没有回答。

柳姻道:“秦月是想要Lang子小剑出手了。”

刀问天道:“慕容绝天也是因为他出手,所以成了个死人。”

柳姻道:“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想到,秦霸现在已经不知dào

去了哪里。”

刀问天道:“他们想到了也不会有任何办法。”顿了顿,他喝了口酒,又道,“因为就连你和我,都不知dào

秦霸的去向。”

柳姻道:“我确实不知dào

秦霸现在的去向,但是,我知dào

秦霸七日后将会在哪里出现。”

刀问天诧异道:“你竟然知dào

?秦霸会在哪里出现?”

柳姻道:“就算你不想知dào

,我也会告sù

你,因为你也必须去帮忙。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解决一个人。”

刀问天道:“谁?”

柳姻道:“那个酒保。”

刀问天道:“酒保?他也就是个酒保而已,何必。”

柳姻道:“你错了。”

刀问天道:“我错了!”

柳姻道:“他定然不是普通的酒保。”

刀问天望向露出惧怕神色的酒保,道:“我看不出来。”

柳姻道:“只是这样看,如何看得出来?”

刀问天转回头看着柳姻,等待她的下文。

柳姻道:“我留意到刚才我们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很随意地拿着酒坛酒坛在擦拭,似乎并不想知dào

我们两个人聊的是什么。”

刀问天道:“这有何问题?”

柳姻瞥了一眼脸如死灰的酒保,道:“问题是当我故yì

放低声音的时候,他擦拭的动作很明显变得缓慢下来。我放低了两次声音,他就放缓了两次擦拭的动作。”

刀问天叹道:“如果想要从你嘴里知dào

消息,他必然也只能放更多的心思在探听你的声音上了。”

酒保猛然跃起,随手把手中的酒坛朝柳姻和刀问天甩出,身子就要破开屋顶,逃之夭夭。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跃起,刀问天已抽刀,人已跃到酒保的上空,一刀挥下,把人一分为二。

柳姻皱着眉,没有出声,继xù

喝自己的酒。

刀问天笑了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说了吧?”

柳姻瞥了刀问天一眼,把杯中的酒喝下。

洛阳,阳光泼洒,却是刺骨的冰寒。

然而这种冰寒,此刻又眨眼化开。

因为在街道的中央,起了一大团的烈焰。

大白天,为何还会有火灾?莫非这屋子的主人是个瞎子?

更何况着火的地方,还不是普通的房屋或者酒楼,而是迄今为止都一直异常神mì

的阁楼——锁烟阁。

成群的人围站在火焰前,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神色。

也有部分人自发组织地从家里拿出水桶,把水往着火的地方泼洒。但火势太大,整个阁楼都已在焚烧,又岂是这点水能够解决的?

碧欣站在锁烟阁前的人堆里,神情很是震惊。

连同她旁边的杨不问,也都是凝重的神色。

只不过,更让杨不问注意的,是站在前面不远处,离火焰最近的两个人。

Lang子小剑,还有慕容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消失的锁烟阁阁主

江湖公认消息最灵通最全的锁烟阁,如今化为一片灰烬.

小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火焰焚烧了整个阁楼,再至熄灭,只残留黒木屑一堆一堆。洛阳的衙差终于成群出现,阻拦好事者靠近,同时尽可能驱赶平民别再围观。

议论声,吆喝声顷刻间响起。

慕容燕忽然伸手扯了扯小剑的衣袖,示意小剑望向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衙差们。他们两人离锁烟阁确实太近,衙差们自然也要驱赶他们。

小剑朝衙差们点了点头,拉起慕容燕的手往旁边走。见到两人如此配合,衙差们便也不再理会。此刻他们的脸上俱都一筹莫展的神色,苦恼不堪。

这样的事情,对衙差们来说,是个非常难办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还得等——等热力消散了,他们再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或者尸体。

其实衙差们倒愿意看到一两具尸首,即便是焦黑认不出模样的,也还可以交个差。他们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仿佛这座阁楼是自行燃烧般。

衙差们的心思,小剑已猜到一二。

不过,小剑知dào

这些衙差们恐怕是要失望了。

慕容燕迈着轻盈的步伐,紧紧跟在小剑的身侧。小剑没有和她说什么,她便也没问。只是她已隐约察觉到小剑似乎已知dào

了不少事情。

锁烟阁的存zài

,慕容燕还是知dào

的,虽然她并没有亲自来过,但慕容绝天生前来过几次。

这也是慕容燕仅知的慕容绝天唯一多次前往的地方。

可见,锁烟阁对整个江湖而言,是个非常重yào

的地方。

现在这个地方,已不复存zài



慕容燕想问小剑,想问他都知dào

了什么,但话到嘴角,最后都忍住了。

慕容燕忽然留意到不远处望过来的目光。并没有带着敌意,但明显和其他百姓都不同。那是一男一女,站在人群中,男的手上似乎倒握着一对离别钩。

在目光的碰撞中,小剑和慕容燕穿出人群,远去。

“小姐!”小青慌里慌张地冲进了静谧的房间。

秦月皱了皱眉,看着慌乱的小青道:“小青,瞧你慌成个什么样,还是小孩子?”

小青脸一红,嘟囔了下,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角。

秦月忍不住笑道:“好了,出什么事了?”

小青神色一正,道:“锁烟阁没了!”

秦月一怔:“没了?”

小青道:“大火烧没了!”

秦月沉默了下,道:“可有伤亡?”

小青摇摇头,道:“这倒没有,我呆了一会,没听说有人伤亡。”

秦月沉吟片刻,轻轻一叹,道:“原来阁主是这个意思。”

小青睁大眼:“阁主?小姐你看见阁主了?”

“倒不是。”秦月漫步至湖心桥上,迎着妩媚的阳光微微闭起眼。

小青静静立于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秦月。长年的默契已让她知dào

,这个时候只需yào

静静等待,便会有答案。

小青并没有等太久,秦月轻声叹道:“阁主最后一次传信,告sù

我一件事。”

小青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

秦月道:“七日之变将始,他让我自己注意下。”

小青诧异道:“七日之变,莫非就是指秦霸?”

秦月道:“你这么说,也并不是不可以。”

小青道:“那么,阁楼的火是秦霸的人放的?”

秦月道:“不是秦霸的人。”顿了顿,又道,“是阁主的主意。”

——阁主的主意?

慕容燕坐在洛河边上的石阶边,怔然看着小剑,忍不住又问道,“小剑,你是说这火是阁主自己放的?”

小剑看着洛河澄清的水面,叹道:“不错。”

其实就在刚才,小剑便已察觉到——能够一下子就把阁楼烧个精光,这样的火势必然不是偶然失火引发的——很显然,是里面的人把油淋了一整个阁楼,然后在离开前,放一把火。

这应该是锁烟阁阁主的意思,而执行者,就是金童玉女,因为也只有两个小孩子,才能从容离开——试问又有谁会想到,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竟然是纵火犯?

更何况,他们也不算是犯罪。烧自己的地方,又怎么算犯罪呢?

慕容燕微微皱眉,道:“为什么这么做?”

慕容燕确实很不明白锁烟阁的阁主为何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锁烟阁可以说是阁主自己的家。又有谁会愿意把长住的家一把火烧掉?让自己,乃至身边的人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小剑笑了笑,伸手摸摸慕容燕的头,没有出声。

慕容燕望了小剑一眼,乖巧地偎依过去,紧紧挨在小剑的怀里。

过了片刻,小剑轻声道:“想知dào

?”

慕容燕道:“嗯。”

小剑问道:“你觉得秦霸这个人可不可怕?”

慕容燕道:“秦霸不仅是个可怕的人,还有一身可怕的武功。”

慕容燕很确信这一点,因为这是从她爹慕容绝天身上看出来的,因为她爹本也是这样可怕的人。慕容绝天如此,秦霸又岂会差?

小剑道:“那你觉得秦霸什么时候最可怕?”

慕容燕一怔,思索了片刻,道:“秦霸任何时候都可怕。”

小剑笑了笑,道:“不错,一个可怕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可怕的。只是,也会有最可怕的时候。”

慕容燕问道:“最可怕的时候?秦霸什么时候最可怕?”

小剑轻轻撩拨了下她耳畔的青丝,叹道:“现在。”

“现在?”慕容燕的语气带着些许诧异。

小剑道:“嗯,就是现在。”他看着洛河水面因为寒风而刮起的波纹,一字一句地道,“消失的秦霸就是最可怕的。”

——因为消失了的秦霸在暗,而我们在明。

——最可怕的敌人,总是在黑暗中。他不需yào

光亮,因为猎物已在闪烁着光芒。

——显而易见的猎物,就是送到嘴边的美食。

小舟已在小青的划动下,慢慢驶向湖心。

每当秦月思考,她总会坐在小舟上,让小青帮忙划动小舟,荡漾到湖中央去。

小青皱眉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说,阁主这是在效仿秦霸?”

秦月盈盈一笑,道:“难得,小青变聪明了。”

小青先是嘻嘻一笑,随即一怔,不依地叫嚷起来:“小姐是说我以前很笨?!”

秦月笑道:“没的事,这是在夸你。”

小青翻了翻白眼,也没再争执,继xù

问道:“可是阁主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秦月笑了笑,道:“秦霸应该已经知dào

阁主和我联手了,所以这时候阁主这般做,必然会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秦月又道:“小青,你难道不认为,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才会更让你警惕?”

小青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道:“小姐这话没错。”

秦月道:“所以阁主选择消失,就是为了让秦霸警惕。一个人躲在暗处和两个人同在暗处,是两种局面,两种不一样的心情。”

也许对秦霸来说,此时消失了的阁主,比Lang子小剑带来的威胁要更大。

如果你的猎物在明,只有你一个人在暗的时候,你随时可以出手。但如果你知dào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暗,而且他的猎物是你,那么你断然不会贸然出手去捕捉在明处的猎物。很可能你一出手,另一个暗处的敌人,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小青惊呼一声,道:“这是限制!阁主这一举动,就是在限制秦霸!”

秦月赞赏地朝小青笑了笑,道:“没错,阁主的这一步棋,下的正是妙处。他选择火烧锁烟阁而不是悄悄离开,也正是想要让他消失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秦霸的耳朵里。”她微微垂下俏脸,伸出手指点向清澈的湖水。

洁白的芊芊玉指点在湖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秦月喃喃低语:“七日之变,便是从阁主的这一步棋开始罢。”

小青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那阁主还会不会联系我们?会不会传信?”

秦月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小青,才刚夸了你,结果现在又打回原形了。”

小青一阵语塞。

秦月叹道:“要完全地消失,就必须让所有人都不能知dào

他的行踪。”她望向小青,又道,“即使你在路上碰见了金童玉女,也不要惊讶。”

小青一怔,问道:“为什么?”

既然要消失,为何还能碰见金童玉女?阁主最重yào

的左膀右臂?

虽然金童玉女还只是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但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秦月道:“因为即使你碰见他们两个,也断然无法从他们口中知dào

关于阁主去向的任何消息。”

小青迟疑道:“莫非阁主会连他们两个人都瞒着?”

秦月笑道:“那是必然,真zhèng

的智者,本都应该知dào

这一点:所有心里的秘密离开了自己的嘴巴,就都很可能不会再是秘密。”

小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秦月又道:“这一点,秦霸可能就做得还不够好。”

小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月道:“怎么了?”

小青喃喃道:“小姐,那毕竟是你爹啊。”

秦月的神色微微一变,双眼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她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因为小青的这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说到底,她,还是秦霸的女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消失的棋局

江湖忽然变得浑浊起来.

江湖它本也是浑浊的泥潭,每个踏进去之人都举步难行,更何论挣扎离开?

只是忽然之间,它变得陌生起来,至少,在小剑他们看来是如此的陌生。

江湖真的变了吗?变得陌生了吗?

并不是,只不过看待它的人,心情已变。小剑是这样,秦月是这样,躲藏在暗处的人亦然。

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种心情的转变?

很简单!因为棋局变了!

不是说棋局变得更为复杂,也不是说棋局变得更残缺。

复杂的棋局残缺的棋局其实都不可怕,说到底,它也还是会一步一步抵达结局。

棋局真zhèng

可怕之处,是它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每一个下棋的人手上各拿着一枚黑白棋子,却无从下手。棋盘都不见了,这手里的棋子又怎么能放出来?

一松手,棋子就要掉。

一出手,“棋子”就要死。

这样的棋局,谁愿意下?没有棋盘的棋,又有什么价值?

所以消失的棋局,就像一个蜷缩起来的刺猬,每个伸出去的手,都会被刺穿刺痛刺得遍体鳞伤。

秦霸已在暗处,他将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将会为了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做出怎样可怕的行径?他要求秦鹰及何霄准bèi

的事情,是否就和武林大会有关?秦霸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成为武林盟主,称霸江湖?

秦鹰,为何会以冯三的身份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是什么让他选择离开了秦府?又是因为了什么,回到秦府去帮秦霸?是因为想要对付Lang子小剑?还是因为别的?

秦风和秦霸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何故秦风下定了决心从此不再踏足秦府?在整个棋局中,秦风又是处在怎样的一个位置?

秦月在明处,和秦霸的对峙已在某种程度说是显而易见的,她的目的是否又真的是为了阻止秦霸称霸武林横扫江湖的野心?她手中的底牌棋子已出了几枚?除了天龙会是否还有其他底牌?聪明绝顶的第一美人,有谁能够琢磨透?

锁烟阁的阁主带着金童玉女消失了,他这一步棋改变了整个棋局,可以说,就是他的这一步棋,把棋盘带走。那么棋盘要再出现,会不会也是阁主重新出现之时?

慕容府是不是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显露“杭州慕容洛阳秦”的雄风?整个慕容府从此掌控在何霄的手中?而何霄,又将成为秦霸掌握慕容府的傀儡?

柳姻和刀问天,当武林大会到来之时他们会成为怎样的存zài



武林大会将在哪里举办?参与的门派又将有哪些?那一日,江湖是否会出现重大的波澜?

而小剑,他手中的剑,是否真的能够改变任何可能发生的一切?他的朋友们,是助力亦或者阻力?

消失的棋局,让整个江湖变得浑浊,模糊不清。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棋局消失了,江湖这些时日反倒变得平静,变得安宁。

跟前段时间的腥风血雨想比,真是好上太多。

然而,这样的平静只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奏,每一个有所准bèi

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小高和李勇也很清楚。

在陪同小剑和慕容燕从荒漠之外赶回中原后,他们便和小剑等人分道扬镳。

他们不能不离开。

显然,小剑和慕容燕是要在小青的引领下前往洛阳去会见秦月。

对于那个聪明绝顶而又可怕得让人心颤的美人,他们两人心头非常纠结。

小高不想见秦月,他的心情很复杂。其实,他是最早知dào

秦月就是刘小芳的人。他也是最有可能第一个杀死秦月的人,可最终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当他看着那一群一拥而上把秦月围起来的孩子们,他立kè

就想到了把他带大的“梦”。他称她为“梦”,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dào

她的名字,但她的身影一直藏在心中。看着秦月被孩子们保护起来的那一幕,他连手中的剑都无法握稳。

小高曾在秦月旁边呆过一些时日。但他并不想和秦月有过多的言语,甚至眼神的交接,即使是在静坐时,他都选择戴上斗笠,低垂着头。

他并不图什么。他只是在静静回味曾经“梦”带给他的感觉,秦月的身上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最终他还是分辨出来了,那样的感觉,相似但并不真的相同。

即便是后来遇见了天真,遇见了那个让他逐渐倾心的少女,感觉也依然不同。

说到底,小高真zhèng

难以割舍的女人,就只有“梦”和天真。否则,他也不会被何霄胁迫,成为小剑的阻力。每每想到这里,小高都会有种苦涩的痛。这种苦涩的痛,让他想要用酒灌醉自己,麻痹自己的神经。

小高现在就是在喝酒,和李勇喝。

两人狠狠对着干了一大碗,然后重新满上。

李勇看着慢慢的酒,打了个酒嗝,兀自发怔。其实去见秦月,李勇倒很想去。因为他相信自己去了后,一定会拔剑朝秦月刺出去。

即使小青在旁边,即使小剑也在旁边,他这一剑也还是要刺出去。

小青和他说的那些话,他不能不信,却也不愿意全信。

小青说秦月其实是小蝉的救命恩人,还主动帮zhù

了小蝉。而小蝉做出那样的选择,选择接近他,让他爱上她再自杀,只是小蝉个人的意愿,并不是秦月指使的。

不过,小青所说的这些,也是她自己后来去问了秦月,才从秦月口中得知。这样的片面之词,他如何能信?他不是小青,不是一直陪伴在秦月身边的人,不会因为短暂的相见,便能产生信任感。

更何况,小蝉临死前最后说的话。

——大坏蛋,小心那个叫刘小芳的女人,小心她。

刘小芳就是秦月,小蝉让他小心的女人就是秦月!

既如此,对秦月来说,小蝉何尝不是她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同时成为棋子的,又何尝没有李勇的存zài



所以李勇根本无法控zhì

自己,他知dào

只要见到秦月,他必然会忍不住出手。到那时候,且不说小剑会否阻止,小青会否成为他的阻力,就单凭秦月的功夫,他自己能不能成功得手?

秦月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不仅聪明,绝美,还有着不可小觑的功夫。

李勇一把拿起桌上的一大碗酒,三两下倒进嘴里。

他也想彻底地喝醉。

只有喝醉了,才不会因为诸多的烦恼而产生疲惫和厌倦感。

是的,他和小高其实都已开始厌倦。

他们厌倦这样疲惫地生活,厌倦每一天都要为这些纠缠不清的思绪所烦恼。

然而可悲的是,他们此刻却不能醉。

不管这次是轮到谁来照顾另外一个人,不管这次是轮到谁大大方方地喝醉,此刻他们都不可以醉。

消失的棋局他们也许并没有看出来,但是他们都已敏锐地察觉到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

这整个江湖要乱,而且是大乱。

这时候的他们,已不是简简单单过去的自己。

这时候的他们,其实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尽可能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下去,他们才会是在阳光中最为显眼的猎物,才能引动躲藏在暗处的捕猎者。

小高和李勇已决心要把自己当成诱饵,去为小剑他们铺开前面的路。

“小高,你说我们这般,图的是什么?”

小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哈哈一笑,不无沧桑地叹道:“我们不图什么,只是在展现我们自己的价值。”

活下去,现在就是他们最重yào

的价值。

两人相视一笑,哈哈地大口喝起酒来——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他们正等着!

棋局始终是棋局,终不会永远消失。其实只要还没有结局,棋局就永远都在,只不过是看不到和看得到,有棋盘和没有棋盘,以及时间长短之别。

总会有一天,消失的棋局开始逐渐显现。

只要有人,就会有江湖。只要有江湖,就会有恩怨情仇。

而只要有恩怨情仇,人性迸发将成为无可避免的一幕。

短短三日过去,棋局便再次从迷雾之中露出了冰山一角。而这冰山一角,早已落上了黑白不一的棋子,就像是拥挤着挤上去般,摇摇欲坠。

这冰山一角,正是慕容语珠和何霄的婚宴。

慕容府在短短半年间,即将经lì

第三次的婚宴。

第一次婚宴,是慕容语珠的婚宴,在慕容府。那一天,慕容绝天成为小剑的剑下亡魂。

第二次婚宴,是慕容燕的婚宴,在洛阳秦府。那一天,慕容燕刺穿了秦鹰的心口,结果秦鹰竟然没有死。

那么第三次婚宴,慕容语珠再一次的婚宴,又将发生什么?是否又会有血腥之灾?

在婚宴中出现血腥之灾,简直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可怕情形。又有谁能够忍受原本是慢慢喜庆的宴席,结果成为某一个人的埋葬之所?

没有人能够忍受。

至少,何霄就无法忍受。

为了这一天的婚宴,他邀请了很多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

为了这一天的婚宴,他雇佣了不少杀手。

他现在就站在慕容府邸外,穿着新郎官的服装,嘴角带着笑意,双手负在身后,昂首站着。

他在等,在等好戏开幕。

而这一场好戏,是由他主导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宴的变故

时日变迁,曾经风靡一时的慕容府,如今已缺少了威势和生气.

慕容绝天还活着的时候,杭州的平民百姓瞻望这头都是目露瞻仰神色,敬畏之极。可如今,他们的目光不再是这些,而是带着非常复杂的神色。

有不屑,有厌恶,有嘲笑,有讽刺,各种各样的神情都有,唯独没有瞻仰和敬重。畏惧倒还是有的,只不过这样的畏惧已不再是以往的感觉。

何霄以前跟随慕容绝天的时候,他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敬重感,而如今,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即使知dào

他真zhèng

面目的人不是那些杭州的百姓,但他也不会是真zhèng

的慕容绝天,不是百姓想要敬重的对象。

何霄掌控了慕容府,但他不姓慕容。

这才是最重yào

的问题所在。

不过,今日的他已不同。

因为他就要迎娶慕容语珠,光明正大地接手慕容府。

到时候,若还有人对他露出此时此刻的目光,那么他也就有理由好好安排下人,教xùn

教xùn

那些不听话的人。

何霄今天邀请来的江湖名望之人,各个都是武林泰斗,亦或者在某个地方成为顶尖人物。所以他未至午时便已站在门口,亲自恭迎那些江湖名人。

其实他这般做,也正是想要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或江湖人士睁大眼睛,看看他结识了多少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名人,看看他结识了多少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接触的高高在上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种非同寻常的优越感。

是的,就是优越感。何霄从小就开始迫切需求的,正是优越感。

秦霸的安排,让他进入慕容府,潜伏在慕容绝天身边。他迟迟不出手,一方面是因为慕容绝天的可怕,使得他没有信心能刺杀成功,另一方面,在慕容绝天的身边,让他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江湖中有多少人希望成为慕容绝天的徒弟?他做到了。

有多少人对貌美如花的慕容语珠垂涎?他得到了。

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有个傲视武林的基业?他成功了。

何霄产生了极大的优越感,又因这极大的优越感而更加信心膨胀,更加目中无人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除了面对秦霸时,他才会需yào

收敛。

但他依然是一条潜伏的毒蛇。

潜伏得很隐秘,连可怕的獠牙都不会露出来。秦霸既然让他在慕容绝天的身边学会了潜伏,他又岂会轻易让秦霸知dào

他如今的心态?

总有一天,秦霸也会栽在他的手上。

何霄想到这里,嘴角已微微扬起。如今的他,只需yào

静静站在此地,等待来宾,见证他的崛起。他充满期待,充满信心地站着。

可是,这样的情形直到过了午时之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何霄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看着议论纷纷遥遥指点的人们,他的神情有些难堪。

请帖上的时辰是午时恭候,何故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即便是临时有事情,断然不会每个人都在同样的时辰有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何霄冷着脸,转身走回慕容府。

没必要再等——他已察觉到不对劲,继xù

留在门前只是给多自己几巴掌,供给其他人看笑话而已。

何霄走进慕容府邸的前院,神色又是一紧。

烟,飘渺的烟。

今日是喜庆的吉日,家丁和丫鬟却在很多个地方都插上了一炷香。房间、走廊、大堂,甚至是庭院的假山,石灯之上,都有。以致于整个慕容府,仿佛都飘荡着一缕缕静谧的檀香。

“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的语气,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何霄平缓地说着,声音却如同尖锐的针,刺进了家丁和丫鬟们的耳朵里,把他们吓得停止手中的动作,连连哆嗦。

“……何老爷。”下人们一个个弯着腰,不敢正视何霄。

何霄缓缓往前走,扫视着下人们的目光仿佛像是在看死人般。

他一直走到一个离他最近的家丁身前,问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是、是……”

“是谁给你们这个胆子!”

何霄的话才刚说完,下人们已全部哆嗦着趴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别再为难他们了,是我的主意。”

慕容语珠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霄望去,看见一席蓑衣加白盖布的慕容语珠走出来,脸色忍不住又是一变。

这一次,他露出了非常愤nù

的表情——任哪个新郎官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穿着祭拜死人的衣服,都会露出这样愤nù

的表情。

“语珠!你看你穿的这是什么!”何霄咆哮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换衣服!你们两个,赶紧陪夫人去更衣!不然摘了你们的脑袋!”

被何霄指着的两个丫鬟,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不安地望向慕容语珠。

慕容语珠摆了摆手,盈盈一笑,道:“好了,何霄,都结束了。”

何霄盯着慕容语珠,只觉得手心有些发冷。

“语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一身打扮又是什么意思?”

何霄的声音还很冷静,但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已在微微颤抖。

也许是穿着白衣的缘故,慕容语珠虽然面带笑意,脸上却没有什么血色。她只是盈盈地迈开步子,从内堂走出来。

她边走边说:“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她轻轻抬起双手,原地转了一圈子,轻灵而充满活力。自从慕容语珠前些时日回到慕容府后,便没有流露出像今天这般充满活力的举动。

慕容语珠神色间流露出来的,仿佛是一种解脱。

没错,就是一种解脱,如同往生的解脱。

何霄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他已隐约猜到了慕容语珠话里的内容。

何霄一字一句地道:“是你令他们都不来赴宴!”

慕容语珠露出一副吃惊的神色,道:“什么?竟然没有人来赴宴吗?”

何霄神色一凝,没有接话。他已看出慕容语珠是真的吃了一惊。也就是说,致使原本邀请的人不来赴宴的,并不是她。

不是她,那会是谁?

“林亮!”何霄忽然一声怒喝。

随着何霄的这一声怒喝,一个略显肥胖的管家已从侧院门口掠出来,恭敬地立于何霄的跟前,身手不凡。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霄冷冷地叱道,“是谁负责派送请帖的!”

管家林亮恭敬而带着些许恐慌的神色道:“回老爷,原本是下属安排的,但是——”林亮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说!”

“是三少爷——他说都由他来安排……”

慕容风!?

何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他没有想到如同哈巴狗一样奉承自己的慕容风会在这紧要的光头,来了这么一着——不,也许现在想来,这一切慕容风早已准bèi

好。

何霄一直以来给慕容风带来的屈辱,加起来也远远及不上此时慕容风给他制造出来的屈辱。

“慕容风现在人在哪!”

管家林亮回道:“三少爷一大早就已不见踪影……”

何霄恨得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咯咯。”慕容语珠掩嘴轻笑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了三弟。”说着,她又轻轻一叹,道,“如此,三弟应该和我打声招呼的,可惜了。”

何霄阴沉地看着慕容语珠:“可惜什么!”

慕容语珠笑道:“可惜没人来看看我这身装扮和你那身装扮,那表情一定很有趣。唉,真是可惜了。”

何霄看着慕容语珠,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何霄一字一句地道:“你为何要穿这一身!”

慕容语珠笑了笑,道:“怎么,你自己没眼睛?看不出来这是送葬的衣服?”

“你要送什么葬!”

慕容语珠笑道:“送你的葬。”

何霄瞳孔一缩,身体反倒放松了下来。

他冷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闻言,慕容语珠立即尖笑起来。许久,复许久,她才止住笑意,道:“何霄,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你以为我答yīng

你与你成婚,真的是要屈服于你?”

“你以为我忍受你的玷污,真的是要接受你?”

“你以为我忍耐了这么多的屈辱,就真的是等这么一天成为你的妻子!?”

“是!不错!”慕容语珠忽然尖叫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但不是要与你成婚,而是要看戏!我就是要等着看你所有得到的一切都失去的表情!我要你重新一无所有!我要你重新成为一开始刚进我们慕容府家门的那只流Lang狗!呸!”

慕容语珠猛然朝地上吐了一口水,冷声道,“说狗还是高估了你,你连狗都不如!”

何霄脸部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显然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何霄忽然放缓了语气,低声道:“语珠,你别这样。”

慕容语珠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盯着何霄,就像在看一个畜生。

何霄又道:“语珠,你明知dào

我一直爱着你。”

“我呸!”慕容语珠伸出手指,指着何霄,不无讽刺地讥笑道,“我告sù

你,何霄,你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说出‘爱’这个字眼的人,因为你不配!”

何霄咬着牙,露出狰狞的神色,自刚才起便累积下来的愤nù

骤然间爆fā



他一下子就扑到了慕容语珠的前面,一手握住了她雪白的脖子。

然而,何霄并没有看到她害pà

的神色,而是从她嘲笑的双眼中,看到了脸色惊疑不定的自己。

慕容语珠一字一句地道:“呵,何霄,知不知dào

你就要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必死之局

慕容语珠的话让何霄陡然有种森然之感,她的眼神也让他很不舒服.那种看待死人的眼神,又有谁会觉得舒服?

何霄突然发xiàn

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和自己共度了一些时日的女人,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人,是如此的可怕。他禁不住握紧了手,直到慕容语珠的脸色变得涨红,难以呼吸时才醒悟过来,松开手迅速退开。

慕容语珠捂着雪白的脖子,咳嗽了几声。

她喘了几口气,看着神色惊疑不定的何霄,嘴角微扬,道:“怎么?何霄,害pà

了?”

何霄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怕?要杀我的人是你?你不是我的对手,又如何能杀我?”

慕容语珠盈盈笑道:“有时候,杀人不需yào

武功,不是吗?”

何霄眯起眼,道:“你想用毒?”

慕容语珠笑而不语。

何霄哈哈一笑,道:“你何来的机会用毒?你以为我这段时间真的完全对你不设防?”他冷冷地道,“我告sù

你,慕容语珠,你每一个举动我都有留意。你去的每一个地方,我都有安排人去盯。”

慕容语珠神色一凝,不笑了。

何霄又笑道:“包括你每过几天便去药店买药的事情,我都知dào

,也知dào

你原来的丫鬟阿欢就在药店内给你准bèi

药材。”

慕容语珠的脸色又是一变,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何霄道:“我虽然不知dào

你究竟有没有买什么毒药,也不知dào

你每次给我端来的茶水糖水,甚至是酒里面会不会放有这些药,但你肯定没有想到我从来都没有喝下去吧?”

“!”慕容语珠微微张嘴,露出诧异的神色:“我明明看见你喝了的!”

何霄笑了笑,道:“你觉得我真的喝了?”

慕容语珠咬了咬嘴唇,许久,才轻轻叹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着迷了呢,呵呵。”她笑着,又露出了令何霄看不透的神情,一种诡异的神情,“你是很谨慎,但我还是要告sù

你,你中了毒。”

何霄冷声道:“你根本没有机会!”

慕容语珠笑了笑,道:“你真的觉得我没有机会?”

何霄脸色变了变,瞥了眼四处弥漫的檀香味,又瞥了眼惶恐不安的下人们,忽又笑了起来,道:“如果你想说你在这些香上下了毒,那我第一个不信。”

慕容语珠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何霄笑道:“因为我懂你。”

慕容语珠又是诧异道:“你懂我!”

何霄道:“你不会让无辜的人牵涉到这里面来,你不会为了杀我,而把他们都害了!”

慕容语珠扫视了眼下人们,一声长叹,道:“这一点,你确实说得不错。”

何霄嘴角微微扬起,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他神情僵住。

——但我也确实在这些香里下了毒。

慕容语珠道:“只不过,这些毒对他们来说,是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对你,却是致命的。”

“不可能!”何霄大声道,“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毒!”

慕容语珠道:“有!”她紧紧盯着何霄,一字一句道,“这毒当然也不会只是对你致命,还有个人和你一样!”

何霄一怔,忍不住问道:“谁?”

慕容语珠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解脱感笑了起来:“我。”

何霄浑身一颤,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感。他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身体有些晃动感。何霄指着慕容语珠,声音有些变化:“难道你——”

慕容语珠笑道:“不错,我给自己下了毒,慢性毒。”顿了顿,她反问何霄,“你猜猜,会是什么样的慢性毒?为什么只有你才会中这种慢性毒?”

何霄死死盯着慕容语珠,只觉全身都在发麻。

他已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慕容语珠盈盈笑着,带着些许悲戚地道:“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不知不觉地中毒。”

何霄整个脸部的肌肉都在扭曲,青筋暴露,他一字一句地道:“也就是说,今天你所安排烧的香,只是引子!所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而我,却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语珠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神色猛然一变,朝大门方向望去。

何霄此刻也已察觉到了什么,同样转身朝大门方向望去。

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对何霄和慕容语珠来说,这两个人,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是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

慕容语珠浑身颤抖着,看着慢慢走近的两个人,眼眶有种莫名的温热感。

她本已不再希冀能够再次见到他们。

在和慕容燕决裂的最后一刻,她已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一切,让被这一切所束缚的人,都得到解脱——她也将解脱,慕容府的未来,已不再需yào

她去理会。

慕容语珠将随风而去,一个人独自躺在地上,看着天空,闭上眼。

可当她再次看到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再次看到他们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满心的坚强便顷刻间瓦解,而且是瓦解得一干二净。

最终,他们还是无法真的彼此放开。

他们三个人,有着一种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斩断的枷锁。

慕容语珠禁不住迈开步子,朝他们飞奔而去。

就在慕容语珠迈开步子的瞬间,何霄瞳孔缩了缩,紧接着,又快速地剧烈缩动起来。

原本他是想要阻止慕容语珠的——此时此刻,他又怎能就这样让慕容语珠朝Lang子小剑和慕容燕他们扑去?原本今天所有的一切,本都应该以他为主,这是属于他的时间,属于他的地方!

可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Lang子小剑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离他比较近的地方,拇指已微微推开剑柄,露出一抹森然的寒芒。

何霄顿时无法动弹,因为他知dào

只要他一动,只要他对慕容语珠有什么坏心思,Lang子小剑必然会出剑。

何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语珠越过Lang子小剑,然后和慕容燕相拥而泣。

那一幕,如同阳光般刺眼。

何霄眯了眯眼,转而望向Lang子小剑,身体紧绷。

小剑一动不动地看着何霄,神情平静。

两人静立不动,对峙了许久。

何霄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掌,道:“不错,不错,Lang子,别来无恙?你果然还是来了,够胆量。”他冷冷地盯着小剑,又道,“你应该知dào

我早已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跳进来!”

小剑看着何霄,默不作声。

何霄又笑了笑,道:“你可知dào

我都安排了哪些杀手?”

何霄朝后挥了挥手,道:“林亮,你给他说说。”

一直毕恭毕敬的管家林亮闻言,立即大声道:“请了冥火教的十大高手,游龙山庄四大名剑,天人派左右护法一干人等!”

管家林亮每说一个人,小剑的眉头便微微一皱。

这些人,确实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如果真的是他们潜伏在这里,那就麻烦了。即使小剑不惧,也无法不为身后的慕容姐妹考lǜ



何霄笑着,道:“Lang子,另外有个人我想你还是认识的。”

小剑淡然道:“小高是吧。”

何霄笑道:“不错。”

话音未落,小高已从藏身处跃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旁边还有个李勇。

小高这一出来,局势立即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小剑看着小高。小高看着小剑,神情有些莫名的伤感。

小剑叹道:“小高,你果然还是要出现。”

小高道:“我必须出现。”

小剑收回拇指,微微推开的剑柄将那一抹森然的寒芒收敛起来,小高在,他自然无法出剑。

然而他不出剑,小高却是把手中的剑刺了出来,只不过刺的,是何霄。

何霄反应不可谓不快,就在小高刺出手中的剑时,他已一个前踏步,紧接着旋身躲闪。只是他闪得再快,也还是被小高的剑划了道口子。

何霄瞥了眼手臂的伤口,神情狰狞地盯着小高,一字一句地道:“小高!难道你不想要那东西了?!”

小高轻轻甩了甩手中的剑,带着淡淡的苦涩,笑道:“我已想开了,如今的我,什么更为重yào

。”

友情,对如今的小高来说,才是最为重yào

的。

过去他已在小剑对面站过一次,现在他已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因为那样的痛苦,是建立在很多人身上的。如果天真还活着,也断然不会希望小高为了她变成这样。

何霄的脸上阴晴不定,接二连三的打击已将他的情绪引致爆zhà

前夕。

“林亮。”何霄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些眼中钉,道,“让请来的杀手们出手!在我死之前,也要拉他们做个垫背!”

“恐怕不行,老爷。”

管家林亮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忽然变了。

何霄瞳孔骤然一缩,迅速转身看着忽然变得不卑不亢的管家林亮,从后者的双眼里,他看到了一种异样的神情。

何霄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霄暗暗运劲于掌心,似乎只要管家林亮说错话,便要狠狠拍烂他的脑袋。

管家林亮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字一句地道:“我根本就没有去请那些人。”

何霄身子一颤,死死地盯着林亮,怒喝道:“你不是林亮!”

“不,我就是林亮。”管家林亮不卑不亢地道,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感伤,他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又道,“不过我还有个名字,叫刘大福。”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正的刘大福

——刘大福?

——早就死去的刘大福,如今又活了?

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惊住了,小剑也不例外。或者说,小剑是最为吃惊的那个。

因为刘大福,就是死在小剑的剑下。

可如今,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不,那并不是刘大福。

——也许应该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绝不是!

“不可能!”慕容语珠惊呼道,“刘管家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他!”慕容语珠是所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毕竟曾经的刘大福就是她所在后院的管家,朝夕相处,总还是不会认错的。

更何况,眼前的刘大福还有个身份——林亮,他是几年前进入的慕容府,主要负责大夫人院子的管理。这一点,慕容燕比较清楚,因为她和林亮也打过不少交道。

对慕容燕,对大夫人的女儿,林亮表现得很敬重。所以,慕容燕对林亮也还是有着不浅的印象。只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林亮竟还有另一个身份,而且还是让人惊诧的身份。

何霄也惊诧,他没有想到自从慕容绝天死后,便自然而然跟随自己的林亮,会有这样的一重身份。虽然他也曾对主动接近自己的林亮有着一些疑虑,但在久而久之的任务安排中,林亮逐渐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林亮,就是个老实的管家。

不管慕容府的主人是谁,他都会默默去服从,并尽心尽lì

去做好该做的事情。

何霄没有想到林亮会在这个重yào

的时候,突然背叛了自己!

“林亮,我真是看错你了。”何霄冷冷地盯着林亮,道,“还以为你是个真zhèng

一心为主的人,没想到竟会背叛我!”

林亮看着何霄,忽然浅浅地笑了笑,道:“何霄,林亮确实是一心为主,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吗?”

何霄眉头一拧,冷声道:“想过什么?”

林亮浅笑道:“慕容府的主人,从来都不是你。”

顿了顿,林亮又一字一句地道:“慕容家主是死了,但他还有继承者。慕容三少爷就是他的继承者。”

——慕容风才是真zhèng

的慕容府下一任家主,而不是何霄。

何霄瞳孔缩了缩,脸部的肌肉又再次抽搐起来。

林亮的话,确实在何霄的心头狠狠刺了一下。何霄本已失去了所有本该有的,包括他即将失去的生命,而林亮,却还要再伤口上撒盐,让他认清楚慕容府真zhèng

的掌控者,永远都不会是何霄自己。

何霄握紧拳头,青筋直冒道:“这么说来,慕容风会有那样的举动,必然就是你唆使的了!”

林亮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林亮说着这话,双眼自小剑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又道:“你们总以为慕容风是个纨绔子弟,你们总以为他不可能有任何的成就。但你们不会想到,他的聪明才智,并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差。”

慕容语珠眼睛微微发亮,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三弟他以往的一切,都是装的?”

林亮道:“不错。”

林亮看着慕容语珠,眼里带着些许赞赏和惋惜之意。因为他看得出来,慕容语珠为慕容府,为这个已经千呛百孔的家,付出了很多人都不敢想象的心血。

慕容语珠对待慕容府,比之慕容燕要用心太多,付出太多。

林亮一直看在眼里,也一直都感慨于心。

何霄冷声道:“原来你是慕容风的人,所以你几年前混了进来!”

林亮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是慕容风的人,也不是慕容绝天的人,更不会是你何霄的人。”

何霄道:“那你是怎么知dào

慕容风——”

林亮笑道:“因为慕容绝天留了一封书信。”

“!”

所有人的脸色猛然大变。

慕容语珠惊叫道:“你说什么!你说爹留了封书信!?”

林亮道:“没错。”

何霄呵斥道:“不可能!按你的意思,难道慕容绝天已经知dào

自己要死了?!”

林亮摇头,道:“不是,那封书信早在一年前就放在了我这里。”他看着何霄,道,“慕容家主说了,只要他死了,我就把书信交给慕容三少爷。”

慕容语珠紧紧抓着慕容燕的手,颤声道:“爹在书信里,都说了什么?”

林亮看着慕容语珠,轻轻一叹,道:“恐怕二小姐要失望了,书信的内容只说了关于三少爷的事情。”

何霄道:“所以你就是在那时候,知dào

了慕容风的真面目。”

林亮瞥了眼何霄,反问道:“你可知dào

信里说了关于你的什么事?”

何霄眯起眼,冷声道:“你说!”

林亮道:“书信里说了,如果家主死了,你必然会露出你的真面目,定然要争夺慕容家主继承之位。因为,你是秦霸其中之一的棋子。”

何霄道:“也就是说,慕容绝天早就知dào

我是秦霸那边的人!”何霄的声音近乎有种死灰的冷意,在他潜意识中,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他自以为傲的潜伏,竟依然被慕容绝天看穿。

也许,如果不是浪子小剑的出现刺杀了慕容绝天,何霄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何霄突然大声吼叫:“我不信!这些都是你编造出来的!慕容绝天不可能知dào

我真zhèng

的身份!”

林亮以可怜的目光看着何霄,叹息道:“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是聪明人?”

何霄浑身一颤,身子控zhì

不住地向后倒退了两步,他停滞了片刻,又咆哮道:“既然慕容风已经知dào

这一切,为什么不找机会杀我!”

林亮道:“慕容三少爷那时候还不是你对手,家主让他好好忍耐,直至慕容武学修liàn

大成,这是其一。其二,慕容三少爷等着今天这样的一幕,要让你失去所有。”

何霄咆哮道:“慕容风呢!在哪!给我出来!慕容风,你给我出来!”

林亮浅浅一笑,道:“别找了,慕容三少爷在安排好一切后,就已经离开慕容府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决定。”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又道,“所以我说,慕容三少爷是个聪明的人,绝不比你们差。”

“是的,总有一天。”慕容语珠喃喃着笑道,“三弟会回来接管慕容府。是吧,姐姐。”

慕容燕漠然着点了点头,双眸有些恍惚的神色。

对她们两姐妹来说,这样的情形或许是她们从来都不敢想的,而如今,却又是她们倍觉欣慰的。至少,慕容世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了。

就在这时,何霄突然扑前,双掌朝林亮拍了过去,这一拍若中,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连续几道快若闪电的寒芒掠过。

何霄控zhì

不住地放下推出去的双手,又复跪倒在地上。

在他和林亮之间,已站了一个人,手里提着剑,剑尖有血。

能够在这么一瞬间发xiàn

何霄的举动,并及时制止的,在场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个人,就是小剑。

小剑微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颓然的何霄,静静地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欠了小高一样东西。”

小剑确实没有杀何霄,在此时此刻,他要杀何霄已不会有人阻止,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但最终他还是没有下杀手,而只是挑断了何霄手脚的经脉。

小高虽然告sù

他,自己已放开,但小剑又如何相信?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小剑又如何能够相信小高是真的放开了?而且,小剑也已猜到,何霄所说的天真留下之物是什么。他从小高的双眼中已看了出来。

——天真火化之后的骨灰坛。

对小高来说,那就是唯一,也是最重yào

的东西,甚至比起小高的生命,都还要重yào



但小高最终却为了小剑,而选择了放开。

小剑知dào

,如果他出手杀死何霄,那么小高的心,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有活力。

小高的决意,小剑岂会不知dào



小剑的用意,小高又岂会不知dào



小高神色激动地上前一步,努力克制着,颤声道:“何霄,告sù

我,你把它藏在哪了!”

何霄兀自低垂着脑袋,身子微微晃动着,随即呵呵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何霄哈哈大笑着朝小高道:“死心吧,横竖都是死,我是绝不会告sù

你的。”

何霄紧紧地盯着小高,冷冷地道:“你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会告sù

你!”

小高涨红着脸,控zhì

不住地拔出了剑,他恨不能在何霄的身上刺上无数剑。但他不能,只要他一想到天真,一想到她,他的心头就止不住地痛苦,如果连她的骨灰坛都无法找到,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脸面到黄泉地府去见天真?

小高忍住了,旁边的李勇却没有忍住。

李勇上前,一脚踹在何霄的脸上,并把他重重踩在地上,鞋子在他的脸上压着转了转。

李勇冷冷地道:“横竖都是死,只要你说出来,你也可以选择痛快点的死法。”

何霄虽被踩在地上,却没有搭理李勇,只是肆意地放声大笑,仿佛此刻,就只有这一点能够让他快意。他所有的一切都已失去,身份地位,女人,武功,生命都已没有,唯独这一点,却是他仅剩的能够让他充满优越感的事。

这样的事,他必然要带着走上黄泉之路!

然而,林亮的下一句却又硬生生在他仅剩的快意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林亮浅笑道:“何霄,你莫非忘了——那东西,还是我帮你藏起来的?”

何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笑声嘎然而止,紧接着,变成疯狂地咆哮:“啊——!!”

小剑微微皱起眉头,望向林亮,轻轻吸一口气,叹道:“你,真的是刘大福?”

林亮笑了笑,道:“不错,我就是——应该说,我才是刘大福。”

小剑道:“那么死在我手上的那个人?”

林亮,也就是真zhèng

的刘大福叹道:“他才是林亮,只不过那时候,他自称刘大福。”

小剑皱眉道:“为什么?”

刘大福道:“你可知dào

刘小芳?”

一阵轻微的抽气声。

小剑看着刘大福,一字一句地道:“刘小芳,你的女儿?”

刘大福回望着小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刘小芳,是我妹妹。同时——”顿了顿,他继xù

开口,“也是慕容绝天曾经的女人,慕容风的亲娘。”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谜局的揭幕

随着刘大福的这话一出,知dào

刘小芳就是秦月的人,无不震惊当场。

但有个人例外,这个人,自然就是小剑。也只有小剑,才有资格大声喊道:“不可能!”

刘大福看着小剑,微微笑了笑,道:“浪子,你可是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小剑紧紧盯着刘大福,道:“不错。”

刘大福笑道:“你不信,是因为你认识她?”

小剑道:“不错!”

刘大福扫了眼满脸震惊的小高和李勇,又望了望若有所思的慕容姐妹,笑道:“看来认识她的人不少,不过,你们有没想过,你们所知dào

的她,不是刘小芳那便又如何?”

小剑神情微微呆滞着,不出声了。

因为刘大福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从刘大福的双眼中,他看见了坦然。也就是说,所谓的刘小芳并不是秦月虚拟出来的人,是真实存zài

的,而且就是眼前这个真zhèng

的刘大福的妹妹。

既然秦月不是刘小芳,那为何秦月要假冒她?

看刘大福的模样,似乎也已知dào

秦月假冒他妹妹的情况?

亦或者说,眼前的人其实本就是和秦月一伙的!

小剑的神情微微凝重起来。

刘大福看着小剑,看着他双眼中的警惕,叹道:“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了。不错,这就是我们计划中的一步。”

慕容语珠忍不住插嘴道:“刘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大福怜悯地看了慕容语珠一眼,道:“我刚说过吧?我妹妹,刘小芳,是你爹曾经的女人,她为他生了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慕容风。”

慕容语珠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道:“那三娘——三娘她——”

刘大福叹道:“你们一直叫的三娘其实只是慕容府在十几年前找的一个女人,就是为了隐瞒慕容风的亲娘并不是三夫人的事实。”

慕容语珠深吸口气,道:“那——现在在府内已经发了疯的三娘——”

刘大福道:“三夫人没疯,她只是在慕容家主的授意下搬进了后院。现在,你们也不必去找她了,因为三少爷走的时候,也已经让她离开。”

慕容语珠只觉眼前有种晕眩感,她竟觉得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

沉默了片刻的小剑,此时又开口了。

他问道:“真zhèng

的刘小芳,人在哪?”

刘大福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脚尖,过了会,才缓缓抬头,道:“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小剑追问道:“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

刘大福道:“因为什么?呵,因为慕容家的逼迫。”

慕容姐妹不约而同神情一颤,紧握的双手又再用力起来。

刘大福望了望慕容姐妹,道:“那一年,下着小雪,被仇家追杀的慕容家主躲进了我们的小村子。小芳是个善良的女孩,她见到他受伤不轻,便把他带回了家。虽然我们爹娘抗拒他,想要赶走他,但小芳决意要把他留下,直到他养好伤。”

“那时候,我没有想到她的这么一个决定,让我们整个家的未来都变了。”

“当慕容家主在小芳的坚持下得以在我们家调养身体的时候,我因为要去中原发展,所以离开了。但我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静静听着,连原本嚎叫的何霄也忍不住停了下来。

刘大福抬起头,看着天空,喃喃道:“等我两年后回来,却发xiàn

我们的家没了。隔壁的二狗子把我带到了山上,告sù

我,爹娘还有小芳的尸体是他埋的,就埋在那。”

慕容语珠颤声道:“怎么会!”

刘大福笑了笑,道:“二狗子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告sù

我,我才知dào

,原来慕容家主受伤那年,和我妹妹相爱了。第二年,慕容家主离开了我们家,为什么离开,二狗子只是远远看到,并不清楚。后来,小芳在年底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你们已经知dào

是谁了。”

“二狗子说,小芳每一天都会抱着孩子,在村口等,盼望着慕容家主会再次来到村子。”

“第三年,慕容家主真的来了,他看到小芳手上的孩子,很高兴的样子。他那次来,给村子带来不少银两,几乎每一户都派了上百两。也就是在那时候,小芳才知dào

,原来慕容家主是个非常有钱的人。这一点,也让我们爹娘有了很大的改观。”

“那天晚上,爹娘请村子里的人吃饭,,二狗子也去了。他看到慕容家主一直抱着孩子,和小芳有说有笑的,感觉很开心。慕容家主当时在大家面前,宣bù

了他第二天就会赶回去,然后带上大花轿来迎娶小芳。”

“只是,慕容家主回去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小芳这一等,就又等了一个多月。”

刘大福说到这里,思索着,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

慕容语珠急问道:“后来呢!”

刘大福瞥了眼慕容语珠,又转而望向慕容燕,淡然道:“后来,慕容家主没有来,倒是慕容家的人来了。他们闯进我们家,硬生生从小芳手里把孩子夺走,出手打伤了爹娘,扬长而去。村里跑来阻拦的村民们,都打不过他们,反被他们打成重伤。二狗子就是在那时候,一只脚瘸了。”

慕容姐妹听到这里,神色微微暗淡下来。

毕竟在她们的记忆中,慕容府并不曾如此蛮横不讲理。在整个杭州,慕容府是德高望重的所在。

小剑道:“那时候,小芳被打死了?”

刘大福盯向小剑,死死地盯着,片刻后,才冷冷地道:“没有,她是自杀的。孩子没了,加上爹娘伤势太重,没有活下来,当时她就悬梁上吊了。二狗子他们发xiàn

,也已经迟了。”

小剑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批人,应该不是慕容绝天安排的。”

刘大福身形微微一僵,停顿了片刻,才喃喃道:“没错,那批人,确实不是慕容家主安排的。”

小剑问道:“你如何得知?”

刘大福道:“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寻找,才知dào

那年被小芳带回来的男人,就是杭州的慕容世家新一代的家主。然后我又花了些心思,在几年前进了慕容府,一番打探后,从老家丁身上得到了些线索。这些线索,指向一个人。”

刘大福望着慕容燕,冷冷地道:“就是大夫人。”

慕容燕浑身一颤,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慕容燕的双眸有着异样的惊惧神色。她恐怕想不到,还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关于她娘亲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娘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那时候,她才八九岁。

慕容燕走近一步,道:“我娘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刘大福道:“我知dào

,我进慕容府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大夫人死了。但是线索指向大夫人,我肯定要追查清楚。”

慕容燕道:“所以你才被安排打理我娘的院子!”

刘大福道:“不错!”

小剑皱了皱眉,扫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神色各异的下人们,又望了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慕容府前院,悠然长叹,道:“你进来,慕容绝天定然是知dào

的了。”

“他知dào

。”刘大福道,“是我找的他,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dào

比我更早出现在他面前的刘大福,并不是真的刘大福,而是林亮。”

小剑道:“林亮是你村子里的人,而慕容绝天,已然忘记你的样子。”

小剑又道:“但慕容绝天还记得刘小芳,所以认识刘小芳和知dào

他们之间事情的林亮,在同样经过了多年之后,偶然机会找到了慕容府的他,便假冒你,到慕容府工作。”

小剑继xù

道:“林亮定然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么一着,他把刘小芳的死告sù

慕容绝天,希望慕容绝天会看在他是刘小芳的‘哥哥’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而慕容绝天,自然就答yīng

了。而且当时,他恐怕还威胁了慕容绝天。”

刘大福略微吃惊地看着小剑,道:“你猜想的都没有错。他确实如此,也确实威胁了慕容绝天,他说只要他死,他在外面的朋友就会把慕容风的事情抖出来。在那时,慕容府的声望如日中天,有这么一个污点,必然是难以想象的。”

刘大福忽又叹道:“不过,林亮还是自以为是了,慕容绝天并没有真的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因为慕容绝天很快就查出他在这边根本没有朋友。”

慕容语珠喃喃道:“那爹为什么不杀他?”

刘大福还没有开口,小剑却已叹道:“恐怕是为了赎罪吧。”

刘大福望了小剑一眼,道:“没错。当我见到慕容绝天的时候,他就和我说过了,在小芳死去之后的几年,他曾派人到处找我,就是希望能够从我身上赎罪。他没有找着我,却来了个林亮。其实不管是林亮还是其他人,只要这个人自称‘刘大福’,慕容绝天都会满足他的要求。林亮,算是搏对了。”

小剑道:“不过,在你出现后,他的运气也就结束了。”

刘大福道:“是结束了,但我没有让慕容绝天杀他。”

小剑道:“为什么?”

刘大福道:“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刘大福盯着小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我能找到慕容府,是因为几年前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脸部的肌肉微微动了动,许久,才缓缓叹出一口气,道:“那个女人,便是秦月!”

——这一切开始的源头,秦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毒发

——这个计划的主导者,本来就是她.

刘大福叹息着,把双手负在身后,道:“秦月找到我,告sù

我她的计划,让我听从她的安排。”

小剑道:“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刘大福笑了笑,道:“有问题?”

小剑道:“不太能理解。”

刘大福笑道:“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顺从?”他看着小剑,上下打量了下,又道,“很简单,因为我和她选择的方向是一致的。”

小剑道:“她果真是要阻止慕容绝天和秦霸称霸武林,一统江湖?”

刘大福道:“她究竟是不是这样的目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随着她这样做,我能够得到什么。”

小剑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刘大福道:“我要慕容绝天死。当我知dào

慕容风就是我妹妹的儿子后,我还要慕容府真zhèng

地归他。”

慕容姐妹的双手紧紧握着,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怒意。此时此刻,任谁听到这样威胁的话,也都会发怒。只是她们又都克制住了,因为现在更重yào

的,是知dào

更多她们所不知dào

的秘密。

小剑沉默良久,轻声道:“他并不知dào

你的真zhèng

目的。”

刘大福道:“没错,我告sù

他,我只是想要查明当年的情况。至于林亮,我也让慕容绝天饶了他,理由就是我和他同一村子,都是苦难之人。另一方面,我又威胁林亮,如果不听从我的安排,就会揭穿他的身份。林亮,当时并不知dào

他的身份早已被揭穿。”

小剑道:“那你查明真相了?”

刘大福道:“对,那年确实不是慕容绝天安排的,但——”他望向慕容燕,又道,“也不是大夫人,而是老夫人,慕容绝天的娘。不过,大夫人也有错!慕容绝天一回来,只把这事情告sù

了大夫人,也是想让她帮他出谋划策,想个办法!当不知dào

怎么的,这事情被老夫人知dào

了!”

“慕容绝天是新一代慕容家主,老夫人定当要他所娶之人足以门当户对的,也因此,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来自江湖有名望的势力。在得知慕容绝天要娶一个小村的村姑,而且已有一子后,老夫**怒,暗地里瞒着慕容绝天安排了人手去把孩子抢了回来。”

“慕容绝天察觉后已经迟了。但他并不能对老夫人怎么样,最后只能服从老夫人的意愿,另外娶了现在的三夫人,充当慕容风的娘。”

慕容燕颤声道:“我娘——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刘大福怒道:“当时知dào

这事情的就只有慕容绝天和你娘,除了她通风报信给老夫人外,还能有谁!”

慕容燕紧紧咬住嘴唇,默不作声。

“虽然老夫人是罪魁祸首,最终几年后也得病死了。但我是不会原谅慕容绝天,也不会原谅你娘,更不会原谅慕容府所做的一切!”

小剑看着脸色有些狰狞的刘大福,道:“于是你们设下了这个局,让我跳进来。”

刘大福脸部肌肉抽搐了下,点了点头。

小剑道:“林亮一死,慕容绝天定然会怀疑。”

刘大福道:“确实怀疑了,但在那个时候,我的存zài

对他来说并不重yào

。”

慕容燕忽然一字一句地开口:“因为那时候,小剑才是最重yào

的!这也是为什么爹会让我想尽办法去接近小剑!”

刘大福哈哈一笑,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色已明显地告sù

在场所有人他的意思。

小剑叹了口气,缓缓道:“为什么选我?”

刘大福紧紧盯着小剑,道:“你不明白?Lang子,你真的不知dào

你所掌握的剑,对整个江湖来说,是多么的重yào

?”

“江湖中公认你为第一快剑手。你手中的剑,对各大势力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能够掌控你的人,称霸江湖指日可待。你在哪一方,另一方就会充满危机。”

“这就是你,Lang子,你最大的价值。”

——Lang子小剑,你之于江湖,是非常重yào

的人物。

——因为你所掌握的剑,极大地威胁着其他人。

小剑双手垂下,指尖微微颤抖。

小剑静静地开口:“我已不再是杀手。”

刘大福笑了笑,尚且没有开口,另一个人已疯狂地大笑起来。

何霄在大笑,疯狂地笑。他的笑声如同刺耳的噪音,冲撞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何霄疯狂地笑道:“Lang子小剑,只要你一日是杀手,你这辈子都只会是杀手!杀了人的人,是再也没有资格说自己不是杀手的!哈哈哈哈!!”

闻得何霄的话,小剑等人的心头如遭重撞,身子明显地抖动了下。

何霄所说的,其实他们几个又有谁不明白?

不再是杀手——这样的说法,充其量也只是自欺欺人。

“闭嘴!”

慕容燕突然大声叫喊起来,“何霄,你给我闭嘴!”

慕容燕松开慕容语珠的手,大步上前,愤nù

地叫喊道:“你不懂小剑!你根本就不懂小剑!”

小剑错愕地转回身,和其他人一起看着愤nù

的慕容燕,心头微颤。

“……姐姐。”慕容语珠上前,轻轻抓住慕容燕的手,脸上也是带着些许莫名的感伤。

何霄哈哈狂笑着,似乎对慕容燕的话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在他看来,Lang子小剑的说法是在是让他想要发笑。

然而猛然间,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惨绝人伦的咆哮声:“呜哇——!!”

踩着何霄的李勇脸色微微一变,快速地抽脚,退到一边。只见此刻的何霄,身子疯狂地抖动着,虽然无法爬行,但整个人几乎要挣扎得翻滚起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何霄口吐鲜血,眼孔似乎都变得煞红起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紧接着何霄的脸突然像是被火焚烧了般,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内疯狂地涌动,刹那间把整个脸弄得凹凸不平,焦黑。不只是脸,他裸楼出来的手,也都变得很是可怕。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何霄疯狂地咆哮着,扭动着身体,血水从凹凸不平的缝隙处,以及陡然浮起的脓疱处涌了出来,甚是瘆人。

“啊——!!”

慕容语珠看着何霄恐怖的模样,突然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尖叫着瘫软地坐倒在地上。

因为看到何霄这番模样,她已意识到,自己也快要发作!

“不!”慕容语珠惊惧地尖叫起来,“我不要——!!”

她不想这样死去!

至少,不要在自己最爱的两个人面前!

可就在此时,鲜血,自她的嘴角流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梦烟的到来

下人们在何霄咆哮和挣扎之中,已慌不折路地四处尖叫着逃窜.

何霄的情况让人畏惧,而慕容语珠此时的情况却让小剑和慕容燕更是心惊!

“语珠!”慕容燕惊呼着抱住慕容语珠,用手擦拭着她嘴角的血丝,“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小剑单膝半跪在慕容语珠身前,看着脸如死灰的慕容语珠,心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兆。他握住慕容语珠的手,紧紧握着,喃喃问道:“语珠,难道你——”

慕容语珠勉强笑了笑,道:“对不起,姐姐,小剑,我要先走一步了。”

小剑和慕容燕呼吸一滞,心头有如石头压着般沉重,又似乎有根针,狠狠刺在了心上。

何霄惨嚎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在每个人的心头划过,有种别样的恐怖感和冰凉感。有谁会想到,像何霄这样的高手,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恐怕何霄必然想过很多自己死去的情景,但决然不会想到会是这般的可悲,可憎。

即使是对何霄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此时看着他的惨状,也有些悲凉感。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何霄这种无耻小人的惩罚吧。

——可是慕容语珠呢?

——慕容语珠也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小剑看着相拥而泣的慕容姐妹,一腔热血忽然涌了上来,他想发泄,发泄心头对这一切不公所带来的感受。他恨不得时间可以回到以前,他一剑杀死何霄,甚至更远些,他从来未曾遇见慕容姐妹,未曾受制于这扑朔迷离的棋局。

也许,在多年前的那天,他根本就不应该拿起复仇的杀手之剑。

他也就不会跟随师傅师娘学武,自然也不会从荒漠回到中原,成为杀手。

他也就不会杀那么多人,就不会背负着满满的血债。

他这辈子所欠下的债,已不可能再还清。

他所欠下的情,也已不可能再还清。

“小剑。”慕容语珠忽然抬起头,看着满脸痛苦神色的小剑,凄然一笑,道,“我求你一事。”

慕容语珠的话音刚落,小剑已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剑微微咬紧牙关,道:“语珠,你知dào

那是不可能的!”

慕容语珠还没有说出来,小剑便已经知dào

她想要他做什么。这一点,慕容燕也清楚,慢慢走近的小高和李勇,也都很清楚。

慕容语珠笑道:“我不想那样的死法,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

小剑握紧拳头,颤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慕容语珠凄然笑着,却是没有回答。

其实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已都意识到,慕容语珠和何霄中的,都是一样的毒,而这种毒,他们是不知dào

的。不知dào

是什么毒,又如何能解?

慕容府的碧青丹也不行,早在刚才,慕容燕就从怀里取出碧青丹喂给慕容语珠,但并没有效果。慕容语珠的嘴角,依然不断地涌出鲜血。

“小剑,求求你。”慕容语珠流下眼泪,凄然笑道,“我想死在你剑下,就当一切都了结了吧,好不好?”

慕容语珠喃喃着道:“我好累,我已经很累了。”

“语珠……”慕容燕紧紧搂抱住慕容语珠,泪水自眼角滑落,“妹妹,不要离开我……”

“姐姐。”慕容语珠回抱着慕容燕,抽泣道,“我冷。”

慕容燕抱着慕容语珠的双手,益发用力,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给慕容语珠。

慕容语珠闭起眼,轻声道:“姐姐,我好想回到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

——两个人踩在雪路上,一步一个脚印。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复存zài

了。自从慕容燕的娘死去,自从慕容燕开始变得冷漠起来,这一切,就都已经不会再出现。

慕容燕颤声道:“语珠,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的人,是我。”

这个时候,是谁对谁错,还重yào

吗?

哽咽声,抽泣声,两姐妹相拥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永别。

小剑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头在滴血,他开始恨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犹豫。

迷局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他的手脚就如同木偶般被操控着。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然会顺着自己的心去。

然而,此刻他又何来的机会?

小剑在努力思索着,思索此时有谁可能帮得了自己,解救慕容语珠——绝望的是,根本没有。也许毒老头可以,但毒老头并不在中原,更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杭州。连碧青丹都不能解去的毒,杭州内的大夫也定然无法解去这毒。

但小剑还是没有放qì

,他还在拼命地想,回想任何一个可能。

也就在这时,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大门之外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女声:

“何霄啊何霄,当你弄瞎了我这对眼睛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你会有今日吧!”

众人一怔,转而一起望向大门。

只见大门外,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搀扶着一个瞎眼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丫鬟模样的女子看见被慕容燕拥bào

住的慕容语珠,惊呼了声“二小姐”,便扑了过来,连一直搀扶的女人都不管不顾了。

慕容语珠看着扑进的丫鬟,微微一笑,道:“阿欢,都和你说过了,不要再叫我二小姐。”

那丫鬟,正是阿欢。

阿欢焦急地握着慕容语珠的手,眼看就要哭出来:“语、语珠姐姐,你怎么样了!”

慕容语珠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出声。

小剑静静看着停留在大门边上的瞎眼女人,缓缓站起来,道:“是你!‘神算子’梦烟!”

小剑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神算子”梦烟,更没有想到她已经瞎了。

猛然间,小剑的脸色变了变,一字一句地道:“这毒,是你安排的!?”

“神算子”梦烟微微侧过脸,似乎在回想着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过了会,她才呵呵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Lang子,又见面了呢。”

“疯女人!疯女人!!”何霄也已察觉到梦烟的存zài

,也已猜到谁才是幕后下毒之人,他在疼痛中癫狂地咆哮着,“我做鬼都不会饶了你!我要拆你的骨,扒你的皮!呜哇哇——!!”

“哈哈哈——何霄,你也有今日!”梦烟同样露出狰狞的面容,尖叫道,“你毁我双眼,我便要你这条狗命!”

小剑猛然抽出剑,指向梦烟,冷冷地道:“你走你的路,为什么要带上语珠!”

梦烟停了停,似乎在聆听何霄的痛喊,嘴角微微扬起,一副满yì

的声色。片刻后,她才轻声回答小剑的问题:“Lang子,可还记得我告sù

过你的事情?”

小剑瞳孔微微缩了缩,没有出声。

梦烟道:“我已告sù

过你,如果你出手杀了慕容绝天,你的命就永远都不再属于你。如今,你可明白了?”

小剑静静地看着梦烟,冷声道:“不错。但是,如今你的命,也已不再属于你。”

梦烟闻言,却是一笑,道:“这条路,是慕容语珠自己选的,我只是告sù

了她这样一个办法,恰好我手上也有这样的一种毒药。你不闻不问,就要杀我?”

小剑冷声道:“阁主曾让人传信给我,让我对一个瞎眼的女人手下留情,现在想来,便是你吧?”

梦烟一怔,喃喃道:“是么,他竟然还关心着我……”

小剑道:“但即使他之前已传信于我,现在我还是要杀了你。”

梦烟问道:“为什么?”

小剑慢慢走近梦烟,道:“因为我不会再听任何人的话。”

他就是他,他就是小剑。

——谁也不能再控zhì

的Lang子小剑!

梦烟却是哈哈尖笑起来。

小剑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冷声道:“你笑什么!”

梦烟笑着,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是不能杀我。”

小剑道:“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救慕容语珠。”

第一百三十章 不存在的武林大会

前往荒郊的野道上,飞奔着四匹马。

四个人,四匹马。小剑,慕容燕,小高,还有李勇。

他们正打马狂奔。

这是前往郊外的飞来峰之路,相传飞来峰有七十二洞,面朝灵隐寺的山坡上遍布佛教石窟造像,是江南一带少有的名胜之地。

飞来峰的七十二洞各有名堂,诸如龙泓洞、玉乳洞、射旭洞、呼猿洞等,而小剑他们此时要去的,正是其中的呼猿洞。

呼猿洞,顾名思义此处有猿类出没。相传晋慧理禅师,常畜黑白二猿,每于灵隐寺月明长啸,二猿隔岫应之,其声清皦。古人有云——“慧理是同乡,白猿供使令。以此后来人,十呼十不应。明月在空山,长啸是何意。呼山山自来,麾猿猿不去。痛恨遇真伽,斧斤残怪石。山亦悔飞来,与猿相对泣。洞黑复幽深,恨无巨灵力。余欲锤碎之,白猿当自出。”

小剑四人前往飞来峰西北方向的呼猿洞,自然并不是来观看猿类的了。

他们到呼猿洞,只因为刘大福的一句话。

——秦月昨日飞鸽传信予我,说秦霸很可能潜藏在飞来峰的呼猿洞。

因此,小剑他们便飞也似地赶至此地。

至于慕容语珠,梦烟只告sù

了他们这么一些话。

——这颗药丸可以遏制慕容语珠的毒,但也会立即让慕容语珠陷入假死状态。

——如果慕容语珠的求生欲望不够,她就会永远沉睡。

——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后,她不醒来,就只有死。

——真zhèng

能救得了慕容语珠的人,只有她自己。

作为赔罪,亦或者未免小剑出手,梦烟选择和阿欢留在慕容府,时刻照顾假死状态的慕容语珠。这一点,也确实让小剑难以下手。

另一方面,刘大福也留在了慕容府,按照他的意思,他将会暂时代管慕容府,直到慕容风回府。慕容燕对刘大福的所作所为本已愤nù

,然而当她想到了身边的小剑后,却是刹那间茫然起来。

假如她真的是为了慕容绝天报仇,那么小剑,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存zài



而且,此时此刻的慕容府,也确实需yào

有人支撑。

慕容语珠陷入假死状态,而慕容燕,又不想离开小剑——似乎刘大福,也就成了不能不认可的支柱。

想到这里,骑乘在马背上的慕容燕微微咬住了嘴唇。

四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各自的思绪。

慕容燕如此,小剑如此,小高和李勇亦如此。

刘大福的出现,梦烟的出现,何霄身死乃至慕容语珠的情况,让他们都有不小的冲击。面对慕容府的过去,那些虽然只是刘大福的片面之词,甚至刘大福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亦未知,但那样的事情,终归是让人心头震惊。

也许李勇的心情是最为平稳的,毕竟和慕容府的牵连并不多,他只在乎关于秦月的一些消息。小高次之,最后是小剑和慕容燕。

不管怎样,面对他们未曾想过的真相,思绪还是容易凌乱的。

小剑的脸色有些不好kàn

,不仅是因为刘大福所带来的冲击,还因为他隐隐察觉到,这恐怕还只是一切的开端,更为让他不安的事情,在后头。

不过小剑没有想到,这样的不安感来得如此之快——他们扑了个空。

呼猿洞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迹象,只有周边隐约传来的猿类吼叫声。

“小剑,这里没有什么人留下痕迹。”小高从洞窟那头走出来,摇头道。

站在另外一边的李勇也摊了摊手。

慕容燕漠然地看着深山远林,忽然轻轻一叹,道:“莫非我们要把这里所有的洞窟都找一遍?那至少得花上两三日功夫。”

小剑迎着吹来的山风,沉吟着。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不对。”

“?”其他三人走近小剑,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起来,又再一次出声:“不对!”

小高问道:“小剑,什么不对?”

小剑一字一句地道:“秦霸根本就不在这里!他的手下也不会在这里!”

李勇眯眼道:“你是说这飞来峰的七十二洞,都不会有他们的踪迹?”

小剑点了点头,瞳孔快速地抖动着,脑海在不停地思索。

慕容燕轻声道:“莫非刘大福骗了我们?”顿了顿,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莫名的低沉,“又或者说,是那个秦月骗了我们?”

小剑看着慕容燕,似乎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未曾见到过的恨意。

小剑暗自叹了口气。

最终,慕容燕还是知dào

了秦月便是操纵小剑杀死她爹的幕后之人。

矛盾的心理,在此时终于涌上了他的心头。慕容燕本就该知dào

这样的事情,但小剑却并不想她知dào

——只是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此时也已不再重yào

了。

小剑想了想,道:“不是秦月和刘大福的问题。”

小高一怔,道:“那是怎么回事?秦月的消息,并不见得会比锁烟阁的阁主差。”

小剑没有立kè

回答,而是招手示意他们一起下山,边走边说。

小剑道:“你们还记得梦烟是怎么回答我询问武林大会的事情不?”

慕容燕紧紧跟随着小剑,道:“她不是说占卜不了?”

小剑道:“不错。”

慕容燕又道:“她还说了,这是她第一次遇见除了自己之外无法占卜的情况。”

小剑道:“不错!即使是秦霸,她也能隐约算出秦霸并没有离开中原,那为什么关于武林大会,哪怕只是一点相关的预兆,都不能占卜?”

飞来峰并不太高,呼猿洞也没有太多陡峭之地,至少对于小剑他们四人来说,上山和下山,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小剑他们很快的就回到了山脚,骑上了马。

小高皱眉道:“也许我们应该去一下武当派,或者少林寺?”

小剑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想,这或许才是秦霸的目的吧。”

小剑坐在马背上,凝视着远方辽阔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洛阳郊外的湖畔木屋内,闭目弹奏古琴的秦月猛然身形一僵,琴弦竟随着手指的拨动断了一根。

“小姐?!”原本坐于一旁凝神静听的小青一怔,诧异地看着秦月。

秦月缓缓睁开眼,双眸似乎闪烁着一些异样的神色。

“不对——”秦月慢慢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把木门缓缓推开。

小青紧张兮兮地跑近秦月,看着她手指尖的一丝血迹,嚷嚷道:“小姐,你手指伤了,要不先让小青给你包扎下吧!”

秦月微微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小青,我们恐怕上当了。”

小青一愣,疑惑道:“上当?我们上什么当?上了谁的当?”

秦月叹道:“我们上了秦霸的当。一着错,就步步错,唉。”

小青皱眉道:“小姐?”

秦月笑了笑,神色间有些苦涩。

——小青,根本就没有武林大会这件事。

——误导我们的人,就是秦霸。

小青睁大眼,大叫道:“啊!那——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月叹道:“不怎么办。”

小青惊呼道:“啊!?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秦月深吸口气,喃喃道:“对。”

她看着小青,一字一句地道:“现在的我们,要等。”

第一百三十一章 等待

在荒郊之外,官道旁.

有一男一女正在树荫下休息。

其中那个拿着一把明晃晃大刀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女人瞥了男人一眼,冷冷地道:“怎么?”

男人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谨慎,那时候连我都以为只有酒保一个探子,却不料一详装离开,另一个潜伏起来的探子便传信出去了。柳姻,难怪秦霸会看重你。”

柳姻冷哼了声,道:“秦月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既然她能有办法在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安排下探子,恐怕也不会只安排一个。”

刀问天哈哈一笑,道:“之前还说你小看了秦月,没想到最后倒是我小看了你。”

柳姻淡然道:“我从不会低估自己的敌人。”

刀问天若有所思地道:“你之前故yì

让自己显得有些抗拒秦月,贬低秦月,就是为了降低另外一个探子的警惕,让他相信你所说的就是他想要的消息。”

柳姻微微扬起嘴角,没有回答。

刀问天叹道:“只怕秦月和小剑这下要着道了,要是他们真的去搜寻飞来峰的七十二洞,秦霸的计划就不会再有其他值得担忧的问题了。”

柳姻哼了声,翻身骑上旁边的马儿,道:“走吧。”

刀问天不含糊,也利索地跃上另外一匹马,道:“接下来去哪?”

柳姻夹了夹身下的马儿,驱赶这向前飞奔:“带你去见秦霸。”

刀问天打马追上,诧异道:“秦霸就在这一带?”

柳姻冷笑道:“不错,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他们太远。”

真真假假的消息,才最有可能误导敌人。

等——有时候,耐心的等待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小剑他们现在就在等。

在杭州,在乐居酒楼。

自从慕容府出现了不好的状况后,乐居酒楼的生意便也跟着有所下降。此刻小剑等人坐在酒楼的二楼。二楼除了他们这桌外,没有其他客人。

慕容燕并不在这里。她回慕容府去看慕容语珠。

坐在这一桌的人就只有小剑,小高和李勇。

如今只有三个男人,而且是好朋友,自然,是要喝酒的。

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喝太烈的酒。

因为他们知dào

现在的每一时辰,都无比的珍贵。更因为,喝了酒,会理不清太多的杂乱思绪。

所以现在放在他们饭桌上的便只有一壶清酒,两碟小菜。

小高望着沉思的小剑,忍不住问道:“小剑,你之前所说的秦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剑喝了一小杯酒,道:“你们觉得秦霸真的有必要等待武林大会?”

小高和李勇面面相觑着,迟疑了下,默契地摇了摇头。

小高道:“我不太了解秦霸,但我想,既然他能够让你们如此忌惮,他必然也不会真的如此轻易就会露出马脚。”

小剑点了点头。

李勇接道:“你的意思是,这武林大会只是个幌子?而且,还是故yì

泄露给秦月的探子?”

小剑道:“不错,当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武林大会上时,他已经在进行他下一步计划。”

李勇道:“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找到秦霸,那一切都无所谓了吧?”

小剑道:“确实是的,只不过,我们恐怕还算漏了一点。”

“哦?”

小剑皱起眉头,轻叹道:“秦霸除了让我们的注意力放在子无须有的武林大会上,还误导了我们一点。”

小高和李勇一怔,望着小剑的目光有些不解。

小剑道:“之前说起武林大会,可是十月十五?”

小高点了点头,道:“对,从我们在荒漠的时日算起,正是十月十五举办所谓的武林大会。”

小剑道:“既然武林大会并不一定举办,那十月十五,恐怕也会是秦霸实行他重yào

计划的时日?”

小高道:“必然。”

李勇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剑可是怀疑这个时日?”

小剑点头道:“不错,若是这个十月十五,也只是个幌子呢?只是他想让我们误判了时日——”

小高和李勇相视一惊,已了解到小剑所担忧的事情。

没错,倘若真如小剑所说,那么秦霸的重yào

计划必然不会在十月十五,也不太可能会更晚,只怕会是在十月十四,亦或者更早,也许就在明日也说不定。

小高沉声道:“这么说来,我们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

小剑道:“所以说,现在去其他门派了解情况,亦或者搜寻飞来峰的七十二洞,都是没有意义的。”

小高问道:“那我们继xù

在这里等?”

小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不错,就在这里等。”他看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酒水,喃喃道,“秦月,或者阁主,应当还会有办法找到秦霸所在之处。而到时,他们能够最快通知到我们的办法,自然就是留在杭州。”

小剑说完这句话后,喝下了杯中的酒。

——他们现在所欠缺的,就是耐心,还有时间。

洛阳的一个酒肆内。

秦鹰也在喝酒。

但不同的是,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喝的是烈酒。

酒肆里有零丁几个人,各自坐在不同的位置上,只不过偶尔望过来的眼神会带着一些惊异和敬畏。

想当然耳,秦鹰的身份还是非同凡响的。

即便他在混迹江湖时用冯三之名,也一样非同凡响。

因为他能够刺出令江湖为之震惊的剑。他的这一剑,便是“一剑三式”。

尚且没有人能够真zhèng

在这一剑之下活命的人。

曾经他和小高对峙过,那一战,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

但那一战不一样。

他和小高,都没有动杀心,所以他们的剑,都不是自己最厉害的一剑。

不过,有一点秦鹰确实不能不承认。

如果当时他动一点杀心,真的要杀小高,那么恐怕自己也一定会死在小高的剑下。

小高的剑虽然没有他的这般具有威名,但小高的剑,对任何一个高手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小高的剑很准,真的非常准。

剑准,很多时候是因为心细,胆大,敢于选择。

即使是死亡,对小高来说也是一种选择。

这一点,秦鹰做不到。

江湖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

所以秦鹰并没有太多对手,被放在眼里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能够让他提起劲的人,只怕洛阳已没有。

他懒洋洋地瞥了眼桌子上静静放着的剑,随手抓起酒壶,对嘴畅饮。

蓦然间,秦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随即快速地站起,转身,静静地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男人。

这个男人,手上有把剑。

秦鹰打量了下这个男人,不由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你。”说起这话时,秦鹰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你来做什么?”

那男人盯着秦鹰,道:“来杀你。”

秦鹰笑了笑,道:“就凭你手里的剑?”

那男人道:“就凭我手里的剑。”

说着,男人的剑一下子就刺了出来。

匪夷所思的快。

剑刺得很快,身形也很快,几乎一度让秦鹰误以为眼前的人是Lang子小剑——而此时,男人的剑,已经刺穿了秦鹰的右胸。

剑很快,身法很快,但准头似乎并不行,这一剑,对大多数高手来说,并不致命。

但是,秦鹰的双眼却如同死鱼般,硬生生凸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信

“你……”握着桌上剑柄的手,缓缓抬了起来,秦鹰颤抖地指着眼前的男人,颤声道,“怎么……可能……”

秦鹰的手原本已握在了剑柄之上,他的剑也已在眼前的男人出剑时拔出了一部分.

其实就在眼前的男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秦鹰已经拔剑,但他没有想到,男人的剑和身法之快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男人的剑竟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右胸。

为何一个拥有如此身手的高手,竟会选择非致命之处?

要知dào

如果秦鹰不死,那么当秦鹰拔出手中剑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面临死亡之时。

为什么男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很简单,因为这个男人知dào

秦鹰的心脏不在左边,而是在右边的秘密!

秦鹰恐怕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竟会知dào

自己的秘密——这个秘密,知dào

的人本应只有秦霸一个。

“秦霸毁了我们慕容家,我便也要断他之后。”男人缓缓抽出血淋淋的剑,不冷不淡地说着,也没再理会倒下来的秦鹰,转身离开。

秦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的鲜血不断地涌出,他瞳孔收缩着,身子不停地抽搐。

秦鹰喃喃地动着嘴角,发出不甘心的声音:“……慕容风……”

他没有想到,一直被所有人都看低的纨绔子弟慕容风,竟会有这样快的身法。

慕容风不仅有如此极速的身法,还有非常快的剑。

只是慕容风再厉害,也断然不能如此轻易地杀死秦鹰,毕竟他不是小剑那等层次的人。说到底,其实是秦鹰的低估害死了自己。

所以对很多人来说,真zhèng

可怕的敌人,是自己。

秦鹰此刻只怕是深刻感觉到了,但此时的他,已再也没有机会。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随着指尖开始传来麻木和冰冻感,秦鹰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再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微微扬起了嘴角。

仿佛对他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慕容燕。

他喃喃着,从嘴里隐约发出这么三个字。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秦鹰会选择在酒肆内酗酒的缘故吧。

对秦鹰来说,他得不到的,永远都无法得到了。也许他会后悔,也许他并不想死,也许他希望在死之前,还能够再看一眼那个女人。

不过,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秦鹰,也不是唯一遇到不如意事情的人。

秦鹰死了。

当这个消息还没有开始疯传的时候,碧欣和杨不问正前往沧江镖局。

路上的行人不多,也许是天气变冷的缘故,出来走动的人少了。倒是在酒楼内,小吃店内的人多了起来,走在路上都能听到隐约的吆喝声,似乎是喝得兴起了。

杨不问默默地跟随着碧欣,走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要选择沧江镖局?要送东西,凭我不行?”

碧欣嘻嘻笑了声,瞥了眼杨不问,笑道:“我还当你不在乎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杨不问没有把话接下去,只是继xù

走自己的路。

只不过,他的心头也确实有些纳闷。

自从前些日子看到名镇江湖的锁烟阁被一把大火烧毁之后,杨不问跟着碧欣又走了附近几个地方。作为杨家后人,做一下这些保镖活,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当杨不问想到碧欣曾经告sù

他的话,想到自己之前颓废成乞丐的样子,便又释然了。

碧欣说这次要运送的东西太多,所以要找镖局帮忙。杨不问想了想,认同了。毕竟他再怎么样,也都只是一个人,要护送一批货物,确实有些棘手。

但他没有想到,碧欣选择的竟然是沧江镖局。

对他来说,沧江镖局就如同根刺,刺在心头,还时而晃动,带来隐隐的疼痛。

沧江镖局给他带来的冲击——对他信念的冲击确实不小。至少,杨不问现在还无法坦然去面对。

碧欣理应知dào

这一点,但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似乎是看出了杨不问的疑惑和些许烦躁,碧欣微微笑着,道:“人,总不能一直避开问题,问题藏得久了,想再面对的时候你已经找不到它了。”

杨不问默然。

碧欣笑道:“我不希望你这辈子会有一个隐形的疙瘩。”

杨不问沉默了片刻,叹道:“谢谢。”

碧欣笑着,继xù

往前走。只是忽然间,她停下了脚步,脸色变了。

杨不问停下脚步,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前面不远就是沧江镖局,朱红色的大门依然如同往常般敞开着。然而,今日却是从里面不断走出来背着包囊的人——这些人,穿着打扮不管怎么看,都是沧江镖局的人,在他们的衣服上,“沧”子非常显眼。

杨不问和碧欣看着神情沮丧,有些茫然失措的镖局成员们,相视对望着,俱是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沧江镖局”发生了什么事?

杭州的天空,忽然开始飘起了小雪花。

非常细小的那种,触到人的手心,便会快速地悄然化开。

小剑站在乐居酒楼二层的窗口处,静静地看着眼前开始飞舞的小雪花,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起在荒漠时候和慕容燕说过的话。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雪。

——小剑,你喜欢雪吗?

——喜欢。

——为什么?你没见过,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我觉得雪花,应该就像你一样。

那时候,慕容燕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羞红的神色,而她的双眸,充满着浓浓的情意。

如今,开始下雪了。

小剑忽然有种预感。

他觉得慕容燕此时也一定看见了这样的小雪花,慕容燕也必然从慕容府出来,走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了。

小雪花再漂亮,一个人看,也断然比不上两个人一起看的感觉好。

至于小高和李勇,此时正坐在位置上哈哈大笑着,聊着什么,偶尔碰碰酒杯,干杯酒。

他们三人在这里停留已有数时辰,桌上的酒壶换了两三壶,下酒的小菜换了几碟,连偶尔上来二楼吃东西的客人都已来去几个。

小剑忽又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局面,小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很多时候,一个人再厉害也都是有限的。当局面成定局后,一个人难以扭转一切。

小剑叹息着,心头又莫名急躁了起来。

等待,总是在不断消磨人的耐心,还有信心。

小剑也不例外。

所幸,小剑知dào

能够安稳自己心的她,已经在来的路上。只要想到慕容燕,小剑的心情就会慢慢平缓下来。

不过小剑没有想到,先来一步的人,却是刘大福。

刘大福一上来便径直地走向小剑,淡然道:“秦月传信了。”

他看着把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的三个男人,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道:“知dào

秦霸真zhèng

的藏身之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水镜山庄

——水镜山庄?

小剑三人面面相觑着,喃喃复述着刘大福所提到的地方.

刘大福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水镜山庄。”

李勇皱起眉头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小高接道:“只怕这山庄并不出名,鲜少人知dào

?”

刘大福道:“你们不知dào

,也并不奇怪。”顿了顿,他又道,“这山庄是从事普通商业的地方,因此江湖中人不清楚是很正常的,它出名只在于商业一行。至于叫水镜山庄,只是因为山庄内有很多小湖泊,平静如镜,才得来的称呼。”

小剑略微诧异道:“小湖泊?”

刘大福笑道:“没错,很多的小湖泊,基本都有十丈大小,最小的应该也有六七丈。由此可见,这个山庄会有多大了。”

小剑沉吟片刻,道:“你何以得知水镜山庄有如此多的小湖泊?你进去过?”

刘大福道:“Lang子可是以为水镜山庄防守森严,外人不可进入?”

小剑默不作声,但神情表达了这般意思。

刘大福叹道:“这你就想错了。”他苦笑道,“这样庞大的山庄,不仅不设立过严的防守,还欢迎各地商人入庄观赏及交流,谈判合zuò

。几年前我因慕容家的一些产业需求,也进入了几次水镜山庄,所以才比较了解。”

小剑闻言,轻轻一叹,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没有留意到它的缘故吧。”

刘大福点头道:“正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它会有什么秘密,也根本没有想到它竟会是秦霸藏得最深的地方。”

当一个地方频繁地出现在人的眼界中,那么这个地方反倒会成为最为安全的藏身之所。

这也印证了一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越容易被察觉被发xiàn

的地方,反而越容易被一眼过后就忽略掉。

小剑问道:“那你们为何现在又怀疑那里了?”他眯着眼,盯着刘大福,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dào

飞来峰的呼猿洞只是秦霸的幌子?”

刘大福苦笑道:“Lang子此言差矣,我们确实都不知dào

。也是刚才秦月传信之后,我才发xiàn

我们遗漏了这样一个近在眼前的地方。”

小剑道:“秦月又是如何知dào

的?”

刘大福道:“那是秦月的事情,我无从告知。”

小剑沉默了片刻,道:“水镜山庄在哪?”

刘大福道:“就在杭州和洛阳之间的郊外,现在快马赶过去,约莫需yào

大半日,到达官道旁边的灵轩寺后往北方直行便可见到。”

小高插嘴道:“这次确定不会再弄错?”

刘大福道:“定然不会错了,秦月不是个在同一地方犯错的女人。”

小剑道:“不错,这方面我相信秦月。好了,我们走吧。”

小高一怔,道:“不等慕容燕?”

小剑笑了笑,道:“不必,让她在慕容府等我们吧。”

小高和李勇闻言,默契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女人插手。

刘大福却是神情一滞,诧异道:“什么?慕容燕不在这?”他说着,四处扫视起来,脸色微微变得凝重。

小剑心头一跳,沉声问道:“怎么了?”

刘大福脸色有些不太好kàn

,低声道:“我刚才只见着你们三人,还以为她暂时离开了,没想到她根本就没到这里!”

刘大福看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在我离开慕容府前往这里之前,慕容燕早就不在慕容府了!”

小剑瞳孔猛然收缩起来,握着剑鞘的手忍不住握紧,青筋直冒。

假若慕容燕在刘大福之前就已离开慕容府,她必然是来乐居酒楼找他。而如今,后行出发的刘大福到了,慕容燕都还没有到,说明了什么?

“秦!霸!”小剑低吼出声,整个人已一跃而起,从窗口掠了出去。

小高和李勇不迟疑,紧跟着掠出。

刘大福快步走到窗口前,看着顷刻间消失在街道转角的三人,脸上流露着莫名的神色,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仰视着天空,默不作声。

天空,在飘着小雪,不断地飘舞着。

水镜山庄也弥漫着无数的小雪花,大大小小的湖泊错落有致地排布着,雪花飘落到湖面眨眼间便消失。

山庄的大门紧闭着,连前院大堂的大门也紧闭着。

山庄内没有任何声息,连人走路的脚步声也没有,空荡荡的,有种诡异的感觉。

而在某一处密室之内,秦霸正坐在一张铺着狼皮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兴许,他是在思考。

当一个人开始思考的时候,就表示他对某一件事产生了疑虑。

秦霸现在就在疑虑,而能让他产生疑虑的,自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密室内没有什么东西,墙壁空白一片,只有一张大方桌和几盆植被,大方桌上放着一张地图,上面压着纸墨笔砚。地图上有些勾画标注的痕迹。

密室的门突然开了,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秦霸依然闭着眼,似乎并不知dào

有人进来了般。

“有个坏消息。”来人迟疑了下,才出声道。

“说。”秦霸的嘴角动了动。

“秦鹰死了。”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来人的额头微微泛起汗珠。

“怎么死的?”许久,秦霸才再次冷声开口。

来人道:“据探子汇报,是慕容风下的手。”

“哦?”秦霸缓缓睁开冰冷的双眼,道,“这么说,我们都小看了慕容风。”

来人不答。

秦霸站起身,冷哼道:“死了也好,省心。”他负手走近大方桌,又道,“秦月他们有什么动静?”

来人道:“似乎已经察觉到这里。”

秦霸冷笑道:“不赖,比意料中的要快不少。”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些顽固的伪君子们怎么样了?”

来人道:“听魅魔说,只要再过上一日,他们就无法抵抗魅惑,失去心智,完全听命于我们!”

秦霸道:“各门派之内也安排妥当了?”

来人笑道:“必然!只要控zhì

了他们,各门派也将会掌握在我们手中!”

来人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到时候,你也将开始统一江湖了!”

秦霸嘴角一扬,抬手挥了挥,道:“好,出去吧,时刻留意Lang子小剑他们的动向。”

“是!”

来人应声,准bèi

离去。忽然间,他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下,才道:“笛魔去抓慕容燕了,说是为我们多增加一个筹码。”

秦霸皱了皱眉,冷哼道:“多管闲事的家伙。”

秦霸没多言,再次朝来人挥了挥手。

来人不再迟疑,闪身离开。

密室的门重新关上后,秦霸的脸色猛然变了,变得出离愤nù

起来。他一抬手,拍下,整张大方桌连同纸墨笔砚、地图一同碎落成片。

秦霸脸部的肌肉不断抽搐着,显得异常狰狞——“慕容绝天,你生了个好儿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沧江之变

沧江镖局在江湖中一直是赫赫有名的存zài

,在同行中,鲜少有可以与其比拟的.可有谁会想到,它竟也有瓦解的一天。

当碧欣和杨不问在疑惑中踏入沧江镖局的大门,他们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批人从镖头那里领走银两。最后一批人,也都颓然而迷茫着从碧欣和杨不问身边走了出去。

整个硕大的沧江镖局,竟只剩下三个人。了无生气的镖局,看着连心都寒飕飕的。

剩下的这三个人,自然便是大镖头林胜杰,二镖头骆生还有女镖头阿莲了。

在这之中,女镖头阿莲是杨不问认识的人,也是让他心有疙瘩的人。对于杨不问和碧欣的出现,三个人似乎没有留意到,而是相视着无言以对。

二镖头骆生以一种压抑的怒意大声道:“大镖头!你真的就这样解散镖局了!?”

林胜杰望了眼骆生,没有回答,转而望向大门口处的杨不问和碧欣,朗声道:“二位请回吧,镖局不再接镖了。”

杨不问和碧欣面面相觑着,没有出声,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过去也没有离开。

骆生一把揪住林胜杰的衣领,怒道:“你给我个理由!凭什么就这样把镖局解散!?”

林胜杰静静地望着骆生,反问道:“你不明白?”

骆生一怔,不由自主地把揪着他衣领的手松了开来。

林胜杰又望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镖头阿莲,道:“那你呢?阿莲,你明不明白?”

阿莲微微咬着下唇,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是因为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林胜杰看着脸色苍白的骆生,道:“骆生,你还记得我们创建这个镖局的意义吗?”

骆生不答,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阿莲轻声答道:“为了让更多人的人得以活下去,为了帮zhù

更多有需yào

的人。”她说着,似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但张了张,又紧接着闭上了嘴。

林胜杰问道:“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他凌厉地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道:“不为私欲助纣为虐,不为私欲伤害弟兄!你们还记得!?”

阿莲叹道:“你还在为我们那次私下帮秦霸而生气?”

林胜杰道:“只是那次?”

阿莲微微一怔,道:“大镖头是什么意思?”

林胜杰道:“那一次因为你们的私欲,损伤了几名弟兄,我原以为你们会知错。没想到这次我带弟兄们替锁烟阁阁主送东西给‘塞北之雪’,反倒害了他,泄露了他的行踪给秦霸,也害得我带过去的弟兄遭到牵连死伤惨重!”

阿莲吃了一惊,道:“怎么可能,这镖只有我们三人——”

说到这里,阿莲整个人浑身一颤,望向脸如死灰的骆生,颤声道:“骆生,你!”

骆生咬着牙,没有吭声。

林胜杰冷冷地道:“你说我们还有脸面去面对弟兄们?你说我们还有脸面继xù

开这个镖局?”林胜杰猛然一跃而起,一把将高高插着的镖旗取下,抛到了地上。

三人看着地上微微卷起的镖旗,看着上面熟悉的“沧”字,神色各异。

林胜杰看着镖旗,脸上带着痛苦。

骆生看着镖旗,脸上一片苍白,还带着狰狞。

阿莲看着镖旗却是带着怅然和迷茫,还有些许呆滞的感觉。

不管这三人是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感受,当林胜杰亲自把镖旗从顶上摘下摔在地上后,沧江镖局已经不复存zài

。他们三人一路闯荡建立起来的镖局,从此不复存zài



亦或者说,在林胜杰意识到一切开始变的时候,镖局就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地方。

骆生咬牙切齿地道:“林胜杰!你以为你就是个好镖头!?你以为安安稳稳带着弟兄们吃饱喝足就足够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固步自封,我们还可以生活得更好!没有野心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大镖头!”

林胜杰脸部肌肉抽搐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阿莲已经抢先一巴掌刮在了骆生脸上。

骆生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看着脸色很不好kàn

的阿莲,大声叫道:“你个臭**!如果不是当年我说了要带你回来,你现在还不知dào

是死是活呢!你竟然帮着他!”

林胜杰猛然一脚踹中骆生的肚子,把他踹飞了出去。

阿莲吃惊地看着林胜杰,却见后者一脸冰冷地盯着蜷缩在地上吃疼低吟的骆生,一字一句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了你这样一个兄弟!”

“我呸!”骆生满脸嫉恨地盯着两人,挣扎着爬起,“狗屁兄弟!我才是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不知进取的窝囊废!还有你!”他伸出手边指着阿莲,便踉跄后退,“我知dào

你这个**爱的人是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任何事你都是向着他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等着吧,我会重新开镖局,你们给我睁大狗眼看着!哈哈哈哈——!!”

骆生狂笑着,就这么冲出了镖局大门。

林胜杰脸带痛苦神色地看着骆生离开的背影,双眼自站在大门口的杨不问和碧欣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阿莲身上。

“阿莲。”林胜杰叹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阿莲微微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了,再说,他有亮点确实说对了。”

林胜杰一怔。

阿莲喃喃道:“我确实就是个**,从我落到那些山贼手里的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个**了。”顿了顿,她看着林胜杰,轻声道,“也正因为我是个**,太脏,所以我即使爱你,也不会告sù

你。”

林胜杰整个人浑身颤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阿莲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大镖头,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林胜杰沉默片刻,道:“我要去找秦霸,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

阿莲惊道:“你打不过秦霸的!”

林胜杰叹道:“我知dào

,但我还是要去。不然,我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阿莲问道:“那你知dào

秦霸在哪?”

林胜杰摇了摇头。

阿莲沉默片刻,又问道:“你真的要去?”

林胜杰道:“我不得不去。”

他挥舞着手里的血红色长枪,双眼散发出毅然的神色。

阿莲道:“那我们去找个人。”

“谁?”

“秦月。”阿莲凝重地道,“如果说现在有谁知dào

秦霸所在,那她必然是其中一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终幕之始

小雪在飘,官道上的密林在疯狂倒退。

浪子小剑焦急愤nù

的模样,小高和李勇并不多见。

如今,小剑打马飞奔在前头,大半天的路程硬是被他们缩短到几个时辰。而身下的马儿已经狂吐着舌头,嘴内似乎冒着白泡沫。

当他们自灵轩寺转北前进一段距离,身下的马儿接连二三扑倒。

小剑三人身手敏捷地飞跃而起,似早已预料到般,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而小剑脚尖才刚着地,整个人便已快速地前冲,眨眼间便把小高和李勇拉开一大段距离。小高和李勇相视一眼,俱是苦笑着运起轻功尽lì

跟上。

不久,水镜山庄逐渐显露在眼前。

咋一入眼,便觉得非同寻常的宏大。等近了,直到站在大门前,三人才发xiàn

自己竟如同蝼蚁般渺小。眼前的水镜山庄已难以以山庄来称呼,如果不是顶部的牌匾清晰写着“水镜山庄”四字,他们恐怕还以为这是个小村镇,只不过,是封闭的。

高耸起的城墙,如同堡垒般把山庄内部和外面隔绝。宽敞的路,周边的树林全部被去除,山庄前方显得很是空旷。城墙有几丈之高,即使是小剑他们要跃上去,只怕也得费些劲。

但此时此刻,他们又怎么会冒然跃上充满危险的墙头?

小剑他们的到来,秦霸怎么可能会不知dào



倘若秦霸真的在这里,那么等待他们三人的,将是可怕的陷阱亦或者一场又一场的恶斗。

小剑脸上的焦虑平缓了些许,他紧握着剑,看着有两人多高的大门,沉默片刻,随即转回身,看着小高和李勇道:“这一进去,可能会连命都没了,你们考lǜ

好了吗?”

小高哈哈一笑,猛然伸手搭上小剑的肩膀,笑道:“都已经到这里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而且我可不能死,‘她’还在慕容府,我必须活着回去带‘她’走。”

小高口中的这个“她”,自然便是天真的骨灰坛了。何霄死后,他就已经在刘大福的指引下从何霄房间底部隐秘的地窖内找到。拿到天真的骨灰坛后,小高并没有立kè

带走,而是选择了留下。

因为他知dào

,小剑需yào

他的帮忙。这不是欠了谁的情,而是作为好朋友来说,这个忙,他不得不帮。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李勇同样留下来的缘故。

李勇环抱双手于胸前,淡然道:“难道就你可以不怕死,我们不可以?”

小剑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慢慢转回身面向紧闭的大门。

小高扬眉问道:“现在怎么办?”

李勇冷哼道:“能怎么办?拆门!”

小高哈哈一笑,和李勇默契地一跃而起,同时出脚,重重地踹在大门上。

小高和李勇的脸色猛然一变,不是因为大门纹丝不动,而是因为大门很轻易地就被他们踹开了。与其说是踹开,倒不如说,大门根本就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

也就是说,他们的到来,确实已经被山庄内的人知dào



这也说明了一点——秦霸果真就是在水镜山庄——这一次,秦月的传信是对的。

大门已经大开,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大大小小的湖泊,错落有致。周边有着高低不平的假山,还有一些盆摘,一团又一团的花丛。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是前院,二院的门距离这边的大门有二十余丈之遥。

在这二十余丈的距离中,就只有小湖泊、假山、盆栽花丛,还有纵横交错的石板路。没有人的身影或足迹,除了他们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外,便没有了其他声息。

整个宽大的前院,空荡荡。

小剑沉默片刻,径直迈开脚步,慢慢走向二院门口。

他的脚步很轻很轻,呼吸也很轻很轻,但是他的右手却已放在了剑柄上。

当小剑把右手放在剑柄上时,就表示他的杀气已起,剑意已出。当小剑握住剑柄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不聚集所有的心神。

小高和李勇也不能。

即使他们知dào

小剑的剑并非向着他们,但他们依然忍不住会警惕,不由自主地警惕。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是小剑带给他们的。

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小剑竟可以达到如此境界,也不明白小剑所处的境界和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如果一个人不知dào

自己和敌人有多大的差距,那必然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小剑不是敌人。小剑不仅不是敌人,还是他们的好朋友。

想到这一点,他们的心神开始松懈。

也就在这时——也就在他们三人走出近十丈距离的时候,异变突起!

首先是小剑的大喝声:“小心!”

紧接着,小高和李勇便看到本空无一物的二院门口前几丈处,陡然升腾起二三十个大型重弩,这些重弩正握在从地上“坐”起来的粗汉手上,薄薄的木板随意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着实让三人心头跳了一跳。

任谁突然看到平整的地面突然弹出来带着危险兵器的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会让人大吃一惊。要知dào

就在刚才,地面平整得根本就找不出一丝痕迹。而突然间,他们就翻开薄木板坐起来了。

他们不仅翻开了薄木板坐起来,还手握重弩指着他们。与此同时,盆摘也被从地下钻出来的人推倒,藏在花丛中的人也快速爬起,拉开长弓便往小剑三人射出。

就这么一眨眼间,空荡荡的前院便多出了几十号人,弓箭,弩箭顷刻间朝小剑他们蜂拥而至。

如果只是弓箭,或许对小剑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如果加上连粗壮的树干都能洞穿的重弩,他们想也不想便各自朝附近的假山扑去。

可是假山只能说是暂时的躲避地方,他们根本无法停留。

重弩既然能连树干都可以洞穿,假山也必然难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所幸这些人也并没有再冒然出手,只是装好弓箭弩箭,时刻警惕着。即便是小剑三人的身手,也不能硬闯如此密集的弓弩,而这些弓弩手,却也不能真的拿下他们的命。

弓箭弩箭都是有限的,随意射击只会让小剑三人更快把握道机会。

对这些面无表情的弓弩手来说,拖延时间,其实才是他们最紧要的目的。

没错,现在不管是秦霸这边还是小剑那边,都在抢时间。

小高警惕地扫视着令人寒毛耸立的弓弩手们,低声朝另外一边的小剑道:“他们在拖延时间,小剑,我和李勇吸引他们注意力,你出手解决他们!”

小剑皱起眉,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

离两人偏远一点的假山后,李勇叹道:“小高说得没错,小剑,我们不能等。”

小剑握了握剑鞘,面沉如水,神色犹豫着。

“小剑!”小高急道。

小剑脸色一紧,深吸口气,道:“好,都准bèi

下!”

突然间,一道口哨声蓦然自门口方向传了过来。

小剑三人一怔,不约而同地望去,却见大门外站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环抱着小手,哈哈大笑起来:“啊哈!总算是给我们赶上了!”

小高看着两个孩子,忍不住惊呼出声:“金童玉女!”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教笛魔!

金童玉女的出现,有些出乎小剑的意料,却又可以说在料想之中.

锁烟阁的阁主安排金童玉女一把火烧掉锁烟阁,目的自然是把自己潜藏起来,做些让他们都无法猜测的事情。

金童玉女的出现,证明阁主也已知dào

秦霸就在水镜山庄。

那么接下来,阁主会亲自到来?还是说,他所准bèi

的已交由金童玉女带来?

在小剑寻思的同时,金童玉女已闪身掠到距离最近的假山后。面对弓弩,他们也是忌惮三分。不过,就在金童藏于假山之后,从他的嘴里又再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口哨声。

这次的口哨声和刚开始的不一样,很明显,金童在发出暗号。

随着口哨声结束,天空接连传来一道道重物破开风的声音。

小剑三人愕然抬起头,十几道黑影映入眼帘——那是十几块自山庄墙壁外腾飞而起巨石。

随着巨石自头顶划出一道道弧线,惊呼声,破风声,轰炸声,哭爹骂娘声,惨嚎声瞬间自二院门口方向传来。

小剑等人探头望去,看着满地的狼藉及飞溅的血迹,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那些被压成肉酱的肢体或残骸,也不是因为入目的鲜血渗人,而是眨眼间,从地上又再爬起了几十号握着刀剑的人。这些人就潜伏在石板路边沿,就在弓弩手的前面。

倘若不是巨石的轰炸,他们刚才冒然冲去,必然会被埋伏的刀剑手杀个措不及手。在弓弩手面前显露身形,而又无法第一时间干掉弓弩手,那将会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做法。

所幸金童玉女来了。他们这一来,就给小剑三人解决了困扰。

可谓及时雨。

巨石的轰炸并没有完全瓦解弓弩手和刀剑手,有几块直接撞在了二院的门墙上,愣是撞出了几个凹陷。

剩余的弓弩手和刀剑手还有一半,但这些已经大大减低了小剑三人的危机感,在埋伏都已出现的情况下,他们只需yào

花时间便能解决这些人。

但是,他们现在所欠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似乎已知dào

小剑三人所忧虑之处,金童哈哈一笑,大咧咧地跳出来,道:“好了,小剑,你们赶紧进去吧!剩下这些人就交给我们了!”

“你们?”小高指着金童玉女,露出迟疑的神色。

“还有他们。”玉女淡然地一挥手,大门外涌上来三十几名黑衣人。玉女看着小剑,道:“阁主让我们这几天准bèi

了投石车,但为了尽快赶过来这边,每辆车上只有一块石头。我们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小剑,你们快去吧!”

金童玉女抽出背后的剑,不约而同地叫道:“大家上!给小剑开道!”

随着稚嫩的呵斥声响起来,三十几名黑衣人快速地提着武器朝还被巨石余威震悚的弓弩手和刀剑手扑去。而金童玉女,也紧跟着冲上。

厮杀声顷刻间响起。

不再犹豫,小剑一挥手,带着小高和李勇冲出,眨眼间奔至二院门口,破门而入。

一破开二院的门,十几道凌冽的寒芒便迎面而至,仿佛掐准了他们出现的时机。当然,这十几道暗器,断然无法威胁到小剑三人。

不过对于站在院子内的人来说,这仅仅是打招呼罢了。

对此,小剑三人自然也知dào

。暗器的出现,仅是他们意料中的一着。然而,当他们看清楚站在院子内的人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除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外,另外的两个人竟是他们认识的——介子川!若妍!

“三弟!”小剑忍不住叫了声,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飞速的寒芒,迫使他侧身避让。

“小剑,不对劲。”小高低声道,“你看他们两人的眼睛。”

小剑顺势望去,却见介子川和若妍两人双眼泛红,呆滞无神,不由心头微微一惊。

“看来是被什么控zhì

了心神。”李勇沉吟了下,道。

小剑点点头,警惕的目光落在了两人身后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微微一笑,随手转动了下手中的兵器,道:“Lang子小剑,等你好久了。”

小剑等人一瞧,才惊然发xiàn

男人手中的兵器竟然是一根碧青色的笛子。看那笛子,晶莹透彻,仿佛全由昂贵的玉石制造而成。而男人的着装,也是一身的青色长袍,造型别致。

小剑心头一动,缓缓问道:“难道你就是神教的‘笛魔’?”

“神教!”“‘笛魔’!”小高和李勇大声叫起来。

“笛魔”笑了笑,以儒雅的口吻道:“没想到Lang子竟然会知dào

我,甚感荣幸。”

“不可能!”小高大声道,“神教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被武林联盟围剿歼灭了!神教的两大魔头‘笛魔’和‘魅魔’更是已经坠落鬼人崖,尸骨无存!”

“笛魔”闻言,呵呵笑了起来。

李勇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笛魔”笑道:“都说你们几个是聪明人,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没有明白。”

“没有人能坠落鬼人崖后还活着。”小剑上前走了一步,道:“如此说来,当年传闻中坠落鬼人崖的,并不是你。”

“笛魔”点了点头,道:“对,没错,那并不是我,只是替死鬼罢了。”

小剑轻吸口气,道:“虽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刚出道的杀手,但对神教还是略有耳闻。你们的势力确实惊人,不过再怎样,也断然难以抵抗武林正道联盟的围剿。”

“笛魔”叹道:“确实不是对手,我们当年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们。”

小剑道:“但围剿的消息,本不应该会被你们知dào

才是。”

“哦?”

小剑道:“我见过锁烟阁的阁主。他告sù

我,当年的武林正道联盟围剿神教一事,为了防止内鬼,围剿的只有各门派各组织的掌门人、世家家主以及为他们提供神教消息的阁主才知情。门派子弟只有在冲上你们神教所在的地方后,才会知dào

行动的目的。”

“笛魔”听着,点着头。

小剑又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不可能找出一个能替代自己身份的傀儡。”

“笛魔”笑道:“有道理,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小剑看着“笛魔”,一字一句地道:“这说明,在那么武林联盟的门派掌门、世家家主之中,已有人提前通风报信给你们!”

小剑继xù

道:“这个人,就是秦霸!”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十六星冥阵

“啪、啪、啪。”神教“笛魔”露出颇为欣赏的笑容,缓慢地拍着手,给了浪子小剑几记掌声。

小剑站在二院入口处,没有出声。小高和李勇心神分了些许出来,留意依然在厮杀的前院,警惕着是否会有人突然冲进来,在他们身后刺上一剑。

“果然不愧是浪子,你猜想的都没错。”“笛魔”笑道,“当年确实就是秦霸找的我们。”

小剑道:“就是说,秦霸为了今时今日,已准bèi

了整整十三年!”

“笛魔”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顿了顿,又道,“我有点好奇,你知dào

我们的存zài

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是否又是锁烟阁的阁主和你说的?”

小剑道:“不错。”他瞥了眼神色呆滞的介子川和若妍,微微皱眉道,“他告sù

我这背后可能涉及到你们神教时,确实让我吃了惊。”

小剑曾经为了破除困扰自己的迷局去过锁烟阁,也正因如此,才得知迷局背后似乎隐藏着十余年前便消失了的神教。神教的存zài

,让迷局充满烟霭。

但对于当时的小剑来说,恐怕神教存zài

与否并不重yào

,当时的小剑,只想着早日脱离迷局,恢复自由身。那时候的他,并不曾想到终还是有这么一天,面对神教,面对秦霸。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小剑微微踏步向前,左手拇指悄然顶开剑柄,露出些许闪烁冷芒的剑锋。

经lì

的事情,太多,太过。此时此刻,需yào

的是一切的终结。

而终结这一切的,就是他手里的剑。然后,把他心爱的人救出来。

“笛魔”见状,微微一笑,道:“看来浪子已迫不及待了。不过,有件事你如果知dào

了,必然会很有趣吧。”

小剑神色微凝,平静地望过去。

“你以为真的是秦霸和我们合zuò

,一起制定了统一江湖的计划?”

“难道不是?”

“不是。”

小剑一怔。

“笛魔”儒雅地笑道:“秦霸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我们蛊惑了。”

小剑心头一惊,道:“你说什么!”

“笛魔”笑道:“其实当他来找我们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我的魔笛种下了迷音在心里,再加上‘魅魔’的秘术,在后来一两年的接触中,便逐渐控zhì

了他的心神。”

小剑望着介子川通红的双眼,冷声道:“不可能!”

“笛魔”留意到了小剑的目光,忍不住笑道:“别看了,在这两个人身上的只是简单的迷魂术,我们的秘术,是真zhèng

的让一个人完全不知dào

自己是在被控zhì

的状态。”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道:“这么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你们搞的鬼。”

“笛魔”笑道:“浪子,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等统一了江湖,我们能让你统领各大门派,成为人上人!”

小剑没有回答,只是右手握上了剑柄。

“笛魔”瞳孔缩了缩,哈哈一笑,整个人倒掠着翻过院墙,到了三院。

与此同时,介子川手上的铁书摊开了,十几道暗器毫不留情地朝小剑三人扑去。

“醒一醒!是我们!”小剑皱眉,快速避让的同时大声叫起来。

“没用的,小剑!他们已经被控zhì

了心神!”小高和李勇略显狼狈地躲闪着接二连三投掷而来的暗器,他们没有想到介子川的暗器功夫竟然会如此精妙,几乎随时都能把握到他们的动向。

若妍拄着长枪,通红的双眼呆滞地盯着前方的三人,似在保护介子川。

倘若是其他敌人,或许并不会对小剑造成多大的麻烦。小剑还是可以找到机会,一剑干掉敌人。但这眼前的两人不同,他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小剑的剑,断然不能指向自己的朋友!

——这是小剑的缺点。熟悉他的敌人,都知dào

的缺点。

“小剑!你先走!”小高突然哈哈一笑,道,“这家伙有些意思,等我们好好陪他玩一玩!”

“你们小心!”小剑叫道,“注意不要伤了他们!”

小剑一个错身,身形飞快地掠到旁边,直接踏上二院的边墙,一路飞踩,在躲闪紧追不舍的暗器的同时一个腾空,掠过了院墙,到了三院的上方。

当小剑腾跃到三院上方的时候,脸色骤然大变,只见等在下方的竟然是三十六个披着蓑衣的剑客。三十六名剑客里外围成三圈,而小剑这一落地,正好是落在了圈子中间。

不,应该说,是这三十六名剑客自动地紧追着小剑落地的方向跑了过去。对于小剑的出现,他们早已有所准bèi



这不,十几把闪烁着寒芒的剑同时朝落地的小剑刺了过来。

小剑瞳孔微一收缩,身形急闪,整个人竟贴着大地横飞起来,双脚接连踩踏在最近圈子的剑客身上,愣是把他们踹退了几步。

小剑双眼冷冷地扫视了一番,右手握上剑柄,脚步一踏,就要出剑。

猛然间传来了一声笛鸣,异常的刺耳,如同重锤轰在了心头般,迫使小剑身形晃了晃。而这一晃,也让被踹退的剑客恢复了过来,重新里外围成圈。

“呵呵,浪子,总算是让你一个人落入三十六星冥阵了。”

小剑瞥了眼站在远处石灯柱上的“笛魔”,冷声道:“你以为就凭他们,就能拦得住我?”

“笛魔”笑道:“三十六星冥阵是我们神教的镇教之技,当年可是有不少好手死在里面。更何况现在这三十六个人,还是我亲手栽培的死士,你要是小看了他们,可就死得更早。”

小剑的身形猛然一晃,一道剑芒掠起。

可紧接着,一声刺耳的笛鸣再次让他的剑硬生生慢了一慢,而这一慢,已让眼前的三十六个死士反应过来,闷声不吭地把剑穿插着刺出,逼退了小剑。躲闪中,小剑的衣袖还给刺穿了个洞。

“笛魔”咧嘴一笑,道:“慢来,好戏现在才要开始。”

“笛魔”把魔笛放在嘴边,开始吹响诡异而充满萧杀气息的乐曲。

这乐曲并没有让小剑产生不适感,但小剑依然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息。而这些气息,竟然是来自包围着他的三十六个死士——小剑看见他们的双眼,竟然开始泛起骇人的血红色,连同他们的皮肤,亦都青筋直冒,血气腾飞。

紧接着,三十六个死士动了,同时动,却又不一样的动作。

三十六个死士,三十六种动作,三十六种角度,交织的寒芒一层又一层,如同剑网般,朝小剑扑至!而且此时三十六个死士的速度非常快,比之刚才还要快上一倍!

死亡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着朝小剑拍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剑的缺点

三十六星冥阵,在十余年前的时候,就已经震惊武林.

它的存zài

,较武当的七星阵还要更为惊人。相传这三十六星冥阵便是自武当叛徒在七星阵的基础上衍伸而成的,冥冥之中有着七星阵的玄奥之意,又因联袂的人增加至三十六人,所以形成的威力让人惧怕。

当年武林联盟围剿神教之时,有三个门派的掌门就是命丧在三十六星冥阵之中。到最后虽然在联盟的冲击下最终瓦解神教的三十六星冥阵,但它依然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威慑力。

小剑当时还只是个刚出道的杀手,并没有经lì

武林联盟和神教的厮杀,也并不太清楚三十六星冥阵的可怕。如今他知dào

了,而且深深的意识到如果他不想出破阵的办法,那么他很可能会栽在这剑阵之中。

其实这剑阵虽然厉害,但一开始小剑并没有完全感受到死亡的压迫感,直到他发xiàn

围杀自己的三十六个死士随着“笛魔”的笛音逐渐变得益发狂乱之后,才开始感到棘手。

这些人是真zhèng

的死士——即使因为被笛音控zhì

着超越了自身的速度和劲道,以致于身体接二连三迸裂了血管,但他们依然双眼通红地瞪视着小剑,他们手中的剑带着玄妙的章法叠加着绞杀小剑,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

在三十六个死士心里,已没有生死之别,恐怕在他们看来,只要拼死能够在小剑身上刺上一剑便已足够。

他们可以这样,小剑却不行。

因为等待小剑的人,还在水镜山庄更深处。

“笛魔”的笛音越来越激昂,三十六个死士身上迸裂的血管也越来越频繁,但他们的速度更快,剑法更猛。他们每个人的实力,怕是已从一流高手硬生生提升到更高,恐怕已达到小高等人的层次。

小剑越来越感到吃力,反击的机会越来越少。原本刚开始他还可以在这些人身上留下几剑,但现在的他只能尽可能快地躲闪。

对他来说,这样的速度已基本达到他平时飞奔的层次,这样持续下去,他必然会疲惫。

而等到他疲惫,他将面临死亡。

小剑并不是不想击杀死士,只是当施展这个三十六星冥阵的人是死士之后,整个阵法都变得非常可怕。第一批冲上来的死士是不怕死的,他们的剑刺出来也尽是朝他的致命之处招呼。而当小剑抓住空隙出剑时,第二批死士又恰好从这空隙中刺了出来,紧接着在小剑还没考lǜ

下一步是躲闪还是继xù

出剑之时,第三批死士又已从另外一个角度穿插出来。

面对这样由死士施展的三十六星冥阵,小剑只觉呼吸都开始受到压制。

小剑的瞳孔慢慢地收拢起来,神色开始变得阴沉。而他的剑,却又再次落会腰际的剑鞘内,只是迅速地躲闪接连刺来的剑。

“笛魔”吹着魔笛,双眼却是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笛魔”并没有想着三十六星冥阵就可以致Lang子小剑于死地,因为他在这十余年间,对Lang子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要少。他知dào

,当Lang子小剑完全认真起来的时候,恐怕三十六星冥阵,加上他的魔笛干扰,也不一定可以围杀Lang子。

因为Lang子小剑的层次,已超越了他所知,即便是被他们蛊惑了的秦霸,也都不是Lang子的对手。

更何况,Lang子小剑的第二剑,还没有出!

当Lang子小剑的第二剑施展出来之后,任何局面都很可能会颠覆,三十六星冥阵也不行!

不过,“笛魔”也并没有想要等Lang子施展第二剑。或者说,“笛魔”要让Lang子无法施展第二剑,至少,在三十六星冥阵彻底把他围杀之前!

“Lang子小剑,你可知dào

慕容燕在哪?”“笛魔”忽然停下了笛音,呵呵笑着问道。

随着笛音的停止,三十六死士的速度和出剑劲道都慢了下来,但小剑的身形却也因为“笛魔”的话慢了下来。并且!比死士的速度竟还要慢上一分,而这一分几乎让其中一把剑贴着他的肩膀刺穿了衣服——倘若不是Lang子小剑陡然提速急闪,这一剑恐怕就要刺穿他的肩膀。

小剑死死地盯着三十六星冥阵外的“笛魔”,冷冷地道:“是你!”

“笛魔”哈哈一笑,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好?啧啧,那慕容燕抱着可真香——”

“找死!”小剑猛然咆哮出声,双眼泛起难以想象的杀意。

随着这一声怒吼,小剑的剑陡然弹射而出,狠狠地撞击在最前面的死士脸上,硬是把死士的脸撞歪了半边的同时,让他整个人向后飞出去。

小剑身形瞬闪,一把抓住剑柄,就要朝“笛魔”扑去。

可“笛魔”的笛音却也是在这个时候骤然迸发出一阵异常刺耳的鸣笛声,较之前还要更为尖锐,更为细长。这一声笛音就像是一把剑刺入了小剑的耳朵般,令他忍不住运劲抵抗,身形后退一小步。

而这一退,身前的死士已填补了空缺,并且他们的剑竟然如同漩涡般,全方位朝他逼近。

三十六个死士飞速地里外三圈回旋奔走,小剑所有可以躲闪的空间几乎都被封死。此时,他还得抵抗“笛魔”的魔音催耳,根本没办法倾尽全力逃离。

小剑面临闯荡江湖以来最为可怕的一幕!

“笛魔”心头不无得yì

,他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故yì

激怒小剑,就是为了让小剑心神恍惚无法一下子抵抗他最为犀利的魔音催耳。这样的笛音并不是为了催眠迷魂,这样的笛音只是单纯的让对手不能不去运劲抵抗,当对手心神越恍惚,便越难脱离这笛音。

而三十六星冥阵,再在这时发动天罗地网之势,任何人——包括现在的小剑,都断然无法逃脱!

这就是小剑的缺点!当他在乎的人,包括朋友遭受到让他心恍的情况,那么他将无法做到最好的判断!

小剑,此时此刻,只有死路一条!

“笛魔”的双眼在此时已亮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是秦月的秦月

很多时候,一个缺点被歹毒的人利用起来,往往是致命的.而这样的缺点,又被称之为弱点。一个再厉害的人,只要有了弱点,只要这个弱点被敌人掌握,那再厉害也都难以施展,随时都会丧命。

小剑再厉害,此时在“笛魔”看来,也都是死人一个。

三十六星冥阵的天罗地网式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

即便是对警惕的小剑,也依然是可怕的。

更何况此时的小剑,根本就不在状态之中。

“笛魔”仿佛已看见亮晃晃的剑全部没入小剑的身体。

“笛魔”无比相信此时的小剑,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他已掌握了小剑致命的弱点。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已准bèi

在小剑死去的同时松开压着的魔笛音孔。

可陡然间他的瞳孔收缩了起来,耳尖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尖锐琴音而耸动了下。

局势的变化便也是在一刹那间发生了巨变。

原本脸色涨红抵抗着笛音的小剑,因为这穿透力异常强劲的琴音整个人猛然一颤,随即如同解脱了身上沉重的束缚力般悄无声息地掠起,飞快地踩踏着死士刺过来的剑刃身上。

十几把最接近的剑刃在小剑的脚下交叠着,各种角度都有,而小剑却仿佛化成了一阵虚无缥缈的风,眨眼间在剑刃上来回点跃——不,也许根本就没有来回点跃,小剑只是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身后紧闭的大门前。

紧闭的大门轰然被踹开,几个人涌了进来,站在小剑身边。

“结阵!三十六阴风阵!”

“笛魔”不含糊,一见局势变化,立即让三十六个死士换了另外一种并排叠式的阵型,拦在他和小剑等人之间。

小剑身边站着的几个人,“笛魔”基本都是知dào

的,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人都不只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过,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小剑有着一种联系。

不过“笛魔”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他们身上,即便是脱困的小剑,他也仅是望了眼便抬起头,阴沉着脸仰视站在院墙上的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裹着薄薄的面纱,身着一席美丽的衣裳,婀娜多姿地俏立着,单手轻盈地托着七弦古筝,另一只玉手放在琴弦上。

显然,刚才那道充满穿透力的琴音便是出自她手。

小剑略微诧异地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高和李勇,瞥了眼陷入昏迷的介子川和若妍,又望向另一边站着的两男两女,发xiàn

除了一名男子外,其他人他都认识,至少,也聊过一两句。

——小青,沧江镖局的林镖头,还有古道边上“路有酒家”的老板娘。

另一男子虽没有接触过,但印象中却是有见过男子手上的离别钩。

但小剑的注意力,也没有一直落在他们的身上。

当小剑看到小青的时候,便已知dào

她来了。

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他不太愿意见到的女人——秦月。

小剑没有转身,也没有抬头,但他已感觉到她的存zài

。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只在慕容姐妹身上察觉过。

小剑微微动了动嘴角,却是泛起了一抹苦笑。

秦月这个女人,也许对他来说,确实是个难以忘怀之人。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没有什么是需yào

去忘怀的了——至少,在救回慕容燕之前,在解决秦霸之前,这一切都不重yào



“呵呵,秦月啊秦月,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笛魔”率先打破了沉默,潇洒地转动着魔笛,笑道。

秦月俏立在院墙上,并没有理会“笛魔”,而是轻声叹道:“小剑,不要停留在这里,你是唯一能够击杀秦霸的人。”她眉头低垂着,又道,“再晚点,恐怕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就会被秦霸和神教控zhì

。”

小剑沉默了一会,叹道:“你很早之前便已知dào

?”

秦月默然。

“笛魔”却是哈哈一笑,道:“Lang子,这你就错了。”

小剑诧异道:“哦?”

“笛魔”笑道:“她不是不知dào

,而是早在几年前,她就已是这个计划中的执行者之一!”

除了秦月和昏迷的介子川两人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秦月低声道:“闭嘴。”

“笛魔”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现在还有必要把你的真面目藏起来?秦月——哦不,你怎么会叫秦月呢?”

看着脸色微变的秦月,“笛魔”阴冷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道:“你根本就不是秦月,又怎么能叫秦月?”

不约而同的抽气声自不同人的嘴巴里响起。

首当其冲的便是小青,她一个震惊后,立即愤nù

地破口大骂:“你别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怎么就不是秦月了!?”

“笛魔”笑道:“没错,你家小姐是秦月,可问题是,她并不是你家小姐。她,并不是真的秦月。”

小青尖叫道:“你撒谎!竟然敢侮辱我家小姐!我杀了你!”

她拔出剑,就要朝“笛魔”扑去。

可她又怎么会是“笛魔”的对手?更何况在“笛魔”前面,还有三十六个杀气腾腾的死士。

“小青!”秦月忽然低呼出声,“别冲动!”

小青停住脚步,转身仰视着院墙上的秦月,气恼地道:“可是小姐,他怎么能说你不是我家小姐呢!竟然敢侮辱你,我饶不了他!”

秦月看着小青,默不作声。

小青一怔,脸色有些不安起来,她颤声问道:“——小姐?”

秦月轻叹道:“他说的没错,小青,我确实不是秦月。”

小青的瞳孔猛然扩张着,嘴巴挪动着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她整个人发起抖来。

小剑一直在听,他的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秦月自上往下扫视着整个三院,看着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小剑的身上,低声道:“小剑……”

小剑问道:“你究竟还有什么隐瞒着我们?”

秦月微微闭起眼,美丽的衣裳随风轻柔地飘舞。

她幽幽叹道:“不管怎么样,小剑,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一定会告sù

你。只是现在,你的动作要快,时间不多了。”

小剑沉默。

所有人都在沉默。

秦月的声音里竟似泛起了泣音:“……小剑,快去。慕容燕,她是个好姑娘。”

小剑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就这么朝内院大门方向走去。

在他的眼中,仿佛没有看见三十六个死士,也没有看见“笛魔”。

只有路,一条他必须走过去的路。

“笛魔”一笑,竟也不阻拦,只是吹了一声短促的笛鸣,三十六个死士便保持着阵型一点一点地保护着“笛魔”退让到一边,给小剑让出了路。

直到小剑缓缓推开内院的门,走了进去,三院的双方才再次对峙起来,局势重新变得微妙。

“笛魔”笑了笑,道:“秦月——暂且还是叫你秦月吧。你可决定好了?是要和我们一起称霸武林呢,还是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秦月凝视着“笛魔”,幽幽一声长叹,道:“鹿死谁手,还未知晓。”

“笛魔”笑着望向颤抖的小青,道:“小青,你还不回来?”

小青一怔,不觉然问道:“什么?”

“笛魔”一字一句地道:“神教使者‘青龙’,给我清醒吧!”

小青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整个人猛然间变得呆滞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月的广陵散

“青龙”?

小青睁大眼,看着阴沉笑着的“笛魔”,身形忍不住往后退了两小步,嘴巴喃喃着道:“‘青龙’?我是神教的使者?”

“笛魔”笑道:“不错,看来我和‘魅魔’给你们施展的迷魂秘术还是很有效果的.不过,‘青龙’你不一样,你不是他们,你是我们安排下去的神教使者。”

小青柳眉一皱,怒道:“不可能!我不信!你说的都是鬼话!”

李勇闪身,拦住“笛魔”的视线,拔出手中的剑指向后者,冷冷地道:“少妖言惑众,纳命来吧。”

小高把昏迷的介子川和若妍小心翼翼地扶到一旁,哈哈一笑,道:“不错,废话少说点,要打就赶紧的!”

镖头林胜杰和杨不问没有出声,却是默契地往前站了一步。阿莲笑了下,也把袖内的短剑露了出来。

“笛魔”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转移到俏立在院墙上的秦月,咧嘴笑了笑,道:“也罢,既然‘青龙’的清醒还差临门一脚,那我便助她一臂之力吧,你说对不对,秦月?哈哈哈——”

俏立着的秦月神色微微一变,剪水清眸闪烁莫名的异芒,急促叫道:“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离奇的幽冥之音从“笛魔”方向飘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三十六个死士无声无息地飞扑向门口处的众人,如同一阵阵阴森森的风,带着寒意拂去。

秦月轻盈地盘膝坐下,芊芊玉指飞也似地在古琴上拨弄起来,充斥着莫名感觉的琴音便如同流水叮咚般与“笛魔”的幽冥之音交叠在一起,令整个院子有种来回拉伸的错觉。

小高等人并没有分散与三十六个死士交战,而是尽可能地把圈子缩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要保护的人的安全。距离近了,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之间都认识,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当人的方向和目的是一致的时候,也就属于同一艘船上的人。每多一个人落水,便多一分危险。

可就在短兵交接的同时,小青突然捂住耳朵,尖声痛呼起来。

李勇骇然地望向小青,看着满脸痛苦的她,不由怒吼起来:“小青!”也不管刺来的几把剑,他整个人转身扑向小青,抱住她颤抖的身子。

“乱来!”小高见状忍不住大叫一声,抢身冲到李勇面前,出剑。小高的剑不可谓不准,仅一把剑,却硬是把刺来的几把剑架住了,但身形也被迫压蹲了下来。

血红色的长枪如同卷龙般,忽然轰的一声旋转着涌了过来,一一将压迫着小高的死士弹开。小高来不及道声谢,便再次被袭击而来的另一批死士迫使躲闪。

其实除了昏迷的介子川和若妍,还有李勇及小青之外,其他四人都没有办法喘上一口气。接连不断的袭击,让他们暗自叫苦不迭。

显然,这样的情形是难以延续下去的,因为总会有让他们都疲乏去抵挡的时候。那些不顾一切如同风Lang般向他们冲击的死士,并不会顾虑他们的感受。

对死士而言,只有击杀眼前的目标,才能让自己有存zài

的意义。

秦月自然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的脸色益发凝重,到最后,双眸掠过一丝疯狂之意,两只玉手陡然齐齐划响古琴。

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琴音猛然间贯穿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幽冥之音仿佛也在此时变得凌乱了起来。

“笛魔”瞳孔猛一缩,身形颤动了下,后退了一步。

然而没有等他反击,秦月便疯狂地用洁白的指尖在琴弦上快速划动。一道又一道具有可怕穿透力的琴音,一重一轻,一快一慢,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如同战场中奋战的士兵们,在血腥的沙场咆哮,怒吼,厮杀。

这一连串的琴音几乎每一道都是有着各自的特殊音律,每一道音律里面又蕴含着惊人的杀意,这些杀意在整个院子上空沸腾着,笼罩每一个人。忽远忽近的琴音在耳际鸣响,甚至偶然会有一两道琴音致使耳边出现爆鸣,震动了整个心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连串的琴音弄得心烦气躁,不能不运劲去抗拒。

连三十六个死士都不能幸免——不,应该说,三十六个死士所遭受的要比小高等人更为痛苦。原本面无表情的死士,此时竟整个脸部的肌肉都控zhì

不住地抽搐起来,身形晃动着,一个个朝后退开,身体剧烈地扭动着,似在挣扎。

“笛魔”接连后退几步,心神也是一阵颤动,他已辨认出,秦月此时所弹奏的,正是充斥着杀意杀心的十大古曲之一的《广陵散》古琴曲。

《广陵散》本就是杀气沸腾的琴曲,此时在秦月指尖弹奏出来,更是煞气横流。

不过“笛魔”也并不是弱者,他身形拔跃而起,落到另外一边的院墙上,幽冥之音一转,硬生生转成尖锐的笛鸣,短促,悠长,一混响一尖锐,如同尖锐的矛朝秦月的琴音连环冲击而去。

半空中仿佛出现了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就仿佛两大绝世高手正握着神兵血战中。琴音和笛音的交响,以水镜山庄为中心,眨眼间四散而去,方圆几里皆可听见。

进入了内院山庄的小剑,自然也听见了。

但他并没有在意。

其实不是他不想在意,而是他不能。

他确实不能——任何人面对此时此景,又如何能够去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当小剑进入内院,踏入宽敞的房屋内时,整个人的心神已忍不住震惊起来,连呼吸都似要屏住无法控zhì

自如。

因为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巨大的交叠旋转的木轮。

是的,木轮。

有点像不停转动的水车,又有点像马车飞驰的车轮。

但实jì

上都不是,眼前大大小小交错纵横的,确实就只是木轮,没有流水,转动得也并不如飞驰马车的车轮快。

这些大大小小交错纵横的木轮,正不紧不慢地旋转。在木轮边沿上有着凹陷的齿印,在交叠的木轮转动过程中,正好互相交合在一起,又再错开。

这是非常宽大的房间,就连屋檐都有几丈高,而这些大大小小的木轮,在整个房间内,数不胜数。

——这些,是什么?

小剑神色凝重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心头有种难以抑制的颤动。

第一百四十章 木轮乾坤阵

不紧不慢转动的木轮,有些如同木质的珠宝般镶嵌在地板内,只露出小半部分在地表,有些则垂吊在半空,甚是诡异.

木轮的方向有正有竖有歪有斜,总而言之,就像是地图上散乱的山脉般,又似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木轮阵,让人看不透。

小剑露出谨慎的神色,缓慢绕过距离最近的木轮,走了进去去。

这样的情景,必然都是有着莫大危险之地。但他却不能不进去。有些时候,事情并不能够被人选择。当小剑已决定要杀秦霸的时候,他就不能不去面对所有可能将要面对的。

包括意料不到的人,意料不到的事。

小剑没有想到进入了木轮阵后,眼前竟然出现了浓浓的迷雾。

迷雾出现得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涌了上来。与此同时,脚下的地板竟然开始转动起来,连带着还有咯吱咯吱的怪异声响。仿佛是木轮在随着地板转变方向,又仿佛是自己产生了变化。

小剑神色凝重起来,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可等到他凝神静听之后,所有的怪异声响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小剑微微怔忪着,左右扫视了一番,却只能看见短短几尺之内的地方,剩下的全是浓雾。浓雾中,还隐隐泛有一股别致的香味,似乎是木轮传来的。

小剑静静站立了片刻,沉吟着,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

迈开的步子很小,也很慢,但是再慢,走出几步后还是会看到转动的木轮。可也就在他看到木轮的同时,木轮突然间转了个弯,消失在迷雾中,与此同时,半空中忽然传来沉重的风声,一个木轮呼啸着从浓雾中撞出,朝小剑冲了过来。

小剑瞳孔剧烈一缩,身形飞速地朝旁边闪了开去。

“快趴下!”就在刚刚躲闪开木轮的时候,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小剑身形一滞,明显察觉到一股危险的自冲摆过去的木轮中传来,他反应飞快地趴下。

就在他趴下的当头,几道漆黑的箭影自背上空快速地掠过,带起凌厉而森然的寒风。

木轮过去了。

小剑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半蹲着,脸色沉静如水。

越是危险的时候,便越要冷静。只有冷静的人,在危险中才有可能判断出让自己活命的路。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异响。

小剑微微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柳姻?”

小剑辨认出刚才那道提醒他的女声是属于柳姻的——那个和自己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女人。虽然最初的错并不在于他们两人,但结果就是结果,不需yào

去看原因还有过程。

即便小剑答yīng

了悲落,放任柳姻离开,却也没想着柳姻会因此而忘掉小剑诛杀她一家人的仇恨。

可事实上,如今柳姻却是及时提醒了他——即便他已有所察觉到危险,但如果没有柳姻的提醒,恐怕事情的结果会是另一个样。

小剑问出声后,等待了片刻,却没有听到柳姻的回答。

小剑低声道:“为什么帮我?”虽然看不清周边的一切,但小剑相信柳姻就在附近,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高手才能明白的感觉。

又等了一会,柳姻的声音才在叹息声中响起——“我帮你,是因为他。”

小剑沉默不语。

柳姻口中的“他”,小剑自然是知dào

的。也就只有悲落,才能让柳姻做出这样的选择。

小剑叹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这是我欠他的。”柳姻的声音在浓雾中飘忽不定,似远又近,“也仅此一次,等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会动手杀你。”

小剑沉默了会,问道:“你要怎么帮我?”

柳姻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小剑道:“不知。”

柳姻道:“既不知,为何还要冒险,你不是傻子。”

小剑道:“这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而是该不该。”

柳姻道:“你一定要去。”

小剑道:“也必须去!”

柳姻叹道:“这是木轮乾坤阵,听说是很久以前一个工匠偶然得到了图纸,然后花费几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

小剑道:“哦?”

柳姻又道:“你是不是看到很浓的雾?”

小剑道:“不错。”

小剑突然想到了一点,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柳姻道:“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能够看到你,而你不能看到我?”

小剑想了想,低声道:“是因为这些浓雾只有在阵内的人才会看到?”

柳姻道:“对,在阵外面的人,是不会产生这些错觉的。”

“错觉!”小剑诧异道,“你是说这个木轮乾坤阵,会让人产生错觉!”

柳姻道:“没错,浓雾只是你的心神受制与木轮乾坤阵,所以导致出现看不清的浓雾错觉。只要你踏入木轮乾坤阵,你的心神就会一步一步受制于这个阵,再加上制造这种木轮的木块,是千年魅树的枝干,它的香气,能进一步混淆你的视线。”

小剑皱了皱眉,道:“我该怎么做?”

正说着,两旁忽然又传来咯吱的怪异声响,竟是两个木轮各从一边撞了过来,小剑快速地一个来回闪动,避让开来,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他所警惕的暗器。

柳姻道:“在阵里面,每到一定时间便会出现不同的木轮摆动,而且再过一会,地板也会再转动,改变你的方向。其实对你来说,这些木轮并不会给你产生多少威胁,这个木轮乾坤阵,只是用来困住人的。”

小剑叹道:“只要人被困在里面,阵外面的人便可以自由摆弄他了。”

柳姻道:“你说的没错,但阵里面的人要走出来,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至少现在对你来说,是这样子。”

小剑道:“哦?怎么说?”

柳姻道:“因为我在阵外,我会教你怎么走。”

柳姻顿了顿,又道:“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相信我——”

小剑笑了笑,道:“好。”

柳姻似乎没有想到小剑会回答得这么爽快,声音不由一停,片刻后才轻声道:“你相信我?”

小剑笑道:“不是。”

小剑继xù

道:“我相信的人,是悲落。”

柳姻没再出声。

小剑也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柳姻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那就开始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存在的小青

悲落遭受致命伤的时候,小剑已对柳姻下了杀心.

但是制止小剑的人,却偏偏又是悲落,这让小剑有种难以言明的痛。那时候,悲落的眼神,他看得懂。不仅懂,而且深有感触。

这种似曾相似的目光,又怎能不让小剑莫名神伤?

只能说,小剑接触到这样的情形,太多了。亦无论是过去还曾是杀手的自己,或者如今成为Lang子的自己。那种身不由己的目光,那种面对命运的无奈,小剑又岂会不懂?

可以说,当初选择成为Lang子,就是希望能够摆脱江湖所带来的命运的捉弄,摆脱那种身不由己的痛苦——而现在,他做到了吗?

他真的自由了吗?

他真的还可以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自由?

当小剑在柳姻的指引下一脚踏出木轮乾坤阵后,所有的浓雾瞬间消失,眼前只有一小片宽敞的空地,而下一个房间要经过的廊道,已可以看见。

空地里只有柳姻一个人。

小剑走近柳姻,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她。

柳姻瞥了小剑一眼,随即转身朝角落的木架子走去。在小剑诧异的目光下,她伸出手,轻轻旋转木架子上的花盆。伴随着一阵阵机关的声响,空地的一侧突然出现了一道门,小剑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在黑暗中往下走的阶梯。

柳姻淡然道:“到下一个房间之前的廊道,每一个地方都有机关,虽然我知dào

对你来说,那些机关不一定能伤到你,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更愿意选择一个快速的方式。”

小剑问道:“那暗道下面可以直接穿过去,到下一个房间?”

柳姻道:“对。水镜山庄大部分地方都暗藏机关,就是为了击杀或控zhì

外来者。而暗道,则是给自己人用的。”

“谢谢。”小剑没有迟疑,快速地掠往暗道。对于柳姻所说的话,小剑不见得会全信,但此时,他宁愿相信柳姻所说的。

看着Lang子小剑悄然下了暗道,柳姻轻轻叹息着,站在原地不知dào

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后,柳姻转过身,准bèi

离去。

“你还想去哪?”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柳姻身子一僵,迅速转身,看着从廊道侧门转出来的刀问天,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刀问天哈哈一笑,随意地把大刀抗到肩上,道:“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紧要关头背叛秦霸。”

柳姻冷冷地道:“我和秦霸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没有谁背叛谁可言。”

刀问天笑道:“你给Lang子小剑指了一条明路。”

柳姻哼了声,没有接话。

刀问天又笑道:“那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柳姻看着缓缓把刀举向自己的刀问天,润红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院子内的琴音笛音的交战已持续了好一会,由原本的激烈碰撞逐渐变得低沉,变得缓慢,没有了一开始的尖锐。

秦月猛然双手在古琴上狠狠一划,短促的爆鸣声骤然想起,“笛魔”身形猛然颤抖着,克制不住地一退再退,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了血丝。

与此同时,秦月也是喷了一小口鲜血出来,有些许染到了古琴之上。

“秦月!”小高察觉到秦月的情况,不由急叫出声。他本想跃上院墙去查看秦月的伤势,但顾虑到前面的三十六个死士,硬生生又止住了身形。

随着琴音笛音的停下,在场的人都逐渐缓和了过来。

“哈哈哈,秦月啊秦月——”“笛魔”仰天长笑道,“‘广陵散’本就不是你们女人可以驾驭的,你这么做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秦月轻轻咳嗽了一下,擦拭掉嘴角的血丝,轻声道:“只要能阻止你,舍我命又如何?”

“啪,啪,啪。”“笛魔”拍了拍掌,笑道:“好,果然有胆色,不过你以为刚才已经成功阻止了我?”

秦月脸色微微一变,快速地望向李勇怀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青。

与此同时,李勇闷哼一声被小青一掌击开。

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小青已一个箭步掠到了三十六个死士前面,缓缓地转过身,面向小高等人。

当看清小青的表情后,小高等人俱是一怔。

因为此时的小青,竟然充满了冷意,目光透露出玩味和讽刺的神色。

“小青!”李勇捂着胸口,轻轻喘息着,上前几步叫道,“回来!危险!”

“咯咯,原来我叫小青啊——”小青抬起手指,拨弄了下自己嫩红的嘴唇,讥笑道,“‘笛魔’大人,你们倒真是给我起了个合适的名字呀——”顿了顿,又道,“这么说来,眼前这些人就是那个‘我’的朋友?甚至,有‘爱人’?”

小青戏谑地望着目露震惊的李勇,缓缓拔出腰间的剑,指向李勇他们,继xù

道:“嗯,让他们死在‘朋友’的剑下,一定会很有趣吧?”

李勇微怒道:“小青!你胡说什么!?赶快过来我这里!”

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把小青拉回来。

“别冲动!”小高猛然伸出手扯住了李勇,急声道,“她有些不对劲!”

“咯咯咯——”小青把剑移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地tian了tian,娇笑道,“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是蠢蛋啊。”

秦月静静望着变了个模样的小青,出声问道:“小青,你知不知dào

我是谁?”

小青抬起头,眯着双眼望了望美若天仙的秦月,笑道:“不知dào

,不过我猜想你应该是在我这潜伏任务中很重yào

的人物吧?”她回身望了一眼微笑的“笛魔”,又道,“能让‘笛魔’大人如此重视的,又怎么会是小人物?”

秦月轻轻吸了口气,神色暗淡地望向“笛魔”,道:“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们就已经防备着我。那时候的小青,也就是你们的神教使者‘青龙’,被你们安排到我身边,只不过为了避免我疑心,所以那时候的‘青龙’被你们暂时抹除了记忆,重新给她灌输了一个‘小青’的虚假记忆。”

“笛魔”哈哈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

李勇闻言,怒吼出声:“他妈的少给我装神弄鬼!一定是你刚才催眠了小青!赶紧给我解除,不然我杀了你!!”

“李勇。”秦月轻轻叹息道,“你还不明白吗?‘小青’,根本就不存zài

。”

小青,从一开始就不存zài

,只是在虚假记忆中活着的人。

过去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都只是神教的使者“青龙”。

“不可能!!”李勇猛然咆哮出声,一个前冲,撞开小高,朝小青扑去,“小青!快跟我走——”

“嚓——”

李勇瞳孔猛然收缩起来,看着近在前眼熟悉的面孔。她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戏虐而陌生的微笑。她手中的剑,已刺穿了李勇肩膀,从背后透出大半个剑身,闪烁着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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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朋友

金童玉女的出现,在意料之中,当秦月和其他人从前院经过时,便已知dào

秦霸的人不是金童玉女的对手.

但两个孩子和几个黑衣人的出现,并没有给秦月他们带来多少振奋的心情。对他们来说,金童玉女给不了多少助力。

杨不问手里握着的离别钩斜提着,双眼谨慎地盯着朝这边虎视眈眈的三十六个死士。

他会跟秦月等人过来,是因为杨家的正义之心,是因为他活着的信念。碧欣虽然没有和他呆在一起太久,却很懂他。

所以当他们在沧江镖局听到林胜杰和阿莲的对话后,碧欣便主动笑着和他说:“你要去便去吧,我在客栈等你。一天天等,你不回,我就一直等下去。”

那时候,杨不问看着碧欣的笑脸,心头只觉温暖。如今想来,热血却已涌上了心头,他知dào

,为了等待的人,他必须活着回去。

杨不问深吸口气,冷静了起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人面对困境,在正义之路上,他并不孤独。

林胜杰眉头紧锁,已在衡量他们这边的情况。说实话,李勇和小青的离去确实让他们面临更大的窘迫,本就不太明朗的局势,此时更是阴沉低迷。

金童玉女的出现,虽然增加了人员的量,却还是无法与三十六个死士抗衡。

也许让昏迷的两人醒来,才有些希望?只是介子川他们醒来,是否还会受到对方的控zhì

,亦是个未知数。

不管怎样,此时的他们,没有退路。既然已决定了致生死于度外,便已不会退缩。

“笛魔”哈哈笑着,朝金童玉女勾勾手,道:“你们两个不离开,莫非也是选择来送死的?”

“哼!”金童怒道,“你怎么就知dào

我们是来送死的?应该逃的人是你才对!”

“笛魔”大笑着,没有回答,倒是秦月叹道:“金童,玉女,你们走吧,这里确实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了。给阁主捎一句话,替我谢谢他。”

秦月的语气比较平静,神色亦淡然。

但是她的意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

其实现在他们几个人,又有谁没有抱着赴死之心?

但在大义面前,林胜杰,阿莲和杨不问最终选择了这条路。

在朋友面前,小高和已离开的李勇最终选择了这条路。

那么秦月呢?从一开始便选择了这条路的她,又是为了什么?

大义?朋友?亦或着别的什么?

“笛魔”笑了笑,道:“就你们两个小屁孩,还有些废物,能做什么?秦月,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让你们几个离开,我们这样,也只能两败俱伤,何苦?”

秦月淡然笑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他们既然也来了,我想也不会就这样离去。如果我们走了,小剑就成了你们的掌中之物,武林联盟也就成了你们的傀儡。”

小高哈哈笑了起来,道:“没错,再说李勇那家伙跑去泡妞了,我还得连他那份拼了才行!”

“笛魔”讽刺地一笑,还没说什么,那边的金童却是大叫起来:“喂喂!你们可以小看我们,但不能小看他吧!”

——他?

众人一怔,随即会意到金童所指的人,是另外一人。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之人——能被金童带来如此信心的人,又岂是简单人物?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一走进来,院子的氛围顿时便不一样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秦月等人是惊喜,“笛魔”却是露出凝重的神色。

能够以气势影响到院子整个氛围的人,在整个武林只怕也就只有寥寥几个,而那一层次的人本已不多——除了小剑和秦霸外。

“笛魔”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道:“没想到会是你。”

斗笠男道:“你觉得奇怪!”

“笛魔”冷声道:“确实奇怪,我原以为你会死在秦霸手里。”

斗笠男道:“如果不是阁主帮忙,我会和‘塞北之雪’一样下场!”

“笛魔”吐了口气道:“你现在来,是要报复?”

斗笠男道:“不是!”

“笛魔”差异道:“不是?”

盘坐在院墙上的秦月忽然笑了起来,轻吐芬芳道:“你知不知dào

自己想错了什么地方?”

“笛魔”道:“什么地方!?”

秦月轻声道:“你总是认为朋友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可以被利用的弱点,所以你让‘青龙’成为了小青。”

“笛魔”冷哼了声,没有出声。

秦月又道:“但你没想到她成为小青之后,会拥有如此浓厚的情感,也没想到神教的教规竟然无法抑制小青的意志力。”

“笛魔”眯起眼,依然不出声。

秦月继xù

道:“你觉得小剑在朋友情谊这方面的弱点比我们更明显,所以也更能够抓住这机会去限制小剑,但是你忽略了最重yào

的一点。”

“笛魔”皱眉,道:“最重yào

的一点?”

秦月笑了笑,道:“对,最重yào

的一点,也还是朋友的情谊。”

秦月望向站在下方的斗笠男,轻声道:“作为他的朋友,所以你选择了来帮忙,我说得对吗?‘九把剑’,鬼手。”

斗笠男微微抬高斗笠,身后是如同孔雀展屏的九把剑。

——朋友,对一些人来说,是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最难以被掌握的,却也正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小剑是一个非常注重情谊之人,所以他也会有一些非常注重情谊的朋友。而这,也正是小剑的魅力所在。

小剑此时已从地下暗道回到了地面上的下一间房。

秦月他们的情况他并不清楚,也无法再去分心想东想西,他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可以说,他把后背都交给了秦月他们。倘若秦月他们败阵,那么“笛魔”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抄后路,围困他。

小剑脸色仓促。

当他冲上暗道之上时,很急,速度很快。

然而当他彻底出现在房间内,看清房内之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曾经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和眼前的人再一次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他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如此。

小剑看着眼前的人,不无苦涩地叹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秦风。”

眼前握着紫色长剑的男人,眼前一脸痛苦神色的男人,不是秦风,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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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变故中的意外

“李勇!!”

“都别过来!!”李勇怒吼着阻止了要冲过来的小高等人,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小青握剑的手.

小青皱了皱眉,刚要挣扎开,却发xiàn

李勇握得很紧。

“女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李勇盯着小青,又道,“你真的把我们的一切都忘了?”

小青冷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我’的爱人?”

李勇不答。

小青咯咯笑道:“你怎么这么蠢?真亏那个‘我’看得上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被安排在你们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

小青扫视着每一个人,讥笑道:“我是不记得你们了,但你们还记得我。再怎么说,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是都不会对朋友下手的,我说得对吗?”

小青的话说得很直白,在这里的人没有谁会听不懂。

小高等人俱是无言以对。

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显而易见的弱点。这样的弱点,被神教的人抓着,就是可怕的。

难道他们就可以不顾情谊去杀小青?且不说秦月肯不肯,李勇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坎。

李勇断然是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小青的,小高也不行,更何况是不熟悉的林胜杰三人?

对小高来说,李勇又是他的好朋友,如果有人要危害李勇,如果李勇为了保护小青而选择无他们敌对,那小高会站在哪边?

不用说都可以知dào

小高的选择。

如此一来,整个局势变了,最有利的人是谁?那自然便是神教。支离破碎的一方,已然难以产生对另一方的威慑。

秦月盘坐在院墙上,美目低垂着,幽然叹了口气。她知dào

这一着棋子的致命所在,她也明白此时此刻,局势已经逐渐往神教那边倾斜,即便是她,也已无法再做些什么。

和秦霸敌对的人本就不多,知dào

秦霸野心的人本也不多,眼下除了小高和李勇还有阁主那边外,林胜杰和阿莲,以及杨不问三人,是自己找到她,请求一起摧毁秦霸的野心。

除了这些人,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如果算上昏迷的两人,还有李勇和小青,现在在这的人也就八个,即便金童玉女解决了外院的人,赶过来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神教的三十六个死士,并不是金童玉女他们可以面对的。

而如今,昏迷的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小青却又成了另一个问题的导火索。

而且是致命的导火索——此刻的秦月,只觉得心有些凄然。

——小剑。

小剑这时又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已经顺利找到秦霸?

秦月沉吟着,双眼却又是朝着笑哈哈的“笛魔”望了过去,不由又是一叹。

之前小剑不受死士的阻拦,一方面是因为小剑本身的威慑力,另一方面,却也是“笛魔”有意为之的。

显然,小剑不在场,局势总会容易控zhì

些。可以说,小剑在双方看来,都是个难以预料的未知数。

秦月和小剑莫非真的不知dào

这一点?不然,只不过对他们来说,时间才是最紧要的。

秦月既然说这里交给她,那么小剑自然会选择相信她。

只是,局势的变化确实出乎了秦月的预料。最重yào

的一点,就是小青的变故。秦月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偶然找到的丫鬟,一直跟随自己多年的丫鬟,竟然是神教的一个重yào

棋子。

小青之于她,已完全不是一个丫鬟可以比拟的存zài



甚至可以说,是情同姐妹。

现在的变故一来让她措手不及,黯然神伤,二来却又让她有种难言的怒意。

任谁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也都会愤nù



可再愤nù

,也并不能解决问题。至少,现在秦月就无法做些什么。

秦月的怒意,“笛魔”看在眼里,心头不无得yì



他想笑,此时此刻,也唯有他最有资格去大笑。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却比他先行大笑了起来,而且出于意料的畅快。

李勇在大笑。

李勇在疯狂长笑。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不由自主都愣住了。

“你笑什么!”小青皱起柳眉,呵斥道。

不知dào

怎么的,小青突然感到心头传来一阵阵烦躁感。面对眼前这个被自己刺伤的男人,面对他的大笑声,她有种不安,莫名的不安。

“不准笑!”小青一急,抬膝朝李勇撞去。

李勇快速地抬脚,架住了她的膝撞。不过虽然架住了膝撞,却也扯动了李勇肩膀的伤势,致使他闷哼出声。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继xù

笑了起来。

“你——”小青急声叫道,“你笑什么!就不怕死!?”

李勇哈哈笑道:“我怕,当然怕了,更怕死在你面前。”

小青一怔:“你……”

李勇盯着小青,道:“既然你这一剑都没有把我刺死,既然你都没有想过让我死,我为什么要死?”

看着满脸震惊的小青,李勇又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忘了?还是你不想记起?亦或者说,你根本就没忘,只不过你不知dào

该怎么办!是不是!?”

小青骤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胡说八道!我是‘青龙’,神教最忠诚的使者!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小青!”

小青猛然推开李勇,把血淋淋的剑硬生生拔出来。

李勇痛哼一声,冷汗自额头滑落。

小青怔怔看着肩膀满是鲜血的李勇,突然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笛魔”脸色一变,拿起魔笛,就要吹响,然而一道琴音却是抢先冲来,打乱了他的气息。

也就在这一耽误,小青痛苦地尖叫着朝院子一侧冲去,身轻如燕地翻过了墙,往郊外掠去。

“小青!”李勇叫着,紧随而上,消失在院墙外。

细小的飞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站在院子里面的人,却是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冰冷,反倒觉得心头急躁。

事情的变故太多,已让他们有些凌乱。

秦月此时却是松了口气似地叹道:“看来,也有你想不到的情况吧。”

秦月这话,自然是对“笛魔”说的。

“笛魔”冷哼一声,道:“也罢,就算没有她,你们现在也一样难逃一死!”

小高等人脸色一沉,没有出声,但已警惕着拿起了武器。

“如果加上我们呢!”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带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正是金童玉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剑,我当爹了

对小剑和秦风而言,这是自那一天后,再一次的相见.而这一次相见,却又是带着更多难以言明的情绪。

曾经因为不信任,因为误会,因为难以抉择,他们决裂。也许到现在,一切本都已过去,该清楚的已都清楚,但此时此刻,秦风出现在了小剑要前进的路上。

秦风一脸的痛苦。

当一个人不得不堵住好朋友的去路时,他也会这么痛苦。

“小剑。”秦风低沉地开口,“好久不见。”

小剑笑了笑,道:“确实好久不见,还好吗?”

秦风道:“好,你呢?”

小剑苦笑道:“也还好。”

秦风不语。

小剑也沉默了下来。

有时候,语言会变得苍白。特别是在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犹豫不定的时候。

“秦风,我必须过去。”

小剑叹道。

秦风闭起眼,道:“我知dào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让你过去。”

小剑低声道:“为什么?”

秦风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神色,脸部的肌肉俱是扭曲了起来,有些狰狞。

小剑皱眉,道:“你不是一直不想回到秦府?还是说,你也着了神教的道?”

秦风紧闭着眼,身子有些发抖。

这一点,让小剑脸色凝重起来,在他的印象中,秦风几乎没有流露过这样失态的情况。

也就是说,秦风所遭遇的恐怕就是小剑所提及的,而且程度有些超乎想象。

小剑忽然带着玩笑口吻道:“秦月不是秦月,莫非你也不是秦风不成?”

秦风睁开眼,握着紫色长剑的手紧了紧,痛苦地开口:“你知dào

她不是秦月了?”

小剑神情一滞。

“她当然不是秦月。”秦风痛苦道:“她是我多年以前最爱的女人。”

小剑浑身一颤,失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听到秦风的话,小剑只觉得脑袋突然嗡嗡嗡直响,陷入了一片空白。

一种难言的颤意顷刻间布满全身,小剑张开嘴,却是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

他该说什么?

相信秦风所说的,那么,他和她之间又是什么?他们之间所经lì

的又是什么?

又或者不该相信秦风?

可能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在他心里,只是他不想承认。

“那她为什么就成了秦月?”小剑苦涩地笑道,“你既然知dào

她,又为什么不说?而且,你的夫人雅淑呢?她知dào

吗?”

秦风神情突然呆滞起来。

“秦风?”

“她知dào

!她当然知dào

!”秦风猛然怒吼起来,“可是我可以做什么!?”

小剑怔住,低声道:“什么意思?”

秦风喘息着,胸膛不断地起伏,良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道:“小剑,我很痛苦。”

小剑默不作声,紧紧盯着秦风,随即迈开步子走过去。只是当他迈出两步,便被秦风喝止。

秦风道:“别过来!就在那里,听我说!”

小剑停下,道:“好,不过去。你说。”

“我的记忆在多年前就被神教的人用药物和秘术控zhì

了,他们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变成了我的姐姐秦月。”

秦风的声音很低沉。

“我记不得自己的爱人是谁,只要关于她的,全都记不起。后来,我和你成了朋友,再后来,我被人追杀,最后在苏州遇见了雅淑,才在接下来的日子逐渐和雅淑相守在一起。”

小剑点了点头。

秦风又道:“我原本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非常厌恶回秦府,不知dào

为什么每次看着秦府,都会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心头都是空空的。现在,我知dào

了。”

“即使神教控zhì

了我的记忆,却无法让我彻底忘记她。所以每次外秦府碰见她,我便会觉得呼吸不畅,就好像,我丢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对,我把自己深爱的女人忘记了。”

小剑皱起眉头,道:“秦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既然她要阻止秦霸,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帮他?还有,她为什么不告sù

你,你和她的过去?”

——或者说,连秦月都受到了神教的制约?

秦月的脸色突然又变得难看起来,他呆滞地道:“因为什么?因为我。”

“因为他们——神教还有秦霸——用我的命来威胁她,逼迫她。如果她不和他们合zuò

,那他们便会杀了我。如果她私下帮zhù

我恢复了记忆,那我和她,都得死。”

“所以,她只能配合,用她惊人的才智帮秦霸他们去拿天下。”

小剑问道:“难道秦鹰,也——”

秦风大叫道:“不错!整个秦府,都服了药物!都以为秦月就是真zhèng

的秦月!再加上那时候,秦月很少出门,所以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也因此得以瞒天过海,让外面的人,包括慕容府都只知dào

她是才艺绝天下的奇女子,是秦府的二小姐!”

小剑倒吸了口冷气,道:“那你现在又如何得知这些?”

秦风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雅淑告sù

我的,是她帮zhù

我恢复了记忆。”

小剑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秦风苦涩地道:“你必然以为雅淑会是秦霸他们安排的人了?”

小剑道:“难道不是?”

秦风道:“不是。”

秦风看着小剑,又痛苦地道:“雅淑,其实是她的好朋友。”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道:“你是说秦月安排雅淑去接近你!”

秦风痛苦地道:“对……她不放心我,所以,安排了她的好朋友雅淑来照顾我。”

秦风继xù

道:“小剑,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小剑脸色微微泛白,心头隐隐地疼痛。

秦月的痛苦,秦风的痛苦,他又如何不能明白?可是明白了,他便又能如何?

小剑轻声问道:“雅淑呢?”

秦风没有出声,只是低头沉默着。

良久,复良久,秦风才缓缓抬起头,道:“小剑,我要当爹了。”

小剑一惊,随即一喜,笑道:“恭喜你!”

然而他还没笑出几声,笑容便僵持住了,因为他看见秦风缓缓把紫色长剑抬起,指了过来。

秦风整个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

秦风一字一句地道:“杀了你,秦霸就会放了雅淑让她跟我回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只有一个人能活

秦风的剑突然就刺了出来.

小剑的瞳孔猛然缩了缩,这一刹那间,秦风的身形已扑至,剑已逼向他的喉咙。

快,不亚于“闪电”何霄的快剑。

这是除了何霄之外,小剑第二次看见有人能够刺出如此快的剑。即便是“九把剑”鬼手,恐怕也刺不出。

“九把剑”鬼手的厉害之处是在于他能够活用背后的九把剑,他没有刺出如此快的剑,是因为他能在刺出这样快剑的情况下,同时刺出两三把慢上两分的剑。

如果鬼手专注于一把剑,那么他必定也能刺出这样的快剑。

这样的快剑,虽然比小剑的快剑要慢上一分,但却别有一番奥妙之处。

秦风刺过来的剑,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仿佛小剑面前的这一剑,其实是从不同角度刺过来的。

也许你看着似乎这一剑刺不中你,但等到你发xiàn

,这一剑其实已刺在身上。任何躲避的角度,都被封锁!

小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秦风刺出的这一剑,不可思议的一剑。早在多年前相识之时,他便见过。

但是,对比多年前所看见的,如今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剑,速度已超乎他的想象,竟只比平时他所出之剑要慢上一分。

——不过,也还是慢上了一分。

小剑出手。

剑没有出鞘,只是被拉开了些许,露出一小块剑刃。这一小块剑刃却是不偏不倚地架住了不知dào

从哪个角度刺过来的剑,并随着小剑的前迈步,交叠着摩擦出一点金属火花,最后碰撞在剑柄上。

剑刃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倒映出小剑沉默的脸孔以及秦风痛苦狰狞的脸孔。

对于小剑能够做出如此反应,并完美招架自己的快剑,秦风没有露出丝毫吃惊的情绪。

因为他知dào

小剑就是能够这样做到。

秦风的剑,也许能够完美招架的人,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小剑。

因为小剑够快,他的出手,是任何人都难以完全避让的。但这并不是小剑最可怕的所在。

小剑最可怕的除了没有人看清的第二剑外,还有他的反应速度。

小剑的反应速度是难以想象的,他能够在任何时候做出最快最准确的判断。

就如同现在,小剑一下子就把秦风的剑招架了下来,很轻易的。

招架在一起的剑,逐渐因为两人的劲道而剧烈地颤抖着。

秦风突然发出如同野兽的低吼,在小剑满脸的震惊之中一把将他弹了开去。

“出剑啊!!”秦风咆哮着,又是刷刷几剑,硬是逼得小剑连连后退。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秦风突然整个人前扑,几近贴着地板朝小剑的双脚连续挥动手中的紫色长剑。

小剑脸色微变,身形快速倒退,剑鞘连连点击在地板上,拦截住秦风的快剑。

一人急追,一人急退,形势惊险。

然而变故却又是突然间发生。

原本平坦的墙壁猛然翻转出两个人,带着凶猛之势,一刀一剑朝小剑的背部招呼去。

两人出现得突然,出手利落干脆,当小剑察觉的时候,那一刀一剑已迫近。

与此同时,秦风的身形在痛苦的怒吼中拔地而起,刺出去的剑势近乎又快上了一分!

小剑的瞳孔骤然紧缩!

飞雪,剑Lang。

连绵不绝的飞雪,隐而待发的剑Lang。

“九把剑”鬼手站在三十六个死士前面,小高和林胜杰等人立在两侧。秦月依然盘坐在院墙上,但是她的双眸已没有了凝重感,反倒是云淡风轻的感觉。

不仅是秦月,小高等人亦都松懈了些许。

原本一味倾斜的局势,因为“九把剑”鬼手的介入而重新持平,甚至隐隐盖过了“笛魔”那边的气势。

“笛魔”的脸色很不好kàn

,即便他的身前还有三十六死士,但似乎已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底气。

秦月笑了笑,道:“‘笛魔’,这一步,是你们算漏了。”

如此局面,漏了一步,便是接连的步步错。

“笛魔”的布局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秦月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昭示了“笛魔”的失败。

“笛魔”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许久,复许久,“笛魔”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顿时让秦月等人眉头俱是一皱。

“你笑什么?”小高抬剑,遥遥指向“笛魔”,哼道,“死到临头,还笑!”

“笛魔”冷笑道:“不错,确实是我们算漏了,不过,你们未免太低估这些死士的实力了。他们真zhèng

的可怕,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下!”

秦月拨动琴弦,笑了笑,道:“莫非是‘死葬’?听闻这神教秘法,能彻底让死士陷入疯狂,不过,却要每时每刻控zhì

。有我在,你觉得可以施展?”

“笛魔”瞥了秦月一眼,冷笑道:“别装莫作样了,秦月。你弹了‘广陵散’,身体必然已受内伤,又如何能够阻我!”

秦月轻柔的双眸一凝,随即在琴弦上快速拨动了一下,尖锐的琴音破空而去,和“笛魔”猛然吹响的诡秘笛音交响。

“嗡!!”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秦月纤纤玉指下的琴弦一条条崩断开来。与此同时,秦月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扑在了古琴上,脸无血色。

“秦月!”小高惊怒地吼叫起来。

但他的怒吼,却是迎来几个死士的飞扑。

小高匆忙招架,却立即发xiàn

到不对劲之处。此时的死士,比之前要更疯狂,而且,双眼赤红,充斥着嗜血的症状,如同不顾生死的癫狂者。

“大家小心!”小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兵器交接的碰撞声已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兵器入肉的声音和沉闷的哼声。

眨眼间,金童玉女带来的几名黑衣人尽数被死士屠杀。

金童玉女带来的几名黑衣人,放眼江湖也算是高手,即使再不济,亦不会一眨眼间身死。

而造成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死士不顾生死。在黑衣人出剑想要逼退死士的时候,死士任由黑衣人的剑刺穿自己的身体,然后同时出剑要了黑衣人的命。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小高他们身上,只不过他们机警,选择采取了躲闪,堪堪避让开死士的以命搏命。

唯一不同的,是“九把剑”鬼手。

他的九把剑尽数展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变数

如果说秦月的重伤落败对小高等人来说是变数,那么“九把剑”鬼手的出手就是“笛魔”的变数。

“笛魔”早就知dào

“九把剑”鬼手的可怕,也清楚能够和小剑、秦霸等人同一层次的自然非一般高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在神教魔笛“死葬”秘术控zhì

下的死士,竟依然没有给“九把剑”鬼手带来多大的威胁。

鬼手背后的剑不断地抽出回插,仿佛突然间多了几只手般,雪花舞动间闪烁着清冷的剑芒,以及飞溅的鲜血。这些血,有死士的,也有鬼手的。只不过死士的鲜血来自喉咙或心口,而鬼手却是身上某一小块划开的伤口。

眨眼间,倒在鬼手身边的死士已达七人。

但第八个死士并没有出现,因为鬼手突然整个身形停滞了。连小剑都难以快速抵抗“笛魔”针对性的魔音催耳,鬼手自然也不可幸免。

所以当“笛魔”转成针对鬼手一人的魔音时,鬼手躲闪的身形顿时有了一瞬间的破绽。两把来自死士的剑,一下子就刺穿了鬼手的一只手臂,同时在一条大腿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一股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流滚而出,鬼手闷哼一声,快速脱离被围攻的局面。为了脱离危险,甚至还把自己的几把剑落在了原地,或者插在死士的尸体上没有拔出。

“笛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如果鬼手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死士的追杀,那便错了。“三十六阴风阵”和“三十六星冥阵”不同,后者是针对阵内之人,三十六个死士必须倾注全副心神,才能填补彼此的空隙。而“三十六阴风阵”则是如同风一般的剑浪,并不是专注在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在剑浪前的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只要是在同一个方向,其他死士必然会紧随,根本不会给猎物缓过神来的机会,也不会在乎是否有其他人参一脚进来——只要是在这方向的人,必都要覆灭在重重剑浪之下。

更何况,如今的死士,才是真zhèng

的死士!以命博命,不是想和说就能做到的!

鬼手抽身退开的刹那间,就已心生不妙。他的眼前已是白花花紧随而至的剑花,尽数封住了他的去向和退路。

“轰”!随着轰鸣声响,林胜杰舞动血红色的长枪,人枪合一冲至鬼手前面,大喝着一记扫荡,愣是把扑过来的剑浪弹退了开去。

——不过,也仅是可以把他们这一波弹退。

后面涌起的剑浪,紧凑而快速地压来,林胜杰的肢体反应没有跟得上!

一道倩影猛然扑来,把林胜杰撞开,自己却被闪烁的剑花刺中。

林胜杰睁大眼,看着被几把剑刺了个对穿的女人阿莲,看着阿莲挣扎着回眸的微笑,看着她那抹带着浓情爱意、不舍和解脱的目光,顿时一股热血涌上了胸腔。

“阿莲!!”

林胜杰怒吼着,脸部涨得通红,整个人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阿莲死了。

她死的时候,是躺在林胜杰怀里的。

每个人在即将死去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许的惧怕。

阿莲也一样。

其实当她要跟随林胜杰前往此地之时,便知dào

自己的大限已至。

她没有林胜杰精湛的武艺,充其量,她也仅是个会武功的女镖头,武艺只能勉强算上二流水平。所以阿莲很清楚,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也许唯一的价值,就是现在,就是刚才她用自己的命换得林胜杰存活的那一刻。

阿莲没有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她仅是努力望着林胜杰悲痛的模样,然后露出微笑,即便这抹微笑已沾染了赤红的血液。

有些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要厮守。

爱一个人可以很简单,那就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得对方活下去的希望。

“呜哇——!!”林胜杰抱着阿莲仰天惨嚎,随即快速地拿起脚边的血红色长枪,紧随在小高和杨不问的身后,和下一道剑浪碰撞起来。

若非小高和杨不问及时出手,也许抱着阿莲惨嚎的林胜杰,会成为下一个死去之人。

林胜杰凌厉地刺出数道枪劲,穿插在小高和杨不问的反击中,刺伤了好几个死士。

但是对于死士来说,伤口即使再大再可怕,只要不死,他们依然会拼命。所以即便金童玉女双剑合璧冲入剑阵的浪尖口,和小高等人共同抵御,也一样趋于劣势。

面对接二连三的剑浪,他门几人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凶险!

秦霸有左膀右臂两大金刚。

一个使剑,一个使刀。

他们几乎足不出户,每日俱是勤练武学,知dào

他们两人存zài

的,甚少。这其中,就包括了秦风。

这两个金刚的突然出现,让秦风瞬间出现了犹豫,而紧接着,却又疯狂地冲出。

小剑也没有料到这个空旷的房间,竟还有其他人的存zài



显然,两个人是早有预谋。

或者说,就只安排了秦霸在这里的棋子不过,这些都不重yào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起来,迎着拔地而起再一次加速的秦月,突然也吼叫了起来:“秦风——!!”

小剑抽出了剑,一个急速旋身,以快得看不清模样的剑刺穿了拿着刀的两大金刚之一的喉咙。

但一个死了,另一个的剑也已即将刺入小剑的身体。很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这一剑,就会要了小剑的命。

使剑之人,已露出了笑意。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秦风的剑。

那不可思议的剑看似就在前方刺将过来,但仔细一看,却会发xiàn

无论在哪,秦风这一剑所导致的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所以使剑的人眼睛仿佛凸了出来,就像翻肚子的金鱼,慢慢倒了下来。

放眼江湖,秦霸的这两个左臂右臂金刚实力并不弱,但即便是再不弱的实力,面对小剑和秦风,也一样没有任何哪怕只是一点的希冀。

小剑站在尸体旁边,微微侧转身,瞧着几步之遥的秦风,叹道:“你还是下不了手,不是吗?”

秦风死死握着手中紫则红色长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局定

兄弟们抱歉了,前两天加班加点赶公司的年会和晚会,抽不出时间。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秦风缓缓转身,神色有些诡异。

小剑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默不作声。

秦风冷冷地开口:“我只是不想你死在他们的手上。”

小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秦风。

秦风一字一句地道:“动手吧,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把慕容燕救出来。”

小剑叹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风痛苦地道:“没有。”

小剑把剑缓缓归鞘,淡然道:“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好朋友,雅淑不是。”

秦风颤抖着身子,道:“她是我妻子!”

话音刚落,秦风手中的剑已发出低鸣声,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得很快很突然,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什么时候刺出去的,仿佛如果不让自己都糊涂了,他便下不了手。

然而当秦风把剑刺出去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剑。

这样的一剑,秦风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这样快的一剑,秦风曾经在慕容语珠的婚宴上看到过。

那时候小剑就是刺出了如此高速的一剑,只可惜被慕容绝天超高速身法躲开了。如果不是小剑紧接着刺出了那匪夷所思仿佛根本不存zài

的第二剑,也许一切都会改写。

没想到,对付自己,小剑根本不需yào

出第二剑。

这是秦风脑海中闪过的唯一的念头。

苦涩、解脱、莫名感伤的情绪,随着眼前一黑,悄然消散。

秦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随即被靠上前来的小剑托住。

小剑托住秦风的时候,身形微微停滞了下,神色微变,似乎有些什么异样的情况。过了一会,小剑才缓缓将秦风放倒在地上。

“虽然雅淑不是我的朋友,但她毕竟也是你妻子。”小剑喃喃叹道,“我会把她和燕都救出来的,你先在这里等等吧。”

小剑站起来,把反握的剑倒转回来。

——秦风是他的好朋友,他又怎么会真的对秦风出剑?

——所以刚才的一剑,连带着剑鞘。

小剑说完话,便不再迟疑,快步往前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整个人就僵持在原地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他意料不到的女人——雅淑,她正一步一步轻盈地走过来。

飞雪。

越来越大的飞雪,喷溅的鲜血却似乎已然流尽,没有再添新血。

鬼手停住了。

林胜杰停住了。

金童玉女停住了。

小高和杨不问也停住了。

不只是他们,剩余的十几个死士都停住了。

秦月缓缓从古琴上直起身,嘴角含血,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笛魔”。

“笛魔”圆睁着大眼,魔笛还搁在嘴边,手指搭在魔笛上,却僵硬着无法动弹。

他也已无法再动弹。

任何人的喉咙被一枚薄如蝉翼的暗器射穿,兀自流淌着鲜血,那么他自然也再难以动弹了。

死人又怎么能动呢?

死人不会动,只会倒下。

“笛魔”带着不甘的神情,倒了下去,摔在开始堆积的雪上。

恐怕“笛魔”到死都会想不到,除了蜀中唐门外,竟还有人会把暗器练到如此出神入化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想不到原本处在昏迷状态的介子川,竟然会突然清醒过来,还在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投掷出这样一枚可怕的暗器。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搁在厮杀中,就在“笛魔”全神贯注吹笛时,躺在大门旁边的介子川突然睁开了眼。

介子川一睁开眼便跳了起来。

介子川一跳起来,那枚薄如蝉翼的暗器便自翻开的铁书中打了出去,没入来不及反应的“笛魔”的喉咙,眨眼射穿,最后镶嵌到院墙上。

不得不说,介子川这一枚暗器打得很有技巧。

他是在小高他们和死士厮杀,并恰好挡住“笛魔”视线的时候跃起来的,其实他跃起来的时候,暗器便已从铁书中打出,从厮杀人群之间的空隙中笔直穿过去。所以当“笛魔”的视野中发xiàn

跃起来的介子川时,暗器已射穿了他的喉咙。

这是何其可怕的一记暗器。

这是准bèi

了许久的一记暗器。

介子川其实早就清醒,只是维持原状,耐心等待属于他的机会。

因为介子川很清楚这样的一个机会,是唯一的,恐怕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重yào

的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不仅决定了他的生死,也决定了他的朋友们的生死,甚至可以说,还会影响整个武林的未来。

所以这个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最终,他成功了。

秦月缓缓端着古琴,站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院子内的人,看着慢慢收回手的介子川。

纷飞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柔发上,身上。

秦月轻轻抬手,拭去了嘴角的鲜血,随即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同样动人的微笑,也出现在了小剑的面前。

当小剑看着微笑的雅淑一步步走近时,顿觉心头有些发冷。他忽然在想,如果秦风没有被他击晕,见到这样的一幕,秦风会不会更加痛苦难当?

正自寻思间,雅淑已走近。

她一走近便云淡风轻地微笑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剑略微诧异道:“哦?”

“我确实被秦霸的人带到了这里来。”雅淑从小剑身边缓缓走了过去,淡然说着。

小剑回转身,望着跪坐到地上,小心翼翼楼抱起秦风的女人,没有出声。

“秦霸和相公说了,如果你不死,我就得死。”雅淑淡然道。

小剑道:“但是你自己逃出来了!”

雅淑道:“你觉得就凭我的功夫,能从秦霸掌中逃脱?”

小剑默不作声。

雅淑道:“即使相公不想再进入秦府,但对秦霸来说,秦风依然还是他儿子。更何况,秦鹰死了,能给秦府留下香火的人,只有秦风。再说了——”她摸了摸秦风的脸,轻声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秦霸的子孙。”

小剑闭起眼,沉默片刻后,又复睁开。

小剑问道:“从一开始,秦霸就没想过要伤害你。”

雅淑道:“根本没有。”

小剑道:“那为何——”

雅淑出声打断道:“你真不明白?”

小剑神情微微一滞。

雅淑看着小剑,云淡风轻地道:“说到底,秦霸只想看一样东西。”

小剑道:“什么?”

雅淑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的第二把剑。”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选择,她的选择

雅淑的话,让小剑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所说的,小剑又何尝不明白?

其实想要看清他第二剑的人,又何尝只是秦霸一个?

小剑忽然叹道:“你已知道秦霸必然会来找你?”

雅淑道:“嗯。”

小剑问道:“所以你是故意支开秦风,让秦霸把你带走?”

雅淑道:“嗯。”

小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雅淑道:“因为我不想相公因为保护我而受到秦霸的伤害。”

小剑道:“秦风不是他的对手。”

雅淑道:“秦霸是个很可怕的人,你想象不了。只要是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使尽手段置人于死地。”

小剑道:“你就这么确定秦霸会利用你来逼迫秦风杀我?”

雅淑摇了摇头,道:“只要他还是你的朋友,我就能够确定。”

小剑看着她,又把目光转向昏迷的秦风。

雅淑叹道:“我很早前就和他说了,让他早点和你断绝来往,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

小剑道:“你以前针对我,也就是因为你已知道会有今日之时。”

雅淑淡然着没有出声。

小剑叹道:“你放任秦霸逼迫秦风杀我,是不是也因为你已知道我不会对他下杀手?”

雅淑幽然道:“不错,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说到这里,雅淑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小剑,又道,“有时候我很不希望你们是朋友,但有时候又觉得他能有你这样一个真正的朋友,其实挺好。”

“哦,是么。”小剑停顿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果真是她的朋友?”

小剑口中的她,自然便是那个一直让他不敢面对的女人。

雅淑伸手在秦风的脸上抚摸了下,淡然道:“对,我和她相识已久。”

小剑道:“这一切,你也有参与到其中。”

雅淑笑了笑,有些无奈:“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多年前帮助过我的恩人。她要充当秦月这个角色,自然就需要另外一个女人去保护她所爱的男人。”

小剑神色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有些恍惚,亦或者难看。

雅淑望了望小剑,略显诡异地笑了笑,道:“只是,我和她都没有想到你的存在,竟会造成时至今日。对她来说,秦风和你,都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人吧。”

小剑微微偏开脸,道:“是你让李勇去杀了卢大财?”

雅淑沉吟着寻思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对,有些久了,我倒一时给忘了。”

小剑道:“卢大财是秦霸的人?”

雅淑摇头道:“不,只是因为卢大财必须死。”

小剑沉默了一会,问道:“因为他知道你,也知道她不是真的秦月?”

雅淑淡然笑着,道:“一半一半。卢大财并不认识我,但他知道她和秦风两人的事情。”

小剑眯起眼,道:“为了你们的计划不出现纰漏,所以你要让人杀他?”

雅淑道:“有些时候,该无情就得无情。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

小剑不出声。

雅淑忽然冷冷笑道:“当你还是杀手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因为要隐瞒什么秘密而去杀一些本不用死的人?”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但依然没有出声。

雅淑道:“你明知道踏入了这个江湖,就不能完全控制自己手里的剑,你又为何还要如此天真的和我说那番话?”

小剑长声一叹,道:“那曾庆呢?那赌场的主人,难道也认识她和秦风?”

“哦?”雅淑不答反问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样子?”

小剑道:“他疯了。”

雅淑笑道:“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也还算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小剑道:“他知道刘小芳。”

小剑又道:“他所知道的刘小芳,是她,还是真的刘小芳?”

雅淑淡然道:“自然是真的刘小芳了。那个男人在十几年前曾经骗了刘小芳一家的家底银两,然后逃到了杭州,才一举开办了赌场。若非他骗了刘小芳一家的钱,他们也不会一直被迫住在村里。”

“也许不是因为他,刘小芳或许就不会碰见慕容绝天。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之时。”

雅淑的语气依然是云淡风轻般,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小剑道:“她既不是刘小芳,又不是秦月,那她究竟是谁?”

雅淑盯着小剑,盯了许久,才缓缓地回答:“你真的希望知道?”

小剑神色一滞,久久不语。

雅淑叹道:“对你来说,对她来说,对我们来说,她真实的身份和名字真的那么重要?换句话说,你是不是真的就叫小剑?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不是也很重要?”

小剑的瞳孔缩了缩,身形竟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雅淑淡然笑道:“只要你手里握着剑,只要你还掌握那样快速的剑法,你就是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

——对这个江湖来说,也就还是只有你,才会被叫做lang子小剑。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她,真实的身份和名字,都已不再重要。

小剑明白吗?

小剑当然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一直想装糊涂。

有些事情,等真的到面对的时候,无论你之前准备了多久,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也依然会出现难以抑制的沉重。

可不管是多么沉重的情形,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小剑转过身,径直往前面继续走去。

雅淑的声音清幽幽地自身后响起:“相公和她确实在多年前是互相深爱的人,但再多的情分,到了如今,也都已乱了吧。”

“我把属于相公的记忆归还给了他,不是因为我心软,也不是想要知道如今在相公的心里她和我哪个更重要。”

“我只是想要相公能够有个完整的人生。”

“他是我孩儿的爹,小剑,现在的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

“小剑,你的人生,是否也已经完整了?”

雅淑的声音幽幽消散,渐行渐远。

小剑迎着紧闭门窗缝隙吹来的风儿,缓步踏入有些阴冷的殿堂。

小剑知道,在殿堂内等待着他的,将是这一切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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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变故中的意外

“李勇!!”

“都别过来!!”李勇怒吼着阻止了要冲过来的小高等人,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小青握剑的手.

小青皱了皱眉,刚要挣扎开,却发xiàn

李勇握得很紧。

“女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李勇盯着小青,又道,“你真的把我们的一切都忘了?”

小青冷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我’的爱人?”

李勇不答。

小青咯咯笑道:“你怎么这么蠢?真亏那个‘我’看得上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被安排在你们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

小青扫视着每一个人,讥笑道:“我是不记得你们了,但你们还记得我。再怎么说,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是都不会对朋友下手的,我说得对吗?”

小青的话说得很直白,在这里的人没有谁会听不懂。

小高等人俱是无言以对。

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显而易见的弱点。这样的弱点,被神教的人抓着,就是可怕的。

难道他们就可以不顾情谊去杀小青?且不说秦月肯不肯,李勇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坎。

李勇断然是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小青的,小高也不行,更何况是不熟悉的林胜杰三人?

对小高来说,李勇又是他的好朋友,如果有人要危害李勇,如果李勇为了保护小青而选择无他们敌对,那小高会站在哪边?

不用说都可以知dào

小高的选择。

如此一来,整个局势变了,最有利的人是谁?那自然便是神教。支离破碎的一方,已然难以产生对另一方的威慑。

秦月盘坐在院墙上,美目低垂着,幽然叹了口气。她知dào

这一着棋子的致命所在,她也明白此时此刻,局势已经逐渐往神教那边倾斜,即便是她,也已无法再做些什么。

和秦霸敌对的人本就不多,知dào

秦霸野心的人本也不多,眼下除了小高和李勇还有阁主那边外,林胜杰和阿莲,以及杨不问三人,是自己找到她,请求一起摧毁秦霸的野心。

除了这些人,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如果算上昏迷的两人,还有李勇和小青,现在在这的人也就八个,即便金童玉女解决了外院的人,赶过来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神教的三十六个死士,并不是金童玉女他们可以面对的。

而如今,昏迷的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小青却又成了另一个问题的导火索。

而且是致命的导火索——此刻的秦月,只觉得心有些凄然。

——小剑。

小剑这时又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已经顺利找到秦霸?

秦月沉吟着,双眼却又是朝着笑哈哈的“笛魔”望了过去,不由又是一叹。

之前小剑不受死士的阻拦,一方面是因为小剑本身的威慑力,另一方面,却也是“笛魔”有意为之的。

显然,小剑不在场,局势总会容易控zhì

些。可以说,小剑在双方看来,都是个难以预料的未知数。

秦月和小剑莫非真的不知dào

这一点?不然,只不过对他们来说,时间才是最紧要的。

秦月既然说这里交给她,那么小剑自然会选择相信她。

只是,局势的变化确实出乎了秦月的预料。最重yào

的一点,就是小青的变故。秦月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偶然找到的丫鬟,一直跟随自己多年的丫鬟,竟然是神教的一个重yào

棋子。

小青之于她,已完全不是一个丫鬟可以比拟的存zài



甚至可以说,是情同姐妹。

现在的变故一来让她措手不及,黯然神伤,二来却又让她有种难言的怒意。

任谁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也都会愤nù



可再愤nù

,也并不能解决问题。至少,现在秦月就无法做些什么。

秦月的怒意,“笛魔”看在眼里,心头不无得yì



他想笑,此时此刻,也唯有他最有资格去大笑。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却比他先行大笑了起来,而且出于意料的畅快。

李勇在大笑。

李勇在疯狂长笑。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不由自主都愣住了。

“你笑什么!”小青皱起柳眉,呵斥道。

不知dào

怎么的,小青突然感到心头传来一阵阵烦躁感。面对眼前这个被自己刺伤的男人,面对他的大笑声,她有种不安,莫名的不安。

“不准笑!”小青一急,抬膝朝李勇撞去。

李勇快速地抬脚,架住了她的膝撞。不过虽然架住了膝撞,却也扯动了李勇肩膀的伤势,致使他闷哼出声。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继xù

笑了起来。

“你——”小青急声叫道,“你笑什么!就不怕死!?”

李勇哈哈笑道:“我怕,当然怕了,更怕死在你面前。”

小青一怔:“你……”

李勇盯着小青,道:“既然你这一剑都没有把我刺死,既然你都没有想过让我死,我为什么要死?”

看着满脸震惊的小青,李勇又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忘了?还是你不想记起?亦或者说,你根本就没忘,只不过你不知dào

该怎么办!是不是!?”

小青骤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胡说八道!我是‘青龙’,神教最忠诚的使者!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小青!”

小青猛然推开李勇,把血淋淋的剑硬生生拔出来。

李勇痛哼一声,冷汗自额头滑落。

小青怔怔看着肩膀满是鲜血的李勇,突然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笛魔”脸色一变,拿起魔笛,就要吹响,然而一道琴音却是抢先冲来,打乱了他的气息。

也就在这一耽误,小青痛苦地尖叫着朝院子一侧冲去,身轻如燕地翻过了墙,往郊外掠去。

“小青!”李勇叫着,紧随而上,消失在院墙外。

细小的飞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站在院子里面的人,却是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冰冷,反倒觉得心头急躁。

事情的变故太多,已让他们有些凌乱。

秦月此时却是松了口气似地叹道:“看来,也有你想不到的情况吧。”

秦月这话,自然是对“笛魔”说的。

“笛魔”冷哼一声,道:“也罢,就算没有她,你们现在也一样难逃一死!”

小高等人脸色一沉,没有出声,但已警惕着拿起了武器。

“如果加上我们呢!”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带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正是金童玉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剑,我当爹了

对小剑和秦风而言,这是自那一天后,再一次的相见.而这一次相见,却又是带着更多难以言明的情绪。

曾经因为不信任,因为误会,因为难以抉择,他们决裂。也许到现在,一切本都已过去,该清楚的已都清楚,但此时此刻,秦风出现在了小剑要前进的路上。

秦风一脸的痛苦。

当一个人不得不堵住好朋友的去路时,他也会这么痛苦。

“小剑。”秦风低沉地开口,“好久不见。”

小剑笑了笑,道:“确实好久不见,还好吗?”

秦风道:“好,你呢?”

小剑苦笑道:“也还好。”

秦风不语。

小剑也沉默了下来。

有时候,语言会变得苍白。特别是在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犹豫不定的时候。

“秦风,我必须过去。”

小剑叹道。

秦风闭起眼,道:“我知dào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让你过去。”

小剑低声道:“为什么?”

秦风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神色,脸部的肌肉俱是扭曲了起来,有些狰狞。

小剑皱眉,道:“你不是一直不想回到秦府?还是说,你也着了神教的道?”

秦风紧闭着眼,身子有些发抖。

这一点,让小剑脸色凝重起来,在他的印象中,秦风几乎没有流露过这样失态的情况。

也就是说,秦风所遭遇的恐怕就是小剑所提及的,而且程度有些超乎想象。

小剑忽然带着玩笑口吻道:“秦月不是秦月,莫非你也不是秦风不成?”

秦风睁开眼,握着紫色长剑的手紧了紧,痛苦地开口:“你知dào

她不是秦月了?”

小剑神情一滞。

“她当然不是秦月。”秦风痛苦道:“她是我多年以前最爱的女人。”

小剑浑身一颤,失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听到秦风的话,小剑只觉得脑袋突然嗡嗡嗡直响,陷入了一片空白。

一种难言的颤意顷刻间布满全身,小剑张开嘴,却是不知dào

要说些什么。

他该说什么?

相信秦风所说的,那么,他和她之间又是什么?他们之间所经lì

的又是什么?

又或者不该相信秦风?

可能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在他心里,只是他不想承认。

“那她为什么就成了秦月?”小剑苦涩地笑道,“你既然知dào

她,又为什么不说?而且,你的夫人雅淑呢?她知dào

吗?”

秦风神情突然呆滞起来。

“秦风?”

“她知dào

!她当然知dào

!”秦风猛然怒吼起来,“可是我可以做什么!?”

小剑怔住,低声道:“什么意思?”

秦风喘息着,胸膛不断地起伏,良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道:“小剑,我很痛苦。”

小剑默不作声,紧紧盯着秦风,随即迈开步子走过去。只是当他迈出两步,便被秦风喝止。

秦风道:“别过来!就在那里,听我说!”

小剑停下,道:“好,不过去。你说。”

“我的记忆在多年前就被神教的人用药物和秘术控zhì

了,他们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变成了我的姐姐秦月。”

秦风的声音很低沉。

“我记不得自己的爱人是谁,只要关于她的,全都记不起。后来,我和你成了朋友,再后来,我被人追杀,最后在苏州遇见了雅淑,才在接下来的日子逐渐和雅淑相守在一起。”

小剑点了点头。

秦风又道:“我原本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非常厌恶回秦府,不知dào

为什么每次看着秦府,都会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心头都是空空的。现在,我知dào

了。”

“即使神教控zhì

了我的记忆,却无法让我彻底忘记她。所以每次外秦府碰见她,我便会觉得呼吸不畅,就好像,我丢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对,我把自己深爱的女人忘记了。”

小剑皱起眉头,道:“秦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既然她要阻止秦霸,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帮他?还有,她为什么不告sù

你,你和她的过去?”

——或者说,连秦月都受到了神教的制约?

秦月的脸色突然又变得难看起来,他呆滞地道:“因为什么?因为我。”

“因为他们——神教还有秦霸——用我的命来威胁她,逼迫她。如果她不和他们合zuò

,那他们便会杀了我。如果她私下帮zhù

我恢复了记忆,那我和她,都得死。”

“所以,她只能配合,用她惊人的才智帮秦霸他们去拿天下。”

小剑问道:“难道秦鹰,也——”

秦风大叫道:“不错!整个秦府,都服了药物!都以为秦月就是真zhèng

的秦月!再加上那时候,秦月很少出门,所以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也因此得以瞒天过海,让外面的人,包括慕容府都只知dào

她是才艺绝天下的奇女子,是秦府的二小姐!”

小剑倒吸了口冷气,道:“那你现在又如何得知这些?”

秦风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雅淑告sù

我的,是她帮zhù

我恢复了记忆。”

小剑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秦风苦涩地道:“你必然以为雅淑会是秦霸他们安排的人了?”

小剑道:“难道不是?”

秦风道:“不是。”

秦风看着小剑,又痛苦地道:“雅淑,其实是她的好朋友。”

小剑瞳孔微微一缩,道:“你是说秦月安排雅淑去接近你!”

秦风痛苦地道:“对……她不放心我,所以,安排了她的好朋友雅淑来照顾我。”

秦风继xù

道:“小剑,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小剑脸色微微泛白,心头隐隐地疼痛。

秦月的痛苦,秦风的痛苦,他又如何不能明白?可是明白了,他便又能如何?

小剑轻声问道:“雅淑呢?”

秦风没有出声,只是低头沉默着。

良久,复良久,秦风才缓缓抬起头,道:“小剑,我要当爹了。”

小剑一惊,随即一喜,笑道:“恭喜你!”

然而他还没笑出几声,笑容便僵持住了,因为他看见秦风缓缓把紫色长剑抬起,指了过来。

秦风整个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

秦风一字一句地道:“杀了你,秦霸就会放了雅淑让她跟我回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只有一个人能活

秦风的剑突然就刺了出来.

小剑的瞳孔猛然缩了缩,这一刹那间,秦风的身形已扑至,剑已逼向他的喉咙。

快,不亚于“闪电”何霄的快剑。

这是除了何霄之外,小剑第二次看见有人能够刺出如此快的剑。即便是“九把剑”鬼手,恐怕也刺不出。

“九把剑”鬼手的厉害之处是在于他能够活用背后的九把剑,他没有刺出如此快的剑,是因为他能在刺出这样快剑的情况下,同时刺出两三把慢上两分的剑。

如果鬼手专注于一把剑,那么他必定也能刺出这样的快剑。

这样的快剑,虽然比小剑的快剑要慢上一分,但却别有一番奥妙之处。

秦风刺过来的剑,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仿佛小剑面前的这一剑,其实是从不同角度刺过来的。

也许你看着似乎这一剑刺不中你,但等到你发xiàn

,这一剑其实已刺在身上。任何躲避的角度,都被封锁!

小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秦风刺出的这一剑,不可思议的一剑。早在多年前相识之时,他便见过。

但是,对比多年前所看见的,如今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剑,速度已超乎他的想象,竟只比平时他所出之剑要慢上一分。

——不过,也还是慢上了一分。

小剑出手。

剑没有出鞘,只是被拉开了些许,露出一小块剑刃。这一小块剑刃却是不偏不倚地架住了不知dào

从哪个角度刺过来的剑,并随着小剑的前迈步,交叠着摩擦出一点金属火花,最后碰撞在剑柄上。

剑刃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倒映出小剑沉默的脸孔以及秦风痛苦狰狞的脸孔。

对于小剑能够做出如此反应,并完美招架自己的快剑,秦风没有露出丝毫吃惊的情绪。

因为他知dào

小剑就是能够这样做到。

秦风的剑,也许能够完美招架的人,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小剑。

因为小剑够快,他的出手,是任何人都难以完全避让的。但这并不是小剑最可怕的所在。

小剑最可怕的除了没有人看清的第二剑外,还有他的反应速度。

小剑的反应速度是难以想象的,他能够在任何时候做出最快最准确的判断。

就如同现在,小剑一下子就把秦风的剑招架了下来,很轻易的。

招架在一起的剑,逐渐因为两人的劲道而剧烈地颤抖着。

秦风突然发出如同野兽的低吼,在小剑满脸的震惊之中一把将他弹了开去。

“出剑啊!!”秦风咆哮着,又是刷刷几剑,硬是逼得小剑连连后退。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秦风突然整个人前扑,几近贴着地板朝小剑的双脚连续挥动手中的紫色长剑。

小剑脸色微变,身形快速倒退,剑鞘连连点击在地板上,拦截住秦风的快剑。

一人急追,一人急退,形势惊险。

然而变故却又是突然间发生。

原本平坦的墙壁猛然翻转出两个人,带着凶猛之势,一刀一剑朝小剑的背部招呼去。

两人出现得突然,出手利落干脆,当小剑察觉的时候,那一刀一剑已迫近。

与此同时,秦风的身形在痛苦的怒吼中拔地而起,刺出去的剑势近乎又快上了一分!

小剑的瞳孔骤然紧缩!

飞雪,剑Lang。

连绵不绝的飞雪,隐而待发的剑Lang。

“九把剑”鬼手站在三十六个死士前面,小高和林胜杰等人立在两侧。秦月依然盘坐在院墙上,但是她的双眸已没有了凝重感,反倒是云淡风轻的感觉。

不仅是秦月,小高等人亦都松懈了些许。

原本一味倾斜的局势,因为“九把剑”鬼手的介入而重新持平,甚至隐隐盖过了“笛魔”那边的气势。

“笛魔”的脸色很不好kàn

,即便他的身前还有三十六死士,但似乎已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底气。

秦月笑了笑,道:“‘笛魔’,这一步,是你们算漏了。”

如此局面,漏了一步,便是接连的步步错。

“笛魔”的布局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秦月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昭示了“笛魔”的失败。

“笛魔”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许久,复许久,“笛魔”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顿时让秦月等人眉头俱是一皱。

“你笑什么?”小高抬剑,遥遥指向“笛魔”,哼道,“死到临头,还笑!”

“笛魔”冷笑道:“不错,确实是我们算漏了,不过,你们未免太低估这些死士的实力了。他们真zhèng

的可怕,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下!”

秦月拨动琴弦,笑了笑,道:“莫非是‘死葬’?听闻这神教秘法,能彻底让死士陷入疯狂,不过,却要每时每刻控zhì

。有我在,你觉得可以施展?”

“笛魔”瞥了秦月一眼,冷笑道:“别装莫作样了,秦月。你弹了‘广陵散’,身体必然已受内伤,又如何能够阻我!”

秦月轻柔的双眸一凝,随即在琴弦上快速拨动了一下,尖锐的琴音破空而去,和“笛魔”猛然吹响的诡秘笛音交响。

“嗡!!”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秦月纤纤玉指下的琴弦一条条崩断开来。与此同时,秦月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扑在了古琴上,脸无血色。

“秦月!”小高惊怒地吼叫起来。

但他的怒吼,却是迎来几个死士的飞扑。

小高匆忙招架,却立即发xiàn

到不对劲之处。此时的死士,比之前要更疯狂,而且,双眼赤红,充斥着嗜血的症状,如同不顾生死的癫狂者。

“大家小心!”小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兵器交接的碰撞声已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兵器入肉的声音和沉闷的哼声。

眨眼间,金童玉女带来的几名黑衣人尽数被死士屠杀。

金童玉女带来的几名黑衣人,放眼江湖也算是高手,即使再不济,亦不会一眨眼间身死。

而造成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死士不顾生死。在黑衣人出剑想要逼退死士的时候,死士任由黑衣人的剑刺穿自己的身体,然后同时出剑要了黑衣人的命。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小高他们身上,只不过他们机警,选择采取了躲闪,堪堪避让开死士的以命搏命。

唯一不同的,是“九把剑”鬼手。

他的九把剑尽数展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变数

如果说秦月的重伤落败对小高等人来说是变数,那么“九把剑”鬼手的出手就是“笛魔”的变数。

“笛魔”早就知dào

“九把剑”鬼手的可怕,也清楚能够和小剑、秦霸等人同一层次的自然非一般高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在神教魔笛“死葬”秘术控zhì

下的死士,竟依然没有给“九把剑”鬼手带来多大的威胁。

鬼手背后的剑不断地抽出回插,仿佛突然间多了几只手般,雪花舞动间闪烁着清冷的剑芒,以及飞溅的鲜血。这些血,有死士的,也有鬼手的。只不过死士的鲜血来自喉咙或心口,而鬼手却是身上某一小块划开的伤口。

眨眼间,倒在鬼手身边的死士已达七人。

但第八个死士并没有出现,因为鬼手突然整个身形停滞了。连小剑都难以快速抵抗“笛魔”针对性的魔音催耳,鬼手自然也不可幸免。

所以当“笛魔”转成针对鬼手一人的魔音时,鬼手躲闪的身形顿时有了一瞬间的破绽。两把来自死士的剑,一下子就刺穿了鬼手的一只手臂,同时在一条大腿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一股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流滚而出,鬼手闷哼一声,快速脱离被围攻的局面。为了脱离危险,甚至还把自己的几把剑落在了原地,或者插在死士的尸体上没有拔出。

“笛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如果鬼手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死士的追杀,那便错了。“三十六阴风阵”和“三十六星冥阵”不同,后者是针对阵内之人,三十六个死士必须倾注全副心神,才能填补彼此的空隙。而“三十六阴风阵”则是如同风一般的剑浪,并不是专注在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在剑浪前的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只要是在同一个方向,其他死士必然会紧随,根本不会给猎物缓过神来的机会,也不会在乎是否有其他人参一脚进来——只要是在这方向的人,必都要覆灭在重重剑浪之下。

更何况,如今的死士,才是真zhèng

的死士!以命博命,不是想和说就能做到的!

鬼手抽身退开的刹那间,就已心生不妙。他的眼前已是白花花紧随而至的剑花,尽数封住了他的去向和退路。

“轰”!随着轰鸣声响,林胜杰舞动血红色的长枪,人枪合一冲至鬼手前面,大喝着一记扫荡,愣是把扑过来的剑浪弹退了开去。

——不过,也仅是可以把他们这一波弹退。

后面涌起的剑浪,紧凑而快速地压来,林胜杰的肢体反应没有跟得上!

一道倩影猛然扑来,把林胜杰撞开,自己却被闪烁的剑花刺中。

林胜杰睁大眼,看着被几把剑刺了个对穿的女人阿莲,看着阿莲挣扎着回眸的微笑,看着她那抹带着浓情爱意、不舍和解脱的目光,顿时一股热血涌上了胸腔。

“阿莲!!”

林胜杰怒吼着,脸部涨得通红,整个人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阿莲死了。

她死的时候,是躺在林胜杰怀里的。

每个人在即将死去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许的惧怕。

阿莲也一样。

其实当她要跟随林胜杰前往此地之时,便知dào

自己的大限已至。

她没有林胜杰精湛的武艺,充其量,她也仅是个会武功的女镖头,武艺只能勉强算上二流水平。所以阿莲很清楚,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也许唯一的价值,就是现在,就是刚才她用自己的命换得林胜杰存活的那一刻。

阿莲没有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她仅是努力望着林胜杰悲痛的模样,然后露出微笑,即便这抹微笑已沾染了赤红的血液。

有些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要厮守。

爱一个人可以很简单,那就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得对方活下去的希望。

“呜哇——!!”林胜杰抱着阿莲仰天惨嚎,随即快速地拿起脚边的血红色长枪,紧随在小高和杨不问的身后,和下一道剑浪碰撞起来。

若非小高和杨不问及时出手,也许抱着阿莲惨嚎的林胜杰,会成为下一个死去之人。

林胜杰凌厉地刺出数道枪劲,穿插在小高和杨不问的反击中,刺伤了好几个死士。

但是对于死士来说,伤口即使再大再可怕,只要不死,他们依然会拼命。所以即便金童玉女双剑合璧冲入剑阵的浪尖口,和小高等人共同抵御,也一样趋于劣势。

面对接二连三的剑浪,他门几人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凶险!

秦霸有左膀右臂两大金刚。

一个使剑,一个使刀。

他们几乎足不出户,每日俱是勤练武学,知dào

他们两人存zài

的,甚少。这其中,就包括了秦风。

这两个金刚的突然出现,让秦风瞬间出现了犹豫,而紧接着,却又疯狂地冲出。

小剑也没有料到这个空旷的房间,竟还有其他人的存zài



显然,两个人是早有预谋。

或者说,就只安排了秦霸在这里的棋子不过,这些都不重yào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起来,迎着拔地而起再一次加速的秦月,突然也吼叫了起来:“秦风——!!”

小剑抽出了剑,一个急速旋身,以快得看不清模样的剑刺穿了拿着刀的两大金刚之一的喉咙。

但一个死了,另一个的剑也已即将刺入小剑的身体。很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这一剑,就会要了小剑的命。

使剑之人,已露出了笑意。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秦风的剑。

那不可思议的剑看似就在前方刺将过来,但仔细一看,却会发xiàn

无论在哪,秦风这一剑所导致的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所以使剑的人眼睛仿佛凸了出来,就像翻肚子的金鱼,慢慢倒了下来。

放眼江湖,秦霸的这两个左臂右臂金刚实力并不弱,但即便是再不弱的实力,面对小剑和秦风,也一样没有任何哪怕只是一点的希冀。

小剑站在尸体旁边,微微侧转身,瞧着几步之遥的秦风,叹道:“你还是下不了手,不是吗?”

秦风死死握着手中紫则红色长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局定

兄弟们抱歉了,前两天加班加点赶公司的年会和晚会,抽不出时间。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秦风缓缓转身,神色有些诡异。

小剑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默不作声。

秦风冷冷地开口:“我只是不想你死在他们的手上。”

小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秦风。

秦风一字一句地道:“动手吧,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把慕容燕救出来。”

小剑叹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风痛苦地道:“没有。”

小剑把剑缓缓归鞘,淡然道:“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好朋友,雅淑不是。”

秦风颤抖着身子,道:“她是我妻子!”

话音刚落,秦风手中的剑已发出低鸣声,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得很快很突然,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什么时候刺出去的,仿佛如果不让自己都糊涂了,他便下不了手。

然而当秦风把剑刺出去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剑。

这样的一剑,秦风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这样快的一剑,秦风曾经在慕容语珠的婚宴上看到过。

那时候小剑就是刺出了如此高速的一剑,只可惜被慕容绝天超高速身法躲开了。如果不是小剑紧接着刺出了那匪夷所思仿佛根本不存zài

的第二剑,也许一切都会改写。

没想到,对付自己,小剑根本不需yào

出第二剑。

这是秦风脑海中闪过的唯一的念头。

苦涩、解脱、莫名感伤的情绪,随着眼前一黑,悄然消散。

秦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随即被靠上前来的小剑托住。

小剑托住秦风的时候,身形微微停滞了下,神色微变,似乎有些什么异样的情况。过了一会,小剑才缓缓将秦风放倒在地上。

“虽然雅淑不是我的朋友,但她毕竟也是你妻子。”小剑喃喃叹道,“我会把她和燕都救出来的,你先在这里等等吧。”

小剑站起来,把反握的剑倒转回来。

——秦风是他的好朋友,他又怎么会真的对秦风出剑?

——所以刚才的一剑,连带着剑鞘。

小剑说完话,便不再迟疑,快步往前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整个人就僵持在原地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他意料不到的女人——雅淑,她正一步一步轻盈地走过来。

飞雪。

越来越大的飞雪,喷溅的鲜血却似乎已然流尽,没有再添新血。

鬼手停住了。

林胜杰停住了。

金童玉女停住了。

小高和杨不问也停住了。

不只是他们,剩余的十几个死士都停住了。

秦月缓缓从古琴上直起身,嘴角含血,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笛魔”。

“笛魔”圆睁着大眼,魔笛还搁在嘴边,手指搭在魔笛上,却僵硬着无法动弹。

他也已无法再动弹。

任何人的喉咙被一枚薄如蝉翼的暗器射穿,兀自流淌着鲜血,那么他自然也再难以动弹了。

死人又怎么能动呢?

死人不会动,只会倒下。

“笛魔”带着不甘的神情,倒了下去,摔在开始堆积的雪上。

恐怕“笛魔”到死都会想不到,除了蜀中唐门外,竟还有人会把暗器练到如此出神入化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想不到原本处在昏迷状态的介子川,竟然会突然清醒过来,还在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投掷出这样一枚可怕的暗器。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搁在厮杀中,就在“笛魔”全神贯注吹笛时,躺在大门旁边的介子川突然睁开了眼。

介子川一睁开眼便跳了起来。

介子川一跳起来,那枚薄如蝉翼的暗器便自翻开的铁书中打了出去,没入来不及反应的“笛魔”的喉咙,眨眼射穿,最后镶嵌到院墙上。

不得不说,介子川这一枚暗器打得很有技巧。

他是在小高他们和死士厮杀,并恰好挡住“笛魔”视线的时候跃起来的,其实他跃起来的时候,暗器便已从铁书中打出,从厮杀人群之间的空隙中笔直穿过去。所以当“笛魔”的视野中发xiàn

跃起来的介子川时,暗器已射穿了他的喉咙。

这是何其可怕的一记暗器。

这是准bèi

了许久的一记暗器。

介子川其实早就清醒,只是维持原状,耐心等待属于他的机会。

因为介子川很清楚这样的一个机会,是唯一的,恐怕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重yào

的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不仅决定了他的生死,也决定了他的朋友们的生死,甚至可以说,还会影响整个武林的未来。

所以这个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最终,他成功了。

秦月缓缓端着古琴,站了起来。她低头看着院子内的人,看着慢慢收回手的介子川。

纷飞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柔发上,身上。

秦月轻轻抬手,拭去了嘴角的鲜血,随即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同样动人的微笑,也出现在了小剑的面前。

当小剑看着微笑的雅淑一步步走近时,顿觉心头有些发冷。他忽然在想,如果秦风没有被他击晕,见到这样的一幕,秦风会不会更加痛苦难当?

正自寻思间,雅淑已走近。

她一走近便云淡风轻地微笑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剑略微诧异道:“哦?”

“我确实被秦霸的人带到了这里来。”雅淑从小剑身边缓缓走了过去,淡然说着。

小剑回转身,望着跪坐到地上,小心翼翼楼抱起秦风的女人,没有出声。

“秦霸和相公说了,如果你不死,我就得死。”雅淑淡然道。

小剑道:“但是你自己逃出来了!”

雅淑道:“你觉得就凭我的功夫,能从秦霸掌中逃脱?”

小剑默不作声。

雅淑道:“即使相公不想再进入秦府,但对秦霸来说,秦风依然还是他儿子。更何况,秦鹰死了,能给秦府留下香火的人,只有秦风。再说了——”她摸了摸秦风的脸,轻声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秦霸的子孙。”

小剑闭起眼,沉默片刻后,又复睁开。

小剑问道:“从一开始,秦霸就没想过要伤害你。”

雅淑道:“根本没有。”

小剑道:“那为何——”

雅淑出声打断道:“你真不明白?”

小剑神情微微一滞。

雅淑看着小剑,云淡风轻地道:“说到底,秦霸只想看一样东西。”

小剑道:“什么?”

雅淑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的第二把剑。”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选择,她的选择

雅淑的话,让小剑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所说的,小剑又何尝不明白?

其实想要看清他第二剑的人,又何尝只是秦霸一个?

小剑忽然叹道:“你已知dào

秦霸必然会来找你?”

雅淑道:“嗯。”

小剑问道:“所以你是故yì

支开秦风,让秦霸把你带走?”

雅淑道:“嗯。”

小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雅淑道:“因为我不想相公因为保护我而受到秦霸的伤害。”

小剑道:“秦风不是他的对手。”

雅淑道:“秦霸是个很可怕的人,你想象不了。只要是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使尽手段置人于死地。”

小剑道:“你就这么确定秦霸会利用你来逼迫秦风杀我?”

雅淑摇了摇头,道:“只要他还是你的朋友,我就能够确定。”

小剑看着她,又把目光转向昏迷的秦风。

雅淑叹道:“我很早前就和他说了,让他早点和你断绝来往,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

小剑道:“你以前针对我,也就是因为你已知dào

会有今日之时。”

雅淑淡然着没有出声。

小剑叹道:“你放任秦霸逼迫秦风杀我,是不是也因为你已知dào

我不会对他下杀手?”

雅淑幽然道:“不错,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说到这里,雅淑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小剑,又道,“有时候我很不希望你们是朋友,但有时候又觉得他能有你这样一个真zhèng

的朋友,其实挺好。”

“哦,是么。”小剑停顿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果真是她的朋友?”

小剑口中的她,自然便是那个一直让他不敢面对的女人。

雅淑伸手在秦风的脸上抚摸了下,淡然道:“对,我和她相识已久。”

小剑道:“这一切,你也有参与到其中。”

雅淑笑了笑,有些无奈:“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多年前帮zhù

过我的恩人。她要充当秦月这个角色,自然就需yào

另外一个女人去保护她所爱的男人。”

小剑神色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有些恍惚,亦或者难看。

雅淑望了望小剑,略显诡异地笑了笑,道:“只是,我和她都没有想到你的存zài

,竟会造成时至今日。对她来说,秦风和你,都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人吧。”

小剑微微偏开脸,道:“是你让李勇去杀了卢大财?”

雅淑沉吟着寻思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对,有些久了,我倒一时给忘了。”

小剑道:“卢大财是秦霸的人?”

雅淑摇头道:“不,只是因为卢大财必须死。”

小剑沉默了一会,问道:“因为他知dào

你,也知dào

她不是真的秦月?”

雅淑淡然笑着,道:“一半一半。卢大财并不认识我,但他知dào

她和秦风两人的事情。”

小剑眯起眼,道:“为了你们的计划不出现纰漏,所以你要让人杀他?”

雅淑道:“有些时候,该无情就得无情。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

小剑不出声。

雅淑忽然冷冷笑道:“当你还是杀手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因为要隐瞒什么秘密而去杀一些本不用死的人?”

小剑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但依然没有出声。

雅淑道:“你明知dào

踏入了这个江湖,就不能完全控zhì

自己手里的剑,你又为何还要如此天真的和我说那番话?”

小剑长声一叹,道:“那曾庆呢?那赌场的主人,难道也认识她和秦风?”

“哦?”雅淑不答反问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样子?”

小剑道:“他疯了。”

雅淑笑道:“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也还算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小剑道:“他知dào

刘小芳。”

小剑又道:“他所知dào

的刘小芳,是她,还是真的刘小芳?”

雅淑淡然道:“自然是真的刘小芳了。那个男人在十几年前曾经骗了刘小芳一家的家底银两,然后逃到了杭州,才一举开办了赌场。若非他骗了刘小芳一家的钱,他们也不会一直被迫住在村里。”

“也许不是因为他,刘小芳或许就不会碰见慕容绝天。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之时。”

雅淑的语气依然是云淡风轻般,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小剑道:“她既不是刘小芳,又不是秦月,那她究竟是谁?”

雅淑盯着小剑,盯了许久,才缓缓地回答:“你真的希望知dào

?”

小剑神色一滞,久久不语。

雅淑叹道:“对你来说,对她来说,对我们来说,她真实的身份和名字真的那么重yào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真的就叫小剑?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不是也很重yào

?”

小剑的瞳孔缩了缩,身形竟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雅淑淡然笑道:“只要你手里握着剑,只要你还掌握那样快速的剑法,你就是江湖第一快剑手Lang子小剑。”

——对这个江湖来说,也就还是只有你,才会被叫做Lang子小剑。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她,真实的身份和名字,都已不再重yào



小剑明白吗?

小剑当然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一直想装糊涂。

有些事情,等真的到面对的时候,无论你之前准bèi

了多久,做了怎样的心理准bèi

,也依然会出现难以抑制的沉重。

可不管是多么沉重的情形,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小剑转过身,径直往前面继xù

走去。

雅淑的声音清幽幽地自身后响起:“相公和她确实在多年前是互相深爱的人,但再多的情分,到了如今,也都已乱了吧。”

“我把属于相公的记忆归还给了他,不是因为我心软,也不是想要知dào

如今在相公的心里她和我哪个更重yào

。”

“我只是想要相公能够有个完整的人生。”

“他是我孩儿的爹,小剑,现在的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

“小剑,你的人生,是否也已经完整了?”

雅淑的声音幽幽消散,渐行渐远。

小剑迎着紧闭门窗缝隙吹来的风儿,缓步踏入有些阴冷的殿堂。

小剑知dào

,在殿堂内等待着他的,将是这一切的终结。

第一百五十章 一个人的英雄

殿堂的高粱竹子,自两边蔓延而去,把整个山庄最为宽广的地方撑高.青灰色的石板,没有间隙地拼接着,一地,一地的光滑,亮堂。

可是在尽头之处,又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在尽头之处,有着虚无缥缈的烟雾。细看,似乎还有些许撩人的米黄色色彩。

小剑突然快速地飞掠起来。

因为他看见烟雾之中有不少人,不少盘膝而坐的人。他们,正被一个异常粗大的大铁笼围着。

不消说,恐怕这些人就是被秦霸用计拿下的各大门派的掌门。

既然这些掌门在这,那么慕容燕也很可能在!

小剑没有猜错,当他掠进烟雾中,便看见了在更远的地方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慕容燕。

但让小剑感到意wài

的是,另外一个人竟然是三夫人。是的,慕容府的三夫人——原本他们都以为已经远走高飞,不会再相见的三夫人。

可没想到,小剑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她的人,还见到她的手上拿着的剑,这把剑如今正搁在慕容燕脖子上。

“Lang子,没想到吧?”

三夫人盈盈笑着,妖冶而诡异。

被她抓着的慕容燕神色冷漠,双眸却又像是想要告sù

小剑一些什么事情,她微张开嘴,却没有出声。显然,此刻的她被点了哑穴。

小剑慢慢走近她们,直到三夫人开始露出警惕的神情时才停下。他扫视了一番周围,除了高大粗壮的梁柱,有些香味的烟雾,刚才所见的大铁笼及里面的人外,在他们的四周,再没有其他东西。

空荡荡的地方,有时候看着总会让人有种森然的感觉。就好像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阴暗之处。

兴许是因为山庄外已下起了冰寒的飞雪,那冷意透进来,让人禁不住有些许哆嗦。

小剑并没有觉得吹进来的风有多冷,但他的心却是带着颤意。

他看着慕容燕,看着她带着焦虑和难言之意的双眸,只觉得心如刀割。

对慕容燕来说,这一切是不是已让她无法抑制的疼痛?

小剑轻轻吸了口气,望向三夫人,道:“这么看来,你也是神教的人了。”

三夫人笑了笑,道:“自然。”

小剑想了想,道:“十几年前,‘笛魔’没死,‘魅魔’应该也不会死。”

三夫人笑道:“他都没死,我自然也不会死了。”

小剑道:“你们一个在秦府,一个却在慕容府。看来,你们十几年前就已对武林联盟势在必得了。”

三夫人道:“你想不想成为人上人?”

小剑一怔,随即笑了笑,道:“你们倒是挺看得起我。”

三夫人笑道:“可不是?只要你肯跟了我们,逍遥快活总是少不了你的,成为人上人,你就什么都有了。包括整个武林,都会因为你跺一跺脚,而颤抖!”

小剑沉默着,静静地望着三夫人,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三夫人柳眉微竖,道:“你笑什么?”

小剑摇了摇头,轻轻叹息着,却又是忍不住发笑道:“以前有人问过我——”他望向慕容燕,笑道,“她问我要不要当英雄?”

“英雄?这么虚伪的东西?”三夫人闻言,讥讽地笑道,“莫非你宁愿当虚伪的英雄,也不要成为拥有一切的人上人?”

“当英雄可以得到什么?在我们人上人眼里,英雄狗屁都不是!”

“英雄只是不知所谓的伪君子!狗屁正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想要去当英雄!”

“Lang子小剑,难道你不是个聪明人?”

三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眼神亦都是锐利的。

小剑怔了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三夫人便又忽然抢声问道:“就算你成为江湖人心目中的英雄,你又能够得到什么?钱财?名望?女人?”

小剑怔忪着,没有回答。

三夫人又道:“你成了他们的英雄,他们就会服从你?听从于你?也许你一转身,他们就会从背后刺你一剑!”

三夫人继xù

道:“但是成为我们神教的人上人就不一样了,应有尽有!你就是个自由的人!而且像慕容燕这样的美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要让所有人都惧怕你,他们才不敢反抗你!背叛你!”

小剑静静地看着三夫人,静静地看着,过了会,才叹声道:“听你这么一说,当英雄还真就是个虚伪的人了,那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三夫人笑道:“可不是?所以我劝你还是来我们神教吧,我让你来统领整个江湖!”

小剑没有接话,却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不过,相比起你所说的人上人,我倒还是希望成为一个英雄了。”他望向微微怔住的慕容燕,笑道,“至少,我会是她的英雄。”

慕容燕无法出声,但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她脉脉含情的剪水清眸,已告sù

给小剑,此时的她,心情是多么的雀跃。

小剑所说的话,她听懂了。

小剑是在告sù

她,他只做她的英雄。

第一次相见时,小剑:这个江湖,并不需yào

英雄。

确实,江湖并不需yào

英雄。可是对慕容燕来说,她需yào

小剑。

小剑就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很多时候,英雄不是要做了很伟大的事情才叫做英雄。在一个人最需yào

的时候出现在那个人身边,陪伴她,照顾她,他便也是一个英雄。

如果说慕容燕,是小剑的剑鞘。那么小剑,就是慕容燕的英雄。

三夫人脸部的肌肉难以察觉地动了下,双眼竟是显露出几缕嫉妒的神色。其实对每个女人来说,又有谁不曾希冀会有个这样的男人,告sù

她,要成为她一个人的英雄?

三夫人也是女人,她也不例外。

即便她是神教的“魅魔”,能够施展秘术控zhì

男人,让他们对自己绝对的忠诚——但那也不是发自男人自身内心的话。

“魅魔”很嫉妒,嫉妒慕容燕能够碰到这样的男人。

女人是一种心眼小,容易嫉妒的动物。如果她们得不到一样东西,往往就会选择毁掉那样东西。她们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另外个女人得到。

所以“魅魔”媚笑着,朝小剑说了这么一句话:“要做英雄?好,那先把你的左手,砍下来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二剑!

——为了慕容燕,你可以砍下自己的左手?

“魅魔”望着小剑的目光带着戏虐和讥讽.

似乎在她看来,能够欣赏到别人痛苦的表情,看到别人艰难地做出抉择,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总会有一种人,愿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魅魔”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她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已足有十余年之久。

不过回顾这十余年,加起来所获得的快乐似乎都没有此时此刻的强烈。

她忍不住tian了tian香嫩的舌头,妩媚地笑道:“怎么样?Lang子,你可愿意为她砍下你的左手?如果她真是你在乎的人,你肯定会这么做的,对吧?我知dào

你的剑很快,比任何人都快,但是再快,也不会快得过我在她脖子这里轻轻一划?”

“魅魔”作势以剑在慕容燕雪白的脖子上比划了下。

小剑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魅魔”和慕容燕,默不作声。

慕容燕一双美目睁得很大,露出惊恐的神色,眼泪一涌而出。她拼命地朝小剑张大嘴,似乎在歇斯底里地朝他急叫着,似乎想让他停手。

慕容燕这样的失态,在小剑印象中,是第一次看见。

这让他的心头有些暖和,又有些沉痛。

而小剑的手,此时已缓缓抬起,缓缓地落到了剑柄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真的很缓慢。

似乎是在避免惊吓到“魅魔”以致于伤害到慕容燕,又似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选择,必然都会难以抉择。如果一个剑客失去使用剑的手,那还能叫做剑客?更何况,失去手之后,已不是全胜状态之下的他能够面对接下去的情况?

死?

其实他并不怕。

他真的不怕,活到现在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沉甸甸的包袱。

任一个人一直背着沉甸甸的包袱东奔西走,久了,久了,便都会累。

即使身体不累,心也会累。

身体累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累。

小剑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而坚定地拔剑。

小剑觉得很痛苦。

他痛苦不是在于要砍下自己的手。

而是在于砍下手之后,他要怎么去保护慕容燕?

对他来说,死亡给他带来的恐惧,是源自他无法再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此时此刻,“魅魔”的目的显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他的一条手臂。

“魅魔”必然会要求更多,更苛刻,等到小剑已是半残废的人时,他便没有资格去做任何的谈判。

小剑很清楚这一点。

当他看见“魅魔”时,当他知dào

三夫人就是“魅魔”时,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一个能够耐心等待十余年的“魅魔”,一个能够耐心等待十余年的女人,她所想要的,绝不仅仅是一时之快。

这样的女人,极其阴险。

落到她的手里,他和慕容燕必然都不会好过。

可是小剑没有办法。

任何办法都没有——哪怕是他的第二剑——此时此刻也绝不可能比她动一动手中的剑要快。

所以小剑缓慢而坚定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可也就在小剑完全拔出剑的瞬间,他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

他已怒吼出声:“不要!!”

小剑吼出这么一声的时候,“魅魔”已感不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剑快速拉离慕容燕的脖子,与此同时,紧闭起双眼的慕容燕也已朝着她手中的剑撞去!

一道艳红的鲜血,在异样的香雾中飞溅而起,洒落青石板。

这些血,是温热的,在冷冷的空气中,有着异样的热力。

莫非慕容燕就没有想过,她死了,小剑会很痛苦?小剑,也不会独活?

她当然有想过,她也知dào

小剑必然会很痛苦。小剑的心必然会很痛,很痛。

可她更痛。

她不愿意看着小剑因为自己而遭受肢体分离的苦难,更不愿意小剑因为自己而死。

既然不愿他死,那便她死。

只是,她没有死,这些血并不是她的。

这些血是“魅魔”的。

小剑的剑,洞穿了她的心口。

“魅魔”死死地盯着平静的小剑,嘴角蠕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已软软地向后倒下。

“魅魔”的剑从半空中掉落到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剑柄上,还有一小截手腕,兀自流淌着血液。

就在刚才,就在她下意识把剑从慕容燕脖子拉离的瞬间,小剑已出现在她的旁边,一剑上挥,便切断了她握剑的手。

“魅魔”知dào

小剑很快,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得惊人。

而他挥出的剑,却更是快得离谱。

当她觉得手中一轻的时候,已觉心头一片死寂。她下意识就想要对尚抓在身边的慕容燕下毒手——她的指甲很尖锐,指甲内藏着剧毒药粉,只要划伤慕容燕的一点皮肤,那么慕容燕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也就在她下意识想要下毒手的刹那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就在这刹那间,她忽然发xiàn

了个可怕的事情——小剑消失了。

不,人怎么可能真的消失呢?

只能说,当一个人的速度超出了人体的极限,当一个人的速度超出人的视觉反应——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消失了。

等到“魅魔”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小剑的剑已插在了她的心口上。

而此时,她想要紧握的手,想要让指甲划伤慕容燕的手已僵持着,无法动弹。

“魅魔”就这么软软地睁着大眼,向后倒了下去。

——这就是Lang子小剑的第二剑?

她最后的意识,随着眼前一黑而覆灭。

消失的一剑,Lang子小剑的第二剑。

没有人知dào

这一剑是从哪里刺出来,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刺出来。

等到看清楚它的时候,它已经夺走了一个人的命。

这就是Lang子小剑的第二剑!

慕容燕没有看到小剑的第二剑,因为她闭着眼。

其实就算她睁开眼,也决然看不到这第二剑。

这第二剑,不是小剑在荒漠时候所展示的速度——换而言之,慕容燕在荒漠上所看到的第二剑,其实只是其形,而没有其意——真zhèng

的第二剑,是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

慕容燕当然不知dào

这些,因为她闭着眼。

但她还是知dào

了一点,那就是她没有死。

她不仅没有死,相反,还感觉到了“魅魔”抓着她的手松开了。

慕容燕睁开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剑,忍不住喜极而泣。

可她的嘴角才刚扬起,脸色便是一变。

小剑突然间一掌把她拍飞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秦霸预料不到的一剑

慕容燕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小剑对她出手——

她确实没有想过,所以整个人刹那间就懵掉了.

不过很快的,她就明白了小剑为什么要一掌拍飞她,因为小剑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另外一个猛然扑近的人一掌击飞。

而且那一掌,和小剑拍她的一掌决然不同。

小剑拍她的一掌,很快,但是很轻,纯粹只是为了把她送走。

而那个人袭击的一掌,却是重重地传来一声闷响。

小剑便是在这一声闷响之中,口吐鲜血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临近的一根梁柱上,“咔擦”一声几乎把整条梁柱撞断。

——小剑!

慕容燕惊骇欲绝地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小剑出声喝止:“就在那里呆着!不要动!”

慕容燕怔怔地看着缓缓站起来的小剑,又把目光转移到把小剑击飞的中年人身上,身体微微颤动着,她的素手已紧握成拳。

小剑咳嗽着,慢慢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平静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中年人,一字一句地道:“你终于出现了,秦霸。”

秦霸笑了笑,将双手负于身后,道:“想必我们等今日,都等了很久。”

小剑斜提着剑,平静地道:“不错。”

秦霸道:“入神教,你我一起,定能称霸武林。”

小剑看着秦霸,忽然笑了笑,道:“你想让我入神教?”

秦霸道:“何乐而不为?”

小剑道:“他们说你被秘术控zhì

了心神,我觉得不对。”

秦霸道:“哦?”

小剑道:“你不但没有被他们控zhì

,相反,你还欺骗了他们。”

秦霸道:“哦!”

小剑平静地道:“你的目的不单只是为了一个江湖,你还要利用神教顶替你的罪名。”

秦霸笑道:“不仁义之道,非永久之道,是也不是?”

小剑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剑,道:“你的道,永远都不会是仁义之道。”

秦霸冷笑道:“不错,既要做枭雄,何必图那丁点无谓的道义?”

小剑道:“确实,如若你方才没不是想要对慕容燕下毒手,我的剑定然不会只是划伤你的手掌这么简单。”

秦霸瞳孔微微收缩了下,没有出声,但他背负的双手却是动了动。

一滴血,自他的指尖垂直滴落,落到了青石板上。

就在他刚刚偷袭的刹那,他是同时拍出了两掌,一掌对小剑,另一掌对慕容燕。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弄死小剑,但慕容燕,却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诚如Lang子小剑所说,倘若他不是因忌惮小剑的快剑而出手袭击,连带着把慕容燕算计了,那么小剑临急刺出的快剑,恐怕就真的不只是划伤他手掌的地步了。

“哼。”秦霸冷冷地道,“你的剑确实快得可怕,不过,我已看懂你的剑。”

小剑的神情微微一凝,一字一句地道:“你逼迫秦风,就是想要看我那一剑,结果他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魅魔’的存zài

,同样也仅是因为你想要看到那一剑。”

“不错。”

“你如今出现,是因为你看到了。”

“不错!”

“你真的觉得那就是我最厉害的一剑?”

小剑慢悠悠地将手中的剑落回剑鞘中,不急不慢地问道。

秦霸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没有出声。

许久,复许久,秦霸才哈哈大笑起来。

秦霸笑道:“既如此,何不来试一试?”

小剑道:“哦?”

秦霸狞笑道:“如果你的剑不能杀死我,那你就只能死在我手上!”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扑了过去。

快,非常快。

猛,非常猛。

秦霸的手掌拍出,袖里剑却更快一步地飞射而出。

小剑没有丝毫的犹豫,剑离鞘,带着一抹寒芒刺了出去。

这是小剑除了第二剑外最快的一剑。

秦霸整个人的心神已提起,汗毛似乎眨眼间就一根根耸立得笔直,仿佛还能刺伤人。

就在小剑刺出这一快剑的瞬间,秦霸的手骤然收缩了,他整个人背离了人体重心,身体诡异地像旁边斜斜扭曲,离小剑的快剑已相去甚远。

小剑的这一剑再快,也已不可能刺中秦霸。

也就是在这时,小剑猛然旋转起来——他的手,离开了剑。

秦霸的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起来,脚尖微微一提,一柄半尺剑刃随着脚尖的踢动,如同闪电般穿出,朝小剑身影仿佛消失了的方向刺去。

伴随着一点血珠飞溅,小剑的身影瞬间浮现,小剑的剑,也已朝身形扭曲的秦霸刺出。

但秦霸此时却是诡异地一个拧转,身体硬生生快速地弹了回来。

小剑的剑,洞穿了秦霸的肩膀,顺势切破肌肉。

这一切的发生,非常快,快得让人难以想象。

小剑的剑快得离奇,根本看不到,想不出。

但秦霸却更诡异,他一个快速来回的晃动,加上阴险的脚底之剑,硬是避让开了小剑这本不可能避开的第二剑。

小剑仿佛呆滞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人能够真的避让开他天下无双的第二剑。

但是秦霸做到了——秦霸,真的做到了!

秦霸的脸部肌肉禁不住地颤动着,连喉咙都在涌动,露出了狰狞地笑意。

如果真要说他看清了小剑天下无双的第二剑,并不然,说到底,他相信在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够看到那样的一剑。

连剑都消失了,又如何能够看到?

但消失,并不代表真的消失。

秦霸相信小剑的速度只是快到了一种极致,但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所以,他藏在脚底的剑,在那瞬间抬起刺了出去,逼迫小剑出招。

显然,他赌对了。

他是这世上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躲过小剑这第二剑的人,因为,小剑将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秦霸狞笑着一把抓住小剑握剑的手,铁掌已抬起就要重重轰出,轰烂小剑的脑袋。

可也就在这时,他的神色变了。

因为秦霸骤然发xiàn

,小剑的神情非常平静,即便秦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也还是一脸的平静。

小剑只是平静地看着秦霸,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秦霸怔怔地看着小剑,随即缓缓低下头,看着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从背后刺穿心口而出的剑刃,上面,流淌着自己的鲜血。

这剑自身后穿出,自然不会是小剑的剑。

这致命的一剑,来自身后的慕容燕。

“不可能……”秦霸的语气很低沉,神情很狰狞。

秦霸想过小剑可能还有更可怕的手段,甚至可能是第三剑——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第三剑——但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是死在慕容燕的手里。

小剑淡然道:“秦霸,结束了。”

秦霸颓然地松开抓住小剑的手,连声道:“好,好,好得很!”

慕容燕松开握剑的手,任由秦霸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霸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竟带起一种苍然的悲戚感。

诚如小剑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一生,也结束了。

慕容燕走至小剑身边,轻轻地偎依在他的身上,一同平静地看着疯狂大笑的秦霸。

小剑忽然叹了口气。

——走吧。

他缓缓地收起剑,插回到剑鞘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是一个人的棋局

祝大家节日快乐,明晚大结局.

********************************************************飘渺的香雾还在,没有散。

小剑拉起慕容燕的手,默默地往殿堂的门口走去。

“小剑,那些掌门?”慕容燕望向被锁在大铁笼里面的门派掌门。

小剑笑了笑,道:“会有人来的。”

慕容燕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任由小剑牵着她走。

——曾几何时,在多久之前她还希冀着有一天,就这么被小剑牵着走。

慕容燕望着小剑,一脸的温柔,动人的剪水清眸有着浓郁的爱意。从今往后,她不再是秦府的夫人。她只会跟随着小剑,乖乖地当他的女人。

原本缠绕在心头的,所有哀伤,幽怨,还有恨,都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她不再需yào

坚强,也不再需yào

去担忧任何的一切。

心头剩下的,只有轻松和愉悦。

当然,还有爱。

慕容燕雀跃得就像一只飞燕,她仿佛已看见了从天空泼洒而下的光芒。

香雾还在飘逸。小剑和慕容燕缓步迈向充斥着光芒的大门。

骤变突起——一道身影猛然间无声无息地破开香雾朝小剑和慕容燕扑去。

去势很快,也许等到小剑和慕容燕反应过来时,他们已遭暗算。

——Lang子小剑,死!

狰狞的表情浮现在秦霸的脸上。

秦霸相信此时此刻,小剑决然想不到他竟然没有死——又有谁会猜到他的心脏和秦鹰一样,都不是在左胸口处呢?那把剑,此时还插在他的左胸,闪烁着寒芒,还有血。

所以小剑不会知dào

他根本没有死!

所以小剑也绝不可能躲开这夺命的一掌!

秦霸整个人已即将扑至小剑和慕容燕身后,下一刻,他们便会惨死在他的掌下!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秦霸突觉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他心生窒息感。

因为他绝不相信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

小剑的身形不知何时已转了回来。

小剑转回身的瞬间,手中的的剑已飞出——随着小剑拇指的弹动,剑,出鞘。

飞射而出的剑,如闪电般重重撞击在秦霸的喉咙上,直接把他的喉咙撞了个粉碎。

——剑柄,一样可以杀人。

秦霸没有料到这一点,也没有料到小剑会猜到自己没有死。所以,他现在死了,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他就这么僵硬着身子从半空中笔直地摔落。

小剑的剑,也闪烁着冷芒摔落到地上。

慕容燕怔忪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霸何尝又反应过来了?

他狰狞地盯着缓缓走近的小剑,似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的他,已永远都无法出声。

秦霸张开了嘴,口吐鲜血。

“秦霸,你知dào

自己输在哪吗?”

小剑走到秦霸旁边,语气平静地道。

秦霸死死地盯着小剑,缓缓抬起手,似想要抓住小剑的衣服。

小剑拾起地上的剑,轻轻叹息道:“你输,是因为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而我不是。”

——因为我有朋友。

——因为我们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存zài

的意义。

——而这一盘棋,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能够掌控的。

秦霸圆瞪着大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在沉思,仿佛在回忆,回忆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后来,他的瞳孔扩散了。

没有人知dào

秦霸临死的一刻想的是什么。

小剑也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现在要带着慕容燕,离开这个山庄。

他要带着慕容燕,回杭州。

他没有在殿堂外的房间看见秦风和雅淑。

不过小剑并不惊讶。因为,他知dào

秦风必然会选择带着雅淑离开,而不是留在这里。

秦风在最后倒下的瞬间,告sù

了他秦霸脚上内藏剑刃的秘密。秦风背叛自己的爹,是因为他选择了小剑。小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小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再相遇。而到那时候,秦风的怀里会抱着他自己的孩子。秦风的孩子,或许会在看见小剑后,咿呀咿呀着朝他伸出胖呼呼的小手。

一想到那样的一幕,小剑的心里就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样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人向往,如此的光明。

“小剑,为什么你会知dào

秦霸没有死?”慕容燕轻声问道。

小剑看着慕容燕,静静地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慕容燕莫名其妙地看着欢笑的小剑,忍不住娇嗔道:“你笑什么呢?”

小剑笑道:“因为这个答案,是你告sù

我的。”

慕容燕诧异道:“我?”

小剑道:“不错。你不是说曾经把剑刺进了秦鹰——也就是冯三的心口,但结果他没死?”

慕容燕点点头,道:“没死。”她一怔,恍然道,“所以你猜到了。”

既然秦鹰有这样的特征,难保他爹秦霸也一样会有。

小剑笑道:“小心能驶万年船,何尝不是如此?”

“嗯。”慕容燕想了想,又道,“小剑,他真的躲开了你的那一剑?”

小剑笑了笑,没有出声,只是继xù

拉着慕容燕,往山庄外走。

慕容燕便也不再出声。

——其实到了如今,那一剑是否被躲开,已不再重yào

。不是么?

小剑和慕容燕还没有出到山庄三院,小高等人已走了进来。

小高走到小剑身边,给了他一拳,随即互拍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能不笑,因为他们是朋友。

因为他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秦月不在。

早在他们解决了“笛魔”和死士之后,秦月便已离开。

没有一个人知dào

她是怎么离开的。等到发xiàn

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水镜山庄。

林胜杰也离开了。他是直接抱着女镖头阿莲的尸体走的,小高他们不知dào

林胜杰要去往何处,但他们也不知dào

该怎么去安慰。

也许对阿莲来说,这是她的归宿。而对林胜杰来说,这是他们的命运。

也许在未来,武林不会再有“沧狼”。

也许在未来,林胜杰会成为天底下最为厉害的用枪高手。

而未来的事请,又有谁能够知dào



正道门派的掌门终将会被人从山庄内救出来,没有了神教这个组织,世道也已然不会再沦陷自我。可是整个江湖,是否会就此不再腥风血雨,从此清澈?

——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第又一百五十四章 飞雪,又再飞雪(大结局)

飞雪,又再飞雪。

没有一刻的停歇,连风似乎都要被冻住。

杨不问回到了洛阳,找到了碧欣。

杨不问找到碧欣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

碧欣笑了。她告sù

他,欢迎回来。

杨不问知dào

,他的这一辈子恐怕就是留在这个年轻的老板娘身边,当她的专属保镖。

不过,杨不问乐于如此。

如果一个人能够知dào

自己这一辈子的价值,那么这个人,就是在活着。

在和小剑等人打过招呼后,介子川带着若妍先行去了紫云山的紫竹林,他想要告sù

他的二哥悲落,告sù

他秦霸的死讯。

只是没有想到,当他们回到紫竹林的悲落墓碑处,却看见了墓碑前的一朵兰花。

那朵兰花,显然还是新摘下来的,在冷风中摆弄着花瓣。

若妍轻手拿起兰花,眼泪不觉然间自眼眶中滚了出来,滴落到花瓣上,溅起晶莹的水珠。

介子川站在若妍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兰花,又看着悲落的墓碑,轻轻叹息起来。

——知dào

这里的人,又能够让若妍如此伤心的人,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有谁?

只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人变了,心变了。

风吹过,竹林晃出悠长的声响。

雪花依然幽幽着飘落,阳光下的花儿正美好。

越孤寒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四合院内,看着手上的信笺。许久,才缓缓收起,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既然秦月不是“秦月”,那真zhèng

的“秦月”,又在哪里?

每个人都说秦霸是个无情之人,连自己的女人都能亲手杀死——他是否还有人性?

别人的想法,越孤寒是不知dào

的。但是对越孤寒来说,对重新恢复了记忆,意识到自己才是秦霸女儿的她来说,秦霸或许不是个好人,但,难道他就不是个好父亲?

蛇还在圈养,鹰还在天上飞。院子角落的花,还在寒风中纵放。

越孤寒什么都没有带走,只除了她自己。

她已不是“秦月”多年,那便从此也不会再是“秦月”。

她就是她自己,越孤寒。

她的生活,才将重新开始。

那么秦月呢?

如今的秦月,是否又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秦月站在官道远方的山峦上,遥望着小剑等人骑马飞奔的身形,美目涟漪,华丽的霓裳迎风而微摆。

“你以后准bèi

怎么办?”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秦月微微叹息着,转回身,笑了笑,道:“辛苦你了,刀问天。”

刀问天!

又有谁会想到,刀问天其实才是秦月最后的一着棋子?

小剑他们没有想到,秦霸也没有想到。

虚虚实实,倘若不是刀问天的通风报信,秦月又如何能在最紧急的时刻知dào

水镜山庄的存zài



也许秦霸不会想到,他所许诺的千金万银,还比不上秦月曾经的一个馒头。

有些人,总是不会因为利益,而忘了自己的人性。

幸运的是,刀问天就是这种人。

刀问天扛着大刀,哈哈笑了声,道:“有趣的事情,倒也不会觉得辛苦。”

秦月笑了笑,轻声问道:“柳姻,你放走了?”

刀问天摸索着下巴,笑道:“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何必赶尽杀绝?”

秦月颔首,道:“也罢。如今,你自由了,想去什么地方?”

刀问天道:“既自由,又何必纠结于到何方去?我想去哪,便去哪。”他摆起手中的大刀,静静看着,沉声道,“手中有刀,足矣。”

对他来说,从今往后的一切,始于手中之刀。

这,便是他的道。

刀问天走的时候,风开始呼啸。

吹乱了秦月柔软的长发,吹落了秦月的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娇颜。可是这倾国朱颜,满满的心事满满的愁绪,她的双眸仿佛顷刻间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起来。

小青离开了她。跟了她多年的丫鬟,情同姐妹的丫鬟离开了她。那种失落感,有谁可以明白?雅淑,她曾经的红颜知己,也已悄然离开。

孓然一身的她,还有谁能懂?

也许只剩下手中的古琴——可是,琴弦已断。

她的情丝,又何尝不是已经断成几截?

“风……”

她喃喃着,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滴落到风中,碎了。泪珠,与雪花共舞。

她想的人是谁?

是曾经的爱人秦风?

还是那个如同风一样的男人?

或许,两者都有?

此时遥遥望去,如风一般的男人已和他的朋友们策马飞奔,消失在官道尽头。

“慕容燕,是个好姑娘。”秦月低声自语道:“要好好珍惜她,小剑。”

她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回想起年幼时的一幕——就在那天寒地冻的某一天,自幼无父无母的她蜷缩在街上的角落,饥饿和酷寒消磨着她求生的意志。而就在她逐渐放qì

的时候,慕容燕出现了。

那时候的慕容燕,和她一般年幼,在偶然发xiàn

到她的时候,双眼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穿着华丽棉袄的慕容燕笨拙地跑开了。

回来时,慕容燕手上已拎着件同样华丽的棉袄,一些吃的,还有银两。

慕容燕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慕容燕还用力把这些东西往她身上推了推,生怕她不要般。

慕容燕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羞涩和腼腆的微笑。

自始至终,慕容燕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抹微笑,不会忘记慕容燕纯真的眼神。

秦月知dào

,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如今,和她有着千丝万缕情丝的男人,牵起了慕容燕的手——这或许在她看来,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

秦月忽然抬起纤纤玉手,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言的温柔。

“这个孩子,我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小剑,这是我欠你的。

山林内的风,哗啦啦吹响了。

断了弦的古琴,静静地躺在地上,洁白的飞雪,悄然停滞在它的上方。

“小高,你是说‘九把剑’鬼手也来了?”

飞驰的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小剑偏转头,问旁边的小高。

小高笑道:“对,不过在你出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小剑道:“哦。”

小高又道:“他给你留了一句话。”

小剑问道:“什么话?”

小高道:“他说,他再也不欠你什么。”

小剑闻言,笑了笑,道:“这样么。其实他从不欠我什么。哦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剑又问道,“李勇呢?”

小高笑道:“去追他家的姑娘去了。恐怕,这段时间有得他受。”

小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也许下次见他,就是喝他喜酒的时候了。”

小高哈哈大笑。

小剑道:“那你呢,小高。”

“我?”小高一怔,随即望着颠簸的前方,道,“我跟你们回去,然后带着‘她’,周游四方,闯荡江湖!”说到最后,他的双眼微微亮了起来,尔后呵斥一声,策马狂奔。

小剑看着望着加速前进的小高,轻轻一叹,转而望向紧跟在旁边的慕容燕,笑道:“燕,我们走。”

“嗯!”慕容燕柔和地笑着,随同小剑追上去。

金童玉女没有和他们一起。

两个小孩老气横秋地说等到解决了门派掌门的事情后,再去杭州找他们。

其实也并不是找他们。

金童玉女要找的,是已经瞎了眼的“神算子”梦烟。

——因为阁主,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有时候,人最幸福的一刻,是忽然发xiàn

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

回到杭州的时候,飞雪已经开始浅浅地堆积。

或许是天冷,又或许是已近黄昏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少了。

小剑三人慢慢地走在街上,望着似曾相识的每一个角落,忽然心生感慨。

曾几何时,他们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带着如此心境,去看待熟悉的地方?

在这里,发生过太多事情。

太多牵扯到他们的事情。

他们曾经爱过,痛过,笑过,哭过,喝醉了,心碎了,一觉醒来分不清东西南北,亦分不清朝暮。他们只有紧握着手里的剑,才觉得心里是踏实的,才知dào

自己还站在人间,而不是地狱。

男人,女人。

兄弟,姐妹。

还有酒。

他们错过了什么?还是错过了多少?

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什么?得到了多少?

有些人醉了,但还是醒着。

而有些人每一天都很清醒,却越活越糊涂。

人世间,究竟还有多少看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江湖中,到底还有多少阴暗的角落?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而命,只有一次。

人,也只能活一次。

失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小剑的心头,低沉着,茫然着。他低头看着路面,看着雪花不停地飘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平静地想事情。

忽然间,他察觉到身旁的慕容燕跑了出去。

小剑愕然抬头,随即瞳孔微微伸缩。

他看见了什么——越过飞奔的慕容燕的香肩,他看见不远处的慕容府大门处,正站着个女人。

女人的手里撑着一把青竹伞。

她在笑,在看着他们笑。

斜阳洒落昏黄的光芒,映照在飞雪上,映照在她的笑颜上,美了一片的天地。

飞奔而去的慕容燕张开双手,紧紧地和她拥bào

在一起。

青竹伞旋转着,无声无息地落下,就如同她们悄然滴落的泪珠,打着转儿。

小剑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心头忽然变得暖和起来。

他笑了,微笑的脸上划过冰凉的泪水。

他相信,这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江湖再乱,再阴暗,再多让人绝望的腥风血雨,也终会有安宁的地方。

夜的黑暗肆虐着每一个人的心,侵蚀每一个人的人性。

但这一切并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因为只要有爱,便会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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