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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情痴》


正文 序幕

一个女人的孤单身影伫在阴影当中,她靠着墙,肩膀佝倭,似乎病得不轻。

柯瑞克从后巷的赌馆走出来,冷硬的绿眸扫过她全身上这种景象在伦敦街上不算少见,尤其是在贫民区,那里的人遭遇过各种不同的苦难,这里距离繁华的圣詹姆士只有不远的距离,建筑物却是又脏又破,全区充斥着乞丐、娼妓、游民和小偷。

是他的同类。

有教养的女子不会来这里,尤其在黄昏过后。可是如果是娼妓,那她的打扮就有些奇怪,灰色斗篷前方露出里面高领的长衫,头发是棕色的,或许她正在等她游荡不归的丈夫,或者是位迷途的女仆。

人们偷瞥那个女人,但是没有人停下脚步,如果她再留在此地久一点,无疑会被抢或侮辱,甚至打得奄奄一息,只能等死,绅士应该走过去,询问她的目的,表示关心她的安全。

不过他并非绅士,瑞克转开身,沿着破裂的砖道大步走开,他在这种街上长大的,出生在贫民窟里,一群褴褛、憔悴的妓女抚养他,年少的教育则出自各种罪犯之手。他对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十分熟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抢劫一个男人,扭断他的脖子,至于女人则通常被用来当诱饵或是把风的人,甚至是狙击者。女性的柔荑如果握着铁棍,或者是抓紧裹着一、两磅的铅球的丝袜,都可以使人致命。

瑞克逐渐察觉到有脚步声紧跟在后,他的脊骨泛起一阵预警的寒意,两组沉重的脚步声,都是男人,他蓄意改变步伐的速度,他们也跟着调整,显然在跟踪他,或许是他的对手艾奇纳派来找他麻烦的。

瑞克无声地诅咒着,开始绕过转角。

正如他所预期的,一转弯,他们就采取行动,他迅速地转身,避开挥过来的拳头,凭着本能和多年的经验,他用单脚支撑重量,另一脚凌空踢出去,正中狙击者的肚子。男人惊讶的闷哼一声,摇摇晃晃的倒退,瑞克猛地转身,扑向第二个男人,可是太迟了……

他觉得有个金属物撞上他的背,令他头晕目眩得看不清,他愣住,沉重地摔倒到地上,两个男人就耸立在他扭曲的身体上方。

“快点动手。”其中一位含糊地说。

瑞克奋力挣扎,感觉他的头向后仰,一拳挥出,但是却被压到地上,他脸上被划了一刀,耳中轰隆,热而湿的液体流进他的眼睛和嘴里......血。

他呻吟的抗议,想要挣脱那种炙人的疼痛上道一切发生得太迅速,根本阻止不了,他一直都害怕死亡,因为他一向知道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不是安安详详的走,而是死于剧痛、暴力和黑暗中。

正文 第一章

莎莎开始浏览她今晚所搜集到的信息,隔着眼镜,她对今晚刚听到的新黑话感到迷惑,每年街道上的黑话都有一些变化,而这种演变过程,实在令她万分着迷。

她靠着一面墙寻找隐密,浏览刚刚所做的笔记,并用铅笔勾画一、两个相关联的地方,那些赌客将扑克牌称作“牌子”,并且彼此警告要注意着“条子”,而那大概是指“警察”,目前她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就是“剪子”和“三只手”有什么差别,这都是指街上的小偷。

呃,她会知道的....运用正确的字眼非常重要,她的前两本小说“梅娜妲和“穷叫化子”,都获得人们对她细节描写的称赞,她可不要尚未命名的第三本小说,犯了用语不精的错误。

她不知道赌馆来来往往的赌客能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他们大多是相当的失礼,胡子没刮、不注重卫生,或许向他们作任何询问都不明智,他们可能不欢迎人打扰他们的夜间娱乐。但在另一方面,为了小说,她叉必须找他们谈一谈,她向来小心翼翼,不凭外表判断人。

她突然察觉转角有一些骚动,她想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街道上太暗,她将笔记折好,放进提包里,好奇的走过去。

一连串的诅咒和秽语使她听了不禁脸红,在绿林角,除了老杜先生在圣诞节喝了太多鸡尾酒后,没有人会用这些字眼骂人。

前面有三个人在打斗,显然其中两个把第三个人压在地上痛打,她听见拳头抡上身体的声音。

她迟疑地皱皱眉,抓紧手提袋,犹豫地观看,她的心开始像免子似的狂跳,自己涉入其中可不聪明,她在这里是观察不是参与,可是那位倒霉的受害者可怜兮兮的呻吟......然后剎那间,她骇然大惊的看见一把刀闪闪发亮。

他们要谋杀他。

莎莎仓促地在手提袋内摸索她的枪,每次出来做实地研究,她向来都带着枪,以前不曾用过,不过在乡间她曾练习过目标射击,她掏出武器,扳起扳机,迟疑着。

“够了,”她大喊,想让声音显得宏亮而且有权威感。“我要求你们立刻住手!”

其中一个男人扭头看她一眼,另一位根本充耳不闻,再次举起手中的刀,两个人都没把她看在眼里,当成威胁。

她咬着唇,颤抖的举起手枪,瞄准左边那一位,她不忍杀死任何人,良心不容许!可是枪声或许能吓走他们。她稳住握枪的手,扳动扳机。

枪声回响逐渐消褪时,莎莎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行动的后果,愕然发现,自己意外的打中其中一个男人......天哪,正中喉咙!他跪倒在地,双手捣住伤口,咕噜一声,突然栽倒在地上,另一位冰冷的僵在原地,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现在快走啊!”她听见自己说道,声音因恐惧和不安而颤抖。“否.....否则我会再开枪!”他似乎像鬼魂似的,融入黑暗当中,莎莎爬到那两具人体旁边,骇然张大嘴巴,用颤抖的手捣住,她真的杀了人,她绕过他的尸体,慢慢靠近那位受攻击的被害者。

他脸上都是血,鲜血沿着黑发滴下来,浸湿他晚宴服的前襟,一种反胃的感觉袭来,她不禁纳闷救援是不是迟了一步。

莎莎把手枪收回手提袋里面,全身发冷,在她二十五年受庇护的生命当中,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她来回打量两具尸体,只希望有巡逻的警员或警官经过,她发现自己在等候,一定会有某人发现这一幕,一股罪恶感悄悄渗入她的惊骇当中。天哪!做了这种事,以后教她如何活下去?

她混合着好奇和怜悯看一下被抢劫的受害人,他一脸是血,但似乎很年轻,衣着的质料很好,显然是在庞德街订制的,她突然看见他的胸膛动了一下,她惊讶的眨眨眼睛。

“先——先生?“她倾身问。

他向上扑,她受惊得尖叫,一只大手抓住她上衣的布料,紧得不容她挣脱开来,另一手则探向她的脸,颤抖的手指将血渍擦在她的眼镜上,莎莎狂乱的挣脱不开,只好屈服下来。

“我打败了你的攻击者,先生。”她不屈不挠地想要扳开他的手指,但是他的手劲像钢一样。“我想是我救了你一命,放开我......求求你....”

他花了许久才有响应,一手逐渐移到她的手臂,抓住她的手腕。“帮我起来。”他粗嘎地说,腔调令她惊讶,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却操着伦敦东区贫民窟惯有的鼻音。

“如果我去求援或许更好,”

“这里不行,”他勉强喘气。“脑袋空空的傻瓜,一眨眼,就有人来......抢!”

他的苛刻令她恼怒,莎莎很想指出一点感激不会有妨害的,可是他一定是痛昏了。

“先生,妲她试探地说。“你的脸......如果你肯让我掏出手帕——”

“是你开的枪?”

“恐怕是的。”

她探手到手提袋里面,翻弄地找出手帕,但在她还来不及掏出来之前,他又扣紧她的手腕。

“让我帮你。”她静静地说。

他手指松开来,她拿出一条干净好用的方形亚麻手帕,温柔的贴在他脸上,压住由他眉毛划到脸颊的可怕刀伤,那有毁容之虞,她希望他不致丧失一只眼睛,他唇间发出痛苦的嘶嘶声,以致鲜血溅到她。

莎莎畏缩了一下,拉他的手放在脸上。“或许你可以按住这个?很好,现在你等在这里,我会尽力去找人来帮你——”

“不,”他继续抓住她的衣服,指关节卡进她柔软的胸脯。“我没事,带我去柯氏俱乐部,位在圣詹姆士街。”

“可是我力气不够,城里又不熟,”

“距离这里很近。”

“那我,我杀死的人呢?我们不能就把尸体丢在这里。”

他嘲讽的哼了一声。“管他去死!.带我到圣詹姆士街。”

她纳闷如果自己拒绝,他会怎么做。他似乎是那种脾气火爆的男人,即使身受重伤,仍有能力伤害她,抓在她胸前的手又大又有力。

莎莎慢慢的脱掉眼镜,收进手提袋里,一手伸到他大衣底下,绕过他瘦削的腰,同时不安的红了脸,除了自己的父亲,和几乎是她未婚夫的金比利,她从来没拥抱过男人。

他们两个人的感觉都不像这样,皮耶相当健康,但和这个魁梧的陌生人却完全不能相比,她挣扎的站起来,男人利用她支撑时,她的脚步有些摇摇晃晃,没想到他有这么高大,他的手臂环住她娇弱的肩膀,一手仍紧紧按住手帕,微微的呻吟。

“你还好吗,先生?可以走吗?”

这挑起沙哑的笑声。“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莎莎迟疑的前进,而他倚在旁边,蹒跚而东倒西歪的前进。

“裴莎莎小姐。妲她说,又谨慎的补充﹕“来自绿林角。”他咳了一下,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液。“你为什么帮助我?”莎莎忍不住注意到他的鼻音改善了一些,几乎像个绅士,然而那丝东区的口音仍然存在。

“我没有选择,”她回答道,承受他的体重,他用空着的一手抓住肋骨,另一手环住她。“当我看见那些男人在——”

“你有选择,”他刺耳地说。“你本来可以走开的。”

“叫我眼看着别人受苦?那个念头令我完全不能接受。”

“有很多前例可循。”

“但不是在我生长的地方,我向你保证。”

莎莎努力让两个人走在街道旁边,用黑暗来隐藏上这真是她一生中最怪异的夜晚,全没料到自已会和一位受伤的陌生男人,穿过伦敦的东区。他拿开按住脸颊的手帕,血流的速度缓了许多,莎莎松了一口气。

“你最好再按住伤口,”她说。“我们必须找个医生。”她很惊讶他没问受伤的严重程度。“就我所看见的,他们在你脸上划了长长的一刀,但似乎不深,如果痊愈良好,外表不致有太大的影响。”

“那无所谓。”

这句话勾起莎莎的好奇。“先生,你有朋友在柯氏俱乐部吗?所以我们才要去那里?”

“是的。”

“你认识柯先生吗?”

“我就是柯瑞克。”

“那个柯先生?”她兴奋得睁大眼睛。“那个来自下层社会、白手起家,创建俱乐部,而且......你真的是像传说中那样出生在排水沟里面吗?你真的——”

“放低声音,天杀的!”

莎莎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这真是太巧了,柯先生,我正要写一本有关赌博的小说,因此我才在这种时间来这里。绿林角不是这么世俗繁华的地方,所以我才来伦敦,我的小说将会包括许多有关赌博文化、赌徒、赌场的描述,”

“天哪,”他低吼。“随便你要什么,只要你肯闭上嘴巴,直到我们抵达那里。”

“先生,”莎莎把他拉开一堆瓦砾,他差点就踩上去。她知道他身受剧痛,所以不致对他的无礼发脾气,那抓紧她肩膀的手正在发抖。“我们几乎走出东区了,柯先生,你会没事的。”

瑞克头晕目眩,努力维持平衡,刚刚对他头部的重击,似乎使他脑袋移了位。他抓紧身边的小女人,努力配合她的步伐,他更沉重的倚着她,直到她罩帽的布料擦过他的耳朵,他心中泛起一阵惊奇,自己盲目的跟着这个唠唠叨叨的陌生人,祈祷上苍,她带他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她正在问他什么事,他努力听她说话。“......应该走前面的台阶,或是有别的路——”

“侧门,”他咕哝。“那一边。”

“哇,好大的建筑物。”莎莎充满敬畏的望着俱乐部。

那雄伟的建筑物”前方有八根古希腊式的石柱,和七面山形墙,旁边还有两翼,全都有大理石的栏杆围绕。

她真想走上前面的台阶,见识一下那著名的门厅和彩色玻璃,蓝色天鹅绒和枝形吊灯,可是柯先生当然不希望这样出现在会员面前。

他们来到沉重的木门前,瑞克抓住门把,推开来,他的职员吉尔立即朝他们走过来。

“柯先生?”年轻男子惊呼一声,目光掠过瑞克脸上带血的手帕,和莎莎忧虑的眼睛。“天哪——”

“去叫伍斯。”瑞克咕哝。

他经过吉尔,穿过小前厅,蜿蜓的楼梯通向他私人的寝室,他爬了六阶,突然示意莎莎跟上来。

莎莎很惊讶对方会要她扶上台阶,迟疑了一下,瞥一眼年轻的职员,后者已经走开,消失在铺着地毯的回廊末端。

“过来,”瑞克不悦地说,再度叫她。“你以为我有一整晚可以站在这里啊?”

她立即走过去,他那沉重的手臂垂在她肩上,两人一起走上楼梯。“谁是伍斯?”她问,一手环住他的腰,使他保持平衡。

“这里的总管。”

瑞克只觉得肋骨像把很钝的刀一样在割他的内脏,他的脸像火在烧。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这些年来家教老师的指导全都消失了,他又露出浓重的伦敦东区口音。

“伍斯......总管一切......帮我经营俱乐部,我以性命来....﹕信任他。”他绊了一下,喃喃地诅咒着。

莎莎抓紧他的腰。“等一下,如果你跌倒,我可扶不住。我们必须等一个此较强壮的人来扶你。”

“你就可以了。”他又开始上楼梯,手臂环紧她的肩膀。

“柯先生!”莎莎抗议着。

他们蹒跚地又上了两层楼,莎莎深怕他会昏倒,砰然跌下楼梯,只好开始鼓励他,喃喃说着任何可以让他继续移动的话。

“快到了......来,你顽固得足以再爬几阶......脚步站稳....”

他们爬上最后一阶,来到他私人公寓门外时,莎莎不住的喘气,他们穿过门厅,走进一间以天鹅绒和锦缎布置的小客厅,她诧然的打量室内的布置,一大片法国落地窗外,正可俯瞰伦敦的景色。

在柯先生含糊的指令之下,她扶他来到卧房,屋里的墙是绿色的缎子和大镜子,还有她今生仅见最大的一张床,莎莎羞红了脸,想起自己从来不曾踏进男人的房间。但是当柯先生呻吟的爬上床,鞋也没脱时,关怀之情随即淹没她的尴尬心理。他倒抽一口气的躺下去,一动也不动。

“柯先生?柯先生——”莎莎俯视着他,心里不知该怎么办。

他昏倒了,顽长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她伸手探向他的喉间,解开他带血的领巾,小心翼翼的拿开他脸上的方巾。

那一刀从他右边的太阳穴,越过鼻梁,下到左边颧骨的边缘,暗红色的血渍沾在他皮肤、眉毛和睫毛上。

莎莎瞥见角落有洗脸抬,匆匆走过去,水瓶还有冷水,她用布沾湿,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和尘土。当她清洁他的眼睛和脸颊时,冷水使他苏醒,他发出沙哑的声音,睫毛掀了开来。

莎莎手上的动作一顿,发现自已正望进他那对绿色的眼睛,那是有如春天早晨的青草颜色,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整个人被他用目光盯住,无法移动或开口。

他抬手轻触她散开的发丝,声音粗嘎地说﹕“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莎莎。”她低语。

正当此时,两个男人走进来,一位个子较小,戴着眼镜,另一位年长而高大。

“柯先生,”小蚌子严肃地说。“我把辛医生带来了。”

“威士忌,”瑞克嘶哑地说。“有个混蛋把我打昏了。”

“你和人打架?”伍斯俯身问道,一脸惊讶。“欧,不,你的脸,”他不悦地瞪着绞着双手的莎莎。“希望这位年轻小姐值得你这样,柯先生。”

“我不是为她打架,”莎莎来不及介入,瑞克就开口了。“我想是奇纳的人,两个带刀的家伙在街上突袭我,这只小老鼠......掏出一把枪,射杀其中一位混蛋。”

“呃,”伍斯看莎莎的表情温暖多了。“谢谢你,小姐,你真勇敢。”

“我才不勇敢,”莎莎急切地说。“我没有多想,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

“无论如何,我们欠你一份情。”伍斯迟疑了一下。“柯先生雇我来处理大厅的麻烦,以及,”他望向柯瑞克沾血的脸庞,模糊地说下去﹕“其它任何需要我处理的事务。”

莎莎对他微笑,伍斯长得很好看,五官干净,头发稀少,鼻梁上架着一副发亮的眼镜,他似乎极有耐心,不是可以轻易被摇撼的。

伍斯和医生一起俯向瑞克,脱掉柯先生的鞋和衣物。莎莎别开身去,谨慎地避开目光,并开始走出去,可是瑞克含糊的说了些什么,伍斯叫住她。

“我想你最好还别走,小姐!”

“裴,”她呢喃,眼睛盯着地板。“裴莎莎。”

这个名字似乎引起他的兴趣。“你和小说家S.R.裴有关联吗?”

“我用名字缩写来隐藏身分。”

医生惊喜的抬起头。“你是S.R.裴?”

“是的,先生。”

这个新闻似乎使他活泼起来。“真是太光荣了!“梅娜妲”是我喜欢的小说。”

“那也是我最成功的作品。”莎莎谦虚地承认。

“我和我太太花了好几个晚上讨论那本小说的结局,梅娜妲真的是从桥上跳下去,了结她的悲惨,或者是去赎罪,”

“对不起,”床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我天杀的几乎流血至死,梅娜妲可以去嗝屁!”

莎莎后悔地蹙眉。“欧,对不起,辛医生,请你立刻照顾柯先生。”她的目光转向伍斯。“你要我去哪里等?”

“可以的话到隔壁去,请你自行拉铃叫人送茶和点心。”

“谢谢你。”

莎莎走到隔壁去等时,心中纳闷“梅娜妲”为何会引发这么多人的兴趣,这部小说受欢迎的程度一直令她好惊奇,人们讨论“梅娜妲”,有如她是真有其人,而且还热烈讨论书中的结局。

书里是描写一个逃离乡间,却成了妓女的女孩的故事,莎莎故意将结局留了个问号,很多读者根据自已的观点来判断梅娜妲最终的命运。至于莎莎个人,她并不认为知道梅娜妲是生或死很重要......重点在于她是知错能改。

莎莎走进小房间,首先拿出笔记写下“嗝屁”,她没听过这个字眼,稍后要找人解释一番。她徐徐脱下斗篷,挂在椅背上,感觉自已似乎走入一个暂时空着的虎穴,陷在这里。

她转身打量整个房间,墙上是镀金的镜子,家具都覆着一层白色的天鹅绒,桌子则镶着半宝石,还有一盆暖房的鲜花,道个房间看起来很漂亮,可是实在太奢侈豪华。

她比较喜欢自已和父母同住的小木屋,后面有小花园和果树。他们有一个小中庭和马房,还有一匹名叫“雅比”的灰马,木屋中家具虽不新,但常是高朋满座,父母有很多朋友。

对比之下,这里则像个华丽而寂寞的宫殿,她正在欣赏墙上的油画时,隔壁房传来柯先生的呻吟和诅咒,想必是医生在缝合他脸上的伤口。莎莎想要不去听,可是忍了半晌,仍耐不住好奇的去探看。

她走到门口,看见伍斯和辛医生俯在瑞克的头上方,他的下半身盖着白色床单,一动也不动,可是双手却在体侧握紧,彷佛想用力推开医生。

“我们已经尽力给你鸦片酊了,柯先生。”辛医生说,缝了另一针。

“该死的东西......在我身上向来没作用,再来一点威士忌。”

“如果你耐心些,柯先生,再过几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们这些该死的医生,一身恶臭,只会放血、锯骨头、解剖尸体,”

“柯先生,”伍斯匆匆打断他的话。“辛医生已经尽力在修补你脸上的伤痕,他是试着帮忙你,请你不要反责他。”

“没关系,”医生平静地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了。”他继续细心地缝合。

一切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瑞克含糊的惊呼一声。“天杀的!我不在乎看起来怎样,别管我,”他作势要起床。

莎莎立即走进屋里,显然柯先生脾气火爆,不过一定可以被安抚下来,不让医生尽力挽救那张脸实在太可惜了。

“先生,”她简洁地说。“我知道是不舒服,不过你必须让医生做完,现在你或许不在乎你的外表,可是以后或许不然。再者....”她顿了一下,故意说道﹕“像你这样高大强壮的男人,应该可以忍住一点点小痛苦,我向你保证,这比起女人的分娩之痛,实在不算什么!”

瑞克徐徐躺回床上。“你怎么知道?”他嗤之以鼻地问。

“我在绿林角曾经目睹生产的过程,全程好几个小时,我的朋友几乎不发出声音,咬牙忍住剧痛。”

伍斯哀求地望着她。“裴小姐,你在隔壁房间会比较舒适!”

“我是用闲聊来使柯先生分心,或许可以不去想到疼痛。你不愿意吗,柯先生?或者我应该离开?”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留下来,开始展露你的牙龈吧!”

“我该告诉你绿林角的事吗?”

“不,”瑞克咬紧牙关,勉强忍住呻吟。“说说你自己。”

“好吧!”莎莎走向床边,小心地保持谨慎的距离。“我今年二十五岁,和父母一起住在乡下,”她顿了一下,听见柯先生的喘息,缝合的过程使他痛得十分厉害。

“继续。”他尖锐地说。

莎莎狂乱的搜索枯肠找话题。

“我,我的村里有个年轻人在追,追求我,我们都爱看书,只不过对书的品味不同,他不赞同我写的小说。”

她挨得更近,好奇地注视柯先生,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胸膛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上面覆着极多的黑色毛发,很令人吃惊,她有幸见过的男性胸膛,只有那些没有毛的希腊雕像。

在他瘦削的腰部上方,胸膛和肩膀都是健康的肌肉,同时还有些瘀伤。

“金先生几乎追了我四年,我深信他很快就会向我求婚。”

“四年?”

他那种嘲弄轻蔑的口气使莎莎自卫地说﹕“有些困难存在,他母亲守寡,十分倚赖他,他们住在一起。金太太不赞成我。”

“为什么?”

“呃,她认为任何女人都不足以配得上她儿子,而且她不喜欢我小说所选的主题,妓女、贫穷......”莎莎耸耸肩。“可是这些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尤其是你还赚了钱?”

“是足以供应我和我父母过舒适的生活。”她微笑地承认。“你可真愤世嫉俗,柯先生。”

当针头刺进他皮肤时,他咬牙吸气。“如果你对腐臭村庄外的世界多一些了解,你也会和我一样。”那阵剧痛使他再次泄漏出东区的口音。

“绿林角是个好地方。”莎莎有些气忿地说。“而且我对这世界了解很多。”

瑞克屏息半晌,然后大大喘口气。“天杀的!还要多久——”

“再几针而已。”医生呢喃。

瑞克努力把心思转到和莎莎的交谈上面。“描写妓女的小说......我敢打赌在你如百合雪白的一生当中......没有和男人水乳交融过!”

辛医生和伍斯开口想责备他,但是莎莎反倒迷惑的笑了。“水乳交融?我以前没听过这种说法。”

“你在东区的时间还不够久!”

“那倒是真的。”她严肃地说。“在我完成研究之前,还要再多去几趟。”

“你不可以再去。”他告诉她。“天知道你怎会支撑得这么久,该死的小傻爪!入夜还在东区四处跑——”

“这是最后一针了。”辛医生宣布,小心翼翼的绑住线头,瑞克松一口气,陷入沉默。

伍斯走向莎莎,歉然地微笑。“请原谅柯先生,他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无礼。”

“他会恢复吗?”

“当然,他是个强壮的男人,比这个更糟的状况都经历过。”伍斯细细的打量她,表情十分关心。“你在发抖,裴小姐?”

莎莎点点头,深深吸口气。“我猜是我不习惯这么多的刺激和兴奋。”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你必须休息一下,”伍斯催促她。“喝些白兰地来稳定你的神经。”

“是的......或许滴一、两滴在一杯茶里。”她手指绞在一起。“我和我父母的朋友住在一起,他们姓葛,时间很晚....他们可能在担心.....”

“你一准备好,我们立刻派一辆马车送你回去。”伍斯说道。

“伍斯!”瑞克不悦的声音打断他们。“停止那该死的耳语,拿点钱给这只乡下老鼠,立刻打发她回去,别再啰嗦!”

伍斯想要回答,但是莎莎轻触他的手阻止他,自己则挺直肩膀,走向床边。

“柯先生,”她冷静地说。“你提供酬劳真是太仁慈了,不过我的钱足以供应生活所需。然而,如果你允许我参观你的俱乐部,或许再向职员请教几个问题,我会十分感激。一如我早先提过的,我正要写一本小说,而你可以帮我——”

“不。”

“柯先生,以我今晚救你一命而言,这是个合理的要求。”

“见鬼!”

莎莎大吃一惊。“可是那两个人要杀你!”

“如果他们想杀我,我早没命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故意在你脸上留记号吗?”她骇然。“可是为什么有人想要这样?”

“柯先生有很多敌人,”伍斯圆圆的脸上全是困扰。“尤其是一位名叫艾奇纳的男人,他有家俱乐部,是死对头,不过我猜姓艾的不会做这种事。”

“或许不,”瑞克闭上眼睛咕哝。“或许是别人。伍斯......带她出去吧!”

“可是柯先生....”

“来吧!”伍斯说道,轻声嘘她,催促她离开,莎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来到隔壁的房间。

剩他独处的时候,瑞克苦笑一声。“你该死,娇云。”他低语,伸手轻触脸上的缝痕。

正文 第二章

辛医生离开之后,伍斯拉铃唤人送茶和点心,并且拨弄炉里的火。

“现在,”他坐在莎莎附近,愉快地说。“我们可以不受干扰地聊一聊。”

“伍斯先生,你可以试着让柯先生明白,我绝不致惹人讨厌,也不会使他不便吗?我只是想观察俱乐部的活动、问些问题——”

“我会和柯先生谈一谈,”伍斯向她保证。“不过明天柯先生还无法下床,我可以允许你来拜访俱乐部,”伍斯见到她明显而兴奋的反应,不禁微笑。“少有女性得到这样的特权,除了在会员联合大会之夜。除此之外,只有唯——位女性被允许跨过门槛。”

“是的,我听说了,他们称呼她无法无天的莉莉,她是柯先生的情妇,对吗?”

“事情不尽然是表面那样,裴小姐。”

女仆端了茶点进来,中断他们的交谈,伍斯干练地为莎莎倒了一杯茶,同时加了几滴白兰地,莎莎一面喝茶,一面吃着三明治,觉得自己似乎慢慢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伍斯说道。“你一定不可以接触柯先生,或是问他任何问题,事实上,我坚持你要细心地避开他,除了他,你可以自由地和俱乐部的任何人交谈,我们会尽可能配合你。”

莎莎失望地皱着眉头。“可是柯先生对我极有帮助,有些事我想问他,”

“他是个十分重隐私的人,一生都在逃避他的过去,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想谈他自己。”

“有没有任何你可以告诉我的,有关他的事?”她满怀期望地问他。

“他很难形容。柯瑞克是我所知最复杂的人,他可以仁慈,可是....伍斯喝了口白兰地,沉思地望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我怕大多数的时候,柯先生都露出他那堕落的潜力的一面。

“他来自一个你无法想象的野蛮世界,裴小姐,他对他母亲仅有的了解就是她是在老虎湾工作的妓女,对象是那些水手和罪犯,她在下水道生下他,把他拋在那里,一些娼妓怜悯这个婴儿,他在当地的妓院和娼馆度过他幼年的日子。”

“哦,伍斯先生,”莎莎窒息地说。“真可怕,一个孩童竟然目睹这些事。”

“他在五、六岁时就去帮忙人打扫烟囱,等他大得无法再爬烟囱时,就开始乞讨、偷窃,在码头上当苦力....﹕他绝口不提那段岁月,苑如它根本不存在似的。我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在那期间,他学会一些基本的字母和数字。到了十几岁,他已经自我教育得足以当新马奇市的赌业经营者,据他所言,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开始想到要经营一家自己的赌博俱乐部。”

“一个出身如此的男孩,有这样的野心,真是不平凡。”

伍斯点点头。“能在城里建造个小窝,对他而言,已是非凡的成就,然而,他却梦想要建立一个第一流、只容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出入的会员俱乐部。”

“那正是他目前达成的!”她敬畏地说。

“是的,他出生在贫无立锥之处……”伍斯顿了一下。“事实上,连个名字都没有,如今却比大多数在俱乐部出入的客人还富有。没有人真的知道柯先生拥有多少财富、土地、房屋、好几条商店出租的街道、私人艺术收藏品、船只、赛马......真是令人大吃一惊,而且他清楚每一项事业的状况。”

“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最终要追求什么呢?”莎莎问道。

伍斯淡淡地微笑。“我可以用一句话来告诉你——还要更多。他永不满足。”

看见她喝完了那杯茶,伍斯问她还要不要再倒一杯。

莎莎摇头以对,白兰地、火光、伍斯平静的声音,一切加起来使她产生一些睡意。“现在我必须告辞了。”

“我去叫马车过来。”

“不,不,葛家距离此地不远,我可以步行过去。”

“胡说!”总管坚决地打断她的话。“一个淑女步行到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建议,尤其是夜色已深。柯先生的遭遇正是你该警惕的实例。”

他们两人都站起来,伍斯正要说些什么,可是没说出来,反而怪异地盯着她,莎莎的头发大多披散开来,落在肩上,红色的火光在褐色的秀发上跃动,她那种典雅的旧式美丽,奇特地动人,在这种流行艳丽之美的时代,轻易就会被忽视了。

“你有一种近乎超越世俗的特质....”伍斯相当忘我地喃喃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在女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纯真。”

“纯真?”莎莎摇摇头,笑了。“噢,伍斯先生,我知道一切邪恶和罪——”

“可是你并未被触及。”

莎莎深思地咬着唇。“在绿林角似乎风平浪静,任何事都不曾发生,”她承认。“我所描写的都是别人做的事。有时候,我迫切希望能够活着、能够冒险、能够感受,而且,”她没说完,反倒扮个鬼脸。“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会怎么看待我?”

“我想,”伍斯微笑地说。“如果你渴望冒险,裴小姐,今晚你可是跨了一大步。”

莎莎闻言很高兴。“那倒是真的。”她立刻严肃起来。“至于我开枪打中的那男人——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他——”

“你救了柯先生,即使不是免于死亡,至少也是免于可怕的毁容。”伍斯温柔地说。“每当你对自己所做的感到有罪恶感时,或许可以如此提醒自己。”

这个建议让莎莎好受许多。

“你会允许我明天回来?”“我坚持。”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呃,既然如此....上她勾住他伸出的手臂,让他护送自己下楼。

瑞克四肢大张地躺在床上,鸦片酊流入他的血液中,使他懒懒的、昏昏沉沉的,然而它却无助于麻木他的疼痛,也没降低他的自我憎恶。他拉动唇角苦笑,他几乎宁愿他的攻击者真的把他弄成怪物,而不是给他这么无聊的一刀,使他不像怪物,反倒像个傻瓜。

他想到娇云,等候着那种背叛、怒火等的感觉,而不是这种冷静的佩服,至少她对某些事在乎得足以采取行动,即使那只是她的自尊和骄傲,然而他却无法让自己在乎任何东西。

他曾经渴望过的东西,全都已经拥有了......包括财富、女人,甚至是看着那些上流人士在他俱乐部门口川流不息的快乐......可是过去两年来,他以前那些贪婪的欲望都已经枯干,没有剩下了,人虽年轻,灵魂却已憔悴苍老。

就是这种空虚、缺乏感觉才驱策他上了贝娇云夫人的床,终于导致今晚的灾难,凭着娇云那丰腴的身躯、金发、猫样的眼睛,在在挑起他许久不曾有过的兴趣,即使那种兴趣很浅很淡,却也足以驱策他开始追求,他不能否认有过许多个有趣的夜晚,充满世故的游戏和性的堕落......而且要让他觉得堕落邪恶,可要费很大的力气。

最后,瑞克还是终止这段关系,憎恶自己也憎恶她。此刻那些回忆又浮现出来,他在恍惚之中回想。

“你在开玩笑,”娇云说,那柔腻的声音一开始是带着笑意。“你不可能放弃我的,”她在床上伸展四肢。“告诉我,在我之后是谁呢?某个笨牛似的乡下女仆吗?还是染发穿红丝袜的小演员?你不能回去找那种人的,瑞克,你的品味已经提高了。”<dfn>.99lib?</dfn>

瑞克笑她自信的语气。“你们这些傲慢的小姐和穿金戴银的夫人,向来以为我能碰你是我的光荣,”他嘲弄地望着她。“你以为你是我第一个上流淑女吗?以前早就有皇系血统的娼妓付钱找我做这种事,你还是免费的呢!”

娇云那张美丽的脸突然泛起怒火。“你这个说谎的混蛋!”

“你想我怎么有钱开俱乐部?她们自称是我的“赞助人”。”瑞克套上长裤,冷冷的微笑。

娇云嗤之以鼻地笑。“那么你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牛郎?男娼?”这个念头显然让她觉得十分的兴奋。

“不只如此而已。”他扣上榇衫,面对镜子,调整衣领。

娇云下床走向他,还顿了一下,欣赏自己在镜中的美体,她是老夫少妻,找一串情人来满足自己的性欲,反正伯爵的前妻已生下继承人,所以她绝对不容怀孕来破坏自己的身材。

娇云的狡猾和美貌使她成为社交蝴蝶,一个美丽的掠夺者,如果有任何女人危及她的地位,她会不惜一切的毁了对方,几句小心翼翼的话、一些聪明的“巧合”,娇云就此毁了好些天真的女人,坠入羞耻的黑暗深渊。

瑞克也看着镜子,看见娇云要他看的东西——穿上衣服的他和她雪白的赤裸之间强烈的对比。有时候娇云似乎无邪得像个天使,可是他见识过她变成头发狂野、脸孔扭曲的女巫,在高潮时尖叫,用长指甲抓他的背,她是他今生仅见最放浪的女人,为了欢愉愿意不计一切,不论是多么的无耻,他们俩真是一对,存在都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

娇云吁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手掠过他平坦的腹部,寻索他的鼠蹊。

“你仍然要我,”她娇吟。“我可以感觉得到,你是我最最满意的情人,又火热又强壮....”

瑞克推开她,力气大得令她摔在床上,她期待地等候着他,当她察觉他不打算顺从时,眼中满是强烈的惊讶。

“结束了。”瑞克直接地说。“我会付清你在庞德街所有的债务,你去珠宝商那里挑个东西,算我的帐。”他穿上外套。

“你为何这么做?你要我苦苦哀求?”娇云诱惑地微笑。“我会跪下来,你喜欢吗?”

她依言而行,跪在地扳上,脸挨向他,瑞克强迫她起身,双手掏住她的肩。

“听我说,娇云,”

“你弄痛我了!”

“我没骗过你,也不曾承诺过。你认为这能持续多久?我们都已经得到我们所追求的,所以现在该结束了。”

她怒目瞪着他。“我说结束才结束!”

瑞克表情一变。“原来如此,”他笑了。“受伤的是你的自尊。呃,随你怎么告诉你的朋友,娇云,说是你决定要分手,我不会反驳。”

“你怎么敢用那种优越的语气和我说话,你这个无知的贫民!我知道你舔了多少双靴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其它人也一样!绅士们到你的俱乐部,可是他们不会邀请你去他家,参加舞会或吃饭,更不会让你靠近他们的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没把你看在眼里——把你当成鞋上的灰尘,是要擦掉的!他们认为你是最最卑下的——”

“好吧,”瑞克笑得毫无笑意。“那些我全知道,省省力气吧!”

娇云仔细地吁着他,显然明白这些侮辱影响不了他。“你没有感觉,对吗?所以才没有人能伤害你,因为你的心是死的。”

“对极了。”他流畅地说。

“而且你并不在乎任何人,即使是我。”

他发亮的绿眸直视着她,虽然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娇云用尽全力打他,那声音大得有如枪响,瑞克自然而然的反击回去,可是挥到一半就停住了,徐徐放下,他的脸阴暗冰冷。

“我来让你要我,”娇云沙哑地说。“有些事我们还没有一起做过——我还有一些新游戏——”

“再见,娇云。”他转身离去。

他的拒绝随便得近乎侮辱,彷佛拒绝餐桌上再来一份点心。

娇云的脸胀成紫红色。“不,”她低吼。“你不会离开我!如果是别的女人,我会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发誓!”

“不是别的女人,”他嘲讽地回答。“只是乏味了。”他突然换成沙嘎的东区口音。“或者借用你同类的称呼,是ennui。”(译注﹕法文,表示厌倦。)

她赤裸的奔出房间,在他背后狂喊,他已经下楼梯了。

“且刻回来......否则你要用一辈子来偿付这一天!既然我不能拥有你,别人也休想!你听懂了吗?你终会偿还的,柯瑞克!”

瑞克没把她的威胁当真,或许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这一生已经做了他计划的事,从没想过在漫长、艰困的道路尽头,成功会伴随着这样的失望,如今他应有尽有,再没有什么可以盼望期待的,至于这个女人,他早已厌倦!

天杀的ennui那种缠住人心、使人麻木没有感觉的枯燥无聊。在几年前,他甚至不了解这个字眼的涵义,这是富人的疾病,他想,脸上露出愤世嫉俗的笑容。

莎莎细心地打扮,准备造访赌徒的宫殿,她穿上最好的礼服,一件灰蓝色、高领、缀着蕾丝的礼服,她衣服不多,但全是上好而结实的布料,至于款式,则通常跟不上流行。

她希望昨晚衣服上染到的血迹可以洗得掉,昨晚她如此朴样的晚归,着着实实引起骚动,葛太太慌乱万分的一再询问,莎莎仅仅温和地解释,自己在研究时遇上一点小麻烦。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不过是停下来帮助一个陌生人。”

“可是那些血——”

“都不是我的。”莎莎微笑地安抚他们。

最后她以如何洗掉血迹的这个问题,来引开葛太太的注意力,两个人用漂白水和冷水一起洗去衣上的污渍,今天早上则把衣服浸在混合着琴酒、蜂蜜和香皂的水里。

莎莎用发夹固定住秀发,戴上枝状花纹的蕾丝小帽,披上披肩,因为天气是典型的凉爽的秋天。

“莎莎!”她下楼时,葛太太迷惑地说。“一辆很漂亮的私人马车就停在门外!你知道吗?”

莎莎迷惑的走到前门,开了个小缝,看见一辆黑漆马车,刷得发亮的骏马,车前侍从,车夫和马夫,葛太太也走到她身边,一起向外看,整条街的窗帘都拉在一旁,都有一张脸向外望。

“以前这条街上从没出现过那样的马车,”葛太太说。“你看看白娜莉的脸,我想她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莎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

她们难以置信地瞪着马佚走上葛家的台阶,他至少有六呎高。

“裴小姐?”他谦恭地问。

莎莎把门拉开一点。“是的。”

“伍斯先生派车来接你去柯氏俱乐部,等你准备好就走。”

梆太太狐疑地来回打量莎莎和马夫。“谁是这位伍斯先生?莎莎,这和你昨晚的神秘行为有关吗?”

莎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莎莎的迟归、蓬乱的外表和衣服上的血迹都令葛太太不安。

莎莎只是三言两语的回答,叫她不必挂心,她是在针对小说作些研究,最后葛太太只好放弃。

“我明白了,”她不悦地说。“你母亲信上说的是真的,在你那文静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固执和神秘的心!”

“我母亲这么写?”

“她说的是一样的意思,她写你习惯任性而行,无论有多么不合常规,而且很少回答任何“去哪里”或“为什么”的问题!”

莎莎咧嘴而笑。“很久以前,我就学会不对人解释,那会误导他们以为有权利知道我的一切。”

莎莎没再多说,随着马佚要离去,但是葛太太止住她。“莎莎,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最好是我陪你去。”

莎莎硬是忍住笑意,她知道老妇人简直是好奇死了。

“你真好心,可是没必要,我相当安全。”她走向马车,看了马夫一眼,又停下来。

“这实在不必要,”她喃喃道。“我本来打算在早上散步走到俱乐部去。”

“车夫和我听凭差遣,裴小姐。伍斯先生坚持你不应该在伦敦步行。”

“我们有必要带个武装的侍从吗?”这种阵势令莎莎感到尴尬,这样豪华的马车比较适合公爵夫人,而不是她这种乡下的小说家。

“尤其要有侍从随行,伍斯先生说你有奔向危险之地的倾向。”

马夫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扶她上车坐好。

他们来到俱乐部之后,守门人极其有礼地引她来到门厅,伍斯随即笑容满面的出现,彷佛她是个老朋友。

“欢迎光临柯氏,裴小姐!”

莎莎勾住他伸出的手臂,走进俱乐部。“柯先生好吗?”

“他欠缺食欲,缝线处还在疼,除此之外他还不错。”

伍斯看着莎莎在大厅处转个圈,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

“哦,我的天,我的天!”她一直喃喃地说。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地方,彩色玻璃的天花板、亮晶晶的枝形吊灯、一排排的柱子、深蓝的天鹅绒。她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伸手到皮包中找笔记,飞快的书写。

“我向员工提过你,裴小姐,他们乐于提供你所需要的资料。”

“谢谢你,”她说得心不在焉,调整眼镜,细看那些石柱。“这是爱奥尼亚式的设计,对吗?”(译注﹕其特色是柱头的涡漩雕刻物)

“建筑师说是人造大理石。”

她点点头,继续记笔记。“建筑师是谁?好象是纳居的风格。”

“不,柯先生认为他想象力不够,而且年纪也太老。柯先生找了一位年轻的建筑师,十分清楚的表明,他希望这幢建筑物比白金汉宫更华丽。”

莎莎笑了。“柯先生从来不是中庸之道的信徒,对吗?”

“是的,”伍斯说道。“我们可以先大体参观一下。”

她迟疑。“那太好了,不过我不想被任何顾客撞见,”

“不会的,裴小姐,现在时间还太早,大部分时髦的伦敦人要到午后才起来。”

“我喜欢日出而起,”莎莎愉快地说,随他来到中央房间。“在清晨时我的文思最好最清晰,再者,”她穿过八角形房间的一道门时,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目瞪口呆地瞪着著名的半圆形屋顶。

圆顶上布满石膏雕刻和壮观的油画,还垂吊着她今生所见最大的枝形吊灯,中央的大赌桌正好位于圆顶下方。莎莎安静地沉浸在室内的气氛中,可以感受到这儿曾上演过上千人的生戏剧,财富在赢与输之间转手,兴奋、怒气、恐惧和狂喜,那一剎那,她想到好几个点子可以用在小说里,便尽快地用笔写下来,伍斯则在一旁耐心地等候着。

她突然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脊骨,手上铅笔的移动缓了下来,不安地转身瞥向空空的门口,一股内在的本能催促她抬头,望向俯瞰大厅的阳台,似乎瞥见一个人影正要离开。

“柯先生。”她低声说道,轻得连总管都没听见她说什么。

伍斯看见她写完笔记,指向另一端的出口。“我们该继续吗?”

他们接下来参观其它的地方,在莎莎的发问和兴趣的鼓励之下,伍斯滔滔不绝的叙述赌博的错综复杂、建筑物的结构,甚至还谈及供应的酒和食物。

参观的全程当中,莎莎一直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她经常忍不住回头,怀疑有人躲在门口或柱子后,却只看见忙碌来往的仆人们。

“这里真有组织。”莎莎评论。

伍斯骄傲地笑了。“柯先生有明确的标准,他雇了将近一百名仆役,这里的管理和经营十分有秩序。”

几道楼梯各自接着一条长廊,当莎莎问及那些房间的用途时,发现伍斯有些赧然。

“有些是仆人的房间,”他不甚自在。“有些是宾客的临时寝室,有些是......是......俱乐部姑娘用的。”

莎莎实际地点点头,明白那些姑娘在做什么,在她做完“梅娜妲”的研究,她十分反对嫖妓的行径,也很同情那些被制度奴役的女人,一旦她们走上这条路,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却很难回头。

她之所以用同情的笔触描写这些妓女,原因之一,是显示她们不是人们认为的无耻不道德,想到柯先生借着拉皮条来增加他的财富——这比赌博更令人嫌恶万分!

“柯先生的利润有多少是来自于这些姑娘?”她问。

“他没有抽取利润,裴小姐,她们的存在对双方有利,对顾客也算是个诱饵,姑娘赚的钱全都归于她们,同时柯先生还提供保护,房间免租金,而且顾客的层次远比她们在街上找的更好。”

莎莎嘲讽地笑了。“更好?我可不敢肯定,伍斯先生,就我所知﹔贵族也是会虐待女人——和传染疾病——跟穷人没两样。”

“或许你想和姑娘谈一谈,我确信她们会告诉你在这里工作的利与弊,而且是直言不讳,她们把你当成某种女英雄。”

莎莎吓了一跳。“我?”

“我说你是“梅娜妲”的作者,她们都相当兴奋,黛比在她们的休假日大声朗读你的小说,最近她们还去看过原著改编的舞台剧。”

“我可以见见她们吗?”

“现在她们通常在睡觉,不过或许稍后!”

一个粗嘎的女性嗓音打断他们。“伍斯,你这该死的懒人,我把俱乐部都找遍了!”

那女子只穿一件有些透明的晨衣,匆匆走向他们,她的五官相当美,但是历经风霜而有些憔悴,她只草草地瞥了莎莎一眼。

“黛比,”伍斯平静地说。“怎么了?”

“又是费爵爷,”她气忿地回答。“无耻的老色鬼!昨天晚上,他找美丽,还说会付一整夜的费用,现在他想白吃离开!”

“我会处理,”伍斯平静地说。“裴小姐,你介不介意我离开几分钟呢?你右边那间陈列馆里,有很多名画,是柯先生的私人收藏。”

“请便。”莎莎催促他。

黛比突然变得很热切。“是她吗?”她问伍斯。“那是梅娜妲?”

“欧,不,”莎莎说。“我是“梅娜妲”的作者。”

“那你认识她?她是你的朋友?”

莎莎一脸迷惑。“不尽然,你瞧,梅娜妲是虚构的人物,不是真人。”

这句话引来黛比责备的眼神。“不是真人?我读过她的故事,我还有个朋友认识她,在梅娜姐被艾维斯爵士凌辱之后,和她在同一条街工作。”

“让我这样解释,”莎莎开口,可是伍斯摇摇头,似乎是多此一举,匆匆催促黛比离去。

正文 第三章

莎莎深思地微笑,漫步来到收藏室欣赏墙上的油画,其中有一幅最令她好奇。

画中是一个妇人坐在大椅子里,小女儿站在她旁边,小手搭在她母亲的手臂,两个人都很美,肌肤雪白,秀发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这一幕深深触动她的心,她大声地自言自语。“真美...不知道你们是谁?”

莎莎忍不住察觉画中人惊人的魅力和自己的中等之姿,她猜柯先生习于和美女交往,自己则没有什么出色或过人的容貌,有那种男人无法抗拒的外貌,不知是何感觉?

虽然背后没有声音,一种第六感却令她神经紧张的猛地回过身。没有人。她仔细地架直眼镜,认为是自己太神经过敏,她继续欣赏油昼,心想,像柯先生这种人,或许会终其一生收藏贵重的艺术品,豪华的房间、绝世美女....全是他成就的标记。

她把笔记放进口袋里,信步走出收藏室,想着要如何形容俱乐部和小说中虚构的主人,或许可以浪漫化一下。

相对于那些认为他是全无道德或羞耻心的人,她会这么写!其实他是隐藏了心中对各种美好事物的爱恋,有如剎那间,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臂膀,一眨眼间,墙壁似乎开了口,她被拉向一侧,拖到令人窒息的漆黑当中,快得令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一道密门……一道隐藏的走廊……

两只手稳住她,然后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抓住她的肩,莎莎在黑暗中眨眨眼睛,想要开口,却只发出害怕的尖叫声。

“谁!……谁……”

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或者该说是感觉到他的声音,感觉他的呼吸热热地吹在她前额,她开始咚嗦得很厉害。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

“柯先生,”她颤巍巍地低语。“我——这里很黑啊!”

“我喜欢黑。”

她喘口气。“你真的认,认为有必要这样吓我吗?”

“我不是有意的,你就走在我旁边,使我忍不住。”

莎莎的恐惧转成气愤,他一点也不抱歉自己吓到她......根本是有意的。

“你一直跟着我,”她指控。“整个早上你一直在看我的一举一动。”

“昨晚我说过不要你来这里。”

“伍斯先生说没关系——”

“我是老板,不是伍斯。”

莎莎很想告诉他,他是多么不知感恩,毕竟自己昨晚救了他,可是当她困在这里,和他争论可算不上聪明,她开始一吋一吋的向后退,靠向门缝透进来的光。

“你说的对,”她顺从地说。“对极了,我,我想我现在该走了。”

可是他不放手,她被迫站住。

“告诉我,你为什么决定写赌博的事。”

莎莎在黑暗中眨眨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呃......我们村里有个男孩,一个聪明的好孩子,有天继承了一小笔遗产,足以让他舒舒服服过好几年。可是他决定藉此增加他的财富,不是正正当当去赚,而是靠赌博,他在一夜之间输个精光,就在你的俱乐部,柯先生。”

他漠然地耸耸肩。“司空见惯。”

“可是对他还不够,”莎莎说。“他继续赌,深信下一把可以还本,就此赌掉他的房子、马匹和所有的东西......成为绿林角的耻辱。

召这让我纳闷是什么驱策他变成这样。我问过他,他说他控制不住,他说得声泪俱下,这件事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些被扑克牌和骰子毁掉的生命,赌桌上一夜赌掉的财富可以有比落入你口袋以外,更高贵的用途。”

她感觉他嘲讽地笑了。

“我同意,裴小姐。可是一本无用的书阻止不了人的赌性,你写的东西只会让他们更是那么做。”

“那不是真的。”

““梅娜妲”阻止任何人嫖妓吗?”

“我相信那使大众以一种更同情的眼光来看待妓女——”

“妓女就是为钱出卖身体,”他直率地说。“人们也总是用钱去赌。你可以出版你的书,看它有多少效用,是不是可以让人正直守礼,死人放屁还比较快。”

莎莎胀红脸。“看到一个男人破产的走出你的俱乐部,没有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你不会良心不安吗?不会觉得有某些责任吗?”

“没有人用枪逼他们进来,他们为赌而来,我只是供应他们所需的,同时因此而发财,即使我不做,别人也会做。”

“那真是最最自私、残酷的说辞。”

“我在贫民窟出生,裴小姐,被拋弃在路边﹔妓女捡去抚养,喝的是琴酒和牛奶,你见过那些骯脏的小杂种、扒手、乞丐和老千.....,我曾是其中之一。

“我看着那些豪华的马车驶经过街道,隔着客栈窗户,瞪着那些肥胖的老绅士又吃又喝,我察觉到贫民窟以外还有一个世界,就发誓无论如何,不计一切——要沾上边、这就是我所在乎的。”他笑了。“而你却认为我该关心某些衣着矫饰的年轻人,在我的俱乐部挥霍财富?”

莎莎的心砰砰跳,她从不曾和男人单独置身在黑暗之中,她想逃——每一分本能都警告她有危险,可是在最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想象的迷恋....彷佛她是站在一个禁忌世界的门口。

“在我看来,”她说。“你利用可怜的出身当权宜的借口来......来拋弃我们这些人必须遵守的伦理。”

“伦理,”他嗤之以鼻。“我找不出一个人——无论是贫是富——不会为了恰当的价钱而拋弃它们。”

“我就不会。”她坚定地说。

瑞克陷入沉默,敏锐的察觉这个娇小的女人靠得很近,裹在高领而合宜的衣着里,她身上有浆和肥皂香,一如他不幸遇见过的其它老处女......那些贵族子女的女家庭教师,陪伴高不可攀的少女的老姑婆,还有那些喜欢书胜过喜欢男人的女学究。

可是她和其余那些人有所不同,昨夜她开枪射中一个男人,为了他。他的眉毛纠在一起,直到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我想现在离开。”她说。

“还不行。”

“伍斯先生会找我。”

“我和你还没说完。”

“一定要在这里吗?”

“地点随我高兴,我有你要的东西,裴小姐——那就是参观俱乐部的许可,所以你要提供什么作回报呢?”

“我想不出来。”

“我不会白白的给。”

“你要我提供什么?”

“你是作家,裴小姐,”他嘲弄地说。“用用你的想象力。”

莎莎咬着唇小心地考虑。“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刚刚说的那席话,”她慢慢地说。“那我的小说出版,有助于增加你的收益......所以让我在这里做研究是符合你的利益,如果你的理论正确。”

他笑得露出白牙。“我喜欢。”

“那....你允许了?”

他拖了好半晌才回答。“好吧!”

她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你和你的俱乐部是无可比拟的资料来源,我保证会努力不惹人嫌。”“你不会的。”他更正。“否则就离开。”密门被推开来,使他们俩都吓了一跳,伍斯站在外面。“柯先生?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起来走动。”

“显然是没料到,”瑞克阴沉地说,双手放开莎莎。“没有我允许就带人参观?近来你可真是该死的自信,伍斯!”

“是我的错,”莎莎企图保护总管。“我,我坚持,都怪我。”

瑞克歪了歪嘴巴。“没有人可以强迫伍斯做任何事情,小老鼠,除了我。”

听见莎莎的声音,伍斯焦躁地望向她的方向。“裴小姐,你没事吧?”

瑞克把莎莎推到明亮的光线之下。“你的宝贝小说家,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

莎莎隔着眼镜瞪着刚刚捉她的人,他似乎比昨晚更巨大、更压迫人。

柯先生穿著铁灰色长裤,雪白的衬衫更加强调他的黝黑,深色的背心上没有口袋,紧贴着他瘦削的腰,没有一丝绉纹。在村里,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衣着,甚至在全绿林角的骄傲,金比利身上。

即使衣着昂贵,但是没有人会误把柯瑞克当成绅士,再加上他脸上的缝痕,更显得粗犷,他那对绿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他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衣冠楚楚、十足自信,绝不隐藏他对生命中上好事物的欲望。

“我没打算带裴小姐参观密道。”伍斯评论道,眉毛扬得老高,然后他转向莎莎。

“不过现在你既然知道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俱乐部布满密道和眼孔,可以观察大厅的活动。”莎莎疑问地斜睨柯先生,他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的思想。“这里没有任何事能逃出我的眼睛,”瑞克说道。“对会员和对我而言,道样比较安全。”

“真的?”她呢喃,她的语气当中只有一丝丝的怀疑,但仍逃不过他的注意。

“你或许会觉得某些密道很有用,”他流畅地说。“毕竟你不被容许接近任何宾客。”

“可是柯先生——”

“如果你要留在这里,就得遵守我的规定,不可以和宾客讲话、不可以干涉赌桌的事。”他望向她的手提袋、里面鼓得好可疑。“还带着枪吗?”他问,悠闲而觉得有趣。

“我努力为各种情况作准备。”

“呃,”瑞克嘲弄着。“下次这里有麻烦,我知道可以找谁。”

莎莎默然不语,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他刚刚扣住的手臂,她的手轻轻地移动,彷佛要揉掉记忆。

原来他的碰触令她嫌恶,瑞克心想,阴沉地笑了。如果她知道这双手所犯过的罪,她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干净。

伍斯清清喉咙。“好了,裴小姐,我们该继续参观了吗?”

莎莎点点头,回头望向漆黑的密道。“我想看看它通往哪里。”

瑞克笑容勉强地看着他们走进密道,他唤住总管。“盯住她,别让她对任何人开枪。”

伍斯的回答很含糊。“是的,柯先生。”

瑞克关上夹门,它合得毫无缝隙,他的头晕了一下,他只能停住脚步,稳住自己,他瘀伤的肋骨又开始疼了。

他缓缓地走回公寓,回他那豪华的卧房,床头板和床柱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还厚厚地镀了金,映着天鹅绒床罩闪闪发光,虽然瑞克知道这样的布置没品味,可是他不在乎。

“国王睡的床”,他这么告诉木匠,而这种豪华的设计正符合他的目的,孩童时代,他有太多的夜晚蜷缩在门口、在木头楼梯底下,梦想着有一天能睡在自己的床上。

现在他建造了一座宫殿......却发现睡在黄金和天鹅绒里上千个夜晚,也无法抹去那种失落感和困乏。他仍然渴望某种无以名状的东西,那与上好的床单和奢华无关。

他闭上眼睛,浅睡了,飘进烦恼的梦境,梦里充满贝娇云和她的金发,她白皙的脚浸在血泊里……

他突然知道房里不只自己一个人,惊喘一声,猛地醒了过来,神经末梢警戒地咻咻作响,床边有个女人,他绿色的眼睛看见她,头又倒回枕头上。

“天哪,是你!”

正文 第四章

雷莉莉倾身望着他,黝黑的眼睛充满关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了伤?”

“没那么严重。”

虽然一脸的懊恼,他仍然接纳她所给予的关心。她的轻笑声、她指尖轻触他的伤口等等,他们是那种友善、偶尔斗斗嘴的朋友关系。两人很少单独见面,因为莉莉的丈夫——伍佛顿伯爵——个性善妒。

“你最好快离开,以免老雷发现我们在一起,”瑞克咕哝。“今天我可没有决斗的情绪。”

莉莉咧着嘴笑,坐回她的椅子里,“亚力信任我,”她有力地说。“再者,他知道我太忙于照顾孩子们,没时间找婚外情。”她的笑容消失。“伍斯今早送信给我,说你受了伤,以他措辞保守的习惯,我担心得几乎发疯,可能是擦伤或致命伤,都有可能,所以我必须亲自来看看。噢,你可怜的脸!”她的表情一硬,充满怒气。“是谁这样对你?”

“我赌的是贝夫人。”

“贝娇云?”莉莉睁大眼睛,冲动地说。“为什么?瑞克,告诉我,你没和她有恋情,告诉我你不像其它那些可怜、发情的傻瓜,被那虚假的金发、蹶着的唇,和晃动的胸脯所诱惑,直直跌入她贪婪的掌握。不,别说了,我看得出来,你又是另一个心甘情愿的受害者,”她皱着眉,尖酸地说。“那全写在你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敢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唯一的原因是他们那亲密、持久的友谊,但即使如此,她也是踏在危险边缘,逼近那条界线。

瑞克朝她丢枕头,有如他们是一对吵嘴的兄弟。“滚出去,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她低头避开枕头。“你明知道我轻视她,怎能和她有关系?”

他的嘴弯成一抹嘲讽的笑容。“你在嫉妒。”

莉莉气极败坏地叹口气。“我们远超过那些了,你也知道的,我爱我丈夫,完全的属于他——他也是你最近似朋友的人,我的两个小孩都叫你“叔叔”,”

“一切都很温馨。”他揶揄。

“你和我之间从来没什么。多年前,我向你求助,你却把我推入亚力怀里,为此,我十分衷心的感谢你,瑞克。”

“你是应该谢我。”

他们之间的紧张突然化开了,两人相视一笑。

“你对女人的品味真是糟透了!”莉莉轻声说,捡起枕头放在他脑袋后面。

瑞克瞇起眼睛卧着她。“你这种照顾的风格会害死男人。”他轻轻地摸摸缝痕,脸上开始有拉紧的感觉。

虽然没有大声承认,瑞克知道莉莉是对的,她是唯一和他有交情的良家妇女。以前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莉莉,可是还不够他甘冒他永远不会准备好面对的风险——不适合当个丈夫或父亲。

对于“家庭”这个字眼,他只有最最模糊的了解!永恒、责任、承诺。莉莉需要的那些东西——从来不是他世界的一部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所累积起来的物质的富有,如果天堂里有一块地方是可以用金钱购买,他会拐进这个搜购永恒的市场。

他定定地注视莉莉,表情内敛封闭,她那黝黑的吉普赛人似的松发编成发辫,优雅的衣着裹住她苗条的身材,没有人会猜得出她曾经是个被遗弃的人,一如瑞克一般、这正是他们之间的结合力,是他们分享秘密和回忆的基础。

但是结婚以后,莉莉终于被容许进入瑞克只能从边缘观看的特权社会,那些贵族爵士很少会邀请瑞克到访他们的宅邸,可是他们那流着蓝色血液的妻子们,倒是十分热切地邀他上床。对瑞克而言、这倒是一种愉快的报复形式,即使这会激怒莉莉。

“告诉我贝娇云的事。”她催促。

二周前我和她分手,”想到她的咆哮和怒火,瑞克笑得很无奈。“她不接受,我猜是她雇了一对混混来扳平一分。”

“你怎么知道不是别人?例如艾奇纳,他一直玩卑劣的手段——”

“不,昨晚那两个混蛋直接攻击我的脸,”他可怜兮兮地坐直身体,摸摸那一排缝线。

“这是女人报复的烙印。”

“你是说,如果娇云不能拥有你,她会确使别人不能要你吗?”莉莉一脸骇然。“嗯心、邪恶——而且那种女人正是如此。你为什么和她牵扯在一起?你的生活变得这么枯燥乏味,就是挡不住她骄傲的魔力?”

“是的。”瑞克嗤之以鼻。

“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跳过一张又一张的床,她们越迷人,越俗不可耐,你就越想要......为什么?只是要向世人证明,你可以拥有最好的、最难到手的女性。你这种男人把女人看成是战利品,而这令我生气!”

“从现在开始,我只拥抱那些平庸、没人想要的。这样你高兴了吗?”

莉莉的手抓住他的手,他想甩却甩不掉。

“我来告诉你,是什么会让我高兴,”她急切地说。“看到你如此愤世嫉俗、厌倦生活,实在令我心碎。我要你找个女人,瑞克,一个没有瓜葛牵绊的好女人——不是你通常要的那种放荡世故的贵族。我没建议婚姻,因为你对这个主意避之唯恐不及,可是至少找个情妇,给你的生活一些宁静!”

他付之一笑。“那不是男人找女人的原因!”

“不是吗?我可以挑出五、六个男人,他们的情妇远比太太平庸、更文静,一个情妇的价值是在于她所提供的陪伴的品质,而不是她在床上那些放荡的把戏。”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莉莉耸耸肩。“在狩猎时,我听过朋友在聊天,在俱乐部里也有,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忘了我在场。”

“多年前,老雷就该阻止你打猎。”

“亚力以我的狩猎为傲,”她傲然地说。“别想改变话题,你需要一个情妇,瑞克。”

他笑了,蓄意露出他努力矫正的浓重口音。“我已经消受过很多了,小可爱。”

她蹙眉。“我说“情妇”,不是你惯常交往的荡妇,我建议你找个可以当朋友同伴的人,你没想过和同一个女人度过每一夜吗?哦,别扮鬼脸!我想你该从乡下找个年轻的好寡妇,或是一位能感谢你保护、寂寞的老处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列张名单————”

“我要自己挑我的女人,”他冷冷地说。“天晓得你会替我挑到哪一种老太婆。”

“我挑任何人都比贝娇云好,”她放开他的手,叹了一口气。“我最好离开,再留下来会妨害我的名声,尤其是考虑到你对有夫之妇的着迷。”

“我没叫你来。”瑞克反驳,可是当她起身时,他又抓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

“你会依我吗?”莉莉诉求地问,捏捏他的手指。

“我会考虑。”他的语气太柔顺,莉莉一听就知道他骗人。

然而她仍微笑地抚平他的黑发。“那好多了,有一天你会感谢我深谋远虑的劝告。”

她走向门口,叉停下来询问道﹕“瑞克......下午我上来之前,瞥见一位极不寻常的人,她跟着员工四处走,问了一堆问题,又——作笔记。”

瑞克背靠着枕头。“她是一个小说家。”

“真的?有出版品吗?”

“她写过“梅娜妲”。”

“那个S.R.裴?”莉莉惊讶地笑了,又走回来。“著名的隐居者?你怎么会带她来的?”

“昨晚是她送我来这里,之前还先拯救我免于被砍杀。”

莉莉目瞪口呆。“你在说笑话。”

她的讶异令他哈哈大笑。“掏出一把枪,射杀其中之一。”

那一刻岑寂下来,然后莉莉开始仰头大笑。“你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她哀求。“只要她同意参加我的晚会,或至少是沙龙的讨论,那该多好,你一定要帮我说服她接受我的邀请。”

“只要告诉她,你是“无法无天的莉莉”,她来这里是作小说的研究。”

“真有趣,”莉莉忙碌地走来走去。“一个以妓女为小说题材的女作家,在贫民区射杀歹徒,出入赌博俱乐部,而且她无疑会尽全力去挖掘你黑暗的秘密。我想,我们一定会是好朋友。她长得如何?老还是年轻,友善还是害羞?”瑞克耸耸肩。“她大约此你年轻十岁左右,文静、古扳....”他顿住,想起莎莎看人的那种拘谨的方式,当她察觉和他站得很近时,那种仓皇倒退的反应。

“对男人很害羞。”他补充一句。

向来和异性处得很好的莉莉,摇了摇头。“我不明白,男人根本就是直率、头脑简单的动物。”

“裴小姐来自乡下一个叫做绿林角的村庄,她对男人和大城市一无所知,还在伦敦最糟的贫民区游荡,对她而言,用“请”和“谢谢你”,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抢劫或强暴她......原因是那样不礼貌。

“你知道我为什么允许她在俱乐部里间东间西?因为如果不然,她会走遍城里每一间赌馆,和小偷、谋杀犯称兄道弟!”

他开始专注在这个话题上,不再有刚刚的淡漠。“她几乎订了婚,天晓得是哪种男人竟然容许她独自穿梭在伦敦,除非他的目的就是要甩掉她!那个该死的白痴!我想告诉他,女人拿把枪在城里游荡,会有怎样的后果——”

“瑞克,”她脸上有一抹怪异的笑容。“你的腔调又跑出来了。”

他突兀地闭上嘴巴。

“这种状况只有发生在——”莉莉呢喃。“某件事令你很生气或很兴奋的时候!”

“我从不生气。”

“欧,当然。”她走回去,斜着眼看他。

瑞克不喜欢她的表情,那是女人自以为知道蠢男人不知道的事情时,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我以为你要走了。”

“是啊,可是你开始发表有关裴小姐的演说。她对你看法如何?是不是对于你那可怕的过去感到震惊呢?”

“她不是震惊,是狂喜。”

“我猜你一定尽全力来激怒她。”

“她喜欢,还说我是“消息来源”。”

“呃,你还有更难听的称呼呢!尤其是我取的。”

莉莉不悦地瞪着他受伤的脸。“如果她能看见你以前那英俊的样子,该有多好。要过多久才能拆掉那些缝线?”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直截了当地说。

“是我该告诉你实话的时候——瑞克,你所喜欢的类型,我向来不觉得好。”

瑞克有趣地扭着嘴唇。“和她上床就像玩孩子游戏,她会躺在那里,一味的做笔记,她....”他顿住,心中闪过一幕影像....

苍白赤裸的裴莎莎躺在他身下,双臂温柔地缠住他的脖子,柔柔的呼吸吹过他的皮肤。这一幕深深挑动他的心。他皱着眉,强迫自己专注于莉莉在说的话上面。

“....那总胜过你和贝娇云的关系!这段插曲如果没有就此毁了你的容,算你幸运,呃,我要让娇云后悔,记住我的话,”

“莉莉,”他的语气使她立即住口。“别管这件事,你不可以去找娇云。”

瑞克那突如其来的冷漠使莉莉不甚自在,他那种眼神,是在两个即将决斗的男人脸上出现过,也是那种押上一切筹码的赌徒的眼神,赢的通常就是这种似乎毫不在乎的人、这种无情冷漠令她既敬佩又害怕。

“可是瑞克,”她反对。“你不能放过娇云,她必须付出代价——”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

瑞克从来不让任何人处理他的债务,他会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时间表来面对贝娇云,至于目前,他决定按兵不动。

莉莉咬着唇点点头,想要再多说一些,但又知道一旦刺激到他的危险,他可以容许她友善的揶揄和催促,但只到某一程度,有条界线她是绝不敢跨越。

“好吧!”她呢喃。

瑞克看着她好半晌,退让了一下。“吻我一下吧!”

她顺从地啄了一下,微微一笑。“快些来看我们,孩子们一定会对你的缝线很着迷,尤其是杰米。”

他嘲讽地行了个礼。“我会告诉他们,是强盗攻击的。”

“瑞克,”她懊悔地说。“原谅我的干预,只是我太关心你,你从小饼着艰困的日子,你遭受的恐怖,是我们大多数人所不能了解的。”

“那都过去了,”他咧嘴一笑,恢复他惯有的吹嘘。“现在我可是全国最富有的人之一。”

“是的,你的钱多得一辈子花不完,可是它没有带来你所期望的,对吗?”

瑞克的笑脸消失不见,他从来不曾向她承认过心中那股无以名状的饥渴,那种他不知如何填补的空虚,她是怎么猜到的?

莉莉目睹他岩石般的沉默,叹了一口气。

“唉,瑞克。”她静静地离去,瑞克则目送她的背影。

其后那几天,莎莎自由地出入俱乐部,只需避开赌客经常出入的主要房间,她兴高采烈地记了许多笔记,足以详细地描述绅士们的俱乐部。

每天早上她都坐在厨房里,柯先生的员工忙碌地进进出出,进食和社交。

员工们十分乐意接纳莎莎加入他们的活动和交谈,更爱看她记下他们所说的话。不久莎莎就对他们极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娼妓,她们对来访的绅士们极有洞察力,尤其是柯先生。

莎莎最喜欢黛比生动活泼的闲谈,虽然两人在个性脾气上大不相同,外观却有惊人的相似处,身材高度相当,都有褐色的秀发和蓝色的眼睛。

“你们每晚要伺候多少客人?”几个女孩围在莎莎桌子边,她正经八百地问道。

“看我们高兴,有时候我们让他们在纸牌间小尝一下,然后——”

“尝?”莎莎迷惑地重复,姑娘们见状个个放声大笑!

“就是一些摸摸弄弄。”金发娇小的兰兰解释。“如果他们对物品满意,管理员会带他们上楼。”

“不过柯先生从来不加入,”黛比说道。“他从来没找我们上床。”

“他都是找那些贵族女人,”兰兰煞有介事地评论。“例如伯爵夫人和公爵夫人。”

一提及柯先生的性偏好,莎莎觉得脸上的红潮简直发烫,她越了解他,就越觉得他是个谜,真正的本质全都隐藏在一面光滑、硬如钻石的面具之下,根本是个一流的杂耍演员,不只提供堕落的娱乐来满足所谓的上流社会,同时也满足花街柳巷女子的阴暗世界。

他对上流阶层的顾客向来是有礼得过度,早已超过礼貌的门槛,变成巧妙的讽刺,莎莎十分确定,他真正尊敬的只有少数几位,因为他熟悉大多数人最黑暗的秘密。透过独有的间谍和打探的网络,他知道那些人的情人、他们遗嘱的内容,甚至包括他们儿子在伊顿(译注:英国著名的公立学校)的成绩,以及他们未来可能继承的遗产内容。

只要瑞克在场,那些贵族、高官、将军、外交官都会有些不自在,当瑞克说了什么笑话,他们笑得似乎太愉快了,当他有所建议,随之而来的是干脆俐落的接纳,显然没有人敢冒惹恼他的风险。

一如相遇的第一夜瑞克所说的,他从来不生气,莎莎已经观察到,他的情绪可以从冰冷的沈默变成尖刻的讥讽,但是从来不曾大吼大叫,或失去自制过。

他实在是个神秘人物﹔傲慢、自我嘲讽、善于社交,又十分注重隐私,在他最适意的笑容底下,一直有一抹苦涩的阴影留存。

黛比的声音把莎莎拉出冥想。

“他不碰比男爵夫人低的阶级,”莎莎的好奇令她放声大笑。“你应该看看她们来参加会员大舞会的时候,那些出身高贵的母狗,根本是对我们的柯先生垂涎。为什么不呢?他是个强壮的好男人,不像她们那软趴趴的懒丈夫,只关心打牌和酒精远胜过女人。”她神秘的压低声音。“他的身材壮得像头公牛,尤其是在重要部位。”

“你怎么知道?”兰兰狐疑地问。

“我和费夫人的女仆贝蒂是朋友,”黛比洋洋得意地回答。“她曾经凑巧碰见他们两个人在大白天办事,当时费爵爷不在家。”

莎莎手上的铅笔掉到地上,她低头去捡,只觉得脉搏加快,漠不在意的聆听她们讨论陌生人是一回事,可是以后教她如何再面对柯先生?她羞愧又着迷地抬起身来。

“没听说过!”一位姑娘惊呼。“他们后来怎样?”

“费夫人大发脾气,柯先生则哈哈大笑,只叫她关上门。”

妓女们高兴地格格笑。

“还有呢,”黛比说下去。“你们可以从男人的鼻子来判断他的尺寸——柯先生有个长长的高鼻子。”

“才不是鼻子,”兰兰轻蔑地说。“是他们脚的大小。”

除了莎莎,她们全加入热烈的讨论,直到黛此灵光一闪,转头注视莎莎。

“我有个计划,裴小姐——明天你何不把梅娜妲带来见柯先生?他们将是绝配。”

其它姑娘欣然同意。“对极了,她一定可以融化他的心!”

“对,对!”

“她会把柯先生绕在她小指头上!”

连在偷听的大厨师拉巴先生,也冲动地加入。

“为了梅娜妲那样的美女,我会做最好的法国菜,让她赞不绝口!”

莎莎歉然地微笑,爱莫能助地耸耸肩膀。“恐怕不行,没有梅娜妲这个人....﹕她....﹕她只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

所有的人突然噤声,全都一脸迷惑地瞪视她,连擦盘子的小厮也不例外。

莎莎企图作进一步的解释。“我经过研究和讨论,创造出梅娜妲这个人﹔她组合了好几个女人的特质,那些——”

“我听说梅娜妲已经进了修道院。”兰兰打岔,黛比则摇头以对。

“不,她找个有钱人当保护者、刖几天,我的朋友还在街上遇见她。”

“她的打扮如何?”一个女孩热切地间。

黛比的形容又引起大家热烈的讨论,莎莎则在沈思有关柯先生以及他和费夫人的恋情,她不知道爱情是否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是个复杂的男人、完全徘徊在受尊敬的边缘,和那些暗地轻视他出身平凡的贵族们的妻子暗中来往,无疑能满足他的平衡感,当他计算夜里的收获,数算那些自以为优越的年轻贵族所贡献出来的遗产时,必定难以压抑他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何等奇怪的世界?高贵的顾客、守更人、鸨母、市井顽童等,全和他有交情,这样的男人实在难以归类。

莎莎花了好长的时间想着他,心中充满对他的各种问题。

正文 第五章

莎莎停笔,拿了一块拉巴先生特地为她准备的精致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味道好极了,她伸手擦掉桌上的糖粉,继续振笔疾书。

此刻她是使用柯先生的私人房间,用他的大桃花心木书桌,她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书桌一角的文件勾起她的注意。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拿,随即又责备自已不该侵犯柯先生的隐私。

她再次低头书写,小心翼翼地用笔去沾墨水,可是她却约束不住自己的思绪,懒懒的想着那文件一端露出的纸条内容。

莎莎忍不任放下手中的笔,渴望地瞪着那张纸条,心中的良知和好奇心激烈交战,最后不幸是后者战胜,她迅速拉出那叠纸条。

第一张纸随意的列了好几项工作,最上方是伍斯的名字﹕

伍斯:

换掉2方和4方的地谈。

不准花爵士和李爵士签张,直到他们述清所有的借捆。

叫阿吉长长新来的白南地......

看着这张费力写成的纸条,莎莎满心同情。柯先生的错别字令人不忍卒睹,可是算术却全无错误。有几次的机会,她见识过他心算的乘除速度快得惊人,轻易算出赌注的胜算和机率。

他可以看着牌局的进行,暗自计算出了几张牌,精确的预算出赢家手中的牌,他也可以瞥一眼帐册很快就加出数字总和,不必用笔。

他还有其它非凡的天赋!看穿人心里的念头。

他可以正确的察觉出隐藏得很好的弱点,随意几句就说中核心,他锐利的眼神注意别人表情的细节、语气....”,这些都令莎莎惊奇,他和自己一样善于观察,同时也觉得他和世界有一段距离,至少,他俩有这一点相同。

她拾起第二张纸条,笔迹相当女性化,而且很花俏,其中那怪异突兀的内容令她脊骨发凉。

现在我在你脸上的标记,众人都看得见,

如果你敢,就来报复吧,

我仍然要你。

“噢,天哪!”莎莎瞪着那蓄意潦草的缩写字,喃喃自语。

她毫不怀疑“标记”是指柯先生脸上的那一刀,什么样的女人会付钱叫人去毁男人的容?柯先生怎会找上这样的女人?

莎莎慢条斯理的将信放在原处,不想再看了,或许这位“J”对柯先生有某种扭曲的爱情,间杂着恨,或柯先生对她亦然。

向来认为爱是一种温柔怡人情感的莎莎,很难了解对其他人而言,它有时候会变得黑暗、原始、贪婪。

“实在有很多事我不明白。”她咕哝地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对于她的“情绪”......比利向来措手无策,他觉得人实在没理由对绿林角之外的任何事感兴趣,所以她早已学会隐藏自己偶有的挫折感,否则他又会训她一顿。

门口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你在我的公寓做什么?”

莎莎转过身,一脸胀得通红,柯瑞克就站在门口,表情严厉可怕。

“对不起,”她眼神哀求。“通常我是在伍斯先生的写字抬工作,可是今天他叫我使用你的书桌,因为你不在,而他需要——”

“你可以用其它房间。”

“是的,但是那些都不够隐密,而我的工作不能分心,还......我现在就离开。”

“不必了。”

他向她走过来,身材强壮高大,动作却有猫般的优雅,莎莎低头盯着书桌,由眼角看见柯先生轻触她放在一边的眼镜。

“你有多少副这个东西?”他问,把眼镜推到桌子旁边。

“只有两副。”

“你把它们到处放,书架上、桌上、画框边缘,你常常忘了拿。”

莎莎拿起眼镜戴上。“我似乎很健忘。”她承认。“这真烦人,因为我一旦对什么感兴趣,就会忘了它们。”

瑞克的目光移向整齐排列的句子。“这是什么?”他故意倾身过去,双手搭在桌上。

莎莎大吃一惊,向后缩进椅子里,他的手臂则在她身体两侧,形成笼子。

“我,我在描述贫民区。”

她那故作随意的语气令瑞克发噱,他完全明白自己的靠近困扰到她,他决定延长她的折磨,故意更加挨近,瞥过她上身迷人的丰满和颈部那雪白的肌肤,当他大声念出笔记上的句子时,下巴几乎触及她的蕾丝女帽。

“城......里的街道......似乎....﹕呃....”他顿住,盯着那个艰难的字。

“有恶兆的,”莎莎自动用指尖指着那个字。“是指鬼魂萦绕......邪恶不吉祥。”她扶了扶溜下来的眼镜。“这样来形容贫民区似乎很合适。”

“我可以形容得更好,”他直接地说。“那里又黑又臭。”

“那倒是真的。”莎莎冒险扭头一瞥,他近得足以让她看见他下巴的胡渣,而他上好的衣着和怡人的麝香味,却无法掩住那种向表面渗出来的气势,他太粗犷、太男性化,金比利一定看不起他。

“耶,他不过是个粗鄙的无赖!”比利会这么说。“一个穿著绅士衣着的莽夫!”

柯先生似乎看穿她的念头。“你那个在村里的年轻人......纪....”

“金。”

“他为什么让你独自来伦敦?”

“我不是一个人,我和葛氏夫妇同住,他们相当受人尊敬——”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瑞克简洁地说,转而面对她,半坐在桌沿。“你花那么多时间和赌徒、妓女、罪犯在一起,你应该留在村里比较安全。”

“金先生也不太高兴,”莎莎承认。“事实上,我们有过争执,但是我很坚持。”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在伦敦做的事?”

“他知道我的研究!”

“我不是谈研究,”他喃喃道。“你要不要告诉他你杀了人?”

莎莎愧疚的脸色变白,每当想起那一夜,她就觉得有些反胃,她避开他刺穿人的眼神。

“我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

“欧,是没有,现在我明白你是那种妻子,在可怜的傻蛋背后做些他不赞同的事——”

“不是那样的!”

“正是如此!”

“比利信任我。”

“换作我是他,我不信任——”他辛辣地说。“我会天天和你在一起——不,我会用铁链炼住你!否则你会跑到暗巷,找杀人犯、鸨母作研究!”

她双臂抱胸,反叛地抿紧双唇盯着他。“你不必对我大吼,柯先生。”

“我没....”瑞克陷入沉默。

他是在大吼,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惊奇地揉揉下巴,瞪着她,她也像只询问的小夜枭似的回瞪他,她那无惧的态度更加刺激他。难道没有任何人了解她多需要人照顾吗?根本就不该让她独自在伦敦街头游荡,天哪,她更不该单独和他在这里,从刚刚到现在,他可以凌辱她十次之多。

当他继续凝视她时,察觉到在那荷叶边和眼镜底下,是个吸引人的女性,如果不作老处女的打扮,她应该会很美。他抬起手,指尖拂过她帽檐上的蕾丝。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东西?”

莎莎愕然地张开嘴巴。“固定头发。”

他继续捏弄帽檐的蕾丝,室内似乎充满一种奇特的紧张。

“拿掉它。”

那一剎那,莎莎几乎喘不过气,他绿色的眸子强烈地吁任她,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她,让她既热又冷,而且紧张得无以复加。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倒退好几步。“恐怕我没时间陪你,柯先生,我的工作告一段落,必须走了,晚安。”

她逃出房间,连手提袋都拋下。瑞克看着小手提袋,等她回来,过了一分钟,他知道她会以后再来,以免再面对他。

他拾起袋子,干脆坐在桌上,一脚晃呀晃的,拉开袋口的丝绳,看看有什么。几张笔记纸....小手册和铅笔,手枪,杰克狡黠地笑,搜得更深,找到几枚钱币和一条手帕,他抽出那折叠整齐的亚麻布手帕,贴在脸上,寻找香水或花香味,但都没有。

袋子底还有另一副眼镜,瑞克细细地打量那圆圆的镜片、高雅的镜框、弧型的架子,他隔着镜片阅读她的字,然后他把眼镜折叠起来,放进外套口袋,束上手提袋,等到莎莎发现眼镜不见了,会假设是丢在某个地方忘了拿。

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的偷窃,可是他必须拥有它们。因为他想拥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瑞克将手提袋放回桌上,双手插进口袋,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到昨天伍斯对裴莎莎的赞美,连极有魅力的罗莉莉,也不曾令这位总管如此慑服。

“她是个很有气质的淑女,”伍斯反驳瑞克的讽刺。“裴小姐和蔼有礼貌地对待每一个人,甚至是姑娘们,在她夜晚离开俱乐部之前,总是自愿为不识字的员工代笔写信,好向他们的家人问安。

“当她看见兰兰的衣裳需要缝补,还找了针线,跪在地上为她缝裙襬,昨天还有个女仆告诉我,她不小心把一叠床单掉在地上,裴小姐还帮她收拾——”

“或许我该雇用她。”瑞克嘲讽地打岔。

“裴小姐是走进本俱乐部以来,最温柔、最宽容的女性,而且我或许该藉此机会告诉你,先生。员工们在抱怨。”

“抱怨?”瑞克不假深思地重复。

伍斯僵硬地点点头。“你没有给予她合宜的尊重。”

瑞克大吃一惊。“究竟是谁在付薪水?”

“是你,先生。”

“那就告诉他们,我付出一大笔财富,不是要听他们的意见!而且我用什么该死的方式和他们的圣人裴小姐交谈,那就看我高兴!”

“是的,先生。”伍斯不甚赞同地回答,转身走下楼梯。

噢,伍斯的确被她感化了,每一个人都是,瑞克从没想到他的势力范围会如此温柔而彻底地被入侵!他的员工竟是这种心甘情愿的叛徒,裴莎莎神秘的魅力攫住他俱乐部的每一员,他们全都乐于取悦、配合她。

每当她坐在伍斯的桌前工作,众人都黠着脚尖走路,深怕令她分心他顾。

“她在写作。”瑞克曾听见一位女仆尊崇地告诉另一位,彷佛这儿正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瑞克下巴一硬。“一位有气质的淑女。”他大声而嗤之以鼻地说,他曾在血统更高贵的女人身上享过欢愉,那些淑女有皇家血缘和显赫的姓氏,好几代享有特权和财富。

可是伍斯说的对,瑞克私下必须承认裴莎莎是他今生仅见、唯一的真正淑女,她没有其它人那种邪恶面、嫉妒、贪婪、情欲....﹔她似乎超越了这些瑕疵。

但另一方面,他察觉她有一种大胆鲁莽的天性,需要有人来使她免于一头撞进麻烦里面,或者至少是把她拖出来,她那无用的追求者金某某,似乎不可能承担这个任务。

瑞克确信金某某是那种修长、有着古典式英俊,像拜伦的那一型。他的声音当然十分有教养,肤色白皙不像瑞克这般黝黑,金某某无疑是呆板的年轻乡绅,绝不胆大妄为,最后会变成肥胖的老绅士,嗜酒如命,而且不容人说完一整句话。

至于他那可爱的妻子莎莎,会以温柔的笑容容忍他的庸俗,暗自忍受挫折感,有了问题,也会试图自行解决,不去打扰他,而她会对丈夫很忠实,只有他才看得见她披下秀发,穿著白色薄睡衣的模样......

只有他知道她信任地挨着他安睡的感觉,他们会在黑暗和层层床单的隐密之下燕好,眼睛闭着,动作压抑而害躁,没有人能唤醒裴莎莎的热情,除去她的禁忌,揶揄地逗弄她....

瑞克不耐地用手扒过头发,突兀的停在没人的走道中间,他的行径实在不像他自己!想法也不像自己,感觉似乎该预作防范某种大灾难的事件,空气中充满白热化的气流,他的神经末梢似乎受到盘据,有些事将要发生......有些什么事....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请让我在这里下车。”莎莎呼唤车夫。

车夫扶她下车,并询问是不是要在那里等候。

“不,谢谢你,钖登,我从厨房进去。”

莎莎明知道不合宜,但仍在走开时,愉快地朝车夫挥挥手,他微微地一点头,虽然他昨天才向她解释,一位淑女不该和雇来的人手显得很熟稔,该和仆人保持距离。

在莎莎看来,觉得这无妨,反正她不久即要离开伦敦,像不像淑女,根本没关系。

当她走进巷口,吉尔正和酒商争执。

“这是最好的法国白兰地,”酒商气愤地说。“你怎敢胡扯,说这是某种粪臭的廉价麦——”

“注意你的言词,”吉尔注意到莎莎的出现,迅速地朝她咧嘴一笑。“这里有淑女在场。”

酒商视如不见。“我不在乎是不是王后驾临,这根本不必开瓶检!”

“够了,除非我确定你没有搀水。”

他俩仍在争论,莎莎径自走向厨房入口,她正专注地聆听两人的争执,根本没在看路,突然间,一个巨大黝黑的身形移近她视线的边缘,她惊呼一声,撞上一位肩上扛着板条箱的高大男子。

“欧——”

他自动伸出手稳住她,那坚硬、强壮的肌肉似乎要压扁她,莎莎仰起头,望向那张黝黑的脸。

“对不起,我没在看 ”她困惑地停住。“柯......先生?”

瑞克弯身放下扳条箱,再次耸立在她面前。“你没事吧?”

莎莎颔首,一开始她没认出是他,以前他向来衣冠楚楚,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梳得很整齐,今天,他的下巴都是密密的胡渣,身上是一件针织毛衣和粗布外套,长裤和靴子都很陈旧。

“你应该这么操劳吗?”她蹙眉地问。“你的伤呢?”

“我很好。”

瑞克发现今天早上根本不可能处理日常的事务,他心中充满挫折感,决定到外面劳动一番,他望向吉尔——他仍和酒商吵得不可开交,然后再看看莎莎,刚刚那么一撞,使她的白帽子歪了。

瑞克忍不住觉得有趣。“你的帽子歪了。”他告诉她。

“欧,我的天!”莎莎伸手将帽子向前拉。

瑞克突然笑了。“不是那边,来,我帮你。”

莎莎注意到他的白牙有些参差不齐,使他的笑容有种友善的凶恶,就在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女性受他吸引,他的笑有一种邪恶而不可抗拒的魅力,莎莎只能瞪着他的胸前,任他解开蕾丝帽带,替她将帽子扶正。

“谢谢你。”她呢喃,试着接过帽带自己系。

可是他不肯放开,手指反而收紧。

莎莎迷惑地抬起头,看见他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他动作断然地拉开她藏在发中的蕾丝,让它掉下来,帽子飞向一堆泥泞当中。

莎莎伸手摸摸松松编着的发辫,它几乎要散开来,栗色的发丝衬着光线发亮。

“柯先生,”她斥责。“我发现你的行为别扭且令人嫌,更别提——噢!”当他伸手摘下她的眼镜时,她大吃一惊,变得结巴。“柯先生,你——你怎敢....”她摸弄着要拿眼镜。“我....需要它们....”

瑞克将眼镜举到她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外,凝视她没有掩藏的五官,这就是她藏在老处女的伪装之下的真正面貌....白皙的肌肤,嘴唇的形状丰润得惊人,尖尖的小鼻子,鼻梁上还有她眼镜的凹痕。

噢,还有那对天蓝的眼睛,纯洁而迷人,上面是弯弯的眉毛。她真美!他可以几口把她吞了,好象在吃一颗芳香的红苹果,他想碰她,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将她拉到身下,在她身躯的甜蜜当中,彷佛他可以抹杀一生的罪孽,为此他感到羞愧。

瑞克强迫肌肉放松下来,俯身拾起帽子。莎莎气恼而沉默,他试着拂开蕾丝上的泥,但反而更搓上去,最后莎莎伸手抽了回去。

“我相信这可以洗。”她干脆地说。

她真的很生气,瑞克懊悔地笑了,交回眼镜,指尖拂过她戴着手套的手,这一触没什么特别,可是他的心跳却突然增加力道,他决定施展魅力,使她回复愉快的情绪。

“盖住这么美的秀发真是可惜,裴小姐。”

莎莎却以严肃的蹙眉来响应他的赞美。“柯先生,我不急着想听你对我外表的看法,”她扬扬手中的东西。“把我最喜欢的帽子丢进泥里——”

“是它掉了,”他匆匆地说。“不是我丢的,我再给你买一顶。”

“我可没有习惯让绅士买衣物用品给我。”

“对不起。”他努力装出懊悔的模样。

凉风吹来,灰灰的天空落下几滴雨,莎莎伸手擦去脸上的水珠。

“你会着凉的。”瑞克关怀地说,扶住她斗篷下的手肘,在她甩开之前,拉她走进最近的入口,厨房的光线和暖意裹住她。

“今天早上你有什么计划?”

“我和伍斯先生吃早餐,他要为我解释筹备今晚会员大舞会的女性赞助人委员会。”

他的眼睛危险地发亮。“我不记得曾允许他这么做。你为什么要知道这里的一切?谁做什么、为什么、我的员工的大小事务、我有多少钱、每天早上我先刮哪一边的胡子——”他挑衅地叹口气,停下来,把脏帽子递给附近的女仆。“拿去洗洗。”

他转向莎莎,再次握住她的手臂。“跟我来。”

“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去看他们如何布置大厅。”

“谢谢你,太好了!”她毫不迟疑地跟随。“我很期待今晚的舞会,在绿林角没有可比较的。”“如果你想看、一楼阳台可以看得很清楚。”

莎莎可不这么以为。“如果我站在角落,应该没有人会注意!”

“不,不可以。”

“那我就借个面具,在楼下看得更清楚。”

“你没有合适的礼服,小老鼠。”

老鼠......噢,她真讨厌他给的这个绰号!可是他说的对,打量自己的衣裳,她胀红脸,“我或许有别的。”她勇敢地说。

瑞克嘲弄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今晚只有烟花女子会参加,各种堕落的贵族、外国人、娼妓、优伶——”

“可是这正是我想描写的对象!”

“你挡不住一群放荡的人,他们会醉醺醺的,随时预备行动,会以为你来此只有一个原因,除非你准备加入,否则最好留在楼上安全的地方。”

“我可以照顾自己。”

“你不得参加今晚的舞会,裴小姐。”

她睁大眼睛。“你禁止我出席?”

“我是建议。”他的语气足以令拿破仑退缩。

他们走进中央的骰子房,莎莎暂时拋开刚刚的争执,看得目瞪口呆,洹里的布置奢华无比,有如一个发亮的水中王国,让她想起儿时着迷的那个沉没在大西洋的亚特兰提斯岛的故事。

她徐徐地漫步,检视那些石膏塑像、鱼、蚌壳和裸着上身的美人鱼,赌桌底下还有个装满假珠宝的百宝箱,另一扇门则被改装成沉船的模样,一层层蓝色薄纱和银色的网披挂在其上,彷佛这是水底下的世界,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太特别了,”她说。“好美,好有想象力....”她徐徐转个圈。“当所有的宾客来到,女士们衣着五彩缤纷,个个戴着面具....”她突然觉得好盼望,撩起一个银网。“以前我从没参加过舞会,只有乡村舞蹈,和地方嘉年华会....”

她迷失在自己的思绪裹,忘了有个男人在场,一直看着她。

她这一生中都是文静、有责任感,透过其它人的经验活着,家庭、朋友和写作已经足以满足她,可是现在,她很遗憾自己错过的一切,她最大的错不过是忘了归还借来的书,性经验则唯有比利的亲吻。

她从来没穿过一件低胸的礼服,或是一直跳舞到天亮,也从来没有迷恋过,只除了比利,村里的男人和她一起长大,从来只当她是妹妹或朋友,其它的女人唤醒的是热情和心碎,而她只激起友谊。

她一度落入这种情绪之中时,是投向比利,心中充满迫切的需要,想要和某人亲近,才求比利和她做爱,他拒绝了,说她不是那种在婚姻之外,可以随便轻视对待的女人。

“有一天我们会结婚,”他微笑地解释。

正文 第六章

这个引诱甜美地向他招手,瑞克简直无法控制涌进心中的邪恶念头,在他认识的女性当中,从来没有人能如此影响他,在他一心一意爬出贫民区的过程当中,曾为了欢愉和利益,利用过女人,自己也被利用过,可是他所擅长的这种游戏向来是双方都十分了解,但不是莎莎。

裴莎莎不了解他是那种人,也不知道应该怕他,即使今生他只做过这件好事,至少就是保护她、避开他这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扣住她的手腕,宛如对待一件珍贵物品一样,她的肌肤又柔软又脆弱,有如上好的丝绸。

“裴小姐,”他沙哑地说。“我想做的不只是亲吻而已,”他看着她的睫毛盖下来,半掩住她蓝色的眼睛。“我想带你上楼,直到明天早上才放你下来,可是你......和我....”

他摇摇头,露出那友善、嘲讽的微笑。“去找姓金的做“研究”吧,小老鼠。”

他是拒绝她,莎莎的双颊羞愧得红通通。

“我——我没说要和你上床,”她紧绷地说。“只求一吻,一吻又不是什么震撼天地的要求。”

瑞克放开她,他指尖的暖意立即从她腕间淡去。“对你我而言,接吻是个错误。”他明确地说,露了个半真半假的笑容,莎莎没有回以一笑。

面对她迷惑的神情,他突兀的转身,大步走了开去,径自把她拋在金光闪闪的房间中,他的身躯正开始对她的靠近产生反应,悸动的觉醒,如果再多留久一点,她所得的会远超过她所要的。

莎莎难以置信地目送他离去,有如他深怕走得不够快,她的提议被对方全然的拒绝,剎那间,她的尴尬变成熊熊的怒火。他为什么拒绝?是不是她这么没吸引力,这么不讨人喜欢?比利至少是为了尊重的理由而拒绝她的邀请,柯瑞克则没有这样的借口!

她环顾这个奢华的大厅,今晚这里会充斥着许多衣影缤纷的社交妇女,柯先生会运用他诱人的魅力和她们跳舞、调情、纠缠不停。

莎莎双手环住自己,她不想隔着安全距离远观,今晚她想在这里,想变成某个人,大胆得足以攫住柯瑞克本人的注意。

在她的小说当中的人物向来行事大胆,尤其是梅娜妲更是无所畏惧,如果梅娜妲想参加今晚的舞会,她就参加,管他什么后果。一股突来的兴奋令莎莎喘不过气来。

“我会得到你的吻,柯先生,而你甚至不知道是我。”

莎莎深怕自己丧失勇气,飞身离开,然后又突兀地制止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没有好处的,她忙碌地寻找伍斯先生,他坐在书桌前,正在处理一叠信件和收据。

“裴小姐,”他放下文件,微笑地说。“我听说柯先生带你参观....”看见她的表情,他顿住。“裴小姐,发生什么事?你似乎很气愤。”

“恐怕是的,伍斯先生,我需要你的协助。”

那一剎那,总管的表情一变,脸色一凛,看起来有些陌生。“是柯先生吗?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噢,不,不是那样,伍斯先生,我有必要参加今晚的舞会!”

“舞会?”总管茫然地问,然后释然地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以为....呃,那没关系,我保证你会有个好位置观看,”

“我不只想看而已,我必须在场,我需要一顶面具、一件礼服——不要太豪华,只要合适就好,你可以推荐一间店,或是裁缝在短时间内帮上忙吗?或许我可以付钱向人借,稍后再还!”

“裴小姐,你太紧张了,”他惊呼,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好几下,试图安抚她。“你不像自己——”

“我还有下半辈子当我自己!”她热烈地说。“就这一夜,我想当当别人!”

伍斯继续拍拍她的手,关心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未出口的问题,他思考好几个方案。

“裴小姐,”他终于说道。“你不了解这个舞会的性质——”

“是的,我了解。”“你不会安全的,那些男人无疑会侵——”

“我知道,我可以处理一点无害的猥亵。”

“猥亵?”他茫然地重复。“你从哪里学到这个字眼?”

“那不重要,重点是,我要参加今晚的舞会,不会有人知道,柯先生也不例外,我会戴面具。”

“裴小姐,面具不是保护,反而更危险,不过是一块皮、缎带和纸张,可是它引人拋下心中的禁忌,然后——”他顿了一下,用力擦擦眼镜。莎莎猜想,他是在拖时间,想找办法来说服她放弃。

“我可以问是什么导致你这突如其来的决心吗?这和柯先生有关吗?”

“绝对没有,”她说得太快了些。“这纯粹是为了研究的目的,我......我考虑在小说中,描写这样的舞会,由于我从未参加过,因此这是我唯——次机会,可以了解这些人——这种气氛!”

“裴小姐,”他打岔。“我怀疑你的家人——或是你的未婚夫——会赞同这种行为。”

“金先生还不是我的未婚夫,而且你说的对,他不赞同,我认识的人都不会赞同,”莎莎轻快的笑了。“可是他们不会知道。”

伍斯啾着她良久良久,看见她的决心,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

“我猜只能叫吉尔和一个员工盯住你,可是如果柯先生起了疑心!”

“他不会的,绝对不会发现,我会十分谨慎,有如躲避瘟疫似地躲开他,现在有关裁缝的事....你可以推荐一位吗?”

“是的,”伍斯呢喃。“事实上,我相信还有更好的办法,有人可以帮你。”

瑞克烦躁地在他公寓里走来走去,努力忽视在体内涌动的热流,他渴望找个女人......渴望她,自从第一天早上她来到这里,带着她那特别的言辞、淑女般的举止和温柔的坚持,他就迷上了。

不知拥她入怀、深深埋入她体内是怎样的感觉?他蛮横的希望自已从未遇见过她,她应该和她那个乡下追求者结婚,远远的避开他的范围,她属于那种受人尊敬的男人。可是心中一股对金比利的强烈妒意,令瑞克不禁皱眉。

“柯先生?”侍从自门口唤道,手中的银盘上盛有一张名片。

瑞克认得是雷家的徽章图案。“是莉莉吗?”

“不,先生,访客是雷爵士。”

“很好,如果今天再多见一个女人,我就受不了了。带他上来。”

事实上,柯瑞克和伍佛顿伯爵有如天地之别,雷亚力的自我肯定和自信,乃是他出身贵族之家,与生俱来的,他光明正大、有荣誉感,而且天生讲究公平,虽然他的生命当中,也有过挣扎、悲伤和失落,可是他却克服得相当好。

男人喜欢他公平竞争的精神和幽默感﹔女性则仰慕他自在而男性化的魅力,遑论他的外貌。雷亚力有一头金发,体格健壮、威武,迷人得可以轻易勾引到他想要的任何女性,可是他却热恋着他的爱妻莉莉,他的深情和忠实令奔放的社交界人士深觉有趣,可是嘲弄归嘲弄,很多人私下渴望雷氏夫妇那种爱情与忠实,然而在这种婚姻被安排的时代,那种关系不大可能。

亚力容忍妻子和瑞克的友谊,因为他知道有需要时,瑞克会用生命保护莉莉。多年来,两个男人之间也产生了友谊。

“我来看看莉莉是不是夸大了伤疤的程度,”亚力一进书房就这么说,平静地打量瑞克的脸。“我不会说这算改进。”

瑞克咧嘴一笑。“滚吧,伍佛顿。”

他们端着白兰地坐在炉火前,亚力接过瑞克递过来的雪茄,愉快地深深吸一口,在烟雾中,抬手指了指瑞克的疤。

“怎么发生的?外面流传着十几种谣言,没一个是奉承你的。”

瑞克直视着他。“无所谓。”

亚力深思地盯着他。“你说的对,疤痕不重要,谣言也无所谓。重点在于,是出于贝娇云的指使,事情既已至此,她可能还有更糟的手段。”

瑞克企图打岔,但是亚力举手示意。“让我说完,我有担心的理由,娇云危险而无法预测,我认识她很久了,所幸都及时避开与她有牵扯的错误,可是你!”

“已经结束了,”瑞克直率地说。“我可以应付她。”

“我不敢如此肯定,希望你别以为忽视她,她就会放弃。就我所知,她让每一个情人的生活都成了地狱!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诉诸暴力。”

亚力嫌恶地说下去﹕“即使以她的美貌,我也绝不会有兴趣上她的床,她有一种无情的特质,像一条美丽但致人于死的蛇。你究竟搞什么和她牵扯上?你应该知道的!”

瑞克迟疑了一下,他很少向任何人告白!不过如果只有一个男人可以信任,那就是亚力。

“我是知道,”他承认。“可是不在意,我在艾爵士的婚宴上遇见娇云、交谈了一会儿,我觉得她相当有趣,因此就....”他耸耸肩。

亚力想问,迟疑了一下,然后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模样。“她如何呢?”他终于问出来,实在忍不住这种纯男性兴趣的问题。

瑞克挖苦地笑了。“很刺激,她喜欢技巧、游戏和变态的东西......什么都肯做,我享受了一阵子,等我厌倦了,问题就开始了,她不肯结束,”他嘴角一扭。“至今依然。”

“瑞克,”亚力呢喃。“我父亲去世前,和贝爵士是好朋友,虽然贝爵士现在老了,智能仍在,我想私下找他,请他制止娇云再乱来。”

“不,”瑞克短促一笑。“那个老家伙没找人了结我,已经算我运气了,他不会容忍一个市井小民搭上他妻子,还伸手帮忙。别搏手干涉,伍佛顿。”

向来喜欢帮人解决问题的亚力,因这个拒绝而有些懊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征求你允许?这几年来,你却该死的操纵和干预我的生活!”

“我不需要你帮忙。”

“那至少接受我的劝告,别再搭上有夫之妇,去找你自己的女人!你几岁了?三十?”

“我不知道。”

亚力有些惊讶,然后深思地打量他。“看起来像三十岁,这正是男人娶妻生子的好时机。”

瑞克故作骇然,嘲讽地扬扬眉毛。“妻子?一些碍手碍脚的小柯?天哪,才不!”

“那就找个情妇,懂得照顾男人的,例如魏咪咪,你知道她最近刚和冯爵士结束他们的安排吗?你以前见过她......一个优雅聪明的女子,不随便相许,如果我是你,会尽力变成她下一位保护者,无论任何价钱都值得。”

瑞克气恼地耸耸肩,只想变换话题。“女人无法解决问题,只会制造问题。”

亚力咧着嘴笑。“呃,和你自己的妻子在一起,总是比和别人的妻子安全,和我们一样结婚生子,对你没什么损失。”

“祸不单行。”瑞克说。

“正是如此。”

他们转换话题,瑞克询问莉莉是否计划参加俱乐部的舞会。

“不,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人群,不过我妻子似乎觉得很有趣。”

“她在哪里?”

“在女裁缝师那里,修改一些新礼服。”亚力蹙眉。“今天早上莉莉匆匆离开,不肯解释原因,只知道她收到一张字条,但不肯让我看内容,她又在搞鬼了!懊死的女人——她把我逼疯了!”

瑞克压住笑意,知道亚力绝不肯改变他妻子身上的一丝一毫。

“S.R.裴!”

莉莉惊呼一声,紧紧抓住莎莎的手,深色的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

“你不知道我多么欣赏你的作品,裴小姐,我觉得自己和梅娜姐很颓似,她简直是以我为蓝本!”

“你是画里的女人,”莎莎愕然说道。“在柯先生的收藏品当中。”

那幅画忠实地捕捉到伯爵夫人的神韵——只除了在画布上,她看起来比较沉静,不过没有任何一位艺术家能完全掌握她那焕发的自信,传神地书一出她晶亮而活泼的眼睛。

“画中的小女孩是我女儿妮可,”莉莉骄傲地说。“是个小美人,不是吗?画像是几年前完成的,画家拒绝出售,但是瑞克提议的天价,令对方无法拒绝,瑞克声称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她唇角一扬。“有时候他是对的。”

莎莎谨慎地微笑。“柯先生太愤世嫉俗了。”

“你知道的还不及一半呢!”莉莉挖苦地说,挥手放弃这个话题,突然正经起来。“根据伍斯说的,我们迫切需要一件晚礼服。”

“我无意麻烦你,雷夫人,谢谢你同意帮助我预备。”

伍斯安排莎莎见伦敦最有名的裁缝师罗夫人,雷夫人会在那里等她,处理一切事宜。

“雷夫人十分了解这些事,你必须信任她的判断,裴小姐。”伍斯告诉她。

莎莎暗想,伍斯心中一定觉得她对时装的品味不怎么样,然而,缺乏金钱、欠缺品味,正是决定她衣着的两大因素。

现在莎莎发现自己置身于庞德街的精品店里,一排排的穿衣镜,雅致的绸缎,摆设豪华,即使助理友善的笑容,也稍减不了莎莎心中的恐惧,想到要花多少钱,就令她胆战心惊,只能努力压抑,将来再来呻吟哀叹,以后再谨慎小心吧!

“请叫我莉莉,”雷夫人说道。“而且这一点也不麻烦,亲爱的,尤其你为我做了许多!”

“夫人,我做了什么?”

“不顾自身的危险,救了瑞克一命......我永远欠你这份人情,瑞克是我们家的好朋友。”莉莉笑得很高兴。“相当有趣的男人,你不认为吗?”

在莎莎回答之前,她已经转身问罗夫人﹕“还要多久才能使裴小姐变成绝色美女?”

罗夫人细细打量莎莎。“啊,是的,”她呢喃。“看来有很多事要做,但是我享受挑战!雷夫人带你来是对的,等到大功告成,我保证你会变成绝色美女!”

“或许式样简单就好....”

夫人对她的助理发出一连串的指示,完全淹没了莎莎的声音,莉莉只微笑地站在一旁。

“可娜,玛莉!”师傅唤道。“快拿礼服出来!别浪费时间!”

莎莎愕然地瞪着那五彩缤纷的丝缎和天鹅绒。“那些是哪里来的?”

“都是雷夫人的晚宴服,”她熟练地解开莎莎的上衣。“全是我设计的。”

“欧,可是我不能拿雷夫人的礼服,”

“它们都不会再穿了,”莉莉说道。“我们要修改其中一件给你,莎莎。”她的注意力转向罗夫人。“黑色和紫色根本不适合她,而且也不要纯真的白,我们要的是大胆而耀眼的效果,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罗夫人。”

莎莎脱下衣裳,望着镜中的自己,衬裙、白袜和厚厚的内衣。

夫人看着那粗布内衣,摇摇头,似乎心中自有打算,她挑出一件礼服,左看右看。“粉红的?”她建议道,莎莎屏息地睁大眼睛,她从来没穿过如此华丽的礼服,太美了!

莉莉深思地摇摇头。“迷人,但太单纯天真。”

莎莎顺从地套上礼服,可娜替她调整。

“有好多需要修改的。”莎莎评论道。莉莉的身材比较苗条、娇小,莎莎则此较丰满,臀部浑圆、腰肢细小......正是三十年前流行的身材,目前这种希腊式高腰的剪裁,并不适合她。

“噢,雷夫人的身材是流行的最爱,”罗夫人拉紧礼服的腰身。“可是,小姐,你的身材则是男人的最爱。来,深呼吸。”

她的胸脯被向上推,几乎溢出低胸的上身时,莎莎不禁畏缩了一下,镜中的女人实在不像她自己。

这件桃红色的礼服,有好几层透明的丝缎,和低得骇人的领口,原始的设计是要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虽然腰线太松,可是露出来的乳白色胸脯,倒是十分的诱惑人。

莉莉笑得很开心。“你看起来真美,莎莎。”

夫人一副洋洋得意。“再修改一下,就会很完美。就是这一件了,夫人?”

“我不确定,”莉莉踱着方步,自各个角度打量莎莎。“或许这只是我的偏好....”她顿了一下,断然地摇摇头,莎莎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不,不够突出,不足以达到我们的目标。”

“目标?”莎莎迷惑地问。“除了打扮得恰当外,没有其它的目的,这件当然可以了吧?”

莉莉深不可测地斜睨罗夫人一眼,她突然借故离开房间,助理们也随之离开。

“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莎莎。”

莉莉在礼服中挑出一件淡紫色的,扮了个鬼脸。“我的天!我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订做这一件,”她轻率地丢向一边。正如伍斯所写的,你究竟有何必要参加今晚的舞会?”

“研究。”莎莎不太敢和她四目交接。“为我小说中的一幕。”

“真的?”莉莉笑得很怪异。“呃,我对写小说一无所知,但是倒很了解人性,或许我弄错了,不过我猜这一切的目的是要某人注意你。”这句话中隐含询问的意味。

莎莎立即摇头以对。“不,夫人——”

“莉莉。”

“莉莉,”她顺从地说。“我没有那种打算,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和绿林角的金比利先生几乎快订婚了。”

“啊,”伯爵夫人耸耸肩,友善而同情地望着她。“那是我错了,事实上......我以为你或许对柯瑞克有些兴趣。”

“不,他根本不是我....”莎莎停顿不语,茫然地注视她。

“当然,对不起,是我多疑。”

莎莎努力化解这尴尬的时刻。“不是我认为柯先生不好,他是独特的类型——”

“你不必遮掩事实,他根本是难缠。我比任何人了解他,自私、神秘、孤寂.....如我五年前的模样,”莉莉为莎莎解开礼服。“我们来试试蓝色天鹅绒那一件,你的肤色正好搭配。”

莉莉似乎就此放下柯瑞克的话题,不再提起。

莎莎蹙眉地踏出礼服,此刻的寂静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柯先生怎么会孤寂?”她终于脱口而出。“他一直被围在人群里,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他!”

莉莉滑稽地扮个鬼脸。“瑞克不信任任何人,自从被母亲拋弃,在贫民区里住了那么久....呃,恐怕他对女人或人的评价不太高。”

“他对你的评价很高。”莎莎想到柯先生私人收藏的油画。

“我们是老朋友了,”莉莉意有所指地说下去。“但是仅此而已。欧,我知道谣言怎么说!可是我们是纯柏拉图的关系,或许你不在乎,不过,我倒希望你知道实情。”

这个消息令莎莎的心高兴地一跳,在莉莉洞察的目光之下,她挣扎着,有一股冲动想向这位颇具同情心的陌生人告白!而她自己向来很注重隐私的。

我参加舞会,不是为了做研究,她想脱口而出,是因为柯先生说我是只乡下老民,而我是几乎不认得自己......因为剎那间,我愿意付任何代价证明他错了....而我本来不该在乎......根本无所谓的。

“柯先生禁止我参加今晚的宴会。”

“是吗?”莉莉立即反应。“我不觉得讶异。”

“他说我在这群花街柳巷的女子当中不安全。哈,我造访过妓院、贫民区和赌场,从没受到伤害!这太不公平了,尤其救他的人是我!”

“我也有同感。”莉莉同意。

“自从我抵达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把我送回绿林角。”

“是的,我知道,”莉莉为她扣上钮扣。“瑞克想要赶走你,莎莎,因为他把你当成威胁。”

莎莎难以置信。“我?威胁?我向你保证,没有那回事!”

“瑞克只有一项恐惧,”莉莉说。“一触及感情,他就成了十足的懦夫,他和数十个女人有过关系——只要涉及感情的风险,他立即拋下对方,另找他人。当我刚认识他时,我以为他是个十分有限制的男人,无法给人爱、信任或温柔。

“而今我认为他拥有这些感受,只不过深深地尘封了。我想,现在已经逼近他再也无法压抑的时刻,近来他不太像他自己,在我看来,他周遭的墙似乎开始有龟裂的迹象。”

莎莎烦恼地吁着地板。“雷夫人,我不确定你期待我做什么,”她诚实地说。“我爱金先生,也打算和他结婚——”

“莎莎,”莉莉温柔地打岔。“如果今晚你向瑞克显示一件事,他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无可匹敌,就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我只希望有你!或某个人!在盔甲上找出破绽,如此而已。”

莉莉笑得很温暖。“然后你去找你的金先生,我相信他是个好男人......而我会尽力为瑞克找到合适的女人,”莉莉哈哈大笑。“她必须是坚强、聪慧、耐心得足以当圣人。”

莉莉说完退后一步,望着莎莎,咧着嘴笑。“这,”她强调地说。“才适合你。”

我母亲同意,那不会太久的——在此期间,我们必须有耐心,你对我的意义远高于一、两个小时的肉体欢愉。”此利当然是对的,她很钦佩他做正确的事的决心....可是这无法纾解被拒绝的剌伤。

回忆令她畏缩了一下,她放开银网,转身面对柯瑞克,他正以那种强烈、向来令她不安的眼神耿着她。

“怎么了?”他轻触她的手臂问。“你在想些什么?”

莎莎一动也不动,感觉他的手透过布料传来的温暖,他不可以站得这么近!不可以用那种眼神看她、这一生当中,她从来不曾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人,她心中闪过一个疯狂的认知——他即将拥她入怀。

那一剎那,比利的影像出现,责备着她,可是如果柯先生真的大胆得......没有人会知道,她很快就会离开,永远不再见,返回乡间平凡的生活。

就让事情发生一次吧,好让她这一生有个特别的回噫。

“柯先生,”她的心跳到喉咙口o“或许你不介意协助我作研究,有件事可以请你帮忙,”她深深吸口气,匆匆说下去﹕“住在绿林角的人,通常经验都很有限,我当然从未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不敢期待以后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谢谢你。”他嘲弄地说。

“因此,纯粹是因为研究的兴趣......扩展我的经验等理由....我想或许你会愿意......也就是说,你会考虑....”莎莎双手握拳,强迫自己直截了当地说完。“你会吻我。”

正文 第七章

她们一起坐在雷家的马车中等候,莎莎隔着窗帘望着那些身着华服和面具、披戴珠宝的女子,她们的护花使者身着黑色的正式礼服、戴着黑色面具,看来有如蒙面抢匪的舞会。

莉莉说道﹕“我们再等几分钟,太早出现并不太好。”

莎莎裹紧借来的斗篷,伸手去端白兰地,喝了一大口,一股温和而怡人的火,徐徐松懈了她紧绷的神经,和打颤的牙齿。

“我丈夫或许在猜测我的行踪。”莉莉说。

“你要怎么告诉他?”

“还不确定,不过必须是接近事实的。”莉莉笑得很愉快。“亚力向来可以一眼看出我在说谎。”

莎莎微微一笑,雷莉莉不只喜欢回顾她过去淘气行径的故事,还很乐于表达她对任何事务的意见,她对男人的态度傲慢得惊人。

“他们很容易应付,完全可以预测。”莉莉早先曾说。“东西越容易到手,他们越看不在眼里,越难到手,他们越想要。”

莎莎沉思着莉莉的劝告,心想或许自已矜持是对的,金比利向来认为只要他一求婚,莎莎就会接受。或许如果他不是如此肯定她的感觉,也就不会拖了这四年还不订婚。

等我返回绿林角,莎莎心想,我会是个全新的女人,像雷莉莉这般自信、独立,那时候,比利会疯狂地爱上她。

莉莉暗自窃喜,又喝了更多的白兰地。

“你最好慢慢暍。”莉莉劝她。

“它令人神清气爽。”

“也很强劲。来——你该戴上面具,别紧张。”

“这面具很可爱,”莎莎玩弄着手上的缎带,戴上面具。“我才不紧张。”

这是真的,她只觉得某个大胆鲁莽的陌生人取代了原本谨慎小心的自我,这件湛蓝的礼服,合身地裹着她的身材,领口低得几乎让她的胸房溢出来,面具盖住她上半部的脸,只露出涂着淡红色的嘴唇。

罗夫人和莉莉费劲地梳理她的秀发,松起来盘在头顶,只在颊边垂了一、两撮发丝,淡淡的玫瑰香味弥漫在胸房和喉间。

“一个胜利。”夫人对这种转变洋洋得意。“美丽、世故,但仍然清新年轻....啊,小姐,今晚你会征服许多人!”

“美得惊人。”莉莉笑得好开心,她会引起一阵骚动和旋风。“明天早上你会听到很多传闻,罗夫人。”

“是的,每一个人都会来问她是何方神圣,而且是十分嫉妒。”

她们两人在互相道贺,莎莎却在瞪着镜中那陌生的女人,心脏兴奋地跳动,那是个富经验、擅长诱惑艺术的女性。

“今夜不是乡下老鼠了。”她惊奇得兴奋低语。“你甚至认不出来是我,柯先生。”

莉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如果今晚有任何麻烦,”莉莉在说。“就大叫伍斯。”

“不会有这需要的。”莎莎自信地说,又喝了一口酒。

“你一进门,最好先找伍斯,否则他不会认出是你。”

莎莎洋洋得意地笑。“柯先生也一样。”

“我不确定是否喜欢你眼中的神情。”莉莉不安地说。“小心些,莎莎,这种舞会常有怪事发生,我自己也是在特别难忘的一次之后结的婚。来,酒杯给我,你喝得够多了。”

莎莎勉强递回去,莉莉再一次叮咛。

“别接受任何赌注,以免在自已发现前,被某个花花公子缠上了。还有,别和任何人去后面的房间,那是人们来一段性插曲的地方。”

“伍斯没告诉我。”

“他或许不好意思说。”莉莉严肃地说。“那些房间的设计就是要吸收声音,还有各种怪异用途的家具。”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当然是听来的。”莉莉的笑容背叛了她无辜的语气。“下车吧。”

“谢谢你,”莎莎热切地说。“我真希望你让我用钱偿付礼服。”

“我不要再听这些,”莉莉打断她的话。“有一天你可以描述够了。”她微笑地挥手告别。

车夫扶莎莎下来,她独自走上台阶,或许是白兰地的作用,她感觉好似奇妙、险恶的万花筒,脚下的台阶宛如浪潮下的海砂似的移动,今晚会有一些事发生。无论明天带来的是快乐还是懊悔,至少这几个小时,她可以实现大胆的梦想。

“夫人?”门房冷静地问,他有责任过滤不速之客,否则舞会会膨胀到无法控制。

她淡然一笑,脱下斗篷,露出合身的蓝色天鹅绒礼服。

“晚安,”她低声说。“你一定是艾森,裴小姐提过你。”

向她告白过一切的艾森,显然没认出是她。“你是裴小姐的客人吗?”

“我和她很亲近,”莎莎向他保证。“她说欢迎我今晚过来。”她耸耸肩。“不过,如果不便!”

“等一下,夫人....”他语气当中有一丝惊异。“我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

她挨近。“我想这不太聪明,”她说。“恐怕我的名声向来会导致一些不便。”

艾森的脸变成粉红色,他脑中的念头显而易见,一个美丽神秘的女人,和裴小姐有一些关系....

“夫人,”他强自压抑兴奋。“可能吗?我可以请问你是否是......梅——─梅娜妲?真正的梅娜妲本人?”

她蹶起红唇。“有可能。”径自将斗篷递给他,飘然进门。对于自己的策略,她丝毫不觉得羞愧,毕竟,如果有人有权利假冒梅娜妲的身分,那是非她莫属!

三位年轻浪子就站在莎莎后面,热烈地吁着她。“你们听见了吗?”其中一位惊呼地说。“如果那不是梅娜妲,就吊死我吧!”

“也可能是冒牌货。”他的同伴理性地指出。

“不,不,是她。”第一位坚持。“我们去跟踪她。”

莎莎没注意到那三个男人的争执和跟踪,她穿过人群,直朝伍斯的方向。可是突然间,好几个男人提议要给她端水果酒,向她邀舞、争求她的注意,以致拖延了她前进的速度。

有人塞了一杯饮料在她手中,她微笑地接受,停下来品味那香甜的滋味,感觉一股暖意流进她的血管,她优雅地拂开前额的发丝,对着周遭的男士们微笑。

“绅士们,”她沙哑地说。“你们可真是器宇轩昂的一群,我真是受宠若惊,可是你们全都一起说话,而我一次只能应付三到四位。”

他们兴致勃勃,兴奋极了。

“小姐,我可以护送你到赌博间。”

“——一杯酒好吗?”

“——一片还是两片派?”

“——可以和我跳一曲华尔滋——”

莎莎遗憾地蹶着嘴,婉拒所有的邀请。“或许等一会儿,我必须先见一位老朋友,否则他会因我的疏忽而心碎。”

“我自己也很快就会心碎。”一位男士呼喊。莎莎已经走向伍斯所站的角落,众人企图跟过去。

莎莎胜利洋洋地微笑,站在伍斯面前,微微施个礼。“嗯?”她质问。

总管漠然地鞠个躬。“欢迎来到柯氏俱乐部,夫人。”

当伍斯径自盯着大厅的人群,莎莎微微皱眉,挨得更近。“你在找人吗?”她以正常的声音问,跟着他视线的方向。“发生什么事吗?”

伍斯的眼睛突然盯住她,伸手拿下眼镜,用力地擦,再戴回去,惊异地瞪着她。

“裴小姐!”他愕然地问。“是你吗?”

“当然是我,你不认得吗?”她对他绽开笑颜。“喜欢我这样的改变吗?雷夫人的主意。”

伍斯目瞪口呆,似乎无法回答,当他一瞥她丰满裸露的身材,整张脸充满父亲般的不悦和苍白,莎莎从侍者手中接过另一杯饮料,口渴得喝光。

“真好喝,”她说。“这里很热,不是吗?那个音乐很令人陶醉,我的脚几乎无法静止不动,今晚我要跳舞,方块舞、华尔滋,”

“裴小姐,”伍斯惊呼一声。“那种饮料对你太强劲了,我叫吉尔端不加酒,”

“不,我要喝别人喝的东西,”她偏着头。“别叫我裴小姐,今晚这里没有裴小姐。”

伍斯无助地跺脚,再次伸手擦眼镜,在那几秒钟之间,他预备了一篇可以叫她立即退出舞会的演说,他从未怀疑过裴小姐可以化成令人热血奔腾的美女,她的声音、举止,全部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甚至连脸型都改变了。

等到伍斯戴好眼镜,她已经不见了,两个看起来很无聊又好色的花花公子把她拉走了,伍斯狂乱地向吉尔打手势,希望藉此可避免将临的灾难。

万一柯先生看见了....

吉尔发现伍斯慌张的表情和狂乱的手势,从另一端走过来。

“麻烦吗?”年轻人问。

“裴小姐在这里,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她!”

吉尔耸耸肩,不觉得有担心的理由。“她或许在某个角落,一如往常的观察聆听。”

“裴小姐今晚不一样,”伍斯紧绷地说。“情况很危险,吉尔。”

“听起来好象她会惹麻烦似的,”吉尔哈哈大笑。“那个甜美、文静的小迸板....”

“那个甜美文静的小迸板可以让整个俱乐部起大纠纷,”伍斯嘶声地说。“找到她,吉尔,赶在柯先生之前,她穿蓝色礼服、戴黑色面具。”

“这里至少有二十来个女人符合这种形容词。”吉尔说。“她不戴眼镜,很难认得出来。”

他戳戳伍斯的手臂,注意力转向一个更迫切的事件上。“你知道我刚听说了什么吗?梅娜妲也来参加舞会,梅娜妲本人耶!呃,我倒想听听裴小姐再坚持说没有这个人!”

“找到她。”伍斯说。

“梅娜妲?”

“裴小姐!”

“我试试看。”吉尔狐疑地说,施施然地走开。

伍斯扫视人群,寻找莎莎的踪影,当他正想派更多员工寻找裴莎莎时,一个懒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令他背脊发凉。

“找人吗?”

伍斯痛苦地喘口气,转身面对柯瑞克严肃的表情。“先生?”

“我知道她在这里。”瑞克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神十分冷硬。“不到一分钟前我看她在这里,四处找我,问问题人如象群溃逃般的明显。我希望可以阻止自己赤手杀了那个贱人!或者给她一条和我脸上相当的疤。”

伍斯松了一口气,但又骇然的察觉柯先生指的是贝娇云夫人。“贝夫人还敢来参加舞会?”他暂时忘了莎莎的问题。“你要我赶她出去吗,先生?”

“不全然,”瑞克凝重地说。“首先我必须和她谈一谈。”

贝娇云等在一根大柱子旁边,像只猫盯着猎物似地注视前面的人群,苗条的身子裹着一件金丝礼服,金色和银色羽毛的面具掩住她柔美的五官。

剎那间,一阵揪心的痛苦袭向她的后脑勺,原来是一只大手扯住她的头发,背后那个男人更用力地扯紧她的头发,制止她转身。

娇云痛得嘶嘶吸气,然后徐徐放松下来。“瑞克。”她呢喃,一动也不动。

他的声音低而充满恨意。“愚蠢的贱人!”他一扯,她用力吸气,拱身纾解头皮上的拉力。

“我想看你的脸,”她倒抽一口气。“所以我才来,我想解释——”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错了,瑞克,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你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没有伤害我。”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娇云平稳地说。“我不要。每一个我曾经倚赖过的男人都操纵、拋弃我,第一次是我父亲——”

“我不在乎。”瑞克打断她的话,可是她执意说下去。

“我要你了解,我被迫在十五岁时结婚,新郎像我祖父一样老,第一眼我就痛恨贝爵士,一个放荡的老色鬼,你可以想象和那样的人上床吗?”

她的语气变得很尖刻。“皮肤全是皱纹,牙齿坏了,身体掩不住老迈......噢,他是相当热情的情人,我哀求父亲别把我卖给一个老头子,可是他眼里只有贝家的土地和财富,婚姻使我家族有极大的获利。”

“你也一样。”瑞克指出。

“从那时候开始,我向自己保证,我要尽己所能地抓住所有的欢愉,再不让任何人控制我,我和那些任男人塑造、懦弱的母狗不一样,如果我允许你在厌倦时,如此轻易地甩掉我,我将一无所有,瑞克,又被矮化成以前那个十五岁的女孩,被迫顺服一个冷漠男子的意志,我不会被人拋弃,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贫民区杂种!”

她被拉得猛转过身,和瑞克面对面,他已经脱下面具。

“这是你的复仇,”他低吼。“你满意了吧?”

娇云呆呆瞪着他脸上缝合的伤疤。

“我真的伤害了你。”她呢喃,语气敬畏而懊悔,但又有一种邪恶的自满。

瑞克戴回面具,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有一丝疲惫。“滚出去!”

他的疤痕似乎令她兴奋。“我仍然要你。”

“我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粗暴地说。“尤其是你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

“回来吧!”娇云哀求他。“我会让你的生命十分甜蜜,”她的笑容有些邪恶。“你仍然很英俊,瑞克,我可不想看到它被划成缎带。”

“在你之前,我从没遇见过必须威胁男人上她床的女人。”这个刺插得很深,他看见面具掩不住的红潮。“别再惹我,娇云,”他咬牙说道,扣住她的手腕,痛得她皱起眉。“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宁愿有你的报复,也不要你漠不在乎。”

瑞克憎恶极了、不意几呎外的侍从过来。

“带她出去,”瑞克咕哝道,把娇云推向他。“如果今晚再让我看见她,我就砍下你的脑袋。”

“是的,先生。”侍从相当匆促地带走娇云。

瑞克觉得好骯脏,拿了一杯饮料,仰头喝干,他苦着脸,讨厌水果酒的甜腻,可是它相当强劲,酒精平顺地滑下他的食道,温暖了他的胃。他等待着,让它麻痹心中那翻涌的憎意、鄙视,以及最糟的怜悯。

他了解那种对无助的抗拒,那种绝望的渴求操控的挣扎。有太多次,他也想报复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如果他佯装自己比贝娇云好,那就是最厉害的假冒伪善。

大赌桌的欢呼声几乎震耳欲聋,刚刚瑞克太专注,一直没注意到。他放下空杯子,朝那边走过去,他所有的员工都在工作,除了司阍的人,他们是在顾客想找姑娘时,负责带他们上楼。

可是没有人想上楼,一群混合着各种年龄层和社交阶层的男士们,全围着一个女人,她就站在桌子旁边,正将杯中的骰子倒在绿色的抬布上,同时和至少五、六名玩家们调情。

瑞克不自觉地笑了,原先的苦涩淡化了一些,已经有很多年,没再见过如此善于和男人周旋的女子,自从罗莉莉结婚之后。

他着迷地纳闷,究竟她是何方神圣,伦敦的新货他全知道,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一位,她一定是某个外交官的妻子,或是某个被独占的高级交际花,她的唇粉红而蹶起,肩上的细白肌肤诱入地裸露着。

她笑得很频繁,甩头的方式使她的秀发随之飞舞,一如在场的其它男士,瑞克也被她的身材、浑圆的胸脯和细细的腰肢给迷住了,她那合身的礼服完全展示出那姣好的身材,不像其它女人,全是穿著没有曲线的希腊式袍子。

“向伦敦最可爱的胸脯致敬!”无所事事的年轻公子林爵士大呼一声,众人兴奋而热烈地纷纷举杯欢呼。

“小姐,”其中一位哀求。“求你为我掷一把骰子。”

“我的好运全转给你。”她用力摇骰子,致使她的胸脯在薄薄的领口下颤动,那些仰慕的叹息声使室内的温度骤然上升。

瑞克决定在众人的情绪太高昂之前,先行干预,若不是那僩女孩不了解她所勾起的欲望,就是出于她的蓄意。

无论是哪一项,他都想见识她一下。

莎莎丢出骰子,点数令她愉快地哈哈大笑。

“庄家付三十比一!”发牌人喊道。

众人一阵欢呼,随即又一次为摇骰子的女子拍手,但在她来不及开口之前,一双大手把她干净俐落地抱出人群之外。

人们一认出绑架的人是柯瑞克本人时,抗议声立耶止息下来,当瑞克示意一位美貌的姑娘挨过去时,群众的脾气更是缓和下来。

莎莎徐徐地抬头仰望俘虏她的人。“你把我拉离赌局!”

“你即将在我的俱乐部引起暴动。”

“你的俱乐部?那你一定是柯先生。”她的红唇诱人地弯起。“我不是故意引起麻烦的,我该怎么替自己赎罪呢?”

他专注地凝视她。“和我散散步。”

“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做出更大胆的要求呢!”

“你似乎很失望。”

她耸耸肩。“以你的声名而言,柯先生,以为你会有不合礼俗的提议是相当合理的。”

他露出挑逗的笑容......他不曾如此对裴莎莎笑过!“我非常可能顺从你。”

她沙哑地笑了。“我也可能会接受。”那一剎那,莎莎以为自己露出端倪,因为她的声音似露出一丝熟识感,他太专注地凝视她。

“你是谁?”

莎莎偏头望着他,看他敢不敢猜。“你不认识我吗?”

笑容消失了。“我是想认识。”

现实开始刺穿周遭愉快的迷雾,莎莎有些不安,微微退开半步。

“我有可能是和某人一起来的。”她希望再抓住早先那种大胆、不顾一切的胆量,她需要再来一杯。

“你不会和他一起离开。”

“如果我结婚了呢?”

“你仍然不会和他一起走。”

莎莎故作警戒。“有人警告我小心像你这样的男人。”

他挨近,凑向她耳梁低语。“希望你别听他们的话。”他的唇擦过她敏感的下巴。

莎莎闭上眼睛,一股震颤掠过全身,她企图召唤力量离开他,却反而顺服地站在他身边,彷佛没有自己的意志。

他的牙齿细细地咬住她的耳朵,低低地呢喃﹕“跟我来。”

她不能,双膝变得软弱无力,可是不知怎的,却容许他带自已到隔壁,加入翩翩起舞的人群,他支撑的手臂滑过她,一面握住她的手。

原来这就是被搂得太近、被男人眼中带着欲望凝视的感觉。

“你以前从未来过这里。”

“你错了。”

他摇摇头。“我会记得你。”

“事实上,”她沙哑地说。“我现在并不在这里,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你只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是吗?”他低下头,微笑的唇和她的距离很近,呼吸暖暖地吹到她的嘴巴。“那就不要醒过来,天使,我还想多留一阵子。

正文 第八章

他们翩翩起舞时,柯瑞克的手坚定地环住莎莎的腰。他似乎在品味她脚步跟踉跄的嬉戏,毫无顾忌地和她调情说笑,还指明其它男人那艳羡的目光,当他指控莎莎搜集男人的心当玩具时,她哈哈大笑。

华尔滋结束,奏起方块舞曲,他们退到房间边缘,拿了饮料,莎莎观看舞蹈的形式,站在瑞克旁边摇摆,直到两人肩膀相互摩擦,他咧嘴一笑,一手环住她的腰稳住她,莎莎飘飘然地移向跳舞的人群,深深受到音乐的吸引。

瑞克把她拉回来。“方块舞不行,小天使,你的脚步不稳。”

“天使?”莎莎背靠着他,重复一句,这样的举止不像淑女,但在愉快的舞会当中,没有人注意和在意。“你替所有的女人取绰号吗?”

“我没有任何女人。”

“我不信。”她格格笑着说,全然靠在他结实的胸前,他的双手轻轻捧住她的手肘,使她保持平衡。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摇摇头。“我是谁都无所谓。”

他的拇指在她手肘滑动。“在夜晚结束之前,我会知道的。”

一支华尔滋舞曲响起,她在他胸怀里转过身,探索地望着他。

“好吧!”他笑着说,拉她走回舞池。“再一首华尔滋,然后你拿下面具。”

这句话令她不快、这个威胁会破坏今夜撒下的魔法。莎莎张口想告诉他不要,最后又闭上嘴巴,拒绝只会使他更坚决。

“为什么?”她反而以诱惑的语气问。

“我想看你的脸。”

“我可以用说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美丽的嘴。”他的指尖轻轻描摩她的下唇,如果她闭上眼睛,几乎会误以为那是吻。

本来那种得以愚弄他的洋洋得意消失了,融化在一波暖意里面。她醉了,是的,所以她体内才会有那种翻涌的感受。

今夜本来是一场游戏,柯瑞克不过是声名狼藉的无赖,为什么他的碰触让她充满这样的渴望?他是她从未经历过的那些禁忌的欢愉的具体化身。如果今夜一直持续下去,永不结束......如果比利也能这样搂住她......如果......

“我想要跳舞,跳很久,很久。”她听见自己说道。

他拥她入怀,专注地俯视着她。“随便你要什么都可以。”

华尔滋结束,瑞克的手根本离不开她,他不能冒险让她走,这是上天对他唯——次的眷顾和礼物。其它的一切,他必须努力去拿、去受苦、去偷、去骗,全都要费些力。

只有她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宛如一颗成熟的水果由树上掉到他手里,他几乎因欲望而头晕目眩,她一定也感觉到了。

她美丽,又有经验,世故得足以明白他所提供的条件。不像另一位,不像那位雅致纯真的淑女,和他有如火与冰的差别。

夜已深,俱乐部里更加拥挤,又有更多的宾客来到。大家都双双对对的,爵士、夫人、浪子、妓女都各自找到今夜的伴侣。通常莎莎会对这些来来往往的下流笑话大吃一惊,但是酒精的力量,为眼前的这一幕涂上一层玫瑰色光芒。

那些色情笑话她听得哈哈笑,甚至有些根本听不懂。在拥挤的大厅里,她常和瑞克撞在一起,直到他干脆将她拉到大理石柱子边,比较有庇护的所在,邀舞的人时时围着她,可是瑞克用嘲弄的揶揄挡开了。他独占她一整晚,轻而易举地赶走那些想跨越他领土的人。

“我不记得有给你独占我的权利。”莎莎挨在他肩窝说。

他那稳定有力的心跳就贴在她的胸房旁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更是令人难以置信,白兰地酒味、领巾浆味和他的体味,形成浓郁的混合体。

瑞克微笑地俯视着她。“你想和别人在一起吗?

莎莎想了一下。“不。”她说。“谁都不要。”

这是事实,只有今夜而已......这是她仅能拥有他的一次,她直视他搜索的眼神,多此一举地抚平他的外套。在她心底某个遥远的角落,一个责备的声音闯入这一刻......她竟然在这里,和一个无赖流连在罪恶的宫殿里......

这个无赖正要吻她。

他的手指穿入她的发间,捧住她的后脑。他们的面具边缘相摩擦,然后他的唇吻上她,一开始二逼一吻冷静而温柔,他慢条斯理品味着她的唇,在那惊奇的一刻,莎莎不禁想到,他的吻倒和金比利的很相像。

可是在一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他的唇变得好热,探索似的摩擦着她的,直到她双唇被迫张开,他舌尖的侵入,使莎莎惊讶地打颤。

这就是人们接吻的方式吗?这样的亲昵令她迷惑,她推着他胸膛,直到他抬头看她,他的眼睛深处燃着火光。

“不,不要当着大家的面。”她说,不稳地朝众人挥了挥手。

这个借口很薄弱,因为没有任何一对眼睛在看他们,众人都各自专注在自己的调情上。

瑞克顺从地将她拉出大厅,经过餐厅和赌博的房间,走了好远,直到乐声变得好遥远。

莎莎脚步蹒跚,清醒了一些。“去哪里.....”她勉强问道。

“后面的房间。”

“我......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他的脚步没停。“我们需要隐私。”

“做——做什么?”

他催促她穿过一扇门,走进光线温柔的房间,莎莎睁大眼睛,室内只有几件家具﹕一张小圆桌、两把椅子、一道屏风和一张长椅。

莎莎慌张地倒退,可是门已经关上了,柯瑞克的手臂环住她,他的手抓紧她的颈背,声音温暖地吹进她的头发里面。

“放轻松,我只想抱着你。”

“可是我不能,”

“让我抱着你。”他吻她的颈项,把她搂得更紧,不容她离开。

莎莎慢慢地放松下来,一股恰人的慵懒,从她的头扩至脚趾,让她似乎忘了他怀抱外的世界,只有他温暖的肌肤,隔着层层衣物散发出热气来。他的手移动着,揉搓她颈和背的肌肉,即使以她的纯真,也察觉到他触摸当中的涵义。他知道如何拥抱一个女人、如何诱惑她拋开禁忌。她盲目地仰起脸庞,而他吻住她。

莎莎挨紧他,直到她疼痛的胸脯压挤在他胸前,他抱住她的腰,把她压向他的鼠蹊,当她感觉到他坚硬而坚持的身体时,尴尬地挣脱开来。

“我!我喝得太多了,我必须走了,我必须....”

瑞克含糊地笑了,径自脱下面具,贪婪地吻住她脆弱的喉咙,轻咬那柔软的肌肤,她倒抽一口气,企图退开,可是他的拳头缠住她的松发。

他喃喃地安抚着,轻轻推得她失去平衡,倒在长椅上。她的嘴正要吐出抗议的话语,可是一眨眼间,就被他的嘴巴堵住了,他拉下她天鹅绒布料的上衣,直到她赤裸的胸房在金色的光线下发亮....美丽而诱人,他的唇含住玫瑰色的尖端,吸吮轻舐,直到她发出娇吟,手指缠住他的头发,他捧住她的胸房,运用双唇、牙齿和舌尖,彷佛他要吞下那甜美的肌肤。

莎莎呻吟地拱起身,感觉他拉高她的礼服,强而有力的腿夹任她的臀,他俯身亲吻、爱抚,直到她只剩下一丝丝的理性,就是那一丝良知,使她察觉到他的手伸向她的面具。

她惊呼一声地扭开头去。“不!”

他的手捧在她胸脯下方,轻轻爱抚。“好吧!”他温柔地说。“留任你的伪装,我不在乎你是谁。”

“我不能这样做,你不了解。”

“没什么好害怕的,”他的唇滑过她胸前,每说一个字,都在她肌肤上留下热热的印记。“没有人会知道,只有你和我。”

瑞克的手探向她层层的丝质内衣,他的体重压在她上方感觉好甜蜜,她想要更多,渴望他压得更用力、更紧,直到她碎了。她必须在欢愉变成灾难之前制止他,可是她颤抖的双臂反而把他搂得更紧,而她唇间发出来唯一的声音是破碎的喘息声。

瑞克认出她降服的迹象,混合着胜利和放心地吻住她。今夜,至少不会再有空虚的时刻,不会再有折磨人的挫折感,他可以在她里面释放他的需要,利用她来遗忘....他要给她所有他只给予裴莎莎的欢愉......莎莎......天杀的她!即使现在都能侵入他的思绪,可是这或许是意料中的事,在某些方面,这个女人很像莎莎。

她的肌肤同样也没有瑕疵,而在浓郁的香水底下,也有相同微妙的香气......她们有相同的高度......身材......

他浑身僵住,那股震惊有如一拳击向他胸口,他粗暴地扯开嘴巴,用手肘撑起身体,悬在上方,用力地喘气,破碎的呼吸不足以支持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

“这不是你,”他撕扯般的开口o“噢,你该死、这不是——”

当他颤抖的手伸向她的脸,移开面具时,莎莎企图扭开,她迷蒙的眼眸望进他大惊失色的眼底,他的脸色发白,疤痕的颜色反而淡了。

瑞克本以为自己的身体不可能比现在更亢奋,可是当他俯视着她时、奋得近乎疼痛,血液那狂乱绝妙的悸动使他不禁瑟缩。

莎莎润了润双唇。“柯先生——”

“看看你,欧,天哪....”瑞克的目光燃烧似地投向她起伏的胸脯、吻得肿胀的唇。“我叫你不要来这里,”他的手指穿过她蓬乱的秀发。“我告诉过你的......为什么?”

“研——研究?”她结结巴巴,彷佛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一切。

“天哪!”他脸上有一种吓人的表情,黑暗、残酷却又热情,看起来好象要杀她。

虽然这似乎是一场必输的争执,莎莎仍试着为自己辩护。

“我不是有意要进行到这种地步,”她喋喋不休地说。“对不起,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在喝酒,这一切似乎不太真实,而你又如此....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发生的,我好抱歉,真的很——”她停住,察觉到这样的解释不足得可怜。

他默然不语,身体的重量把她压向长椅,他的亢奋似乎烧透好几层的衣物,传到她身上,莎莎不安地移动。

“别动!”瑞克用力吞咽,目光移向她丰满的胸部。“你和你的......研究....”他说话的口气好象这是一种猥亵的事。

他的手覆任她的胸,揉搓它的尖端,直到它变成紧绷的蓓蕾。他想放开她,但是他的身体不肯,每一根神经都叛逆地尖叫﹕他要她。他可以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只求这一次,瑞克咬紧牙关,刺耳地喘息,奋力控制他的欲念。

“我想当别人,不想作自己,”莎莎凄惨地说。“当那种你会和她......共舞......你渴望的女人,即使现在......我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你或许不觉得裴莎莎有吸引力,可是至少你对我假扮的女人有感觉,而这样就——”

“你以为我不想要你?”他粗嘎地问。

“当你今天早上拒绝吻我,我就知道——”

“就因为这件事?你想报复,因为我没有....”瑞克似乎被话噎住了。

他再次开口时,又露出贫民区的腔调。“自从你来到这里,我就疼得像只被拉开的狗,而这对你还是不够——”

“被拉开的狗?”她迷惑地重复。

“在交尾结束前被拉开的狗。”他握紧双拳,怒目瞪着她。“今天早上我就想要你,你这个小骚货。自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上你,我......别动!”

他咆哮的声音粗暴得令她畏缩、且即停止蠕动。

瑞克用力吞口口水,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不要动,否则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听我说,我要放开你......而且你要离开,永永远远,不要再回来。”

“永远?”

“是的,回你的村里。”

“可是为什么呢?”莎莎问,羞愧的眼泪威胁着要流下来。

“因为我不能——”他停住,呼吸声好大声。“天哪,别哭!”

别动,别哭,别回来。莎莎泪光晶莹地望着他,只觉得狂野、痴迷,满腹的情感使她醉了。“我不想离开。”她浓浊地说。瑞克的肌肉因为他费力钉住不动而颤抖,他不想伤害或毁了她,可是他又好想——好想甩开他仅有的一丝丝荣誉感。

“你要什么,莎莎、这个吗?”他用身体嘲弄她,无情地压向她。“这是你会从我身上得到的,我现在就可以上你,再把玷污的小白鸽送回去给姓金的,那是你要的吗?被我这种人玷污?”

他再次一推,期待她会哀求放开,谁知道她反而倒抽一口气,抬起双膝,本能地为他创造空间。他用指尖拭去滴下来的泪珠,喉中发出喉音,俯唇凑向她的脸,舐去那一道咸咸的痕迹。快要发生了,他无法制止。

他的手伸向她的裙子,找到裤腰,探了进去,他在她雪白的胸脯和喉咙之间,洒下一连串贪婪的细吻。她是他曾经渴望的一切,有如美和火贴向他掠夺的手,他的手指游移过小肮平滑的肌肤。她恐惧地抗拒,可是他压住她,温柔地爱抚,用吻盖住她的嘴巴。她无法自制地蠕动着,发出细小而放浪的呻吟,使他的感官更加热烈沸腾。

莎莎的手指掐进他厚厚的外套当中,察觉他正在解开裤子。时间就此停止,欢愉展开,有如一直扩散的巨浪在招手,她慑服在这位即将占有她的男人身下,他身体的重量压向她。

“莎莎,”他说,一遍又一遍,呼吸热热地吹过她的耳朵。“莎莎!”

“柯先生?”一个冷静的男性声音打破这奇妙的咒语。

莎莎吓了一跳,察觉有人站在门口,她挣扎地想要坐起来,可是瑞克把她压下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任她,挣扎许久,终于发出野蛮的呻吟。

“什么事?”

伍斯的声音绷得很紧,别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o“我本来不想打扰你,柯先生,可是谣传艾奇纳在俱乐部出现,想惹麻烦,我想应该通知你。”

瑞克几乎沉默了半分钟。“走开,我会应付奇纳......如果他在。”最后这句话充满浓厚的嘲讽,显示他怀疑这位总管找个藉曰,只是想解救莎莎。

“先生,我该派马车送.....”伍斯停下来,不想说出莎莎的名字。

“是的,”瑞克紧绷地说。“滚出去,伍斯。”

总管关上房门。

莎莎似乎止不住颤抖,双手紧紧抓住瑞克的肩膀,脸则埋在他喉间潮湿的肌肤上,以前她从来没经历过欲求不满足的疼痛。它好痛,完全不像她曾经经验过的痛,而且似乎没有治疗的药。

她本以为瑞克会很残忍,可是他倒很仁慈,紧紧地拥住她,一直揉搓她的背。

“被拉开的狗,”他笑得毫无笑意。“再过几分钟,你就没事了。”

她狂野地扭动。“我不——不能呼吸。”

他的唇压在她太阳穴上。“别动,”他低语。“别动。”

直到她的颤抖舒缓下来,他的情绪突然变了,唐突地推开她。

“遮住你自己。”他坐起身,双手抱住头。“等你准备好离开时,伍斯会送你去坐马车。”

莎莎摸弄她的衣物,拉扯衣服的上身,瑞克自眼角观看,直到她掩住胸房,他才起身调整外套和长裤,大步走向大理石壁炉上方的镜子,重系领巾,双手扒理蓬乱的头发,最后的结果虽然不像早先那般整齐,可是看起来还可以。

至于莎莎则是一团糟,衣服蓬乱不整,秀发狂野地披在背后。她处于放声大哭的边缘,可是不知怎的,勉强能够忍住眼泪,保持声音的平稳。

“或许我们俩能够忘掉今夜。”

“我是要忘掉,”他阴郁地说。“可是我刚刚说的仍然成立,别再回来,裴小姐——”

他大步走向门口,又停下来,野蛮地对着等在门外的伍斯说﹕“如果是别人不是你,我早就解雇他,叫他滚蛋之前,还会把他揍个半死。”他径自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莎莎伸手拿面具戴上,门关着,可是她知道伍斯在外面等候。她徐徐站起身,重新拉好衣裳,一手捣住嘴巴,压住威胁要爆发出来的啜泣声,此刻她被淹没在自怜当中,只有对那个拒绝她的男人的恨意才使她得以压抑下来。

“别再回来。”她重复他刚刚的话,脸都胀红了,以前也曾生气过,但是不曾经历这种焚烧般的怒火,几周前她不会想到自己有这种激烈的情绪。

突然间她想起雷莉莉说的话.....“他有过几十个女人——每当一有涉及感情的危险,他就拋弃她,再去找别的女人....”

或许这一刻,瑞克正在找别的女人,那种可以全然配合他任何标准的女人,这个念头使莎莎怒火中烧,更加狂猛。

“呃,柯先生,”她大声说道。“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就去找别人,天——天杀的,你去死,还有金比利!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天使,而且......我不想再当好女人!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管不着我!”

她叛逆的目光飘向门口,只等她一走出去,伍斯就会送她上车,任何理由都无法说服他答应让她留下来。

莎莎蹙眉环顾周遭,房间格式很熟悉,让她想起楼上的另一个房间,一个书架后面有个秘密信道,这里没有书架,但是夹板的形状很相似......她迅速脚掉手套,走过去用手摸索。

她又压又按又敲,正当她即将放弃时,终于找到小暗栓,她胜利地向外推开,露出阴暗的信道,她满足地咕哝一声,走进去关上夹板。

她摸索地前进好几码,最后听见隔壁彼端传来碗盘和厨师彼此交谈的声音,她不想出现在厨房里,便继续向前走,最后来到一个小房间,莎莎先从窥视孔看了一下,发现它是空的,这才打开夹板的暗栓,走了出去,关上夹门,胜利地吁口气。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非常有趣。”

莎莎转身,看见室内有个陌生的男人,他高大壮硕,有着金红色的头发,他拿下面具,五官还算顺眼,只是鼻子有点歪,他的腔调也有东区的口音,发音不太准,就像瑞克偶尔说溜嘴的时候。

虽然他的眼神有些诡异和狡猾,但是他的笑容相当能赢取人心,所以莎莎决定自己不必怕他﹕心想,这是另一位出身贫民区的无赖,穿著合身订做的正式礼服。

她迟疑地笑了一下。“你在避开某人吗?”她朝关着的房门点点头,问道。

“可能,”他自在地回答。“你呢?”

“正是如此。”

“是男人。”他猜。

“还有别的吗?”她故作世故地耸耸肩。“你为什么躲藏?”

“就说我不是柯瑞克的最爱吧!”

她突然笑了。“我也不是。”

他咧嘴笑了。“我们为此干一杯,”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自己则就着瓶口喝。“我猜是好酒,”他评论。“不过对我而言都一样。”

莎莎闭着眼睛,品尝口中的滋味。“柯先生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我们的老柯是傲慢的杂种,不过我在喝他的酒时不喜欢侮辱他的人。”

“无所谓,”莎莎向他保证。“随便你怎么侮辱他都可以。”

那个陌生人直率地打量她。“你是个漂亮的小东西,是不是姓柯的和你分手了?”他仰慕的目光安抚了莎莎受伤的自尊。“没什么好分的。”她承认。“柯先生并不要我。”

“该死的笨蛋!”陌生人说道。“跟我来,我的小美人,我会让你忘掉他。”

莎莎笑着摇摇头。“我想不太好。”

“是我被揍坏了的嘴脸吗?”他遗憾地摸摸脸。“我打过太多次了。”

莎莎察觉他以为是不够英俊才被拒绝,赶紧解释。“不,不,不是那样,我相信很多女人会觉得你有吸引力,呃,你......你以前是拳击手吗?”

他突然挺胸,一副自傲的模样。“我还能打得人跪地求饶,他们全都挤在场内看我比赛......萨西克斯郡、新市、兰开夏....”他骄傲地指指鼻子。“断了三次,我脸上的每一根骨头几乎都断过。”

“真惊人,”莎莎惊呼。“我没碰过拳击手,也没看过拳击赛。”

“我会带你去,”他挥挥手。“势均力敌的比赛最刺激,尤其是见血的时候。”

莎莎嫌恶地打个咚嗦。“我不喜欢见到流血的场面。”

“那才刺激,”他皱皱鼻子。“当你流血,他们付的钱更多,是的,拳击使我变成有钱人 。”“那你现在以什么为职业?”他狡猾地眨眨眼睛。“我自己也经营一家骰子银行,在波顿街。”莎莎咳了一声。“你也有一家赌博俱乐部。”他握住她的手,吻吻她的手背。“艾奇纳。听候差遣,我的夫人。”

正文 第九章

莎莎掀开面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艾奇纳眼中的戏谵也在看见她的脸后,转为惊奇。

“你真美。”他咕哝。

她突然放声大笑。“艾奇纳?你一点也不像我的想象,事实上还相当迷人!”

“是的,今晚我会迷得你脱下裤子,如果有机会。”他再为她倒酒。

“你真放浪,艾先生。”

“是的。”他毫不否认。

莎莎双臂抱胸地靠着墙。“聪明的话,你最好快离开,柯先生在找你,今晚你为什么来呢?我猜是来闹事的,对吗?”

“才不敢想呢!”他的语气似乎受到伤害。

“我听员工说你一直想找警察在最忙的时刻来找碴......还说你去年在厨房引起火灾!”

“天杀的谎言!”他的目光飘向她半裸的胸。“根本没证据!”

莎莎狐疑地盯着他。“还有人怀疑你雇人砍伤柯先生的脸!”

“不,”他忿忿然。“那不是我。大家都知道老柯喜欢贵族女子,杀伤他的是个女人,他嗤之以鼻。“你拉猫尾巴,牠就抓伤你。”他傲慢地笑了。“或许是你,嗯?”

“不是我,”莎莎有些气恼。“第一,我没有一丝贵族血缘,所以柯先生对我毫无兴趣。”

“那我更喜欢你,吾爱。”

“其次,”她傲然说道。“我不会因为男人不要我,就去砍伤他的脸,更不会倒追拒绝我的人,我的骄傲远超过这些。”

“嗯,”艾奇纳低声地说。“忘掉姓柯的,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我的俱乐部,那里的赌局很大、酒很多,而且没有柯瑞克存在。”

“和你去?”

“难道你宁愿留在这里?”

莎莎一边喝水果酒,一边沉思,她开始觉得好多了,不再那么空虚,他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没有她的机会,伍斯——甚至全俱乐部的员工都“预备”送她出去,她如何留下?

再者,这也是她继续研究赌博俱乐部的机会,虽然艾奇纳不可信任,可是柯瑞克亦然,莎莎转念又想,和柯氏的生意对手结交,未尝不是个吸引人的主意,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孩子气。“好的,艾先生,我想去看看你的俱乐部。”

“奇纳,叫我奇纳。”老艾咧着嘴笑,和她一起戴上面具。

“我们必须在前门停一下,我要拿斗篷。”

“我们会被挡住。”他警告。

“我想不至于,”她鲁莽地笑一笑。“今晚我运气很好。”

他邀请地勾起手臂,呵呵笑。“我也一样。”

他和莎莎手勾着手,沿着人群外围走向前门,并要求门房艾森去拿莎莎的斗篷。

艾森看见她,一脸兴奋。“梅娜妲小姐,你不会这么早就离开吧!”

莎莎顽皮地笑。“我还有更有趣的邀约,事实上,是去另一家俱乐部。”

门房匆匆去拿斗篷时,艾奇纳把她拉到一、两呎外。“他叫你梅娜妲。”他奇怪地问。

“是的。”

“梅娜妲?那个书中的女主角?”

“就某方面而言。”莎莎不甚自在地回答,她不能说出真姓名,不能让人知道端庄合宜的裴莎莎曾经参加舞会,喝得微醉,和声名狼藉的男人来往,万一这消息传回村子里......她不禁战栗。

奇纳崇敬地为她披上斗篷。“梅娜妲,全英格兰的男人都想要的女人。”

“那太夸大了,艾先生......呃,奇纳。”

“艾奇纳?”门房听见最后一句话,尖锐地望着莎莎。“哦,不,梅娜妲小姐,别说你要和这个堕落、危险的男人——”

“我很好,”莎莎安慰他。“而且艾先生的人非常和善。”

“梅娜妲小姐,我不能让你——”

“她和我一起,”艾奇纳怒目瞪着他。“没有人可以反对。”他拉着莎莎走向等候的马车。

莎莎坐上黑红相间的马车,内部干净舒适,却此不上她已经习惯的豪华马车。莎莎微微一笑,想到自己在几天之内就被宠坏了,精致的食物、法国酒、上好的服务......和绿林角有如天壤之别。

她有些不安地望着身上借来的礼服,自己让伍斯和雷夫人惹上麻烦真是不应该。过去几天来,她真的变了,不是变好,柯先生说的对,她应该快回村里,万一父母知道她的行径,一定会以她为耻,还有比利......莎莎咬往下唇。

她疲倦地靠着椅背,现在柯先生一定很看不起她。她不情愿地回想起他双手所挑起的愉悦和他双唇热热的烙印,她忍不住震颤。

上天原谅她,可是她并不后悔发生这一切,没有人可以夺走今夜的回忆,即使有一天年纪老迈,听着孙女格格笑谈她们英俊的朋友时,她也会暗自嘻笑,自己曾和伦敦最邪恶的男子亲吻。

俱乐部外面的人群打断她的沉思,她皱眉,望着那包围建筑物的车辆和人影。

“发生什么事?”她问,奇纳的马车仍继续前进。“那些是警察吗?”

“可能。”“他们要搜索俱乐部?”奇纳眼中闪着兴致勃勃。“有点像。”

“是你促成的?”

“我?”他无辜地反问。“我只是普通的赌场老板,吾爱。”可是他眼中有着自满。

“哦,艾先生,你太差了。”她责备道。“我不懂这有什么好处!可怜的柯先生今晚已经够——”

“可怜的柯先生?”他气忿地问。“啊......女人!现在你和他同一阵线了?”“我没有和谁同一阵线,”

莎莎长长的看他一眼。“就我所见,你们两个正好相像!”

警察从门口涌进来时,某人吶喊﹕“搜索!”

快乐喧闹的舞会变成大混乱,宾客们挤成一团,员工们则熟练地掩住赌具、骰子、扑克牌、筹码等等。涌进来的警察停下来打量衣着半掩的娼妓,不约而同地转向丰盛的自助餐和美酒,毕竟以他们微薄的薪水,实在少有大快菜颐的机会。

瑞克从大厅一角酸苦地注视眼前这一幕。“好一个多灾多难的夜晚!”他咕哝。

艾奇纳的时间抓得十分完美,简直雪上加霜,搜索没有什么了不起,刚刚发生的事才是他失败的重点,自从早年追逐街上的小骚货,他就很少欲求不满过,如今他甚至更讨厌那种感受。

他的皮肤刺痛,彷佛被冰灼过,全身的每一束肌肉都绷得死紧,大家都知道男人处在这种状态并不健康,他在心中暗暗数算要处罚裴莎莎的数种方法。如今他终于甩掉她了,谢天谢地。

以后不会再有诱惑、不会再有那对迷蒙的眼睛、不会再有记笔记、问问题和“研究”,她再没有借口打探他邪恶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在外套口袋中摸索,找到那副眼镜,紧紧地握住。

“柯先生,”伍斯迟疑地走过来。“艾奇纳。”他指指警察。

“我在私底下付给这些混蛋的钱,足以阻止这种事发生。”

“看来艾奇纳付得更多,”伍斯说完,得到个卫生眼,他不安地清清喉咙。“我刚和艾森谈过,他正爵嘴嘟囔。”

“我的门房绝不会这样。”

“他今晚就是。”

“以前我们也被搜索很多次。”

“不是因为搜索,是因为他看见所谓的“梅娜妲”和艾奇纳一起离开。”

“原来艾奇纳走了?很好,省得我把那个混蛋揍得鼻青脸肿。”

“柯先生,对不起,你误会我的重点了,他——”

“什么重点?他的女伴叫梅娜妲?我可以找出十几名自称梅娜妲的女人给你,伍斯。”他转身要走。“抱歉,我想去揍几个警察——”

“裴小姐是梅娜妲。”

瑞克僵在原地,摇摇头,似乎要摇醒自己,然后慢慢转身面对伍斯。“你说什么?”

“裴小姐利用密道避开了我,刚和艾奇纳离开的“梅娜妲”,衣着和眼睛颜色完全符合,更别提那一对......对....”伍斯用手比了一下。

“天杀的!”瑞克爆发。“不,不,不是和奇纳!如果他敢碰她,我会宰了他,我要杀死她....”他直骂三字经,双手抓头,头发抓得乱糟糟。

伍斯从没见过柯先生这种激烈的反应。“艾森似乎相信他们要去艾先生的俱乐部,先生......或许你要来杯酒?”

瑞克气冲冲地走来走去。“我叫她回该死的绿林角,她反倒和姓艾的走了,她在街上裸奔还比较安全!”他怒目瞪着伍斯。“你留在这里,”他咆哮。“多塞些钱,送走这些该死的警察!”

“你要去艾氏俱乐部?”总管间道。“你无法通过这些警察——”

“我会的,”瑞克冷冷地说。“等我找到裴小姐——”他眼中那报复的光芒使伍斯脸色发白。“是你帮她的,对吗?否则她无法参加舞会,如果她有万一......我会炒你们鱿鱼!你们全都该死!”

“可是柯先生,”伍斯抗议。“谁也不知道她会这么莽撞!”

“天杀的你不知道!”瑞克挖苦地说。“从她来到的第一天就很明显,她一直手痒,想找机会惹麻烦,而你该死的还帮她,不是吗?”

“柯先生——”

“够了,”瑞克简洁地说。“我去找她。你最好祷告她没事,否则就送你下地狱!”

一路上,莎莎耐心地听着艾奇纳的吹嘘。他不像柯瑞克,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归属,此较喜欢他所生长的世界,也不在乎他赚的钱是来自真丝荷包或是油腻的口袋。

他甚至公开嗤笑柯瑞克的装模作样....!“强学贵族口音......假装他是绅士......还以为他很干净!”

“你嫉妒他?”

“嫉妒?”他嫌恶地说。“我才不嫉妒一个一脚踩在社交界、一脚陷在东区的男人,去死吧!那个天杀的傻瓜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你认为他不该结交上流阶层?你这是反绅士哦,艾先生。”

“随你怎么说。”

欧,他是真的嫉妒,莎莎了解这两个男人之间尖刻的竞争,奇纳代表的是柯先生企图逃离的一切,柯先生必然在奇纳身上看见自己那嘲讽的过去,而奇纳想必气恼柯瑞克能挣脱贫民区,结交富有、有权势的人士。

莎莎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尖叫、碎玻璃,甚至爆炸的声音。“发生什么事?”

艾奇纳推开窗帘一看,发出近乎大笑和鼓励的声音,莎莎缩在角落。

“是暴动!”艾奇纳开门和车夫交谈。“绕路看看。”

门关上,马车突然一转弯,莎莎恐惧地大日喘气,有几块石头投向马车,吓得她从座位上跳起来。

“发生什么事?”

艾奇纳仍隔窗观看,而且越看越高兴。“我喜欢暴动,我们现在正在其中。”

“他们为什么暴动呢?”

“听过红杰克这个名字吗?”

莎莎点点头,红杰克是个强盗,抢了好几次马车,并且无情地谋杀乘客。

“是的,他被关在新门监狱,正等着执刑。”

“不是的,他昨天自裁了!我实在不能怪这些混蛋起暴动!”

“既然人死了,,这些人为什么起暴动抗议?”

“咆,吊刑是个刺激的场面,连老太婆都爱看,现在没得看了,所以人们想尝尝血的滋味,”他耸耸肩。“他们今晚要去挖尸体,开膛剖肚,我认为该让他们玩一玩。”

“当众盗尸好玩?”莎莎骇然地瞪着他。

艾奇纳还在大声叫好,接着马车突然停下来,莎莎看见有好几双手伸向窗口,又推又扯,威胁要推翻马车。

“车夫跑了。”

“哦,天哪,他们会把我们撕成碎片!”莎莎缩在角落惊叫。

车顶颤动,向下沉,因为人们爬了上去,莎莎慌乱地寻找手提袋,没有手枪,她毫无防卫,门像轰雷似地被撞了开来,十几只手抓向她,那噩梦般的景象,莎莎放声尖叫。

奇纳兴致勃勃地扑出去、且即压垮了三个男人,他手臂挥舞,冲过人群。莎莎跳下车,紧紧抓住他的外套,低头跟着快跑,她咬紧牙关,忍受推挤冲撞,直到他们奇迹似的冲到外围。

“艾先生,”她哀求。“带我离开这里。”

他哈哈大笑。“不喜欢来一点小打斗吗?”

她回头看看被摧毁的马车。“马!”她焦躁地说,担心牲畜的安全,某些暴民正解开拉车的马,牵到一边。

艾奇纳的兴奋消失了一些。“我的马!我花了好大一笔钱才买来的!”他拋下她,大步去追马贼。“站住!你们这些小偷,那是我的马!”

“艾先生!”她哀求,可是他显然没听见。

看来她只好自求多福了,莎莎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周遭涌过一群趁火打劫的贼,抱了一大堆货品,一只酒瓶飞过她耳际,眶啷摔碎在人行道上,她畏缩地挨在街边的阴影底下,徒劳地寻找守更人或巡逻到此的警察,全无踪迹。

她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只希望这条路不会通向贼窝,人们从一条街涌向另一条,扭打、争吵、挥舞棍棒、互丢石头,莎莎垃紧斗篷的兜帽盖住脸,蹒跚地向前走,刚刚的酒意和温暖全都消失了,此刻既清醒又害怕。

“该死!”她每走一步就低声诅咒。“该死,该死,该死....”

“哈!看我们找到什么?”

正文 第十章

莎莎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挡在面前,骇然僵住,他身上的衣服凌乱不整,一副无赖浪荡的模样,正是那种又赌、又喝酒、又找妓女来摆脱无聊的类型,享乐、放荡,是的......不过是绅士出身,莎莎开始觉得松了一口气,明白这位先生会有荣誉感,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先生——”

他大叫一声。“一个女人,我的好伙伴,快来见见这找到的美人!”

莎莎立即被三个醉醺醺的年轻男子包围,嬉笑地和她搭讪。

莎莎警戒地开口o“先生,我迷了路,请你引导我安全离开这里,或者......别挡我的路。”

“我的小美人,我会带你到你归属的地方。”他笑容淫猥地保证,伸手探向她胸前。

莎莎惊叫一声地向后退开,却被他的同伴挡住,他们紧紧抓住她,嘲笑她的挣扎。

“我们带她去哪里?”其中一位问。

“去桥边,”立即有人建议。“有个好地方,我们可以礼貌地排队等候,像绅士一样,如果她吵闹,就把她丢进泰晤士河。”

另外两位开口大笑。

“放开我!我不是妓女,我不是——”

“对,你是好女孩,”他安抚。“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不介意和几个公子玩一玩,只要给几个钱。”

“不——”

“别担心,亲爱的,你会喜欢我们的,以前的女人也没抱怨过,对吗?”

“你还可能反过来建议付我们钱!”另一位补充道。三个醉汉醉醺醺地拖着她前进。

莎莎放声尖叫,又抓又咬,使尽吃奶的力气反抗。其中一位忿忿然地甩了她一巴掌。

“别当傻瓜,我们又不会杀你——只想爽一下!”

莎莎这辈子从没这样尖叫过,在恐惧当中,找到前所未有的力气又抓又咬又打......可是还是不够,她被人半抱半拖,她大大喘了一口气,再一次放声尖叫。

突然间她被丢下来,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尖叫声梗在喉咙里,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

一道瘦削黝黑的人影移到她面前,动作有如猫一般的优雅,只听见砰砰两声,两个攻击她的男人倒下,痛苦地呻吟。

第三位气忿的大叫﹕“你在做什么?发什么疯?混蛋......我叫人吊死你!”

莎莎哆嗦而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一开始她以为是艾奇纳回来救她,可是她看到的是柯瑞克那张带疤的脸,他双脚又开,收起下巴,没看莎莎一眼,像只饿狼似地直盯着第三个男人。

他咬牙说道﹕“带着你的朋友离开。”

倒地的两个挣扎地起身,一个抱住流血的头,另一个摀着腰边。

第三个没有动。“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女人,嗯?我给你钱,只要把这个女人给我们。”

“滚!”

“我们甚至可以分享,如果你想当第一个!”

“她是我的。”瑞克咆哮地举起木棒。

“死脑筋的笨蛋!”年轻男子大嚷。“这个小贱人都给你吧!”他忿忿地和同伴离开。

莎莎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柯瑞克,他三大步就来到她面前,脸色严厉,残酷地攫住她的肩,粗暴地拉她到一匹马旁边。

莎莎无声的忍受瑞克粗暴的对待,他根本是把她丢在马鞍上,他抓起缰绳,径自坐在她后面,左手紧紧的籀住她。

马儿疾驰经过灾难过后的街道。莎莎闭上眼睛,抵挡剌人的风,心中纳闷他是否要带她回俱乐部,她凄惨的转过脸,埋在他斗篷的毛料下,随着马鞍的震动,她更加靠紧他。

莎莎从来没被人搂得这么紧,连肺里的空气都挤出来,使她不断喘气,可是怪异得很,他弄痛人的力道反而使她有某种安全感和安慰,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伤害她。她是我的,他这么说......而她的心悸动地响应......认知这个事实。

这个奇怪而无法了解的男人,一度蓄意将他所爱的女人推进另一个男人怀里,伍斯曾经告诉过她,有关柯瑞克把莉莉推上雷亚力床上的故事。

“柯先生害怕自己爱上她,”伍斯说道。“所以崇高地促成她和伯爵,尽全力鼓励他们的交往。柯先生不知道如何去爱,反而把爱看作是软弱和愚蠢。我想那是他吸引女人的部分原因,她们全希望自己是最终抓住他的心的人,可是不可能﹔他永远不会首肯,事实上,不可能....”

软弱和愚蠢.....今晚她可是大大尝过这两样滋味。道歉和感激的话语徘徊在嘴边,却因为太羞愧而说不出口,只能闭上眼睛,紧紧挨着他,迫切地佯装时间不存在,他们会一直骑下去,骑到大地的边缘,骑到晶亮的星海......

她的幻想只有短暂的生命,他们很快来到一个小鲍园,路边的油灯光芒投射过来,瑞克勒住坐骑,先行下马,拼伸手扶她,她的脚一着地,他立即放开,径自走向公园的边缘。

莎莎走过去,站在数呎外,双唇微分、喉咙收缩,就是说不出话来。

瑞克转过身,一手揉着下巴,凝视着她。

在她等待他用刻薄的话来挖苦、摧毁她时,心中充满强烈的无望,可是他继续无言地凝视她,表情难以测透.,似乎正等待她给一些线索,这种进退维谷的状况持续好几秒,直到莎莎突然掉泪才解决.,她双手掩脸,坞任泅泅而下的泪水。

“我好抱歉。”她哭诉。

突然间,他就在她旁边,轻触她的肩,又猛地抽回手,彷佛被灼伤了。

“不,不要,你现在没事了。”他小心翼翼的拍拍她的背。“别哭,一切都没事了,天杀的!不要这样。”

莎莎继续痛哭,瑞克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他对诱惑女人、欺骗、拆下她们的防卫都很在行......就是不会安慰她们﹔从来没有人要求他这样。

“好了,”他模仿雷莉莉安慰她小孩时说的话。“好了。”

她突然挨向他,头靠在他胸前,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四周,犹如一张网,他警戒地抬手想要推开她,却反而搂住她,把她压向自己。

“裴小姐,”他费力地说。“莎莎....”她更紧地贴向他,偎在他衬衫上啜泣。

瑞克诅咒着,偷偷地把他的唇压在她的头顶,集中心思在寒冷的夜风上,可是他的鼠蹊却开始悸动,那种疼痛太熟悉。

他根本不能漠视她身体贴着他的感觉,他是个天杀的骗子......不是绅士,更不是安慰女人的骑士,只不过是个充满欲望的无赖,他伸手抚摸她的秀发,把她的头压在肩上,她差点窒息。“没事了,”他闷闷地说。“现在一切都没事,别再哭了。”

“我根——根本不应该和艾先生一起走,可是我好气你,因为....”

“是的,我知道。”瑞克掏出一条手帕,笨拙地贴在她泪湿的脸。“来,拿着。”

她擤了擤鼻子。“噢,谢——谢谢你。”

“姓艾的有没有伤害你?”

“不,可是他丢下我,独自面对暴——暴民——”她下巴颤动,泪水又流下来,瑞克警戒地打岔。

“好了,好了,你现在安全了,我会扭断他的脖子,不过我要先处罚你,因为你和他一起离开。”他的手滑到斗篷底下,揉搓她紧绷的肌肉。

莎莎又打个喃,无力而栘嗦地贴靠着他。“今晚你救了我,我永远感激不尽。”

“别说了,现在我们平手。”

“我很感激。”她坚持。

“不必,我也要负点责任,应该知道戴面具的人是你,”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或许我是知道。”

莎莎静止不动,吸取他斗篷下的温暖,他的手贴在她胸脯旁边,另一只则贴在她背后。

“这件礼服哪里来的?”他问。

“雷夫人。”

“当然,”他嘲讽地说。“看起来就像她会穿的衣服。”他望向斗篷敞开的领口,乳沟的阴影明显可见,他的拇指往上移,留连在布料和肌肤交接的边缘。

“只不过你展现的效果不一样。”

莎莎佯装没注意到那轻柔的抚弄,然而她的呼吸加快,乳尖在天鹅绒布下紧绷。

“雷夫人很仁慈,你不可以怪她,今晚的事情全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请别责怪其它人。”

“我怀疑伍斯和莉莉是该死的急于帮助你。”他的指关节拂过她的胸脯周遭,直到一股愉悦的震颤通过她全身。“你会冷吗?”

“不。”她耳语,液体的火焰流过她血管,彷佛她喝了某种比酒更强劲百倍的饮料。

瑞克望进她眼底。“我要你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为什么?”

“因为你明天就要回村里,嫁给你的秦比利先生。”

“金比利。”

“金比利。”他不耐地重复。

莉莉润了润发干的唇。“你会忘记吗,柯先生?”

“是的。”他的目光飞向她的嘴,松手放开她。

莎莎一时迷失了,摇摇晃晃的找到平衡,她半期待他会告诉自己该离开了,可是他似乎不太急,反而漫步走向附近的木篱笆,斜倚着栏杆。

“我们不该回俱乐部吗?”莎莎问道。

“为什么?经过你朋友艾奇纳安排的搜索,舞会所余不多,没有宾客、没有赌博……对你而言幸运的是,没有水果酒。”

莎莎胀红了脸。“那种水果酒相当强劲。”

他笑了,检视她红通通的脸颊和不稳的平衡感。“你仍像一只高飞的风筝,天使。”

察觉他不再对自己生气,莎莎松了一口气,抱紧双臂,凝视安静的街道,风似乎传来远方暴动的咆哮声,不过那似乎是想象力作祟,她告诉瑞克有关艾奇纳谈及暴动的理由,他听了毫不惊讶。

“人们怎么会有这种行为?”她问。“他们怎能把死刑当成娱乐?我真是无法理解。”

“我小时候也是如此。”

她目瞪口呆。“你去看吊刑、鞭笞、挖——挖肠子,和....可是你不会觉得好玩,你不可能的。”

瑞克眨也不眨地直视她的眼睛。“现在我不觉得死亡有趣,可是当时我相当着迷。”

这个承认令莎莎感到困扰,不任地提醒自己,孩童的他位在充满犯罪和罪恶的下层社会,在妓院、酒馆和贫民区的街道上成长,然而她发现自己仍然难以接受他对着一位被吊在绳索末端的男人欢呼叫好的景象。

“当你看着他们被吊死,你有什么想法?”她问。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没被吊在那里,虽然肚子饿,连个尿桶都没有......可是至少脖子上没有圈着绳索。”

“那让你对自己的处境感觉好一些?”

“我没有“处境或地位”,裴小姐,我打架、欺骗、偷窃、食物、琴酒......甚至女人,全都是不择手段得来的。”

莎莎微微红了脸。“诚诚实实的劳力呢?伍斯告诉我,你曾经工作过。”

“劳力?是的,诚诚实实吗?”他摇摇头。“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莎莎安静半晌。“我要,”她突然说道。“我想知道。”

“又是为你的研究找资料?”

“不,根本不是,”她冲动地轻触他的臂膀。“求求你,你要相信我不会背叛私下的告白。”

瑞克瞪着她所触及的袖子处,即使她的手已经缩回去了,然后他改而瞪着地面。

“我是个扫烟囱的孩子,直到我大得无法继续。有些烟囱只有两、三个砖头宽,六岁的我身子很小,可是有一天我卡住了,”他回忆着。“除非你卡在烟囱里,否则你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地狱。”

“他们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她骇然地问。

“他们在烟囱底下点燃一束干草,我几乎扯掉半块皮,才爬出那个烟囱,”他笑了一下。“之后我在码头上工作,搬扳条箱,有时则杀鱼,或者是铲马粪,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洗澡。”他瞥她一眼,她的表情使他咧嘴笑了。“臭得连苍蝇都不肯飞近我。”

“哦,天哪!”

“有时候我“清理”,从岸边偷货物,偷偷卖给奸商,我和其它贫民区的孩子一样,为了生存不择一切手段。可是有个孩子......他名叫杰姆......脸长得像猴子,骨瘦如柴,我发现他比其它的人过得好,有厚外套穿、有食物填饱肚子,偶尔还带个女人。我去找他,问他是怎么弄到钱的。”

他表情一变,变得凶暴冷酷,所有的英俊全都不见了。“杰姆说了,根据他的建议,我决定在死人身上试一试。”

“我不明白,”

“盗墓。抉从墓园挖出尸体,卖给医学院学生,”他脸上的笑容很怪异。“你很惊讶,对吗?而且觉得很嗯心。”

“我....”莎莎企图厘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我不能说我觉得这个念头很愉快。”

“是的,它根本不是个愉快的行业,不过我是个绝佳的小偷,裴小姐,杰姆曾说,我连魔鬼的眼珠子都偷得到手,我是个绝佳的盗墓者——有效率、可靠,每晚平均三个。”

“一个什么?”

“三具尸体。法律规定,医生和医学生只能利用重刑犯的尸体,可是数量向来不够,所以付钱叫我去找最新的尸体,医生称他们为“标本”。”

“这持续多久?”莎莎战栗惊惧地问。

“大约两年——直到我开始像我偷来的死尸,苍白、骨瘦如柴,有如活僵尸,白天睡觉,只有晚上才出门,每当月圆时亮得无法工作,我就坐在客栈的角落,喝到肚子装不下为止,试图忘记我所做的,我有点迷信,打扰过这么多的安息者,我开始觉得自己被鬼附身。”

他说得直截了当,声音平板,彷佛这与他无关,莎莎发现他的脸色变深。是困窘、自我嫌恶、怒火......她只能猜测他心中涌动的感情,为什么他要告诉她这些私人且无法说出口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的里面死了,”他说。“只成了半个人,可是金钱驱策我继续,直到我作了个噩梦才使这一切终止。从此再也没走近墓园。”

“告诉我。”莎莎轻声说道,可是他摇头以对。

“后来我转换赚钱的手法——一样是不道德,不过没那么糟,没有任何事像我所做的那么坏,包括谋杀。”

他就此安静下来,月亮被云遮掩,天空变成灰蓝色,这一度是那种他会到墓园去的夜晚。莎莎凝视着身边的男人,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剧烈,手掌湿黏,冷汗沿着背脊滴下。

他说的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是令她反胃,而且无疑他还有很多没告诉她。

那一剎那,很多感情在她心中挣扎,想要了解他,最最重要的是,想要不怕他。

她真是太天真了,她绝无法想象他会做这样可怕的事情,那些受害的家庭,会承受怎样的痛苦,而他正是该负责的人,如果有人向她形容这样一个人,她会说他已不可救药了。

可是......他不是那么坏,今晚他来追她、担心她的安危。在俱乐部也曾拒绝占她便宜,当时只靠他仅余的良知制止了他,即使她刚刚哭泣时,他也是仁慈温柔地安慰着她,莎莎在惊慌失措当中摇头以对,不知该怎么去看他。

柯瑞克别开脸,但是他全身的每一个线条都显然是一股挑战,彷佛正等候她的谴责一般,在她还没察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经伸手轻触他颈背的头发。在她的碰触下,他几乎停止呼吸﹔肌肉在她的指尖下收缩,她察觉到在他的静止不动之下的郁闷,以及他努力封闭感情的挣扎。

过了一分钟,他目光炯炯地注视她。“你这个小傻瓜,我不要你的怜悯,我正试着告诉你,”

“这不是怜悯。”她仓卒的缩回手。

“我正试着告诉你,挡在我和再次变成那个我之间的是一堆钱。”

“你有一堆山似的钱。”

“还不够,”他激动地说。“永远不够,如果你有只麻雀那一点点的智能就会明白。”

莎莎的眉毛纠在一起,只觉得胸口的紧绷扩充到涨满怒火,几乎与他相当。

“我是明白!你有求生存的意志,柯先生,我怎能因此责怪你?我不喜欢你做的那些事情,可是我不是假冒伪善的人,如果自己是生在贫民窟,或许也会变成妓女,我所了解的足以明白你的处境是别无选择。事实上......我....我钦佩你能爬出这样的困境,很少人有这样的意志和力量。”

“噢?”他阴郁地笑了。“今天你还问我赞助人的委员会,我就告诉你吧!她们大多数当中,丈夫都有情妇,让她们夜复一夜独守空闺,以前我专门伺候这些夫人,因此赚了一大笔财富,我当男娼和当小偷是一样的在行。”

莎莎的脸血色尽失。

见到她的反应,他嗤的笑了一声。“你还钦佩我吗?”

莎莎木然的想起自己为“梅娜妲”一书所访问过的娼妓,她们的脸上也有像柯瑞克此刻的神情....苍凉、绝望。

“当我最需要钱来开设俱乐部时,”他继续说下去。“我恐吓过其中几位,任何贵族都不会喜欢发现他们的妻子和我这种下三滥上床,可是怪异的是,恐吓的黑函并没有减少我的魅力,那些“友谊”持续到俱乐部完工,我的赞助人和我都有相当文明的相互了解。”

“雷夫人——”

“不,她不是其中之一,她和我从来没有....”他不耐地挥挥手,突然退开,开始围着她绕圈圈,彷佛有火隔开他们。“我不要她那样。”

“因为你关心她,”这句评语没有引来回答,莎莎继续逼问﹕“她也是许多关心你的人之一....包括伍斯先生、吉尔,甚至还有俱乐部的姑娘!”

“那是因为我付他们薪水。”

她对他嘲弄的讽刺充耳不闻,稳稳地盯着他。“柯先生,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你不接受我的同情,我又不肯轻视你,那你要我怎样呢?”

他突兀的停住脚步,越过他们之间那隐形的障碍,一把抓住她,双手招痛了她的手臂。

“我要你离开,你在这里不安全,只要你人在伦敦,靠近我就不安全。”

他的目光掠过她波浪般起伏的秀发,细致的脸、迷惑的眼神,他突兀的发出一声呻吟,将她拉近,脸埋在她的发丛里。

莎莎闭上眼睛,头晕目眩。他的身体强健有力,微微弓起身体,以配合两人身高的差异,她只觉得他因强烈的需要而颤抖。

瑞克贴在她耳际低语,声音充满受折磨的愉悦。“你必须走,莎莎......因为我想象这样紧紧抱住你,直到你的肌肤和我融在一起,我要你在我的床上,你的香味留连在我的床单之间,你的秀发披在我的枕头上,我想占有你的纯真。天啊!我想独占你一个人!”

莎莎盲目地把手贴在他脸上,贴着那新长出来的胡渣。“如果我也想这样呢?”

“不,”他激动地说,嘴唇移到她细腻的颈间。“如果你属于我,我会把你变成另一个人,会伤害你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我不希望那样,可是别以为我会不想要你!”

他把她搂得更紧,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他的亢奋贴着她的小肮燃烧。

“这是因为你,”他咕哝。“只有你。”他抓住她的手腕,贴在他胸膛上,即便隔着厚厚的亚麻布和毛料,她仍能感觉他的心脏枰抨跳,她蠕动得更加贴向他,令他屏息。

“一个男人不应该如此接近地狱,”他粗嘎地说。“可是即使魔鬼在我耳边怂恿,叫我占有你,我也不能。”

“求求你。”她惊呼一声,不知道自已是求他放开还是再抱紧她。

这个字眼似乎把他逼向疯狂边缘,他发出煎熬的呻吟,嘴巴盖住她的,舌尖急切地寻索,莎莎抱紧他的头,五指扫进他的发丛里,彷佛可以一辈子这么抱住他,她可以感觉他的腿结实地贴在她不可言喻的亲昵处。

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吻了多久,他的嘴有时温柔、有时粗暴,双手则自由地在她斗篷内游移,她双脚发软,没有他双手的支撑,根本站不住。

“柯先生。”当他的唇热热地滑向她的咽喉时,她呻吟。

他拨开她脸上的秀发、刚额抵着她的额头,直到她几乎触及他脸上的疤。“叫我的名字,只要一次就好。”

“瑞克。”

那一刻他冻在原处,呼吸吹过她的下巴,然后他——亲吻她闭着的眼睑,而她的睫毛贴着他的唇轻颤。

“我会忘了你,裴莎莎,”他沙哑地说。“无论要花什么代价。”

那夜还有最后一刻一直停留在莎莎的脑海中萦绕不去,他送她回葛家,两人共骑,她侧坐在马鞍上,头挨在他胸前,挨得紧紧的,即使寒冷的夜风中,他的身体似乎散发出炭火的热度。

细雪翩翩降下,他在门前扶她下马,雪花偶尔飘上他的脸,使他的疤痕更加明显,莎莎渴望去吻他的疤,那是提醒他们相遇的永恒印记,她的喉咙绷得好紧,眼中盈着泪。

他和她浪漫幻想中的英俊骑士大不相同,他败坏、疤痕累累、毫不完美,而且蓄意摧毁她可能抱持的任何幻象,揭开他最丑陋神秘的过去,目的就是逼走她。可是她反而感觉更加亲近,彷佛事实以一种崭新的亲昵将他俩捆在一起。

瑞克送她来到前门的台阶上。“你看起来好象被好几位休假的水手凌辱过。”

莎莎望进他专注的绿眸里,知道这对眼睛会令她魂牵梦萦一辈子。

“我再也不会再见到你,对吗?”她泣然地问。

他不必回答,仅仅举起她的手,宛如那是无价之宝,轻轻吻了一下,他呼吸的热气穿透她的肌肤,同时也感觉到他双唇的移动,宛如他在她手中说了千言万语似的。

他放开她,眼神中流露出他的欲念、渴望和苦涩的灵魂。

“再见,裴小姐。”他转身上马。

莎莎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在雪中消失。

正文 第十一章

回到绿林角的第二天,莎莎漫步走在区隔她家木屋和金家庄园之间的林间小径上,深吸着干净的乡间空气,混合着喜悦和伤感的心,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她归属的地方,人和物她都熟悉。

她熟悉每一条小径、草地和小溪;熟悉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和他们的历史。绿林角是个好地方,可是这次回来和前几次都不一样,没有以前的开心和快乐,反而感到空虚,似乎她把某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伦敦了,即使父母温暖的笑容也拂不去她心中的不安,所以她急着见比利,希望他能提供自己所需要的安慰。

莎莎叩门,过了几分钟,金比利的母亲梅瑟来应门。她风韵犹存,有着灰蓝的眼睛和灰白色的头发,当她认出访客时,原有的欢迎表情不见了。

“看来你又闲荡回来了。”

莎莎直视老妇那尖锐的眼神,愉快的微笑。“不是闲荡,是作研究。”

她忍不住想到母亲凯蒂多年前对自己的警告。

“注意你对那个女人的言行举止,莎莎,我从小时候就认识梅瑟,她会鼓励你对她倾吐一切,然后找方法利用你的话来对抗你。”

“可是我没有令她讨厌我的理由。”

“你拥有比利的好感,莎莎,那就是足够的理由了。”

自此莎莎逐渐了解母亲说的对,从比利出生没几年就守寡的梅瑟,生活的重心全在儿子身上,只要她在同一个房间,就会嫉妒心极重地抓着她儿子。那令莎莎不安,比利顺服在母亲的占有欲之下,知道她讨厌任何攫走他注意力的人。可是他又声称一旦结了婚,梅瑟会松开她的箝制。

“我们全都会互相体谅。”他对莎莎说了无数次。“记得不要对她的话认真而当作人身攻击,不管我和任何一个女孩交往,她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梅瑟挡在门口,似乎不想让莎莎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我猜你是来看我儿子。”梅瑟言语当中夹带的憎恶令莎莎畏缩。

“是的,金太太。”

“或许你可以注意来访的时间,不要打扰他早上的研习。”

梅瑟的口气暗示,她在这种时间来访,是极度的没替别人考虑、唐突极了,但在莎莎回答之前,她已经开门示意她进去。

莎莎暗自希望梅瑟不要跟过来,不禁加快脚步,只求和比利可以独处一、两分钟,那就太好了,所幸她没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她来到书房,比利向来在这里阅读他最喜爱的历史和诗集,他正坐在靠窗的紫檀香木书桌前,对着她微笑。

“比利!”她喊着跑向他。

莎莎的冲动令比利微笑,一把抱住她。他身材瘦长、中等高度,举止相当优雅从容,她一直喜欢观看他写字弹琴,或只是翻书的动作。莎莎闭上眼睛,吸进他古龙水的味道,满足地笑了。

“哦,比利。”

他的感觉熟悉而舒适,使得过去在伦敦的那几天似乎没有发生。

可是突然间,一个回忆横扫而来......柯瑞克那强壮的手臂把她抱得好紧,在她耳际低喃﹕“我想象这样紧紧搂着你,直到你的肌肤和我的融在一起......我要你在我的床上,你的香气在我床单上留连....”

莎莎愕然的仰起头。

“亲爱的?”此利喃喃地间。“怎么了?”

她用力眨眨眼睛,浑身一阵轻颤。

“只......只是外面吹来一股寒意。”她凝视着他,努力挥去记忆中的脸庞。“你好英俊。”她真心地说,而他高兴的笑了。

绿林角的每一个人都公认金比利是全村最英俊的年轻人,金发,蓝眼,鼻子小而挺,额头很高,典型的浪漫拜伦风格的英雄。

比利左右四顾,确定没有人在看,才倾身吻她,莎莎心甘情愿的抬起下巴,可是剎那间,她脑海里只想到一张俯向她,带疤的脸上闪着邪恶光芒的绿色眼睛,不顾一切的搜索而探寻的嘴......和比利温柔的方式大不相同,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命令自己响应。

比利微微啧的一声结束这一吻,对她微笑。“你的帽子呢?”他问。“有蕾丝来衬托你的脸型,看起来好美。”

“我决定今天不戴。”当他松开手时,莎莎蹙起眉峰。“不,还不要放开。”

“母亲不久就会来打断我们。”他警告。

“我明白,”她叹口气,不情愿地退开。“只是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他指指长椅。“我们坐下来聊,亲爱的,我想母亲会端茶进来,我听见她在厨房准备的声音。”

“我们不能有点独处的时间吗?”她低语,想到梅瑟灵敏的听力。“我有些事要私下告诉你。”

“你和我有一辈子独处的时间,”比利承诺。“偶尔和我母亲相处一、两个小时,不会太难忍受吧?”他说。

“我想不至于吧!”她答得很勉强。

“这才是我亲爱的女孩。”

因他的称赞,莎莎坐了下来。比利握住她的手,拇指爱抚她的指关节。

“呃,”他亲切地说。“看来你的伦敦之行没有伤害,”他揶揄地笑了。“母亲对你这一趟有某种荒谬的想法,“那个女孩怎么会知道娼妓和小偷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问。我费了好一番心思来解释,你没有穿梭在黑街的酒店和妓院。母亲她就是不了解你十分有想象力!”

“谢谢你。”莎莎不安地回答,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桌子。

虽然她不曾欺骗他有关自己在城里的研究,却故意误导,淡化自己那些危险的活动,描述成十分枯燥和乏味,比利从来不曾质疑过,可是他母亲则有疑心病。

“终究我亲爱的莎莎,是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找书和参观老建筑物之间,不是吗?”他对她微笑,莎莎只觉得一股红潮由脖子向上蔓延。

“是的,呃......比利......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在伦敦的期间,我有一、两夜很晚才进门,葛太太威胁要写信告诉我母亲和她住在村里的朋友。”

比利捏捏她的手。“有些老太婆或许会对你闲言闲语,因为你写了“梅娜妲”,可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亲爱的,明白你最深的愿望!而且我会使它们实现,然后你就不必再担心你那些白日梦和涂鸦,有我和一屋子小孩占据你的时间,这是全天下女人的期望。”

莎莎惊奇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停止写作吗?”

“我送茶来了。”梅瑟在门口说,她手上的银盘和茶具已经在金家传承三代了。

“母亲,你怎么知道我们正需要茶?过来坐,听莎莎说她的见闻。”

梅瑟那指责的眼神令莎莎不安地退开几吋,直到她和比利之间隔了相当的距离。

梅瑟坐在邻近的椅子里。“何不由你来倒茶呢,莎莎?”梅瑟的语气暗示这是对她的抬举,不过莎莎倒觉得这是一项测验。

她小心翼翼地倒了茶水,加了糖和牛奶,梅瑟脸上窃喜的表情证实她的怀疑。

“那不是比利喜欢的方式。”梅瑟说道。

莎莎疑问地望向比利。“你是加牛奶和糖,不是吗?”

他微微耸耸肩。“是的,可是——”

“你是后加牛奶。”梅瑟先行打岔。“我儿子喜欢先加牛奶后加茶,那滋味完全不一样。”

莎莎以为她在说笑,再次望向比利,他无助地笑了笑。

莎莎无聊地耸耸肩。“呃,”她的声音掩不住那股好笑。“我会努力记住,金太太,我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注意到。”

“或许你应该更努力观察我儿子的需要。”梅瑟对刚刚这一刻满意地点点头。“也请记得我喜欢的茶也是那样,但是不加糖。”

莎莎柔顺地依言而行。接下来梅瑟又针对她的行为作一番教训,莎莎陷入沉默,和比利重聚的欢喜全消失了。她来是和他相聚,不是来听他母亲的训诲,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好意。

为什么比利总是一言不发的默许?他总是顺服容许他母亲操控一切。莎莎忍住心中那丝嫌恶,努力扭转谈话的方向。

“说说我不在时村里的状况,老杜的痛风好些了吗?”

“好多了,”梅瑟回答。“前几天还穿上鞋出去散步。”

“他的侄女茵雪前天刚和徐强尼订婚。”比利补充道。

“哦,那太好了,”莎莎高兴地说。“徐家很幸运娶到这样的好女孩。”

梅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茵雪是那种高肖、自我隐藏、谦逊的女孩,正是金先生生前期待的媳妇类型,她绝不会想到要吸引别人的注意......不像某些年轻女孩。”

“你在指我吗?”莎莎静静地问。

“我在谈音雪。”

莎莎徐徐放下杯盘,望向比利,他显然因为母亲的无礼而觉得十分尴尬。

“你没去追求这样的模范女性真是奇迹。”莎莎虽然面带微笑,心中却已涨满怒气。

梅瑟替儿子回答。“比利从来没时间去追求别的女孩子,因为某人向来占有地独霸他所有的时间。”

莎莎的脸胀得通红。“不知那是你或是我?”她突兀的起身。“对不起,我该走了。”

梅瑟在她身后尖声叫嚷。“真是无礼,我不过是在闲聊而已!”

比利俯身安抚他母亲时,莎莎已经出了大门,她从来不曾在比利面前发过脾气——一直用耐心和礼貌容忍他母亲。因为某些原因,她终于逼到极限,开始低声诅咒地走路回家。当她察觉比利匆匆追上来时,背脊一僵,他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

“我真不能相信你就这样冲出来。”比利惊呼。“莎莎,停住,让我和你谈一谈!”

她步伐速度不变。“我不想谈!”

“别生我母亲的气!”

“我只气你不为我辩护!”

“莎莎,我总不能叫她不可自由的在她家里表达意见!你的反应太过度了。”

“她令人无法忍受!”

比利叹了一口气。“母亲今天非常生气。”他承认。“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该说我知道,我向来都知道,比利,难道你不了解她是多么讨厌我和任何与你交往的女人吗?”

“你怎会这样敏感?”他惊讶地问。“这么轻易发脾气不像是你,我必须说,你这一方面实在不吸引人,莎莎!”

现在她放下屏障,终于可以讲出心里的话令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欧?呃,我也不觉得你放任你母亲那样刺激我,算是有吸引力,而且更过分的是,你还期待我面带微笑的咽下去!”

比稍脸色沉重。“我不想和你吵,莎莎,以前我们从没吵过。”

她眼睛开始刺痛。“那是因为我以为如果自己够体谅、够容忍,你终究会感动,向我求婚,我等了四年,比利,希望全寄托在你母亲的同意上,呃,她绝对不会祝福你和我的婚姻。”

她不耐地拂去气忿的眼泪。“你一直要求我等,好象我的时间多得是,可是光阴太宝贵了,比利,我们浪费了好几年可以相处的时光,难道你不明白相爱的每一天的价值吗?有些人被无法跨越的距离所阻隔,只能终生怀念,却是徒然。可以去爱又不去爱,实在太傻、太浪费!”

她咬住下唇,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我告诉你,金此利,你如果以为我乐于等待一辈子,那未免太愚蠢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愕然地问。

她停住脚步,直视着他。“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就无法忍受和我分开,也不会让任何人介入我们之间,而,而且早就会引诱我了!”

“莎莎!”他惊呼,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根本不像你,你在伦敦发生什么事?”

“没有,只不过探讨思考一些事。”她控制自我,夹杂着决心和渴望的凝视他。“我已经作了决定,比利。”

“欧,”他一脸不悦。“呃,我可不听指挥,女孩!”

“我真希望这是真的,恐怕这件事你是全凭你母亲作主,你和我都一清二楚,她是全心全意阻挠我们,我一直努力避免让你在我们之间作选择,可是实在没有其它解决的方式!”

莎莎深深吸口气。“我想嫁给你,比利,照顾你、当你的助手,可是过去四年来的“关系”,终究要有个结果,如果你不快点向我求婚——很快——我将永远终止这段关系。”

他脸色发青,两人相对无言,都很讶异她会这么强势,莎莎看见他眼中的怒气和受伤,但仍充满决心的凝视着他。

一股冷风吹来,比利冷得打咚嗦。

“我好冷。”他咕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匆匆走向他母亲在等待的宅邸。

这幢父母住了将近四十年的小木屋,向来令莎莎感到安心,无论外面的世界风风南雨,有多少麻烦和困难,家意味着安全和宁静。

“莎莎,你回来得很早,”她的父亲艾克说道。他身材不高,一头白发,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过来吃一块何太太带来的蛋糕。”

“不,谢谢。”莎莎脱掉斗篷。“我想先进去休息。”

“哦,”访客布太太叫嚷着。“可怜的女孩,脸都冻红了,今天的风真冷,不是吗?”

“是的。”莎莎没有多加解释她的脸是气红的,不是因为天冷。

她勉强地对着两位访客笑了一笑、且即退回自已的房间。

坐在窄窄的床铺上,一波自怜横扫而来,莎莎从来不曾如此感觉到自己像个老处女,她挫败地咬着牙,用袖子擦拭湿润的眼睛,就在这一刻,她母亲走进来并关上房门。

“怎么了?”凯蒂静静地问。径自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腿上。

“你的客人——”

“哦,她们很乐于听你父亲那老掉牙的笑话,我们终于到一个年龄,使那些笑话听起来全像新的。”

她们一起呵呵笑,然后莎莎凄惨地摇摇头。

“或许我错了。”她承认,将金家发生的事和自己对比利下最后通牒的事全盘托出。

凯蒂关心的握住莎莎的手。“我不认为是错误,莎莎,你做了你觉得是正确的事,倾听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错。”

“哦,我不确定,”莎莎可怜兮兮的用衣袖擦眼睛。“几天前,我的心说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关于你的柯先生。”

莎莎愕然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谈起他的神情不太一样,语气也大不相同。”

莎莎只是大略描述俱乐部和它的所有人,但早该知道母亲会察觉到有未曾说出口的部分。”

她低着头说﹕“柯先生是个邪恶的人,妈妈,”她低语。“做过很多可怕的事情。”

“可是他身上有些东西勾起你的关心,不是吗?”

好几滴眼泪落在莎莎的腿上。“如果有人教导他辨认对和错,有人关心和爱他,他可以成为一个好男人,一个很好的男人。”

她不禁纳闷,如果柯瑞克是生长在绿林角一户好人家里面,会变成怎样,他会是个漂亮的小男孩,一对无邪的绿眼睛,身体健康,营养良好,和其它孩子在草地上跑跳嬉戏。

可是这一幕景象散开,她只看见他是个扫烟囱的瘦弱孩子,当他爬上烟囱时,被烟灰呛得几乎窒息。

“俱乐部的总管告诉我,柯先生的潜力全被摧毁了,而他说得很对。”

凯蒂仔细地审视她。“莎莎、道个男人承认对你的感情吗?”

“噢,不,”莎莎匆促地回答。“至少......不是你和爸爸会赞同的那种感情。”

她羞红了脸,母亲却是一脸笑意,显然觉得有趣。

“我当然赞同这些感情,”凯蒂笑呵呵地说。“但是在婚姻的契合里。”

“谈柯先生没有意义,”她木然地说。“此利是我唯一想要的人,也是唯一有可能的对象,但是刚刚我已经破坏了嫁给他的机会!”

“没有人敢如此确定,”凯蒂沉思地说。“或许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刺激。在内心深处,比利不想永远守着他母亲。除非他能离开她,开始自已作决定,否则是成不了真正的男人,在某方面说来,梅瑟是他的牢笼。而令我担心的,莎莎,是他不尝试脱离,反而把你一起关进去。”

“哦,不!”莎莎的下巴抽动着。“我绝对受不了一辈子都活在金梅瑟的掌控下!”

“这件事你应该仔细考虑。”凯蒂温和地说。“愿神祝福你们,这或许是能得着比利的唯一方法,”她拍拍莎莎的手臂。“擦干脸,亲爱的,出来见见客人,布太太又在问梅娜妲,我总是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告诉她。”

莎莎闷闷不乐地看她一眼,顺从地跟着母亲来到客厅。

正文 第十二章

第二天在做家事中度过,莎莎和母亲一起闲聊说笑,还吟吟唱唱好几首在村里很流行的民谣,结局凄美的民谣,直到在前庭修理椅子的艾克嚷道﹕“你们两个难道不能唱一些歌词里没有死人或失恋的歌吗?我快快乐乐的开始这一天,现在听了这些歌,简直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圣歌可以吗?”莎莎问道,把青菜丢进滚水里面烫。

“好,只要可以振奋人心!”

她们唱了一首活泼轻快的诗歌,当她们听见艾克沙哑的男中音加入时,母女格格地笑。

“你父亲也不尽完美。”诗歌结束之后,凯蒂低声告诉莎莎。“我也有一段辛苦的日子,尤其是他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常常闷不吭声。”她露出笑容,回忆着。

“可是这个亲爱的男人爱了我一辈子,四十年来忠实不二,过了这么多的岁月,他仍然能逗我发笑,和这种男人结婚,莎莎......如果神喜悦,你会像我一样的幸福。”

当夜莎莎很早就回房了,静止不动的躺在床上,等着脚趾温暖起来。

一整天里,比利都在她心中徘徊,她热切的祈祷自己并没有逼走他,爱了他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当他孩子气地逗她,随意地吻她一下,有时候她简直害怕自己会乐极生悲,深怕美好的时光不再。

想到那些午后的野餐,漫步乡间,她曾倚偎在他身边,聆听他大声朗读一本书.....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快乐好幸福,如果能有奇迹出现,能够变成他的妻子,她就可以天天在他身边醒过来,发现他就在旁边,金发蓬乱,蓝眸带着睡意地对她微笑。

带着焦虑的期待,莎莎双手抓紧枕头。“比利,”她抵着枕头吶喊。“比利,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她喊着比利喊得睡着了,可是当她作梦时,梦见的却是柯瑞克,他的存在像是阴魂不散的鬼,悄悄侵袭她的梦境里。

她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穿梭在空无一人的俱乐部,格格嘻笑,感觉他越逼越近,他一心一意的跟着,范围越缩越小,直到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除了一个地方,她拉开密门,消失在漆黑的密道里,藏住自己,不让他找到。

可是突然间,她听见他的呼吸声,他也在阴暗的密道里,轻而易举就抓到她,把她压在墙上,对着她的惊呼声哈哈大笑。

“你逃不掉的。”他低语,双手粗暴的游移过她的身躯。“你永远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叩门声使莎莎突然苏醒,她的父亲气恼地叩门说道﹕“莎莎?莎莎,我们有访客,穿好衣服,女儿,出来前厅。”

莎莎只想再回到梦里。“是的,爸爸。”她含糊地说,勉强爬出温暖的被窝,挑件厚厚的睡袍穿上,遮住睡衣。

“爸爸,究竟是谁....”当她看见访客,声音戛然而止,一手本能地摸摸头发。“比利!”

比利一脸憔悴,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手里拿着帽子,眼睛盯着莎莎,静静地对着她父亲说道﹕“先生,我知道这很失礼,可是如果我能和您的女儿单独谈个一分钟——”

“一分钟,不能再多。”艾克勉强地说,意有所指地看莎莎一眼,这才离开,她以点头回答他无声的警告,不会超过时间。

她的心跳又重又急,她清了清喉咙,走到附近的椅子,坐在边缘。

“你为什么这么晚还来这里,比利?你知道这很失礼。”

“过去两天我几乎快疯了。”他的声音紧绷。“昨晚根本没合上眼睛,仔细思索你说的一切,你几乎不像昨天早上说话的那个人——你的表情、声音完全不一样,许久以前你早该告诉我你心中真正的感受,莎莎,你每一次用笑脸掩藏心中的想法,对我都是一次伤害。”

“我想是的。”她承认道,忍不任注意到他缺少睡眠的黑眼圈。

“有好几件事你说的对。”比利双膝跪在她面前,令她大吃一惊,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母亲不会赞同我们的结合——至少一开始不会——可是她终究会接纳的,甚至有一天你和她会变成朋友。”

莎莎想要回答,可是他示意她别开口。

“还有一件事也是你说的对,亲爱的,有爱而不去把握,实在是种浪费,我是真的想和你厮守在一起,”他紧紧捏任她的手。“我爱你,莎莎,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明年春天举行婚礼。”

“是的,是的!”莎莎飞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兴奋得几乎把他推倒在地。

比利笑着吻她,努力叫她别出声。“安静,亲爱的,否则会吵醒你的父母。”

“或许他们早就贴在门边听了。”她说。“噢,比利,你让我好快乐,”

“我更快乐!”他们相视而笑。

“明茉早上再来,告诉我父亲。”莎莎催促。百省是形式,可是他会很高兴。”

“是的,然后你和我去见我母亲。”

“嗯!”莎莎忍不住。

他责备地看她一眼。“如果你用爱心和亲切对待,她也会给予相同的回续。”

“妤吧!”莎莎咧嘴微笑。“我快乐得愿意去亲吻魔鬼本——”

比利似乎没注意到她突然住口不语,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们又谈了一、两分钟,然后匆匆吻了几下,此利才离开。

莎莎心中一直充满奇怪、可怕的念头,但仍强自遮掩,直到他离去,才让自己回想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景象......

柯瑞克那粗犷的笑容,他的头俯向她。

她心神不宁地吁口气,感觉自己似乎被鬼魅缠住了,这不可以再发生,她必须赶出心中所有有关柯瑞克的念头,永永远远。他说过会把她忘了,她不禁苦涩地纳闷,他打算如何达成、这对他而言是否轻而易举......他是否会找别的女人。

这太荒谬了,她竟然让自己对那样的人念念不忘,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已经结束——那段插曲如此短暂,有如一场梦,比利才是真实的,她在绿林角的生活也是一样。和家人及朋友在一起,把未来托付给爱她的男人,这样她就满足了。

“我仍然无法相信我们的金先生终于下定决心,”何太太微笑地摇摇头,看着来帮忙她家事的凯蒂和莎莎。“天哪!我很惊讶他母亲竟然会同意。”

当她看见凯蒂和莎莎那防卫的表情,她的笑容褪去,圆圆的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本意是要逗她们笑,谁知道反而触及痛处。

莎莎耸耸肩,打破紧张的气氛。“金太太没有选择的余地,似乎只好认命了,毕竟,她不能怪我爱上比利。”

“的确,”何太太迅速地同意。“比利结婚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如果你问我,梅瑟的骄宠几乎毁了那孩子。”

莎莎强行忍住真心的赞同,把刚刷干净的锅子挂起来,蕾丝褶边就悬在眉毛上方,她气恼地把它拨开,在比利的催促之下,她又开始戴起蕾丝扁帽,可是它们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合适了。

“这这孩子不怕工作。”何太太对凯蒂说。“一点也不像村里那些轻佻的丫头,脑袋空空,只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和男人眉来眼去。”

“莎莎有一双巧手,反应敏捷,”凯蒂同意道。“会是比利的好妻子,对他母亲也很有帮助,如果梅瑟肯接纳她。”

何太太细细地打量莎莎。“她仍然坚持你和比利婚后和她同住吗?”

莎莎背脊僵了一下。“恐怕是的,”她平扳地说。“这个间题还没有解决。”

“哦,亲爱的。”何太太转身和凯蒂喃喃交谈了好一会儿。

莎莎不去注意她们的谈话,径自擦干双手,回想过去这个月,金梅瑟以出人意料的平静接纳他们订婚的消息,没有任何反对。

“如果你和莎莎结婚能带给你快乐,”梅瑟双手捧住比利的脸,慈爱地告诉他。“那我愿意祝福你们。”

她俯身轻轻吻了她儿子的唇,然后直起身来,瞇着眼睛看莎莎一眼。

自此之后,梅瑟干涉并批评他们所做的每一项决定,比利似乎无视于他母亲的阻挠,但是莎莎的情绪却经常受到打击,深怕自己的婚姻会变成一个永无宁日的战场,尤其是上星期,更是辛苦,梅瑟满心恐惧比利会丢下她,执意宣称在儿子结婚之后,她要和他们同住。

“这又不是什么超乎伦常的提议,”比利告诉莎莎。“很多夫妇都和父母同住——还有祖父母,我不觉得有分开的必要。”

莎莎骇然大惊。“比利,你不是说你想和她一起住吧?”

他英俊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如果你母亲孤孤单单的,说要和我们一起住呢?”

“那不一样,我的母亲没有这么挑剔,根本难以取悦!”

比利快怏不乐,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他习惯于她的柔顺,她最近却常和他争论。

“我会谢谢你不用这种字眼形容我母亲,也请记住,她独自抚养我长大成人。”

“我知道,”莎莎可怜兮兮地说,努力在想解决的方案。“比利,你有一点存款不是吗?”

这个问题令他发怒,因为女人不该问到钱的问题。

“那不劳你操心。”

莎莎对自己的主意感到十分兴奋,完全忽略了他被冒犯的男性自尊。“呃,我也有一点存款,而我下一本书的收入应该足以买一幢我们自己的小木屋,我们胼手胝足,雇人来陪伴你母亲并照顾她的起居。”

“不,”他立即说道。“女仆不能像她家人那样的照顾她。”

眼前浮现一幕景象,莎莎看见自己耗尽心力地侍奉金梅瑟,永远放弃写作。

她气忿地胀红脸。“比利,你知道如果她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会过得多凄惨,她会挑剔我的所作所为,包括烹饪、清理房子和教育儿女,你对我的要求太多了。求求你,我们必须找其它方法!”

“你和我结婚是甘苦共尝,”他尖锐地说。“我以为你了解这其中的涵义。”

“我只是不知道它指的是你甘我苦!”

“如果最苦的只是和我母亲同住,那你应该爱我爱到足以接受。”

他们没有解决问题就各自回家,彼此都拒绝倾听对方的观点。

“你变了,”比利抱怨。“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为什么你不能是那个我爱上的温柔、快乐的女孩?”

莎莎无法回答,她比他更清楚问题的所在,他要的是一位绝对不会质疑他决定的妻子,要她彻底的牺牲,来使他的生活过得很愉快。多年来,她一直是甘心情愿,为了爱情和友谊,可是现在......有时候......爱情似乎不值得为他付出那样的代价。

他说的对,我是变了,她怏怏不乐的心想,错在自己不在他。不久以前,她曾是那个能够让比利过得很快乐的女孩。

几年前我们早该结婚了,她心想,为什么我不留在村里,改以其它的方法,而非写作——来谋生?为什么我要去伦敦?

好几个晚上,她坐在书桌前面,埋头写小说,却不时发现自己紧紧抓着笔发呆。现在她已经很难清晰地唤起柯瑞克的脸庞,可是处处都有一些线索提醒她,他曾经存在于她的生命当中。

每当她和比利在一起,总是努力避免比较这两个男人,因为这对他们双方并不公平,再者,比利想娶她为妻子,柯瑞克则明白表示他要的不是她的感情。

“我会忘了你。”他曾向她保证。

她很确信他早已把有关她的回亿抹除得一乾二净。噢,这个念头真是刺痛她的心......因为她也渴望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她推开这些烦人的念头,努力勾勒出自己将和比利共同拥有的家庭,他们会在壁炉前面促膝谈心,宁静地度过每一个夜晚,星期六和朋友及家人上教堂,周间莎莎会去市场买菜,和朋友闲聊,谈一些婚姻生活的点点滴滴,日子会过得很愉快。

总括而言,此利会是个好丈夫,他们之间有爱,也有共通的兴趣和相同的信仰。他们或许也能拥有像她父母那样幸福的婚姻。

这个念头应该可以让她开心、觉得安慰。然而令人费解的,想到未来正等待的远景,莎莎并不觉得很高兴。

绿林角一如往常,有个温馨的圣诞节,老友相聚,交换礼物,仍和莎莎童年时一样的情形。她忙着编花环,烘烤过节的糕饼,帮忙缝制儿童游行的戏服,忙得没有多少时间和比利见面,即使见了面,也是尽力回避争执的话题。

圣诞夜,他们互相交换礼物,坐在壁炉前面,手牵着手,愉快地谈起往日的好时光,不提梅瑟,也不提莎莎的写作。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都不敢谈到未来,苑如那是某种危险而禁忌的主题,事后莎莎才容许自己去想,对于一对未婚夫妻,却无法谈及他们对未来的计划,那真是奇怪。

一月的某一天,天气晴朗,凯蒂和艾克驾车去市场焙物,然后再去拜访霍神父,莎莎一个人留在家里做家事、清洗厨房用具,直到有人来叩门。

她用围裙擦干双手,到前面去招呼访客,她打开门,看见门外的女人,不禁睁大眼瞎。

“黛比!”她惊呼一声。

黛此一身简单朴实的打扮,莎莎几乎认不出这位俱乐部里的姑娘,以前放荡的外表,如今变得朴实端庄,使得她和莎莎之间的相像处更加明显,只不过黛比的脸上仍有着因职业而来的粗俗。

她真诚地笑了,不过在举止方面有些迟疑,似乎害怕莎莎会下逐客令。

“裴小姐,我来问候你,我正要去拜访我的家人,顺路来看你。”

莎莎回过神来。“黛比,看到你真是个惊奇!﹔请进,我来泡茶,至于你的车夫也可以坐一下——”

“没时间,”莎莎的欢迎令她既感激又尴尬。“我很快就走了|只是过来聊一下下,只待一分钟而已。”

莎莎邀请她进门。“俱乐部的一切都好吧?”

“欧,是的。”

“伍斯先生好吗?”

“他很好。”

“吉尔呢?”

“他也一样。”

莎莎有一股冲动想要问起柯瑞克,却又强自压抑下来,她示意黛比和她一起坐在长椅上,专注地望着她,纳闷对方为什么会来访。

黛比费了好大的努力,坐得像个淑女。她对莎莎咧嘴微笑。“我妈妈以为我在伦敦的贵族人家当女仆,她可不会想知道我是在柯氏俱乐部躺着工作。”

莎莎严肃地点点头。“我了解。”

“如果柯先生知道我今天来这里,一定会砍掉我的脑袋。”

“我不会告诉别人。”莎莎保证道,一颗心却已升到喉咙口。

她望着黛比,后者耸耸肩,环顾整个客厅,彷佛正耐心地等待什么,莎莎察觉到黛此是要她问起柯先生,她焦躁地咬着手指。

“黛比......告诉我他的情形。”

这正是黛比所需要的催促。“最近柯先生脾气暴躁,不吃不睡,好象有只蜜蜂在叮他屁股,昨天他还告诉拉巴,说他煮的汤味道像洗碗水,幸好吉尔和伍斯双双架住拉巴,他的刀子才没杀到他!”

“我|因此你来这里找我吗?我很遗憾,可是....”莎莎尴尬地停下来,垂着头。“他的情绪和我无关。”

“一切都和你有关,小姐,而且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

黛比倾身向前,戏剧性地压低声音。“两!不,三天前,柯先生来到我的床上,你知道他从来不曾这样,绝对不找俱乐部的姑娘。”

莎莎突然无法呼吸,有如自已从马背上跌下来,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去。

欧,天哪,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找欢愉,抱她、吻她,自己怎么可能如此在意?

“他的眼神很奇怪,”黛比继续说下去。“好象看穿地狱的大门,“我有个特殊的要求,”他说。“如果你告诉任何人,我会剥下你的皮,勒死你。”我说好吧,然后!”

“不,”如果再听下去,莎莎觉得自己会碎成了一片片。“别告诉我,我——我不想听——”

“是关于你,小姐。”

“我?”莎沙茫然地问。

“他来到我床上,告诉我一句话都别说,无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然后柯先生熄掉油灯,搂住我....”黛比别开目光,继续说下去,莎莎则冻在原地。““让我抱住你,莎莎”他说。“我需要你,莎莎....”整个晚上,他都假装我是你,那是因为你和我长得有点像,所以他才这样。”

黛比有些尴尬地耸耸肩。“他很温柔很体贴,到了早上,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但是眼中仍然带着那种可怕的眼神——”

“住口!”莎莎脸色死白,尖锐地说。“你根本不应该来,也没有权利告诉我这些。”

莎莎的爆发没有触怒黛比,反而激起她的同情。“我告诉自已......如果我告诉裴小姐,又不会伤害到别人。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柯先生爱你,小姐,他认为你太好,他配不上你,他认为你好得像天使一样,而你真的是天使,”黛比热烈地凝视她。“莎莎小姐......他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坏。”

“我知道,”莎莎哽咽。“可是有些事你不明白,我已经订婚了,即或不然....”她突兀地停下来,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解释自己的感情,或是猜测柯瑞克的感受,这不只无济于事,更令人痛苦。

“那你不去找他吗?”

女孩的迷惑让莎莎在凄惨当中仍然忍不住笑了,黛比和俱乐部其它的姑娘一样,都很崇拜柯瑞克,几乎当他是个广受喜爱的叔叔,或是个好心的恩人,如果他要什么,或是什么能取悦他,他无疑应该得到。

莎莎木然地起身走向门口。“我了解你来是好意,黛比,可是你现在必须离开,我......对不起。”

她哽咽——勉强只能说出这几句完整的话,噢,天哪,她为那些自己说不出来,甚至无法承认的事感到好遗憾,一股强烈的孤寂感几乎把她淹没了。并为自己永远无法得着的东西感到十分伤痛。

“我也很抱歉。”黛比呢喃,愧疚地胀红脸。“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小姐,我以性命发誓。”她迅速地离开,不再多说什么。

正文 第十三章

莎莎蹒跚的来到壁炉前面,坐在硬硬的地板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她疯狂的想要说服自己,如果放弃她和比利在一起的幸福,那未免太傻了,她尝试幻想去找柯瑞克,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她傻傻的笑了。

“我想再见你一面。”她喃喃道。

她想要再次靠近他,倚偎着他,即使只有几分钟也好。而且他一定也有同感,否则不会和另一个女人上床,却假装对方是她。

“我会忘了你,裴莎莎,无论要花什么代价....”

即使能够和他偷得一点宝贵的时光,那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不会想见她,当她甚至无法对自己解释自己的感情时,又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她的头枕在臂膀上,挫败地呻吟,她正徘徊在灾难的边缘,必须忘了她对柯瑞克那危险的迷恋,转向她自儿时起就深爱的男人。

突然间,金比利似乎有能力救她脱离她自己,她挣扎地爬起来,迅速熄了炉火,抓起斗篷,冲出前门,匆匆来到金家大宅。

漫长的一路上,冷风灌进她的肺,似乎冻住了她的骨头。她的心好痛。

“比利,求你赶走这一切,”她想哀求他。“让我觉得安全而被爱,告诉我,我们是天作之合,注定彼此厮守。”

她不在乎他会不会认为自己丧失理智,只要他能够拥抱自己,保证他的爱,她想,他也会因此得到相同的鼓励,冷静而温柔地安抚她的恐惧。

她兴奋地来到金家,看见比利牵马走向后面的马厩。

“比利!”她呼喊,可是风力强劲得使他没听见,她急切地绕过屋子到马厩去,那幢坚固的建筑物温暖又挡风,充满熟悉的干草香和马味。

穿著厚外套和呢帽的比利,正忙着把马牵进马房里,他察觉她的来到,转身面对她。

“莎莎?你为什么这么匆忙?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必须立刻来见你,”她跑过去抱住他。“比利,我一直闷闷不乐,思考要怎样才能摒除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果是我太一味的要求,或是不讲理,对不起,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和谐,平坦顺利,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惊讶地问,双手环住她。

“没事,没什么特别......我只是....”她兴奋得语无伦次,陷入沉默,更加挨紧他。

过了一分钟,不发一言且十分惊讶的比利微微推开她,轻柔的语气带着责备。

“你从来不曾这样冲动过,亲爱的,披着头发在乡间跑,眼神狂野......不必这样啊!我当然爱你,你有理由怀疑吗?当你停止写作时,我会很高兴,因为这让你变得很情绪化,这对我们的孩子或是对我都不好,因此——”

莎莎捧住他的脸,嘴巴压住他的唇,止住他的声音。她感觉他的身体绷紧,试探性的响应,双唇微微蠕动了一下......然后他猛然退开,震惊而不高兴地俯视着她的脸。

“你怎么了?”他严厉地问。“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我想属于你。”她红着脸说。“我们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我这样做是错的吗?”

“是的,是错了,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他的脸变得像她的一样红。“端庄有教养的人,应该有道德力量来控制兽性的冲动——”

“这听起来像是你母亲说的话,不像你。”莎莎热切地挨紧他。

“我需要你,”她耳语,轻巧地吻着他的双颊和下巴,热血在她的血管中涌动。“我需要你爱我,此利......在这里......现在。”

莎莎急切地把他拉到附近的一叠毯子和几捆干草旁边,比利犹豫地跟着她走了好几步。

“让我变成你的。”莎莎呢喃,双唇微分,舌尖轻轻掠过他的唇沿。

比利突兀地倒抽一口气,把她推开。“不!”他夹杂着欲望和指控地瞪着她。“我不要这样!我也不想象这样吻你,好象你是法国娼妓!”

莎莎倒退一步,脸庞绷紧,苑如她脱离身躯,旁观这一幕。

“你究竟要什么?”他火爆地问。“证明我爱你吗?”

“是的,”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人想是的。”

这个告白没有引来同情或谅解,反而更加激怒他。

“这么大胆!当我想到你以前的谨慎和纯真......天哪!.你的行为真像那该死的梅娜妲,不像你自己!我开始怀疑你在伦敦交上某个恶棍,否则你这样大胆的行为作何解释?”

以前她或许会哀求他的原谅,可是现在,他的指控反倒点燃了她的情绪,白热化的爆发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四年来,我已经厌倦这种崇高的爱情!如果你在怀疑我的贞洁,我仍然拥有,只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似乎远比你离开之前知识更丰富!”

“或许,”她鲁莽地说。想到有其它男人可能碰过我,令你困扰吗?或许还有别人吻过我?”

“是的,是困扰我!”比利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足以让我重新考虑对你的求婚!”他说的每个字眼有如一条皮鞭挥向她。“我爱你以前的样子,莎莎,可是我不要现在的你,如果你想当下一任金太太,就必须找个方法变回我原先所爱的那个女孩。”

“我不能,”莎莎大步离开马厩,边走边回头丢下一串话。“或许你干脆通知你母亲,婚约取消了!我确信她会很高兴!”

“她只会怜悯你。”

莎莎突兀的停住,回头望着他。

“你真的这样想吗?”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需要结婚,比利,反正有她照顾你,你为什么要找个妻子?如果你决定追求村里其它的女孩,很快就会发现没几个愿意顺从你母亲高压的手腕,事实上,我想不出谁愿意接受你们这一对!”

当她跑出马厩时,似乎听见他在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她的脚步没有放慢下来,她很感激心中的忿怒支撑着她。一路上,她在脑中几度回想刚刚那一幕,觉得既忿怒又伤心,当她抵达木屋后,使尽力气甩上大门。

“结束了,”她重复地告诉自己,跌坐在椅子里,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结束了,结束了。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的父母才回来。“霍神父好吗?”她木然地问。

“很好,”凯蒂回答。“胸口还是痛,咳嗽也没好,恐怕我们星期六的讲道只听到一半。”

莎莎淡淡的微笑,想起上星期天,神父的声音很沙哑,以致大多数的会友都听不清楚。她正要起身,但是艾克将一封信丢到她腿上。“这是昨天寄来的。”他说。“上好的纸张、红色的蜡封印。一定是重要人物寄来的。莎莎慢吞吞地把信翻过来,娟秀的笔迹,背面还有显著的族徽,她在父母兴致勃勃的目光之下,打开封口,抽出信函无声的阅读头几行。

亲爱的裴小姐:

自从上次愉快的相遇,我常常想起你,而且是满怀好奇,我乐意听听你描述舞会的悄形,或许可以在下周周末促进我们的友谊。

莎莎仰起头,注视她父母迷惑的脸庞。“是伍佛顿汨爵夫人,”她惊奇地说。“我在伦敦的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信里说什么?”凯蒂问。

莎莎再低头看信。“她......她邀请我到雷氏庄园度周末,届时会有一场舞会,大型的晚餐,放烟火......大约有两百名以上的宾客......她说她们需要像我这样“聪明新鲜”的面孔来使舞会活泼化.....”莎莎难以置信地笑了。“她不可能真要邀请我参加社交界的盛会。”

“真是出人意料。”

我不可能接受的。”莎莎说道。“我没有合适的礼服、没有私人的马车,也不认识任——”

“而且比利也不会赞成。”她父亲指出。莎莎几乎没听见,迷惘地摇摇头。她为什么要我去参加这样的宴会?一团可怕的念头 闪而过,令她屏住呼吸。

或许莉莉认为邀请一个乡巴佬,可以娱乐她那些世故的宾客,他们会认为戏弄一个害羞、衣着平凡的小说家,是非常有趣的娱乐。

她脉搏跳动的声音几乎塞满她的耳柔,可是当她想起莉莉那灿烂的笑容,不禁为自已的怀疑感到羞愧,她会把莉莉的邀请当成善意的表示。

“想象一下那些出席的上流阶级。”凯蒂把信拿去看。“我一定要拿去给何太太看,如果我告诉她们,我女儿和一位伯爵夫人交上朋友,她们一定不相信!”

在神的眼里,伯爵夫人和一个挤奶的女仆没有差异。”艾克指出。

“雷夫人独一无二,”莎莎沉思地说。“她活泼、仁慈,而且非常慷慨o”

“像她那样身分的女人可以慷慨。”她父亲眨眨眼睛。

“我猜想她家里会有各色各样的绅士淑女,”莎莎说下去。“或许甚至是.....”

她咬任唇,努力平静突然混乱的思绪,柯瑞克可能也在那里,他是雷家的好朋友,这更有理由不去了,她告诉自己......可是她的心低吟着不同的笞案。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的父母坐在火前阅读圣经﹔莎莎则坐在书桌前,拿出最好的信纸回信。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过还足以使字迹端正整齐。

亲爱的雷夫人:

我很乐意接受你殷勤的邀请,参加下周末雷氏庄园的宴会........

涩涩的琴酒味弥漫在俱乐部上面的公寓里,虽然女仆已经尽力保持这地方像以前 样干净,却无法恢复这几周以来,瑞克所造成的破坏。

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和豪华的地毯全沾上酒渍和烟蒂烧的洞。一张镶着半宝石的桌子表面,也有好几个随意造成的鞋跟印痕,地板上更是垃圾满地、衣物四散,窗帘则通通拉上,挡住任何光线。

伍斯小心翼翼地走近公寓,恍如有一种侵入坏脾气的野兽洞穴的危机感,他发现瑞克趴在一张床单凌乱的床上,长长的脚悬宥在床垫边缘,地扳上有一瓶琴酒的空瓶子,显然是酗酒好几个小时的结果。

瑞克察觉到来人时,丝袍下的背脊变得僵硬紧绷。“你可真是慢吞吞啊!他哼的一声,连头都没抬。“拿过来。”

“拿什么,先生?”

他的头抬了起来,醉眼蒙眬的瞪着总管,嘴角两侧刻着深深的纹路,惨白的皮肤使得脸上的疤痕更加醒目。

“别和我玩游戏,你知道我叫人再送一瓶酒上来。”

“先生,你不要厨房送点东西来吗?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你都没吃什么,而且你痛恨琴酒!”

“对我而言那是母奶。照我的话做,否则你的屁股就给我滚到马路上。”

饼去这个月以来,伍斯几乎天天面对这种威胁,已经敢充耳不闻了。

“柯先生,我从来没看过你这样,根本不像你自己,自从——”

“自从什么?”瑞克催促道,突然间,他好象一只预备攻击的美洲豹,但是一声酒嗝破坏了那可怕的效果,他再次埋头趴在床上。

“大家都很清楚有些事不对劲。”伍斯毫不退缩。“我对你的关心督促我要老实说,即使这会害我被炒鱿鱼。”

瑞克的声音含糊地从枕头上发出来。“我不要听!”

“你比你自己所知道的更好,先生,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救我一命,哦,我知道你禁止我提起,但这是事实,对你而言,我是个陌生人,你却愿意费心来救我免于被吊死的命运。”

多年前,伍斯在伦敦的贵族人家担任副领班,爱上一位侍女,她偷取女主人的红宝石珍珠项链。出于爱,伍斯不忍心见到她被逮捕吊死的命运,遂一肩挑起责任,被送到监狱执刑处死。

瑞克从俱乐部仆人的口中,得知伍斯的故事,就利用关系,去找治安官和典狱长,以半贿赂半强迫的手法,解救这位副总管,伦敦人传说柯瑞克可以说得令死人复活,只不过他却从死刑台上救下一位犯人。

伍斯第一次见到柯瑞克,是在他牢房门口,他是一脸嘲讽而有趣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那个傻瓜,甘愿为一个当扒手的贱人丧命?”

“是,是的,先生。”伍斯口吃地说,看着柯瑞克把一笔钱交给狱卒。

“你是忠贞多于智能,”瑞克笑着说。“呃,大坏人,我可以用你当俱乐部的总管,除非你宁愿明天上绞刑台?”

伍斯只差没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自此忠实地伺候他。现在,当他看见这位意志坚强、富裕的雇主落到今天的情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帮助他。

“柯先生,”他试探地说。“我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对待自己,”他脸上掠过一阵伤痛。“以前我也曾经爱过。”

“我记得,你和那个女扒手的高贵恋情。”

伍斯对他的嘲弄充耳不闻,径自以平稳热烈的声音说下去。

“十年来,我没有一天没想到她,依然看见她的脸,栩栩如生,彷佛是我记忆中的唯一。”

“天杀的傻瓜!”

“是的,先生,爱没有逻辑,没有人可以解释伪什么一个女人可以撕裂某个男人的心,而且绝不松手。对你而言,那个女人是裴莎莎,不是吗?”

“出去!”瑞克刺耳地说,手指掐起绉的床单里。

“先生,即使你失去她,也应该用一种可以纪念这段感情的态度来过自己的生活,看见你这样自甘放弃,她会很感伤。”

“出去!”

“好吧,先生。”

“再送一瓶琴酒上来。”

伍斯喃喃的同意,离开房里。

或许梢后瑞克会注意到琴酒根本没有送上来,但是此刻他是落入醉醺醺的无知当中,在他蠕动咕哝的睡眠当中,毫无意义的梦境一直飘进他的脑海中。

在漆黑当中,他开始察觉一个女性的身躯紧紧压住他,小手溜进他的睡袍里面,分开前襟,他的身体在亢奋中僵硬,他饥渴地贴向她,一把将她抱紧,双手捧住那丝滑的胸。

他浑身燃烧着欲望,翻身压在她上面,嘴巴沿着她的喉咙游移,留下一道湿热的痕迹,她热情地呻吟,拱身相迎。

“莎莎,”他贴着她的嘴唇呻吟。“噢,莎莎——”

一剎那间,有如刀般的利爪抓过他的背脊,报复地掐得很深,瑞克痛呼一声,向后缩,避开刺痛的利爪,一把扣住女人的手腕,压在她头的两侧。

贝娇云躺在他身下,怒目瞪着他,手指缩成爪状,指尖还沾着他的血。

“你这个发情的杂种,”她啐道。“别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瑞克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扣紧她的脖子,一阵红色的浓雾环住了他。他的手指招进她的喉头,阻住血流和空气,直到她的脸颊胀成青紫色。她以一股变态的胜利感注视着他,彷佛很欢迎他这种谋杀的举动,正当她开始翻白眼,他咆哮地放开,跳下床来。

娇云蜷缩着身子,房里充满她窒息的咳嗽声。

瑞克手指颤抖地拉铃唤伍斯上来,茫然地走向窗户,拉紧身上的袍子,揉揉没有刮胡子的下巴,胡渣粗得像电线。

“疯子!”他咕哝。不清楚究竟是指贝娇云或是他自己。

她终于有力气开口。“是什么阻——阻止你杀了我?”

他没看她。“我不想因谋杀你而被吊死。”

“我想死,”她可怕地说。“拉你一起下地狱。”

这一幕使瑞克嗯心得想吐,有如重映他的过去,提醒他,以前那些可怕的日子会一直萦绕不去,使得任何正常的生活都变成不可能,一股苦涩挫败的滋味充满他嘴里。

伍斯走了进来,茫然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和她丢在地上的衣裳。

“是贝夫人,”瑞克简洁地说,走向门口,背上的血迹渗透他的袍子。“查出她进来这里的方法,开除放她进来的人员!”他瞇起眼睛,先看看娇云,再望着伍斯。“如果她再踏进这里,我会杀了她!但是我要先宰掉你。”

贝娇云跪在床上,手脚蜷缩,金发披在脸上,专注地凝视着瑞克。

“我爱你。”她低泣。

她的语气中有某种东西让瑞克心里发凉,背脊窜过一阵寒意.....某种锲而不舍、近似疯狂的坚持,警告着她绝对不会承认失败。

“下地狱去吧!”说完,他径自离去。

正文 第十四章

出租马车穿过材木茂密的公园车遁,终于来到雄伟的雷氏庄园,莎莎单单从车窗看出去,那壮观的建筑物就令她双膝发软。

“噢,我的天!”她喘息,一阵战栗从头通到脚,她绝对不属于这里。

那发亮的白色宅邸前方,有十根雄伟的圆柱,二十扇波特登式的窗户,还有雕刻花纹的一排石栏杆、高耸的烟囱和屋顶有如直通云霄。

莎莎还来不及叫车夫掉头回绿材角,马车已经停下来,两名高大的侍从面无表情,谨慎地扶她下车,带她走向前面的门廊,一位高大灰胡子的司阁站在门口迎接。

司阁的表情极为严肃,莎莎朝他微笑,在手提袋中慌慌张张的摸索莉莉的来信。

“先生,我有雷夫人的邀谓函!”

或许莉莉描述过,他似乎认得她。“当然,裴小姐。”他打量她那简单朴实的衣着,和那条颜色鲜艳、村人借她的围巾,他脸上的高傲似乎融化了一些。“你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她还来不及谢他,雷莉莉那活泼的嗓音已经插了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你终于来了!柏顿,我们要多用心,让裴小姐如沐春风!”莉莉穿著柠檬绿的名家设计礼服,美得令人屏息。

“哦,请不必麻烦!”莎莎正想反对,可是她的话淹没在莉莉连珠炮般的声音中。

“你来的时间刚刚好,亲爱的。”莉莉亲吻她的双颊。“每个人都窝在里面,愤世嫉俗地批评一番,自以为很聪明,而你有如一阵清新的空气,柏顿,叫人把裴小姐的行李送上她的房间,我带她去参观。”

“我应该先整理一下。”莎莎知道自己的衣服因长途旅行而有些绉,头发也不太整齐,可是莉莉已经拖着她走向前厅,柏顿朝莎莎偷偷地眨眨眼睛,转身欢迎另一辆到来的马车。

“我们今天是非正式的,”莉莉说道。“新客人随时会来,要到今晚才有正式的舞会,你可以随意些,骑马、看书、听音乐,什么都可以。”

“谢谢你。”莎莎惊奇地观赏白色大理石的门厅,壮观的楼梯,栏杆刻着花纹,美得令人赞叹。

莉莉旋风般的拉她穿过大厅。“男士们早上去射击,下午打撞球,女士则喝茶、闲谈、小睡,每个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打牌玩猜字游戏,可笑极了,你会无聊得掉眼泪,我向你保证。”

“不,不会。”莎莎大步配合莉莉的脚步,她们穿过宅邸后侧的长廊,一侧是一排排的镜子和油画,另一侧则是法国落地窗,外面是座巨大的花园。

莉莉带着莎莎经过好几个小型的会客室,里面的男男女女好奇地望着她们,莉莉朝她们挥挥手,脚步丝毫不停。

“有些乡绅带他们的女儿来参加,当成是她们第一个社交季的舞会。”她告诉莎莎。“这里比伦敦轻松许多,不致有太大的压力。我会带你去参观宴会厅,不过首先....”

她们停在撞球室的门口,不同年龄层的绅士们围绕在撞球桌边。

“绅士们,”莉莉大声说。“我来通知各位,我必须放弃比赛,带新客人参观,林赛,或许你可以替代我吗?”

那个奇矮的中年男子大胆而好奇地打量莎莎。“或许,雷夫人,你来继续比赛,让我带领这位淑女参观。”

莎莎羞红了脸,有好几个男人应声大笑。

莉莉翻翻眼睛,告诉莎莎。“注意那一位,我的小搬羊,事实上,千万别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位,在他们魅力十足的外表之下,全是一群狼。”

莎莎看得出这群男人似乎对这样的评语沾沾自喜,显然喜欢自认为是掠夺者。

“何不介绍一下?”林赛建议。“你这位裴小姐相当可爱。”他握住莎莎的手,鞠个躬,轻轻吻一下她的手背。

莉莉立即依言而行,为她——介绍室内的众人。

莎莎羞怯地微笑,——向众人回礼,脸上一直带着趣意,直到莉莉最后的介绍,她的笑容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噢,那位表情乖戾、正在倒酒的是我所爱的丈夫,他旁边则是柯先生,他喜欢潜伏在黑暗的角落。”

莎莎几乎没注意到莉莉那身材高大、金发的配偶,全部的注意力都飞向那位瘦削、表情凶恶的人影,他和其它人一样鞠了个躬,动作相当优雅,脸上全无认得她的表情。

他的粗犷和男性化一如她记忆中的一样,黝黑的皮肤像海盗般,他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因此五官中是那对强烈的绿眸最突出。和这些贵族出身的男士们在一起,彷佛美洲豹伴着家猫。莎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室内其它的人都注意到这突兀、电击般的沉默,有人了然地对看一眼,有人疑问地扬扬眉毛。雷爵士朝她走来,莎莎抬起眼睛,瞪着莉莉的丈夫,他的肩膀挡住其它人的目光。

雷亚力爵士像苍鹰一般的五官,因那对温暖的灰眸,和金色的头发而显得软化许多,他微笑地握住她的手。

“我们很幸运有你来访,裴小姐,”他嘲讽地斜睨莉莉一眼。“我怀疑我的妻子没给几分钟休息一下,就把你拉过来。”

“我正要带莎莎去她房间,”莉莉放低嗓门,其它男人又回头打撞球。“可是我必须先在这里停一下,总不能一言不发就拋下大家吧?”

亚力放开莎莎,把他娇小的妻子拉近,握住她的下巴。“我知道你的目的,”他以其它人无法听见的声音警告着。“我美丽、爱管闲事的小坏蛋——难道你就不能允许其它人自行处理吗?”

莉莉咧着嘴笑。“当我比他们处理得更好时,就不可以。”

亚力的拇指轻轻画过她的下巴。“老柯显然无此看法,我的甜心。”

莉莉挨近他,低声呢喃,莎莎回避目光,不想去听他们私人的交谈,然而她仍不时听见好几句对谈。

“瑞克不知道什么对他最好。”莉莉说道。

“应该关心的是裴小姐的利益。”

“可是你不明白。”

“太了解了。”亚力和莉莉挑战地瞪着对方。

莎莎觉得脸上升起一抹红潮,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触手可及的吸引力,使她自觉像是侵入者,看到亲昵的一幕。

雷爵士显然还有话要说,但是他勉强地放开他妻子,责备地看着她。

“放规炬些!”是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不容人误会的讯息。莉莉扮个鬼脸,朝其它人挥挥手。“好好享受,各位。”她喊,他们喃喃响应,只有柯瑞克不发言,冷淡的忽视两位女士离去。

莎莎沮丧地跟着莉莉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柯先生那冷冰冰的态度大出人意外,她无声地责备自己,竟然以为他会高兴见到自已。事实上,他似乎可能对她视若无睹。

他们来到西厢其中一间客房,墙上是淡黄色熏衣草花纹的壁纸,窗外则是雅致的花园,大床四周还有典雅的柱子围绕。

“希望你喜欢这个房间,”看见莎莎的神情,她微微蹙眉。“如果你宁愿换,”

“它太可爱了!”莎莎向她保证。“只是......或许我应该离开,我不想惹麻烦,柯先生对我的出现感到很气恼,而且他也迁怒于你邀请我来这里,他看你的眼神可怕得....”

“好象要掐死我!.”莎莎愉快地承认。“但是他看你的眼神......天哪,真是太珍贵了!”她发出一串笑声。“全英格兰最难到手的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感觉如何?”

莎莎睁大眼睛,“欧,他没有!”

“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莉莉重复。“相信我,瑞克已经这样好几年了!每当我想到他一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完全掌握他自己和周遭的一切,我就很生气....”她笑呵呵地摇摇头。“别误会,我仰慕那个顽固的混小子,不过如果能挫挫他的锐气,对他而言,那就更好了。”

“如果有人锐气被挫,那个人是我。”莎莎低声地说,莉莉似乎没听见。

稍后莉莉离开,去招呼她其它的访客,莎莎拉铃唤女仆来为她梳粽。几分钟后,一位年长她几岁的法国女仆出现了,微笑地自我介绍。“我是菲兰,小姐。”

莎莎坐在梳糖镜前,拿下帽子,取下蓬乱的头发里面的发夹。

她红褐色的秀发引来身后一声惊叹,说的全是法文。菲兰崇敬地梳理那头浓密的长发,直到它变得平滑光亮。

“你会说英文吗,菲兰?”莎莎怀疑地问,菲兰微笑地摇摇头。“我真希望你会,听说法国女性最了解心事和感情,而我需要一些建议。”

菲兰听见她惨兮兮的语气,咕哝一些听起来像是同情和鼓励的话语。

“我本来不该来。”莎莎说下去。“拋下比利,有如拋下我以为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菲兰,我几乎不认识自己了!我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强烈得……我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即使时间很短也无妨。

“如果我听见别的女人说这些话,我会说她又傻又笨。我向来自以为理性,实在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莎莎说不下去,径自叹口气,揉着疼痛的前额。“我想时间并没有帮助,到目前为止,时间和空间都没有阻隔那种感觉。”

沉默良久,女仆仍然缓缓地梳理她的头发,一脸深思的表情,彷佛正在考虑眼前的处境,她们语言不同并无妨,只要是心碎过的女人,都可以轻易辨别。

最后菲兰终于停住,伸手指指莎莎的心,用法语说了一句。

“听从我的心吗?”莎莎迷惑地问。“这是不是你想说的?”

女仆点点头,伸手拿了一条蓝色缎带,开始编进她的发丛里。

“那可能很危险。”莎莎低语。

讲了几分钟,莎莎扣上衣襟的高领,审视镜中的容颜。女仆的巧手令她很满意,她的头发整齐地盘在头顶,只有颊边留了几缁。莎莎谢过女仆,离开房里,漫步走向楼梯,不安地考虑是否要加入楼下女士们的聚会和谈话。

莎莎停在走廊,凝视一尊雕像,心中努力凝聚勇气,楼下的宾客令她既敬畏又害怕,自己实在和她们没有什么共通点,她们无疑会认为她粗鲁而不善交际。或许这正是柯瑞克和轻视他出身的贵族表面上交好时,心中真正的感受。

可怜的柯先生,她同情地心想。突然间,她察觉颈背有一丝冰冷的刺痛感,身上的寒毛全都竖立起来,她徐徐转过身来。

瑞克就站在她后面,看起来实在不值得任何同情。他瞪着她,好象一位厌倦的苏丹,在审视他新近才来的女奴。

“你的未婚夫呢?”他以绝不友善的语气问。

他那威吓般的岑寂令莎莎局促不安。“我没有......也就是说,他——他......我们不结婚“他没求婚吗?”

“不......呃,是的,可是莎莎本能地倒退。

瑞克逼近过来,他们一边谈,莎莎一边倒退,而他像只潜行的猫般一直紧跟不舍。

“我回去之后不久,金先生便向我求婚,”莎莎喘息地说。“我接受了,一开始我很快乐......呃,不能说快乐,可是——”

“发生什么事?”

“有些问题。他说我变了,我猜他说得对,只不过——”

“他解除婚约?”

“我......我想可以说我们一起解除的....”当他逼近时,她发现自己退入附近的一个房间,几乎被椅子绊倒。“柯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逼我!”

他的眼神很冷酷。“你明知道这个周末我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是你和莉莉故意计划的!”

“我当然没有——”当他的双手攫住她肩膀时,她惊愕地尖叫。

“我无法决定先扭断谁的脖子,是你还是她!”

“你很生气我来这里。”莎莎细声地说。

“我宁愿站在煤炭堆里,也不想和你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这么讨厌我吗?”

瑞克瞪着她小而可爱的脸庞,胸部上下起伏,靠近她所勾起的一股强烈的欢喜,使他的血液咻咻响,他的手指掐进她柔软的肌肤里。

“不,我不是讨厌你。”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柯先生,你弄痛我了。”

他的力道没有放松。“舞会的那一夜………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告诉你那些该死的话,不是吗?”

“我了解。”

“那你还来这里。”

莎莎杵在原地,虽然她是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在他炙人的目光下退缩。“我有权利接受雷夫人的邀请,”她顽固地说。“而——而且我不会离开,无论你说什么。

“那我就走。”

“好吧!”一股揶揄他的冲动,使她十分惊奇,忍不住说下去。“除非你对自己这么缺乏控制力,才会觉得有必要逃开我。”

他的脸全无表情,但是她仍感到他心中燃烧的怒火。

“人们说神保护傻瓜和小孩——为了你好,我希望这是真的!”

“柯先生,我以为你和我至少可以文明地相处几天——”

“见鬼!你为什么那么想?”

因为在那场舞会之前,我们处得还不错,而且......”莎莎察觉到他抓得有多紧时,愕然陷入沉默,她的乳头轻轻擦过他的胸膛。

“我现在做不到。”他反射性地抓紧她,直到她感觉他炙热的亢奋贴在她的小肮上,他的眼睛像翡翠似的发亮。“我可以保护你抵抗一切,除了我自己。”

莎莎知道他是故意把她抓痛的,可是她没有抗拒,反而放松地挨紧他坚硬的身体,此刻她最渴望的,就是缠住他,把她的嘴压在他领口和肌肤的交接处,她的双手溜上他宽阔的肩膀,无言地凝视他。

瑞克怕自己就在攻击她的边缘。

“你为什么不和他结婚?”他沙哑地问。

“我不爱他。”

他气恼地摇摇头,开口想要嘲讽,随即又闭上嘴巴,然后又张开,如果跟前的气氛不是这么紧绷,他的嘴巴又开又闭的模样,莎莎真想大笑,然而她反倒无助地注视他。

“当我不爱他的时候,我又怎能嫁给他?”

“你这个小傻瓜,你和他在一起很安全,这还不够吗?”

“不,我要的不只如此,否则宁可不要。”

他黑色的头颅俯下来,一手放开她的肩,指尖轻轻揉搓她太阳穴的发丝,他抿紧双唇彷佛在忍受某种极其痛苦的折磨,莎莎感觉到他的指关节拂过她的脸颊,忍不住发出模糊的声音,他晶亮的眼睛亮得像阳光,似乎把她拉进炙热的绿色深处,他的大手捧住她的脸颊和下巴,拇指画过平滑的肌肤。

“我忘了你的肌肤是这么柔软。”他呢喃。

她浑身轻颤,忘了所有的骄傲和行为规范,好几句冲动的话语一直徘徊在唇间。

突然间,她的手掌底下摸到一个奇怪的物体,他外套的内口袋硬硬的鼓起,莎莎好奇地皱眉,在瑞克察觉她做什么之前,她已经探手去摸。

“不。”他飞快地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想要制止她。

可是迟了一步,莎莎的手指已经摸到并且辨认出来。她一脸的不相信,掏出自以为遗失在俱乐部某处的眼镜。

“为什么?”她低语,很惊讶他会在身上带着她的东西。

他叛逆的直视她的眼睛,下巴绷紧,颊边有一丝肌肉抽动。

然后她明白了。

“你的视力有问题吗,柯先生?”她轻声地问。“或者是你的心?”

正当此刻,他们两个都听到走廊彼端传来交谈的人声。

“有人来了。”他咕哝地放开她。

“等一下——”

他在一眨眼之间就走了,好象有可怕的猎犬追在他脚后跟。莎沙抓着眼镜,沉思地咬住下唇,她心中充满狂野而混乱的情感——一种对他仍然渴望自己的安心,一种害怕他离去的恐惧——可是最强烈的却是想要去安慰他。

她希望自己有能力向他保证,他的爱不会伤害到她的。她的要求绝不曾超过他所能给予的。

正文 第十五章

一波又一波的麻烦使莉莉厌烦不堪,径自拋下问题,寻找她的丈夫,结果在狩猎室找到他一个人关在里面。

他坐在书桌前面,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雪茄盒。看见她,亚力露出笑容,但是他的表情随即变了,疑问地皱眉。

“怎么了,甜心?”

莉莉说话的速度甚至比平常更快,正是她遇到挫折的表征。

“首先,梅太太要求更换房间,坚称她不喜欢窗外的景观,而她实际的理由很明显,她真正的企图是想住在欧爵士的隔壁,好让他们明来暗去,”

“那就让她换。”

“石先生已经住在里面!”

亚力十分严肃地考虑这个进退两难的情况。“我不认为老石会高兴看到欧爵士在他床上。”他说,一想到两个老色鬼夜里在屋内偷偷摸摸的寻找怡人的梅太太,他就觉得嗯心。

“哦,你笑啊!可是我还有更糟的问题要告诉你,厨师生病了,谢天谢地,不是很严重,可是她上床休息,其余的厨房仆人正努力管理他们自己,而我无法保证今晚的晚餐可以入口。”

亚力冷淡地挥挥手,彷佛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举起手中的空盒。

“我的雪茄全用光了,你有再订货吗?”

“我忘了。”莉莉可怜兮兮地说。

“见鬼!”他皱眉。“那我和先生们餐后的小聚要抽什么?”

“你不会喜欢听到我的建议的,”莉莉唐突地回答。“噢,孩子们又找不着小狈了,妮可说牠藏在宅里某处。”

即使刚刚还在为雪茄的事生气,亚力仍然忍不住笑了。“如果那该死的动物再破坏任何家族祖传的物品——”

“不过是把椅子。”莉莉抗议。

柯瑞克猛然冲进来,打断他们的交谈。当他走进来时,门的边缘被他推得撞到墙壁,他火爆地怒目证着莉莉。

“我要把你塞进最近的水池里!”

凭着自我保护的强烈本能,莉莉匆匆奔向亚力,坐在他的腿上。

“我有权利邀请任何人参加我周末的宴会。”她为自己辩护,在她丈夫保护的臂弯当中,望着怒气冲天的瑞克。

他的眼睛发出绿色火光。“我告诉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像你干涉别人的一样——”

“放轻松,老柯。”亚力平静地说,捏紧莉莉的手、不意她别开口o“我也知道莉莉有时候干涉得太多,可是她向来是好意......而在这次状况中,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害羞的小女人,会如此的影响到你。”他嘲讽地扬了扬他贵族化的眉毛。“以你的经验,你当然不会把裴小姐看成威胁。”

雷氏夫妇诧异地看见瑞克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潮红。

“你们天杀的不知道她会惹出怎样的麻烦。”

那句评语使得亚力狐疑地扬扬眉毛。“这个周末,她不会惹麻烦的,”他平静地回答。“我们是来社交、享受美景、呼吸新鲜空气。”

瑞克怒目瞪着他们两人,迟疑了一下,彷佛想要再说些别的,但是他反而含糊地诅咒一声,双手用力扒过头发,转身离去。

亚力和莉莉彼此对看一眼,沉默良久,最后亚力惊奇地吁了一日气。

“天哪,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现在你相信我告诉你的了吗?”莉莉满意地质问。“他爱她,为她疯狂。”

亚力没有争论,仅仅耸肩以对。“他会否认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莉莉挨近他。“谢谢你为我辩护,我真的以为他可能会打我一耳光!”

亚力咧嘴微笑,抚摸她苗条的身躯。“你知道我绝不让任何人对你举手相向,那个特权我保留给自已。”

“我倒想看你试试看。”她警告,微笑地任由他亲吻她耳后的柔软肌肤。

“莉莉,”他呢喃。“为了我和你的缘故,别去管他们两个人,他们会自行解决他们的问题,无需你插手。”

“那是要求还是命令?”

“别试探我,我的甜心。”虽然他的语气很温柔,其中的警告意味却不容人弄错。

当她丈夫在这种情绪之下时,莉莉知道不可以争论,反而挑逗地玩弄着他的衣领。

“我一直觉得自己嫁个软弱点的丈夫会比较好。”她抱怨。

亚力哈哈大笑。“我完全符合你的需要!”

“恐怕你说对了。”她回答,爱怜地亲吻他。

突然间他打断这一吻,仰起头来。“莉莉......你有没有和瑞克提及贝氏夫妇也来参加的事?”

她扮个鬼脸,摇头以对。“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他绝对不会相信我是十分勉强才邀请他们。”

“我父亲和贝爵士是好朋友,而且他也是我在国会的有力同盟,我不能不邀请,以致冒犯他,即使他的妻子根本是条蛇。”

“你何不向瑞克解释呢?天哪!他和娇云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猜随时会发生流血事件!”

那天下午,莎莎和一群太太们闲磕牙,这令她想起一句话!“爱情和丑闻是茶余饭后最好的甜点。”她发现自己害怕被冷落的恐惧根本是毫无根据,女士们都很友善,而且比莎莎村里的朋友更坦白。

这几位太太以惊人的坦白态度,谈论她们的丈夫和情人,隅隅私语,低声嘻笑,这对莎莎而言不致太陌生,因为这些贵妇人的谈话内容,和柯氏俱乐部的姑娘们谈的十分相似。

虽然莉莉似乎相当享受,但是她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莎莎猜想她是宁愿出去散步或骑马,而不想局限在屋里。

有位妇女注意到莉莉没有参与讨论,淡淡地问她﹕“莉莉亲爱的,你何不谈谈你丈夫?过了这么多年的家居生活,雷爵士要求行使婚姻权利的频率有多高呢?”

莉莉羞红了脸,令大家非常惊讶。“够频繁了。”她神秘地微笑,拒绝再多说什么。

她们揶揄地哈哈大笑,充满羡慕地注视她,因为莉莉一脸快乐的已婚妇女的表情——这在社交圈是少有的现象。

莫夫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鲜红欲滴的嘴唇拉成一个深思的微笑。“不谈丈夫了,”她细声细气地宣布。“我宁愿换个话题,谈谈未婚的男人——他们的活动有趣得太多了,例如柯瑞克,他身上绝对有一种兽性的特质,每当他在附近,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他身上,或许是那头黑发......或是那道疤....”

“是的,”梅蒂妮作梦般的说下去。“使他看起来更狂野。”

“邪恶而野蛮。”某人渴望地说。

蒂妮强调地说下去。“我很高兴你邀请他,莉莉,有这么一位危险人物在身边,显得好刺激,好象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胡说!”莉莉回答。“瑞克才不危险......比不上那只猫!”

几对目光狐疑地望向睡在壁炉旁的猫,肥胖而慵懒。莉莉见到众人根本不信的反应,随即技巧地改变其它的话题。

“别再谈男人了,他们很烦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例如?”蒂妮显然在纳闷还有什么比男人更重要的。

“我有没有提到我们中间有个作家呢?”莉莉活泼地问。“你们必须和莎莎聊一聊,你们都很喜欢“梅娜妲”,不是吗?”

原本一直避免引人注目的莎莎,突然发现自已成了目光的焦距,好几个人同时兴奋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是“梅娜妲”的作者?”

“天哪!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近来怎样了?”

莎莎微笑地试着回答,随即发现她说什么根本无所谓,她们早就自问自答。莎莎可怜兮的望向莉莉,她无助地耸耸肩,表示这群人是积习难改。

在晚餐之前,有些妇女开始离席去换礼服,莎莎环顾周遭,发现有一位客人刚到,众人她的招呼都相当冷淡,莎莎忍不住转身去打量那位新来的金发女子。

她身材苗条,五官突出而显得醒目,如果她的表情能够有一丝温暖,那会美得更惊人,是她的眼神又冷又硬,好象石头似的没有生命,而她瞪着莎莎的眼神,令她十分不安。

“你是谁?”她以丝滑般的声音问。

“裴莎莎,夫人。”

“莎莎,”女人重复一句,深思地打量她。“莎莎。”

莎莎不甚自在的放下茶杯,不知道怎样借故离去才不算无礼。

“你从哪里来?”

“绿林角,夫人,一个距离此地不远的小村庄。”

“你还真甜啊,绿林角,当然,以你那纯洁得有如牛奶女仆的五官,当然是来自乡村,有那丝纯真......你激起我的保护欲。我猜你还未婚,告诉我,莎莎,有任何男人掳获你的情吗?”

莎莎保持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那个女人的兴致。

“哦,你会掳获好几颗心,”贝夫人说。“即使是最硬的一颗,没有人能够抗拒像你这样纯真,我相信你可以让一个老男人自以为恢复青春,或许还可以让一个浪子改邪——”

“娇云,”雷莉莉平静地扫进来。“我确定我的朋友很感谢你这些恭维的观察,”莉莉术地说下去。“不过她相当害羞,我可不希望你使她不自在。”

“你真的变成一个极有修养的女主人,”娇云以嫌恶的眼神瞪着莉莉。“绝对不会有人猜你曾过着多采多姿的生活,你隐藏得太好了,不过你无法全然隐瞒过去的结果,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莉莉瞇着眼睛问。

“我是指你那可爱的女儿妮可,她的存在经常提醒你和柯瑞克的关系。”

娇云转向莎莎,平滑地说下去。“咆,你看起来很惊讶,亲爱的,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妮是柯瑞克的私生女!”

莎莎察觉到莉莉内心的挣扎,奋力压住脾气,那一刻,她似乎要爆炸开来,莎莎轻触她手臂,无声的给予支持,贝娇云则以嘲讽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莉莉控制自己,紧抿着双唇,对莎莎说﹕“我们要不要上楼了呢?”她的声音有些微的抖。莎莎匆促地点点头,径自拋下带着算计笑容的贝夫人。她们来到二楼时,莉莉才得以开口。“妮可是私生女,但瑞克不是父亲。”

“莉莉,你不必告诉我——”

“我,我犯了错,在我还没结婚之前,亚力当她是亲生的女儿,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妮可是个宝贝,天真的孩子,不该为我的罪受处罚,那个该死的女人!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娇云正是指使歹徒攻击瑞克的人。”

莎莎半是惊奇半是生气的倒抽一口气,不只是气娇云也气瑞克,他怎能和那样的女人有牵连?呃,他和贝夫人正好是同类!就是这样了,她的心低语......总是要面对他犯罪的证据......总是要为他找借口,这不是莎莎第一次纳闷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她怏怏不乐地考虑要告诉莉莉,自己想离开。

“避开贝娇云,”莉莉说。“如果她怀疑到瑞克对你有感情,她会破坏一切,弄得很不愉快。”莉莉大步走上楼梯。“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她们来到三楼,婴儿房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莎莎站在门口,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孩,都是黑发,一个是八、九岁的女孩子,和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生,全部坐在地毯上,玩积木、游戏和看书。

“这是我的小亲亲。”莉莉骄傲地说。

她的声音使孩子们转过头来,热烈地跑过来。“妈妈!”

莉莉抱住孩子,转而面对莎莎。“妮可,杰米,这是裴小姐,她很会写故事。”

妮可屈身施礼,兴致勃勃地打量她。“我喜欢读故事。”

“我也是!”杰米抓着姊姊的裙子。

“杰米还不会认字。”妮可骄傲地说。

“我可以!”杰米生气地说。“我读给你看!”

“孩子们,”莉莉制止儿子去拿书。“今天是好天气,我们出去玩雪!”

“我可以拿娃娃去吗,妈妈?”妮可问。

“当然,亲爱的。”

妮可那小淑女般的举止,文文雅雅,令莎莎忍不住微笑。

莉莉倾身过来,小声地告诉她。“我鼓励她野一些,可是她不肯,完全是个小天使,根本不像我。”她笑了。“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莎莎——他们或许是一群捣蛋鬼!”

“我无法想象,”莎莎说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已会不会有儿女,有些女人不适合当母亲。”

“你会的。”

“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耐心和温柔,还有你可以付出的爱....你会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莎莎狡黠地笑了。“现在我需要的就是找人来生他们。”

“今晚的舞会会有各式各样合格的单身汉,我会把你安排在最有潜力的人中间,由你自己挑!”

“我不是来找丈夫的!”莎莎不安地说。

“呃,那并不表示你应该忽视可能的机会,不是吗?”

“我想是的。”莎莎呢喃地回答,决定不离开了,既然人已经来了,留下来应该不致有害 。

正文 第十六章

宾客们作出最好的打扮,鱼贯地走进布置豪华、壮观的餐厅,莎莎坐在两位迷人的男士中间,发现自己十分尽情地享受晚宴,餐后餐具撤去,男士们轻松地坐着,享受主人提供的美酒,谈些男人感兴趣的话题,至于淑女们则移到另一间大厅,喝茶聊天,直到一、两个小时之后,才再于舞厅集合。

瑞克坐在亚力的左边,浅啜一杯白兰地,伪装懒散地聆听着众人的交谈,他向来不会主动加入餐后的讨论,无论内容多吸引人。

当然啦,没有任何人会拉他加入争辩。他根本不是个好的演讲者,也讨厌做任何演说,只不过,他常常有一种天赋、三言两语就能切入事情的核心。

“除此之外,”一个男人对他旁边的人说。“我绝对不会傻得去和知道我几斤几两的人争辩。”

“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每个人的斤两,甚至还知道每个人的总财产!”

男士们酒酣耳热时,话题转向国会最近没通过的一项法案,内容是制止人们雇用男童去清扫烟囱,可是向来习于将一切事情看成是笑话的罗伯爵,在贵族院发表一次幽默的演说,导致这个法案胎死腹中,如今有几个人又再提起他当天所说的内容,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罗伯爵笑得很开心。“我那天表现得很好,各位,我很乐于娱乐大家。”

瑞克缓缓地放下杯子,以免酒液洒出来,他花了很多钱在背后支持这项法案,再加上雷亚力的支持,法案本来保证会通过,直到罗爵士那篇好笑的演说,一切功亏一篑。

此刻罗爵士的吹嘘,更是令人新仇旧恨齐上,太难忍受。

“我听说你很有趣,爵爷,”瑞克一开口、且即打断所有的笑话。“不过我倒很怀疑一群扫烟囱的孩子,会和国会人士一样欣赏你的机智。”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老柯向来不在乎什么......但是此刻似乎大不相同,有好几个人想到传言老柯自己曾经扫过烟曲,他们的笑容立即消失无踪。

“显然你是同情那些孩子,”罗狄森说道。“我自已也很怜悯他们,但这是必要的罪恶。”

“他们的工作可以轻而易举用长柄扫帚来取代。”瑞克直率地说。

“只是效果差一些,如果烟囱没扫干净,我们宝贵的家就可能付之一炬。你宁愿为了几个贫民窟小表的性命,拿我们的生命和财产冒险?”

“以你那篇娱乐众人的演说,爵爷,你判了未来数千个孩子面对比死更糟的命运。”

“反正都是些苦力的孩子,柯先生,又没有什么价值,何不好好利用?”

“老柯。”雷亚力咕哝,深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瑞克冷笑地望着罗狄森。“我倒真想让你尝尝自作孽的滋味,罗爵士。”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次你再阻挠我支持的法案,我就把你的屁股塞进充满煤灰的烟囱里。如果你卡住了,我会在你底下点燃稻草,或者用针刺你脚底,逼你爬进去。如果你敢抱怨烟火太烫,煤灰令人窒息,我就拿皮鞭抽你的皮,这就是那些孩子生不如死的生活,也是法案要阻止的现象!”瑞克冷冽地看他一眼,大步离开。

罗狄森胀红了脸。“那个姓柯的有什么了不起,谁会问他意见?”他的声音在岑寂的室内回响。“他或许很有钱,但钱没有给他权利对我如此无礼。”他忿忿地转向亚力。

“我要求道歉,先生!既然他是你邀请来的,我接受你代替他道歉!”

众人僵在原处,亚力的表情硬得有如大理石,冷冷地响应罗爵士的目光。

“请容我告退,绅士们,”他终于开口o“这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污浊。”

他一脸嫌恶地离开,罗狄森的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

亚力一直找不到瑞克的人影,直到舞会开始,才看见瑞克站在人群边缘,正由侍者的托盘当中,拿了一杯饮料,亚力立即走过去找他。

“老柯,有关刚刚那一幕,”

“我痛恨上层阶级。”瑞克咕哝道,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我们不是全都像罗狄森。”

“你说的对,有的人更糟。”

随着瑞克的视线,亚力看见罗爵士臃肿的身材加入贝爵士那群人当中,贝爵士高傲、脾气暴躁,经常发表书论,自以为每句话都有珍珠般的价值,而以他的阶级和财富,也没有人敢反驳他。

“娇云来找你了吗?”亚力问道。

瑞克摇摇头。“她不敢。”

“你怎能肯定?”

“因为上次见面时,我几乎招死她。”

亚力一脸骇然,然后笑了出来。“如果真杀死她,我不会怪你。”

瑞克继续瞪着贝爵士。“娇云十五岁就嫁给那个老混蛋,我能了解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嫁给这样的人,她不是成了受惊的小免子,就是成了怪物。”

“听起来你很同情她。”

“不,只是了解。生活塑造人的性情,”瑞克指了指角落那群人。“如果那些人生在贫民窟,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贵族的血缘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随着瑞克的眼光,亚力望向围着莎莎献殷勤的那批人,她身着一袭蓝色天鹅绒的礼服,曲线窈窕,美得出奇,而那丝羞怯的魅力更令人无法抗拒。

“果真如此,”亚力徐徐的一问。“为什么要把裴小姐让给他们?”

瑞克充耳不闻,但是亚力不肯放弃。“他们之中任何一位会比你对她更好吗?更照顾她?会像你这样的珍惜她?”

那对绿眸冷冽得发亮。“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的本相。”

“我知道你以前如何,”亚力回答。“甚至在五年前,我都会同意你配不上她,可是你已经变了,老柯,如果她觉得你有值得她爱的地方......看在老天的分上,别抗拒命运送来的礼物。”

“哦,真简单,”瑞克嗤之以鼻。“即使我是私生子也无妨,她只配得一个没有父姓、衣冠楚楚、伪装口音的男人。我没有家人,没有信仰都无妨,我不是那种有着神圣或光明正大动机的男人,那么她又何必在乎呢?”他讥笑。“我们的结合不是命运的礼物,老雷,只会成为该死的笑话。”

亚力立即放弃争辩。“显然你更清楚。对不起,我得去找我妻子,她或许正费力抵挡另一群仰慕者。我不像你,我的嫉妒小溪大得像泰晤士河。”

“更像大西洋。”瑞克咕哝道。

他的注意力回到莎莎和那群家伙身上,“嫉妒的小溪”还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他轻视那群向她争宠的男人,想要对他们龇牙咧嘴,带她脱离他们的爪子和色迷迷的目光。

可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他无法想象她成了他的情妇,也无法和她结婚,两种方案都会毁了她,唯一的选择是避开她,可是这简单得就像叫自己别呼吸一样。那种肉体的吸引力很强,可是更令人无法抵抗的是,当他靠近她时,心中那股令人警觉的感受......一种几乎近似快乐的感受,在整个地球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不配拥有那样的感受。

他虽然不在视线之内,但是莎莎感觉得到瑞克正在注视她,早先的时候,他似乎融进宾客当中,和人交谈甚欢,但是莎莎已经注意到,女士对他发出各种暗号﹕眉来眼去,用扇子轻拍他的肩,还有人大胆地用胸脯顶他手臂。

他那混合着粗俗和优雅的气质令女士们着迷,那就像有团黝黑、炙热的火焰埋在一层冰底下,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穿透他那层保留的人。

“裴小姐,”合伯爵打断她的思绪。“你可以赐给我一份共舞的光荣吗?”

莎莎茫然地对他微笑,心中却在想怎样回答比较合适,已经和他跳了两次,再跳一曲会引人注意,导致不当的联想,她不是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只是不想给他不合宜的鼓励。

“我已经相当疲倦了。”她歉然地微笑,事实上这是实话,几支舞下来,她的脚是有些酸。“那就找个安静地方坐下来聊天。”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臂。显然实在避不开,莎莎暗暗叹口气,随他来到长长的书届,坐在雕刻精美的木凳上。

“要不要来杯果汁?”他建议,莎莎点点头。“别离开,我立刻回来。”

莎莎朝他敬个礼,假装冻在原地,而他对她笑笑,这才走开去拿果汁。

有好几对男女徘徊在画廊里,欣赏油书一和落地窗外白雪皑皑的花园,莎莎玩弄着衣繐,回想起上次穿这件礼服,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把她的眼镜贴身带着,一个男人不会做出这种事,除非......

这个念头令她心中充满跃跃欲动的能量,她不顾脚疼地起身,经过拥挤、乐声弥漫的舞厅,外面那安静的花园有如一处敞开欢迎手臂的避难所。

莎莎顺服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溜向法国落地窗,转动门闩,一股冷风拂过她裸露的肩,她打个栘嗦,关上身后的门。

花园有如白雪的宫殿。她小心翼翼地走在铺着碎石的小径上,呼吸新鲜的空气,漫步前进,直到她听见背后有声音,那或许是风的呼呼声......或是有人低喃她的名。

莎莎转过身。是他,她心想,一脸灿烂的笑容,注视着站在几码外的男人。

“我以为你或许会跟出来,”她屏息。“至少,我是这么希望。”

瑞克那严厉的脸上,隐藏一股强烈压抑的情感,她怎能如此灿烂的对他微笑?冷、热和需要使他浑身颤抖,天哪!他无法承受她的眼神,彷佛她可以看透到他灵魂最黑暗的地方。

莎莎开始向他走过来,他不自觉地跨三大步,“把将她拉入怀里,她快乐的笑声搔动他的耳菜。他将她举高,双唇急切地游移在她脸庞,粗犷的吻刺痛她的双颊、下巴和前额,她双手捧住他的下巴,眼睛晶亮地凝视着他。

“我要和你在一起,”她耳语。“无论发生什么事。”

这一生当中,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瑞克想要好好想一下,可是她柔软的唇压下来,所有的理性都消失了。他饥渴地俯向她,努力不要吻得太用力,以致伤到她.....他身体则因狂野而温柔的感情颤抖。

雷莉莉的牙关冷得上下打颤,她仍然不畏寒冷,悄悄地穿过花园,藏在一棵结冰的树后面,她瞥见远处的瑞克和莎莎正热情地抱在一起,不禁笑得好开心,极力压抑自己,才没有高兴得手舞足蹈。

她双手摩擦取暖,心中盘算着好几项作媒策略。

“莉莉。”

那冷静的低唤吓了她一跳,她文夫的臂膀已经环住她的腰。

“你为什么出来这里?”亚力喃喃地拉她靠紧他高大的身躯。

“你一直在跟踪我!”

“是的——而你一直在跟踪瑞克和裴小姐!”

“我必须啊!亲爱的,”她无辜地解释着。“我在帮助他们。”

“噢,”他嘲讽地说。“一开始倒像你在偷窥他们。”不顾妻子的抗议,亚力将她拉了开去。“我想你“帮”得够多了,甜心。”

“杀风景,”莉莉指捏他,努力要挣脱开来。“我只想再看一下子——”

“现在就走,别去打扰那可怜的家伙。”

莉莉下定决心,两脚钉在原地。“还没......亚力......哇!”

他轻易的一拉,扯得她失去平衡,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注意你的脚。”他温和地劝着,彷佛她会跌倒是她的错。

“你这个严厉、蛮横的暴君!”她指控,然后格格笑地捶打他的胸膛。

亚力笑着制伏她的挣扎,啧啧有声地吻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停止。

“在这一刻,瑞克不需要你帮忙,”他的双手大胆地在她礼服上游移。“不过我有个问题,需要你立即的注意。”

“哦?什么问题,爵爷?”

他的双唇移向她的颈项。“我必须私底下说给你听。”

“现在吗?”她诧异地问。“真是的,亚力,你不能——”

“现在。”他向她保证,扣住她的手,拉她走回宅邸。

莉莉的手指和他的交又,心儿充满期待的枰抨跳,即使他顽固而蛮横,她仍然认为他是全世界最棒的丈夫。正当她要这么告诉他时,两人几乎撞上另一个跨过小径的女人。

贝娇云猛然转身,像只邪恶的猫似地瞪着他们两人,从她脸上的怒火来判断,莉莉猜测她也在跟踪瑞克,而且目睹他吻裴莎莎。

“贝夫人,”莉莉甜蜜地说。“现在散步太冷了,不是吗?”

“至少可以避开里面毫不搭配的拥挤。”贝娇云回答。

莉莉在装潢方面的品味向来受到赞美,却被她形容成“毫不搭配的拥挤”,不禁怒火冲天。

“你——”她开口,亚力扣住她的手,令她疼得皱眉。“收起爪子,小姐们,”亚力傲慢地盯着娇云。“我妻子和我乐于陪你回去大厅,贝夫人。”

“我不想——”娇云反对,但是亚力已经伸出他强壮的手臂。

“我很坚持。”他对妻子的怒火视若未睹。

眼前的状况很明显,如果有机会,两个女人都宁愿溜回花园,偷窥热情相拥的那一对。在那一刻,亚力几乎同情起柯瑞克,他的麻烦显然高到脖子﹔但在另一方面、这是老柯自作自受。亚力忍不住想笑。

正文 第十七章

瑞克和莎莎相倚相偎,贪婪而激情地拥吻,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瑞克双脚叉开,更加紧密地包容她的身躯,双唇沿着她裸露的喉咙留下一道痕迹。她的喉咙发出“哦....”的声音,感觉他的舌尖热热地在她肌肤上游移,瑞克双膝微屈地将她拉高,深深吸进她胸前的香气。

突然间他抬起头来,双唇埋在她的发际里。“不。”他含糊地说。

他高大的身体静止不动,只有胸膛急促的上下起伏,宛如等候她来说服他相信某种他迫切渴望相信的事情。

莎莎的天性太诚实,无法隐藏心中的感情,虽然这或许会造成大灾难,她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把心向他剖开。

“我需要你。”她说出来。

“你甚至不认识我。”

她转头,双唇压住那道痊愈的疤痕,留连在他的眉宇之间。“我知道你在乎我。”

瑞克没有避开她温柔的动作,但是他的声调却很野蛮。“还不够在乎,否则我不会在这里,我天杀的希望自己有羞耻心,别来骚扰你。”

“我已经孤单太久了,”她热情地说。“没有任何人适合我,不是比利,不是村里的男人,更不是宴会那些人。只有你。”

“如果你见识过世界,就会明白,除了比利和我之外,还有太多的选择,有成千上万平凡但光明正大的男人,他们愿意屈膝感谢能拥有你这样的女人。”

“我不要他们,我要你。”

她感觉到他忍不住笑了。“美丽的天使,”他耳语。“你可以配一个比我更好的。”

“我不同意。”莎莎不顾他试图退开,反而挨得更紧。

瑞克勉强地拥她入怀,贴向他温暖的身躯。“你会着凉的,我送你进去。”

“我不冷。”莎莎哪里也不想去,她已经梦想这一刻梦想了好几夜。

瑞克望向大厅映出来的灯光。“你应该在里面,和哈利上校......或是柏爵士跳舞!”

提到那两个不太成熟的年轻人,她不禁皱眉。

“那是你认为适合我的对象吗?把我和那种肤浅的花花公子配成一对,声称我找到好夫婿?呃,我觉得这只是个权宜的借口,才说你配不上我!或许事实是我缺少一些什么,一定是你认为我无法满足你的需要,或是——”

“不。”瑞克迅速地说。

“我猜你宁愿找那些和你交头接耳、眉来眼去的有夫之妇!”

“莎莎——”

“作家都很有观察力,而且能洞察人心,我完全看得出来哪个女人和你有关系,只要看——”

瑞克用嘴堵住她激动的长篇大论,直到她安静下来,他才抬起头。

“我都不在乎她们,”他粗暴地说。“双方都没有承诺,没有意义,我对她们毫无感觉。”

他别开脸,低声的诅咒,察觉自己向她解释根本徒劳无功,可是她必须了解,才不会对他持有幻想。

他强迫自已说下去。“她们声称爱上我,只要她们一说出口,我便头也不回的就走。”

“为什么?”

“我的生命中没有容纳爱情的地方。我不要,也用不上。”

莎莎望着他别开的脸庞,即使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她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混乱,他是欺骗他自己,因为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被爱。

“那你要什么?”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可是莎莎已经知道了。

他需要的是安全。

只要他够富有、够强壮,就再不会受伤害、叔寞、被拋弃,也不必再信任任何人......

她继续抚摸他的头发,玩弄他黑色的发丝。“给我机会,一她催促。“你又会丧失些什么呢?”

他刺耳地笑了,双手放开她。“比你所知的更多。

莎莎绝望地挨紧他。“听我说,”现在她只能翻出最后一张王牌,感情强烈得使声音颤抖。“你无法改变事实,你可以装得又聋又瞎,永远离开我,可是事实仍然存在,你无法撇开。我爱你。”

她感觉他浑身不自在地颤抖。

“我爱你,”她再说一句。“别假装你离去是为了我好,你这标只会拒绝我们俩宰福的机会,我会日日夜夜的渴望你,而且我的良知至少不会有负担,未曾因为恐惧、骄傲或顽固,对你有所保留。

她察觉他的服肉绷得很紧,彷佛他是大理石雕成的人像。

“就这一次,请你鼓起勇气,别走开,”她耳语。“和我在一起、让我爱你,瑞克。”

他颓然冻在原地,怀里充满她的温暖和承诺﹔而他却不能容许自已接受她所给予的切,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如此没有价值、如此虚伪,或许他可以成为她想要的那种人,一天、一星期,但仅此而已。

他早已出卖自己的荣誉、良知、身躯,利用 切,不择手段,来逃避生活中的噩运。而今以他所有的财富,再也买不回他所牺牲的一切,如果还有眼泪,他也早就流干了,现在他只感觉他的人。个难以辨认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拋下她,一如他拋下其它的人。

莎莎勉强回到舞厅,茫然得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瑞克不在,她强颜欢笑,和不同的舞伴跳了几首曲子,一脸肤浅的笑容,轻快地和人交谈,只不周声音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她的伤痛显然藏得很好,因为没有人发现她不对劲。

然后雷莉莉走过来,原有的笑容变成一种不确定的皱眉。

“莎莎?”她静静地问。“发生什么事?”

莎莎很镇静,心中却是一阵恐慌,梢梢有一丝同情就会把她推过边缘,她必须立即离开,否则会嚎啕大哭起来。

“哦,我玩得很愉快,”她迅速地说。“只是有点头疼,已经很晚了,我不习惯这么晚睡,或许我应该先告退。”

莉莉伸手要摸她,然后又缩回来,眼中充满同情。“要不要谈一谈呢?”

莎莎摇头以对。“谢谢你,可是我很累。”

贝娇云自大厅的另一端注视两个女人的交谈,她自己和葛威廉爵士站在角落里,葛爵士是她的仰慕者之一,多年来一直想上她的床,却都没成功,因为他向来没有她要的东西,直到现在。

她对他微笑。“威廉,你看见那个站在雷夫人旁边的女子吗?”

威廉漠然地瞥了一眼。“啊,怡人的裴小姐,”他评论道,伸出舌头润润嘴唇。“漂亮的小糖果,”他回头望着娇云。“不过,我比较喜欢富有经验、世故的女人,可以满足我这种多品味的男人o”

“真的?”娇云表情变硬。“我们认识很久了,不是吗,威廉?或许我们的友谊应该变得更亲昵。”

他立刻产生贪婪的欲望。“或许。”他喘息地靠近她。

“可是我要先请你帮个忙。”

“帮忙?”他警觉地重复。

“你会觉得很愉快,我保证,”娇云邪恶地笑了。“那颗“小糖果”上楼以后,我要你去她房间....”娇云踮起脚尖,低声说出她的计划,而他的脸越变越红。“就当她是刺激你胃口的小点心。”娇云说。“稍后再享受今晚的主餐,先是裴小姐.....最后是我。”

梆威廉不安地摇摇头。“可是人们传言柯瑞克迷上她。”

“她不会说,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会羞愧得说不出口。”

梆威廉考虑了一下,色迷迷地点点头。“好吧!只要你告诉我原因、这跟你以前和姓柯的那一段有关吗?”

娇云微微点点头。“我要摧毁他所珍惜的一切,”她呢喃。“如果纯真能吸引他,我就毁了那种纯真﹔如果有任何女人傻得关心他,我就毁了她,我绝不会让他得到任何东西......除非他爬着来求我。”

梆威廉着迷地看着她。“你真是个超乎寻常的尤物,一只母老虎,你果真发誓,今晚要顺服我吗?”

“我会顺服,威廉,在你了结裴小姐之后。”

莎莎婉拒莉莉找她谈谈的好意,这过晚安,独自上楼回房间,随着她踏出的每一步,音乐和笑声越来越远,直到她抵达安静的房间。她没有按铃唤女仆,自行更衣,任由衣裳落在地扳上,实在没有力气去捡起来,她穿上睡衣,坐在床沿,这才容许自己思考。

“反正他从来不属于我,谈不上失落。”她大声说。

她纳闷,是否还有任何事情可以去做,还能再多说什么。不过她没有理由懊悔,爱他并没有错,告诉他实话也没错。

一个世故、有经验的女人,或许能有更高明的手段,但是莎莎对游戏所知不多,最好还是敞开和付出......如果她的爱情夜有得到回馈,至少不能怪她懦弱。

她跪在床边,紧紧地闭上眼睛,开始祈祷。“神哪,”她哽咽地低语。“我可以忍受一阵子......但是求求你,别让这份心痛持续到永远。”

她一动也不动地过了很久,心中充满痛苦的念头,其中有一丝是对柯瑞克的怜悯,今晚在某一剎那间,快如闪电,他曾想冒爱上某人的风险,不知怎的,她猜想他从来没有这样逼近的经历。

我呢?她疲惫地纳闷着,熄掉灯火,爬上床。我可以捱过这一切,继续生活下去,有一天,靠着神的怜悯和恩典,或许能坚强得再爱上别人。

有好一会儿,瑞克手持一杯白兰地,在撞球室徘徊,不甚专心地听着男士们懒懒的交谈,枯燥的气氛让他自觉像一只受困的老虎,他端着白兰地,静静地离开。

他信步在一楼徘徊漫游,看见宽敞的楼梯那边有一抹白色闪过。他走过去查看,原来是妮可穿著白睡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楼梯中间,她紧紧挨着栏杆,想要藉此藏住自己。

当她看见他时。伸出手指指着嘴巴,暗示别作声,瑞克悠闲地走上台阶,坐在她旁边。

“你这么晚下床来做什么?”

“我偷溜下楼来看那些漂亮的衣裳。”妮可低声告诉他。“别告诉妈妈。”

“我不说,只要你上楼回房间。”

“等我看完舞会才回去。”

他坚决地摇摇头。“小女生不能穿著睡衣在屋里游荡。”

“为什么不行?”妮可低头看看自己,把脚藏在衣摆下。“全身都盖住了,不是吗?”

“这不合宜。”瑞克忍住笑意,力图严肃地发表有关端庄举止的教训。

“妈妈就不必。”

“等你长大以后也可以。”

“可是瑞克叔叔....”妮可哀求着,看见他威胁的压低双眉,重重地叹口气。“好吧!我会回楼上,可是有一天,我也要穿金色的礼服......跳上一整夜!”

瑞克俯视她小巧的脸庞,妮可的五官比她母亲的更突出,黑色的眼睛晶莹发亮,眉毛黑而秀丽,一副小美人的模样。

“那一天不会太远,”他说。“有一天,全伦敦的男人都会拜倒在你的裙下,求你嫁给他。”

“欧,我才不要嫁人,”她热烈地说。“我只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马厩,养很多马。”

瑞克微微一笑。“等你满了十八岁,我会提醒你这句话。”

“或许我可以嫁给你。”她孩子气地格格笑。“你真仁慈,甜心,”他揉乱她的头发。“不过你会想嫁给和你同年龄的人,不是某个老头子。”一个新的声音打断他们的交谈。

“他说的对。”贝夫人柔和地说。“我被迫和一个老家伙结婚——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妮可的笑容消失无踪,孩子天生的洞察力,使她感觉到娇云那美丽的外貌底下的堕落和败坏,当娇云优雅地拾阶而上时,她警戒地挨近瑞克身边。

娇云停在他们面前,嫌恶地望着小女孩。“快走,孩子,我要单独和柯先生说话。”

妮可迟疑地瞥了瞥瑞克,他倾身对她耳语。“回床上去,小姐。”

孩子一走,瑞克脸上所有的暖意瞬即消褪,他举起白兰地酒杯,一口灌下最后的琥珀色温暖液体。他仍然坐在台阶上,没有故作礼貌。

“干么那么阴沉?”她娇瞋地说。“在想刚刚在花园和裴莎莎款款柔情的那一幕吗?”

他目光尖锐地射向她,她微微一笑。

“是的,亲爱的,我十分了解你迷上那位朴素的乡下紫罗兰,其它人也是,对我们所有的人而言,它的确提供了相当的娱乐性,想想,柯瑞克竟然为胆小害羞的无名小卒倾倒,你早该告诉我,你喜欢你的女人故作天真,我可以配合。”

她柔软地斜挂在栏杆上,妩媚地对他微笑。

瑞克看着她,真想把她猛然推下台阶,或是咒她下地狱......可是某些东西制止了他,她脸上那股洋洋得意令他十分憎恶,有些事不太对劲,他耐心地等待她继续发表演说,眼睛紧紧地盯住她。

“和那种女人做爱感觉如何,亲爱的?她不太可能满足你那强壮的胃口,我无法想象她知道怎样取悦你。”

娇云停下来,故作深思地叹口气。

“男人真是傻瓜,我敢说你幻想自己爱上她。需要我提醒你,你没有爱人的能力吗?你不过是一只精力旺盛的野兽......而我就要你这样。”

她撇撇嘴,诱人地蹶起红唇。“把感情和浪漫的愚行留给其它男人,你所拥有的比一颗心更好......一个有用巨大的器官,那是你唯一可以给予你那个乡下土包子,她或许还没有足够的知识知道怎么来欣赏它......不过现在......她至少有了比较的基础。”

她笑容阴险,静静地等待她最后的一席话发挥出效果。

比较?

瑞克徐徐地站起身,专注地瞪着她,一股强烈的焦虑,使他的心脏跳得很不舒服。

他沙嘎地说﹕“你做了什么,娇云?”

“事实上,我是帮她一个忙,我征求某人去帮助她,多多了解男人,我们在谈话的时候,她正在她房里,和我们那位雄赳赳的葛爵士尝尝新鲜事,所以不会再那么天真了。”

瑞克手中的酒坏掉了下去,没有破裂,一路滚下铺着厚厚地毯的台阶。

“天哪!”他低喃,转身跃上台阶,一步跨三阶,娇云在他后面呼唤。

“别费事跑去救她,我可怜的骑士。已经迟了,”她开始狂笑。“到现在,事情已经做过了。”

正文 第十八章

一开始,莎莎迷茫的大脑以为这是一场噩梦,不可能是真的。一只大手捣住她的嘴巴,令她醒过来。黑暗当中,浮现一张陌生、自负、脸色红润的脸,他身体的重量悬在她上方,她骇然惊恐,想要放声尖叫,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大手挡住了,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住她,压得她无法呼吸。

“安静,别作声,”他咆哮、急切地拉扯她的睡衣。“可爱的小东西,今晚我看见你丰满的胸脯高耸在衣裳底下。别挣扎,我是全伦敦最棒的男人,放轻松,你会喜欢的。”

她狂乱的想咬想抓,可是却阻止不了他沉重的大腿撑开她。强烈的汗味和香水味充斥在她鼻孔里,那双手在她半裸的身上摸索,莎莎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沉入黝黑、没有空气的空虚当中。

突然间,那只惩罚的手离开她的嘴巴,巨大的重量也移开了,她终于可以使尽全身的力气放声尖叫,她蹒跚的下床,漫无方向的狂奔,直到她发现自己缩在角落里,室内有可怕的咆哮、怒吼的声音,彷佛有只野兽被释放出来。

她迅速地眨眨眼睛,努力想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手飞快地坞住嘴巴,掩住另一声尖叫。

两个男人在地上翻滚,撞上洗脸抬,水壶和瓷盆掉下来碎了。

瑞克发出谋杀般的怒吼,一拳挥向姓葛的脸,葛爵士痛苦的嚎叫,勉强推开他,瑞克矫健地翻滚,站起身来。

梆爵士挣扎地站起来,骇然地瞪着他。

“天哪,老兄,让我们像文明人一样来讨论这件事!”

瑞克龇牙咧嘴,嗤之以鼻。“等我摘下你的脑袋,挖出你的心肝再说。”

梆爵士恐惧地呜咽,瑞克再次逼向他,把他摔到地上。凶残地对他饱以老拳,直到姓葛的伸手摸脸,发现自己一脸是血。

“我的鼻梁断了!”他惊叫,向门口爬过去,瑞克无情地再补上一脚。

此刻幸好有一位仆人出现,警戒而迷惑地望着门内的状况,葛爵士松了一口气。“求求你,”他呜咽地抓住仆人的脚。“别让他过来!他要杀我。”

仆人勇敢地挡在中间。“柯先生,”他声音发颤,瞪着眼前暴怒的巨人。“你必须等到!”

“滚开!”仆人明白呜咽的贵族寻求他的保护。“不,先生。”他声音抖动地说。更多的仆人和数字宾客也出现了,全都拥过来瞧个究竟。的胸前,感觉他的呼吸,她从来不曾觉得如此安全。瑞克的一只手贴在她的体侧,拇指贴在她胸脯的曲线上,这样亲昵地搂在一起实在不合宜,可是她无法推拒,他移动头部,双唇温柔地吻她一下,她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触及她细腻的眼睑、湿湿的睫毛。

莉莉断然的叩门,闪身进来,转身驱走围观的人群。“去吧!”她说。“现在没事了,我希望大家下楼去,试着克制自已别说些不相干的闲话。”

她坚决地关上房门,瞪着床上的一对。

“该死!”她咕哝,走过去点亮床边的油灯。

莎莎察觉这种有辱名声的情境,试着滑下瑞克的大腿,他径自将她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棉被,自己坐在床边。

莉莉看看莎莎那张烦恼的脸,再看看表情平静的瑞克。

“那个骯脏下流的葛爵士,”她咕哝。“我向来知道他是个好色的杂种,可是他竟敢在我屋檐下攻击客人......呃,亚力已经把他轰走了,以后的社交界,没有人会再接待他。来,我想这或许有些帮助。”她把一杯威士忌递给瑞克。“在你们两人之中,我无法决定谁最需要它。”

瑞克把酒端给莎莎,她小心翼翼地间了一下,摇摇头。

“不要。”

“为了我,喝一些吧,”他温柔地坚持。

她试了一小口,酒液灼热地滑下喉咙,令她咳嗽不已。

“嗯!”她扮个鬼脸,小心翼翼地再喝一口,然后再一口。

当她试着把酒杯推给他时,瑞克又推回去。“再喝一点。”

莉莉拉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心不在焉地揉着太阳穴。“呃,现在你有了第一个丑闻了,别担心,瑞克和我应付这种事是个中老手,我们会处理。”

莎莎迟疑地点点头,举杯就唇,直到她感觉好温暖,彷佛热气从骨头扩散出来,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可是不久,脑中混乱的思想就被疲惫所取代,昏昏沉沉地听着瑞克和莉莉闲聊。

瑞克放低声音,看着威士忌逐渐产生效果,莎莎的眼睛慢慢合起来,还打了个呵欠,呼吸变得平缓,终于睡着了。

瑞克确定她睡着了,用指尖抚摸她的手掌,惊奇于她肌肤的柔软。

莉莉微带一丝惊奇。“你是爱她的。在这一刻之前,我从没真正以为爱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他沉默不语,无法承认。莉莉再次开口。“她有严重的麻烦,瑞克。”

“不,我及时赶到,他并未伤害她。”

“想一想,瑞克,姓葛的是否真的强暴了她并不重要,现在没有人会娶她了。没有人会相信她还是纯洁的,谣言会一直传回她村子里,那些闲言闲语会折磨她一辈子,妈妈会阻止儿童接近她,以免受到败坏的影响——好象她是瘟疫一样。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封闭,我在乡下长大,明白得一清二楚,如果真有人纡尊降贵的和她结婚,也会认为她是二手货。她必须感激涕零,一切逆来顺受,天哪!如果我没邀请她来,那就好啦!”

“如果。”他冷冷地说。

“呃,我怎么知道姓葛的会动这种脑筋?”

瑞克用力吞咽,垂下指控的目光,看着睡在身边的无辜女子,伸手勾起她如丝的秀发。“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

“议莎莎再次受人尊敬吗?”莉莉无助地耸耸肩。“替她找人结婚,愈快愈好。”她嘲讽地瞥他一眼。“有人选吗?”

莎莎很早就醒了,茫然地瞪着陌生的天花板,花了几分钟才想到自己身在何处,她揉揉眼睛,凄惨地呻吟,太阳穴尖锐而疼痛地悸动着,而且还有相当反胃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更衣完毕、梳好头发,这才拉铃唤女仆。

菲兰出现时,一脸同情,显然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莎莎脸色苍白,仍自我控制住,对她微微一笑。“菲兰,我需要你帮忙收拾行李,”她指指衣服。“我要尽快回家。”

女仆开始口沫横飞地说话,指指门口,还提到雷夫人的名字。

“伯爵夫人要见我?”莎莎迷惑地问。

菲兰努力用英语说﹕“请你,小姐....”

“当然。”莎莎回答,即使她根本不想和莉莉或任何人谈话,宁愿悄悄地溜走,努力忘记自己曾经到过这里。

莎莎跟着菲兰走到东边的厢房。九点整,没有客人这么早起,所以屋里相当安静,只有仆人上上下下,做清洁打扫。

菲兰带她来到一间小起居室,鼓励地微笑一下,便径自离开。莎莎走进无人的房间,漫步来到窗边眺望,直到她听见背后传来柯瑞克的声音。

“你今天早上好吗?”

莎莎徐徐地转过身。“我——我在等莉莉。”

瑞克看起来彷佛一夜都没合眼,莎莎怀疑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他的头发乱七八糟,似乎夜里至少抓了上百次。

“以目前的状况,莉莉帮不上忙,但是我可以。”

莎莎很困惑。“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我要在今早离开,而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瞪着他手里字迹潦草的纸条。

“一张名单。”瑞克突然公式化地走向她,把纸张铺在桌上、示意她过来看。

“这些是二十位英格兰最合格的单身汉,按优劣徘名,如果你全都不喜欢,我们再扩充名单,不过这些是年龄和个性上最合适的——”

“什么?”莎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现在要把我嫁掉?”她忍不住炳哈大笑。﹔这些男人怎会向我求婚?”

“随你挑个名字,我会去找他。”

“怎么做?”

“全英格兰,任何男人都多少欠我一份人情。”

“柯先生,你不必这样....这太荒唐——”

“你没有选择。”

“不,我有。我可以选择不嫁任何人,返回绿林角我归属的地方。”

他想把名单交给她时,莎莎不住地后退。

“我不要看,我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想为了某个无益的理由就和陌生人结婚,名誉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对任何人亦然!”

“这件事迟早会传回村里,你知道他们会有蜚言蜚语。”

“我不在乎,我知道事实、这就够了。”

“即使连你宝贝的金先生都会轻视你,因为你已经被毁了?”

那使莎莎畏缩了一下,想到此利和他母亲假装怜悯,实际却是轻视的眼光......但是她仍然充满决心地点点头。

“我会忍受,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柯先生。”

“你不必坚强,只要冠上某人的姓氏、让他来保护你。名单上的任何一位都有能力供养你和你父母过奢华的生活。”

“我不要奢华,我还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必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屈就某位心不甘情不愿的追求者。”

“没有人可以永远坚持原则。”

面对他逐渐的不耐,她反而更加冷静。“我能,而且我绝不和不相爱的人结婚。”

瑞克咬紧牙关。“别人都可以!”

“我不像别人。”

瑞克忍住刺耳的回答,奋力自我控制。“至少你可以看看名单吧?”他咬牙问道。

她走过去,看了一下排列整齐的人名,发现合伯爵名列榜首。

“伯爵的名字拼错了。”她呢喃。

他不耐地皱皱眉。“你对他看法如何?昨晚你们一起跳过舞。”

“我满喜欢他,可是......你确定他是全英格兰最合格的单身汉吗?我觉得难以相信。”

“合伯爵年轻、有头衔、聪明而仁慈,而且他的年收入甚至会让我手指发痒,是我所见最好的乘龙快婿。”瑞克不自然地微笑。“我想他也喜欢看书,曾经听他谈过莎士比亚,你会喜欢和这种人结婚,不是吗?而且他很英俊、高大.﹔..蓝眼......没有痘疮....”

“他头发很少。”

瑞克有些懊恼,讨好的笑容消失无踪。“他的额头很高,那是高贵的象征。”

“如果你对他如此着迷,那你嫁给他好了。”莎莎走回窗边,背对着他。

瑞克拋开外交手腕,抓紧名单地走向她。“挑一个,否则我会把它塞进你的喉咙里。”

他的怒火丝毫困扰不了她。“柯先生,”她小心翼翼地说。“你这么关心我的福祉真是仁慈,可是我当老处女比较好,反正我永远找不到一位不会讨厌我写作的丈夫,无论一开始他是出于怎样的善意,终会无法忍受我为了写作,拋下妻子的职责——”

“他会习惯的。”

“如果不然呢?如果他禁止我再动笔呢?柯先生,不幸的是,这种事,当妻子必须听凭她丈夫的决定,你怎能建议我把生活和幸福交托给一位或许不会以尊重对待我的陌生人?”

“他会尊重你有如尊重王后一般,”瑞克阴沉地说。“否则他得对我负责。”

莎莎责备地瞥他一眼。“我没那么天真,柯先生,一旦我属于某个男人,你根本无能为力,无法替我出头。”

瑞克的脸开始胀红。“任何事都胜过让你返回乡下那个恶臭古板的所在,孤伶伶的生活、忍受众人的交相指责和轻视。”

“你打算如何阻止我呢?”她轻声问。

“我会——”瑞克打住,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身体上的伤害、勒索和恐吓、金钱方面的破坏,在这方面都用不上。她没有赌债、没有丑恶的过去,没有任何他可以用来对付她的事情。而她似乎又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贿赂,他措手不及的考虑各种可能的手段。

“我会封闭你的出版商。”他终于想到。

她的笑容更加激怒他。

“我写作不是为了出版,柯先生,是因为我热爱写作本身,如果出售小说无法赚钱,我会在村里做临时工,为了取悦自己而写作。”

面对他不悦的沉默,莎莎只觉得刚刚的趣意褪去,她望进那对绿眸里,完全了解他不安的原因。他是决心找别的男人来照顾她,可是这个决心仍无法阻止他对她的渴望。

“我很感激你的关心,可是你没有理由操心,也不必觉得对我有责任,这件事错不在你!”

瑞克脸色发白,苑如她掴了他一耳光,而不是向他道谢,他的前额开始出汗。

“昨晚是我的错。”他沙哑地说。“我曾经和贝夫人有一手,因为她的怂恿,姓葛的才会攻击你,她是因为恨我。”

莎莎的表情变为呆滞,整整半分钟才想出回答的话。“我明白了,”她呢喃。“呃......这证实我听说的有关贝夫人的一切,虽然你早该理性地知道,不应该和那种女人有牵连,可是要怪的人是她,不是你。”她耸耸肩,微微一笑。“再者,你及时制止葛爵士,为此我永远感恩不尽。”

瑞克真恨她如此善良而宽恕人。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前额。“天杀的!你究竟要我怎样?”

“昨晚我就说过了。”

他前额的水气变成一颗颗的汗珠,脉搏跳得有力而快速,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境,如果他果真能够再一次地掉头走开呢?似乎他终究还是会再回头来找她。

莎莎的目光紧紧阡着他,等待似乎永无止境。她害怕开口说话,全身期待地绷紧。

那一剎那,他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拥她入怀,贴着他坪抨跳动的心脏。

当他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平稳。“嫁给我吧,莎莎。”

“你确定吗?”她耳语。“你不会反悔?”

很奇怪,可是话一说出口,他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姒乎体内有个长久分歧的部位终于嵌入正位。

“你说这是你要的,”他咕哝。“即使你明知我最黑暗的一面,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莎莎挨向他温暖的颈侧。“是的,柯先生,”她低语。“我愿意。”

正文 第十九章

莉莉一得知订婚的消息、且即雀跃三丈,构思一大堆的婚礼计划。

“你们必须让我和亚力为你们举办婚礼,莎莎,例如在雷氏庄园的小教堂,婚礼小而雅致,或是选择在我们伦敦的家,”

“谢谢你,”莎莎迟疑地说。“可是我们或许想在村子里行婚礼。”她询问地望向瑞克,探询他对这个意见的反应。

他的表情深不可测,但是回答得很爽快。“随便你。”

既然跨越了一大步,他已经不再在乎细节﹕地点、型式,甚至时间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有她现在属于他了,而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拥有她。

莉莉兴奋地说下去。

“那我们负责婚宴,我有很多很棒的朋友可以介绍你认识。现在我们先派马车送你回家,莎莎,瑞克可以留在这里和亚力商量——”

“恐怕不行,”瑞克打岔。“莎莎和我将在一小时之内离开,坐我的马车。”

“一起走?”莉莉一脸愕然,然后摇摇头。“不可以。你不明白当人们发现你们俩一起离开时,会说些什么吗?”

“反正该说的都说过了。”他拥有似地伸手环住莎莎的肩膀。

莉莉挺起胸脯,扳起脸,有如伴护人在保护她的受托者。“你计划去哪里?”

瑞克微微一笑。“不干你的事,吉普赛。”他对莉莉连珠炮似的抗议充耳不闻,嘲弄地扬起眉毛,俯视他的未婚妻。

莎莎直视他晶亮的绿眸,察觉他想带她回伦敦和他一起过夜,她的神经末梢发出警报。

“我想那不太好,”她婉转地开口,可是他打断她的话。

“去收拾行李。”

欧,真是傲慢。

可是这正是她爱他的部分原因...就是他那一心一意想达成目标的决心,唯有这种鲁莽、横冲乱撞似的顽固,使他得以爬出贫民窟,如今和她结婚的讦划已经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他计划运用身体的结合来确保婚约。

饼了今晚,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莎莎凝视着他宽阔的胸膛,敏锐地察觉他环在肩上的手臂的重量,以及他的拇指和食指温柔爱抚她颈项的动作,呃......这个念头是该谴责,可是她也想要这样。

“瑞克,”莉莉严厉地说。“我不许你强迫这可怜的孩子,走进她尚未预备的——”

“她不是孩子,”他的手指在莎莎的颈背上握紧。“告诉她你要什么,莎莎。”

莎莎无助地抬起头注视莉莉,脸都胀红了。“我......我和柯先生一起离开。”她不必看瑞克,就知道他笑得很满意。

莉莉叹了一口气。“这样太不体面了!”

“无法无天的莉莉大肆教训不体面的行为,”瑞克嘲弄道,倾身亲吻老友的额头。“省到下次吧,吉普赛,我想在众人起床之前离开。”

在前往伦敦的马车里,瑞克催促莎莎说说她和比利的订婚,她不自在地推托,不想在背后说她前任未婚夫的坏话。

“那些现在全过去了,我宁愿不谈比利。”

“我要知道你们之间如何结束,因为我只知道自己被卷入情人的口角之间——等到云过烟消时,你又会投回他的怀抱。”

“你不会真的那样想!”

“不会吗?”他的语气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莎莎蹙眉以对,但是心理觉得很有趣、这个魁梧而十足男性化的家伙坐在她对面,满心嫉妒,显然想和他没见过面的对手战斗。

“没什么好说的,”她平淡地说。“比利求婚之后,麻烦就开始了,一开始我们很快乐,可是不久就发现彼此不适合,此利说我和他所认识的我不一样,说我变了,他说对了,以前我们不曾争执过,可是突然之间,我们似乎无法沟通任何事情。我想,我让他变得很不快乐。”

“所以你给他很多嘴皮子,”瑞克一脸欣喜地评论,幽默感恢复了,熟稔地伸手拍拍她的大腿。“很好,我喜欢我的女人泼辣一些。”

“呃,比利不喜欢,”她推开他探索的手。“他要的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他要我停止写作,生儿育女,终此一生伺候他和他母亲。”

“乡巴佬!”瑞克不带憎恶地说,典型的伦敦东区人轻视单纯的乡下人。他把她拉到腿上,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的事情?”

“柯先生!”她惊呼,推拒他想捧住她臀部的双手。

他的双手扣住她,两人的脸靠得很近,鼻尖几乎相碰。“有吗?”

“不,当然没有,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到你。”

当她凝视他古铜色的喉咙凹处时,双眸半闭。瑞克不喜欢领巾那文明的拘束,早已解开来,还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我有梦见你。”她告白。

瑞克把她的脸拉近。“我在你梦里做什么?”他贴着她的唇问。

“追我。”她细声承认。

他笑得很愉快。“追到了吗?”

她还来不及回答之前,他的双唇已经覆住她,他的嘴轻轻蠕动,舌尖猎取她亲昵的滋味。莎莎闭上眼睛,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腕,双臂环住他的颈项。

他伸长一条腿,架在座位上,莎莎卡在他强壮有力的腿间,没有选择,只能让身体靠在他身上,他悠闲地爱抚、亲吻,自每一根神经汲取多汁的欢愉,当他的手开始滑进她的上衣时,厚厚的毛料挡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势。

他的手碰不到原来的目标,改而拨开她的秀发,双唇移向她的喉间,她浑身一僵,无法压抑欢愉的嘤咛,突然间,马车震动摇晃,这个力道强迫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紧。

瑞克觉得自己正逼近起火点,再过去就无法回头了,他发出煎熬般的呻吟,推开莎莎那丰满的身躯,自己则努力挣开欲望的红雾。

“天使,”他沙哑地说,把她推向对面的座位。“你......你最好坐过去。”

莎莎一脸茫然,几乎被他推倒在地上。“可是为什么呢?”

瑞克低下头,手指插进头发里面,当他感觉到她的手拂过颈背时,吓了一跳。

“别碰我。”他的语气比他意欲的更粗暴。他抬起头,邪邪一笑,望着迷惑的莎莎。

“对不起,”他咕哝。“可是如果你再不挪开,甜心,你就会在这里被我蹂躏。”

他们谨慎地走进俱乐部的侧门,受到吉尔热烈的欢迎。“柯先生,”他尊敬地说,避免直视女性访客,可是她披的灰色斗篷十分熟悉,吉尔猛地认出她来,惊喜地叫道﹕“裴小姐!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又回来作研究了,呃?”

莎莎羞红着脸,微微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嗨,吉尔。”

“我该告诉伍斯你在这里吗?他一定会想知道你回,”

瑞克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话。“如果我想见我那该死的总管,自会拉铃唤他,现在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们。”

万一员工们知道她来了,一定会在几分钟之内全拥过来围着她,此刻他没兴趣立即庆祝裴莎莎的归来,他带她来要的是隐私。

“哦,是的,柯先生。”吉尔了解地睁大眼睛,谨慎地闭上嘴巴,继续守在门口的岗位上。

瑞克带着莎莎到俱乐部楼上的公寓,他的手扶在她的腰背,一起拾阶而上,一进门,她就停下来,好奇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看起来不一样。”她评论。

鲍寓的装潢实际上是更有品味,原来的蓝紫色窗帘换成淡蓝色,墙壁改漆成象牙白,地毯也换成英国式的碎花图型。

“你离开以后,我改变一些装潢。”瑞克想起那些损坏的家具和地毯,干干地说。

事实上,当时他想念她想得近乎绝望,只能藉由一瓶又一瓶的琴酒,和破坏眼前见到的一切来麻醉痛苦,和发泄。

现在她就在这里,声称真心爱他,似乎一剎那之间,整个情况变得太美好,令他害怕自己是喝醉了在作梦,等他恍恍惚惚地醒过来时,却发现她不在。

莎莎信步走过一间又一间的起居室,细看所有的改变。瑞克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当他们来到卧室时,两人之间那凝重的沉默令他不安,他习惯于那些挑逗的讯号、诱人的微笑和经验丰富的床伴,他所认识的女人里面,没有禁忌或羞涩的问题。

可是莎莎不一样,她很安静,动作生硬,徐徐走向矮桌上的花瓶,瑞克突然感到一丝陌生的后悔,把她带到这里的冲动完全是出于自私的心态。他应该送她回家,可是他却像个发情的混蛋,根本没给她任何的选择,就把她拉来——

“是不是都这样尴尬呢?”莎莎小声地问。

瑞克转身注视她,目光落到她手里的白色玫瑰,她的手指正紧张不安地捻弄着花瓣。

莎莎不自觉地嗅了嗅花香,又把玫瑰插回瓶子里。“一月有玫瑰真好,”她呢喃。“它的香味实在是无与伦比。”

她美得如此纯真。他全身的肌肉响应的绷紧。有一天,他要叫人画下她此刻的模样,伫立在桌边,脸转向他,指间是一朵白玫瑰。

“把花拿过来。”他说。

她顺从地走过来,把玫瑰递给他,他的手指握住花茎,轻轻地扯下花瓣,茎丢掉,手伸到床上张开来,花瓣带着香气,纷纷飘落下来。莎莎迅速吸了一口气,彷佛被催眠似的瞪着他。

瑞克朝她伸出手,双手捧住她的脸,他泛着玫瑰香的手掌热呼呼地贴着她的脸颊,双唇覆住她,轻轻柔柔地品味着,嬉戏逗弄,直到她张嘴接纳他的探索,他的双手溜到她的背部和体侧,怜惜她裹在衣服内的曲线,莎莎挨向他,抬手环住他的颈项。

他轻轻一拉系住她秀发的缎带,她波浪般的鬃发披散下来。瑞克愉快地低呼一声,手指沉入她的秀发之间,抚摸、纠缠,勾起一撮刷过脸庞。

当瑞克伸手解开她的衣裳时,莎莎的脉搏急跳,在他熟练的手指底下,她一动也不动,即便是衣裳松开落地,露出她的亚麻内衣和棉袜。瑞克徐徐在她面前屈膝,拉她的身体贴向他的脸,吸入她身躯的气息。莎莎不安地震了一下,好象被烫伤一样,双手按在他肩上。

瑞克解开她榇裙底下的亵衣和棉袜,双手游移过她赤裸的脚,手指探进她膝盖后面的弯处,沿着大腿到臀部。莎莎局促不安,但仍容许他的爱抚......直至她感觉到他的嘴,他的舌尖炙热地扫过她的肌肤,她低呼一声的退开,跌坐在床边,惊讶地睁大眼睛,注视着他。

那一剎那,瑞克和她一样的不安,他吓到她了,天哪!他以为....”,这辈子第一次纳闷如何像个绅士般的做爱。他正努力地自我控制,莎莎则歉然的瞥他一眼,悄悄地把长发拨到前面,掩住她只着半缕的身躯,瑞克心想她或许会跳起来冲出去,但仍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

莎莎靠在床铺上,庆幸有它的支撑,当瑞克脱捧白衬衫时,她心中涌起一波恐慌,掉开目光瞪着地板,可是她还是瞥见他的身体是多么的强壮魁梧、满布肌肉,胸前有着浓密的黑毛。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急促地说。“一切。”

“我只要你。”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去。

他温柔得令人吃惊,她期待的是上次那样的狂暴热情......但是今晚,他不是那种凌虐劫掠的海盗,反而是轻悄窃取似地占有她,耐心地探索,使她全身的神经都着火。

他偷走她的羞怯、她的压抑、她的每一个念头,什么都不留,只剩下烧灼感官的烈焰。

他的手轻轻攫住她浑圆的胸脯,双唇覆住它的峰尖,舌尖徐徐地描摩那苏醒的蓓蕾,引起柔软的肌肤收缩。他转向她的另一边,吸吮轻咬,直到莎莎蠕动不已。

瑞克抓起一把芳香的玫瑰花瓣,洒在她的娇躯上,轻柔而嬉戏似地把它们推过她的皮肤。莎莎拱起身,全然投向他温柔的激情里,有几片细致的花瓣溜到她的隐密处,他探向她,但是莎莎惊讶得全身僵住,企图推开他的手。

“不。”她反对。

瑞克轻而易举地压住她,贴着她喉咙微笑。

“为什么不可以?”他用牙齿咬住她小小的耳垂,舌尖描摩它脆弱的边缘,以最最轻柔的声音耳语着。“你的每一部分都属于我......从里到外,全是我的人。”

他径自抚摸着她,她软弱的抗议声音逐渐褪去,然后她倒抽口气,指甲掐进他的肩膀。

瑞克因着强烈的欲望而全身打颤,抬起身体,以湿热的吻占有她的唇,莎莎凭着女性的本能响应,双手抚过他肌肉强健的背脊,想把他拉得更紧。

瑞克再无法等候下去,急切地调整自己,小心翼翼地前进,直到通过那纯真的抗拒,在那深深的冲刺之中,莎莎忍不住呼喊。

瑞克稳稳地抱紧她,沉浸在她的温暖里,他的感官悬在狂喜的边缘,她不适地扭动着,使他极力控制住自己。

“对不起,”瑞克闭上眼睛耳语。“对不起,噢,天哪,别动!”莎莎顺从地贴着他,呼吸吹到他肩上。

他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样好些了吗?”他呢喃地移动重量。

莎莎浑身轻颤。“我!我不知道。”

“或是这样?”他沙哑地问。

她无法回答,双唇微开,却说不出话来,瑞克开始建立悠闲的节奏,深刻的本能使她拱起身体迎向他,莎莎逐渐迷失在渐高的浪潮里,直到她忍不住表达出来。

“求求你......你必须停下来,”她倒抽一口气。“我受不了了。”

那对绿眸闪烁着胜利感。“不,你可以。”他无情地继续下去。

莎莎发出一声嘤咛,一动也不动,欢愉的大波涛狂卷而来,远超过她以前所经历过的,他紧紧抱住她,延长那绝妙的时刻,当她终于得着满足,他才追求自己的满足,狂野的释放使他全身颤抖。

他们四肢纠缠地躺了许久,瑞克的唇轻轻掠过她的额头和发际的边缘,莎莎困倦地微笑,只觉得这太神奇了。

“这是不是如你所预期的呢?”他的手指在她的臀部轻轻的画圈。

她羞红了脸,脸埋在他胸前。“不,比那好多了。”

“对我亦然,完全不一样——”瑞克住口不语,迟疑着,避谈以前的经验。

“比起你其它的女人,”她嘲讽地替他接下去。“告诉我有什么不同。”

瑞克摇头以对。“写小说、会说话的人是你,我无法解释。”

“试试看嘛!”她坚持,威胁地拉扯他胸前的毛发。“用你自己的话来说。”

他伸手盖住她拉扯的手指,不让她移动。“所有的过程就是比较好,尤其是这部分,”他将她拥紧。“激情过后,我从来不曾感觉如此祥和。”

“和快乐?”她期待地问。

“我不知道“快乐”的感觉是什么,”他寻索她的唇,快速而用力的一吻,声音转成粗嘎。“可是我知道,我想永远抓住这一刻。”

正文 第二十章

夜幕低垂,莎莎把自己关在铺着瓷砖、隔离的洗澡间里面。一位女仆走进来,坚持要为她准备温毛巾、试水温、拿肥皂和香水,令她有些困惑,虽然莎莎听说贵族夫人通常要求女仆协助入浴,但对她而言,她不认为有必要。

事实上,有人协助入浴、递毛巾、擦背,这一切似乎太奢侈,毕竟这些她都能够自己做,可是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女仆伺候她出浴,为她披上丝缎的浴袍,这才退去。

莎莎卷起衣袖,漫步走回瑞克的寝室,浴袍的下摆长得拖在地板上。

瑞克裹着一件类似的袍子,伫立在壁炉前方用火钳拨弄着火的木头,当他半带微笑地转身望向她,金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头发上。

“你感觉如何?”

“有点饿,”她回答,然后自觉地说下去。“很饿。”

瑞克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微笑地轻吻她的鼻尖。

“我有法子,”他将她的脸转向摆置着餐盘和银碟的桌子。“拉巴先生精心为你预备的。”

“真棒,可是....”她的脸泛起红潮。“我猜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每个人都知道。”他同意。“我想你必须嫁给我,裴小姐。”

“以拯救你的声誉?”

瑞克咧着嘴笑,俯身亲吻她露在领口之外的喉咙。“总得有人把我变成受人尊敬的男人,”他牵她入座。“我们得自行服务,因为我把仆人遣开了。”

“噢,很好,”莎莎松了一口气,她把餐巾铺在腿上。“我想,身边总是有仆人走来走去,真是烦人。”

瑞克把浓汤递给她。“你会习惯的。”

“如果不呢?”

“那我们只好辞退一些人。”

莎莎皱着眉头,明白在伦敦找工作相当困难,她所接触过的许多妓女,都曾是被贵族家庭解雇的女仆,被踢到马路上,没有选择,只好出卖肉体维生。

“只因为我不习惯被人服侍,就去解雇任何人,我不能。”她反对。

她的困境令瑞克觉得很有趣。“那我们只好留住他们了,”他鼓励地微笑,递给她一杯酒。“这样,你将有较多的时间写作。”

“那倒是真的。”这个想法令她开心。

他们悠闲地吃完晚餐,瓶里的酒越来越少,木炭的火也越烧越旺,莎莎这辈子没尝过这样的美味,而且瑞克也一个劲儿地劝她多品尝些,最后她酒足饭饱,倒在椅子上,望着他起身去拨弄木炭。

“你总是这样吃吗?”她心满意足地问,举起汤匙去舀杳仁塔。“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吃不胖?你应该会有个大肚子的!”

瑞克哈哈大笑,走回桌边,坐下来,把她拉到大腿上。

“谢天谢地,还好我不胖......否则就不能这样抱着你。”

她倚偎在他结实的胸膛,浅啜他端在她唇边的酒。“你如何找到这么一位好厨师?”

“拉巴很有名气,我为了俱乐部,专程去法国聘他。”

“会不会很难说服他呢?”

瑞克微微一笑。“几乎是不可能,他们家族世世代代在一个法国伯爵家里工作,拉巴不想打破传统,可是每个人都有价码,我终于提出一年两千镑,也同时接收他大部分的厨房助手。”

“两千镑?”她大吃一惊。“这事前所未闻的高价。”

“你不认为他值得吗?”

“呃,我很喜欢他的菜,”莎莎热烈地说。她的坦率令瑞克发噱。“但是我来自乡下,分辨不出法国菜的好坏。”

“人们在乡下吃什么?”

“根茎类蔬菜、肉汤、羊肉排……,我的拿手菜是红胡椒炖肉。”

他徐徐抚摸她的秀发。“有一天你得做给我尝一尝。”

“我想拉巴先生不会容许我进他的厨房。”

“我在什罗浦夏郡有一间木屋,”他微笑地说。“你可以系上围裙为我下厨,以前从来没有女人为我这样做。”

“那很好。”她梦幻地说,低头靠在他肩上,可是一提到小木屋倒是勾起她的兴趣,她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她似乎小心翼翼地选用词句。“伍斯先生告诉我,你有很多房地产,大家都说你的俱乐部获利很多,还有人声称你是全英格兰最富有的人之一,我只是纳闷....”她迟疑了一下,想起此利训诫她,女人不该问及金钱方面的问题。

“哦,算了。”她放弃。

“你想知道什么?我有多少钱吗?”瑞克猜中她的难为情,狡黠地微笑。“我无法简单的回答,我有土地、房屋,还有因赌债而抵押在我名下的土地,还有一艘船、珠宝、艺术品......纯种骏马,有些在俱乐部名下,不全然属于我....”

“可是俱乐部是你所有。”

“正是如此。”

莎莎忍不住追问﹕“数数你私人的房地产呢?”

瑞克竟然显出一丝尴尬。“四处...伦敦一幢公寓......法国一座别墅!”

“别墅?我还以为你讨厌法国!”

“它有一座上好的葡萄园!”他防卫地说,继续数下去。“贝丝郡有一座城堡!”

“城堡?”她困惑地问。

他挥挥手,彷佛那没什么了不起。“近似废墟,不过林木茂密的山丘上有很多鹿,溪里有很多鱼!”

“我相信它像图画一样,”莎莎的声音有些窒息。“你不必再说下去了。”

他瞇起眼睛。“你的表情怎么那样?”

莎莎既好气又好笑。“我刚刚才开始发现你有多有钱,那相当吓人。”

“你会习惯的。”

她摇摇头。“我想不然。”

他的语气有一丝揶揄,但是他的眼睛亮得有些奇怪。“我们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甜心,你要改变主意太迟了。”

莎莎摇摇头,从他腿上溜下来。

“我可以承受。我的衣服在哪里?”她只是在开玩笑,没发现他脸上突来的紧绷。

“你说无论如何,都要和我在一起。”

“当时,”她漫步走向火边。“我不知道还涉及一座城堡和别墅,”她困惑的摇摇头。“那几乎太多了,我无法承受,我想我最好还是回绿林角。”

她不知道他跟在后面,直到他把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他的手以伤人的力道紧紧攫住她的肩膀,莎莎看见他严厉的表情、立即警觉。

“怎么了?”她惊呼。“究竟怎么——”

“我不让你离开我。”他的声音很镇定,但是身体很僵硬,双手抓痛了她。

她惊讶地眨眨眼睛。“我不想离开你,你必须知道我是在开玩笑逗你!”

当他的眼睛死盯着她,她才察觉自己找到一个脆弱的点,有如在一条结冰的河面上,发现有一处表面是覆着薄薄的冰,几句轻忽无心的话语,她就打破了他隐藏良好的黑暗深处,此刻瑞克安静得可怕,仍然瞪着她,莎莎努力安抚他。

“我不会再拿这个开玩笑了,我只是很惊奇,你......你不要把我抓得那么紧。”

他的手指松开,呼吸开始正常,但是整晚的舒适和悠闲的气氛都消失了,他们突然成了陌生人。

“任何事情都不能使我离开你。”莎莎呢喃。“你还不信任我,对吗?”

“我认识太多欺骗的女人。”瑞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惊讶,他刚刚证明了他们俩为什么不适合在一起的原因,信任不过是他无法付出的众多事项之一。

“我只要求你试试看。”莎莎倾过身,耳朵压在他狂跳的心脏上面,忠贞、永远相守、信任......他对这些事所知不多,需要时间学习。

“你太实际了,”她低语。“不相信任何看不见或摸不到的东西,这不是你的错,我了解你变成这样的原因,可是你必须尝试信任我。”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

“你已经变了。”她微笑地回想起两人初次相见时他的情况。

瑞克沉默了良久。“你说的对。”他自己也有些惊奇。

她吻了吻他的胸膛,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很怪异,可是我不害怕贫穷,因为我一直很习惯,不过我倒有一点害怕富裕,无法想象自己住在豪华宅邸里。”

他双手环住她。“以前我常走在贫民区,眼睛所见不是那些贼窝和乞丐,而是想象金碧辉煌的宫殿和穿梭的仆人,一间间插着烛抬的房间,桌子上摆着许多食物。”

“而你实现了这一切。”

“是我的幸运。”

“这不只是幸运。”她更紧的抱住他。习是你自己,你是个卓越非凡的男人。”

他似乎不由自己的抚摸她。“我要你。”他咕哝,即使这个事实早已因为她紧贴着他,而变得很明显,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臀、腰和胸脯的曲线,粗暴地拉扯她的长袍,直到前襟分开来,火光照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有如瓷器般的白皙。

莎莎迟疑地想要移到床上,可是他把她拉回来,站在他面前,脱掉她的袍子,丢在地上,他修长的手指包住她的胸房,拇指轻柔地在尖端上画圆圈,他的碰触中,有一种崭新而邪恶的肯定,因为他已经知道什么会挑起她的亢奋。

他把她拉倒在地上,躺在丝缎的袍子上,莎莎在他的示意下伸展开来,而他放低身子,挡住燃烧的火光,他舌尖的轻舔和滑动,令她全身轻颤,他的嘴随着潮湿的吻游移,在她的肌肤上挑起一波波的感觉,偶尔几个轻咬,更勾起惊人的反应。

瑞克的身体似乎形成一座牢笼,肌肉纠结的腿和她纠缠在一起,用体重把她压在地板上,当他亲昵地压住她,肌肤灼热燃烧,使她忍不住无声的呻吟......他逗惹的动作,似乎承诺要解脱这甜蜜的折磨。莎莎抬起身躯,急欲渴求他的占有,可是他一味保留,绿色的眼睛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求求你。”她低喃。

他向下移动,细腻地亲吻,夹杂着偶尔的吹气,手掌轻柔的揉捏和羽毛般的轻抚,都是强而有力的刺激,他径自饥渴的移动,完全不顾她偶尔的抗拒,莎莎慌乱地挣扎,想要避开他太亲昵的唇,可是他完全压制了她,令她不住地呻吟,投入欢愉和羞怯的高处,挣扎终于止息。

当最后的颤抖终于止息下来,瑞克双手攫住她的臀,在欢愉的呻吟中,两人合而为一,直到他们之间再没有留下空隙,莎莎感觉到他高潮时的震颤,双手紧紧搂住他,脸颊摩擦着他汗湿的头发。“我真的爱你,”她贴着他的耳朵低语。“而且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们在近午时通过绿林角的中心,莎莎避免靠在车窗口,深知一旦被看到她坐在豪华的私人马车里,会引起怎样的谣言。街道上的人们停下来观看,因为这样豪华的马车、气派的车夫和仆人,在绿林角实在罕见。有些村民甚至跟在后面好一段,来判定车行的方向,然后跑回去报告车子是朝裴家木屋的方向。

当他们抵达木屋时,瑞克扶着莎莎下车,简短地交代车夫几句,才陪着莎莎走上屋前的小径。

“我希望昨夜没有结束。”她紧紧勾住他的手臂说道。

“我们还有其它的夜晚。”

“可是要过好一阵子。”

那句话引来一个刺透人心的目光。“你可以尽快安排婚礼,若有必要,可以请莉莉帮忙。”

“是的,先生,”他命令的语气令莎莎微笑。“听起来好象你急着和我结婚。”

“越快越好。”他咕哝。

他突如其来的急躁,令莎莎觉得很欣慰,知道这意味着他不想和她分开,她心中还有些害怕,害怕过去两天是她在作梦。

“如果你不回来找我,我就去伦敦找你,”她威胁道。“或是请爸爸去——他会拿那把老斧头,把你押回来这里。”

瑞克扮个鬼脸。“我可不敢肯定,任何心智正常的男人会选我当女婿。”

“哦,爸爸是个有智能的好人,你们会喜欢对方的,记住要大声说话、遭样他才听得见。”

他们停在门口,莎莎转动门钮,推开前门。“妈?”她呼唤。

凯蒂惊喜地走出来,作势要拥抱女儿。“莎莎,舞会好吗?你一定要把一切都告——”当她看见女儿身边站着的男人、且即住口。

“妈妈,这位是柯先生。”

凯蒂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瞪着他们两个人。“艾克,”她叫唤,声音比平常高许多。“莎莎带个人回来,一个男的。”

“是吗?呃,让我来瞧瞧。”

瑞克突然发现自己和两个头发灰白、个子矮小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细细打量他一下,才欢迎他走进整齐而老旧的小屋,屋里摆了些干燥花、陶器和处处可见的书籍。

他低头跨过门槛,莎莎把他介绍给父亲,两个男人真诚地握手,老人的脸刻着幽默和个性的线条,蓝眸闪着友善的光芒。

“爸爸,”莎莎说道。“你记得我以前提过的柯先生,我们在伦敦时相遇,他拥有一家俱乐部。”她推着母亲走向厨房。“妈妈,我们去泡茶,让他们两个聊一聊。”

她们走进厨房,关上房门,凯蒂茫然地拿出茶叶罐。“你让我大吃一惊。”凯蒂说道。

“上周末,柯先生也在雷氏庄园,”莎莎一脸兴奋地道。“故事很复杂,可是长话短说......我爱他,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凯蒂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她坐下来,用手扬风,彷佛要使心跳平稳下来。“你的柯先生求婚了。”她茫然地重复。

“他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你和爸爸会和我一样的爱他。”

“莎莎....”“这不是太突然了吗?想想你认识比利这么多年——”

“柯先生给我的快乐,胜过比利一千倍。别这么担心,妈妈,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很理性吗?”她信心满满地微笑。“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会明白。”

凯蒂开口想问些其它的,莎莎示意她安静,男人的交谈声自另一个房间传来,莎莎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你问得太迟了,柯先生,莎莎已经有个未婚夫,是年轻的金比利。”

莎莎忍不住打岔,她打开门,探头出去说﹕“他已经不是我未婚夫了,爸爸,在我上周末离开之前,我们就取消婚约了。”

艾克一脸困惑。“真的,为什么?”

“我以后再解释。”她鼓励地朝瑞克微笑,退回门后面。

凯蒂好笑又有趣地看着女儿的动作。“你不必像带壳的海龟似的,头伸来缩去,我有个感觉,你的柯先生有办法和爸爸交谈,不必你挥手帮倒忙。”

莎莎的耳朵又贴在门上。“嘘。”

“……我无法说我赞成女儿嫁给一位赌徒。”艾克这么说。

“我不赌,先生,我是拥有一家别人来赌博的俱乐部。”

“那没什么差别,孩子,整个事业我都不赞成,而且在另一方面……我也不赞成人们喝得太多,不过我倒没因此反对本地的客栈老板。好吧!说说你的俱乐部,有些时髦的女人在那里工作,对吧?莎莎有没有见过那些堕落的可怜人?”

“我无法阻止她不见她们。”瑞克淡淡地说。

“我的莎莎很好心,常受不幸人士的吸引,对于她那样的女孩而言,城市是个危险的地方。”

莎莎再次推开门。“我在那里从来不曾受到伤害,爸爸!”

艾克还来不及回答,瑞克就先开口了。“有没有面包可以配茶呢,莎莎?”

“有。”她有些困惑地回答。“你要吃吗?”

“要很多,切得薄一点。”瑞克伸出食指和拇指示范。

她蹙眉,明明是想让她忙得无法再出来打岔。“好吧!”她勉强同意,回到厨房里。

艾克以一种崭新的目光打量眼前的男人,老脸上露出充满皱纹的笑容。

“你对她很有耐心,”他称赞地说。“这让我很欣慰,她向来是个任性的孩子,很有主见。”

瑞克很想嘲弄一番,但是他保持沉默,望着坐在对面的老人,艾克脸上露出疼爱的笑容,有如自言自语似地说下去。

“我们老年得女,她的出生对我和凯蒂而言是个奇迹,我们感谢神把她赐给我们,因此,我绝对不能把她托付给一位可能会伤害她的男人,金比利任性而纵容....可是他还算温和。”艾克直视着瑞克,目光诚挚,毫无隐瞒。

“柯先生,我很看重这个女儿,深深为她着想,如果我年轻个二十岁,就不会容许她这么多的自由,可是她母亲和我年纪老迈,以自然律而言,我们总有离开人世的一天,无法时时保护她,我想最好是教导莎莎信任她自己的判断,如果莎莎想嫁给你,无论我是否同意,她都会嫁给你。”

瑞克一瞬也不瞬地迎视他的目光。“你的同意或许不是必要的,先生,可是我仍然希望 得到你的祝福。”

艾克淡淡一笑。“我只要你保证,你会善待我女儿。”

瑞克从来不曾如此热烈地和另一个男人交谈,没有计谋、没有耍诈,只有满心的谦卑和它真诚。

“我不只想善待莎莎,我想给她安全、给她快乐、给她任何可以取悦她的一切,我没有假装自己配得上她。我没受教育,出身卑下,而且声名狼藉,唯一的优点是我不是傻瓜,我不会干涉她的写作,或是她任何的计划,也绝对不会企图分开莎莎和她的家人,我太尊敬她,不想改变她。”

艾克似乎发现这席话令他安心许多,不过他仍有一些疑虑。

“我相信你的真诚,可是婚姻,妻子和儿女....这是你前所未有的责任和重担。”

“如果我没预备承担,就不会来这里。”

前面热切的叩门声打断他们的交谈,艾克好奇地扬扬眉毛,起身去应门。

瑞克也站起身,一位瘦削的金发男子走进来,满脸的焦躁和不耐。

“我听说有一辆豪华马车到镇上来,”他几乎气喘吁吁地说。“是莎莎吗?如果她回来了,我想立刻和她谈一谈。”

莎莎听见另一位访客的声音,从厨房走出来,凯蒂也跟在后面。

莎莎吃惊地停住脚步。“比利。”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莎莎从没想到两个男人有机会面对面,室内的沉默异常的凝重窒闷,她想寻索适当的字眼来冲淡气氛,而她理智的某部分却很惊奇于两个男人之间那显著的差异。

比利的英俊带着诗意,白皙、金发,有如童话中的王子,鼻梁高挺,晶亮的蓝色眼睛发出光芒,对比之下,瑞克显得黝黑而不和谐,看起来就像一只乖戾阴沉的猫,他没有看着莎莎,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新来者身上。

莎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比利....我来介绍柯先生,他......来自伦敦。”

比利看了看陌生人,然后又看着莎莎。“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蹙着眉问。

“他和我......呃,我们....”她清清喉咙,大胆的说下去。“他是我的未婚夫。”

“胡说八道,”比利简洁地说。“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在我们还没解决差异之前就离开村里。”

“我们解决了。”莎莎挨近瑞克,“我了解到自己和柯先生比较合适。”

“这位会不会恰巧是柯瑞克?”比利气忿地质问。“他根本就是个下流胚子!上流社会的人全都知道,我简直无法相信你父亲会容许他进门!”

莎莎立即张牙舞瓜地防卫起来。“我开始希望他没让你进来!”

“如果这就是你一直来往的朋友,难怪你的改变这么大,”比利嗤之以鼻。“当然也解释了你企图找我来满足你那贪求无餍的欲望,这整个周末,我绞尽脑汁,试着为你放荡的求爱找借口——”

瑞克对比利咆哮。“你这个傲慢自大的畜生——”

比利害怕的惊呼,冲出门外,飞也似的跑回他母亲的安全里面。

瑞克迅速拋下追逐的念头,转向莎莎。“他说“贪求无餍的欲望”是什么意思?”

她匆匆解释。“呃,贪求无餍是指无法满足。”

“我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为什么那样说你?”

莎莎翻翻眼睛,耸肩以对。“没什么,我只是一度尝试用你吻我的方式吻他,而他......”她察觉到自己的父母正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们,赶紧闭上嘴巴。

艾克首先开口,嘴角有一抹笑意。“我已经看见和听得够多了,柯先生,如果你和我女儿已在谈“贪求无餍的欲望”,那么我最好还是同意得好......并且盼望婚礼越快越好。”

他们在村里的教堂结婚,仪式小而简单,莎莎唯一同意莉莉计划的一项是允许教堂布满鲜花和绿叶。在家人和朋友的环绕当中,她和自己完全没期待会得到的男人交换誓言。

和比利在一起,未来可以预测得到,如今在她眼前的每一周、每一个月、每一年,都充满各种可能性,她可以感觉到朋友们的迷惑,她们从来没想到她会甩掉金此利,迎向一位她几乎才认识的男人。

可是莎莎看见瑞克的本相,不多不少,也知道他或许永远不会改变,只要他爱她,这就够了,虽然他有很多缺点,可是他会照顾她、保护她,直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区分开来,他们各自有不同的优点,结合在一起,则成了完整的一体。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深时,莎莎靠在瑞克强壮的胸前,倾听着楼下俱乐部的声音,感觉好温馨,如果她一动也不动,几乎听得见坏盘的眶啷声、顾客和员工的交谈,甚至还有“姑娘”欢迎客人进房时的呢喃,整个俱乐部好象是活生生的生物,充满永无止尽的活动。

“我喜欢住在这上面,”她呢喃。“安静而隐密,其它人则在楼下忙碌。”

“趁着目前好好享受吧!”瑞克回答。

莎莎惊讶地抬起头。“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答应你父亲,我们不会住在俱乐部。”

“可是我喜欢住在这里,为什么我父亲要反对?”

瑞克嘲弄地微笑。“他有某些奇怪的念头,不希望你和妓女与赌徒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她用手肘撑起身体,双眉之间微微皱起,有些忧虑。“可是我们怎么做呢?你一直住在俱乐部里面,目的就是可以留意所有的事情,”她狐疑地降低声音。“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丢在你的某一幢宅邸里,就此忘记我的存在?”

瑞克哈哈大笑,把她拉下来仰躺,他宽阔的肩膀压在她上方。“那样做对我没什么好处,”他淡淡地说。“我和你结婚,是要随时守着你!触手可及。”他慵懒地爱抚她的身躯。“如果可能,越近越好。”

莎莎佯装恼怒地推挤他的胸膛。“当我想和你讨论一些事情时,你为什么总是想和我做爱?”

“是我和你做爱时,你总是尝试要谈话。”他反驳,径自亲吻她的喉咙。

莎莎从他底下钻出来,爬到床的另一边。

“我要先解决这件事,”她坚持,拉起床单保护地裹住自己。“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搬出俱乐部。”

“不只是为了你,我或许喜欢试着住在别处,不致时时被围绕在女人、酒鬼和小偷之间,或许我喜欢夜里好好睡一觉,不必竖着一只耳朵,随时注意警察来临检。”

“那你的事业呢?”

“还是由我来支配管理。我不在时,伍斯可以管理。”他开始拉扯她身上的床单。“把它给我。”

“你计划我们去住哪里呢?”莎莎绌心地问。

瑞克漠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们先参观我们已经拥有的地方,如果你全都不中意,可以再买,或者是兴建。”他突然移动,一手扣住她的脚踝,开始把她拉过来。“过来这里......你有妻子的责任要履行。”

她抓住床垫,阻止她无法抵抗的滑动。“我还没说完!”

“我说完了,放开那个。”他轻轻拉扯她的脚。

莎莎翻个身趴在床上,当她感觉他匍匐在上方时,喘息的格格笑,他垂下身体的重量,直到足以将她压平在床上,他粗犷灼热的身体,结实强健,将她从肩膀压到脚,她忍不住榜格的笑。

“这样你不能做什么。”她幸灾乐祸地笑。“而且我不要翻过来。”

瑞克不禁笑她的纯真,他拨开她的秀发,亲吻她长着细毛的颈背。

“我不要你翻过来。”他低喃,用力撑起身体,双手搭在她肩上,揉搓那柔软的肌肉,他的碰触熟练而流畅。

莎莎愉快地叹息。“那好舒服,欧......别停下来。”

他们婚后不久,生活型态就自成一格,从没有经历过家庭生活的瑞克,不知道怎样做丈夫,至少是不知道如何当个普通的丈夫。

对莎莎而言,他就像是一只半驯的野兽,全然不晓得一般吃饭或睡眠的时间。他们生活当中唯一的结构是莎莎规定的,她试着让这些改变循序渐进,不愿一下子要求他太多。

有天晚上,她等他等到深夜两点,还不见人影,所以披了件简单的袍子,走出他们私人的公寓,纳闷他在楼下为什么耽搁。

整个俱乐部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兴奋,嗡嗡交谈的声音当中,不时夹杂着欢呼和鼓励声,莎莎悄悄地站在门边,不想引人注意,注视着围绕在大赌桌的人群,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象牙骰子的滚动上面,彷佛生与死就在于其间。瑞克瘦削黝黑的身影也夹在人群当中,正和众人说笑,以冲淡紧张的气氛。

“柯太太。”莎莎听见伍斯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她微笑地转身。

她几乎和瑞克一样的倚赖这位总管,伍斯也此任何人更公开表示很高兴他们结了婚,并以他静静的方式保证她是作了个正确的决定。婚礼之后,在雷氏夫妇为他们举办的婚宴上,他们谈了几分钟,一起旁观瑞克用甜言蜜语哄她母亲跳支舞。

“我从没见过他像关心你这样地关心过任何人,”伍斯告诉莎莎。“在你离开之后,我好象在看一个男人的内心慢慢崩溃,他去雷氏庄园度周末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他已经酩酊大醉,当我和吉尔把他送上马车时,他根本无力反对。”

“哦,天哪!”莎莎既觉得同情又觉得有趣。“他喝得很凶吗?”

“全是劣等的杜松子酒,”伍斯证实道。“可是自从他回来以后,知道你即将嫁给他为妻......呃,他就变了一个人,你引导出他最好的一面来,他下定决心,当你的丈夫——而他一旦决心达成什么事,从未失败。”

正当此时,瑞克已经哄得凯蒂合跳一曲严肃的华尔滋,他们这一对极有尊严地在舞池一角转圈圈。

“这一点你不必费力说服我,我已经看见了。”莎莎眸中闪着笑意。

自从婚礼以来,伍斯竭尽所能,让她在俱乐部过得舒适自如,让她和瑞克有隐私、有时间相处,仆人们的亲切和效率完全无可批评,不论她需要什么,几乎在她开口之前就已预备妥善,有时她置身在顾客当中,伍斯或吉尔总会保护的徘徊在附近,确保任何人不致失礼的冒犯她。

另一轮的骰子又引起人们兴奋的交头接耳,莎莎倾身问道﹕“发生什么事?”

“安爵士正在那里豪赌,他向来出手阔绰,输得很多,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了柯先生的贵客。”

“自然而然。”莎莎挖苦地重复。

难怪瑞克如此小心翼翼地注意赌局的进行。他的在场,向来能鼓励顾客下注,几乎就像那些赌客希望以一掷财富来使他印象深刻。

“你要什么吗,柯太太?”伍斯问道。

她微微耸一耸屑。“我只是纳闷......你想赌局会不会很久才结束?”

“我会去问柯先生,请在此稍候,柯太太。”

“或许你不应该打扰他.....”莎莎开口道,可是他已经走了。

伍斯走向中央的赌桌时,一些姑娘跟着黛比朝她走过来,虽然莎莎和黛此心照不宣的同意,绝口不提她们在绿林角的会面,可是这女孩似乎觉得莎莎的幸运有她一份功劳,当她成了柯太太之后,黛比还曾谢谢莎莎,没有趾高气扬、轻视她们这些姑娘。

“你真是个优雅、高尚的淑女。”她告欣莎莎。“我没看走眼。”

今晚三个姑娘一起朝她走过来,镶着亮片的衣裳闪闪发光,莎莎愉快地和她们打招呼。

“今晚过得很慢,枯燥极了,”黛比评论道,一手插腰,斜睨着那些军人、贵族和外交官。“赌得很深的时候就是这样,过后,他们就会挤向最近的姑娘,偶尔还会付两倍的价钱。”

“当赌局结束时,你最好躲在一边,”籣兰深谋远虑地劝告莎莎。“万一有别的男人调戏你,柯先生可会大发脾气。”

“我只是在等伍斯回来——”莎莎开口道,可是黛比突然笑着打断她的话。

“我有个点子来逗逗你文夫,柯太太,顺便教训他,为什么男人晚上不该离妻子的床太远。”

莎莎迷惑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黛比,不过我不会参与戏弄柯先生的把戏,尤其不会在他的朋友面前......不要......真的....”

泵娘哈哈大笑,执意恶作剧一番,拖着她一起走向大赌桌,同时还故意一起用身体挡住她。

“柯先生,”黛比轻松地开口说。“我们带了一位新来的女孩给你换换口味,她一直在等着要给你一个甜头。”

桌边有些人对看一眼,扬扬眉毛,因为妓女们通常都知道,最好别来打扰赌局的进行。

瑞克蹙眉,怪异地看黛比一眼。“告诉她,我不和姑娘搅和在一起。”他不悦地转身。

黛比愉快地坚持着。“可是她又好又清新,你何不看看呢?”

泵娘们格格乱笑,把莎莎拉到前面,她羞红着脸推拒,想要拿掉她们塞在她耳际、亮晶晶的一簇羽毛装饰品。

瑞克突然哈哈大笑,表情轻松许多,用力把莎莎拉进他的臂弯。

“这个我要。”他呢喃,俯身吻她的太阳穴。

安爵士赌到一半停下来,询问这位新来者的身分,当他得知是老柯的新娘时,就暂时拋下赌局,走向莎莎。

“谨献上我最诚心的赞美,柯太太。”安爵士鞠躬吻手致意,然后懒懒地对瑞克说道﹕“你实在没有我想象的聪明,老柯,竟然拋下这么一位美娇娘在楼上等候,而选择我们这些粗俗的家伙。”

瑞克咧嘴笑,鞠躬接纳建议。“谢谢爵士的劝告,我这就体贴我的妻子,上楼就寝。”他陪同莎莎一起走开。

一连串男性化的笑声和黄色的评语伴随着他们离开。

“好个有礼貌的家伙!”

“多替我体贴她一下,老柯!”

莎莎的脸红得像甜菜根,边走边向他道歉。“我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你拉开,伍斯说这个赌局很重要......求求你,你必须回去主持。”

瑞克微微一笑。“已经太迟了,既然你亲自来拉我离开这么一场斑赌注的赌局,就得面对后果。”

瑞克把她拉到楼梯旁边,俯身覆住她的唇,精力旺盛地热吻着。

“可怜的小妻子,”他呢喃,双手捧住她的臀,催促她贴紧他的身躯。“既然你这么欲求不满,必须下楼来找我,那就是我表现得还不够好,”他轻轻咬嗫她柔软的耳垂。“那我必须更努力工作,才能配合你的欲望,不致落后。”

“瑞克,”她推拒了,当他再次吻她时,她的双手漫无目的地在他肩上游移,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无法压抑欢愉的呻吟。“我!!我只是担心你夜里睡眠不太够。”她解释。

他沿着她的喉间印下一连串的细吻。“这点你说对了,我会睡眠不足,你也一样。”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你的赌局,”她觉得有必要道歉。“我不是有意——”

“我很高兴你那么做,”瑞克呢喃,笑着望进她柔和的蓝眸里。“你要我随时都可以,柯太太......我乐意效劳。”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推她上楼。

和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相处,一开始莎莎觉得很惊讶,在个人习惯方面,她生长的环境相当的保守和谨慎,可是瑞克则没有一点禁忌。当他裸体在房里走动时,莎莎虽然可以欣赏他身体呈现出来的那种阳刚和力量,可是她知道自己绝无法如此漠不在乎地裸露身躯。

他是肉体型的男人,容易亢奋又爱冒险。有时候,他可以充满保护欲,甜蜜而温柔,轻轻的爱抚,探索她的身体好几个小时,那之后又深情款款地拥住她,彷佛她是深受宝贝的孩子。

然后他又变得精力旺盛、傲慢自豪,引介她参与以前从无法想象的感官艺术。

他的情绪千变万化,她从来无法精确地抓住对他的预期。他的幽默感有时无礼、有时巧妙...他有时安静而体贴,有时又充满揶揄,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控制自我的人,但在某些时刻,她又感觉到有些深刻的情感锁在他内心深处,然而每当她发现自己的新生活几乎将她淹没而不知所措时,他的臂膀就是她最安全的庇护所。

夜里他们在床上促膝长谈,直到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来,他们的看法偶尔有极大的不同,可是瑞克声称他喜欢透过她的眼睛来看世界,即使他不时戏称她是个理想主义者。或许她对他的影响力远超过他所知道的,因为他的苦涩和怨恨似乎逐渐融化。有时候,莎莎发现他有一丝孩子气,想要戏弄别人,拉她一起胡说八道,说说笑笑,他似乎变得更自由更爱笑。

“近来柯先生情绪特别好。”黛比和其它的姑娘评论道,莎莎知道这是事实。

瑞克原有的那种充满活力、天生吸引人的特质,似乎加倍散发出来。妇女们暗自仰慕的偷偷打量他,以致勾起莎莎的嫉妒,然而他对她的专情使她放心。每当他在场,女士们或许会打情骂俏,频送秋波,可是他向来冷淡地以礼对待她们,他的秘密、他的感情、他的需要只有莎莎一个人得着,再没有其它女人能在他的生命当中占有这样的地位。

不久他们就意外赢得生活隐遁的名声。婚后如旋风般的第一个月,他们根本没时间出席太多的社交场合,醒来的每一刻,莎莎都忙碌不堪,早晨固定有数小时的独处时间用来写作,其次则是决定他们究竟要住哪里。

后来他们同意选择瑞克早已拥有的三层楼洋房,四周是高墙的花园,那幢房子的设计本意是用来娱乐嘉宾,一楼是空旷的大厅,连接宽敞的起居室和餐厅,感觉宁静而通风。

瑞克把全部的装溃计划都丢给她,愉快地声称他没有品味和眼光,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所谓的雅致,就是在每一个空间都镶上金粉和雕刻品。不过莎莎深怕她的品味也好不到哪里,她小心地列出雷莉莉和几位友善的社交名媛所给的建议,谨慎地挑选设计简单的家具、浅色的窗帘、地毯和锦缎来装潢。

偶尔她会有一个晚上和瑞克一起外出,暂停手上的工作,出去欣赏歌剧,或是参加雷氏夫妇主办的音乐晚宴。在这些社交场合的众目睽睽之下,莎莎开始察觉自己需要合适的礼服。从小节俭地生活,使她对花大笔置装费感到不安。然而令她惊讶的是,瑞克却坚持陪她去罗夫人的精品店。

罗夫人夸张地招呼他们,笑得好开心。“欢迎,欢迎,伦敦最引人谈论的一对新婚夫妇,”她亲自出来招呼。“你们俩气色真好呵!.每个人都在纳闷你们为什么躲起来。我早就说过,新婚燕尔,当然不喜欢有别人!这是新婚夫妇的特权,不是吗?”

她细细地打量瑞克。“你亲自陪妻子过来,柯先生、这样的关心真是体贴啊!”

瑞克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妻子有些小问题不敢告诉你!”

“哦?”夫人的目光立即落在莎莎的小肮上。

瑞克微微一笑,朝莎莎眨眨眼睛,他靠向女裁缝师,神秘地说﹕“她的问题是害怕花我的钱。”

“原来如此。”

罗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光芒,显然她暗暗希望有个闲话的题材可以传遍全伦敦,但是瑞克接下来的一番话使她的幽默感立即恢复过来。

“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浪费一整个下午,企图说服你使用便宜的布料,不用配件,我要她拥有最好的一切!比任何女人都更高雅,价钱不是问题。”

最后一句话让罗夫人心跳加快、心花怒放。“哦,先生....”夫人兴奋得差点忘形地吻他。“你的妻子真是可爱!”

“可爱极了。”瑞克衷心赞同这句话,眼神温暖地望着莎莎。

他懒懒地挑起一缯垂在她肩上的秀发,卷在手指之间。“我只有一项要求,她要展示得够,但是不要太多,我要某些部位只留给我私下欣赏。”

“我了解。”罗夫人强调地点点头。“美丽的胸脯通常能诱惑男人,使他们丧失理智等等。”她实际地耸耸肩。

“正是如此。”

夫人询问他﹕“你想订几件礼服呢,先生?”

两人径自交谈,好象莎莎不在场似的,这令她很气恼。

“四件白天的礼服,”她打岔。“两件晚礼服,总共六套,或许再加上一件白麻布睡衣。”

“二十五套,”瑞克告诉罗夫人。“别忘了手套、鞋子、不足挂齿的衣物,以及她所需要的任何搭配。

当莎莎开口想反对时,他轻轻用手捣住她的嘴巴,他的眼睛隔着莎莎的头顶,秘密地朝罗夫人眨眨眼睛,补充道﹕“睡衣就没有必要。”

夫人呵呵地笑,望着莎莎胀红的脸庞。“夫人,我想你的丈夫或许有部分是法国人。”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又是量身又是讨论的过了漫长的一星期,莎莎发现自己拥有一系列的礼服,美得超乎她的想象,五颜六色的丝绸、天鹅绒、锦缎、细小的腰带、蓬松的裙摆,深深的V字领口绣着蕾丝花边,礼服下是薄得近乎透明的灯笼裤,只及膝盖。

她还同时买了几顶诱人的帽子,缝着只达眼睛高度的薄罩纱,帽檐镶着丝缎,还有瑞克非常不喜欢的头巾。

“它把你的头发全盖住了,”他靠在床上,看着她试戴,忍不住抱怨。“看起来很笨拙。

莎莎站在穿衣镜前面,将不听话的松发塞进帽檐底下。

“问题在于我头发太多了,帽商说如果我把前额的刘海剪掉一点,背后的头发剪掉几吋,那头巾会更合适。”

他断然地摇头。“你不可以剪。”

头巾底下又掉出一小撮卷发,垂在肩上,莎莎挫败地叹了口气。

“如果剪成短发,戴帽子会更合适,罗夫人说我的骨架刚刚好,剪成短发最俏丽。”

瑞克的脸色真的发白。“如果你全剪掉,我就拿鞭子打你。”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伸手夺走她头上那刺眼的头巾,她闪避不及。“看看你做了什么,”她惊呼一声,头发全披散下来。“我刚刚才整理好,把头巾给我。”

瑞克摇头以对,抓紧那一团布,径自退开。

莎莎十分耐心地说﹕“请你把头巾还我!”

“答应我,你不会剪头发。”

莎无法相信他会这样荒谬。“就算剪掉,一它还是会再长回来。”她逼近,迅速伸出手去抓,他的手举到空中,使她触不到头巾。

“笞应我。”他坚持。

“如果你知道那条头巾的价钱,就不会这么漫不经心地把它揉成一团。

“只要你答应,我愿意花上百倍的价钱。”

她难以置信地笑了。“为什么?”她问道,用手梳理头发。“我的外表对你如此重要吗?

“不是那样,是....”瑞克把头巾丢在地上,慢慢地围着她绕圈子。“是我喜欢看你编发辫的模样......还有你盘起头发以后,留几缯发丝垂在脖子上——夜里你梳开来,我知道自己是唯 的男人,能看见你披着秀发的模样,那部分的你,只有我能拥有。”他咧嘴微笑,补充一句:“还有其它方面。

莎莎凝视他半晌,他的告白深深触及她的心坎里,虽然他还不能够大声承认他爱她,他却用比较微妙的方式来表达......例如他的温柔、他经常的赞美,以及他的体贴。

“什么是其它方面?”她喃喃地问,退到床边坐下来。

瑞克不需要更进一步的邀请,就来到她身边,边解开她上衣的钮扣,边回答道“你的肌肤...尤其是这里,纯洁雪白有如月光。”他的手指温柔地游移。“还有这里——美极了!!我想用钻石和亲吻赞美它们....”

“亲吻就够了。”她急急地回答。

瑞克为她宽衣解带,莎莎心甘悄愿地配合他。“还有这部分——单单独属于我。”

他垂下浓浓的睫毛,呼吸不稳而急促地吹向她的喉咙。

“有时候”他再次呢喃。“我深深在你里面  但仍然觉得还不够,我想分享你每一次的呼吸......分享你每一次的心跳。”

莎莎感觉到他突然移动身体,忍不住浑身轻颤,瑞克双手捧住她的头,嘴巴热热地贴在  她脖子上。

“有时候,”他呢喃。“我想小小的处罚你。

“为什么?”他富含目的的冲刺令她呻吟,仰头靠在枕头上,他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肩。

“因为你让我强烈的渴望你,直到我为此疼痛,因为我在夜里醒来,只为了观看你的睡态。”他的表情专注而热切,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更加想要你,就好象我染上一种热病,独处时,我总是忍不住纳闷你在哪里,我何时能再拥有你....”

他的唇既野蛮又涩柔地吻住她,她急切地分开双唇迎接。

他从来不曾如此的需索,她拱起身子迎向他,努力配合他迅速的步伐,在狂乱的需要当中,呼吸更加急促,她的血液急切地输送着,当她寻求释放时,她的感官变得更加的敏锐,一  遍又一遍响应他的节奏和旋律,直到她的肌肉疼痛颤抖。

他伸手紧紧地攫住她的臀,拉她贴得更紧,他们的肌肤湿滑的摩擦,挑起他们的感觉逼向折磨人的高峰,在一剎那间,一股强烈的、欢愉的痉挛自莎莎体内扩散,她忍不住贴着他的肩膀吶喊。

她内在波动的响应紧紧地裹住他,瑞克的激情终于爆发开来,眩目而灿烂,在激情过后的余晖里,他搂紧她的身体,双手来来回回地抚摸她的背。

他有满腹的千言万语,暗暗挣扎着想要说出来。她似乎能明白,因为她挨在他肩窝处,徐徐叹口气。“没关系,”她低语。“只要抱住我就好。”

一我从来没看过你气色这么好。”莎莎走进木屋时,凯蒂评论道,上前协助她脱下高领的长外套,伸手摸摸她衣裳的上好布料。

“这布料真美,像珍珠似的发光呢!”

莎莎笑着转个圈,展示她的新衣裳。“你喜欢吗?我请人再做一件给你。

凯蒂狐疑地看着天竺葵颜色的丝缎。“对绿林角的村民而言太奢侈了。

“不,星期天穿去上教堂刚刚好,莎莎恶作剧地微笑。“你可以穿金戴银地坐在金太太的前面一、两排,她会以耳语告诉每一个人,你和你女儿爱慕虚荣,真该死!”。

凯蒂不安地摸摸头上的白发。“如果新衣服还不足以说服别人,一幢新房子绝对可以叫人相信!”

莎莎微笑地回想,瑞克花了一整个下午来说服两位老人家,接受一幢新房子当礼物,他运用魅力和固执的天性,终于赢得同意。

“随你们选择,”他愉快地告诉艾克和凯蒂。“要在这里或在伦敦。”

第二天下午,瑞克最喜欢的建筑师就登门造访,为他们设计了一幢古典风格,可爱又舒适的新房子,这栋房子就成了绿林角村民茶余饭后的话题。

敏锐的凯蒂私下告诉莎莎,她认为瑞克是蓄意把房子盖得比金家的大。莎莎没有争辩,心知肚明他的确有这样的企图心。

“瑞克打算为你们雇一位厨娘和一位园丁,”莎莎随着母亲进厨房。我告诉他,你或许想从村里找个熟面孔,否则就从伦敦派人过来。

“老天!”凯蒂惊呼。“告诉你的柯先生,我们不需要帮手。”

“你们有需要,”莎莎强调。“如果爸爸的关节炎又痛得不能出门呢?现在我无法再分担家务,你们会需要某人协助,不是很好吗?”

“莎莎,全村的人已经在期待我们充阔摆架子,何太太说她每次想到我们的新房子,她就头晕,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十年,从没想到要离开。”

“每个人都知道你和爸爸不是摆架子的人,何太太终会习惯的,木屋又小又旧,下雨天还滴水。你还得面对另一个惊喜,因为昨天我告诉瑞克,希望你们来伦敦看我们,他打算给你们马车、马匹和车夫,使你们可以随时出游。”

“哦,天哪!”凯蒂无力地靠着桌子。“想象我们可怜的老骡子旁边是两匹漂亮的骏马!”

“和上流人士交往对牠有好处!”

她们俩相视大笑,然后凯蒂表情一变,充满母性的关怀。

“你过得如何,莎莎?有时候想到你和他住在那种地方,我实在忍不住担心。

“那种地方是个赌博俱乐部,”莎莎嘲弄地说。“我住得很舒适。不过为了使你不担心,洋房很快就会完工,我将住在合宜的家里。”

“柯先生呢?”凯蒂问道。“他是怎样的丈夫?

莎莎一脸尽是笑。“独特是最适合形容他的话。”她在热水里加了一点茶叶。“瑞克个性很复杂,无畏无惧怕......只怕他自己的感情,他还无法承认他爱我,然而我可以在他脸上看到,衡佛这句话就要从他内心爆发出来。”

凯蒂有些困扰。“你们之间有相似点吗,莎莎?有什么共通的?”

“有,可是难以形容,”她深思地微笑。“我们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但似乎又能契合在 起,我很确定一般的婚姻不会适合我们俩。我们经常彼此陪伴,却又有各别的兴趣,我看书、写作,瑞克则忙于俱乐部和他的计划!”

“计划?”

哦,我经常感到惊奇,有三教九流的人随时来拜访他,前一刻我看到他和街头的顽童及无赖交谈,下一刻他在和法国大使聊天!”

凯蒂惊奇地摇摇头。“我开始了解你所谓的复杂是什么意思。”

莎莎迟疑了一下,决定说出来。

“还有一件事,妈妈,可是这些话不能传出去,否则瑞克会要我的人头、前天我正好看  见他抽屉里有慈善捐款的收据和记录,那个数字简直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捐出大笔  的金额给学校、孤儿院和医院,那还不包括他花在推动法案上的钱。”

“你有问过他吗?”

“当然!我问他为什么要秘密的捐,故意让大家误会他只关心自己,似乎是他要人们对他有坏印象,如果他们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好事……

凯蒂听得好入迷。“他说什么?”

“他大笑说,如果告诉人们,他捐钱给慈善机构,无论金额大小,他们会说他在沽名钓誉,而他的确有一段时期,是为此捐钱给孤儿院,确使人们对他改观,他说这辈子他已做过太多拍马屁、谄媚的事,现在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不管天杀力......呃......别人怎么说。他有隐私的权利,身为他的妻子,我也有责任不说出去,”她扬扬眉毛。“现在你对他有何看法呢?”

凯蒂皱眉。“如果你问我,我觉得他似乎很怪异。”

莎莎哈哈大笑。“就我所知,社交圈的人认为我和瑞克是很怪异的一对。”

“村民也有同感。”凯蒂直截了当地说,莎莎再次哈哈大笑。

假如柯氏夫妇有意讨好社交界,社交圈的人无疑会很轻视这一对,他们夫妇没有一丝一毫的贵族血统、没有显赫的家庭、没有辉煌的历史......什么都没有,唯有建立在富人嗜赌的习惯上所累积起来的一大笔财富。

然而,柯氏夫妇毫不在乎社交界的接纳是出于勉强和被迫。诚如瑞克一针见血的看法,金钱是社会接纳的润滑剂。

然而当社交圈勉为其难地容忍他们参与上流阶层时,大众却对柯氏夫妇赞赏有加,这令众人极其惊讶,甚至包括他们自己。

“天真的下红雨了。”泰晤士报讯论道。“一个东区无赖和一位乡下姑娘成了伦敦社交界的新宠。”

一开始瑞克也很困惑,然后以嘲讽的态度认命了,接受每当他们出现必引起小骚动的事实。

“下个月他们就会对别人感兴趣。”他向莎莎保证。“他们只是暂时对我们好奇。”

而他没有预期到的,是公众对两个生活如贵族的平民的好奇程度,有的认为他们“形象清新”,其它人则说他们是“暴发户”。更有一篇评论形容柯氏夫妇是一扇窗户,透过这扇窗,普通人可以一窥上流阶层的生活,并且想象自己置身其间。

当大家知道莎莎是“梅娜妲”一书那位隐遁的作家时,他们更加感兴趣,街头巷尾都纷纷议论,柯太太是不是梅娜妲的化身。

某一晚,他们出门欣赏歌剧,竟然有人公然喊叫她梅娜姐,还称赞她的美丽。

瑞克陪着莎莎上歌剧院的台阶时,忍不住低声咕哝。“不久,人们就会认定你是公共财产。”

莎莎忍不佐笑了。“我猜他们只不过想相信真的有梅娜妲的存在。”

他们来到大厅,和一些熟人招呼致意,场面相当愉快,直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这如果不是梅娜姐,就是我眼睛瞎了!”

莎莎警戒地转身,面对艾奇纳的笑脸。

“艾先生。”她礼貌地点点头。

他狡桧地打量着她。“你可真可人,老柯真是走运的杂种,夜夜有你在他床上,他实在  配不上你。”

“柯先生是位模范丈夫。”她呢喃,想要闪身避开他。

“你丈夫故作绅士,”艾奇纳轻蔑地说。“告诉他,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谄媚的贫民区杂种——”

“如果你现在不离开,”莎莎打断他的话。“就有机会亲自告诉他!”

艾奇纳随着她的目光,看见瑞克正排开众人走过来,反而笑得更粗鄙,可是当他来到她身边时,奇纳早已溜进人群里。

瑞克抓住莎莎的手臂。“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粗暴令她大吃一惊。“没什么重要的。”

“告诉我。”

“没什么,”她疼得瑟缩,用力挣脱开来。“瑞克......求求你别惹人看笑话。”

他似乎没听见。“那混蛋敢碰我的东西,我要叫他好看!”他咆哮。

莎莎气恼地抿紧双唇,他就像一只抢夺骨头的野狗,她明白为什么奇纳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激怒他,奇纳的虚张声势让瑞克想起自己不堪的往日。

“我不是你的财产或东西。”她说。

虽然莎莎的语气仍然很温柔,却有一丝冷淡引起瑞克的警觉心,他尖锐地看她一眼,以前她不曾用那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不喜欢。

“你不是才有鬼!”他阴沉地说、谅她不敢争论。

她不看他。“我想现在去包厢。”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她冷淡的态度令瑞克火冒三丈,她简直对他视而不见,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歌剧上,显然在生他的气。

莎莎用这种不理不睬的方式来惩罚他比争执或吵架还糟,他也控制自己一样的冷淡,如果她想叫他道歉,那就等到恶魔变好人吧!她是他的人——他有权利保护她,避开艾奇纳那种无赖的骚扰。

他们回家之后,上床就寝,各自躺在床的一边,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的第一个晚上,两人没有燕好。瑞克凄惨地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就在附近,他强烈地渴望她,而且更糟的是,他需要她的柔情。

第二天早上,莎莎醒来时,已经恢复她惯有的幽默感,瑞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显然她已经忘记昨夜的不愉快。

瑞克懒洋洋地躺在浴盆里,莎莎则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读当天的新闻给他听,泰晤士时报描述了莎莎那件象牙白的礼服,和她手指上五克拉的蓝钻、柯氏夫妇对歌剧的评语,同时推测柯瑞克是否真的成了一个“改邪归正的浪子”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事实,”瑞克说道。“只除了他们说你美得耀眼。”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莎莎放下报纸,伸手去搔弄他搭在浴盆边缘、满是肥皂泡沬的脚,嬉戏地拉拉他的脚趾头。

“有关你是改邪归正的浪子的那部分呢?”

“我才不是,我还是做我以前常做的那些事......只不过现在是和你一起做。”

“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她故作严肃地回答。

她可以看得出来他喜欢那样。

他的绿眸闪闪发光,把脚放回浴盆里。“水还是热的。”他伸手邀请。

莎莎微笑地摇摇头。“不要。”

他滑进水里,定定地凝视她。“我需要帮忙,有个部位洗不到。”

“哪里?”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莎莎无法抗拒他无赖的魅力,动了怜悯的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脱掉袍子和睡衣,丢在潮湿的瓷砖上,在他兴致勃勃的目光下羞红了脸。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浴盆里,瑞克伸手扶住她,温柔地拉进温热的水里面,他的湿滑和强壮,肌肉纠结的双手和脚缠住她,莎莎不禁浑身一阵轻颤,他湿湿的黑发就像海豹的毛皮。

“香皂在哪里?”她问,伸手拨开他下巴的肥皂泡。

“我掉了。”他遗憾地说,把她的手拉进蒙蒙的水里面。“你必须找找看。”

她格格娇笑,拨水溅他,他们的嬉戏使浴室的地板上积了一滩一滩的水珠,莎莎双手懒懒地勾住他的颈项,在他唇上印下潮湿的吻。

“恐怕我找不到香皂。”她耳语,身体轻飘飘地贴着他浮动。

“继续找。”他沙哑地鼓励着,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私下一个人的时候,瑞克向自己承认,雷莉莉所说有关婚姻的一切都是真的,单单是婚姻的便利程度就很惊人。他的妻子总是近在咫尺,家里处处存在她的倩影。每当他们出现在公共场合时,她的手总勾住他的臂膀...两人分开时,她的香水味甜甜地萦绕在他身旁,令他留连回味。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对她厌倦,因为她已经重要得有如他所呼吸的空气,然而他也发现随着自已在她前额印上的每一吻,自已也更被绑住了。

瑞克发现自己专注地研究莎莎,等候一些迹象显示他犯了大错,他还没有傻得以为自己像大部分的文夫一样——不管那是怎样。可是她所给他宝贵的指引实在很少,因此他只能盲目地沿着一条陡峭而陌生的小径独行。

瑞克经常有一股深深的不安,彷佛有某种看不见、巨大的债务正在他的名下累积,当他察觉到她已经变成他所有的喜悦、舒适和安宁的泉源时,偶尔会产生一丝忿恨感。她是他今生所需要的第一个人。在他从没料想到的某方面而言,他已经丧失了自由,被她的爱紧紧地系住,远超过一哩长的铁链。

清晨醒来,瑞克不在床上,莎莎下楼去找,发现他一个人在中央的赌厅,少了平常的顾客和员工,那里静得很怪异,而且空洞。

瑞克坐在伍斯放在角落的桌子边,光滑的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排了好几副纸牌,他察觉她的存在,扭过头来,不确定地嗯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莎莎打个呵欠地问,缩进附近的椅子里。

“伍斯怀疑我的发牌手之一耍老千。我想看看他今晚所用的牌,确定一下。”瑞克不悦地撇撇唇,指指其中一叠。“那正是做了记号的。”

莎莎困惑极了,她见识过赌桌上那精心设计、开新的一盒牌的仪式。“发牌手怎么可能做记号呢?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有吗?”

瑞克拿起一副新牌,流畅熟练地洗牌,发了一手牌给她。“告诉我哪张是Q。”

莎莎斜睨了一下。“我看不出来,每张牌的花色都一样。”

“不,不一样,我只在Q上做记号,”瑞克拿起牌,叫她看自己用指甲在纸牌边缘刻下的小凹痕。“还有其它方式可以做记号,可以用指尖点墨水,可以有凹痕,或是袖子里放镜子。”

“镜子?”

他点点头。“如果是职业手法,可以把纸牌互切看牌的背面,就能看出端倪,”他示范了一下。“动作必须流畅,最好对着镜子练习。”他修长的手指巧妙地操纵那些牌。

莎莎敬畏地观看着,她没见过任何发牌手像瑞克这样的收放自如,这样的技巧再加上他对数字的天分,他可以成为一位难以匹敌的对手。

“你为什么从不下场赌?”她问。“我没见过你和雷尔士或其它朋友一起玩牌消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吗?”

瑞克耸耸肩。“那是理由之一,”他毫不自满地说。“另一个理由是我不喜欢玩。”

“真的?”

“我从来不喜欢赌博。”

“可是你怎会这么精于此道而又不喜欢?”

“这倒是个疑问。”他笑着说,把牌放在一边。瑞克牵着她走向大赌桌,抱她坐上去,她坐在桌沿,两脚叉开,瑞克站在中间,他倾身向前,双唇柔软而温热地贴在她耳边。

“这不像你的写作,甜心,每当你坐在桌前,心思意念都放进文字里面,而它也给你满足感,可是扑克牌只是图形和规则,一旦学会规则,它就变成机械似的,如果某种东西无法让你付出一点心思,你就不会喜欢。”的。

莎莎抚摸他的黑发。“那我有没有得着你一点心思呢?”她才说出口,就立即后悔这么问,她向自己承诺过,不逼他、要求他付出尚未预备付出。

瑞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眼睛颜色变成阴暗的绿,他倾身向前,寻索她的唇,挑起她体内的暖意迅速化成火焰。莎莎轻颤的感觉他掀起裙襬,身体更加贴紧她的膝间,他们火热地拥吻,拉扯拘束的衣物,匆促而笨拙地宽衣解带。

他们亲昵地贴在一起,莎莎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别在这里......有人会看见....”

“他们全离开了。”他轻轻地咬喟她的颈项。

“可是我们不能....”

“现在。”他坚持道,拉下她的头靠在他肩上,使她在欢愉中无助的轻颤。

莎莎一个人在俱乐部楼上的公寓里,对着穿衣镜审视自己,她正着装打扮,预备去参加雷亚力十七岁的弟弟亨利的生日餐会。在这样的场合里,雷家只邀请三五好友,会中一定充满机智和笑语,瑞克已经先陪亚力去取生日礼物!一匹骏马,赶在亨利从伊顿学校回来之前到达。

她抚平绿色天鹅绒的裙身,上身是低领,剪裁简单大方,以一排六颗的金扣子点缀,把开叉的裙摆固定在一起。

莎莎正要戴上瑞克送给她的项链,那是纪念他们结婚满一个月的礼物,金链子上缀满耀眼的钻石和翡翠,贴在她胸前,莎莎欣赏着镜中那光华璀璨的项链,微笑地转身,从另一个角度来欣赏。

那一剎那间,她的心脏停了一下。

镜子里面反射出还有一个人站在她后面。

莎莎大惊失色,猛地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瞪着那个金发女子。她手里握着枪,直指着她的心脏。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贝娇云夫人紧绷着脸,眼睛充满疯狂和恨意,灼亮异常。

莎莎首先开口,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你一定是从密道进来的。”

“早在你遇见他之前,我就知道密道的存在。”娇云轻蔑地说,目光瞥向那张大床。“我和他在那张床上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每次都发明以前没做过的,别动!”她握紧手枪。

莎莎迅速地吸口气。“你要什么?”

“我要看看他娶来的女人,”娇云恨恨地说。“裹着天鹅绒和珠宝......好象这可以愚弄人,让人以为你是系出名门的淑女。”

“例如你这样的淑女?”

娇云对她的讽刺充耳不闻,着魔地望着莎莎胸前的项链。

“那些翡翠正是他眼睛的颜色,再没有人有那样的眼睛。”她激怒地瞪着莎莎。“我叫你别动!”

莎莎冻在原地,不敢再移向叫唤仆人的铃绳。

“你一定很沾沾自喜,”娇云说道。“欣赏身上的好衣服,和手上的戒指,你以为已经拥有我最企盼的东西,以为他属于你,可是你的婚姻根本没有意义,他属于我﹔我已经烙下印记。”

“他不要你。”莎莎低语,目光盯着贝娇云那张怨毒的脸。

“你这个乡下笨蛋!你真以为你所拥有的他比一百个女人拥有的还多吗?我和你一样了解他的全身上下,我看过他胸前的毛发,知道他皮肤的气味,我摸过他背部的肌肉和身上的疤痕,我知道他在我体内的感觉......他移动的方式....”娇云半闭着眼睛回想。

“你那个杂种文夫是最棒的情人,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男人比他更了解女人的身体,他就像一只性感的大野兽,没有良知没有顾忌,他是我完美的对手,我们旗鼓相当——他自己也知道。”

莎莎迅速地窜向铃绳,用力一扯,以为会听见手枪开火的声音,可是娇云没有扣扳机。

莎莎脸色苍白,哆嗦地面对她。“仆人立刻会上来,我建议你离开,贝夫人。”

娇云轻蔑地望着她。“你真荒谬。”她故意伸手打翻桌上的油灯。

莎莎骇然地惊叫,看着油灯破碎,油倒出来,火焰立刻向外散开,饥渴地吞噬地毯、木质家具和窗帘。“哦,天哪!”

火光之下,娇云的脸变成金红色。“你可以被烟呛死,被火烧死,”她恨恨地说。“或是死于子弹之下,或者......你可以选择听我命令行事。”

瑞克和亚力就在几条街之外,察觉到有些事不对劲,当当的警铃声、马车、马匹和行人挤满整个区域,地平线某处可以看到一抹红光。

“失火了。”亚力望着窗外,紧绷地说。

“在哪里?”瑞克感觉胃里有一丝寒意,他向来准确的第六感警示着灾难。“是俱乐部。”他听见自己说道。

“我无法确定。”亚力的声音相当平静,没露出他心中的焦虑,可是被他用力扯住的窗帘,布料已经开始有裂痕。

车夫极力排开人群前进,瑞克诅咒地推开车门,跳下车,马车走得太慢,走路还比较快,他在前来观火的人群中推挤前进。

“老柯!”

他听见亚力在背后呼唤,他没有停下来,铃铛的声音好响好响。

一定不会是他的俱乐部,他为此奋斗了这么多年,偷窃、受苦、不择手段,用自己的血汗,用一片片的灵魂才建造起来,天哪!看着它在火焰中消失成灰烬浓烟......

瑞克转过街角,口中发出难以辨认的叫喊,赌场一片骚动,火舌处处﹔天空、空气,似乎连地面都在颤抖,瑞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着他的梦想在大火中燃烧,他哑然无语,又吸气又吞咽,努力明白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逐渐察觉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拉巴先生坐在人行道上,木然地抱着想必是他从厨房带出来的铜锅,惊慌过度而忘了放下来,吉尔和一位姑娘站在一起,有些人很生气,有些人在哭。

伍斯就在附近,汗珠滑下他脸颊,他转身看见瑞克,五官不自觉地扭曲在一起,他走向前,声音变得认不出来。

“柯先生,火势散布得太快,他们无能为力,一切都完了。”

“怎么开始的?”瑞克沙哑地问。

伍斯摘下眼镜,用手帕擦脸,他花了好半晌才回答。“从顶楼开始,公寓里面。”

瑞克茫然地瞪着他。

两名警官匆匆走过去,仓促地交谈。

“......撞倒下一幢建筑物......做防火巷....”

“莎莎。”瑞克听见自已说道。

伍斯低下头,全身战栗。

瑞克走向伍斯,伸手抓住他的前襟。“她在哪里?我妻子在哪里?”

“我问过员工们,”伍斯似乎疼得大口喘气。“有好几个...证实她在俱乐部里。”

“她现在在哪里?”

“先生....”伍斯摇摇头,开始发出怪异的咕噜声。

瑞克放开他,倒退几步,茫然地瞪着他。“我必顷找到她。”“它发生得太快了,”伍斯努力控制眼泪。“火势开始时,她在公寓里,她不可能及时逃出来。”

瑞克只觉得很迷惑,茫茫然地转圈,他觉得很怪异,全身的皮肤都在刺痛。

“不,我......不,她在某个地方,我必须找到她。”

“柯先生?”当他走向街道时,伍斯跟着他。“你不可以进去,柯先生,等一等!”他抓住瑞克的手臂,死命地拉住不放。

瑞克不耐地甩开他,大步向前。

伍斯突然极其恐慌,扑向瑞克,用他的体重和力气挡住他。

“帮我制止他!”伍斯大叫。“他要冲进火场里面!”

瑞克咆哮地推开他,可是有其它的手压下来,把他推倒在地上,他诅咒的试着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一群企图制止他的人团团围住,他大怒,像发狂的野兽似的开始打斗反抗,大声咆哮,奋力要挣开。

“瑞克——天哪,老兄 ”

“莎莎!莎莎!”

某人打了他,一拳打上脑袋,瑞克痛得拱起身,口中发出动物般的呻吟。

“我的......妻子。”他喘气,脑袋好象着火一般,他的思想像骨牌似的倒塌下来,细细的呻吟一声,倒地坠入黑暗当中。

莎莎在枪口之下,跟着娇云来到地下的酒窖,穿过密门离开俱乐部,一出地窖,莎莎惊讶的看见门外有马车在等待。

“上车。”娇云用枪管戳她的背。“你别哀求车夫,他已经拿了一大笔钱,你闭上嘴巴,只管听我的吩咐。”

一上车,她们对面而坐,娇云仍然拿枪对着莎莎、享受掌控她囚犯生死的权力感,马车开始向前移动。

莎莎双手颤抖地握在一起。“我们去哪里?”

“位于乡间的贝家产业,一间老旧的中世纪房子。”现在一切按计划进行,娇云很高兴,甚至开始交谈起来。“几世纪来,它大部分都倒塌了,只除了中央的核心和塔楼,没有人去过。”

“它有多远?”

“我们要走一个小时半,或许是两小时。”她嘲讽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那里?我不告诉你,省下来给你当惊喜。”

莎莎不知道火势是延及整个俱乐部,或者奇迹出现,员工及时控制住,瑞克不久就会回来,想到他可能面对怎样的情况,她就觉得很难过。

他会发现她失踪了......他或许会在找她的过程中受伤......突然间,她为他而担心受怕,不知他是否会碰上危险,他会不会以为她死了......她焦虑地摸摸胸前的项链,心神不宁。

“把那个给我。”娇云尖锐地说。

“项链吗?”

“是的,脱掉。”娇云看着莎莎解开颈间的宝贝。“一个乡下姑娘戴着王后戴的项链,”她嗤之以鼻。“你根本缺少那种优雅和教养来佩戴它,把它给我。”她的手指抓住项链,夺了过来。

她把项链放在身边的座位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翡翠和钻石。

“他送我礼物......一只手炼、一条项链和镶着珠宝的发插......可是都没这么好。”她嘲弄地对着莎莎微笑。“他送我发簪的那一天,还说他想象我只佩戴着珠宝和他做爱的模样,他比较喜欢金发胜于褐发,你知道吗?”

莎莎努力地维持空白的表情,拒绝让对方看见她的话很刺人,娇云开始另一回合的侮辱,大肆吹嘘瑞克的性技巧,直到莎莎的肚子里积满怒火和嫉妒,几乎要炸开来。

一个女性的嗓音温柔地安慰瑞克,引导他离开黑暗的深渊,有些事不对劲......某种怪异的冰冷重重地裹住他,一股阴影穿透他每一寸的身体。

他昏昏沉沉地呻吟,渴求安慰。“莎莎....”

“亚力和我在这里,亲爱的。”是莉莉的声音,听起来浓浊而奇怪。

瑞克摇醒自已,头上的悸痛令他呻吟。“老天哪!”他眨眨眼睛,笨拙地坐起身,环顾周遭。

他在亚力的马车里面,车子停在雷氏宅邸前面,亚力就在他旁边,一手托住他肩膀,瑞克的胸口好痛,好象被人痛揍一顿。

“发生什么事?”他揉揉眼睛。

莉莉站在马车门口,泪水滂沱,眼睛都哭肿了。“和我们进屋里去,瑞克。小心些,让亚力帮你。”

瑞克想都不想的就顺从了。当他蹒跚下车时,发现自己根本站不稳,他伸手扶着车厢,试着使头脑清醒过来,酉力和莉莉分别站在他旁边,两人怪异地看着他。

他开始想起来了......火灾......俱乐部....莎莎。

“她在哪里?”

他们夫妇俩对看一眼,更加激怒他。

“天杀的你们两个!回笞我!”

亚力的灰眸充满同情,静静地回答他。“她不见了,瑞克,她陷在火场里面,不可能幸存。”

瑞克怒吼的退开几步,他又在做噩梦了,他开始颤抖。

“瑞克,”莉莉柔声说。“我们可以彼此协助度过这次的灾难。进来吧,来,我们去喝杯酒。”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瑞克,”她好言相哄,可是他突然消失了,迅速地走开,溶入夜色当中。

莉莉大吃一惊,大声呼喊,然后她转向亚力求援。

“你必须跟着他,”她急切地说。“亚力,带他回来!”

他伸手环住她。“然后又怎样呢?除了打昏他,我无法使他留下来。”他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他会回来,”他轻声地向她保证。“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莎莎筋疲力尽,惊讶的发现马车终于停下来。她只觉得车轮似乎永远不会停止转动,带她越来越远离伦敦,旅程的中途,娇云终于陷入沉默,一手抓着枪,一手笨拙地把项链按在脖子上。

莎莎静静地打量她,思考着那个女人对瑞克的迷恋,贝娇云疯了,或者至少是神智不平衡,成人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个残酷、自私的小孩,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她轻视一切,对自己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懊悔。在她心里,相信不论她做什么事,都不会遭到处罚的后果。

为什么娇云可以不受阻碍、随心所欲的伤害别人?贝爵士一定知道他妻子的行径,莎莎不禁纳闷他是怎样的男人,为什么不管住贝娇云。

车夫走过来开门,探头看看里面,贝夫人手中的枪令他不安。“夫人?”他问道。

“我们要下车,”娇云说道。“留在这里直到我回来。”

“是的,夫人。”

莎莎瞪着车夫,迅速说道﹕“你不能容许这种事,别当傻瓜,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法律不会放过你,即或不然,我丈夫也会对你不利!”

男人畏缩地走了开去,对她视而不见。

“下车。”娇云用枪打手势。

莎莎下了车,长途旅程使她双脚发软,她看车夫一眼,既然他似乎欠缺良知,她改用威胁手段。

“我文夫是柯瑞克,等他发现这件事,他会不眠不休,直到你付出代价!”

“他不会帮你,”娇云用手枪戳莎莎。“开始走吧!”

她们在油灯的照明下,走向那幢中世纪的建筑物,实际上它只剩下外壳,窗户和门全都倒塌了,莎莎缓缓地走进中央大厅,老鼠和各种害虫警觉到有人入侵,窜向四面八方。

莎莎迟疑的脚步惹恼娇云,她挥舞着枪,把她推向破损、通往塔楼的石阶。“上去!”

莎莎徐徐地踏上第一阶,嘴巴因恐惧而发干,冷汗直流。“为什么?”

“上面有个房间,门上有木闩,我要把你关进去,成为我私人的宠物。我不时会来看你,告诉你你丈夫的一切,我们就知道他会哀悼你多久,多久以后他会回来找我。”

娇云洋洋自得地说下去。“或许我甚至会告诉你取悦我的方式,而你也可以展现你丈夫为何如此迷恋你的原因。”

“你真是嗯心!”莎莎火冒三丈。

“你现在会这么说,可是过几天,你就会听凭我吩咐以交换食物和水。”

莎莎的神经叛逆地抽动,要求采取行动。她宁愿死在这一刻,甚于在无止尽的期间内忍受这疯女人的折磨,现在她必须在抵达塔楼之前做些什么。再走几步之后,她假装脚步颠踬了一下,迅速地转身,探手去抓娇云的手枪。

娇云气忿的反应,奋力要控制状况,她丢掉油灯,伸手去抓莎莎的脸,指甲指上她的脖子,使莎莎痛得尖叫,但仍试图夺枪,她们揪在一起,一起滚下楼梯,莎莎的头和背撞上石阶,使她疼得发昏,可是她仍然抓着娇云的手不放,即使当她感觉那只手卡入两人扭打的身体中间。

在那一剎那间,爆炸声令她耳菜嗡嗡响。

莎莎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中枪了,胸前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她慢慢察觉那是手枪的后座力使然,她欠动地坐起身,一手捣住悸痛的脑袋。

娇云呻吟地在一、两呎之外,鲜红的血从她肩上涌出来。“救我。”她气喘地说。

“救你?”莎沙重复一句,蹒跚的站起来。

她强自镇静下来,拋在一边的马车油灯仍然完好如初,她捡了起来,走向抓紧受伤肩膀的娇云。“我应该把你丢在这里。”她心想,直到娇云回答她,她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大声说了出来。

“你不能让我死去,”

“你不会死。”莎莎既觉得惊慌,但是更感到厌恶。她脱下衬裙,揉在一起,压住伤口止血。娇云像忿怒的猫似的尖叫,眼睛瞇在一起,眼神极其凶暴,她那刺耳的尖叫声使莎莎耳菜嗡嗡响。

“安静,你这贱人!”莎莎啐道。“别再发出声音!”

突然间,她全身充满愤怒的力量,强壮得足以空手推倒石墙,她走向颓圯的城堡入口,看见那个车夫好奇地伸长颈子,仍在等候。

“你!”她大叫。“立刻过来!否则你甚至拿不到她该死的一分钱!”

她转向贝娇云,蓝蓝的眼睛冒出火光。“你......把我的项链还来。”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正如亚力的预测,瑞克回到雷氏庄园,蓬头垢面,全身都是木材烧焦的气味,他脸上没有泪水,表情冰冷,脸上还有早先格斗时留下来的擦伤。

莉莉一直熬夜等他,喝了无数杯的茶。至于她的小叔亨利,早就和伦敦的朋友出门去游荡,像一般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一样去惹是生非,亚力则留在家里,不耐地踱来踱去,心神不宁。

司阖把瑞克带进来时,莉莉匆匆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臂,焦虑地质问他。

“瑞克,你去哪里?你没事吧?要不要吃点东西?饮料?”

“白兰地。”瑞克简洁地说,坐在沙发上。

莉莉赶紧命令女仆去预备热水、毛巾和白兰地,这些东西不久就送过来。

瑞克被动地任由莉莉用一块沾湿的毛巾为他擦拭骯脏的擦伤。他双手捧着酒杯,却懒得费心去品尝。

“喝一些。”莉莉以母性、不容孩子反抗的声音坚定地说。

瑞克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根本不看她,任由她徘徊在一边照顾。

“你累了吧?”她问。“要不要躺一下?”

瑞克径自揉揉下巴,绿色的眼睛呆滞而毫无精神,显然没听见她的话。

莉莉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头发。“我就在附近,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她走向亚力,他就站在门口,两人四目交接。

“我希望他没事,”她耳语。“我从没有看过他这样,他失去一切......俱乐部......和莎莎....”

亚力了解她的担忧,把她拉近,轻轻地搂着她摇晃,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们互相分享友谊、激情和无可比拟的快乐,而眼前这件事残酷地提醒他们,不该把快乐和幸福视为理所当然。

他保护地拥住妻子。“他会活下去,”他回答。“正如他曾挨过生命中其它的苦难,可是他会不太一样。”

莉莉在他怀里半转身,裴伤地望着瑞克文风不动的身形。

有人在前面用钢环叩门,尖锐的声音在大厅回响。

亚力和莉莉疑问地对看一眼,外面传来一个浓重的东区口音和柏顿在争论。

“如果姓柯的在这里,该死的让我进去见他!”

亚力听不出来人的声音,但是莉莉立刻认出来。

“艾奇纳!”她惊呼。“他为什么来这里?除非....”她睁大眼睛。“亚力,他是去年在瑞克厨房放火的人,当时不过是恶作剧......可是今晚或许又是他恶作剧,结果一发不拾!你想——”

她停住,感觉身边一阵风拂过,原来是瑞克拔脚冲过她旁边,快得像条攻击的蛇。

亚力立即跟过去,但是赶到时,瑞克的双手已经扣住艾奇纳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大理石地板上,奇纳秽语诅咒连连,拚命用拳头去打瑞克的侧面,亚力、莉莉和柏顿三个人合力才把瑞克拉开,大厅充满他们的气喘和咆哮声,只有瑞克忙着杀人,根本不发一言。

“住手!”莉莉大声斥责。

亚力用力扣住瑞克的脖子。“该死,老柯!”

“不是我做的!”奇纳大声辩白。“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们,真的不是我!”

喉间的压力使瑞克喘不过气,终于被迫退开。“我要杀了你。”他倒抽一口气,噬血地瞪着艾奇纳。

“你这个锤头的疯子!”奇纳大叫地推开他,把外套拉扯整齐。

“你敢乱骂瑞克!”莉莉火爆地说。“你不必在我屋檐下声称你无辜,这根本是侮辱我,我们都知道你可能是放火的罪魁祸首!”

“我没有。”奇纳激动地说。

“去年瑞克厨房失火就是你搞鬼!”

“是的,我承认。可是这次与我无关,我来这里是帮姓柯的一个忙,天杀的!”

“什么忙?”瑞克声音低沉、丑陋地问。亚力只得再次用力扣紧他。

奇纳冷静地清清喉咙。“我的手下今晚来找我,火灾发生时,他正巧经过柯氏俱乐部,看见两个女人离开那里,看起来很奇怪,因为那不是俱乐部的姑娘,而是衣着光鲜的淑女,一个金发、一个棕发,脖子上戴着绿色的珠宝,她们搭了出租马车离开......就是那时候,俱乐部开始烧起大火。”

艾奇纳耸了耸肩,有些软弱地说下去。“我想......或许棕发的那位是柯太太。”

“或许我明天早上在花园会找到巨大的杰克豆茎,直通天上。”莉莉讽刺地说。“你真是恶魔,艾奇纳,竟然来这里说故事折磨瑞克!”

“那是实话,”奇纳忿忿地说。“天杀的,我要你去找她!现在全伦敦,包括我该死的俱乐部——都传说我是放火杀死梅娜妲的人,这对我的名誉、我的事业都不好,再者......我有点喜欢那个小泵娘。”

他轻视地看瑞克一眼。“这个黑心的混蛋实在配不上她。”

“你已经说够了。”亚力喃喃地说。“现在离开吧!我已经厌倦再拉住他。”

直到艾奇纳安全的走了、刖门关上,他才放开瑞克,瑞克推开他,倒退几步,恨恨地望了他一眼。

莉莉大声吁口气。“那个装腔作势的白痴,他说的我一句都不信。”

瑞克的注意力转向关上的大门,魁梧的身躯静止不动,雷氏夫妇等着他说出他的想法,他的声音紧绷,几乎听不到。

“莎莎有一条绿色的项链,她今晚要戴出来。”

亚力警觉地注视他。“瑞克......莎莎今晚有任何理由离开俱乐部吗?”

“和一位金发女子?”莉莉狐疑地问。“莎沙没有任何金发的朋友,除了我妹妹,而她当然不会,”

瑞克的惊呼使她停住问道﹕“瑞克,怎么了?”

“娇云!”他咕哝。“可能是她。”

“贝夫人?”莉莉咬住唇。“瑞克,你确定不是你试着说服自己相信你迫切渴望相信的事吗?”

瑞克一言不发,专注在自己的思绪上。

亚力蹙眉,心里衡量这个可能性。“或许我们该去贝宅拜访一下,”他同意。“此刻并无妨害,可是老柯,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他惊讶地转身,发现瑞克已经大步出了房门。他扬扬眉毛,望着莉莉。

“我留在这里,”她咕哝,推他去追瑞克。“去,注意他的安全。”

莎莎和车夫扶着娇云上马车,开始返回伦敦的漫长旅途,娇云缩成一团,每次车轮一震动,她就呻吟加诅咒,永无止尽地抱怨直到莎莎终于受不了。

“噢,天哪,够了!”她不耐地喊道。

“我要死了。”娇云呻吟。

“真不幸,事实不然,子弹干净地穿过你的肩膀,血也止住了,而你的不适还不足以弥补你所做的一切,”莎莎越说越气。“我第一次遇见瑞克,就是你伤他的那一夜,自此以后,你就一直骚扰折磨我们两个人,这是你自作自受!”

“你还讥笑我的受苦!”她可怜兮兮地抱怨。

“我实在无法同情一个一味企图杀我的女人!而当我想到你残酷无情地毁掉瑞克的俱乐部....”

“他会为此恨我一辈子,”娇云心满意足地低语。“至少我永远拥有他这部分。”

“不,”莎莎坚定地说。“我将使他的生命充满快乐和幸福,他不会有空闲去恨任何人,他根本不会想到你,你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你错了。”娇云嘶声道。

她们落入激动的沉默当中,持续了整个路程,最后马车终于停在贝宅门前。

莎莎命令车夫帮助她把贝娇云扶下来,他们要走一小段阶梯,娇云不适地呻吟哀叫,沉重地靠着莎莎,用指甲去掐她的肩膀和手臂作为处罚。莎莎气恼地压抑住把她推下阶梯的冲动。他们来到前门,门房愕然地站在那里,莎莎阴沉地开口命令他﹕“给车夫原订的费用,带我们去见贝爵士,快!”

门房迷惑地看着娇云肩上的鲜血。

“去啊!”莎莎鼓励道。

他顺服她的命令,付钱让车夫离去。

“你要告诉贝爵士什么?”娇云喃喃地问。

莎沙冷冷地打量她。“事实,夫人。”

娇云格格的笑,看起来像是发狂的女巫。“他不会处罚我,他总是任我随心所欲。”

“这次不会,我要确使你会为今晚的所作所为负责。”

“试试看啊!”娇云再次格格的笑。

门房带她们来到起居室,莎莎不再扶持,娇云抓着门房的手臂,走得她脸色苍白、头晕目眩,才到他们的目的地。

“去找医生来,”娇云无力地命令,一手按照屑膀,坐进椅子里。“我需要立即的治疗。”

门房离去之后,房间角落傅来一个低沉响亮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贝夫人,看来你今晚又做了顽皮事。”贝爵士说道。

娇云看她丈夫一眼,没有回答。

莎莎谨慎地走向贝爵士,他坐在壁炉附近的椅子里,身材矮胖、下巴肥厚下垂、眼睛凸出,看起来像只傲慢自大的青蛙,使她感觉自己有如不幸的苍蝇,侵入他的领土,即使有好衣服和贵族的血缘,他却散发出一股污秽吸人血般的特质,令莎莎极感不安。

“请解释。”他瞪着莎莎,不耐的挥挥手。

莎莎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尽可能清楚有力。“我不会说贝夫人的行为只是顽皮而已,爵士,今晚你的妻子放火烧我丈夫的俱乐部,威胁我的性命、绑架,企图把我锁在你废弃的城堡里面,当成她的私人宠物!我有意要控告她企图谍杀!”

娇云急切的打岔。“她说谎,爵爷!这....这个乡下人毫无来由的攻击我——”

“安静!”贝爵士雷鸣般的命令,那像蛇一般的眼睛转向莎莎。“你并不打算报警,柯太太,否则不会带贝夫人来找我,你和我一样不想在法庭里揭露这令人嫌恶的细节,毕竟你丈夫和我的妻子一样犯了罪。”

“我不同意——”

“哦?若不是想保护他避开过去错误的后果,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呢?虽然你很想和我争论这一点,柯太太,可是你十分明白,你丈夫根本不该和贝夫人上床,即使不为其它原因,也该为了尊重我,不过......我同意贝夫人必然是个强而有力的诱惑。”

莉莉轻蔑地打量那个凶恶、血迹斑斑的女人。“无论他过去的品味如何,现在我丈夫的兴趣只在于我一个人。”

贝爵士微微一笑,双下巴抽动一下。“我一点也不怀疑,柯太太,而且我自认为欠你一份人情——只对你,不是你丈夫——如果你容许我用我认为合适的方法来处罚我的妻子。”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说话。

“爵爷?”娇云尖锐地问。

“你要怎么对待她?”莎莎说。

“我会把她关在苏格兰一个遥远的所在,”贝爵士回答莎莎。“远离社交圈,显然她会危害那些和她有关连的人,我会把她隔离在一个相当舒适,但不是疯人院的地方,以免她受到残酷的对待,同时不致令家族蒙羞。”

“不!不!”娇云爆发出禽兽般的哀嚎。“我不要被送走!我不要像动物一样被关起来!”

莎莎望着贝爵士。“我纳闷你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爵爷?”

“我的妻子向来是我趣味的来源,柯太太,在此之前,她从未真正伤害任何人。”

“我丈夫的脸,”想到那一刀,莎莎火爆地说。

“是他该得的惩罚,”贝爵士声称。“姓柯的过去让很多权贵人士戴绿帽,没有人决定闱掉他,算他走运。”

虽然莎莎不喜欢承认,可是他说的是有点道理。

“你“趣味的来源”几乎让我送命。”莎莎低声说道。

贝爵士不耐地皱起眉头。“柯太太,我觉得没理由再重复同样的话,我已经保证会用我刚说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贝夫人的脚绝不会再踏上英格兰,那应该足以令你满意。”

“是的,爵爷,我当然相信你的保证。”她谦恭地垂下目光。“如果你容我告退,现在我得去找我的丈夫了。”

“姓柯的和雷爵士刚刚来过。”

莎莎有些困惑。“来这里?可是怎么会!”

“他们怀疑娇云或许和你失踪有关,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她去哪里,他们在你抵达的十分钟前离去。”

“他们去哪里?”

“我没问,那和我不相干。”

瑞克没受伤使莎莎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很烦恼,甚至是慌乱,她惊惶失措地咬着唇。

“呃,至少他们知道我可能安然无恙。”

“他们不太抱持希望,”贝爵士嘲讽地说。“我必须说,你丈夫似乎对整个情况相当冷漠。”

莎莎的心焦躁地抨坪跳,她知道那根本不是冷漠,而是过多的感情使瑞克无法处理,全藏在心里,不论对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都否认这股强烈的悲伤和恐惧的存在。

或许她最好从俱乐部开始搜索,黎明时分,他们一定想借着日光检查受损的建筑物,彻底在废墟中找一找。

“爵爷,”她急急地说。“我想请你派一辆马车送我到圣詹姆士街。”

贝爵士颔首以对。“悉听尊便。”

莎莎离开时,娇云在她背后疯狂地尖叫。“我不会永远被关起来....我会回来!你绝对逃不掉!”

一看见俱乐部的现况,莎莎根本喘不过气来,或者该说俱乐部原来的所在地。小偷和乞丐在碎石堆里面,拨弄搜索被火破坏的物品,莎莎徐徐走下贝家的马车,站在街边,一时目瞪口呆。

“我的天哪!”她低语,眼睛因泪水而刺痛。

瑞克全部的梦想,他雄心的里程碑......全都倒毁,除了大理石柱和台阶,像是一头高傲野兽死后剩下的牯髅,其余的全成了灰飞烟灭,一片片的石板像巨尺一样的散落各处,毁损的程度根本难以形容。多年来,俱乐部一直是瑞克的生活重心,如今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对这样的损失作何反应。

晨曦温柔地照在废墟上,莎莎蜿蜓地走在断垣残壁之中,思绪千回百转,她感伤地想到,自己的手稿也烧掉人它几乎已经完稿了,还有那些艺术收藏品也不见了。

伍斯好吗?有没有任何人伤亡,地上还有零星的火星,烧黑的木头上也冒起冉冉的黑烟,原本是大厅巨大的枝形吊灯,如今成了融化的水晶块。

莎莎来到暴露在天空之下、原本是中央大楼梯的地方,停住脚步,拉起抽子擦脸,痛心地叹气。

“哦,瑞克,”她呢喃。“我该对你说些什么呢?”

一阵凉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灰烬,使她忍不住咳嗽。

突然间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些惊愕,彷佛有一只隐形的手碰了她一下,她揉揉手臂,转过身来,似乎知道瑞克会在那里。

他是在那里,一张惨白的脸——比大理石石柱更苍白——凝视着她,他的唇形唤出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发出声音来。风横吹过来,吹走地上冒起来的烟,他一脸憔悴,所受的折磨和煎熬使他的五官扭曲,有如陌生人一般,莎莎骇然以对,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的眼神灼热,其中似乎充满无法压抑的怒火......可是突然间,那深邃的绿泛滥出来,她才惊讶的发现那不是怒火......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没有动,也没眨眼睛,深怕她会就此消失。

“瑞克?”她迟疑地说。

他的喉咙剧烈地运动。“别离开我。”他低语。

莎莎拎起长裙,急急奔向他,仓卒中的脚步有些蹒跚。

“我没事。欧,求求你别看起来那样!”她双手抱住他,抱得好紧好紧。“一切都没事。”

他浑身强烈的颤抖,突然紧紧搂住她,搂得她好痛,肋骨被压得发,在她身上搜索,呼吸热热地吹进她的耳朵 。

“你说你绝不离开我。”他抱紧她,似乎害怕有人把她拖走。

“我现在在这里,”她安抚他。“我就在这里。”

“噢,天哪......莎莎......我找不到你....”

她的手掌拂过他冰冷而潮湿的脸颊,他完全失去平衡,身体摇晃。

“你喝酒了吗?”她呢喃地问,仰头注视他。

瑞克摇摇头,一径瞪着她,好象她是鬼魂,她不禁纳闷如何抹去他眼中深受打击、希望破灭的眼神。

“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她移步走向大理石阶,瑞克的双臂立即收紧。“瑞克。”她催促。

他像梦游似地跟着她,两人坐在台阶上,他紧紧地伏在她身上,双臂环住她。

“我爱你。”他说道,不耐地拭去脸上一直滴下来的泪水。“以前我说不出来,我不能——”他合上一直打颤的下巴,努力控制潸潸而下的热泪。情况反而更糟。他干脆放弃挣扎,脸埋在她头发里。

“天杀的!”他咕哝道。

莎莎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根本难以想象,她伸手抚摸他的头,呢喃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言语,努力给他安慰。

“我爱你,”他沙哑地重复。“我宁愿放弃生命,只求和你多一天在一起,告诉你这句话。”

亚力在对街观看这重逢的一幕,大大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他走向马车,等不及告诉莉莉这个好消息。事实上,他可能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让莉莉离开他的视线,他可禁不起类似的状况。

他揉揉疲倦的眼睛,对车夫说道﹕“呃,老柯有了第二次的机会,至于我......我现在要回家找我妻子,好好庆祝一下。”

“正是如此,不是吗,爵爷?”车夫厚脸皮地问道,亚力邪邪地咧嘴微笑。

“我们回家吧!”

莎莎静静地呢喃,亲吻她丈夫蓬乱的头发和颈项,他抱住她良久良久,直到他身体四肢的颤抖逐渐缓和下来。

“伍斯没事吧?”莎莎问道。“有任何人受伤吗?”

“他们全部没事。”

“瑞克,我们再建另一个俱乐部,一切从头再来,我保证——”

“不。”瑞克的激动使她安静了好几分钟,继续抚摸他的头发。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

“它不会和以前的一样,我宁愿记住这个地方的回忆,不愿再建一个仿造品,我......我现在要不一样的。”

“那是什么?”她蹙眉地问。

“我还不知道。”瑞克笑了几声,再次将她拉近。“这个男人刚刚吓掉半条命,别问他问题....”

他不在乎有人会看见,双手捧住她的头,吻住她的唇,他那急切、处罚般的灼热弄伤她的唇,莎莎瑟缩地轻声呻吟,试着让他温柔下来,她不知道他究竟何时才恢复原来的他,可是突然间,他的皮肤变暖、双唇再次熟悉起来,温柔地游移。

饼了一会儿,瑞克结束这一吻,脸颊贴着她,深深地呼吸,他的手指描画她脸上潮湿的曲线,耳朵和下巴之间柔软的凹处。

“当他们说你死了....”他顿住,浑身忍不住咚嗦,仍强迫自己说下去。“我以为我是为了过去在受责罚,我知道自己不配拥有你,却又制止不住自己,在我的一生当中,你是我最渴望的,我一直害怕命运会把你带走。”

莎莎没有动,也没发出声音,可是她很惊讶,因为他承认他一直在害怕......她本来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一股力量能够引出这段告白。

“因此我试着保护自己,”他粗嘎地说下去。“我不想把自己最后的一部分给你,深怕再也收不回来,然后你就走了......我才察觉到它已经属于你,而且是自从一开始,只是没说出来,想到你永远都不知道,逼得我近乎疯狂。”

“可是我没走,我在这里,我们仍然有长长的一辈子在一起。”

他吻她脸颊,胡渣刮痛她柔软的肌肤。

“我仍然无法忍受失去你。”突然间他的语气有一丝笑意。“可是我不会再让那个想法阻止我用我所有的一切爱你——包括心和身体......以及任何我可以投入的东西。”

莎莎笑了。“你真以为你能甩掉我吗?恐怕我是你生活永久的一部分,柯先生.....无论有多少个前任情妇来阻止我。”

他可不觉得好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描述整个过程,瑞克越听越生气,气得胀红脸,双手握拳,等她说完拜访贝爵士的事,瑞克把她推坐在地上,狠狠诅咒地站起身。

“你做什么?”莎莎不悦地问,从地上爬起来。

“我要去招死那个该死的混蛋,和他那个贱人妻子——”

“不,你不可以,”莎莎固执地打断他的话。“贝爵士保证要把娇云锁在她无法再危害任何人的地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瑞克,你不能怒冲冲地跑去,只为了满足报复欲,以致引起更多的丑闻话题,除此之外....”

她停口不语,看见自己的这番话没什么效果,以女性的敏锐度,她知道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使他改变主意。

“除此之外,”她以此较温柔的语气说下去。“这天我实在受够了,我需要几个小时的安宁,需要休息。”

事实上,这也是实话,她已经筋疲力竭,连骨头都在疼。

“现在你不能先忘了贝爵士的事,带我回家休息吗?”

他的关心取代了怒火,伸手环住她。“家,”他重复一句,知道她指的是他们还不曾住进去的洋房。“可是它还没完工呢!”

莎莎倚偎着他,挨在他胸前。“我相信我们能够找到一张床,否则我也很乐于睡在地板上。”

瑞克怜惜地拥住她。“好吧!”他喃喃地说。“我们回家,找个地方睡觉。”

“而你会留在我身边?”

“永永远远。”他低语,再次吻住她。

正文 第第二十五章

婴儿饥饿而不耐的哭声响彻整幢大宅,育婴房的女仆抱着孩子,想要安抚她停止哭嚎。

瑞克察觉到屋里升高的哭闹声、三步并两步地上楼来到育婴室,他突然出现使女仆吓了一跳,或许是怕他责怪她没照顾好小婴儿。

“没关系。”他安慰她,伸手抱女儿。

女仆谨慎地退到一角,忙着折叠婴儿的小衣物。“妮莉饿了,先生,柯太太的演讲想必是来不及结束。”

瑞克把小女儿抱在肩膀,混合着婴儿话语和东区口音喃喃地安抚妮莉,那种语言似乎只有她能了解,婴儿逐渐安静下来,专注地倾听父亲低沈的声音,小小的手摸向瑞克的下巴,探索那搔痒的皮肤表面。

瑞克亲吻那只小手,对着妮莉微笑。“你真是个吵闹的小宝宝。”他呢喃。

女仆既惊讶又好奇地望着他,从来没听过一位家财万贯、有身分地位的父亲会踏进育婴室,遑论还来安抚哭号的婴儿。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那样做,”她评论。“你的确有办法抓住她的心,柯先生。”

莎莎的笑声突然出现在门口o“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很有办法。”

她走进来,仰脸让瑞克亲一下,这才接过妮莉。她遣开女仆,坐进舒适的椅子里,解开上衣的扣子,长发半覆住胸前的婴儿。瑞克斜倚在附近,亲密地注视这幅哺乳图。

母性使莎莎的五官散发出崭新的光辉,而她工作上的成就也给予她成熟和自信。

饼去一年里,她完成另一本小说“浪子”,和“梅娜妲”一样成功,故事内容是关于一名雄心万丈的年轻人,希望用诚实的手段致富,可是被残酷无情的社会所逼迫,终致犯了罪,这个故事触动大众的心。

莎莎经常受邀到沙龙聚会演讲有关政治改革和社会的议题。她觉得自己学识不够丰富,也没有足够的领导能力来对这群知识分子演讲,可是他们十分坚持邀她出席。

“你的演说如何?”瑞克问,手指温柔地摸摸女儿头上的黑绒毛。

“我只是说了几项一般的论点,与其希望穷人单纯的接受他们生活的状况,我们更应该给他们追求成功的机会......否则他们会转而采取不正当的手段,导致更多的犯罪率。”

“他们同意吗?”

莎莎微笑地耸耸肩。“他们认为我是激进份子。”

瑞克哈哈大笑。“政治!”他的语气有些轻蔑,然后他的目光掠过小婴儿,留连在莎沙裸露的胸脯曲线上。

“医院的事呢?”莎莎问道。“终于开始动工了吗?”

他努力装出无事状,但是莎莎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已经破土了!”

莎莎欣然地笑了。

饼去几个月以来,俱乐部的遗址已经清理干净,瑞克一直没决定要如何使用那块地,当然有人要求他重建柯氏俱乐部,毕竟一些有影响力的人物,诸如威灵顿公爵、艾文爵士,甚至国王本人都深深怀念那个地方,可是瑞克抗拒公众催促他重建赌博俱乐部的要求,反而致力于其它的计划。

他正在城市的北区建立一座现代化的大医院,详列每一笔乐捐,相对提列他自己的钱。同时他也在西区开发一大排外观优雅的公寓,出租给外国旅客、单身汉和搬迁到伦敦参加社交季的家庭。

当他们一起审阅医院的建筑图——一幢简单但雄伟的四方形建筑物时,莎莎爱怜地揶揄着她丈夫。多年来,瑞克被称为英格兰的大浪子,如今却被公认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开始变成“大善人”了,”她心满意足地告诉他。“无论你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阴沉地回答。“我这么做,是因为不做会很无聊。”

莎莎笑着吻他一下,心知肚明他会永远否认有任何博爱利他的精神。

妮莉吃完奶,女仆回来抱她,莎莎用布吸了一下,扣上衣裳,瑞克专注的打量令她微微羞红了脸,他的绿眸直视着她。

“她很可爱,”他说。“一天比一天更像你。”

所有有关瑞克令人惊讶的地方——似乎永远有惊奇出现——最特别的是他对女儿的关注和着迷,莎莎本来以为他会是个仁慈但不致投入的父亲,毕竟他以前没经历过父子的关系,她也以为他会小心翼翼地和婴儿保持谨慎的距离。

然而事实却是他全心崇拜、深爱他的小女儿,他经常把她抱在臂弯里,在宾客面前展示炫耀上宛如小婴儿是他们前所未见最可爱的奇迹,诸如妮莉握住他的手指、踢脚、发出呢喃的咿呀声、做一些婴儿常做的事情等等......在他看来,他的女儿做得比别的宝宝都更好,而且更聪明。

“多生几个孩子吧!”莉莉嘲弄地规劝莎莎。“使他的注意力分散开来,否则他会把这个宠坏了。”

莎莎一直不完全了解他这种行为的原因,直到最近一个下午,她和他并肩站在摇篮边,欣赏女儿的睡姿。

瑞克把莎莎的手拉到唇边。“你是我的心肝,”他呢喃。“你所给我的幸福和快乐远远超过我有权利拥有的,可是她....”他奇妙地俯视着妮莉。“她是我自己的血肉。”

这些话深深感动了莎莎,这才了解他一直很孤单﹕没有父母、姊妹或兄弟,没有任何血缘的联系。她手指抓紧,挨在他身边。

“现在你有个家庭了。”她轻声说道。

莎莎的思绪回到眼前,回答瑞克刚刚那句评论。

“妮莉有黑头发、绿眼睛,有你的嘴形和下巴,你还说她像我?”

“她有你的鼻子,”瑞克指出。“脾气也像你。”

莎莎哈哈大笑,站起身,把毛毯折成整齐的正方形。“我猜她半夜尖叫吵醒整幢房子的人,那也是我的脾气?”

瑞克出乎意外的逼近,把她围在墙角。

“呃,”他呢喃。“以前你也曾经尖叫过一、两次,吵醒别人,不是吗?”

在那电击般的一刻,他们目光交锁,莎莎狼狈窘迫,深深羞红了脸,不敢看向女仆的方向,以防万一她听见,她责备地斜睨瑞克一眼,低头从他臂膀下钻过去,落荒而逃,匆匆返回她安全的卧室,他紧跟在后。

早在孩子出生之前,他们就停止性事,瑞克的确值得夸赞,一直很有耐心,尤其以他强烈的性欲而言。虽然医生指出,她已经完全痊愈,可以恢复婚姻关系,莎莎却一直温柔地推拒瑞克的需索,然而近来他以炙热的眼神打量她好几次,警告着她无法再独眠太久。

她停在卧房门口。“瑞克,”她恳求地对他微笑。“或许过一阵子!”

“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她回答,作势要关上房门。

瑞克固执地挤进去,关上房门,他正要伸手拉她,看见她浑身一僵,不禁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是身体的问题,或是我做了什么,或——”

“不是,”她迅速地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

莎莎一直盯着衣袖,找不出办法解释自己的勉强。她已经经历太多的变化......为人妻,现在成了母亲......她不确定再和他做爱会不会一样,也不想发现结果,害怕令他和自己失望,因此一直拖延总比面对来得容易。

她不太肯定地耸耸肩。“我怕它和以前不会一样了。”

瑞克非常安静,静静深思这句话。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那个手势在莎莎看来是安慰她,可是他反而攫住她的颈背,拉她过去,双唇坚决地吻住她,当他强迫她的手向下移动时,她惊讶地挣扎了一下,发现他坚硬地悸动着。

“你瞧,”他把她的手压得更紧。“你感觉到了吗?你是我的妻子,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为你疼痛,我不在乎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如果你再不和我上床,我就要爆炸了。”

那显然是他打算说的全部的话,他不顾她柔声的抗议,为两人宽衣,拉近她娇小的身躯贴着他,他在爱欲、欢愉和不耐中呻吟。

“莎莎,我好想念你......像这样的抱着你....”

他的双手虔敬地在她身上游移,敏锐地察觉她胸脯有着崭新的浑圆,臀部也有更丰满的曲线。

一开始莎莎相当迟疑,文风不动地躺着,双手搭在他背上。他温柔而贪婪地吻她,细细地品味她的唇,她的欲望苏醒,蠕动地抱得他更紧,可是突然有几滴乳汁渗出来,使她觉得好羞辱,倒抽一口气,歉然地退开,试着转身背对他。

瑞克拉下她的肩膀,气息急促地凝视着她,她胸前潮湿,布满细细的血管,那母性的景象使他浑身涌过一波疼痛的兴奋,他用舌尖轻触她的峰尖,逗惹绕圈,轻含地拉扯着。

“哦,你不可以!”莎莎惊呼一声,感觉胸脯有一股搔痒的疼痛。“这太不高尚....”

“我从没说过我很高肖。”

她喘息地呻吟,困在他的身体底下,任由他吸吮着,她体内开始产生一股需要的悸动,最后她的手指缠进他的发间,把他拉起来,双唇寻索他的嘴。

他们缠在一起,在床上翻滚,一次、两次,双手的搜寻抚摸更加急切。

当他俩终于合而为一时,两人同时倒抽一口气,静止不动,试着留住那合而为一的一刻,莎莎的手徐徐地由他的肩膀向下滑,陶醉在他身体的强壮里,瑞克在狂喜中颤抖,贴着她移动,她慵懒地拱起身,两人开始一段徐缓的节奏,在热流中飘浮。

“你说的对,”瑞克在她的肌肤印上甜蜜、炙热的吻痕。“和以前不一样....它甚至更好,天哪!如果......我可以让它永远持续....”

他无法再压抑自己,莎莎抓紧他的背,身体绝妙的绷紧,他望进她眼底,咬牙承受强烈的欢愉,可是莎莎自己那需索的激情驱策着他,直到他臣服在激昂的风暴当中,窒息的吶喊,两人一起飘进满足的浪潮里,身体和心灵完美和谐地合而为一。

激情过后,他们梦幻般地躺在一起,佯装时间已经停止,莎莎挨在他胸前,用指尖描摩他的五官,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期待地望着他。

瑞克懒懒地抚摸她的背。“怎么了,天使?”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不知道快乐的感觉是什么。”

“我记得。”

“现在呢?”

瑞克凝视她良久,然后把她拉到胸前,双臂锁住她的身躯。“这个就是快乐。”他有些沙哑。“就是这里和现在。”

她心满意足地贴着他的心。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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