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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引》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流云引》

[卷首语]

蒹葭苍苍,露染衣裳。

庭院深深,欲掩风光。

曾经年少,春风和畅。

花开扬扬,信马由缰。

月上南楼,是梦里策马扬鞭公子无双。

高山流水,红袖添香。

锦屏半拢,咫尺方塘。

华灯初上,日月琳琅。

长亭向晚,夜色微凉。

风驻尘香,是潭水三千尺十万里路长。

帘外海棠,雾满山岗。

影影绰绰,错看鸳鸯。

浮云易老,共别八荒。

君在沧海,我在潇湘。

云遮薄月,是长相思别尽何时归故乡。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宝平四年三月十一,这一夜的金陵城,风冷的入骨。昔日寂静的宫墙之中,如今却满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与哭喊声,有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身首异处。滚烫的血液汇集成一股溪流又在冷风中凝固,变成了花纹繁复的汉白玉丹陛石上妖冶的伤痕。

杜敬巡一步步踏入昭和殿,腰背挺得笔直,粘稠的液体顺着银色的戎服下摆在他身后连成一道细线,他站定在龙椅之前,这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九龙宝座就近在咫尺。

他勾唇一笑,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看着那精雕细琢的盘龙柱陷入深思。

他想起,十天前他还是一腔热血守在边境的镇西大将军,未料到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之中却有奸臣与其为宠妃的女儿沆瀣一气,以对皇权图谋不轨妄图陷害他一家人,昏君当道又有美色祸国,连降三道圣旨,诛三族,捉拿他回京,秋后问斩。

父亲傲骨一辈子怎能接受这样的污名,当朝撞柱而死,他的两个弟弟还未及冠便被送上断头台,更有他的发妻,腹中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尚未来得及见他们一眼便听此噩耗,被逼到无路可走之时,生死仅在一念之间。他要为他忠毅侯府满门正名!为他父母兄弟妻儿手刃奸臣,起兵,夺位。

强加给他谋逆的帽子他便要带的堂堂正正。

“将军,孟泽成找到了。”副将报告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他看向头发凌乱只着明黄色中衣的明桓帝孟泽成。

“奸臣!逆臣!放肆,快放开朕!”孟泽成一脸狰狞,眼睛血红。

杜敬巡拔出腰间佩剑,余光瞥到拔剑那一瞬间孟泽成眼中的恐惧“嗬,我是奸臣?我杜家世代忠良,宝平二年,皇上您亲题‘公忠体国’四字赐予我家,仅两年时间就从忠良变成奸臣?我曾祖父为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挡下14枝冷箭才换得一个有名无权的世袭忠毅侯,你们孟家人真是心狠啊!皇上!午夜梦回的时候瑞安皇后就一次没有入你梦来吗?也对,你这样的人想必姑姑再也不愿见到你,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未出满月就被荣妃毒死在襁褓之中,那可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可怜我姑姑悲愤交加,气绝身亡!你有没有想过你九个儿子中除了早已出宫建府的大皇子还有荣妃出的六皇子七皇子外还有哪个能活过三岁,这就是报应啊,你最喜欢的女人杀死你的儿子们,这都是你孟泽成应得的!”

“你给朕闭嘴!闭嘴!”孟泽成此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兽。

“听说祁誉他们是在流华宫将你找到的?荣妃娘娘倒也真算得上三千宠爱在一身,不过臣还没想好让她怎么死才算弥补上她这么多年做下的恶,我倒知道城郊三十里外有一处乱葬岗,流浪在其中的恶狗堪比虎狼,常年食腐肉,饮人血,俨然想来多年吃不上新鲜的肉,我便将荣妃娘娘送于它们可好?”杜敬巡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染了血的脸庞上,却显得格外阴森。孟泽成的挣扎与怒吼,在他看来,那副面孔配上那明黄色格外刺眼。

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臣这里最后再送您一份厚礼。祁誉,去把东西带上来。”杜敬巡无视孟泽成几乎想要撕碎嚼烂他的架势,转身吩咐副将。

“将军,已经准备好就在外边等着了,这就带进来好好让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开开眼!”祁誉眼睛中透出讽刺的笑意,向着门外击掌三下示意。

门外进来一队士兵,每人手中托着木盘,上有一物,用黑色布蒙着,在孟泽成身前站定将黑色布揭落,那木盘中竟是一颗颗血淋淋的心脏,孟泽成只看一眼尚未分别清便忍不住躬身呕吐起来,杜敬巡上前一把拉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直视那些,杜敬巡慢慢凑到他耳边,笑道:“陛下,您不是最想知道这天下之人是否忠于您吗?臣替您看看那些皇子们亲王们是不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您也快瞧瞧啊!”孟泽成这才反应过来,那分明是从他所有儿子和手足身上生生挖下来的,他看着盘中那血琳琳的一团,表情是定格住的惊恐,加上他脸上沾染的斑驳的血迹,好不骇人。

“啊!!!杜敬巡!!!你不得好死,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孟泽成仿佛受了重创,大声嚎叫着,想要挣脱出钳制。

“我好不好死还轮不到你来说!睁大你的眼看看,从今以后这江山就是我的了,我这便送你孟家黄泉下相聚。”说罢,杜敬巡的九黎剑已没入孟泽成心口,剑下之人来不及出声就已倒下,死不瞑目。

他将剑收入剑鞘,转身坐在那九龙宝座,祁誉率先跪下,其余将士也纷纷跪拜,三呼万岁,在这振聋发聩的高呼声中,杜敬巡有片刻的失神,过去的画面匆匆而过,这场记入史书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昭和殿之变”落下帷幕,而从今以后,这万里江山,改姓为杜。

青螺山,茗云苑,竹林环绕。

居德堂中,若有若无的檀香飘散开来,有一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正在打坐,时间仿佛静止,过一会儿,一约莫六七岁的小童开门进来,小心走到中年人身后盘腿坐下,房内一时没有声音,能证明时间流动的,唯有香炉中的星星点点。

忽然,外面传来激烈的叩门声,在这寂静黑夜如此突兀。中年人只是微微皱眉却不动,小童看了一眼师父,若有所思。

当最后一点香火终于熄灭,他睁开眼,外面的声音不减。

“生云,去开门吧。”

“是,师父。”

生云打开门,却被门前浑身是血的老人吓了一跳,老人是城中大户人家家丁的惯常打扮,呼吸急促,手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见有人开门问道:“明山先生可是在此处?”穆生云点点头“老伯找我家先生何事?”老人却扑通一声跪下。

生云被唬了一惊,从未见过这阵仗,转身想回去找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站在身后。他侧身站在一边。

老人急往前爬了几步,再次深深叩拜“求长风先生救救我家世子!”

天地相浮沉,长风卷繁云。众人皆道长风先生如行走于世外之仙人,行踪诡秘,不关世事,却又了然天下事。

“杜敬巡谋逆,安阳王府难逃一劫,王妃娘娘命老奴从密道逃出将世子送往青罗山,求长风先生救我安阳王府一命!”

“我已不问世事,改朝换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什么安阳王,生死由命,我亦不能强求。你且走吧。生云,送客。”

第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先生……等等,我这有一物要……要交给先生。”老人挣扎起身,从襁褓中取出一枚鹤纹玉佩递上前。

“你怎会有这个?”穆长风只瞥了一眼,却伸手夺过玉佩,神色突变,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急切。

“王爷少时曾化名沈白行走于江湖,与先生结友,这……这是王爷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老奴求长风先生看……看在往日情分的面子上救……救世子一命吧!”老人已是强撑着一口气,此时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生云忙上前扶住,襁褓中的婴儿此刻突然哭闹起来,但声音微弱。穆长风看那孩子脸色青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那沈…安阳王现在如何?”

“王爷自……巨灵一战受……受重伤后一直未好好休养,年前一场急症身子撑不住,已经去了。”

穆长风伸手去碰那孩子的微凉的脸,生云正要扶起老人,确觉他呼吸愈发粗重,脸上血色尽褪“师父!师父!快来啊!”

“小……小施主莫喊了,只……只要小世子安……安全了,我也能……能去下边安心伺候……王爷了。”说罢头微微一偏,身体竟是慢慢冷下来了。生云心软,又是头一次亲眼见这事,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穆长风长叹一口气,眼角也有些湿润“雾岚!”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方而来,稳稳落在穆长风身后,“先生!”

“将这位老人好生安葬了吧,生云跟我进来。”

孩子依旧哭闹,穆长风叮嘱厨娘弄碗羊奶来,自己抱着襁褓轻轻的摇,动作虽生疏却温柔,生云眼角的泪还未擦干,站在旁边抽着鼻子。

穆长风道:“你也莫哭了,这孩子从今日起便是你师弟,他父亲是我旧友,如今他无父无母,你且当他是你亲弟弟,好好护着他,教导他。今夜之事你权当没有发生,待他大了也不要告诉他,更不要告诉他人。”

“是,师父。我会保护师弟的。”生云上前好奇的看了一眼眼睛微微闭着看似快要睡着的孩子,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没想到孩子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生云,浅浅的笑了一下。

生云原是这里最小的,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还软软的小孩子,生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哥哥“师父,师弟叫什么名字?”

穆长风看看孩子,神思有些恍然,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片段,西湖长堤,风吹杨柳,他与沈白坐在岸边垂钓,少年意气风发,畅谈天下事,那样的闲适竟已过去多年,他回过神来,用脸颊碰碰那孩子的额头,“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便叫穆生白吧,只愿他这一辈子心中澄澈明朗,莫再记起前朝旧恨再卷入权利争斗之中,安然过完此生吧。”

雾岚此时走进来“先生,已经安置妥当了。”

“好,如今新旧之朝已变,我们便不可再留在此处了,你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回云空山。”

“是!”

金陵城,昭和殿。

杜敬巡依然站的笔直,表情默然,门外的风盘旋在大殿中,抚过那斑驳的披风。

“皇上!”祁誉从外面匆匆进来,跪拜道:“皇上,臣无能,大皇……孟玉安府中管家带世子从密道逃走,臣已派人去追,孟氏也……自尽了。”

杜敬巡上前扶起祁誉“阿誉,你我无需如此。”

祁誉虽起身仍是躬身行礼:“皇上,如今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杜敬巡长叹一口气:“若放在一月前我绝不敢想今天能站在此处,只是直到现在仍恍然若梦,我恨自己不能保全我忠毅侯府,无颜见我杜氏一族,如今昏君已斩,新世将开,可阿誉,我怎么觉得如此不知所措呢?今夜之事,你可会觉得我太过凶残?”

祁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杜敬巡仍然只是他昔日一同长大的好友,他少年时,丰神俊逸得多少闺中女儿倾慕,如今二十有七的年纪,常年从军亦增许多杀伐果断之气,从少年意气风发的将军到家门惨变,如今又走到如此高位,只怕前路道坚且阻他心中必不安定,犹豫了一会儿,祁誉走上前像以前一样抬臂搭上他的肩,重重拍了几下“你我相识二十多年,我怎会不了解你的为人?那孟泽成昏庸无道,任人唯亲,四个兄弟更是无恶不作,死不足惜。只是现在你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西境的安宁,还有这全天下的太平,你若能不愧对自己的良知还百姓一个盛世,也足以告慰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了。”

“嗯,我知道。安阳王乃是个仁慈之人,我初到西境时对我照顾颇多,可惜英年早逝,杜家之事也实在与他无关,我本意只将安阳王府一众贬为庶人,没想到王妃是个贞烈性情……罢了,便留那小世子一条生路,算我报答当日恩情。”

“好,我明白了。”祁誉知道他终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还有……”杜敬巡又开口。

“嗯?”

“快把你胳膊拿下来,压着我伤口了。”

“……哦”

泰和元年四月初六,杜敬巡于昭和殿登基,改国号为昆,受百邦朝觐,群臣跪拜,大赦天下,广告百姓。是为景元帝。

新皇登基,以显仁德,感念父母生育之恩,兄弟手足之情及夫妻之义,特追封其父忠毅侯为太祖圣德仁武威皇帝,其母为淑和懿珍皇后,其双生兄弟分别追封为和顺亲王,和裕亲王,其妻追封为宣纯瑞贞文皇后。

追谥前朝明桓帝为荒帝,前朝荣妃许氏一族诛三族,其余皆贬为庶人,族中男子永不得为官,女子不得参加选秀。

另加封祁誉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将军府,其余一干功臣也均有提拔与赏赐,为填补朝中大臣空缺,特命各州郡选贤举能前往金陵参加殿试,前朝贤臣无忤逆之心愿辅佐明主者也一并留用。

前朝荒帝昏庸无道,识人不清,奸臣手握大权,朝中清流官员均受打压,此次能得以重用大臣们皆对皇帝感恩戴德,公务愈发勤恳,井井有条,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景元帝曾带兵多年,征战四方,深知因战乱而民不聊生,妻离子散,特令减轻农民的徭役、兵役和赋税负担,推广棉、稻种植。加强军队管治,重整四境,力求边关安定。百姓淳朴,对景元帝如何登上皇位并不感兴趣,只知道这个皇帝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个好皇帝,纷纷自发朝着皇城的方向跪拜,三呼万岁。

一个全新的王朝,就此翻开篇章。

第三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两年后,御书房。

檀香香气微微,宁静淡雅,景元帝端坐在书案后批改奏折。忽听有门开声,太监总管萧明匆匆走近前跪拜“陛下!慧宁殿差人来报,皇后殿下提前发作了……”

砰!杜敬巡听罢忙站起来,慌乱中碰翻了案上的茶盏,“哎呦!陛下!”吓得萧明忙赶上前查看。“不用管朕!快去慧宁殿!”边说着推开萧明就要跑出去,“陛下莫急!小皇子已经平安出生了!母子均安!”萧明被推了一个趔趄,连忙喊到。杜敬巡一听是又惊又喜,指着萧明笑骂道“你这嘴皮朕早晚要给你缝上,传个话都如此不利索,那还愣着做什么!朕要去看看皇后!”

“是是是!都怪奴才这嘴!”萧明笑着告罪,忙喊到:“来人啊!摆驾慧宁殿!”

惠宁殿内,太监宫女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内室龙凤紫檀琉璃床上半躺着位身着明黄色寝衣的年轻女子,三千青丝散于肩后,温婉端淑的模样,脸上虽有些憔悴却精神很好,此刻含笑看着奶娘怀里的孩子。

“殿下,您听小皇子这哭声多响亮。”站在女子身后的侍女丹青一脸欢喜。“响亮就好,陛下英武,皇子也应该是康健些的。”女子唇角含笑,声音轻柔。

“怀然说的对,我们的孩子就是要强健,才能不让你我多担心。”

杜敬巡边说着边快步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女子微凉的手“怀然,辛苦你了。”

薛怀然脸颊微红,勾唇轻笑,似是桃花初绽“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这可是咱们的孩子,怎么会辛苦呢?”

杜敬巡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愈发怜惜,皇后薛怀然,是当今宰相薛修林的嫡女,薛修林是高风亮节之人,女儿更是蕙心纨质,善解人意。

正在此时,原本安静的婴儿又哭起来,一旁乳娘忙笑到“陛下和皇后殿下和如琴瑟,伉俪情深,小皇子怕是吃味了呢!”

杜敬巡听闻笑的愈发爽朗“这小子真是,来,让朕好好瞧瞧。”他本就丰神俊逸,如今登上皇位已两年,愈发增添些君王之气,底下几个侍女怯怯的抬头瞧他,不禁羞红了脸,被丹青发现,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去吓得她们赶忙低下了头。

杜敬巡并未瞧见,只小心接过襁褓抱在怀里,小皇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父皇,眼角还有泪珠,杜敬巡小心替他抹去,微微侧向薛怀然“怀然你看这孩子,眼睛像足了你。”薛怀然也伸手轻轻摸摸孩子的脸蛋“臣妾觉得他的眉毛和鼻子也很像陛下呢。”杜敬巡初为人父此刻自然是喜不自胜,“他是皇长子,以后必要成为这一国的顶梁支柱,“王国克生,维周之祯”便叫他维桢吧。”

“维桢…维桢,是个好名字,希望这孩子不辜负陛下的希冀。陛下既给孩子取了名,乳名就让臣妾来取吧。”

“这是自然。”

“陛下希望孩子成为国之栋梁,那臣妾就希望这孩子一生都能平安喜乐,《礼记》有云:是故其成也怿。便叫怿儿可好?”

“怿儿?好,听你的,就叫怿儿。”

见帝后二人相视会心一笑,丹青率先行礼,内室的其他侍从也齐齐跪下,“恭喜陛下,恭喜皇后殿下。”

云空山,流云山庄。夕阳西下时,映得山间潺潺流水,层层绿叶拢上一层浅淡的红。

“师弟!师弟!师弟!生白!生白!穆生白!你在哪呢!”后山原本寂静的树林中突然惊起一群飞鸟,身穿天青色衣服的少年背着药篓一脸急切的跑出来,穆生白将两岁多三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刚才他正采一株极好的赤箭,一时看不住转头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话还说不利索,那么一点小人儿还不够后山的老虎塞牙缝的。

“生白!生白!你快出来啊!”穆生云其实也是才八岁的孩子,眼下快要急出泪来,摸索到放在胸前衣襟中的青竹玉哨,这是师父给他的,遇到危险立刻吹响玉哨,雾岚师兄便会来帮他们,他使劲吹了好几声,抬手擦擦脸颊上的汗和泪。果然不过一刻,雾岚一身藏青色劲装似是踏风而来,生云看见他忙迎上去,还带着些抽噎“雾岚师兄,生白不见了!”

雾岚比生云大十岁,平日里惯常谨慎沉稳,他不算是穆长风的弟子,更像是影卫,与他一起的还有明山。他俩皆是武功高强之人,雾岚善轻功,能踏雪无痕,明山善刀剑,如蛟龙戏水。平日里虽不常见,但一直在暗处保护山庄。

“你先莫急,你是何时发现生白不见的?”雾岚问道。

“来后山的路上我一直将他放在药篓中背着,刚才我在那处见一株赤箭,我便将药篓放下,等我采到一转头便不见了!”

雾岚四下看看,叮嘱道:“你我分开找,他那么小必定跑不远,若是发现他或者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吹响玉哨示意,特别要注意树丛中,他若藏在其中我们便不易发现。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

“好。”

雾岚说罢,沿着山路往上去了,生云仔细找着附近,天色微微昏暗,他不敢大意,山中深处潜伏着虎狼,夜晚出来觅食,若是……不,不能想,生白不会有事的!

“生白!生白!师弟!师……”生云突然看到不远处低矮的树丛处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他凑近一看,是一只刻有长命百岁字样的长命锁,这分明是生白周岁时师父给他的那只,生白一定就在附近,穆生云稍稍沉下心,愈发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树丛下土地微湿少有人走,他分明看见若隐若现的小脚印一直向里延伸,一定是生白那个臭小子的。

穆生云仔细观察着脚印跟着向里面走,果然走了二十几步,眼前俨然出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那侧躺在石头上酣睡的孩子不是生云又是谁,手中还攥着几只野花,口水几乎要沿着张开的小嘴躺下来,穆生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赶忙吹响玉哨,得赶快告诉雾岚师兄才行。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睡得正香的小孩又放在药篓中,重新回到山道上等着师兄。

“生白找着了?”雾岚不知从何处来落在他面前,生云哭笑不得,轻轻颠了颠药篓,“找着了,自己寻了快石头睡觉去了,可把我吓死了!”

雾岚向药篓中瞧了一眼“我来抱着吧!”便伸手将生白抱出来,熟练的抱在怀里微微摇晃,穆生云侧头看了一眼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雾岚师兄此刻正低头眼中含笑看着怀中睡得正熟的小孩,也不禁笑出声,生白果然是整个山庄的宝贝。

“走喽!回家吃饭去了!”寂静的山道上,少年清脆的声音轻轻回荡。

春去秋来冬又至,云空山是世外桃源,时间在此仿佛停止,唯有在四时变化的山景中,以及慢慢长大的穆生白身上,才能看出一年又一年的光阴的流逝。

第四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一)

大雪纷纷扬扬,新年将至,山庄也应景的挂上灯笼,一派祥和之气,居然堂内暖炉中红光闪闪,穆长风立于书桌后负手静思,而后提笔,笔酣墨饱,如游龙戏水,一炷香后,一副安然闲适的山居图跃然纸上,竟是这流云山庄的掠影,随风微摇的竹林,盘旋于空的仙鹤,甚至还有正追逐打闹的两孩童,立于堂前檐下观望的他自己,便是应了昔日五柳先生所题: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忽然,外面似乎传来几句说话声,愈来愈近,片刻门外进来一着月白色衣裳的少年,剑眉星目,挺拔如竹。在离书案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递上厚厚的账本,恭敬地躬身问好:“师父,徒儿已经将金陵、洛城及绵城十五家铺子的账本带回,还请师傅过目。”

穆长风绕过书案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接过,又拍拍少年愈发坚挺的肩膀“做的不错,你办事师父向来放心。”

穆生云羞涩一笑,拱手道“师父过奖了,徒儿不敢当。”

穆长风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敢当的,总归你还年轻,再历练几年你便可以独当一面了。路途劳累,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穆生云转身将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师父,生白此时在哪里?”穆长风笑着摇头“这孩子应该还是在后山练功,后日除夕允许他稍歇两日,你走这些天他天天念叨着你,去陪他好好玩玩吧。”

“是,师父!”

门开又关,一阵风携着雪花进来,又因室内温热消失不见,半晌,又进来一人,手中提着一坛酒,笑容灿烂,声音朗朗,还未走近,酒坛便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破风而来,“先生,过年了,明山孝敬您一坛酒。”

穆长风伸手接住,凑近一嗅“难得你小子有心,舍得拿玉春醉来巴结我。”

“什么叫巴结!都说了是孝敬,我这花了银子还不落个好。”明山爱玩爱闹,到哪里都能迅速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若是以后武林大会添了贫嘴一项,我便向季盟主举荐你前去,定能为我流云山庄拔得头筹。”

“若是这样先生便给季盟主修书一封,我回房闭门苦练,定不给先生丢人。”

“准了,不过你先给我说说此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根据底下的人反应,确实有一小队人马从羿丹而来一分为二,南下北上,打着互通经商的幌子寻找当年安阳王府丢失的小世子,应该是没有收获。羿丹王此举确实居心叵测,我这一路所闻所见百姓安居乐业,可见当今圣上是有些治国手段,相比之下羿丹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景元帝确实是正直之人,任镇西大将军时也堪称治军英才,只是功高震主才让荒帝起了杀心,如今他做皇帝,应是百姓之幸。你且继续派人盯着羿丹的动向,徒兰贺格十五岁封王,能稳坐王位二十载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时隔十二年他又打起前朝安阳王世子的主意,定有预谋,生白渐渐大了,关于他的身世虽只有你我几人知,但万不可走漏风声,落入他人耳中。”

“是!先生放心!”明山点头应下,神色严肃,以不复方才的吊儿郎当。

穆生云寻到后山,此处有一平地,是他们师兄弟二人自己找到的习武之处,常年云雾环绕,便取名为白云驻。

此时大雪纷纷,天地仿佛融为一色,但穆生云仍是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看清在雪地里舞剑的蓝衣少年。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虽力道略有不足但进步颇大,穆生云暗自点头赞赏,继续站在远处等他练完。

这边穆生白觉得此次舞剑酣畅淋漓,比较之前更强一层,他年龄还小,历练不足,还不能像师兄那样攻守得宜,游刃有余。他的愿望便是成为像师兄那样厉害的人。 但师兄和明山师兄下山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穆生白收剑静立调整气息,待四肢经脉似有暖流流过,长舒一口气收剑准备回去,刚转过身便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可这地方只有他和师兄知道,莫是师兄回来了?他心想。又紧跑了几步,对面那人的容貌愈发清晰了,果真是师兄!

“师兄!”穆生白使劲挥挥手,边跑边喊,原本正抱剑观望的穆生云也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师弟愈来愈近。

“啊……”许是跑的太快未曾注意脚下,穆生白被掩在雪下的石块绊倒,整个人面朝下栽在雪地里。

穆生云被吓了一跳,赶忙施展轻功过去,等他靠近穆生白也正挣扎着要起来,他赶忙伸手扶住“生白!生白你没事吧?”

穆生白摔得满头满脸是雪,但仍笑的像一轮小太阳,抬臂环住师兄的脖子“师兄,你可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你都多大了还撒娇。”穆生云笑着拍拍穆生白的后脑勺。“摔到哪里了没有?”

穆生白这才觉得脚腕隐隐作痛,无奈冬日里衣服厚重无法查看。“从小你就不省心,上来吧,我背着你。”穆生云认命的转身蹲在他面前,穆生白笑着跟个猴子一样利索的顺着爬到师兄背上“谢谢师兄!”

穆生云慢慢背着穆生白往回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穆生白好几次聊到兴头上手舞足蹈重心不稳笑着掉下去“你老实点,再乱动我就不背你了。”

穆生白这才老老实实的趴在师兄背上回山庄,眼见进了山庄大门,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师兄,上次何婶给我们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我还给师兄留了几个。”

穆生云对这个师弟了如指掌“是吗?一会儿拿出来给我尝尝,正巧饿了。”

“啊,那个……我留了两天师兄还不回来,我担心放坏了,就先吃了。”穆生白语竭。

“不过没事,师兄背我去小厨房,我让何婶再给你做。”他拍拍师兄的肩,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用了,我先背你回去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行不行,说到做到,你快背我去!”

穆生云不听他的,仍背着他往休息的院子方向去。

穆生白见这架势,挣扎着就要从师兄背上下来“那我自己去给何婶说。”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动了,去去去!”穆生云平日里最是拿他没办法,一撒娇使小性儿就只能依着他。

第五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二)

小厨房里何婶一边绣着荷包一边等着正在煲的银耳莲子羹,见他两个进来,更是惊喜,她在山庄里做了十多年厨娘,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且不论他们日日的吃食都要经过她手,就是这一个和善稳重一个小机灵鬼也很难不会喜欢。“生云啊,你可算回来了,在外边还都好吧?想吃什么跟何婶说,我这就给你做!”

“何婶放心吧,我挺好的,我……”穆生云见着何婶也觉得亲切,可还未说完,便背背上的这个截去了话。

“何婶何婶,我师兄想吃上次你给咱们做的那个桂花糕!”

“我看是你这个馋猫也想吃了吧?好,我这就给你们做。”何婶向来动作麻利,边说着边找上次存下的桂花。

“何婶不急,我这次去金陵总想着给您买个什么东西,恰巧翠华堂有上好的阿胶,益气补身最好不过了,待会我给您送来。”

何婶听此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说道:“你有这份心意啊何婶就满足了!你这孩子比何婶自己养个儿子都强!”

何婶年轻时掉入冰湖伤了身子,这辈子膝下无子,她虽平日里不曾总说不在乎,可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怎么可能不觉得孤单呢。

“我们本来就是何婶的孩子,孝敬您还不是应该的,一会儿我就给您送来。”

“好好好,你们快回去歇着去吧,等一会儿就能吃上桂花糕了!”

从小厨房出来,穆生云又背着师弟回房,只是回去的路上穆生白少言寡语,出奇的安静。

穆生云先将他背回自己房里上药,将人放在凳子上做好,才看到这孩子嘴撅的老高,满脸的不高兴,穆生云疑惑道:“这又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师兄光给何婶买了礼物,偏心!”穆生白扭着脖子生闷气。

穆生云一听险些笑出声来,原来这小鬼头是“吃味”了。嘴上仍逗着他“何婶是我们的长辈,又一直将我们照顾得好好,我依然是该孝敬她的。你是我师弟,等老了还要给我养老送终呢,现在还跟我要礼物?”

“哼!我……我才不给你养老送终呢,师兄不疼我了!”穆生白被气得语结,包子一样的小脸通红,看着快要掉下泪来了。

“哈哈哈!”穆生云反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孩子,平时对你的好全忘了?我一回来没来得及歇着就去后山找你,还把你背回来。”

穆生白不说话,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穆生云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喏,打开看看吧!”

小孩伸手接过来,里面是一只木头雕刻画眉鸟,成年人手掌大小,栩栩如生,穆生白不知道手碰到哪里?那只鸟竟张嘴发出声音,婉转清脆像真的一般。他被唬了一跳,穆生云从他手中接过,放在桌子上,那小鸟竟一蹦一蹦的向前走,“哇!这个好!这个好!”小孩高兴的直拍手,目不转睛的趴在桌子旁看着。

“这下总不能说师兄不疼你了吧?”穆生云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师兄对我最好了!最最好了!”

金陵城,庆华宫。

何玉冒雪从外面回来,到门口解下披风交给旁边的小太监,问道:“殿下可已经收拾妥当了?”

小太监恭敬回道:“回公公,再有半盏茶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我进去看看。”小太监替他打开门,一门之隔,冷暖之别,室内暖风迎面袭来,何玉不禁打个哆嗦,弯腰进去了。

内间里,银屑碳烧的正旺,二三个内侍正服侍一少年穿上繁琐庄重的亲王礼服,这便是昆朝唯一一个亲王,景元帝长子,杜维桢。何玉接过内侍递上前来的紫金冠,小心翼翼为其戴上。

见一切整理完毕,何玉问道:“殿下,外面雪下的大着呢,您还是乘撵吧。”

杜维桢原本眼睛闭着眼回忆太傅讲的那篇,问声抬眼看了看窗外,脸庞俊俏,唇红齿白,眉目清亮,语调里还有着小孩子特有的绵糯“天还暗着,雪天路滑,乘撵不安全还是走着去吧。”

何玉赶紧将一条紫貂披风为他披上,一群人这才跟在他身后往惠宁殿赶去。

杜维桢到时,景元帝正陪着皇后用膳,皇后此时身怀六甲,身量比先前稍有丰腴却仍是偏瘦,近来又准备后宫过年事宜,事无巨细,几日下来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今日晚上宫宴礼仪繁多,杜敬巡担心她撑不住,便让小厨房先备下了些吃食填一填肚子,杜敬巡为她添了半碗汤“怀然,来,再喝一碗。”

薛怀然眉头微皱,拿帕子压压嘴角,她最近正是害喜,实在是食欲不振“陛下,臣妾真的喝不下了。”

“你若不喝,咱们小公主怎么办啊?”杜敬巡知道她最近不舒服,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耐心劝她。

薛怀然闻言轻笑“陛下怎知这次就是个公主了?”

杜敬巡笑道:“朕说是公主就是公主,朕就盼着能再有个和咱们阿妍一样善解人意,温婉伶俐的小公主。”

两人正在这里讲着些温情的话,忽听门外有太监报“启禀陛下,皇后殿下,齐王殿下到!”

门边太监掀起厚厚的帘,裹着厚厚的紫貂斗篷的少年进来。

“儿臣恭请父皇、母后圣安,愿父皇、母后长乐无极。”杜维桢恭敬的向帝后行跪拜大礼。听着清清脆脆的声音,景元帝与皇后不禁开怀。

皇后亲自起来将他扶起,牵住他的手,问道:“我的儿,这手怎么这么凉!也没带个手炉吗?”

“母后莫担心,儿臣一直跟着祁将军练武身体强健,并不觉得冷。”

杜敬巡本就是极为推崇男儿习武的,一听自然是十分欣慰“这才像朕的孩子,萧明,让小厨房准备桂花糕和榛子酥,怿儿就爱吃这些。”

晚上有除夕宫宴,君臣共贺,虽也甚是喜庆,但总要拘着,难得有这么片刻闲暇,景元帝与皇后共同考教杜维桢的功课,他年龄虽不大,但胜在认真刻苦,太傅总对他赞不绝口,这一点景元帝是知道的,今日问他对几个历史问题的看法,他竟然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虽然还稍有些浅薄,但已经很是不错,景元帝频频点头“不错,杨太傅学识渊博,你要虚心求教。”

“儿臣谨记。”他自小最崇拜父皇,连太傅先生都曾说过父皇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乃真君子也。”杨太傅是他心中顶有学问的人,何玉也曾说太傅是父皇为稳定朝纲于泰和二年亲赴天台山请来的世外高人,高人都对父皇如此厚赞那父皇一定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这样的想法从小就在杜维桢心里生根发芽,坚定不移。

第六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三)

这时乳娘带着公主来请安,景元帝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杜月妍,为皇后所出,因不满十岁还尚未封号。

公主正到换牙的年纪,说话漏风,一声声“父房、房兄”的撒娇,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躲到皇后怀里不肯出来了。

薛怀然揽着公主抬头与景元帝相视一笑,心中一暖,自己坐在后宫之主的位子上,从当年被景元帝选定为皇后,她就知道步步为营的后宫要得到一份真感情何其不易,自己的丈夫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平常男人尚且要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他,作为皇后,不仅是母仪天下那么简单,而是要足够的胸怀,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拥有佳丽三千或许仅能给自己三千分之一的胸怀。

没想到,嫁入皇宫十二年,她与陛下心灵相通,陛下虽也有四妃九嫔之列,平日却多是在自己这里,也算温柔体贴,情深意切,她自小便不是爱争的人,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便心满意足,她生下了景元帝的第一个儿子,第一个女儿,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就足以证明陛下对她的恩宠。

片刻后,景元帝身边的大太监萧明在外报:“陛下,皇后殿下,吉时已到,该移驾昭和殿了。”

景元帝站起“如此咱们便走吧。”

昭和殿内灯火辉煌,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在参加宫宴之列,一、二品大员可携带家眷前往。

杜维桢虽是亲王,但因礼节不能与皇帝皇后一同出现,便先拜别父皇母后带着公主由宫女领着先去正殿。

入殿先将妹妹交给乳娘带走,还未坐下,便见骠骑大将军祁誉向他走来,他赶忙迎上去,祁将军是开国功臣,且是父皇左膀右臂,乃是心腹之人,又是自己的剑术师父,更要亲近些“祁将军安好!”祁誉拍拍他的肩膀,杜维桢算是他从小教到大的,脾气秉性都像足了他父皇“齐王殿下半月不见似乎又壮实了些,剑术可有勤加练习?”

“怿儿每天练剑两个时辰,等我长大了,我要跟着将军上战场!”

“哈哈,果然是你父皇的孩子,好!等过了年我要好好考考你的功夫可有长进!”

“好,一言为定!”

两人相谈甚欢,一旁祁誉的夫人薛若华闻声走来,薛若华是当今皇后薛怀然的表妹,时常进宫探望。

“齐王殿下金安!”薛若华福身行礼,杜维桢忙虚扶住“将军夫人不必客气!”

薛若华向祁誉假意嗔道:“本次见面就要约着比武比武,今个儿除夕,聊个家常什么的就很好了,整日在家里给女儿讲兵法还不够,好好的女孩子家让你教的不认真学琴棋书画,天天嚷着要练武……”

祁誉与夫人感情向来好,甚至在朝中落了个“惧内”的名号也不以为意。此时更是笑的春光灿烂,边轻轻扶住薛若华的手臂说道:“夫人说的是!说的是!我回去便看着女儿让她好好练琴,练完琴再练武。”边悄悄向杜维桢使眼色。

杜维桢了然“宫宴快开始,将军,将军夫人还请快些落座吧。”

两人也施礼回到座位,还在小声拌着嘴“什么练完琴再练武!是不能再练武了!”“好好好,那我教她骑马去。”“祁誉!你是不是诚心气我呢……”

杜维桢笑着摇摇头,还未转身便听身后两声稚嫩的童声“见过皇长兄!”

原是两个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像两个白玉娃娃般,甚是惹人喜爱,这是德妃李氏的一对双生子,小他三岁,名为杜正则,杜灵均。

跟在他们身后的德妃笑着福身行礼“恭请齐王殿下金安。”德妃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女儿,倒也是个端正贤淑之人。

杜维桢点点头牵起两个弟弟的手说道:“宫宴即将开始,我便领着三皇弟与四皇弟入座了。”

德妃又福身谢道:“谢谢齐王殿下照拂。”又留下两个乳母照顾着三个孩子,自己领着两个宫女去了自己的位子。

三人落了座小声嬉闹着解一个九连环,杜正则与杜灵均平日里也是惯爱缠着皇长兄的,此时正一边一个靠在他膝旁。

稍坐片刻,又走来个少年,面上带着一丝郁郁,便是二皇子杜辰良。灵均眼尖,笑着向他招招手“二皇兄来啦!”正则也跟着叫了一声。

“皇兄,三弟,四弟。”少年打过招呼后径自走到他们身旁坐下。

“二皇弟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杜维桢问道,杜辰良比他小半岁,淑妃所出。

“母妃让我五日之内熟背《春秋》整篇,我未能使她满意,惹恼了母妃。”

“《春秋》内容深奥,篇幅之长,太傅只先要求咱们背下前两章,敬妃竟要求你背下整书?”杜维桢疑惑。

“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怕是我真的如同母妃说的愚笨吧。”杜辰良沮丧道。

“二皇弟怎么能这么说,你若是愚笨,我便是比愚笨还不如呢!”

“可母妃说你是嫡长子,是母后的儿子,我必须要比你更优秀才能让父皇注意到我。”

“你……”杜维桢正要张口,却听萧明道“陛下,皇后殿下到。”他只拍拍杜辰良的肩膀,便同群臣一起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之上,景元帝与皇后并肩而立。

“今日乃除夕佳节,朕与众爱卿同贺,愿天佑我昆朝,风调雨顺,岁岁安康。众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恩典!”

景元帝牵了皇后的手共同坐上高位,丝竹管弦之乐响起,觥筹交错,众臣之欢也。

两人相视一笑,只愿一年一岁,岁岁年年,天下太平。

除夕之夜的流云山庄,亦是比平日热闹了七八分,吃过年夜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炉聊天守岁,穆生白在院子里放了会儿烟花,冻的缩着脖子凑到师兄身边抢了个手炉暖手,只是过了一会儿又被暖的昏昏欲睡,等到下半夜何婶端着饺子进来就看到他枕在生云腿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一番景象。

初一当天,穆生白但是起了个大早穿上新衣服在屋里等着师兄来背,原是他几天前摔那一下扭伤了脚腕,本无大碍,但硬是撒娇让师父许他多休息几日,无事了就躲在房里睡大觉,俨然把自己当做重伤者,若要出房门也得师兄背着才行,又装可怜拖着腿去小厨房央求何婶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一众人哭笑不得,又偏偏都愿意让着他,且让他过了几天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第七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四)

有下雪,也没有嬉笑打闹的场景,只有一个人俯首跪在地上,他很想让他起来看看是谁,景象却又是一变,像是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有个红色的身影在舞动,却突然像一片红叶飘穆生云也换了一身新的湖蓝色锦缎的圆领袍,外罩一件月白色领镶雪狐毛斗篷,身姿挺拔,容貌俊秀,便是应了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穆生云原没想到他会起那么早,以为他还在睡懒觉,哪知小孩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塞满点心,见他来了招手含糊不清的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快快快!我们去给师父拜年。”

穆生云无语,给他也系上斗篷,认命的蹲在他面前:“上来吧!小祖宗!”

穆生白本身就好的差不多,只不过偷懒乐得去哪里都有人背着,此刻跟猴子一样窜到师兄背上“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两人来到正厅,穆长风正坐在主位上品茶,雾岚和明山也难得都出现了,此刻正坐在下首椅子上聊天,见他们来了,明山

像他们招招手“怎么才来啊,等你们好半天了。”

穆生白怂怂鼻子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明山师兄你能来多早,就会骗我们。”

“你这小孩……”明山与他虽然差了十多岁,但仍是一见面就打打闹闹,非得弄得鸡飞狗跳才算。

穆生白从师兄背上滑下来,两人一起上前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前跪下,一起说到“徒儿穆生云,穆生白祝师父新一年健康长寿,万事顺遂。”随后恭敬行礼。

“好好好,起来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来,拿去吧。”

穆长风拿出两份红包来递给他们。两人再次行礼谢过师父,方才站起来。

又转身像雾岚和明山两位师兄行礼,躬身道:“愿两位师兄万事顺心,身体强健。”

两位师兄也分别准备了红包,此刻也拿出来给他们。两人也都谢过,最后才是最小的穆生白向穆生云行礼“生白祝师兄平安顺遂,身体康健,更上一层楼。”

穆生云将红包给他,拍拍他的头“倒是比去年会说了。”

明山也早在一旁笑出了声“生白啊,这一年读那么多书还是有用的,我记得去年还跟生云说的是让师兄多带你出去玩玩,多给你买些好吃的,哈哈哈!”

穆生白羞红了一张脸,走上前去使劲踩了明山一脚,两个人便又闹起来,一路跑到院外,不知怎的又从你踩我我踩你变成了打雪仗,嬉笑打闹,到最后雾岚和穆生云也加入进去,四个人的笑声引得小厨房的何婶和管家潘叔也出来看着他们闹,每个人脸上都是最放松惬意的笑。大雪仍纷纷扬扬的落下。

穆长风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大雪如鹅毛将视线一点点模糊,仿佛是眨眼间,眼前一切变了模样,还是这样的院子,没然坠下,穆长风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拉住那身影,

眼前却又恢复如常,他们几人还是在雪地里打闹着,笑得开怀。

他觉得刚才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大梦初醒。

春日阳光和煦,草长莺飞,云空山亦是一片好风景。

穆长风在廊下打坐,呼吸之间,时间仿佛静止。一炷香后,他微微睁眼,一只白鸽恰在这时飞来,落在他身边。

他伸手将白鸽腿上红线缠着的纸条解下,上写道:“照欲往,明日。”

穆长风攥紧纸条,此番意思不难猜测,字条来自京城,而“照”,照远乃是当今景元帝的字。他又展开字条定定的看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雾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先生有何吩咐?”

“景元帝欲前往云城承云猎苑。”雾岚本低头静听吩咐,听到此处惊愕的抬头“这……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穆长风摇摇头道“不,承云猎苑在云空山下,世人皆知云空山乃我流云山庄所在之地,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定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打着春猎的名头前来,我猜陛下若来必是有事寻我的。”

“那……生白……如何?”

穆长风起身往书房走去,宽大的皎月色衣袖盛了风“你去找明山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

书房内,穆长风执笔良久却未落下,墨汁顺着笔尖落在纸上晕出一点,他也未曾发现。

“先生!”明山与雾岚齐齐走进来,穆长风指尖微颤,被唤得回过神来。

“先生找我何事?”明山问道。

“陛下明日起驾前来承云猎场,不出十五日便会抵达,我想他极有可能来山庄。生白大了,与他父亲有三四分相像,若是陛下见了我怕会引起猜忌。”

“那可如何是好,用不用我带生白……”明山昔日总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却眉头微皱。

“我也正有此意,我准备写信给云帆师兄,你且带着生白去平城寻他,一路上万万小心,切不可告诉他,若遇到可疑之人不到万不得已莫起冲突。陛下走后我自会飞鸽传书告诉你们。”

“是,我明白。那我们何时动身?”

“即刻。”

林中传来阵阵风打竹叶声,远处忽惊起一群云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袭湖蓝色长衫的少年策马而来,意气风发。后面紧跟着一男子,速度略落后于少年,穆生白转头笑到“师兄!不服老不行了吧!哈哈,前面等你了!”笑罢扬起马鞭一抽,马行更快。

明山无奈的摇头苦笑,连着三天快马加鞭赶路,他们已入平城之界,生白只当是师父终于肯让他下山兴奋不已,殊不知这一路苦了明山提心吊胆,既担心景元帝听闻风声才南下又是害怕碰到羿丹的探子,如今远离云城,再有半日就能到云帆师叔的升仙阁,总算能稍稍放心些了。

穆云帆与他们师父师出同门,乃是当年流云山庄的大弟子,年轻时也是位风流才子,倜傥少年,引得无数女子倾慕,在江湖之中颇有些传说,只是后来放弃继承流云庄主的名号,在平城隐居不问世事,渐渐淡出江湖纷争。

升仙阁在平城城郊的伏荫山中,甚是隐秘,穆云帆精通各类奇门遁甲,风水命理之术,进入升仙阁的地界便有层层机关,若非穆长风早写书信告知,这师兄弟二人是万万走不进这世外之境。

伏荫山多古木,枝叶层层遮天蔽日,山路寂静,少闻人声,偶有鸟鸣。有些地方常年照不到阳光已有厚厚的青苔。

“师叔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哪里都阴森……啊!”穆生白话还没说完就因踩中一块青苔摔倒在地。

前面开路的明山被吓了一跳,赶忙回来扶他“哎!我的小祖宗!你没事吧?”

第八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一)

穆生白被摔的龇牙咧嘴,被扶着站起来揉揉屁股“没事没事,就是踩滑了。”

“这山路本就不好走,不然我背着你?”明山说罢就要蹲下。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穆生白拉住明山的胳膊往前走“师兄,咱们快点走吧,我真不碍事的。”

“年前还装小的让生云背着你,过了个年就长大了?”明山扬手在小孩头上弹了一下。

“师傅都让我跟着你下山了,肯定是因为我长大了啊,咱们快点吧,师兄,早点办完事咱们还可以去城里转转。”

明山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眸光闪闪满是期待之情,心中竟有些许酸涩,只掩饰般咳嗽一声,将手中的凤炎剑递向他,说道:“你这泼猴整日就想着贪玩,喏,你抓住这剑鞘我牵着你上去。”

两人又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忽然看见路边石头上正盘腿坐个着白衣绿色罩衫的小童,梳着两个发髻,手中拿着糖饼吃的津津有味,抬眼见他们来了,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像模像样的作揖,“敢问两位可是明山师兄与生白师兄?”

小童见两人点头又说到“两位师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师父特令陵游在此等候。”

两人便又跟着小师弟弯弯绕绕的走了一段路,小孩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吃口糖饼,两颊鼓鼓的样子犹如松鼠,明山看了不禁笑出声,生白和小师弟便都停下来看他,生白如今十岁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而陵游比他还小些,两人都是还没长开的团子样,齐齐看向明山,引得他笑的愈发大声“生白啊生白,这陵游小师弟简直就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晚上经常不睡跑到小厨房偷吃,让何婶当成老鼠锁在柜子里,哈哈哈,不行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陵游一听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唯独把穆生白气的直跳脚。

这是他最不想提起来的事,当时他拿着缓饼躲在柜子里竟被何婶当成偷吃的老鼠,偏偏何婶又最怕这个,索性悄悄将柜子一锁想等着第二天都起来了再处理,等穆生白吃完一抹嘴准备出去才发现这事,小厨房偏僻,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第二天一开柜子,大家才发现在里面哭累睡着的他,一时间沦为山庄笑谈,直到他大了才渐渐没人提起。

没想到明山师兄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想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弟,好好体验一把当师哥的感觉,谁知一上来就被翻了老底嘲笑一番。

穆生白做势要动手,两人便又跟猫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赶起来,陵游平日没人陪他玩,一见他们闹做一团自然开心赶紧把最后一口糖饼塞进嘴里,也跟着穆生白一起追着明山跑。

三人这一路打一路闹着,等真正进了升仙阁在正堂见着穆云帆,三人皆是跑的微喘已有薄汗。

此时,穆云帆正斜倚在小榻上,银灰色绣竹叶花纹的宽大外衫垂落在地,穆生白好奇的打量着他,长发半束,虽已近不惑之年却不见皱纹,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嘴角含笑,生白暗自感叹,果然明山师兄路上说的云帆师叔年轻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手中正把玩一件成色极好的双鱼玉器。

“云帆师叔安好,明山携师弟穆生白因着为师父收集千寒露特来叨扰几日,还请师叔担待。”这是他们早先瞒着生白说好的由头。

“无妨,酿了千寒酒别忘了往我升仙阁送来几坛就行。”

“那是自然。”

“你就是生白?”穆云帆与明山寒暄几句,便将目光转向明山身旁这个正一脸好奇的小孩。

生白自小不怕生,向前一步,恭敬行礼“流云山庄弟子穆生白,见过师叔。”

早先说过穆云帆乃是精通八卦命理之人,善观人面相,此时见穆生白眉清目秀,印堂饱满,隐有王侯之像,但眼底竟有颗泪痣,虽一眼望去使眉目多情,但位置生的极不好,怕是真应了那句:一生如流水,半世若飘蓬,为情所困又终不得。

穆云帆又想到长风师弟写给他的信,前因后果已然明了,不禁眉头微皱,却又无可奈何苦笑道:“我这师弟也是糊涂了,万事由天,强求不得。”

话说这师兄弟两人被师叔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却又没听到下文,便先回到住处安顿下来。

两人既是来为师父收集千寒露,这千寒露其实是集栀子花上的露水,栀子花性寒,其露水需每日寅时用雪狼狼毫制成的毛笔扫到素白瓷瓶中,第一日只取一滴,而后每日取九十九滴,需十一日,共计一千滴,故名千寒露。

这十一日很快过去,师兄却并不说要回云城,这让穆生白很是不解,但也不深究,因为他每日除了练功、读书外便是跟陵游像两个泼猴一般在林中撒野,陵游平日没个玩伴此刻终于有人陪着,一改往日乖巧样子,几日下来,这升仙阁附近但是连只鸟也见不着了。

明山也更是苦不堪言,他每年都要到平城来几次,和顺楼的梨花春与流仙醉,惠丰楼的芙蓉醉鸭和烤乳鸽甚至东街拐角那家糖酥饼都是他的最爱,甚至他觉得这平城的姑娘都比云城的更好看,可偏偏师父还让他务必看好生白,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呆在山上哪里也不去,如此一来,便是每日盯着这两个泼猴,唯恐趁他不注意就溜下山去了。“唉呀!不想了不想了,没什么好玩的!”他这样劝着自己,继续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在树下睡觉。

“师兄!”穆生白几乎算是拎着陵游跑进院子,直奔正在睡觉的明山跟前“师兄!师兄快醒醒!”明山梦见小二将一盘烤得色泽金黄的乳鸽端到他面前,正要拿起筷子开动就被穆生白捏住了鼻子,“嗤……”明山被憋醒刚一睁眼就见跟前两张放大的脸吓得一个机灵坐起来,“你们两个是要吓死我吗?”“师兄!快别睡了,刚才负责采买的刘叔说今日山下有庙会,可热闹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嗯?有庙会!好,咱们这就去……去什么去啊!你今天的书背完了吗?”明山睡的脑袋还未清醒,只听到“庙会”、“热闹”、“去”,当下就要答应,没说几个字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庙会人多眼杂的万一要是真遇到那些有备而来的人定会麻烦许多,如果生白真有什么意外,他也不必回山庄,直接以死谢罪罢了。

第九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二)

穆生白还没来得及高兴怎知师兄突然就变卦了,当下就是百般不乐意,径自坐在一旁闷闷不乐,连陵游也捡了块小石子扔到明山身上,气的直跺脚“师兄说话不算数!”

“这……我…我”见两个师弟被他惹得不高兴,明山也一时语塞,要知道穆生白虽然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样子,可是一旦生气起来除了穆生云谁都拿他没办法。

“唉……要是师兄在就好了。”穆生白幽幽的开口。

陵游好奇问道“咦?明山师兄这不是在这里吗?”

穆生白摇摇头“我说的才不是他!我说的是我的生云师兄,我师兄对我可好了,我要什么他都答应我!”

“真的啊?”

“那当然了,我师兄每次下山都给我带好多好吃的,还陪我一起念书,对了,我师兄还会做竹笛,他做的竹笛顶顶漂亮,声音顶顶好听,连我师父的朋友们也都抢着要呢!”

“要是我也有那样的师兄就好了。”陵游一脸的羡慕。

“生云师兄是我一个人的”穆生白急着宣誓主权,“但是你如果以后来我们山庄,我倒可以让师兄也给你做一个。对了,我还有一个师兄,虽然冷冷的不太说话,但是武功特别好,他可以踏雪无痕,我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抱我飞来飞去。”陵游听得简直当下就要收拾包袱跟他们一起回流云山庄了“你师兄对你真好!我只有师父偶尔陪我玩玩。”

穆生白一脸的戏谑“要不要把明山师兄就给你啊?”

“我才不要!都不带我们下山看……啊!谁打我!”

陵游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个爆栗,痛的捂着脑袋恨不得要蹦三尺高。

原来是明山,本还在懊悔将两个小混蛋惹的不高兴了,谁知他俩倒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又是雾岚又是生云,好不容易说到他竟没一句好话,当下怒道:“我说穆生白你个小混蛋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对你不好吗?年初你把先生的寒玉砚台打碎了不是我去平山求着莫师傅做了一个替你顶上,要不然你早该挨板子了,那花的可都是我留着取媳妇的银子!”

穆生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陵游拍着手笑开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明山师兄一定是因为没钱了才不带咱们下山的!”

明山一听更是气结,半晌,回房间取了剑,对着树下面面相觑的两人说道:“请吧!祖宗们,去看庙会!”

明山想着一路看紧他们两个,若真碰到探子,以他的武功总能挡一阵子,况且灵州有他们的几处私产,内藏暗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庙会上自然是熙熙攘攘,酒肆茶楼老远便听得小二招呼之声,更何况是那一家挨着一家卖果子的,卖茶水的,卖胭脂首饰的,卜卦者也有,这三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陵游个子小,被来来往往的人挤的快要哭出来,最后还是坐在了明山脖子上。这三人面容俊俏竟吸引不少姑娘注意,只是他们全然不曾注意,三双眼睛只盯着那些新奇玩意儿,这个摊前站一站,那间铺子里看一看,从街头到街尾,耍杂耍的做豆花的全瞧了个遍。万幸并没有遇上什么人,等三人要打道回府已是快要夕阳西下,两个小的还是恋恋不舍。

“陵游你吃点心能不能用手接住!都掉我头上了。”

“哦哦。”

“生白!快走啊,你发什么愣呢?”

“来了来了,师兄,你看那晚霞真美啊!”

“嗯,等过几年我带你去东海,在那里看晚霞更好看。”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三人停停走走,时不时一阵欢声笑语,却是谁也未曾注意有个身影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直到山脚下,那身影便停住,一阵风起,两袖满盈,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庙会已经过去好几日,穆生白回忆起来却还是津津有味,半夜都能乐出声来,只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再下山看看,只是明山师兄却从那天后开始忙起来,常常早上便见不着踪影,晚上快要休息的时候才回来,如此几日便有些憔悴,生白那些小心思也愈发不忍心说出口。

他虽然贪玩但在读书习武上却一点也不马虎,这日照常又温习一遍流云剑法,师父师兄常说:气静身正,身正而心正,剑由心生,天下可安太平。四岁起,他便拿着木剑跟师兄学习此剑法,转眼八年过去,一把谌风剑与他融为一体,其中一招“风举云飞”已然出神入化,身形如流云,剑气破长风。

他长舒一口气,打坐调整内息,一盏茶后,他摸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四下找吃的,他现在想念何婶做的银丝面就酸黄瓜。已经过了饭时,在小厨房里只找着几个有点凉的素馅包子,和上次在山下买的包子一比更是味同嚼蜡。

左右等得太阳渐渐升起来,他四下也没找着师兄,陵游今日要学什么心法,自然是见不着人了,生白回房翻出自己的钱袋,想着到山下去再逛逛,给生云师兄带些什么好玩的回去。

春和景明,日光融融,莺飞草长,有豆蔻年华的少女在鬓间别了几朵开的正好的山茶花,更显得人比花娇。今日虽不是庙会却仍是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

生白刚从面摊站起来,转身就进了隔壁恒丰斋,半盏茶的功夫又捧着装点心的油纸包出来,刚做出来的杏仁酥金黄松脆,先往嘴里送了一个,一双眼又不安分的东瞄西瞅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刚放下杂货摊上的拨浪鼓,便被不远处一阵谈话声吸引了去。

“哎!这位小少爷,您赏眼看看这风筝,您看这形象,这可是画本里才有的神鸟——大鹏,多威风!您再看看这做工,多精细,您看这羽毛画的都跟真的似的!再看这骨架,嘿!结实着呢!飞个十万八千米不散架!您要不拿一只?只要六十文,保证这满天上数您这个最威风,就算是真的大鹏鸟来了也自愧不如!”

第十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三)

卖纸鸢的小贩满舌生花,一看就是个会耍滑头的,正拉着个少年大肆夸奖他摊子上那只巨大的鹏形风筝,那少年背对着穆生白看不见模样,但一身衣服料子确是极好的,在日光照耀下似有流光闪过一般,身后还跟着个随从打扮的人,穆生白撇撇嘴,心里笑道:“怪不得宰你呢,明摆着是个富家公子冤大头。”

只见那个少年转头跟随从说了几句,随从便毕恭毕敬的掏出钱袋,穆生白眼见那小贩嘴都快要笑到耳根,忍不住上前。

少年刚刚接过钱袋正欲打开,却有之手凭空出现,拦下他的动作,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因逆光容貌有些模糊,只听到清澈的少年嗓音“喂!我说你是不是傻!”

那随从见主子还没什么反应以为不喜,便上前喝道:“这位小公子说话莫言口无遮拦!”

少年这才被声音唤得回过神来,先用眼神制止霍安要吹响玉哨的动作,而后笑道“公子何出此言?”

穆生白从小习武,自然十分敏感,刚才那随从刚一动作只隐约漏出那一节翠绿色他便知道暗处还有人在。

“呵!好大的架子,出门还带这么多人,今天小爷儿便来给你上一课。”穆生白想到此,上前一步拿起摊子上的鹏形风筝端详,又斜睨了少年一眼“一看你就是第一次玩这个,这只做的确实精细,骨架结实,只是纸鸢能否腾空而起全凭风的大小,风力足时自然应该选这种大的玩的是大鹏展翅的快意,风力小时就应该选个小巧玲珑的赏它凭一根线摇曳于青天,今日微风怎么放得起如此大的纸鸢呢?说你傻还不信。”又俯身附到少年耳边悄声说到“明摆着想坑你呢还看不出来。”

少年听罢只一刹那的错愕,反倒是笑开来“蒙兄雅教,感会多矣。”又将目光落回摊子上,略一停顿,指向一只最简单的瓦片形的风筝,问道“公子觉得这只如何?”穆生白顺着看过去点点头表示赞同,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又学会一招?”

那小贩眼见能在这富家公子身上多赚一笔谁料又被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半路拦下,心中自然是不快,暗暗向穆生白飞眼刀。穆生白又怎会看不见,朗声说道:“老板莫气!这只大鹏我买了!”一时间在场人都是一脸惊讶,不明白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也不再解释,拿好风筝问道“你们可是去湖边放风筝的?若去变一直直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了。”

那少年点点头“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穆生白。”

“在下甘棠。”

“甘公子,我还有些别的事,恕不奉陪,就先告辞了。”穆生白只想着出来时间也不短,不敢耽搁时间。

甘棠随机侧身示意:“穆公子请便。”

穆生白拱手回道:“后会有期。”

“殿下!”霍安见穆生白已经走远,忙小声唤那少年“此人凭空出现又不知其底细,您……”少年摇摇头笑道:“我猜他不是坏人,咱们且赌一赌,看我这识人的本事如何,况且我用的化名又没有暴露身份。对了,派个人去跟着看他要往何处去?我看他身形挺拔应是个习武之人,气质出尘,手中的剑又极好,剑鞘有一点暗纹,若我没看错应该是出自当今铸剑大师风阙之手,说不定来头不小,切记跟远一点,莫打搅到他。”

“是!”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好了,咱们也走吧。”

在以后的很多年,那个衣诀飘飘,手中拿着大鹏风筝,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昂首阔步向前的背影,都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不曾淡去。君子如墨,一步一画矣。

夜色已深,山雾慢慢升起,流云山庄也隐入墨色之中,唯有居然堂的烛光透过窗纱朦朦胧胧。

穆长风站在廊下出神,雾岚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他身后,将手中的披风为他披上“先生,入夜了,当心惹了风寒。”

“嗯,可都安排妥当了?”穆长风问道。

“先生放心。”雾岚此人虽少言寡语,做事却极为可靠,除了要保护穆长风的安全,山庄的事务他也都参与其中。

两人一时无言,偶尔有几只虫鸣声也衬得愈发寂静。

忽地“笃笃笃”传来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穆长风率先迈下台阶。昨日管家送来有封信,说是有人送到山庄,务必交由长风先生。穆长风展信一看便了然,而这封落款署名为“杜照远”的信,便是今日他二人为何等待至深夜的缘由。

开门只见一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上虽带笑却显得疏离,恭敬的向穆长风作揖,道:“长风先生,在下萧明,半夜叨扰实在不安,我家老爷久闻云空山日出之景极佳,只是夜半山中寒气大,不知能否在山庄讨口热茶驱寒。”

穆长风点头应道:“自然无妨,快快请进。”

那中年男子侧身,那“老爷”才现身,端的是上位者之威严气概,衣着考究,器宇轩昂,见站在门口的穆长风,点点头笑着说道:“不曾想山中如此冷,不过倒也让我有机会拜访名动天下的长风先生,仓促而来,还望海涵。”

穆长风淡淡一笑,“大人客气,请随我来。”说罢伸手示意居然堂的方向,却等那老爷先行,自己微微落后一步,步履从容,挺拔如竹。

居然堂是流云山庄的正厅,厅内另有一小间作为穆长风的书房,他向来喜静,布置得也极为素净,隐隐有熏香的味道,沁人心脾。待到门口,萧明便不再进去,穆长风只吩咐雾岚“你去将先前那件灰狐皮的披风拿给萧先生。”有转头对萧明说道“夜里风大还是要注意些,那披风并不名贵,是我去年恰巧猎了只灰狐见它毛色极好,便亲手做了这件披风,今日正巧赠与萧先生,也算没有辜负。”

第十一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一)

萧明嘴上自然是千恩万谢,眼神中带了几分感动,他是当今太监总管,圣上跟前的红人,巴结他的人自然是如过江之鲫,莫说灰狐皮,就连最好的雪狐皮也有人送给他,正如穆长风所说,灰狐常见只是“亲手”二字情义千金,让他心中一暖,愈发对这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愈发敬重。

再说穆长风与那人进了书房,打开暗门,未曾想其中另有洞天,此间宽阔,置几件素木家具,几案,矮柜,火炉中偶有炭木轻微响动,烛光闪闪,清净淡雅,穆长风恭敬行跪拜大礼:“草民拜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安。”原来那人便是当今圣上,景元帝杜敬巡。

杜敬巡亲自扶起他“先生不必拘礼,朕甚是钦佩先生的学识,特借此机会前来拜访,叨扰先生实属无奈,还望先生海涵。”早先说过杜敬巡登上皇位多年但本性纯良,虽出生于武将世家但祖上传下的尊师重道之风气已深入骨。

穆长风当下也是敬重几分,微微欠身笑道:“陛下赞誉,草民实在担当不起,前日偶得紫笋茶,此茶浓香鲜醇,还请陛下上座。

杜敬巡点点头,转身拂袖盘坐在上首,穆长风坐在他对面,面前早已摆好一套天青色汝瓷茶具,穆长风将茶瓶中烧好的水注入茶盏中,盏中已放好调好的茶膏,旋转茶筅,在来回的打击拂动之下,盏中绿色的茶汤慢慢发白,开始出现了乳白色的泡沫。不一会儿,泡沫越来越密集,并逐渐上浮,如细腻的积雪般覆盖在茶面上,经久不散。杜敬巡见他这般动作,从容优雅,是宛如浑然天成般淡然,暗暗赞叹,心道此人为人处世可见其手腕,一举一动隐隐藏着力道。

“陛下,请用茶。”穆长风抬手示意,杜敬巡赞许的端起茶盏,釉色通透,手感滑润,轻轻一嗅便知是好茶,入口醇厚。此盏配此茶,再加上窗外因夜色寂静愈发清晰的泉水声,也是他不曾享受过的清静,与征战四方时冉冉篝火大口喝酒不同,与端坐皇位时重重殿堂琼汁玉酿也不同。

杜敬巡闲适的长舒口气,“先生果真是如仙人般,令朕好生羡慕。”

穆长风拱手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肩负国之重任,贤明仁厚,日理万机,臣民拥戴实乃明主,为国为民,舍这清闲又有何妨。草民无牵无挂,并无远大之志,只贪得浮生半日之闲,了了此生罢了。”

杜敬巡听此人说话云淡风轻,言语之间有敬亦有引导之意,顿感轻松,“先生不必以草民之称,朕敬先生深明大义,有意赐予先生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穆长风但笑不语,端起茶盏小饮,只是看似自然垂眸之举,眼中之神色已变了几遍,再抬头,却仍是波澜不惊似的模样。

“多谢陛下厚爱,草民自认闲散惯了,朝中之事繁复责任重大,陛下实在是难为草民了。”穆长风这句话说得看似轻巧,其实却也暗含深意,面对九五之尊这样的四两拨千斤之语以表明自己的拒绝之意,他心下说没有不安也假。

杜敬巡听他这样说当下一怔,片刻也释然了,爽朗的一笑“先生自有风骨,倒是朕疏忽了。”

穆长风也点点头,抬杯示意,两人对饮,只是各自心思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咳,今日朕来,是有要事求于先生。”杜敬巡正色道。

“陛下请讲。”

“先生当知道,朕这昆国江山来得不易,根基未稳,前朝尚有余孽意图掀起风浪,西境羿丹国也是虎视眈眈,朕之本意本想请先生重入庙堂,助我昆国安定四方,民熙物阜,奈何先生无意朕也不愿勉强。只愿先生可能指点一二,好让我昆国重熙累洽。”

杜敬巡抬手为穆长风斟了一杯茶,穆长风也不推辞,端坐着直视着帝王的眼睛,杜敬巡也迎着他的目光,彼此都想在对方的眼神里一探究竟,半晌,穆长风微微点头道:“草民敬佩陛下治国之谋略,帝王英明此乃昆国上下之幸也,我朝万世可期也。”

杜敬巡面上出现一瞬的喜悦,面色柔和了许多“先生如此说,朕便可放心了。”片刻,又道:“朕有四子,皇长子最得朕心,二子平庸许是未经历练尤为不显,三子四子年幼,朕自知心中虽有些许偏颇,但国之重任为先,敢请先生指点一二,朕必加以历练,为我昆国育一代明主,以承千秋万代。”

穆长风点点头道:“陛下苦心我亦感动万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草民拜入师门时就曾立下毒誓,此生绝不妄自指点人命之事,以免引起祸端。师命不可违,还望陛下海涵。”

杜敬巡本隐隐有所期待,看穆长风说得如此坚决,当下虽有失落,却也知道世人敬称的长风先生不屈不折之风骨,他本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做不出他人不情愿便上刑判罪之事“是我有所冒犯了,先生不必介怀。”

穆长风心下更是对这位景元帝多了几分敬重,虽登上皇位数十载,心中却无骄奢纵意实为难得。点头示意景元帝稍坐片刻,他自敛袖跪坐在安置满书的矮柜前,抽出一本书,略微翻了几页,低声道:“治国之道重在民心,民心稳固全因民之政,赋税、征兵适宜有度,重则民不聊生,轻则国之重负,再则,从商者低贱之道应舍弃之,农、工、商乃国之钱财之重道......”

杜敬巡听罢暗自赞同,片刻,穆长风重新端坐在杜敬巡对面,双手将书摆在案上,此书并未著书名,杜敬巡翻开一看,书中字迹笔酣墨饱、行云流水,细细读之,言辞精炼,字字珠玑,全然是笔者对世事之观感,颇有醍醐灌顶之意。大喜过望,忙问道:“此书可是先生所写?”

穆长风点点头:“闲来无事之作,不求能入陛下圣目,草民敬佩陛下心境之广阔,方才未能助陛下排忧,方献上此鄙陋之作以告罪。”

第十二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二)

杜敬巡当然知道长风先生之作万金难求,也不屑于做趋炎附势之事,可见此书之重要,况且其中乃治国之良方,无价之宝矣,感叹道:“古人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与先生今夜交谈已受益良多,不曾想竟有如此厚福,更胜读过百年之书。”杜敬巡激动之意溢于言表,竟也改为普通称呼“此书先生为何并未著名?”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是草民大意了。”

“可否借先生笔墨一用?”杜敬巡目光落在案上整齐摆放的笔墨上。

“荣幸之至。”

杜敬巡笔尖站墨,略一思索,抬笔写下三字“治世集”,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先生看此三字可好?”

“甚好。”

天色将明之际,内室中的二人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抖擞,但他们的谈话注定自此之后再无第三人知晓。

“先生,天亮了。”杜敬巡察觉窗外透进朦胧的光,“我已多年未曾如此放松过,日日紧绷着,我很是羡慕先生的肆意生活,远在江湖心怀天地。”

穆长风笑着摇摇头:“陛下肩负天下大任,草民不及万分,草民神思有限,不敢谈心怀天地,只是挂记着自己而已。”

聪明之人总是在言语之间你来我去,彼此猜测,杜敬巡早知流云山庄势力之广,却不知其根基有多深,穆长风明白其心思,不禁心中暗笑:心中有所猜忌是历代帝王通病,无人避免。

“与先生畅谈一夜,我知道先生碍于我的身份有所拘束,我特许先生可以以’臣’称之,我愿与先生结为挚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杜敬巡此刻竟以拱手之理相待。穆长风明白此前已拒绝过一次,此时再拒绝反倒不好,况且天子之友此等殊荣已是陛下赐下的极大的厚待。穆长风也拱手回礼“臣谢主隆恩。”

景元帝将随身携带的小匣递给穆长风,“先生不愿与我透露储君人选,可我心中已有所选,将此交给先生,若我百年以后此子可当重任,还请先生辅佐一二,若是个不成器的做了伤民害命之事,先生带我密信诛之,再立明主。”

穆长风闻言一震,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戏言,将要说话却被景元帝打断“这乃是我托付先生唯一之事,还请先生答应我。”

穆长风将木匣放于桌上,站起身来郑重行三跪九叩之礼。

景元帝见他答应下了,便以要去赏日出之名告辞而去。

穆长风远远送出门去,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半日不曾出来,雾岚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担忧的抱着剑坐在屋顶上。

再说杜维桢连日赶路终于到了承云猎苑,准备去拜见父皇却被告知景元帝不在帐篷中,便叮嘱小太监若是陛下回来了定要去通报一声,回到自己的帐篷,许是车马劳顿的缘故,还未更衣便躺在榻上睡着了。

日头渐上,景元帝早几日前就收到杜维桢的信,信上说最早今日便能抵达猎苑,他与萧明回来时,突然改了主意要去大皇子那里看看,走近帐外便看见霍安提着食盒从远处过来,见着景元帝忙将食盒放在一边跪下行礼:“臣恭请陛下金安!”

霍安是景元帝亲自指给杜敬巡的近卫,景元帝示意他平身,问道:“齐王可在帐中?”

霍安答道:“回禀陛下,齐王殿下一早便到了猎苑要向陛下请安,只是这几日殿下连日赶路感了风寒,臣见殿下实在累极便劝殿下休息片刻,不曾想陛下前来,若陛下怪罪便责罚臣一人。”霍安是景元帝坐将军时亲信的儿子,此人口直心快与他父亲性格相似,景元帝也颇为欣赏,十岁时便安排在杜维桢身边,欲将他培养为左膀右臂。

“无妨,你手中提得是?”景元帝问道。

“回陛下,齐王殿下早上赶路还未进早膳,臣自作主张去膳房要了些米粥给殿下。”霍安提起食盒回答道。

“嗯,给朕吧。”说罢伸手要结果霍安手中的食盒,霍安哪敢不从,萧明想要帮着接过也被景元帝摆摆手拒绝了“朕不过是给孩子送个早膳,不必大惊小怪。走吧,去看看怿儿。”

萧明赶忙小跑几步掀起帐篷门帘,景元帝进了帐篷,一眼便看见杜维桢斜卧在踏上,被子也没有好好盖上,小脸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见此状景元帝快步走到榻边,伸手搭在杜维桢额头,就触到了一手的热,忙让霍安去传太医来,他轻轻叫了几声:“怿儿!怿儿!”杜维桢高烧已经意识模糊,眼睛也睁不开,嘴中嘟哝几个模模糊糊的字节也没人听清,景元帝轻轻托着他让他躺好,又给他盖好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杜维桢的紧紧抓住他的衣带,无声的笑了笑便坐回榻边握着杜维桢已经超出正常温度的手,萧明在旁边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一动,只叹此刻并无上下之君臣,只有人世间温情之父子。

在父子之情这一方面,景元帝一向做的好,亲自教导皇子骑马、射箭、甚至是学业功课,先皇帝在世时便是慈父,后来先皇抱憾而去景元帝一直自责未能尽孝,自己有了子女后,便将记忆中的温暖又给了皇子们,这也是满朝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太医还未来,景元帝看着躺在榻上的杜维桢,担心之色在面上尽显,这是他第一个孩子,脾气性格甚至连长相也像他,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个,又是皇后嫡子,早早封为亲王,扪心自问,景元帝在大皇子身上的期望要远大于其他的皇子,亲自请了天下有名的先生教他读书,最信任的大将军教他习武,随着他渐渐大了,偶尔有朝堂之事还会问一问他的想法,在景元帝看来,只要杜维桢品行端正并无什么出格举动,储君之位可以放心的交由他。

第十三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三)

正在想着,太医匆匆进来“恭请陛下金安!”景元帝回了神,忙站起身来“不必多礼,廖太医快来看看。”廖太医应了,向前几步,坐在榻边矮凳上伸手把脉。那边萧明早早让小太监搬来椅子请景元帝坐了。

片刻,太医回禀道:“启禀陛下,齐王殿下乃是风寒之症,乃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并无大碍,几日便可痊愈无恙。”

景元帝放下心来,让太医去开方子煎药来,又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旁边垂首等候的霍安:“齐王殿下怎会感染风寒,朕不是叮嘱过你们不可走夜路吗?”

霍安忙答道:“启禀陛下,先前几日确实未曾走过夜路,只是昨日路过平溪镇时齐王殿下听闻平溪花糕甚是有名,特地买来想献给陛下,那店家说花糕至多留存两日,殿下是昨夜连夜从平溪镇赶来的......怕是夜里风凉才染了风寒......是微臣照顾不周,还请陛下责罚。”说罢霍安磕了一记响头。

景元帝听闻此话,当下又怜又喜又气,直摇头道:“这孩子真是......”

萧明也在旁边笑道:“齐王殿下此等孝心实在难得,这是陛下教导有方的缘故啊!”

正巧这时,杜维桢咳嗽几声似是要转醒,景元帝又起身坐到榻边,杜维桢忽然猛地惊醒,一睁眼便看见眼前的景元帝,当下急着要起身行礼却被景元帝拉住了“你快躺好休息!”杜维桢执拗着跪在榻上请安“恭请父皇万福。”景元帝让霍安扶着他半靠在榻上,亲自端过萧明刚刚呈上来的煎好的药,玉勺轻轻在碗中转了几转,笑道:“你小时候身子弱,这些汤药没少吃......”边说边将玉勺送到杜维桢嘴边,杜维桢低头喝尽,因为苦直皱眉头,旁白的霍安连忙送上一盘子蜜饯,杜维桢连吃了几个果脯才压下那阵子苦味,景元帝继续说道:“怿儿,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每次吃药都要闹着朕喂你,后来你长大了身子骨硬朗了,药就极少吃了。”杜维桢也笑着点点头:“是,儿臣记得,有一次父皇上朝还未回来儿臣就抱着小药碗坐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父皇。”父子俩相视一笑,都似乎是想起一些曾经极好玩的事情,一时间帐篷里笑声连绵。

杜维桢这几年跟着大将军习武,确实强健了不少,休息了一夜便好了很多,早早的起来去给景元帝请安。

父子俩一同用了早膳后,杜维桢跟父皇讲述这一路所见所闻:“父皇,儿臣此次经过七个镇,深觉金陵之外各地风土各有不同,百姓和乐融融乃是因父皇英明之策。”

“百姓所求其实并不多,无苛税,无征兵,无天灾,无饥荒,庄稼丰收手有余钱便足矣,与其一味要榨干他们的钱财充实国库,不如让他们富足后主动向各州县交税。”

“父皇英明。儿臣一路走来,愈走近云城便发现附近几处村镇民风之淳朴安定与别处不同,儿臣出宫以前,杨太傅正儿臣讲解《礼运大同篇》,儿臣眼光短浅,私以为这几日所见颇有“大同”之意。”

景元帝听他说到此事,并不告诉他原因,反而问道:“皇儿何以见得?”

杜维桢略一思索,回答道:“书中道:‘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一句,儿臣一直怀有疑虑,可是前日儿臣因走夜路经过渡平道时,发现此处人家确实夜不闭户,儿臣有心探测一番,假借马儿缺了粮草的由头叩门,竟然家家迎之,还为我们准备了些吃食,村民也是彬彬有礼之人,使得儿臣为之前想法深感惭愧。 ”

景元帝听此大笑:“此地的确是百姓安定丰饶之地,此地虽有州府郡县,但有流云山庄势力极大,流云山庄传承百年之久,历代在此,云城能有今日,流云山庄实在功不可没。”

“流云山庄?太傅倒是屡次向儿臣提起云城穆氏一族,今日得见,不枉此行。”

景元帝点点头,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流云山庄。

书房中,雾岚的声音难得急切起来:“先生,此时召明山、生白回来是否不妥?”

穆长风摇摇头“雾岚,你可信天意?”

雾岚略一思索,在点头应道:“自然是信的,当年我被恶人追赶命悬一线不知到何处去时,只见有红光落入流云山庄方向,我道是老天要为我指一条生路,便拼着一条命撑到这里,得先生所救才活下去。”

“我能保生白一时,却不能保他一世,他与杜氏有前世纠葛未断绝,注定此生还要再续恩怨,天意如此,造化由他吧,你让生云去接应他二人吧。”穆长风转身又到内室去了,雾岚几欲张口,最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也转身出去了。

穆长风坐在内室的画像前,画像上一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站在松树旁,一席白袍随风,抬起的手臂上正落着一只雄鹰,甚是潇洒,脸庞坚毅,目光淡淡,这便是上一任流云山庄庄主穆九安,旁边摆着景元帝给他的那支木匣,一把酒壶两盏酒,穆长风仰头饮尽一杯,看看木匣,又转头看向画中的人“师父,这便是你给我说的:不可与天争斗吗?”

穆长风又给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古树有记载,扶桑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偎。我原是不信世上竟然有两人真如同扶桑树一般,无论转世几番都要重逢,偏偏当今陛下长子与生白就是这样的命数……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前朝遗孤……师父,这真是命运安排吗?”

第十四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一)

穆长风这样说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眼角不知何时留下一行清泪,沉寂了半晌,他站起身来,朝着那画像深深地作揖,复而抬起头“师父,如此看来,生白注定要卷入与杜家的纠葛中,两两同根,相生相依,这是他命中的劫,我已无力可挡,可古书中却忘记提一提那照料扶桑树的仙童,仙童每日以天河水养之,使树生得不至于杂乱……”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两张纸,与那木匣中的纸放在一起,喃喃道:“此乃命矣,此乃命矣……”。

这三人今生如何,且向后看。

四月十六春猎结束,皇家卫队已经浩浩荡荡返程,而此时穆生白一行人也在灵州回云城的路上。凤城城郊的小路上,三五个人骑马扬鞭簇拥着一辆马车平静快速的前进着。

马车内,一中年男子将沏好茶的茶递上前,对正在看书的男人说道:“老爷,咱们已经进了凤城了。”

那男人闻言接过茶向车窗外看去,林间道路也算平坦,丛丛掩映间,不远处梦泽湖波光粼粼。“怿儿!”他对着窗外叫了一声,接着原本在车前骑马的少年调转马头,靠近车窗问道:“父亲有何吩咐?”“你也骑了一路,且进马车来歇一歇吧!”那少年却摇摇头笑道:“谢谢父亲,不过此地风景甚佳,骑马也是一件乐事,孩儿还不累!”这便是景元帝带了齐王殿下几人,并未与皇家卫队一道,倒是使了个“障眼法”绕道凤城。

景元帝倒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兴趣“也好,你叫人备匹马,我也与你一道赏赏风景。”少年应了一声去准备了。旁边的大太监总管萧明闻言忙叫车夫停了马车,拿出一件薄披风为景元帝系上,景元帝转身下了马车,早有侍卫牵了他的坐骑“飞燕”来了,景元帝翻身上马,在四个侍卫保护下与杜维桢慢慢骑着。

“父亲,为何突然要绕到凤城来?”杜维桢问道。

“你母亲在凤城长大,早先丹青说她一直惦记着凤城刘记“玉眉黛”,只是怕麻烦未曾给我说过,此次正巧隔得不远,带些回去她一定高兴。”景元帝语气平和,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温柔。

杜维桢沉默片刻,突然说了一句:“谢谢父亲!”景元帝诧异的看向他:“为何?”

“父亲对母亲用情极深,另孩儿感动,母亲常教导我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无愧于朝廷,施恩于百姓,善待于妻子。”杜维桢回答道,两人目光相对,都会心一笑,在此刻,他们才像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父子,少了往日君臣之间的小心翼翼,都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仰慕与钦佩。

两人说话间,远处有三人策马奔来,三人皆是一席白袍,衣角被风吹起,甚是潇洒,走近一看原是三个青年,依稀能听到其中一个喊了一句:“咱们就比一比谁先到前面的客栈!”其他两人都应了声好,三人本来是并肩而行,速度飞快,骑术甚佳,到了他们眼前又都收紧缰绳,放慢了些速度,从旁边过去了,待两队人擦肩而过,杜维桢回头望了一眼,抿嘴轻笑。

原来是他。

云升客栈,穆生云率先跳下马来,跟在后面的是穆生白和明山二人,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不过输给穆生云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失落的,穆生云的骑术在江湖都难寻对手,他二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拖着穆生云进了客栈。

他三人进了店,原本在柜台后低头查账本的男人迎了上来“哈哈,可是许久不见你们几个了。”他们三个很熟络的样子跟他打招呼“桂叔,真是巧了在这里碰上您。”桂叔让着他们几个到二楼雅间坐下了,问道“庄主近来可好?”穆生云答道:“一切都好。”这桂叔是流云山庄的老人了,算得上穆长风比较信任的人,云城与凤城的“云”字起头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桂叔,近日可有什么风声吗?”穆生云十岁便开始跟着穆长风手下各大掌柜的学习,流云山庄大小商号他皆有接触,私底下各处也分分议论“少庄主”之位最可能由穆生云接手。

桂叔仔细回忆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动,只不过上个月一支胶东的商队从此地经过,人数只有十余人,我有意打听过,原是前朝皇帝昏庸,沿海一带农作、商业日益荒废,新朝开朝以来,渐有复苏之景象,便有些心思活络的将海中的稀罕物沿路售卖,直至金陵城。”

穆生白笑道:“我听说当今陛下倒是有意提高商人地位,我昆朝短短数十载就能如此昌盛,便是当朝宰相上奏当行“以商养国”之道,已卓见成效。我以为此举事关重大,不仅“贱商”之名不复,我朝之繁荣可再上一阶了。”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皆是一片震惊,穆生云与明山是“吾家有弟初长成”之欣慰自豪,桂叔则是赞叹十几岁少年对局势看的如此清明。

桂叔也点点头笑起来“生白小子,我记得上次见你时还只知道骑马撒欢,果然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穆生白被夸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耳朵,不再说话,只闷头吃盘子里的点心。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是桂叔与穆生云再谈,明山只负责山庄安全,对此兴趣不大,听了一会儿就要犯困只好去跟生白抢食吃,生白还未完全接触这些事项,对此并不熟悉,只尽自己所能听了一耳朵。

穆生云懂事后就有人带着他,自然思路清晰,讲来头头是道,引得桂叔抚掌叫好。

第二日一早,三人上路赶回山庄,穆生白虽仍是不清楚此去灵州是为何,却也没再问过,只是感觉师父布置给他的课业愈发繁重,穆生云也常来跟他讲些之前并未告诉他的事情,穆生白愈发觉得不寻常,私下为了师兄几次却未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便一心跟着师父与师兄学的认真。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金陵城,却如布云雨。

第十五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二)

“庄主,下面的人来报,近日金陵城颇为不平静。”

一黑衣蒙面男子正单膝跪地,如是说

此处是流云山庄一处偏僻的书房,那是穆长风下过令除了生白等亲传弟子,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就连这里的卫生也是有专人打扫。

此时书房里面只有两个人,穆长风正挥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那字如天上游龙,令人看了不禁折服,他此时面色淡然。就算听了那黑衣男子一番语气沉重的话,表情也没有多少波动。

“何出此言?”

提笔留下最后一笔,穆长生才抬头看向他。

“金陵城远离京城,平日少有除本地官府的人,就少有朝廷之人的踪迹,可是近几日,朝廷和江湖人都经常在那里出没,且还发生了不少怪事。前几日金陵城少城主无故失踪,而后尸体在城郊出现,赤身裸体且丢失心脏。

事情发生后城主震怒,可是搜遍全程却无一丝线索。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多久,又发生平民新生儿不着一缕横死街头之事,同样的缺失心脏。接连发生两起,一时间人心惶惶,金陵城也增加了巡逻次数和人数。可是就算如此,怪事还是发生了,此事出事的是巡逻的官兵,且是同样的死法。”

“竟有此等怪事,那你带几个人去那里隐秘查探一番。”

穆长风微挑眉头,吩咐下去。

黑衣人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原地,一时间,书房陷入了沉寂。

穆长风看着桌面自己写的字,表情晦暗,眼神幽深。

“潘叔。”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管家推门进来了,恭敬地向他弯了弯腰。

“先生有什么指令呢?”

“叫金陵城那边铺子的掌柜先关几天门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点事情就少一点吧,看来这江湖又要起一番风云了。”

穆长风将目光投向窗外,厚厚都积雪压在枝头,直压的它垂下了头。终于,只听见“啪嗒”一声,枝头承担不起这重担,断了。

雪花纷纷扬扬。

“是。”

潘叔没有一点疑问,他跟着穆长风这么多年,从没有看到他的任何决定出过错。他所有的决定,自有其思量,想必这件事情也是如此。

“生云师兄我能不能背完这页书就出去玩一下啊。”

穆生白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随意地翻开面前约有一指厚的书,这几日他要不是天天被拘在书房听师兄给他讲解经义,就是被盯着练习剑法,虽然以前也是这般,但是自从平城回来后,强度明显增大了,使得他苦不堪言。

贪玩是孩子的本性,这日他早早被生云师兄押起来练了好几个时辰剑法后,又被带到书房听了几个时辰枯燥的书,现是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念着后山,冲生云撒起了娇。

只见他圆溜溜的眼睛闪着琉璃的剔透光芒,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因连暖炉都不能完全阻挡住的冷微微泛红,甚是可爱。

“莫想着贪玩了,师父让我看着你,若是这次放你出去了,罚的是我们两个人,所以生白还是乖乖听话吧。”

穆生云没有被他迷惑,捏了捏他可爱的小脸,语气坚定。

“生云师兄不疼爱生白了,以前明明不会拒绝生白的。”

生白气冲冲地撇过去脸,用后脑勺朝着穆生云。

穆生云无奈地笑了笑,怕桌子凉,把他的头捞了起来。

窗外有人看着里面十分和谐的场面露出和蔼的笑,眼神温和,也不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庄主,生白年纪还小,现在就让他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累了。”

潘叔跟在穆长风身后,想到穆生白耍赖撒娇只是想要出去玩一会的样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不由得就有些心疼。

空中飘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似有似无,只见穆长风面色有些凝重,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现在越累,以后就活得越轻松,否则,乱世之中,生白该如何自处啊。”

穆长风看上去有些无力,这让潘叔很是惊讶,在他看来,庄主一向是运筹帷幄,将所有的事情都把握于心的。

“可是现在明明是太平盛世啊,皇上励精图治,人民安居乐业,国家实力强盛,无人敢进犯我们昆国,怎么会是乱世呢?”

潘叔第一次对穆长风的话表示不解和疑惑,不过就算是换成任何人,听到这番话可能也是这番反应。

穆长风摇摇头,“国家兴盛衰亡,本就是天地运行的法则,没有永盛的国家,只是未到动乱的时候罢了。”

潘叔听了只觉得玄乎,也不做深想了,因为他此番来找庄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当他刚要说话时,穆生云过来了。

“师父。”

他恭立一旁,长身玉立,气质不凡,对穆长风露出温和的笑。原是他刚才在书房就看见穆长风站在门口了,安抚了苦求出去而不得的穆生白就追了上来。

穆长风对他点点头,然后让潘叔继续说话。

“庄主你前夕不是让属下去金陵城打探情况吗,可是他们去到金陵城后,我们这边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我想来此事蹊跷,想询问您的意思。”

穆长风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面色也凝重了下来,一旁的穆生云注意到了,当即走上前几步,抱拳道:“弟子愿意前往金陵城查探此事,为师父分忧。”

“也可,那我便派明山,生白随同你一起去,也算让你们出去历练一番。”

穆长风对他的提议很是赞同,便欣然同意。

“记住,那么师兄弟几个要相互照应,尤其要看好生白,莫让他因为贪玩而闯祸,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你们不能解决的,便不要逗留。”

慕生云点点头,他便挥手让他下去准备了。

“庄主,金陵城情况不明,让他们三人过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潘叔看着穆生云潇洒离去的背影,目露担心。

第十六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三)

“危险自会是有的,但是也该让他们去经历了,特别是生白,于温室中成长的花朵,再强壮也敌不过野草。”穆长风悠悠地说。

昨天夜里穆生白一听说师父要他跟着穆生云去金陵城,就跟一只撒了欢的兔子,兴奋的一夜不能入眠,然后一大早就亲手收拾了包裹,顶着个黑眼圈兴高采烈地跑去马厩。

那里停着数十只精壮高大的马匹,穆生白最喜欢的一只是他亲自起名,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西域名马,那是前年穆生云去别的国家做生意时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一开始那只马因为水土不服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还总生病呕吐,这可把生白心疼的,隔一个时辰就过来看看,恨不得住在马厩。

半个月后那马驹就生龙活虎了,还总爱粘着穆生白,穆生白也喜欢它喜欢的不得了,给它起名穆腾飞。

“腾飞,腾飞。”

穆生白打算这一次骑着穆腾飞去金陵城。

“吁!”

那在一群黑马中异常显眼都穆腾飞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激动起来,扬起前蹄,发出悠长的叫唤,这可苦了正在喂马的小厮了。好不容易喂完了马,他就逃似的跑了出去,惹得穆生白咯咯咯地笑。

“生白。”

一白衣男子带着一青衣少年走了过来,两人皆是风度不凡。

看到来人,穆生白高兴极了,热情地呼唤,“生云师兄,明山师兄,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白衣飘飘的穆生云轻轻敲打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满脸无奈,“平日叫你起床总是磨蹭上许久,怎的一听说要出去就积极成这样子,都用不到师兄催了。”

穆生白捂着被打过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明山也笑了,随之认真道:“小师弟我们此行可是遵师父之命去处理正事的,你到时候可别调皮误了正事啊。”

“明山师兄可勿胡说,我也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定是不会调皮。”

穆生白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

两人都是一笑。

“那样最好,快启程吧,早点到金陵城,免得误了正事。”穆生云清浅一笑,如是提议。

长直马路上,路旁鲜花绿草,马上少年绝世。

“师兄,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先去避雨顺便休息一下吧。”

骑着一辆纯白无一丝杂毛的良马都少年骑在前头,看了前边一家客栈,惊喜地转头对着后面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惊呼,黑亮青丝已经被连着下了许久的小雨淋的湿漉漉的,服帖的贴在他的额头上。

听到他这么说,后面两个人勒紧了绳子,速度顿时快了一倍。

清风客栈。

穆生白叮嘱小二好好照顾他的穆腾飞才跟着穆生云两人走进客栈,穆生云开了三间房,再三嘱咐穆生白先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才不放心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雨就像止不住哭泣的小孩,接连下了好几天才初见减小,晚上雨终于停了。

这下因为下雨的缘故而被禁止出去客栈的穆生白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吵闹着要出去玩耍,穆生云和明山耐不住他这般乞求,终于松了口,几人用完晚膳就相携出去了。

这里是个颇为繁华的小镇,就算是晚上也不见安静,街上充斥着各式都叫卖声,穆生白看着满街的美食口水直流,即使已经用过晚膳了也不想消停。

“师兄,生白要一串糖葫芦。”

“师兄,生白有个糖人。”

穆生白走在前头,看见个什么都想要试一试,穆生云和明山紧紧地看着他后面,明山负责嘲笑,穆生云则负责给钱。

他很快两只手就被各式的食物堵了个满嘴,再又拿了一份甜点的穆生白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嘈杂,还时不时发出叫好声,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没有告诉给穆生云两人就从人流中往那边挤去。

“生白,可还要些什么?”

穆生云刚付清甜点都钱,抬头却不见了穆生白的踪迹,诧异,可是一眼望去四周都是人。而明山刚才晃了一下神,没注意到穆生白往哪边走了。

再说穆生白,等他挤到那边看完马戏表演后转身却发现不见了穆生云两人的身影,一时也有些害怕了。

这时穆生白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后只捕捉到一个黑影以极快都速度钻进小巷,可是那黑衣人刚消失在角落,就又有一穿着粗布衫的男子跟着他消失了。穆生白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运起轻功刚准备追过去看看,被被一只大手压住了肩膀。

“小兄弟,不管你的事情可千万别掺和。”

穆生白愕然,转身却看见了一张平凡无奇,丢在人群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脸。

“我只是好奇,想跟过去看看。”

他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男人微微皱起眉,扫视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无故来到这里?”

穆生白觉着这男人有些奇怪,他们两人又不认识,他管的也未免太多了点。

“生白,你怎的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让我们两人一顿好找。”

明山从人群里面钻了出来,拍了拍穆生白的肩膀,正好把男人的手拍了下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穆生云也走了出来,正好挡在穆生白和那男人中间,眼神暗含威胁地看着那个男人,随时准备出手,他们刚才看到穆生白时就看见那个男人在对他咄咄逼问,立马就过来了。

那男人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就一句话不说离开了。

穆生云两个人心里是有疑问的,但是也知道街上不是讲话的地方,就决定先回客栈。穆生白还惦念着街上的热闹,但是看两个师兄都是面色凝重,也不敢多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回来了。

一回到房间,穆生云就让穆生白把刚才那件事情跟他们细细讲来,两人越听脸色就越发凝重,在听到他准备跟上那两人时明山在他头上重重敲打了一处。

“师兄,你觉着此事如何。”穆生白此时也顾不上反抗明山的暴力,心里也明白当时决定的鲁莽。

“这里有古怪啊。”穆生云道。

第十七章 行人不晓金陵城

“可是先生是让我们去金陵城查探事情的,还是不要多生闲事了吧。“

明山一向最小心谨慎,看出两人似乎有心想了解这里打古怪之处,便打起了退堂鼓。

想必这也是穆长风让明山跟着前去的原因了吧。

“明山师兄真胆小,既然我们都发现了有古怪的地方,当然是要去查上一查了,不然离开后心里整天惦记这这件事情该多难受呀。“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穆生白,他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生白,都说了出门莫贪玩,你这不是又开始胡闹了吗?“明山当下沉下了脸,呵止他。

“明山,生白说的也有几番道理。“没想到这次穆生云却是站在了穆生白的立场,这让穆生白一下子得意了起来,躲在穆生云背后冲明山做着鬼脸。

而穆生云都说话了,明山也就不好反对了,于是三人便决定多留几天调查一下。

天一亮穆生白就主动请缨去街上调查情况,他这注意一说出来,明山就又要阻止了。

“这事情自然有师兄们来做,你若是有了危险我们该如何向先生交待。“

他的话惹得穆生白顿时就不高兴了,“明山师兄都不让生白做怎么就知道生白做不到?“

“不要争了,就让生白去吧。“穆生云一锤定音,两个人就停止了争执。

一听穆生云这话,穆生白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这个人鲜活极了。

不一会儿,穆生白就着一袭银白长衫,将青丝用紫玉簪高高挽在脑后,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欣欣然地出了客栈。

二楼客房一临街窗户旁,正站着穆生白和明山两人。

“生云师兄,你真放心生白一人独去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如何同先生交待,且不论我们本就不应为杂事停留在这里几日,不白白浪费光阴吗?“

明山盯着穆生白十分欢快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满心担忧。但是反观平日最是疼爱生白的穆生云看上去却是一点不担心。

他伸出白玉般白皙的手将窗户拉上,“明山无须担心,想必师父也愿意见到我等这般做。此行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多历练几番,如今遇到事了退缩反而不美,倒不如让生白多点经历。况且我未曾言明只令生白一人前去,我等自然也可跟上。“

随后,穆生白身后多了两条人影。他虽然功夫不俗,但是比起明山和穆生云,扔稍差些火候,这一路过来,竟是一点没有察觉。

穆生白在街上四处打量,但是多是摆地摊的普通商贩或是店家,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倒是没看出哪里有不对劲之处,这让他不免泄气。

此时,一正拎着一个面具架子在街上卖面具的商贩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的神色看上去颇为慌张,而他的手正偷偷的放在一从他面前经过,衣着华贵少爷模样的少年的钱袋上。

“大叔。“

穆生白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那商贩吓得手一抖,那钱袋就从他手上滑落了,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似乎是想要溜走。

“这位小哥,你的钱袋。“

穆生白走了过去,一手拉住那商贩的架子,一只手将钱袋捡起放在了放在那少年手中,也不说什么,在少年千恩万谢后笑着摆手让他离开了。

那商贩一脸欲哭无泪,可是他吃饭的家伙又捏在穆生白手中,倒是也不敢逃。

看着他穆生白心里突然有了注意,拉着他到了一偏僻的角落。

“这位小少爷,小的刚才只是鬼迷心窍差点做了傻事,可是也没有做成,你可千万别去官府告我啊。“

那商贩欲哭无泪,想要扯住穆生白的衣角哀求,却被他身形一转避开了。

穆生白玩味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眸闪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

“我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若你回答了我提出的一个问题,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了你,你觉得如何?“

竟然有此等好事?那商贩顿时笑开了,忙点头哈腰,生怕穆生白反悔。

穆生白收敛了笑容,佯做苦恼状,唉声叹气地说:“其实我只是想问个路,我自幼未曾出远门,对外面的风景甚是向往,可是家里人一直不让。前些日子我听别人提起过一个名为金陵城的地方,听说甚是热闹有趣,就像着偷偷去看看。可是出来才发现我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去,就想着问问你。“

那商贩目露思索,有些黑黄的脸露出为难与不解。

“我没有出过城,更没有听说过金陵城这路——我确乎是不能给你指呀。”

穆生白一听就有些着急了,拉着商贩不让他走,咄咄逼问还带着一丝威胁:“你若是不说我可要把你送到官府了!”

商贩听着都要哭了,双手合十目露恳求,“这位小少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金陵城。”

“生白,他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穆生云和明山从旁边走了出来,劝了穆生白几句,又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商贩,“这次我们便放你一马,若下次还看到你做这种事情,我等定不轻饶!”

那商贩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城里更加古怪了。

深夜,一个黑影从清风客栈里悄无声息地飞了出来,然后融入了黑夜。里面,穆生白和明山正紧张地等待着,那黑影便是他们之中轻功最好的穆生云,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了。

他一路谨慎前行,摸索到了城门口,按理说此时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可是这里朱色威严的大门依旧敞开着,城墙上并没有人在巡逻。

穆生云正要从阴影之中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破风声。他转身去挡,寒光一闪,那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刀刃。

险险躲过,身后同样是穿着一袭夜行衣的黑衣人,两个人在半空中纠缠,不分彼此。

“等等。”穆生白突然收手,往后一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那黑衣人居然也听话地停止了攻击,拿着剑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并无杀心,我也不想同人无缘无故地动手,并且我来这里并不异心,只是想查探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十八章 山色空蒙雨亦奇

那蒙面黑衣人只凝着一双鹰眼,眼睛里满是审视,当穆生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那黑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这里不是你们能久留的,我奉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这对大家都好。”

此时城外的森林里传过来一阵悠久的狼嚎声,让这夜色越发凝重。

但是穆生云也不是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易退缩的人,“不查探清楚这座城市的怪异之处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那黑衣人拿着刀的手一转,刀刃折射的光芒正好射进了穆生云的脸,让他不愉地侧开了头。

“此乃丰庆城,与你们所要去的金陵城反向截然相反,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悠悠地说,像寒风刮过树梢,只余一地萧索,穆生云却被他这一句轻轻的话震住了,惊讶之色显露无疑。

“怎么会?我们明明是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走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金陵城?”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们在丰庆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收在眼里,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到底是谁?

穆生云已经被他说的这么一句底气十足的话镇住了,这么说他们在这个名为丰庆城的地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在眼里,这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只听见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极其刺耳。

“你也未免太托大自己了,不是针对你,而是因为丰庆城一向的规矩就是禁止武功高强的外人进来,如果你们逗留太多时间,就会有人将你们清理出去,所以对你们的踪迹了如指掌是必须的。还有,我管你年纪不大,一身武功却已经到达此境界,实属不易,才想着提醒你一下,如果无事,最好今晚离开这里,否则生死难测!”

黑衣人逐字逐字地吐出了后面四个字,让穆生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瘆人得很。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生云大惊,连忙追问,可是那黑衣人似乎已经不愿意再说什么,转身遁入了黑夜,瞬息间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的轻功比之穆生云犹胜之而无不及。

穆生云在脑海里剧烈挣扎了一下,咬咬牙,折身返了回去。

“生白,明山,快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启程!”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那两人在的房间,什么都来不及解释就催促他们收东西。穆生白两人大惊,察觉肯定出什么事情了,迅速收好包袱,就去马厩牵马。

“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穆生白轻轻拍了一下腾飞的脖子,它就如一把离弦的箭射了出去,追上了前面的穆生云。

皎洁的月亮挂在黑色的天幕上,美得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彩画,可是这么美丽的夜景却不能让在月下疾驰的几人放松一点。

穆生云看见出了城才放松了下来,便把自己从黑衣人嘴里得知的事情同两人说了,两人也是脸色大变。

“可是我们出了山庄便是一直朝金陵城的方向赶路的,怎么会出现走错方向的事情呢,且还是南辕北辙,未免太离谱了,会不会是那黑衣人在骗我们?”穆生白俊秀的小脸皱在了一起,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可是那人的武功还在生云师兄之上,若是对我们有敌意不至于编这么大个谎,就是直接把我们赶出城也未尝不可。且这丰庆城也着实处处透着诡异,所以还是早点离开为好。”明山本就不愿意留在那里徒惹事端,现在要离开则正中他下怀,所以定然没有要回头的道理。

穆生云也是郑重地点点头,即使马疾行的速度如此之快,也不损他稳重。

“许是前些日子接连下大雨我们一时不小心做错了方向,便越走越偏,才来到这丰庆城罢。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山庄同师父说一些为好。”

明山对穆生云的话深以为然,几人便朝着山庄的方向行路。

但是穆生白依旧心存疑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转头看着丰庆城越来越小的城门,在深重的夜色里就好似沉睡的凶兽。

“先生不是差你们去金陵城探查情况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三人赶回山庄已经是中午了,正好碰上出外办事回来的雾岚,看那三人满头大汗,疲惫不堪的模样,很是不解。

“雾岚师兄你可别问了,我们正急着去找师父呢,你帮我们把马牵回马厩,记得给我家的腾飞喂多点上好的粮草。”

几人从马上一跃而下,连招呼都没和雾岚打就要直奔穆长风住处,但是穆生白还念着奔波了一天一夜的穆腾飞,不放心地嘱咐雾岚。

在看到雾岚无奈又郑中地点头后,穆生白才放心地跟着他们进了山庄。

雾岚无语地看着三人急促的背影,又唤来两人将其余两只马牵回马厩,穆腾飞则是被他亲手牵过去的。

书房。

“竟是有如此奇怪的规定?”穆长风听完穆生云一番绘声绘色地描述,甚是惊讶。

“竟然如此那么你们近些日子便不要出门了,在山庄了好好呆着,金陵城的事情我让其他人去查探。”

“啊?”穆生白震惊地抬头,应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他们不去金陵城了,满心满眼都不愿意,“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怎的现在就要呆在山庄了,可闷死人了。”

穆长风轻笑,和蔼地摸了摸穆生白小小的头,十分温和地说:“你跟其他师兄可不一样,师父给你准备了不少书让你学习呢,还特意寻了几个老师给你。”

“不!”穆生白一脸生不如死,房间里充满了笑声。

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穆长风给穆生白请了应该当时药学圣手杜青枫来教他一些简单的药理,得知杜青枫的身份后,穆生白只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以他如今对药学一窍不通的基础,随便请个普通大夫都能教他不少东西。

不过也就是穆长风有这个本事能让的杜青枫上门教授如此清浅的知识,要知道那可是荒帝百请而不得的奇人,一身医术独步天下。

其实穆长风并未存让杜青枫亲自教授穆生白的心思,只是让他随便派个弟子过来,哪里想到只过半天,他就大包小包搬来流云山庄了。

其他人都羡慕极了穆生白能得杜青枫的教导,没人知道他天天对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是何感受。

“背一下明药经第十页。”杜青枫虽然已经六十有几,但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且身材精瘦,只观表面,若四十不到。他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戒尺,语气严肃。

穆生白敬畏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戒尺,这几天他已经被用这个打了不下十次了,次次都是钻心的痛。虽然杜青枫没有武功,但是穆生白一点不敢反抗,尊师重道是刻在他们心里的。

“决明,释名马蹄决明,咸,平,无毒,主治-”穆生白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下文来。

“啪!”戒尺重重地打在穆生白主动伸出的白嫩的小手上,只听见山庄响彻哀嚎声。

“明山,你知道生云和雾岚师兄他们近期在忙些什么吗?怎么总见不到人影,也不见关心我。”

穆生白刚被逼着背完了明药经第十页才被放回来,一双小手已经被打得通红了,明山正粗手粗脚地帮他上药。

他痛的龇牙咧嘴却得不到明山的安慰,只得到了挨在屁股上的一巴掌。

“就这点痛还敢叫,以后不要说是我明山的师弟。”嫌弃了穆生白一把,他才低头在红肿处吹了几口气,接着说:“两个师兄近期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频繁进出山庄,别说你正日被困在书房见不到他们了,就我整天在山庄里面转悠也很少看见他们。”

这下就勾起穆生白的好奇心了,在一日一上完课,他就跑到山庄门口打算守株待兔。他这才发现山庄里面其他人近些日子也总是较之以往忙碌不少。

穆生白正蹲在门口胡思乱想时,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生云师兄。”他激动地挡在了他面前,刚想开口问什么,却被穆生云轻轻推开了,嘴里还念叨着:“生白莫胡闹,师兄有急事要解决。”

随即什么也不解释就匆匆离开了。

这让穆生白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面憋得难受,就直直往穆生白的书房跑。

“师父。”一路都没有人拦他,他敲了几下门就推开进去了,穆长风正站在书桌前面挥洒自如,然后就将笔放置在笔架上,负手而立,目露怀念。

穆生白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书桌上面放着一副墨迹未干的画像,上面是一个容貌俊秀,气度威仪皆不同凡响的人,更令他惊讶的是,画上的人与自己有五分相似,只是画上的人更成熟,也更沉重。

“你来了。”穆长风随手把画收了起来,似乎并不想同穆生白说些什么,所以穆生白虽然心存疑惑,但是也没有问什么。

“嗯嗯,师父,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怎的山庄里面的所有人和几位师兄看上去都很忙,连跟生白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提起这个,他就想起刚才穆生云推开他出去的场景,有些不高兴。

穆长风也知道他因为自己被忽视而不高兴了,毕竟是被各位师兄千娇百宠起来的,小脾气当然也是有的,穆长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如你明日同雾岚出去,到时候你自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可以吗师父?”穆生白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么说他明天就不用面对杜青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乏味的兵书了?

在看到穆长风肯定地点头后,他抑制不住地欢呼起来。

隔天一大早雾岚就来催穆生白出门了,而过了一段早上被杜青枫用各式各样臭得惊人的药草熏醒的地狱一般的生活,被雾岚从床上拎起来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他快速洗漱完就跟着雾岚出山庄了。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和雾岚下到镇上,就发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穿着打扮跟平民不一样的人,或是奇装异服,或是别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雾岚摇摇头,面色凝重,“现在还不知道,而我这几天出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可是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两人又是空手回来的,雾岚也是习以为常了,但是回来的路上两人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氛围有些怪异,好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朝他们接近。这些气息悠扬绵长,看来那些人武功皆是上乘,并且就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对视一眼,手里已经开始准备了。

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刀剑出鞘的声音划破了平静,几十个蒙面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们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直接跟两人动起了手。

若是只有三四个人穆生白两人应对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那几十个身手不凡的蒙面人围攻之下,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两人越来越处于下方。

穆生白和雾岚再次对视一眼,便分开两边逃了开来,那些蒙面人也就愣了一下,就分开两拨追上两人。一批黑衣人很快就追上了穆生白,他练习的时间比之雾岚等人短上不少,一下子对付这么多黑衣人更是吃力,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少伤痕,银白长衫都被染红了。

或是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一黑衣人突然朝穆生白迎面洒出了一手黄粉,穆生白心里大叫不好,立刻屏住呼吸,却还是呼吸进去了一些粉末,登时手脚发麻。

穆生白一咬牙,全力运转轻功,很快甩开了那些蒙面人。可能是觉得他必死无疑了,竟是没有人追上来。

他躲到了一山洞里面,感觉到体内流失的力气越来越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只稍片刻,就恢复了大半的力气。

那是杜青枫给他的百毒丸,可解世间百毒,所以说,有个厉害的师父就是横!

夜色渐渐完了,穆生白害怕那些蒙面人在外面,一时不敢出去。突然就听到了雾岚的呼唤,于是他立马就钻了出来。雾岚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看见穆生白有些虚弱,很是心疼,硬是要将他背了回山庄。

第二十章 翩翩少年初绝世

“雾岚,生白怎么了。”雾岚一背着穆生白回到山庄门口,就被从穆长风那里得知他跟着雾岚下山,因而担心不已的穆生云拦住了。

他们就跟穆生云简略地讲述了一些刚才的事情经过,穆生云听完立马上来检查了一下穆生白的伤势,然后叫雾岚背着生白回自己房间,自己就急匆匆地寻来了杜青枫。

杜青枫和穆长风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前者先给穆生白把了把脉,在得到及时服下解药并无大碍,只需要用药膏擦一下外伤的结论后,在场的人具是松了一口气。

药是穆生云擦的,他为人一向细心。

擦完药后,穆长风令其他人先出去,他有话要与生白单独谈谈。

“生白,从此次外出中,你可有领悟到什么?”他体贴地帮穆生白把枕头垫高一点,好方便穆生白讲话。

穆生白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柔弱。

“我发现若没有师兄们在我身边,我不能应对那些来自外界的杀机,我需要变得更强,变得比师兄们甚至比师傅你更强,这样在危险来临之际,我能保护你们。”他永远不会忘却一个人躲在山洞的时候心里的害怕和对雾岚生死的担忧,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他要变得无比强大。

“你有此领悟甚好,为师很是欣慰啊。”穆长风和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里尽是满意和欣喜。

看着师父如此欢喜,穆生白此刻有些明白了师父让自己随雾岚师兄出行以及为自己寻来老师传授各式本领和知识都是让自己能成为有能力的人,或是为了能自保,或是为了其他。

他暗下决定绝对不能让师父失望。

穆生白的伤势一好,他就主动要求恢复上课。

山庄上下的人都知道了穆生白如今的勤奋,不仅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便早早起床练剑,背书,还连出去山庄的次数都减少了,除非是师父和师兄吩咐,否则绝不踏出山庄半步。不仅如此,他还整日缠着生云等师兄,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学习。同穆生云和雾岚学习更上层的轻功。为了让师兄们能有多一点时间教导穆生白,穆长风还特意减轻了他们的任务,疼爱之情可以观之。

两年不过弹指间,不过两重花开花落,落叶归根。

山庄一处幽静的院落,琉璃瓦墙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却是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连在内屋看书的雾岚都未曾有丝毫发觉。

只见那黑影眼睛里闪过得意的光芒,从院落里拾起一颗小石子,重重地朝敞开的窗户丢了进去,直朝雾岚冲过去。

雾岚眼睛一下子变得锐利,抬手准确地抓住了那一颗石子,手心却是有一些微微的刺痛,可见黑影内力之身后,

他杀意尽显,将书丢在桌子上,整个人像一只青色的鹰射了出去。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流云山庄。”

雾岚大喝一声,手里的动作却未曾缓下来,他一出房间就看见那潜伏在角落的黑影了,直朝那处飞去。

黑影眼睛一亮,身体一动,便轻飘飘地往后飞去,躲开了雾岚的恭敬,忍不住轻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在黑夜中异常刺耳,确实令得雾岚立刻停下了攻击,无奈地笑了。

“生白,你怎的总是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来造访师兄,师兄若不是留了个心眼下手留意了点,到时候伤到了你那可怎么办。”

黑影听了一愣,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大力地将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十分美好的容颜,宛若上层最精心打造的瓷器,好一个陌上如玉少年,这正是两年后的穆生白。

“怎的又被师兄发现了,还有师兄你怎的每次都说留手了,很让生白泄气的好么。”

这是生白两年中不知道多少次夜探雾岚的院子了,最初只要他一出现在院子里就会被发现了,但是近些月如果他不发动攻击雾岚却是发现不了了,如此天赋,着实了得。

雾岚看着穆生白起哄哄的表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要他进去屋子里面。

穆生白此行是来和他告别的,他明天就要按照山庄规矩成年弟子必须要先出去锻炼一番方可在山庄举行成年礼,而穆生白选择去金陵城。

他先前已经去过生云等师兄处,因为雾岚喜清净,所以院落最为偏僻,他也是最晚到这里。

两人一起坐在灯光下,穆生白正认真地聆听着雾岚的叮嘱,虽然这些话他已经在别的师兄那里听过好多遍了,但是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每一遍他都很珍惜。

流云山庄的早晨一向极其美好,茂密的树林鸟叫声阵阵,金色的阳光洒在从山庄穿行而过的小溪流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穆生白独自站在山庄门口,他昨晚让师父他们莫来送行,免得徒增伤感,手里攥着师夫刚才递给他,让他出了山庄再看的信封。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世间事情皆有因果,切勿太过执着于某事。

此话穆生白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是师父的叮嘱他自是会应下。

他并未看见,有几道身影站在山庄门前,目送他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天空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此时已经是中午了,穆生白已经连续走了数个时辰的路了,确实依旧精神充沛,未曾有一丝疲惫,一辆普通的轿子经过他,在他前面几步听了下来,然后就掉转方向。

“这位小少爷,由于前些日子的大雨,有一段路塌陷了,前方正在修路,约摸几日就好,劝你还是在这附近寻一家住处住下吧。”

一个扎着发髻,衣着普通的夫人从轿子里面探出头来跟他说。

穆生白有些诧异,刚才他们不也是要往前方赶路吗,“那你们刚才。”

“嗨,我家男人刚才忘记了,看见这条路熟悉才想起来。”妇人打断他的话,坐在前方赶马一脸憨厚相的男人也配合着笑了笑。

第二十一章 少年听雨行路中

穆生白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想了想刚才在路上确乎是看见几家客栈,离这也不远,去住几天也不耽误事情,便作揖感谢他们。

他随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了几日,终是听店家说路修好了,当他收拾行李要再次赶路时,天下起了小雨。

穆生白拿着行李站在客栈门口,有些恍惚,想起了两年前几人误入丰庆城的事情,音乐觉得若是他继续赶路,这种事情便会再次发生。但是知难而退一直不是穆生白的风格,所以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雨幕里。

他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客栈,走了大约一百来步,看见了一颗仿佛刚刚被雷劈过的柳树,浑身焦黑,除却主干没有一点分支,这正是穆生白从去金陵城的路拐到客栈的节点。

柳树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箭头的方向指着金陵城。

此时雨越下越大,穆生白原本是撑着一把绘荷花青油纸伞的,后来因为雨势过大,伞居然被浸湿了,他不得不把伞收了起来。

他越过那棵柳树,走回了主路上,向东方向便是金陵城,他前几天是走过这一段路的。可是当他顺着这条路继续走时,只觉得越发陌生,就好像他昨天未曾走过一般。

穆生白终于停了下来,转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仅有的一棵柳树很是显眼地立在那里,与周围空旷的草地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此时雨已经呈倾盆之势,他抬头往上看,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个圆圈里面,而那棵柳树便是除却他仅存的生命。

他缓缓走到那棵柳树旁,伸出由于长期练武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柳树身上的纹路一直抚摸到与土地接触的地方,发现这处土地有点松动的痕迹,跟旁边的都不一样。

穆生白心意一动,蹲了下来,震惊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处阵法,而阵法的核心便是这棵柳树。

想必那天他们之所以回去到丰庆城是因为这处阵法,或许还加上这路标以及恶劣天气的影响才导致路线偏差,他们才会去了丰庆城。

看来要想去金陵城肯定要破解这个阵法,幸好穆生白在山庄的时候跟着穆长风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阵法,也看过不少此类的书,在这方面也算是精通了。

穆生白坐了下来,眼睛里直直盯着那柳树与地面的交界处,心里面则在演算阵法的破解方法。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来。

拿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张复杂的路线图,但是卡在了最后一步,只要绘制出了这个,那么就能成功破解这个阵法了。

到底是怎么样呢?

他在地上涂涂画画,脑海里的路线图越来越清晰,就差一步他就能成功破解了。

“你是什么人?”

穆生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他刚有点最后一步的思路就被这声音打断了,皱着眉头看向后面。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衫,面容颇为俊秀,看上去身份不俗的男子。他看上去颇为威严,正面色严肃地看着穆生白。

穆生白也好奇这里居然会出现其他人,并且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接近。

“在下流云山庄穆生白。”

一听见流云山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原来是流云山庄的人啊,怪不得一看就气势不凡,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为我效力。”

穆生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知道外面流云山庄,改是知道我们一向不参与外界斗争,所以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觉得他的话太过于可笑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种势力呀,不过是给予的利益不够罢了。我承诺若是你答应为我效力,你将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

男子用极富渲染力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是穆生白依然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三番四次被拒绝,男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跟你这么讲话只不过是看在你流云山庄弟子的面子上,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弱势你答应为我效力,我前面所有的许诺都会办到,并且还会带你出去,但是若是你拒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你要相信,若是你死在这里面也不会有人发觉的。”

“在下还是一句,恕难从命!”穆生白双手抱拳,腰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看来你是找死了!”

男子大喝一声,倾身飞了过来,速度之快穆生白无法捕捉,突然的,腹部感觉被千斤重的东西撞了一下,直接被撞飞砸到了那棵柳树上。

腹部一阵钻心的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我刚才跟你好声好气说话不过是看重了你背后的势力,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大家都皆大欢喜,岂不美哉,何必在这里自讨苦吃?”

穆生白捂着肚子作沉思状,然后用力地点头,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先破除阵法带我出去。”

没想到穆生白答应得如此痛快,男子脸上一喜,便走到柳树底下蹲下用手摆弄着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是会带你出去的,哈哈哈。”

穆生白站在后面紧盯着他的背影,但是并不打算偷袭,那男子看上去是信任他才用后被对着他,实则身体紧绷,处于戒备的状态。

“解开了。”

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句,穆生白全力运转轻功就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后面传来破风的声音,应该是那个男子追上来了。穆生白不敢回头看,只是一味往前面跑,然后一头扎进了森林里面。

即使后面已经没有了那个男子的声音穆生白也不敢放松,大约飞了半个时辰他才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往四处望去,这才反应过来,他,迷路了。

无奈,悄悄摸进一个空旷的山洞里,肚子还在隐隐作痛,还是先疗伤再找路出去罢。

第二十二章 自古宝藏英雄冢

穆生白想到生云师兄提起过出门在外以假面目示人相当于给自己贴了一张护身符,毕竟外面的人不如山庄人,人心隔肚皮,怎么着还是保险一点为好。于是那天晚上他塞给了几张他在外常使用的人皮面具,据他说是他当年出去锻炼时认识的一人皮面具大师所赠,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够识破。

他从包袱里面翻出了一个紫罐子,那里面就泡着几张穆生云送的几张人皮面具。

不一会儿,一个面色普通的少年就出现了,穆生白摸摸自己的脸,一点贴有异物的不适感都没有,在湖边照了照,只觉得新奇极了,心里甚是满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脸部与脖颈之处皮肤差异甚是明显。

穆生白看了一下湖边的泥土,捏了一块涂在脖颈上,他又换了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毕竟以流云山庄的江湖地位,穆生白吃住穿一向是极好的,穿的衣服料子也是上等。但是他现在要假扮的是一个长相平凡,家世普通的少年,自是不能穿的太好。

包袱里唯一一件较为普通的衣衫也是出门在外经历较为丰富的生云师兄塞进去的。

有些热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丢在人群也兴不起一点风浪的少年,他身上唯一惹人注意的是那一双明珠琉璃似明亮的眼眸,再观那一副十分普通的容貌,很多人不禁感叹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珠子。

穆生白一点不介意别人的眼神,拉住了一个恰好从他旁边经过的一个包着头巾,蓄着大胡子,手里拎着各式各样颜色斑斓的丝巾的商贩,他的眼睛闪烁着几缕精光,一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模样。

“这位大叔,我是从别的城市来游玩的,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金陵城怎么走呢?”

那商人狐狸似的眼睛扫过穆生白,看出了这少年并不有钱,看上去有些失望,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什么金陵城啊,不知道,去问别人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这丝巾多少钱一条,我买几条。”

穆生白眼里微光流转,当机立断的说。

俗话说,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更不要说是人了。一听穆生白这十分豪气的话,那商人脸上笑开了花,语气柔和了不少,“不贵,小的做的都是咱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意,怎么会多收钱呢。你看,这丝巾我卖别人十文钱一条,我卖你十条,只收你九十文。”

一条丝巾怎么都用不到十文钱一条,这人摆明了是看穆生白岁数小想坑他。穆生白虽然对银两的概念不甚清楚,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诓他,从怀里摸出了五十文。

“我只有这些,你看你是要还是不要。”

那商人一看到穆生白手里的文钱眼睛都亮了,就像是看到食物的财狼,忙将十条丝巾塞给了他把钱拿了过来,跟装宝贝丝的揣进怀里,看着穆生白的眼神就像看见财主,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这位小少爷你这次算问对人了,这里谁不知道我赵老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连羿丹国小的都去过——”

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穆生白连忙伸手打住了,“大叔,我只是想问一下去金陵城的路,你说这么多对我没有用啊。”

那商人这才悻悻地闭嘴,一副意犹未尽,但是随之有激动了起来。

“想必小少爷你也是为了那里的宝藏去的吧。”

“啊?什么宝藏?”穆生白有些不明白了,那商人也是一副十分惊讶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然后就跟他仔细讲了一番。

“小少爷你可不知道,现在金陵城可是比我们昆国皇都还要热闹的地方,眉头慕名而去的各路好汉不计其数,这都是因为两年前不知道谁曝出来金陵城藏有前朝昏帝的一处大宝藏,你可要知道,昏帝可是一除了搜刮民脂民膏和搜罗美女其他事情什么都不做的人,那可想而知他的宝藏该如何丰厚。所以这消息一出,可就让这昆国炸开锅了,那场面,就算我去了这么多地方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两年过去了,个个空手而归,有些人觉得放出那消息的纯属拿他们逗趣,就放弃了。可是还有一些人现在还在那了,并且人数不在少数,所以那金陵城依旧是极为热闹的。若不是小的没什么本事,也得养活家里几口子,倒也想着去见识见识。”

说完还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穆生白听完若有所思,只想着赶快去到金陵城。

感谢了一番那商人,他就离开了这里。

一直行路到夜晚,天空中点缀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以及稀疏的几颗星星,穆生白武功再好此刻也有些疲乏了,便想着在树林里找处空地生活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启程。

他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底下收拾处一处干净的地方,铺上一件衣服,又用钻木取火的方法支起了一火堆。这时他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更是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以前一直都是师兄们干的,所以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当看到小火苗冒出来的时候,心里十分得意。刚想转身和师兄们炫耀,发现后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耳边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穆生白躺在衣服上,看着星空,想起了远在流云山庄的师兄和师父,心情突然低落起来。

我想你们了。

“救命。”一阵若有若无地求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穆生白顿时警觉地坐了起来,运起轻功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过去。

在一处灌木丛中,穆生白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人躺在那里,嘴里微微张着,那求救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他想必是发现穆生白的踪迹了,尽力睁大来眼睛看向他那里,求救声增大了,穆生白不做他想就要过去施救。

第二十三章 吾辈岂是蓬蒿人

突然听见树叶被打落的“飒飒”声,一片树叶落到了穆生白头上,他身体一转,一把小刀深深地射进了他刚才站着的树干上。可想而知,若是这把刀射中的是穆生白,他必死无疑,看来来者是抱着必杀的念头来的,这时,几个黑衣人便从树上飞了下来。

“无论是谁皆格杀勿论!”带头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惊起树上飞鸟无数,森林里一时嘈杂起来。

穆生白经过两年的厚积薄发,岂是当年初出茅庐时的稚嫩,一身轻功已臻出神入化,轻易便躲开他们的攻击。

一手纯熟的流云剑法就算同时面对数个黑衣人也不落下风,那些黑衣人想必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竟是有如此功夫,几人对视一眼,其他黑衣人继续缠住穆生白,一黑衣人绕过他朝后面的身受重伤的男人直直飞了过去。

以那男人目前的伤势,一旦黑衣人近身必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但是那黑衣人一行动就被穆生白发现了,他一剑击退其他黑衣人就朝那男人的方向飞过去。

在那黑衣人近到那男人身时就被穆生白一剑刺伤了肩膀,他痛呼一身,转身和穆生白继续打斗在一起,这时其他黑衣人也过来了,又恢复了刚才不分上下的阵势,可是穆生白心里还想着那个那人,他失血过多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幸好他随身带着几包自制的毒药,从怀里掏出一包就毫不吝啬地朝那几个人尽数撒了出去。

“不好!快闪开!”

领头的黑衣人惊呼,但是依旧晚了,那粉末扩散速度极快,只要沾到皮肤便能起作用。

白色的粉末沾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感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像火灼烧一样,红肿起来,已经是无力和穆生白继续打斗。

“走!”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就毫不犹豫地飞走了。穆生白也没有想着赶尽杀绝,只看着他们离开就转身去照看那个男人的情况。

“怎么样了,还好吧?”穆生白赶紧过去扶起那个男人,担心地询问。

那男人激动地握住穆生白的手,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并不在意,而是一直摇着穆生白的手,“谢谢你了这位小兄弟,如果不是你我怕是现在已经入了黄泉路了,这等救命之恩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报答不了。”

一说完这句话他就两眼一番晕了过去,穆生白着急地给他把脉,发现他体内极其虚弱,能撑到现在才晕过去已经算是奇迹了,想必是刚才担心他是坏人强撑着不敢晕过去吧。

穆生白立刻抱着他去了最近的客栈,自己能风餐露宿,可是这个男人明显不行。

“掌柜的,给我开一间房。”

他抱着那男人急匆匆地走进了一家颇为简陋的客栈,身上的衣服也被男人身上的血弄脏了,看上去十分骇人,但是那掌柜确是一副习以为常,亲自带着他们进了一间房间。

“我说这位客官,想必你们也是从金陵城出来的吧,我从两年前就频频看见像你们这样的满身是血地跑进来的。”

“我不是,我正要往金陵城去呢。”

那掌柜的看上去并不相信穆生白的说辞,但是也没有追问,反而主动提出要帮他们找大夫。

穆生白虽然会一点医术,但是身边也没有什么药,况且掌柜又这般说了,他立马就应承了下来。

那掌柜很快就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进来了,那大夫也是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解开那男人的衣服,看见了上面纵横交错还不停地往外面冒着血泡的伤口也不见一点异样,倒是穆生白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这男人居然伤得这么重。

大夫使唤穆生白又是端水又是倒水的,还叫他给那男人擦身体什么都,虽然这些活穆生白都没有干过,但是干的倒是很有条不紊。

等到大夫处理完那个男人的伤口天都已经快亮了,穆生白看着那大夫摇摇晃晃的身体,担心他也倒下去,还硬是要将那大夫送了回去。那大夫到了家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夸他真是个好孩子。

穆生白推开房间的门时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端坐在床上戒备地看着门口,看见是他一愣,才放松下来,接着就立刻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要给穆生白磕头。

这可把穆生白吓了一跳,忙过去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在,你这大礼我可是受不起。”

男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热泪盈眶,极其诚恳地说:“这位小兄弟你可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可就不在这里,这份大恩大德,怎的连我几个磕头都受不起?”

穆生白只觉得头都大了,连忙解释自己不喜欢别人跪拜自己,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那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哪里人,以后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那男人朝穆生白作了一揖,追问道。

穆生白立刻就联想到他登门致谢,师父和师兄们得知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的英雄事迹了,这样子自己在他们心里面便不只是一个小孩子了,而是能独当一面的英雄人物了。

他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刮目相看,整个人都不禁得意了起来。

“我是流云山庄的穆生白。”

此话一出,穆生白没有发现那男人刷得一下亮了起来,眼神闪过讳莫的笑意,看着穆生白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原来是来自天下闻名的流云山庄的穆生白少侠啊,在下失敬失敬。不知道您此行是要去哪里?”那男人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问。

穆生白第一次被用少侠称呼,脸上不禁一热,摆摆手,“少侠这词我可担当不起。我此行是要去金陵城。”

“难道少侠也是冲着那里传说中的昏帝宝藏去的?”那男人看似不经意地问起。

穆生白摇摇头,“我只是去那里查点事情罢了,也是在路上才听说宝藏一事的。”

第二十四章 满川吟景只烟霞

“不知道恩人何时启程。”那自称是从金陵城出来的商人顾十里对穆生白十分恭敬地问。

穆生白有点不习惯别人这样子同他讲话,不好意思地抬手,“你别这么称呼我了,不如你叫我生白吧,山庄上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顾十里从善如流,“生白兄弟。”

“嗯嗯。”生白狂点头,“我准备待会天一大亮就启程,你既然是从金陵城出来的,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里面的情况?”

“自是可以。”顾十里面色如常,“我是前几日离开的金陵城,那里虽不如最初消息传出时热闹,但是慕名而来之人依旧不在少数,其中鱼龙混杂,各地方势力混杂其中,我的伤势就是从里面出来时被那队怀疑我身携宝藏的黑衣人所留。”

生白对他的话并无怀疑,但是对他口中的宝藏也没有什么想法。

“那不知道我走了之后兄台去往何方?”穆生白本意并不是打探,而是担心自己离开后那队黑衣人会寻上客栈。

“我身上伤势太重,想要在客栈停留几日等恢复后再离开,生白无需担心,此处客栈颇多,他们想必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

穆生白想想也是,他那时也是存了这个考量才选的这里,这家客栈比之其他家简陋不少很是不起眼,况且那些黑衣人看上去身份并不光明,否则也不必蒙面见人,他也不担心他们会挨门挨户找人。

辰时一到,穆生白就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了,他告别顾十里,在掌柜处付清几日的银两后,又想到顾十里似乎没有携带什么包袱,担心他身上没有银两,就多拿出了几两纹银给掌柜的。

“少侠何意,这可使不得。”那掌柜似乎是以为穆生白要给他打赏,竟然连声拒绝了。

这让穆生白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道:“我是想留下一点银两当作昨天跟我同行来的一位朋友的费用,希望您能好好照顾他。”

原来是如此。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接下了穆生白递过来的银两,点头应下。

他走到人迹罕至的马路上时,一直觉得远处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他。可是当他往四周扫视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路边的树叶无风自动。

穆生白心里冷笑,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终于在晚上的时候看见了一间破庙,想着可以进去休息一晚上,总比风餐露宿好一些。

破庙里供奉的是太上真君,穆生白在山庄里的祠堂也曾见过,一座手拿驱邪剑的威严老人雕像,就是不知道这座庙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荒凉破烂至此。他扫了扫雕像前的灰尘,鞠了几躬,然后在前面铺了一条衣服就躺了上去。

庙里别的东西没有,但是倒是有不少老鼠,有老鼠窜上台子踢翻了废弃的果盘,那果盘滚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这杂音还参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飞上房梁的沙沙声,穆生白眼睛唰地睁开了。

惨白的月光透过破庙里面的孔照了进来,一片清亮,房梁上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穆生白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运起内力朝阴影处丢了过去。

“嗯。”男人的闷哼声,然后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数十道黑影破开黑庙的墙冲了进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几枚飞镖,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骇人的寒光。

“又是你们。”穆生白从地上腾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救的那个人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一命。”领头的黑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赫然就是他在小树林见过的那个人。或许是知道了穆生白实力,他讲话没有那时候这么霸道了。

穆生白心里一沉,既然他们都能找到他,那么找到顾十里也至少时间问题。

冷笑一声,“做梦。”

领头的眼神一暗,厉声说:“既然你不吃礼那一套那我们只好来兵了,我就不信那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这小子还嘴硬。”

话音一落,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尖端闪着诡异青光是飞镖,一看就算浸泡过毒液的。

穆生白并不敢大意,身形一飘转,就完美地躲过了所有飞镖,心里惦记着顾十里的安危,不打算和他们纠缠,躲过这一次攻击就往外面跑。

察觉他们在后面跟着,他没有直接就跑回客栈,而是带着他们在树林里拐了好几圈,把人甩掉后才运起轻功飞回客栈。

那掌柜看到穆生白有些狼狈地突兀地出现在门口,有些诧异,但是穆生白没有心思同他周旋,直接上了房间。

房间里面亮着灯,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他轻轻地扣了几下门。

“谁?”里面安静了一瞬,才传出顾十里冷峻的声音,还带着几丝血气,这与他在穆生白面前颇为憨厚的形象有些迥异。

“我。”穆生白没有多想,表明了身份后门就打开了。

“生白兄弟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顾十里侧身让穆生白进来。

穆生白把晚上的事情同他讲了,还承诺自己会等他伤势恢复后再离开,顾十里对着他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即使出门在外他也没有忘掉在山庄平日的习惯,未至卯时便已经起床练剑,这里虽然没有特定的场地,但胜在甚为偏僻,寻一无人的空地便可练上一上午。

次日,正当他满身大汗回到客栈门口时,恰好遇见准备出门的顾十里,他的伤势还未好,一瘸一拐的,看见穆生白有一瞬间发慌张,转瞬即逝,穆生白没有发现。

“生白兄弟怎么每日都出去如此早?”顾十里状似随意一问。

穆生白豪爽一笑,“练剑。”

“可是流云山庄的流云剑法?”顾十里满眼仰慕。

流云山庄的流云剑法举世闻名,穆生白不觉得顾十里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也就爽快承认了。

“我虽然只是一介普通商人,但是对流云剑法仰慕已久,不知道有没有眼福看生白耍上几招。”

第二十五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这恐怕是不行了,师门不得在非师门之人面前暴露剑法招式,师门之命不可违。”

穆生白很是坚决地拒绝了,他虽然对顾十里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但是还是知道什么该做该说什么不该的。

顾十里看上去一点不介意,反而一脸懊恼,“是我唐突了。”

“无妨。”

“那不知生白兄弟去往金陵城所为何事?若是说出来我能帮衬一二也算报答几分你的恩情了。”

“那就不必了,我此行是为了历练,还是要一个人的好。”

“那甚好,就是不知道生白你何时才回流云山庄,到时我也好上门前去道谢。”

顾十里一番话又让穆生白想到了自己在众师兄面前扬眉吐气的样子,眉角染上些许喜色,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喜色便收敛了起来,“此次一行,我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山庄。”

“无碍,若有机会,在下一定上门致谢。”

一晃又是两天,穆生白虽然天天练武,研读兵法,但是心里念着金陵城,已经有些许着急。这一日,他再一次从外面练剑回来,发现顾十里已经收拾好包袱坐于屋内静待他回来。一看见他便大喜曰:“终于是等来了生白兄弟,因今早起来我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个大概,又极为思念家中亲人,这次出门着实太久,若再久留怕是会惹得他们担心,便想着今日与生白兄弟告别,早日回到家中。”

一听他的话穆生白心中也颇为欢喜,忙收起剑收拾起行李,“十里兄所言极是,正好我也想离开了,不如外面同行上一段路。”

两个人在岔路口便分开了,穆生白往金陵城的方向走,顾十里则与他背道而驰。

顾十里一路走到领边一城里面,目不斜视一路走进一偏僻小巷,在一灰白石墙小屋前停下,旁边是一道红漆都快褪尽的小木门,他却没有选择敲门,反而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三重一轻地扣在墙上。

接着,里面也传出三轻一重的扣墙声,接着小木门就被打开了,露出一张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张脸,但是从他露出的金黄色头发中可以知道他肯定不是昆国人。

“可是大人?”那人声音就像被火灼烧过喉咙一样,极其刺耳。

顾十里却面上一喜,走了进去,那人带着顾十里穿过幽深的走廊,进入了一间封闭的小黑屋,依稀可以看到正中间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参加大人,小的此行有一个大收获。”

顾十里单膝跪地,叩首恭敬道。

“哦?何事?”

“小的遇到一少年,约摸十四岁,乃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弟子。”

顾十里将他知道的穆生白的信息尽数同那男人说来,男人一开始还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此时却是端坐了起来,屋内气氛渐渐凝重,在顾十里说完后,男人才出声,“此事重大,本大人会将此事禀告给羿丹王,也会给你参上一功。”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顾十里喜形于色,他原是羿丹国一普通暗卫,自小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不过他现在立下这等大功,他的级别想必也会往上提一提了。

再说穆生白,他此时离金陵城也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了,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两边皆是崇山峻岭的小道,高耸入云的奇石怪峰上时不时传来猿鸟长啸,倒是真的有几分“两岸远山啼不住”的意境。

正当他为眼前的美景折服时,煞风景的刀戈相撞的声音将他吸引了过去,顺着声音走到一座山旁,脚尖一点,轻飘飘地飞到一棵从半山腰长出来的大树上,将山另一边所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原来是一支商队被打劫了,劫匪是几十号身着粗布衫,满脸横肉,满身杀气的山贼。被围在里面的一队穿着颇为明艳的商人和好几个虽然拿着武器,但是一脸畏缩的护卫。

“就凭你们这些小鸡仔也想和大爷们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快点把你们的钱财都交出来,然后跪在地上磕头叫几声爷爷,爷爷们就放你走。”

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男人拿着一把斧子,一只脚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鄙夷地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商人。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快把金银财宝都交出来,不然待会大爷们宰了你们照样也能拿。”

“不知道你们这些低贱的商人凭什么穿这么好,还有这么多钱,家里又有漂亮的女人,外面这些兄弟们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却什么都没有。”

一个山贼愤愤地说,顿时赢得了其他山贼的呼应,像一只骄傲的攻击站在山贼中间看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

“那些钱都是我们凭本事挣的,凭什么就这么给你们。”一个穿着月白色劲装的小少年愤怒地说,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这小鸡崽子说什么,看我不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坐。”山贼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尤其是刚才煽动情绪的那个,伤疤纵横的脸涨都通红,拿着斧头气势汹汹地走向商队。

“不要啊,放开我儿子。”“少爷。”

“爹爹。”

商队顿时混乱成一团,那个少年还是被拉了出来丢在地上,商队的人想冲出来却被拦住了。

“怎么样,现在不敢叫了,刚才不是挺凶的吗,现在有本事就给老子叫啊。”那山贼捏住少年的下巴,恶狠狠地说。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却听见那山贼突然惨叫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少年咬住了他的中指,很快就冒出了血。

“你找死!”山贼将手指从少年的嘴巴里面拔出来,攥住他的脖子就想扭断,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子砸中了手肘,手一软,那少年就挣脱了开头。

“是谁?谁暗算老子,找死是不是?”

他愤怒地朝四周环顾,却看见从树上缓缓飘下一个张轩平凡的少年。

“是我,欺负一个小孩子总归不好吧,不如我们交交手?”

穆生白宛若谪仙下凡,落到那少年身旁,将呆呆地看着他的少年扶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

几番交手,穆生白连发丝都不曾有一点凌乱,地上却已经躺了一地的山贼。他们除了身材较为高大,便只剩下三脚猫功夫了,怎么可能是穆生白的对手。

“哥哥,你好厉害啊。”那个少年攥住穆生白的衣角,眼睛亮的就像里面藏着一片星空。

“小七。”一个蓄着胡子的瘦弱中年人冲过来抱住了那少年,然后不停地感谢穆生白。

稍后穆生白也知道了这只商队的基本信息,原来他们是从另一个城市去金陵城做生意的商队,得知穆生白也要去金陵城,那个中年人便热情地邀请他同行。

这一路上他给穆生白讲了很多各个城市的奇闻异事,什么长着鱼尾巴的鱼人,会讲话的鸟,懂画画的大象,穆生白听的津津有味。时间流逝的也极快,还不等穆生白听个尽兴就到了金陵城门口了,鎏金的三个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一进金陵城,穆生白就被这里的繁华迷了眼睛了,长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睛的行人,他们讲着不同的语言,怪异又和谐。且街市上买卖着的商品十分齐全,很多是穆生白未曾见过的。透明的在太阳底下能折射出不同光芒的玻璃球,还有在路上中年人所说的会说话的鹦鹉,穆生白可谓是大饱眼福。

穆生白和一个有一个穿着官府的朝廷的人擦肩而过,行人并没有露出畏惧或者闪躲的神情,想必也是习以为常了。并且这些行人当众也有不少气息浑厚悠长的武林高手,他们此刻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在个摊子处买卖物品。

或许是他诧异的眼神太明显了,那中年男子跟他解释道:“一开始是有一些武林高手或者朝廷的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或者武力想强买强卖,但是很快就会被比他们更高上一阶的人抢走,长期以往,严重影响了商业交易,于是就有了一个隐形的规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或者有多强的实力,都只能用钱财公平交易。”

穆生白了然地点点头,“那岂不是你们能挣到不少钱?”

没想到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事实却恰恰相反,在两年之前,我尚能挣到不少,但是在两年之后利润却逐渐减少,这都是因为这里东西太过丰富了,众人见怪不怪。若你足够有钱,便能垄断某一物品的全部资源,这样你获利便更多。但是你若无钱,便只能跟着别人后面捡些小头,利润也就越发少了。”

竟是如此?

穆生白没有接触过商业,自是不懂这些规则,但是此时一听,便不禁担心起自家的店铺了。同中年男子说自己有事情要去办,两方就在城里分道扬镳了。

“请问这位大叔,你可知流云山庄的店铺在哪里否?”

“什么流云山庄?不知道不知道?”那人不耐烦地挥手,匆匆走了,这已经是穆生白问的第四个人了,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不知道。

这让穆生白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流云山庄旗下的每一所店铺在其他城市都是旗帜性的产业,怎么到了这金陵城居然无人知晓了。

“这位小兄弟,你是在打听流云山庄的商铺吗?”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偷偷地凑在了穆生白旁边。

“你知道?”穆生白很是惊喜。

“开玩笑,你在这金陵城问问谁不知道我百事通精通这城里大大小小每一件事情,小到谁家的媳妇偷了人,大到那个豪门大户又丢了什么宝贝,都在我这脑子里面装着呢。”

百事通自信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过还不等穆生白问,他就将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看到穆生白一副迷茫的表,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不能白白地告诉你吧,这样,一两我告诉你位置二两我带你过去。”

穆生白恍然大悟,立刻拿出了二两银子,一看到这百事通就眉开眼笑地对穆生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跟这百事通钻了一个又一个巷子,周围的房间越来越破旧,流云山庄的店铺怎么可能开在这种地方。

“百事通,你该不会是想骗我吧,店铺怎么会开在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吗?”

“哎呀这位小兄弟,我百事通只负责带路,至于揣度人家店铺老板的意思,这价格就有不一样了,搞不好人家就是不想挣钱呢。喏,前方就是了,还挂着流云山庄的牌子呢,这金陵城可就此一家。既然你到了,那我就走了,以后有生意记得帮衬一下小的。”

百事通指了指一处偏僻角落门可雀罗的店铺,转身离开了。

穆生白一看,发现那店铺门前确乎是挂着一个写着流云山庄的牌子,可是怎么会沦落至此地步,牌子上结了数层蜘蛛网,门口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树叶,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此时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衫的小童拿着扫把出来了,他只是将树叶扫至一旁便要转身回到店铺内,穆生白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踩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那童子转过了身。

“这位少爷,我们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你去别家店铺去买吧。”

那童子连忙迎了过来,却不是要将他迎进去,而是戒备地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再往前走一步。

穆生白一起从师兄口中听说过流云山庄的店铺在金陵城这边的热闹,怎么今时却是没有东西了呢。他还要往里面走,那童子把扫把一扔,连板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一回事,我都说了里面没有东西了怎的还要进来,是不是要来闹事。”

穆生白也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一抹流云,那是穆长风亲传弟子的标志,也意味着在没有确立少庄主是是谁时,他们就相当于半个少庄主,在外都称呼为少庄主。

童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令牌,随之立刻恭敬起来,朝穆生白福神,“小的不知道是少庄主你,唐突了,望少庄主勿责怪,小的写着就带你进去。”

第二十七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穆生白进去才发现这店铺里面虽然不如那小童所说的没有东西了,可是也相差无几了。只见两旁的柜台上没有陈列多少物品,更多的则是空着,只留下标签告诉来客这里曾经摆放着什么,还有一些蜘蛛网张狂地纠缠在角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流云山庄的店铺怎么轮到至此?”穆生白用手挑去那堆蜘蛛网,满目震惊。

“少庄主,这,唉。”那童子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一脸落寞,然后摇摇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四,这位小兄弟是哪位?”几个穿着学院衣服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许是听到外面有谈话的声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之类的清洁工具。

“这位是我们流云山庄的一位少庄主。”小四对穆生白恭敬点头,然后对那几个人说。

“原来是少庄主啊,幸会幸会。”他们有些拘谨,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穆生白在山庄的时候上到穆长风,下到山庄各种杂事的小厮,都是算看着他长大的,态度也是颇为亲切,少了许多敬畏,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对自己如此恭敬的同龄人,也不甚好意思。

“你们不用这样,叫我生白或者穆生白就好。”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那些学生看穆生白没有什么架子,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的如此称呼他。

“不知道你们是?”

一个身着青色学院服,头戴紫色发冠的学生连忙道:“我等都是流云山庄旗下学院的弟子,闲暇的时候就过来这里帮忙,也算是尽自己应尽的义务。”

穆生白眉头一皱,巡视店铺一眼,疑惑道:“缘何要你们来帮忙,难道这里没有员工吗?”

他们的脸色都灰暗了下去,还是那个戴着紫色的发冠回答了他的话,“少庄主不了解店铺现在的情况,这里已经数月没有售出一件货品了,入不敷出,店铺一直处于亏空状态,甚至连员工的月俸都要给不起了,因此他们便纷纷离开了。幸好我们学院就在金陵城内,因此闲暇之时我等方可过来帮衬一二,使得店铺不至于经营不下去。但是店铺也就是勉强维持,若说是盈利却是没有。”

原来日进斗金的店铺竟沦落到这般。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对他们感激地拱了拱手,“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帮助。”

那些学生皆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少庄主你这礼我们可受不起,流云山庄对我等恩重如山,若不是长风先生给我们这些寒门弟子的资助和宽容,我们现在哪有学府可进,哪有学习经义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乃是我们的本分。但是看到店铺逐渐衰落,我等虽有心却力不足,愧对长风先生。”

穆生白一直知道流云山庄旗下的学院对那些虽然成绩优异,但是家境贫寒的学生一向颇为善待,不仅免去他们的学费,还会给他们提供文房四宝。

现在他看到这些学生,只觉得他们温润如玉又进退有度,一点没有辜负师父对他们厚遇,心里很是满意。

“莫说此话,你等做的很不错了。若是我师父知道肯定也很欣慰。并且我此行便是为了这里店铺的事情而来的,我定会恢复店铺的生意的。”

穆生白一脸郑重,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是重大。

他虽然比那些学生都要小上几岁,但是因为自小学武,比他们都高上一个头,在路上已经撕掉人皮面具了,露出了一张仿若经上苍精心雕琢的完美脸庞,让人不禁心生信任。好像他这么说了,肯定就能做到。

“少庄主精彩绝艳,我等相信如果少庄主出手定然会力挽狂澜,店铺的生意也一定会蒸蒸日上。”

众人朝穆生白抱拳,齐声说。

穆生白点头,拍了拍那头戴紫发冠的学生,“不知道这位兄台该如何称呼?”

“少庄主折煞在下了,您若是愿意,称呼我一声青城就好。”

那人连忙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青城想必就是他的字了。

“好的青城,我想询问你一些金陵城内部的事情。”

“青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童子用抹布擦了擦几张椅子,引穆生白几人过去,又进到屋内端出几杯茶恭敬地递给穆生白。那茶应该是这里仅存不多的好茶了,氤氲的清香一下子弥散到了整间店铺,令人神清气爽。

从青城口中,穆生白得知金陵城如今有三大势力,在金陵城盘踞了数十年的奇宝斋,其内囊括无数难得的奇珍异宝,且财大气粗,只有金陵城一出现什么足够引起轰动的宝物,大部分都会被奇宝斋以极不可避免会出现销金窟,一夜阁便是金陵城最大的“神仙宝地”,据说每一个途经金陵城的男人若不去一趟一夜阁,就像满意来过金陵城。

还有一大势力便是这里最大的钱庄,十方钱庄。

而为什么店铺会萧条至此,是因为自身经营不善已经缺少吸引顾客眼球的商品。流云山庄在这里开创的店铺并不仅限于卖一种货品,而是小到女人的胭脂水粉,大到价值连城的花瓶和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当年也是在这金陵城有一席之地的。

不过在两年前因为那件事情被曝光后,金陵城一下子聚集了各方人士,也带来了金陵城人从未见过的物件,而后面被神秘人士创办的奇宝斋相当于涵纳更多种多样物件的流云山庄店铺,逐渐的,去到奇宝斋的人越来越多,而这里也就逐渐被人们遗忘了。

穆生白在脑子里消化得到的信息,也知道了店铺之所以逐渐没落的原因,心里便有了一些想法。

暂时告别众人,穆生白决定亲自去了解其他商铺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二十八章 一再相逢意若何

与流云山庄的商铺人可雀落截然不同的是奇宝斋门口的人声鼎沸,且进进出出的大多是穿着华贵的大户人家。

穆生白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布料一看就不是精贵货,虽然唇红齿白长相精致,但是绝对不会让人往富家子弟处想。

“欢迎这位小少爷,不知道你是想买什么样的物件呢,我们奇宝斋什么东西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的。”

穆生白刚一踏进门槛就有一穿着灰色粗布短衫的伙计就匆匆过来了,先是给他行了个礼,然后就毕恭毕敬地指引他往里面走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穿着打扮可能买不起里面任何一件物件。

“我只是随便看看的,不习惯有人跟着我。”

穆生白只是想进来观察里面的物件种类与自家店铺的区别的,若是有人在旁边跟着,总觉得碍手碍脚了些。

“好的这位少爷,小的这就走。”

那伙计并不纠缠,说完立马就走开了,这态度真的能人客人十分舒心了,穆生白把这个记在了心里。

他听青城说这奇宝斋应有尽有还不甚相信,但是只需粗略一看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这奇宝斋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常见但是别致的衣服首饰之类的玩意儿,第二层便是贵重些的金银首饰,琳琅满目且做工十分巧妙,第三层人数最多,且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趣味,穆生白在这里就发现了那中年商人所说的口吐人言的鸟,长得讨人喜爱,但是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是。

穆生白从里面出来后还不断回想起里面的场景,怪不得自家店铺逐渐没有了生意,也是有一些必然的原因的。

金陵城无异于是穆生白见过的最为繁华的城市,这里的人少有没有见过的物件,若是东西太过普通必然是卖不出去的,想来也只有进购一些新奇的玩意才能挽回生意了,但是要找谁呢?他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生白小兄弟。”街上男人惊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穆生白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正是他在半路上救的那队商队的领头人,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他的儿子小七和他的护卫。

“没想到在街上也能碰到你,真是缘分啊,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思味楼怎么样,这可是金陵城最著名的酒楼,不仅食物一绝,人也是赏心悦目啊。”

他过来热情地握住了穆生白的手,眼里都是欢喜,是真的因为再次碰到穆生白而高兴,穆生白也不好推辞,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了上面好渠道,不如就先去用一下午膳。这么一想他的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惹得穆生白脸上一热。

“你跟我害臊什么,待会给你点上一大桌,你爱吃什么点什么,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那中年人豪爽一笑,就搂着穆生白的胳膊走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了。

这处酒楼与穆生白在其他地方见到的酒楼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外面居然站着两排穿着白色长衫,容貌秀丽,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见到客人走进来皆是温柔一笑,既不阿谀也不艳俗,让人如沐春风。

走过的客人无论穿着如何,也只是对他们露出或爱慕或无动于衷的眼神,没有人对她们动手动脚。

穆生白一开始以为这是类似于一夜阁的地方吗,站在门口不肯进来,还有姑娘看穆生白张地着实俊美,面红心跳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他身体一抖,就像离开,却被那中年男子一把拉进去了。

“怎么样啊生白小兄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吧。”他一脸戏谑地看着穆生白,在看到他一脸抗拒才解释道:“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人家姑娘都是正经人家,这只是酒楼的一种揽客手段,让客人赏心悦目罢了。但是你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心,这酒楼背后的主人可不是吃素的,管你什么身份,你以后怕是进不来这金陵城了。”

这时,一身着紫色纱裙的妙人款款走到了他们这边,看着穆生白露出一抹惊艳的眼神,如何嘴角勾起了一抹诱人的微笑,婀娜的身子往穆生白这边靠了靠,低下身子,柔媚地说:“不知道这位客官想点些什么呀?”

穆生白觉得自己脸已经烧了起来,旁边女子的幽香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不适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低头目不斜视地看菜单,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出来。

中年男子笑了起来,拿过菜单,点了五六道菜,才又把菜单递回去给那女子。

“史老板,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你啊。”

穆生白看见一挺着个大肚子的肥胖男人笑着朝这边走来,对面中年男子脸上的笑不露痕迹地收敛了几分,站了起来客气地回应:“何老板,是什么风将你老人家刮到这里来了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番,那何老板才看向我,问那中年男子,“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

“嗨,本家一侄子,带过来见见世面。”中年男子明显在骗那何老板,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耐烦,似乎是并不愿意同他虚以为蛇。但是那何老板却是没有察觉出来,而是一屁股坐在了穆生白旁边,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道是史老板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能不能让我大饱眼福呢。”

“你说巧不巧,前几个时辰我已经把货物都卖给奇宝斋了,是一点也没有剩。”中年男子一巴掌排在自己脑袋上,看上去十分后悔。

“怎么可能——”那何老板还要说什么,菜这时候却被端上来了,穆生白还看见在他还摸了一把端菜过来作丫鬟打扮的女子的腰,那女子面露厌恶,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就下去了。

用完午饭后中年男子就以还有事情为由不待那何老板说什么就拉着我走了,那副着急的样子就像后面有鬼在追赶。

“这人是金陵城一家大店铺的掌柜,为人吝啬又总是狮子大开口,上次和他做生意可是把我坑惨了。”

等离开思味楼数百米远中年男子才停下来跟我解释他与那何老板的渊源。

第二十九章 娥儿雪柳黄金缕

穆生白福至心灵,出声询问:“那你的货物当真已经尽数卖给奇宝斋了?”

“推托之辞,货物还未寻好卖家。”

穆生白顿时喜形于色,“甚好甚好,我想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中年男子一愣,立马点头了,“生白小兄弟说的什么话,哪里你叫我去我都不会推辞的。”

穆生白将中年男子带到了自家店铺前面,他看了看店铺上面流云山庄的标志,疑惑问:“不知道小兄弟带我来这里作甚?”

“这家店铺是我们山庄的产业,可惜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了。”

中年男子十分震惊,“小兄弟竟然是流云山庄之人?”

“师承穆长风。”

“没想到小兄弟还是长风先生之徒,怪不得如此惊才绝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中年男子对穆生白的态度更加热切了。

“其实我此次领你来这里是想跟你谈合作的。”穆生白毫不顾及地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这时候坦白容易得到好感,遮遮掩掩反而更会惹人反感。

中年男子听他这句话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他和他后面的冷清的店铺,“我一向是和奇宝斋这样的大商铺合作,虽然盈利较低但是胜在稳定。但是你既是长风先生之徒,又救过我等的性命,我虽然不能放心将所有货物交给你,但是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若你能很快卖出去,我们再谈谈继续合作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他眼里并没有嘲讽或者轻视,就是简简单单的询问。

这相当于给了穆生白一个机会,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中年男子眼里含笑,轻语道:“好,那我明天早上叫人带上一部分货物来这里给你。”

两人满意地分开了,穆生白晚上休息在童子给他收拾出来的商铺后面的小屋子立马,早上他果然收到了三个大箱子,来送箱子的人正是穆生白那时候救过的商队的几个人,他们对着穆生白也很是友好,让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穆生白感谢了他们一番,直说自己目前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们先走了。

“少庄主这些箱子是从哪里来的?”看着穆生白将三个关的严严实实的大箱子搬进商铺内,童子和那几个学生都被震惊到了。

穆生白神秘一笑,“这是我们翻身的法宝。”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注视下,穆生白拿着中年男子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锁,映入眼帘的是几百条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女士衣裙。

“少庄主,这就是你说的翻身法宝?”青城将一条透明的白色纱裙挑了起来,然后又红着脸放了进去,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就这些裙子有什么用?

其实穆生白也没有想到里面的是几百条衣裙,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诗句内卖出这些衣裙。

突然的,他想起了思味楼那些个容貌秀丽,身姿婀娜的姑娘,一个绝好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我有办法了。”穆生白在青城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得意一笑。

穆生白独自扛着一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来到思味楼。

“这位小少爷那天不是害怕姐姐们的靠近吗,怎么今天有一个人过来了,莫不是思念姐姐了。”

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那天那个给m穆生白点菜的姑娘,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贴身紫色纱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白嫩的脸上涂了一抹薄薄的胭脂,就像皎洁的白云染上一丝红霞,煞是迷人。

她这般话让听者觉得着实是孟浪了一些,但是她的动作得体,一颦一笑皆在规矩之中,只觉得这女子不若普通姑娘家拘谨,增添了不少情趣。

穆生白在山庄接触的都是师兄这些完完全全的大丈夫,哪里听到过这些话,被说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就像是煮熟的螃蟹,差一点连此行的目的都忘记了。

在那姑娘浅笑倩兮地朝穆生白缓缓走过来之时,他一下子弹开了,紧张地说:“我,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谈生意的。”

看着他这副受惊的样子心意姑娘直觉得他实在是有趣,又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要找她们掌柜的,就存了逗弄的心思,“若你亲我一口我就带你去找掌柜的,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穆生白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男女授受不亲。”

如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随罢才问:“你找我们家掌柜的作甚么呢,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我可不敢带你去找他,不然是要被责怪的。”

“一项大合作。”

穆生白严肃地说。

“哦?”如意看了他一眼,但是着实是喜欢他这可爱的性子,也不忍心多加为难她,转身走在前面,“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找她。”

走到酒楼后院,穿过一条幽静古典的走廊,到了一间竹屋。

“掌柜的,有位美少年寻你谈合作呢。”

穆生白看了一眼周围翠绿的竹子,只觉得这思味楼的掌柜是个清心寡欲脱离世俗之人。

只见翠绿的竹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绝美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出,穆生白看着她的脸也不禁一愣,一双凤丹眼勾魂夺魄,红唇不点而朱,鼻子秀挺,脖颈修长,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如意容颜已属上乘,但是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要找我谈合作?”

她的声音就像清泉流经岸边的磐石,清脆且富有穿透力。

穆生白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是在下。”

“什么合作,快快说来,要是我不感兴趣可是要继续回去睡觉的。”掌柜的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在下手里有几十套衣服,若是掌柜的愿意让你酒楼中的姑娘穿上,到时候卖出去的衣服我愿意和掌柜的五五分成。”

第三十章 绣罗衣裳照暮春

“这位小少爷好生霸气,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了呢?我们思味楼的姑娘们衣服都是在奇宝斋做的,你怎么就这么就自信你的衣服能配得上我的那些姑娘们呢。”那掌柜的用水袖捂住红唇,媚眼迷离,眼角尽是调笑。

穆生白不声不响,只打开带来的大箱子,拿出一件正红色齐胸襦裙,在太阳下闪烁着炫目的红光。那掌柜的走了上来,有些诧异,用柔荑捻了捻裙角,红唇轻启,“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宝贝,这衣服单论料子是用西域蚕丝所制,穿上去光滑无比,柔若无物,且颜色款式落落大方,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穿在身上怎么样。”

那如意姑娘往前走几步,接过裙子,柔柔一笑,“不如让我试一试。”

片刻之后,竹门被打开了,如意姑娘迈着莲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少爷,你觉得奴家好看吗?”她腰肢摇曳,杏眼里流光婉转,红色的衣裙更衬的她肌肤如雪,红唇惑人,身姿绰约。若原本只有六分颜色,这衣裙便将她直接提到了几分,说是尤物也不为过。

穆生白红着脸将视线挪开,咳嗽了几声看向掌柜的,“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掌柜的眼睛里露出趣味,点点头,“你的合作,我答应了。”

穆生白高兴极了,连忙回到商铺让人带着箱子来到了思味阁,还将小箱子里的胭脂水粉和饰品尽数赠与那些姑娘。

“柳月小姐,不知道您今日可还是要榴莲酥?”如意拿着菜单,身上穿的正是那一件正红色齐胸襦裙,红唇泛着流光,头戴珠钗,真有点仙宫妃子的感觉,柳月在她面前只觉得黯然失色。

“如意,你今怎打扮得如此美艳。”她嫉妒地扫视着如意的装扮,她长得也很是秀丽,一直是金陵城公子追逐的对象,比起思味楼最美艳的如意姑娘也胜上两分,可是今天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眼睛都红了。

“柳月姑娘笑话了,今天掌柜的换了家商铺进购衣服和脂粉,我也就随便倒腾一下,怎比得上您呢?”如意捂嘴浅笑,嘴里谦虚着,但是那身绝丽的风姿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眼神看过去,许多坐在旁边的客人现在都恨不得化作她手上的菜单,被如斯美人搂在手中。

柳月也并不为她这句客套话高兴,她旁边的女伴拉了拉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问下她在哪家商铺买的衣服和脂粉,待会也去看看吧。”

“你要问你问,本姑娘才不稀罕呢。”说完柳月就推开了那女伴,气势汹汹地冲了初晴。那女伴也没有立刻赶上去,反而走到如意身边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如意自是讲了在流云山庄的商铺所购买的。

那女伴感激道谢,然后追上那柳月,坐在旁边的一些夫人小姐心里也有了一些计较。

“少庄主,少庄主,门口有很多姑娘要来买东西。”童子兴高采烈地过来叫穆生白,他此时正在练剑,对那童子说的熙熙攘攘的场面也在意料之中。

中年男子放在这里的三大箱衣服和商铺本身剩余的胭脂水粉被一抢而空,甚至供不应求,还有很多小姐和丫鬟模样的姑娘恳求他们下次有货去她们府上通知她们,穆生白等人自然是一一应下了。

刚送走那些依依不舍的姑娘们,思味楼的掌柜的就上门了,想必也是见识到了刚才的盛况,她眼里的笑意越发真诚,“恭喜小少爷财源广进,让我们的小酒楼也沾了几分喜气,不亏是长风先生之徒,当真有惊世之才。”

“哪里哪里,这都要多亏掌柜的了,若不是你同意了合作我们的商铺也不会被众人再次知。”

掌柜的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小少爷还愿不愿意同奴家继续合作呢?”

穆生白一喜,自是答应了下来,那掌柜又让穆生白隔一段时间就给她们送新款式的衣裙和胭脂水粉,她自然不会白拿,衣服的钱从她分的钱中拿,穆生白一一答应了。

“这里可是流云山庄的商铺。”两人刚洽谈好,一个穿着大褂,拿着一把扇子,蓄着长胡须商人模样的男人就进来了。

“这是何记商行的掌柜的何不惟,平时清高着呢,觉着自己读过书考过秀才总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以前在流云山庄的商铺没落的时候可是参过一脚的,我虽然没有帮过什么,但是总归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总之来者不善。”那掌柜凑在穆生白耳边低声说,呼出的气息扑在他耳边让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忙跟她拉开了几步。

“有话就说,没,没必要靠的这么近吧?”穆生白支支吾吾地说。

“就跟如意所说的你倒是和普通男人不一样,可爱极了,不过也是,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里懂这么多。”那掌柜浅笑倩兮。

穆生白有些不服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那何不惟已经过来了,后面接着进来了几个商人模样的男人,刚刚才清净下来的商铺又热闹了起来,他们在相互客套着,叽叽喳喳的,吵的穆生白头都疼了。

这时童子端上来几壶茶,摆放在桌子上。

“各位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商讨其他事情?”穆生白维持基本的礼仪。

“也好也好。”那些人又是一阵相互客气,好几分钟才坐了下来,穆生白坐在了上面中间的位置。

“想必这位小少爷就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弟子吧,流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一天就能扭转乾坤,我等自愧不如啊。”那何不惟率先看向穆生白,话听来恭敬,表情却是带着审视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穆生白。

“正是在下。”穆生白也不想隐瞒什么。

听到他的话众人的目光皆是有些闪烁,有些还偷偷对视了几眼,眼里神色莫名。

“不知道小少爷有没有听说过金陵城的宝藏呢?”

第三十一章 苍天亦笑他精诚

穆生白一下子就明白这些人上门的用意了,就是为了探明他是不是为了这城里的宝藏而来,可是又不直说,这些人从商多年,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穆生白也留了几个心眼。

“我原本只是遵循师父的命令来金陵城处理店铺的事情,至于宝藏的事情,也是在路上才听说的,倒是没有几许兴趣。”

穆生白话虽这么说,但是看下面那些人的表情明显是都不相信的。

“小少爷不愧是长风先生之徒,性情光明磊落不是我等普通人所能比拟的,但是荒帝的宝藏可不是普通宝物,单拎出一件出来都价值连城,小少爷总不能一点心思都没有吧。”

又是那个何不惟,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在开玩笑,但是那个凝重的眼神就说明了一起。

“何掌柜说的也是啊,荒帝的宝藏是何等诱人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心动呢,小少爷不必要如此藏着掖着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如你说出来我们还可以共同商讨如何寻找宝藏。”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穆生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思味楼的掌柜,她对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么多老狐狸面前她也无能为力。

穆生白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童子,唤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去找青城他们过来。”

童子立刻就明白了穆生白的意思,一刻不敢耽误就匆匆走到后院,青城他们今早过来帮忙现在还在后院休息呢。

“我对这金陵城实在没有各大掌柜了解,哪里有这个资本去肖想宝藏呢。”看到童子掀开帘子去了后院穆生白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同那些人周旋。

“小少爷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找宝藏哪里要看了不了解啊,你看我等在这金陵城也有数十载了,可是从宝藏曝出来到现在不还一无所获吗,所以这靠的都是本事。而小少爷是从长风先生,本事肯定比我等高出不知道多少,对这宝藏把握定要在我等之上。”

穆生白再聪明在这下老狐狸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几句话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就是要逼他承认对宝藏有点心思。穆生白只能苦笑,然后盼望这那几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掀开帘子走出来。

“少庄主,我们查出这些账本有点问题。”

“是啊,这里怎么少了这么多银子,今天卖了这么多物件可是盈利居然才这么点,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是啊少庄主,你不看看我们都有点不安。”

青城带着这些学生将穆生白围了个严实,还有人对这些各大商铺的掌柜的下逐客令。

“掌柜们都请回吧,我们少庄主还要处理账本呢,要是将各位冷落在这里有失礼仪,不妨下次再来。”

“也是,我思味楼还有些事情呢,先回了。”思味楼的掌柜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掌柜面面相觑,人家明令上都下了逐客令了,也不好死皮赖脸留了下来,纷纷告退了。

看到他们都离开了,青城等人才散开,穆生白瘫倒在椅子上,只觉得和这些老狐狸交流比练武还要累。童子给他倒了好几杯茶都被他一饮而尽了。

还未等他休息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童子刚想下逐客令却被穆生白拦住了,喜笑颜开地迎向来人。

“史大哥,我刚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找上门来了。”

来者正是卖一部分货物给穆生白的史一格,他之所以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刚刚在街上他看见许多美艳的小姐何妇人都穿着他带来的衣裙,心思一动就过来了这里。

“我给你那三大箱货物卖的怎么样了?”

“一件不留,正想去跟你要剩下的那一批呢,要不然明天商铺还不地被端了。”穆生白意气风发。

史一格拍着穆生白的肩膀,只觉得后生可畏,“好,我待会就叫人把剩下的货物都搬到你这里。”

可是史一格一回到住的客栈就被得知消息的各大商铺掌柜的在楼下围住了,一个个没有见过面的掌柜们跟他说着久违了。

“不知道各位有什么事情,我史某待会还有点事情,若没有什么事情就请恕我不能陪各位了。”史一格朝他们拱手,就要转身上楼,却被拉住了。

“史掌柜不要着急,我等是来找你谈一项大生意的。”

史一格疑惑转身,“史某不知道是何事还望诸位明说。”

一肥头大耳的掌柜站了出来,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穆生白给你的价格的两倍买下你的所有货物。”

原来这些人听说了穆生白的货物都是从史一格这里买的,想在他们达成合作之前率先把货物全部买下来,以阻止这些货物到达穆生白手里。

两倍的价钱却是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可以说只要是个商人就不会拒绝,可是史一格想到那个仿若从天而降,救了自己这一批人的少年。就顿时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对不起了诸位,我已经何穆掌柜达成合作了,若是出尔反尔岂不失去了诚信,以后谁还敢和我合作。”

“五倍。”那肥胖男子竖起五根粗壮的手指,“只要做这一次你就能休息个好几年。”

史一格看了一下,心里的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只要做成这一次就顶他做五次啊!

可是最后他还是摇摇头,“诸位请回吧,我不会答应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肥胖男子气急败坏地训斥,史一格却不理会他,自顾自上了楼,他心里不是没有动摇,可是想到那个在商队和凶狠的山贼的挺拔身影,他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反悔。

史一格叫护卫把剩余的十几个箱子搬到穆生白那里,收到了他给的货款后,史一格去和他告别然后就开始启程回去了。

一连数日,商铺都是人满为患,金陵城的女子以穿戴流云山庄商铺为潮流,这让商铺一下子扭转盈亏。

第三十二章 衙斋卧听萧萧竹

商铺盈利颇好,又看商铺已经颇为陈旧,穆生白心思活络了起来,便想着不如装修一番。

穆生白的要求自然是不会有人反对的,可是当童子正要去外面雇人的时候,以青城为代表的学生纷纷表示可以帮忙,没有必要花钱去外面请,最后还是穆生白以他们没有经验,他想去找专门装修商铺的人前来那些学生才安静下来。

但是即使请来了专业的负责装修的人那些学生也主动要过来帮忙,清理卫生之类的,即使穆生白再三表示商铺现在可以请伙计做了他们还是坚决要过来帮忙。穆生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鲁班阁是金陵城最出名的负责装修的商铺,只要你的价格适合,他们就会爬出一队专业的伙计帮你把商铺装修到你想要的样子,穆生白也是从这里请的人,

太阳刚刚升起,金陵城却已经热闹了许久了,街上充满了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摸摸进入了鲁班阁,走到一间房间前,那门上挂着一个吊牌——鲁十一。

“鲁大师,我家掌柜叫我带点东西过来给您,求您帮个忙。”男人推开了门,里面只有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

鲁十一把眼睛张开,露出浑浊的眼珠,“你难道没有看到我门口上挂着的已经有任务在身的提示吗?”

那男人点头哈腰,“知道知道,我家掌柜叫我来正是因为知道您这几日在流云山庄的商铺负责装修。”

“噢,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鲁十一有点不耐烦了,整个鲁班阁谁不知道他脾气燥,居然还有人来找他不痛快。

那男人拿出了一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笑着说:“大师,是这样的,那流云山庄商铺新来的掌柜惹了我们掌柜不痛快了,我们掌柜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若是大师答应帮我们做点手脚,这些银票就都是大师的了。”

鲁十一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银票接过来揣进了兜里。

“大师,现在该去装修了。”巳时一到,就有学徒在门口叫他了。

“我现在就去,你带上后院墙角的柱子到时候做支柱。”鲁十一吩咐那个学徒,却正眼都不看他,

“可是大师,那是要丢的劣质材料。”学徒还以为鲁十一是忘记了,忙提醒,却被鲁十一的冷眼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忙叫人跟他一起去后院搬柱子。

在穆生白还在思味楼和那里的掌柜谈合作的时候,流云山庄商铺的童子匆匆跑了过去来,气喘吁吁地说:“少庄主,大事不好了。”

原来今早装修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个前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学生被突然掉下来的木块正好砸中了脑袋,当时就昏迷了过去,现在已经被送到济世医馆去了。

穆生白一听也顾不上什么合作了,忙运起轻功赶去那里,此时那学生已经苏醒了,大夫也检查了好几次确明了没有什么大碍了,穆生白这才放心下来,付清了所有医药费。穆生白还要给那个学生补偿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要,穆生白只好作罢。

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就结束了,隔天天还没有亮,商铺的大门就被一阵猛烈敲击,童子去把门打开,原来是昨天被砸中头的学生爹娘,他们一进来就横在门口大声喊道:“叫你们掌柜的给我出来,别仗着自己是少庄主就想这事情这么简单就揭过去了,我儿头上还顶着这么大一个包呢他倒是舒服了。”

那妇女一进来就插着腰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声音极其洪亮,怕是方圆百里都听到了,穆生白也立刻出来了。

“你们就是轻时的爹娘吧。”轻时是昨天被砸伤的学生的字。

“没错,就是我们,想必你就是那穆生白吧,长风先生什么人物啊,想必教出的徒弟也是明事理的,这样吧,你就出个几百两银票,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我们就是要闹上官府也要给我儿一个交代。”

说话的时一个看起来颇为狡猾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轻时的父亲了。两人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来要钱的,但是确实是自己的错这责任是如何不能推脱的。

“你们请放心,我肯定是不会推卸责任的,但是我此时手里的资金已经尽数投到了商铺的装修中了,手里没有钱,我会尽力早点凑到这笔钱的。”

看到穆生白态度很好,那两人也不这么咄咄逼人了,但是脸色还是不大好,“不是我们两口子胡扯,只是这几年流云山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连在这里办的学院都越来越差了,我们可是都交了一大笔学费供我们轻时上学的,到时候要是学院里面又来个木块砸落,那要还是砸到我们轻时这可怎么办,真是后悔送我们儿子过去了,还不如送到青云学院呢。”

两人抱怨了好一会才离开,穆生白担心起了学院的情况,但是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答应给轻时父母的赔款,可是这笔钱要怎么拿出来呢?

这日穆生白正在后院练剑,因为心里面牵挂着资金的事情他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挥起剑来也软绵绵的,毫无锐气,心里泄气,将剑丢到脚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童子进来了,“少庄主,外面有一商户求见,说可以帮少庄主解决目前的麻烦。”

穆生白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外面站着一穿着青色长衫,气质颇为儒雅,看上去有点像读书人的中年男子,还不等穆生白开口他就开门见山地说:“穆掌柜,听说你遇到困难需要钱,我可以借你钱帮你度过这次困境。”

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不仅知道他现在需要钱还主动表示可以借钱给他,这个怎么看都很奇怪,但是穆生白只心意一转,就立马感激地说:“多谢先生这次慷慨解囊,等我有了资金定当如数奉还。”

仿佛穆生白的答应在他的掌控之中,男人微微一笑,“不急不急,黄某相信穆掌柜的人品。”

第三十三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穆生白带着医药费去到轻时的府上,轻时表现的很愧疚,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爹娘居然去找了穆生白,让穆生白带着银两离开。

他的娘亲一把冲了出来,将穆生白手里的银票抢走了,“要,怎么能不要呢,这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拿过银票数了数,发现数目对了才眉飞色舞地揣进怀里。

“娘,流云山庄也是减免我们一部分学费的,我们还恩将仇报未免有失德行。”轻时脸色铁青,眉头紧皱,英气的脸看上去很是不满。

“轻时别这样,你是因为在我们流云山庄的商铺帮忙受伤的,这些钱是我应该给的。”穆生白不想看到他们因为这件事情生间隙,忙劝解。

“少庄主说的没错啊。”妇人附和道,轻时纵使脸色还很是不好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两位留步吧,我现在要去山庄学院看看情况,就先走了。”

轻时娘亲得了钱也和颜悦色起来,一听穆生白要走就热情地送到了门口,轻时也送了出来。

流云山庄在金陵城创办的学院称之为南庐学院,坐落于金陵城内风景优美的金湖南岸,每至夏季,湖岸竹林茂密,给南庐学院增添了几许清凉,冬季虽少了这份绿意,但是梅花芬芳也格外迷人。

穆生白穿过红粉相间的梅花林,看到了一处颇为*的建筑,南庐学院四个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这位少爷你不是南庐学院的学生吧。”穆生白刚要进去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他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小厮一看就恭敬又激动地弯下了腰,“没想到是少庄主亲自过来了小人前些天还听说少庄主来金陵城了呢,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了,真是荣幸。”

穆生白看他口才颇好,看起来对学院又颇为熟悉,就起了心思,“若你有空不如带我去看看学院,顺便跟我讲一些学院的情况吧。”

小厮喜形于色,“这是小人的荣幸。”

南庐学院是流云山庄投了大笔钱修建的,面积极大,里面有湖泊,假山,花园,等景观,风景迷人,且学费在各顶尖学院中都算低的,所以每年慕名而来的人都不少。

可是这一路走来却发现学院里面并不那么热闹。

从小厮口中穆生白知道了学院有很多老师依次辞职,剩下的有的被学生投诉能力不足,而有的则是年岁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穆生白对这个想象深感疑惑。

“杨先生。”此时迎面走来一岁数颇高,很是趾高气扬的先生,听到小厮叫他也只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就要过去。

穆生白对这种眼高于顶的行为一向颇为不屑,迎着他走上一步,“这位先生请留步。”

“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难道不知道不能用这种口气同先生讲话吗,你学的礼仪莫不是白学了,你的先生是谁,我定要向他好好说道你。”

不知道穆生白的话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立刻板起了脸他一阵训斥。

“杨先生,这位是我们流云山庄的少庄主。”小厮连忙上前介绍。

杨一学的头头是道戛然而止,话卡在喉咙里面不上不下,最后还是不死心地憋出一句,“那又如何,不还是不懂得尊师重道吗?”

“那麻烦杨先生告诉我,我刚才哪里不尊重您。”

“你竟然叫我一介先生留步,你区区医学生凭什么让先生留步,你何不跟上来。”

穆生白的眼角一挑,不敢相信一介先生居然因为此桩小事就为难一个学生,让那先生先离开了,穆生白去到院长的房间,而据副院长所言院长早些年去游学去了,只好先让副院长负责召集各先生过来。

“院长,可是学院又出了什么事?”位先生地突然离开,为了不影响学生的教学,就会让较为空闲的先生先代带几天,等到寻到新先生才作罢。

副院长苦笑,又摇摇头,给众人指了指身旁的穆生白,“各位勿慌,本院长召集各位过来是向大家介绍我们流云山庄爬下来的少庄主,穆少庄主。”

众人诧异的眼神看向穆生白,然后又在底下议论了起来。

“山庄都将近两年对这边不闻不问了,这下突然爬个少庄主过来是何意?”

“难道少庄主区区未满及冠之少年就能解决学院当前的困状不成?岂不是笑话?”

他们对穆生白的到来颇为不解和排斥。

穆生白朝他们走了几步,站在众先生之间,脊梁挺直,自有一股凌然之气散出,他朝他们拱手,“各位先生请放心,师父自然是放心我才让我过来金陵城的,生白也一定不会辜负他老人家和诸位的期盼,定会让学院恢复往日荣光。”

“我观少庄主莫不是说大话?你不过一区区小孩,又在流云山庄娇生惯养,长风先生定然不舍得让你吃苦,致你哪里懂得这些。”先生中一人不屑道,声音格外刺耳,来人正是刚刚才与穆生白生过间隙的杨一学。

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毕竟穆生白是流云山庄的少爷,不识民间疾苦,哪里懂得这些,更不要说让学院恢复荣光了,别捣乱就行。

穆生白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的眼睫毛遮住眼底的暗光,“诸位可以质疑在下的能力,但是请勿质疑尊师的教育,在下师父对弟子一向严苛,我虽然是流云山庄少庄主,可是该吃的苦,该学习的经义也是一件未落。”

穆长风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哪里能忍受的了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大话何人不识讲,就怕说的动听却胸无点墨。”杨一学冷哼一声,面露不屑轻视。

“不如在下请先生赐教几招,诗词歌赋任凭先生挑选。”穆生白略一拱手,语气凛然,气势全开。

难道自己几十年的积累还会输给一毛头小孩,杨一学当下就答应了下来,存了让穆生白丢脸的心思。

第三十四章 诗成笑傲凌沧海

“那杨先生说要怎么比呢?”穆生白脸上维持着谦和的笑容,面若冠玉,跟对面枯瘦得像树皮一样的杨一学文雅得太多了。

“哼,本先生也不欺负你,诗词歌赋中诗词最为简单,我就跟你比比诗词,也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治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杨一学冷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抬高了下巴,用鼻孔对着穆生白,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

“那先生说如何比?”穆生白不介意他的这副样子。

“本先生陪你玩玩飞花令,虽然对你这种毛头小孩而言难度颇高,但是能考究彼此的实力,让你看看你跟我的差距在哪里。”

穆生白手虚虚一指,虽然不大看得上他这种态度,还是维持了自身的素质。

“先生先请。”

“哼。”杨一学看向窗外,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上积了一层白雪,而梅花树却花团锦簇,红的白的拥成一团团的,他得意一笑,“那我们就以雪字开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穆生白波澜不惊,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又有着男人的低沉磁性,缓缓道来,很是悦耳,“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

“雪——”杨一学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脸涨得通红,像牛喷气一样急促呼吸,却怎么也憋不出话了。

“哼,死读书如何成的了圣贤,这些都是前人的智慧,背下来又如何。”他愤怒地拂袖,扫落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旁边的书童连忙收拾了起来,杨一学只冷瞥了一眼。

穆生白不知学院是如何招到如此先生的,不仅学识浅薄,竟品行也如此低劣,如何能教好学生。

“那杨先生还有比什么呢?”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了。

“本先生点一件物件,若你能在一炷香内做出一首七言绝句就算你有点墨水。”杨一学冷笑,眼睛里闪过阴光。

“先生请点。”

“好大口气,那不如你就以这金陵城作一首诗。”杨一学把手里画着金陵城山水画的扇子“啪”地收了起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下巴边两嘬胡子一跳一跳的,碍眼的很。

“杨先生未免太为难少庄主了,别说少庄主都还未及冠,就是让我们在一炷香内写出一首七言绝句也未尝可行吧。”旁边一胡须雪白,佝偻着腰的老先生觉得这杨一学实在过分。

他在南庐学院教学数十年了,是这里最有资历和学问的先生。

“莫先生难道是不相信少庄主的实力?你等不行难道少庄主还不行吗?”

穆生白不理会这边的争端,看着外面连绵的雪山,一炷香过后,他稳步走到书桌后边,书童见状连忙磨墨,他执着毛笔在上面龙飞凤舞,纸上出现了几排游龙般的隶书字。

莫先生拿起来一看,嘴里啧啧赞叹,赞赏的目光投向穆生白,“少庄主真是诗情斐然啊,难得啊。”

“不可能!”杨一学怎么会相信就在众目睽睽下穆生白居然在一炷香内写出了一首他随意点主题的七言绝句,可是当他拿起来一看,嫉妒都快冲昏了他的头脑了。

“金陵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晖。

色借玉珂迷晓骑,光添银烛晃朝衣。

西山落月临天仗,北阙晴云捧禁闱。

闻道仙郎歌白雪,由来此曲和人稀。”

莫先生闭上了眼睛,摇头晃闹,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真是好诗,好诗啊。”

“不可能。你肯定是事先找别人写好了。”杨一学将那张纸丢在了书桌上,面色铁青。

“杨先生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此诗的主题乃你拟定的,少庄主以前从未认识你难道又识得你的想法了?”莫先生最看不得杨一学这一副胸无几点墨又总看不起人的模样,当下板起了脸。他虽然思想比不得这些年轻的先生新颖,但是品德高尚,深受学生敬重。

“谁知道。”杨一学恶狠狠地撂下这一句话,这就有点无理取闹的滋味在其中了。

“要不小生指一物件让先生吟诗一首?”穆生白心里再看不起这种人也保持基本礼貌,但是杨一学可不愿吃这一套,一听他这话登时就翻脸了。

“你这年纪凭什么考究我,难不成仗着你是流云山庄少庄主就如此欺压我们,想必是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先生呆下去了,这样还不如早点离开,免得惹人厌烦。”杨一学将系在腰上代表南庐学院先生身份的牌子丢在地上,撩起裤脚就要离开。

穆生白对莫先生使了一个眼色,莫先生也是一只有知识的老狐狸了,登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旁边几个先生就过去拉住了杨一学,发挥他在课堂上旁征博引的本事,引经据典讲了一通,愣是让杨一学迷迷瞪瞪的一步也动不了。

他们终于将杨一学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紧接着到了他上课的诗句,只见他愤愤地去学堂上课了,其他学生也相继散去,最后只留下了穆生白和副院长。

“杨一学是如何做上学院的先生的?”穆生白对杨一学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有这种先生,学生如何能在品行上有所成就。

副院长也一脸不虞道:“前些年学院频频有先生离开,学院急需先生,而杨一学虽然品行方面口碑不好,但是在学识上名声颇响,但是现在看来名不副实。”

“你让人去收集一下他的资料,这种人我们学院不能要否则就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他离开,必须有实在的理由。”

副院长明白了他的意思,答应会亲自下去调查。

杨一学的信息不难收集,副院长隔天就带着一沓厚厚的资料找上了穆生白,憨厚的国字极为黑沉,眼里有怒火聚集,他没有想到杨一学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也敢干这般行径。

“少庄主,这就是杨一学的资料。”穆生白刚练完书法,草稿随意丢在书桌上,副院长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如沙划痕的字,暗自赞叹。

第三十五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穆生白拿来资料一看,怒气迸发,将一沓厚厚的控诉摔在地上,外面的凉风吹了进来,那沓纸被吹散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杨一学打着南庐学院顶尖先生的名号欺骗很多少女,最令人不齿的是,杨一学家中有一贤妻,当初也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女,求娶的人足足可绕金陵城一圈,可是不知怎得这桩美事居然落到了杨一学身上,真是让人替那女子惋惜。

“少庄主,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杨一学。”

“未时你将它召到你书房,我拿着这些去会一会他,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冬季天一直黑得较早,几颗星星在不甚明亮的夜空中闪着,副院长带着杨一学来到了书房。

“副院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待会赶着回家。”

杨一学看着一片漆黑的书房,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情愿进去。

“回家?哼,我看你是要去上赶着骗人吧。”副院长心里不屑,是半分废话也不愿意和他说,觉着这人简直是侮辱了读书人的名号。

杨一学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定在了门口,半步也不肯移动,声音涩涩的,“副院长你可别诬陷人,我也是有考取过功名的,再这样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诽谤了。”

“是不是诬陷想必你也清楚吧。”穆生白推开书房的门,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现在是半分不想称呼杨一学为先生,觉得他玷污了这两个字。

将资料砸在他脸上,“你若觉着副院长是在诬陷你,你倒是同我等说这些是什么,白纸黑字,难道都是捏造出来诬陷你的不成。”

穆生白一字一顿,字字落地有声。

杨一学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纸张,一看到上面的字脸一下子就白了,失了血色的嘴唇颤颤巍巍,“这,这。”

然后一下子就挤出了满眶的眼泪,“这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辜负了副院长和少庄主的信任,只要少庄主答应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一定去找那几个姑娘道歉,并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书院,否则我在这金陵城就混不下去了,到时候上有老下有小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一学哽咽道,表情诚恳,十分懊恼的模样。

穆生白诧异于他这么快就认识了错误,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认真点头,“若你以后不做此等下作的勾当我们自然会将此事烂在心里。”

“那就多谢少庄主和副院长了,我这就离开。”

说着他就颤抖着身子转身离开了,手里还拿着副院长收集来的资料,看来是想带走,穆生白并没有阻拦,因为书房里面还有一份呢。

那杨一学果然没有真心认错,他是离开了学院没有错,但是是带着一批学生离开的,并且前脚刚出了南庐学院后脚就进了另一家在金陵城同样声名煊赫的北崧学院。

“这杨一学简直是白读了圣贤书,品行竟然卑劣至此,真是要气死老夫了!”由于突然走了这么多名学生,学院里各种猜测都有,什么学院要关闭了,流云山庄打算放弃南庐学院等,这可把莫先生气得不轻,在课上狠狠地训斥了传播这些谣言的学生,下课直奔副院长处发脾气,当然,对象是杨一学。

此时穆生白也在此处,看到莫先生长长的胡须都要气的飞起来了,只觉得他虽然思想较为迂腐,但是为人比之杨一学不知道要好上几许。

副院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求助地看向穆生白。

他沉吟一会,只淡淡地说出一句话:“静观其变。”

几天之后,关于南庐学院风云大变的消息传遍整个金陵城,甚至还传出了流云山庄少庄主对学院先生不满,伪造证据逼迫先生离开书院的事情。穆生白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是谁编造的,只觉得杨一学脸皮之厚,城墙不及。

这些谣言不加控制,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三人成虎,一些还在南庐学院的学生看没有人出来帮学院以及穆生白说话,皆信以为真,起了一些不好的心思。

“南庐学院纵然少庄主在学院胡作非为,有失顶尖学院风范,我要求学院退换我孩儿学费。”

“是啊,连先生都被赶走了,这学院现在怕是一个空壳了,我家中就这么一个男子,我们还望着他学有所成呢,如何能在这里耽误。”

.......

副院长处一大早就已经人满为患,挤满了要求退还学费的学生父母。

室内,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泰然自若的穆生白,“少庄主,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些学生都转走了,我们学院可就真的空了,且学院经费不足以退还这么多学费。”

“退还学费给他们吧,我已经差使书童去拿钱了。”

原来刚刚看到家长堵在门口时,穆生白就猜到了要发生什么,早就差使副院长处的书童去找上一次借钱的商户借了,他相信那人肯定会再次借给他的。

副院长愕然,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手足无措,只得听穆生白的。

果不其然,那童子半晌后就回来了,还带着一沓银票,穆生白让副院长按数退还学费给那些学生家长。

“那少庄主,学院没有学生,现在又把先生们的月俸也垫在学费里面发出去了,学院该怎么办?”

副院长翻阅着学院的账本,愁容满面,若是学院继续下去必定要拖欠先生们的月俸的,但是这里的先生大多指望着这笔月俸度日,若是拖欠,他良心如何能安?

“先把学院关了吧,我先处理其他事情,你也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副院长愣了,没想到穆生白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这也是现在唯一的一个法子了。

在安排好先前没有办理退学的学生去其他学院就读后,副院长正式离开了南庐学院。

在一个清晨,经过金湖的人们都发现了,南庐学院的大门紧闭。

第三十六章 亦同翻覆小人心

一处普通酒楼。

“诶,你们知道南庐学院关闭了的事情吗?”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因为流云山庄的少庄主来那里横行霸道,把那里的先生和学生都赶跑了。”

“这么跋扈啊,那不是害了长风先生的名声吗?”

......

没事吧并不受这些议论的影响,一个人坐在很少有人注意到的小角落喝了点小酒,感慨一下果然没有山庄里边的醇香,然后放下酒钱就离开了。

酒楼里还继续着对他的议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而刚热闹了没有多久的商铺也恢复了无人问津,童子靠在台子处打瞌睡,看到穆生白进来一激灵就精神了起来,“少庄主,你回来了。”他还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穆生白的表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下来,他出去过也知道外面现在对少庄主的评价并不好。

但是他对穆生白却一直有莫名其妙的信任,他相信他会再一次创造奇迹,就像当初让商铺一下子抢手起来那样。

穆生白微笑着点点头,就要进去。

“穆掌柜请留步。”外面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发现正是那个借过他两次钱的商户,那人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很是热情地走了过来。

“夏掌柜。”穆生白停步,他知道这个人的姓氏,但是却查不到他的身份。

夏掌柜站在商铺中央环顾了下四周,再看向门外发出“啧啧”声,接着摇摇头,一脸可惜地说:“穆掌柜我真为你感到可惜,前几天这里还是门庭若市,今日却是门庭冷落。”

穆生白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终于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

“那夏掌柜觉得应该如何?”

那人爽朗一下,才说:“一直没有跟穆掌柜正式介绍自己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是奇宝斋的掌柜,我对穆掌柜的这家商铺很是喜爱,若你答应把铺子给我,那你欠我的那些钱一笔勾销,并且我还会按照商铺买卖的正常价格给穆掌柜一笔钱。”

夏常自以为给出的价格已经是极好的,面前的毛头小孩在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可能会拒绝。

穆生白一脸为难道:“夏掌柜这就是为难我了,这铺子是我师父的,没有经过他老人家同意我怎么敢擅自将它卖出去,还不落个不敬尊师的恶名。况且前些日子才因为把学院的一个先生赶走害的学院关门,若是我再将铺子卖给你,我怕是要被流云山庄除名了。”

夏常没有想到他会被拒绝,并且是以这种理由,当下脸一沉,冷声说:“明明是那杨一学见钱眼开,怎么会扯到你头上。”说完还不屑嗤笑,眼里的轻视*裸的。

穆生白嘴角一沉,“夏掌柜怎么知道这个,难道是你给钱给他让他带着学生离开然后反咬我一口的?”

夏常在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忙否认,“怎么可能,我还不屑用这种手段对付人。”

“若是这样那么夏掌柜是如何知道杨一学收钱的事情?”穆生白眼露寒光,一步步走进,咄咄逼人。

“我猜的,在下铺子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了,告辞告辞!”说完不等穆生白回答,夏常转身就走了,那匆匆离开的背影,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少庄主,这夏掌柜居然如此下作。”童子也明白了事情,面露愤愤,对着夏常离开的方向啜了一口口水。

“商人就是这般,在利益面前,万般皆下品。你将这些钱拿去奇宝斋,说是我还给他们掌柜的。”穆生白云淡风轻,复从怀里拿出一张大额银票交给那童子,那童子顺从地出去了。

“流云掌柜,欠钱不还。

人品低劣,不配为人。”

一儿童天真的声音在商铺门口响起,待童子听清楚了内容,登时火冒三丈从里面冲了出来,发现门外一小男孩正站在商铺门口的柳树旁如厕,嘴里还大声吟诵着。

童子过去一把夹住他,一巴掌糊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只听见“啪”的一声,上面就出现了清晰的五个手指印,那孩童登时就敞开了喉咙哭了起来。

他却并没有因此作罢,继续打那孩童屁股,嘴里还一直问着:“你说谁不还钱了,说谁人品低劣呢,小小年纪就到处造谣,看我不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呜呜呜。”孩童哭得惊天动地,还一直嚎啕着说:“不是胖胖说的,是胖胖听别人说所以学的,别打胖胖。”

可是他的辩诉声被淹没在了打屁股发出的声响里面,还是穆生白从里面出来才阻止了这场悲剧,将孩童从童子手里接过,轻柔地搂在怀里从怀里拿出还绣着天上流云的手帕帮拿胖嘟嘟的孩童擦干净满脸的鼻涕和泪水,不见一丝嫌弃。

“少庄主你帮着小混蛋干嘛,看完不好好教训他。”拿童子还是愤愤不平,穆生白忙把他拦住了。

“你同一个小孩计较什?且他刚才还说了不是他说的,是他学来的。”

穆生白从怀里拿出几颗糖,他嗜糖如命,平日身上总是带着几颗,今日也是爬上用场了,把糖放在还在抽噎的孩童手里,他立马就止住了哭泣。

“能不能告诉哥哥你是在谁那学的呢?”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能够轻易让人放下警惕。

“奇宝斋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学,最先学会的可以领好多颗糖呢,胖胖笨,刚刚才学会,只拿了哥哥这里的几颗糖。”孩童一脸天真,让人不忍心责怪。

穆生白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明白了一切,“你也很聪明呢,现在可以走了。”

“谢谢哥哥。”那孩童含着糖摇着胖胖的屁股跑开了,老远还能听到为穆生白量身定做的打油诗。

“少庄主,这?”童子却是迷茫了。

“看来奇宝斋对我们这个商铺只有一点点想法嘛。”穆生白眯着眼睛,一股危险的意味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对人耍阴招的人,在他看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在明面上解决。

第三十七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想必流云山庄的长风先生大家都知道吧,但是老夫我今天讲的可不是这个大人物,而是他的弟子穆生白,那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逐风茶楼里,一穿着青色褂子,背着一白布包的说书先生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红光满面的脸上兴致勃勃,正唾沫横溅地跟底下的民众讲着什么。

“我说李名嘴你可别瞎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穆生白干的这些事情啊,他嚣张跋扈赶走了南庐学院的一名先生,搞得南庐学院关门了,还欠着奇宝斋夏掌柜的几千两银票没有还,这种无耻之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一人物了,你可是收了钱来糊弄我们的。”底下一正喝着茶听得尽兴的百姓觉着李名嘴在乱说话。

“你们可不知道,那穆少爷之所以将那先生赶走皆是因为其道德低劣,知识浅薄,不配为人师,且还利用职务欺骗了好些个姑娘。再说他不还夏掌柜一事,老夫觉得纯子虚乌有,你们可不知道,这穆少爷前些日子和思味斋的赵掌柜合作,可是赚了个盆满钵盈,哪里缺夏掌柜这点银子......”

下面正说的热闹,二楼一角落倒是颇为清净,穆生白正横坐在栏杆上,凭栏眺望下面人来人往,而旁边赫然就是思味斋的掌柜赵一荷,她用水袖半遮面,喝完了手里的茶,才淡淡开口:“我说穆掌柜,为了你的名声我可是特意请了城北最著名的说书先生来这里说了几天,还把我们之间的合作也透露出去了,可是颇费苦心啊。”

穆生白从栏杆上下来,对她略一俯身,“真是多谢夏掌柜。”

“怎么还称呼人家夏掌柜,都合作这么久了,感情什么的也有了,你怎的还是如此客套,真叫我好生难过啊。”赵一荷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绣青竹手帕,擦了擦干燥的眼角,故作伤心。

“那赵姐姐?”穆生白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在流云山庄生活了这么多年,除却已经徐娘半老的厨娘都是男性,倒是真的不知道姑娘家心里面的弯弯绕绕。

“生白弟弟乖。”赵一荷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看见穆生白红着脸躲开了,娇笑摇曳着柔软的腰肢离开了。

“找到了没有?”穆生白正在商铺里面空旷的院子里面练剑,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接过童子递过来的手帕,询问站在旁边的几个乞丐模样的人。

这些人也确实是金陵城的乞丐,穆生白听生云师兄提起过一个城镇里面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无疑是无处不在的乞丐,所有前些天他就雇佣了一群乞丐帮他寻找被杨一学欺骗的那几个姑娘的踪迹,但是那几个人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竟然没有找到。

“穆掌柜,找到了,找到了。”那几个逢头垢面,浑身还散发出腐臭气味的乞丐笑得一脸谄媚,“今天我跟几个兄弟看到杨一学去了好几个方向不同的巷子,我猜他就是把人藏那里了,怕打草惊蛇我们几个也不敢擅作主张,就想着过来问问你该怎么办。”

想必那就是他藏那些个姑娘的地方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租了这几个方向差这么大的房子。

“把这个给那些姑娘送过去,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钱待会就给你们。”穆生白把一沓资料给他们,就是那杨一学伪造身份欺骗好些个姑娘的信息,一份被他带走了,幸好自己还留了一份,正好派上用场。

“好的好的,谢谢穆掌柜。”几个乞丐一阵感激就跟着童子出去了。

那些乞丐办事的效率果然快,那几个姑娘联合在一起跑到杨一学府上大闹一通,他人品卑劣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金陵城,他的妻子也去官府休夫了,城里的百姓再联想到前段日子穆生白在学院嚣张跋扈赶走一先生的事情,都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了,连他欠钱不还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既然真相大白了,那么现在书院就可以开张了,还有些学生老早就聚集到商铺门口,说想早点回到南庐学院上课,副院长也老在雇人去把学院上上下下打扫了一边,把学生的资料都整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先生们都请回来。

穆生白调查了各个先生的喜好,带着一副昆国山水画名家黄子希的一副巡山图亲自登上莫先生府上。

莫先生的府邸建在金陵城最繁华的地带,但是修筑的并不豪华,门前两个石狮子让整个府邸显得格外大气,他敲门是一个老管家开的门,知道他的身份立马请了进去,也赶紧去通知了莫先生。

谁知道还不等穆生白开口,莫先生就说自己一定会回到学院教书的,还让他把那副画带回去。穆生白感动于他品行的高尚,硬是把画留给了他。

这一天他过的格外顺利,除了有些先生不愿意再回来,其他先生都是欣然应允。即使那个先生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在穆生白带来的一壶美酒已经丰厚的待遇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南庐学院算是回到了正轨,并且经过此事件,它的名声较之以往更为盛了,慕名而来将孩子送入学院的父母不在少数,与此同时店铺的生意也逐渐恢复了盛况,但是史一格留下的货物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卖的最好的胭脂水粉,即使加上商铺本身的存货也已经快见底了。

但是商铺原来制胭脂水粉的手艺者已经离开了金陵城,穆生白再次陷入了困境,最后他又找上了那些个乞丐,让他们帮忙寻找金陵城中擅长制作胭脂水粉的人。

没过几天他们就给穆生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城东有一户姓方的人家,一家人都是以制作胭脂水粉为生,手艺极好,但是金陵城中以奇宝斋胭脂水粉卖的最好,其他的客源都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商铺抢走了,去他们那里买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三十九章 人生须得多善事

过了数日穆生白派去寻找医术高明的人却是无功而返,毕竟那些人莫不是白发苍苍不宜远行,若不是在当地享有盛誉,没有必要来金陵城,他只好派他们去更远一点的城镇寻找,但是这耗费的时间巨大,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这并不是说穆生白放弃了,他在流云山庄可是跟着医术独步天下的药学圣手杜青枫学过数年的医术,虽然远远不及杜青枫,但是比之普通大夫仍旧高出不知道几个级别,看点小痛小病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在终于闲暇下来后,他让童子在澜物阁内给他支一张桌子,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是穆生白亲手写上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免费把脉。

第一天没有人前来,那些顾客都很奇怪地看着穆生白,都觉得他是在看玩笑,谁会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掌柜懂医术,回去都当笑话同别人提起。穆生白听到了却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不论如何他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那最后有没有前来问诊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即使对穆生白的医术并不信任,但是免费两个字还是吸引了不少身体不舒服,可是止步与城中昂贵的问诊费而不舍得花钱的老人,于是隔天澜物阁内就排起了一条奇怪的队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消瘦的老人。

穆生白面前正坐着一位枯瘦的老妇人,她面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眼睛浑浊,嘴唇苍白,手里拿着一个手帕捂着嘴咳嗽,拿开就看见上面留着一滩血。

“穆掌柜,我这咯血的病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那时候要去找济世药斋的陈大夫,可是那单看病就要好几两,我想着也吃不起药就没去,这不昨天听说你这不要钱,就来看看,看不出也没事,老身也不怪你。”她笑得一脸慈祥,说话也很温和,似在安抚穆生白。

穆生白知道她是好意,微微一笑,手搭在垫着的手帕上,又望闻问切了一番,最后面色凝重地说:“您这是痨病,且耽搁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我这里写个方子,我们商铺也存着不少草药,你拿这个方子去找店里面的童子买。”

说完他拿过旁边的一张白纸,写了好几株药材的名字和用量。

老妇人接过,对穆生白连声道谢。

这一日下来穆生白也为十数位老人把过了脉,第二天,第三天同样都是这些数量的老人.

第四天的时候第一个让穆生白看病的老人携带自己一家子人过来感谢他,说自己按照他给的药方服用了几天药后咯血的次数有所减少且身体也硬朗了不少,接着陆陆续续有老人上门感谢他,穆生白在金陵城逐渐有了一些名声,且因为他不要钱,还有一些人称呼他为穆善人。

夜晚来临,穆生白刚练完剑法回到房间,就感觉房间有一抹特殊的气息,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杀气。

将剑握在手里,怕打草惊蛇,又好奇来者的用意,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低头喝茶,注意力却在柜子旁边的阴影处,只见一个黑影拿着一把出鞘的剑走了出来,无声地靠近,指着他。

“穆掌柜,在下想请你帮忙救一个人。”男人并没有戴口罩,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不仅表情,连声音也是冷的。

穆生白假装这才发现有他的存在,震惊地看着他,然后面色苍白地问:“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

“是在下失礼了,若是穆掌柜乖乖跟我走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武,但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只好强人所难了,请见谅。”

他是剑还是指着穆生白,剑尖流光婉转,想必也是见过血的宝剑。

“救人乃我们学医者的本分,同你走一遭又如何,但是还请你把剑收起来,毕竟刀剑无眼,要是不小心伤到我了那救人一事可就耽搁了。”

穆生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悠闲自乐的模样,像是一点不介意一个陌生人带着兵器的突然出现。

那人警惕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剑收回了剑鞘里,拿出了一块黑布。

“由于某种原因,在下希望穆掌柜能蒙上这块布。”

穆生白嘴角微挑,满是兴味地接过那块布,然后毫不犹豫地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以一片黑暗,可知那个人有多么谨慎。

“穆掌柜不怕我害你吗?”那人没想到穆生白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有些惊讶。

“我既然答应跟你走了自然是要信你的。”

“穆掌柜此等心性以后必成大器。”暗影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既然能讲的出这种话,一开始得知要来寻去的大夫是他时的轻视之心已经完全消散了。

现在已经如此出色,以后必定了得。

穆生白蒙着眼睛被带着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拐角,然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眼睛上蒙着的布就被轻轻解开了。

他猜测那人怕他记住路线应该绕了不少远路。

穆生白发现自己到了一间看上去很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房间,在流云山庄熏陶出来的眼光让他能发现这些看上去朴实无华的花瓶以及椅子床粱价格皆是不菲。

“穆掌柜,请过来。”那人引着穆生白来到一张床前,掀开帘子,上面躺着一个面相平凡的中年人,双眼紧闭,嘴唇青紫,一看就是中毒了。

他拿过那人的手,把了会脉,目露震惊,然后翻过那人的手背一看,果然看到一条紫线从中指延申到了手肘,颇为可怖,宛若一条紫鳞蛇钻进了他的皮肤。

这更加印证了穆生白的想法,这人的确是中了毒,且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朝廷御医特制的毒药,在民间没有流传,他也是偶然听师父与杜青枫交谈时提起过这紫鳞毒。这人能中这种毒肯定与皇室人员脱离不开。

“怎么样穆掌柜,他......还有救吗?”那人紧张地盯着穆生白,他看到那人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第三十八章 重华不见士长饥

“这里可是方家?”

清晨,穆生白亲自登门,站在了敞开的木门前,看向里面。

“不知你是?”一个用布包着头的妇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篮青菜,疑惑地看着穆生白。

“在下是澜物阁的掌柜穆生白,今日上门拜访是想请你们帮我们制作一批胭脂水粉。”澜物阁正是流云山庄在金陵城开的商铺店名。

“真的!”那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穆掌柜快进来,我去叫我家那口子跟你谈。”

穆生白被带着坐在了堂中央的一张椅子上,就见那妇人一边跑一边朝里面大喊,“老方,快出来,澜物阁的掌柜的来了。”

“什么穆掌柜啊,这么早吵什么你个婆娘。”一个胡子络腮的中年人拎着酒壶从里面走了出来,酒气熏天,看来喝了不少。

“你还喝,整天就知道喝酒。”妇人生气地拽掉他手里的酒壶,拉着他走到穆生白面前,“穆掌柜,这就是我们家那口子,你有什么事情就和他说吧。”

说完就双手交叠紧张地站在一旁,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一把坐在了椅子上。

“你好,在下是澜物阁穆生白,今天来这里是想雇你们帮我制作一批胭脂水粉,若是能长期合作自然是最好,酬劳也好说,我们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穆生白站了起来,和气地说。

那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挺直了腰,愣愣地转身看向旁边的妇女,“媳妇,我是不是听错了,这穆掌柜说......我是不是真的醉的神志不清了。”

“没有没有没有,穆掌柜是说要雇我们去帮忙。”妇人登时红了眼睛,压着男人的肩膀。

“我方家祖上显灵了哈哈哈。”男人状似癫狂地仰天长啸,然后一扫颓废,神采奕奕地跟穆生白说:“穆掌柜,我方大同还以为我方家的手艺就要败在我手里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种伯乐,我昨天还想着以后跟我外家亲戚去码头干活养家糊口呢。”

“那你明天能去商铺干活了吗?你觉得十两一个月如何?”

穆生白自然高兴于方大同的态度,但是只是听说他手艺好,还不知道真实水平如何,他打算先出这个价格,若是以后合作愉快,当然会适当往上调。

“当然可以。”方大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以为穆生白也就随便出一个价格,却没有想到价格会这么高,要知道一两银子就是他们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费用了。

隔天一大早童子还没有开澜物阁的门那方大同和他妻子就守在门口了,童子连忙请他们进去然后去通知穆生白。

“穆掌柜,不知道我们工作的地方在哪里呢,我们夫妻两个现在就能开始制作。”两人皆是一脸兴致盎然,干劲十足,原料穆生白昨日就叫人准备好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他让童子带两人过去,自己则去洗漱,现在才寅时刚过,天还是黑沉沉的,街上行人极少。

穆生白去到为两人准备的制作胭脂水粉的地方时,他们夫妻两人正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活,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发现,空气中弥散着清香。

而他在流云山庄时也跟着府里擅长这些的下人们学过,再加上他想法特别,也加入了两口子的研究,三人整日在里面做着各种研究,竟是制作出来了一些较为特别的胭脂水粉,譬如能吸引蝴蝶的香粉,能祛除皱纹提亮肤色的胭脂。

这些一经推出就立马被爱美的小姐夫人们一抢而空,供不应求。现在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澜物阁的胭脂水粉乃城中一绝,甚至连去奇宝斋的人都少了大半转而去了澜物阁。

看到澜物阁门前门庭若市,穆生白笑得一脸得意,夏常更是恨的牙痒痒。千方百计打听得知制作出来这些香料的是方大同夫妇,还用重金想将两个人雇过来却遭到了拒绝。

无奈,只能看见光临奇宝斋的人越来越少。

这一日方大同夫妇满脸愁容地过来询问他能不能提起发酬劳,穆生白一问才知道原是他们的儿子方赫赫突发高烧去了城中的医馆,可是金陵城医馆收费颇高,他们的儿子又接连用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家里的积蓄都花进去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来寻扎穆生白的帮助。

穆生白自是答应,虽然夫妇两只要他们半个月的酬劳,他还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同时也想着派人去其他城镇寻找医术高明一些的大夫,毕竟若是方大同的儿子长期高烧对身体肯定是有很大影响的。

这一日他闲着无事,而他派出去寻找大夫的人还没有回来,便想着自己也出去寻找一番,就出了城。

沿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前行,未行多久,穆生白就看到了一座有些陈旧的城门,褪色的“七色城”牌子挂在城墙上。与金陵城络绎不绝的景象不同,这看上去颇为冷清,没有几个人从门口进出。

穆生白觉得奇怪,忍不住走了进去,发现里面马路两旁坐落着的都是较为低矮破旧的房子,极少看到大房子,甚至在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卖食物的摊贩和几个神色匆匆的客人。越往里边走,房子就越稀落,树木却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光秃秃的,只挂着几层雪。

走到最后就一个人一座房子都没有看到了,他折身回去,正好看见一买菜回来的大娘,忙招呼上去,“大娘,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

可是那大娘就跟没有听见他讲话一般,理也不理他就走过去了,穆生白无奈,只好继续往前面走,但是一连碰着九个人都是这样,好像他是牛鬼蛇神一般,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多说。

穆生白也不想再这样这样下去了,想着天色快黑了,不如先在这里找一家客栈住一晚上再回金陵城,可是走遍了整个城镇连一间客栈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一个城镇就算再怎么冷清也不至于连间客栈都没有吧?

可是事实的确如此,穆生白只好连夜赶回了金陵城。

第四十章 纷纷扰扰几时休

“想必你也知道他是中毒了,我虽然知道这种毒,但是不会解,而我师父对这种毒有颇有研究,我想飞鸽传书一封询问解毒药方。”穆生白道。

“不可。”暗影却忙阻止了,“穆掌柜有所不知,如今这不太平,若是飞鸽传书很有可能被拦截下来,你如你拟书信一封,我派人前去送信。”

“缘何?我来金陵城约有一月,未尝见过违法犯罪之事。”穆生白星目微睁,很是不解。

“咳咳...咳。”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暗影猛地冲过来跪在床边。

“属下没有能保护好您请您降罪。”

床上的男人还是在剧烈咳嗽,却靠在床头撑起身子然后将暗影扶了起来。

“咳咳...没有你我这条命都没有了,还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暗影静默着退到角落里,融进了黑暗之中,把自己存在的气息降到最低,存心要教人忘记。

“穆掌柜,在下何浩,你们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暗影去请你肯定不是那么礼貌,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他也是太担心我了。”

他带着一股天然的上位者的气息,但是又不用惹人厌烦,反而如沐春风。

“无事,我能理解的。”穆生白不露痕迹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嘴角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眉目间带着冷意。

“穆掌柜似乎不相信暗影刚才所说的?”

“在下觉得没有这么严重,金陵城明明一片平静。”

何浩轻笑一声,“这只是激流表面的平静罢了,只需稍稍一碰就化为乌有了。金陵城极其周围都处在一股漩涡之中,各方鱼目混杂,不同势力鱼目混杂,看上去和谐相处其实背地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若是没有必要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们,否则那些人就像一群疯狗一般逮着你咬,即使是狮子也要被咬下一块肉来。”

仿若从最北端吹来的寒风,让穆生白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奈何他并不是容易听信别人话的人,一向遵从眼见为实,但是他们想谨慎一点穆生白也无需硬是要冒险。

“既然如此那我便书信一封拜托你们拿去流云山庄了。”

他答应得爽快,暗影行动也迅速,立马就出去拿来了笔墨纸砚,还站在一旁娴熟地刚给穆生白研墨。

穆生白撩起袖子,神情认真,只见他落笔如云烟,很快一排排刚劲而不失变化的隶书小字就跃然纸上,他将书信收进信封里交给了暗影,又拿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让他见到流云山庄的人就拿这个给他看,然后暗影拿着书信出去了。

关上门后暗影把书信打开了,仔细读了几遍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内容后才拿下去派人送去流云山庄。

“穆掌柜,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在寒舍住上几日?”虽是询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无论穆生白是否愿意他都得住在这里。

穆生白不介意就这么被安排了,知道他们怕的是自己逃跑或者泄露这里的信息,“既然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叨饶你们我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穆掌柜果然聪明,黑翼你带穆掌柜去北屋住吧,收拾好房子,如果穆掌柜还有其他吩咐都要无条件满足。”

林浩话音一落,从床后边的阴影里就走出了一个面容清秀冷若冰霜的女子,穆生白并不惊讶,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要死房间里面没有人暗影也不见得放心他和林浩在一间屋子。

出了屋子穆生白才发现这是一出颇大的宅子,但是像很久没有住人一般,走廊的柱子上缠满了蜘蛛网,两旁的花草也枯了,只留下枯黄色的枝干被半掩在皑皑白雪内,不远处的湖也干涸了,并且这里应该没有多少下人,这一路走来他察觉到的处于暗处的人不到十个。

她带着穆生白从走廊尽头一拐就看到了一处院落,里面没有任何生活过的气息,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便什么也没有了,院外只有一棵很是高大的光秃秃的槐树。

“你请稍等,我现在帮你收拾。”

黑翼说完就下去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水盆和一块布,然后很利落地将房间上下抹了一遍,刚才还灰蒙蒙的房子一下子焕然一新。然后她又拿来被子和枕头,帮穆生白整理好才收手。

“待会会有人给你送来饭菜,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和我说。”

黑翼像一只木偶,嘴巴机械地张张合合,脸上自始自终都是一个表情。

穆生白跟她道过谢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林浩和暗影,直到他在这里住的第四天,黑翼过来说林浩请他到他房间。

一进去穆生白就看见背着他跪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普遍穿着粗布长衫,但是背后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穆掌柜快请进。”林浩招呼穆生白进来。

“可是我师父的信送过来了?”

“正是,胡一把信给穆掌柜。”

只见跪在地上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信封,右下角流云的痕迹昭示这封信的来源,递给了穆生白,穆生白也正好看见了地上男人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上面留有一道从右眼角划至嘴角的伤口,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新伤,皮肉外翻。

“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生白接过信封顺便问。

“启禀穆掌柜,小的送信途中遭遇了袭击,不过幸好逃过一劫,成功把信送到了流云山庄,回信是长风先生亲手交到小的手上的。”

胡一回话,脸上的伤口被扯动着,有鲜血渗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处理伤口吧。”没想到这路上居然这么凶险,穆生白看了觉得于心不忍。

但是听了他的话胡一没有动作而是看向了何浩,在何浩点头后才离开。

穆生白把信打开,暗影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他没有遮遮掩掩,因为上面的内容非山庄的人是无法看懂的,那是穆长风自创用于山庄内部秘密交流的新文字。

第四十一章 寸心还是报恩人

“穆掌柜,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暗影问。

“恕我不能说,因为这是我们流云山庄自创的解药,不能外传。”

穆生白迎上他的眼睛,毫不怯懦。

“行了暗影,我相信穆掌柜不会害我的。”

听了何浩的话,暗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再提药方一事。

“不知道穆掌柜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帮在下制作解药呢?”

“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我也能早点回去,消失了这么久他们也该着急了。”

“也好。”何浩点头,唤暗影近身,“你去把药房收拾出来给穆掌柜,他要什么药材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暗影点头然后走到穆生白身边。“穆掌柜这边请。”

穆生白同何浩告辞,暗影带着他来到了一处药田,里面种着数百株珍稀的药材,药田后面是一座别致的竹屋,外面晒着十几筐药材,一个青衣女子正在摆弄,见到他们过来也不奇怪,只点点头就退下了。

“穆掌柜,这里的药材随便你使用,如果有其他需要,我随时恭候你的吩咐。”

暗影现在的态度较之一开始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点头弯腰,眉目间尽是顺从。

有了解药的方子再加上这满屋子的药材,制出解药用不了多少时间。

竹子的清香味混着药材熬煮后散发出的药香味让守在门口的暗影精神一阵,期待的眼神看向屋内那守在药罐旁一脸专注的少年,这两天主人的身体愈发不好,每晚都要咯一晚上血,整个人也愈发憔悴,若是解药不能尽快熬制出来,怕是要熬不过了。

“呲——”

红色的火焰被一盆水浇熄了,少年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鼻尖沾了一点黑色的痕迹,把手上盛着满满的褐色药汁的黑瓷碗递给暗影。

“好了,你去端给林浩先生吧。”

暗影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好像手上捧着的是什么价值连城且易碎的宝贝,然后就定定地看着穆生白,而不是急着走。

“还请穆掌柜跟我一起去一趟。”

穆生白知道他心里的考量,是怕自己毒害林浩然后逃跑,他问心无愧,也就欣然应允。

林浩端着药就直接一口喝了下去,倒是暗影在旁边紧张得很,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主人怎么样?”

接过只残留着底下一点药渣的瓷碗,暗影忙问。

林浩微微眯起眼睛,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也恢复了红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条紫线也已经消失了,他激动的嘴唇不停颤抖。

“穆掌柜,林某承诺以后会帮你一个忙,只要是林某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林浩对穆生白郑重道。

穆生白微笑着摇摇头,他只是想救人一命而已,其他的没有想这么多。

“那在下能离开了吗?”

“当然,暗影,送穆掌柜回去。”

暗影拿着一块黑布走上前来,穆生白娴熟地接过蒙住眼睛,等黑布被解开时,他已经站在了热闹的大街上,暗影早已不知所踪,他也没有在意,径直回了澜物阁。

“少庄主,不知道是谁又送来了一筐草药。”童子拿着不知道是谁放在院子里草药再次敲响了穆生白的房门,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收到‘从天而降’的礼物了,自从穆生白回来接连五天都会有一筐草药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分类留着吧。”穆生白无奈地说。

第一天收到一筐药材穆生白就猜测是林浩送来的,他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馈赠的人,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就带着第一筐药材在院子里等着,果不其然,四更刚到,一个黑影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即使动静极小还是被穆生白捕捉到了。

那人刚准备将背过来的竹筐放下,穆生白就从树上飞下来了,将竹筐放在他面前,这才看清楚那黑影正是暗影。

“暗影你把这些带回去吧,平白无故受人馈赠非君子所为。”

“穆掌柜,恕难从命,此乃我家主子的吩咐,若是将这些药材带回去暗影会受罚的,望你见谅。”

穆生白有些无奈,“那这两筐我可以手下,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送来,或者我出钱买?”

“这不是暗影能决定的,得看主子的意思。我现在要回去复命了,告辞了穆掌柜。”

暗影说完就如一只黑色的鸟融入了夜色,穆生白能感觉到他已经飞远了。

摇摇头,想着等童子明天再收拾这些药材。

也没过几天,方大同夫妇就跟穆生白说金陵城各个药铺的药材都被一个神秘人全部买下了,一时间药材的价格剧烈上升,因为制作某些胭脂水粉的时候需要用到一些药材,他们担心药材涨价会影响制作成本,就想着跟他商量一下调整一下胭脂水粉的价格。

“这倒不用,商铺里面还存着不少数目的药材,一时半会也用不完,所以这个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穆生白带着两人看了看塞满了一个仓库的药材,也是放下心来。

澜物阁的生意十分兴隆,且新开张的学院来报名的学生数目也不断增加,穆生白可谓是挣了个盆满钵满,甚至还挤进了金陵城的新富榜,这名声一下子就响了,甚至隔壁城市都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个商业奇才,将日渐式微的商铺和学院拉回正轨的事迹,更多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穆生白从没有对外隐瞒过他流云山庄弟子的身份,所以很快就被城外一些对这个少年产生浓厚兴趣的势力摸了个底朝天。

许是长风先生足智多谋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连带着穆生白在他们看来也格外高深莫测,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感觉,特别是他在金陵城这一番大刀阔斧的行动,让那些人对金陵城真的存在什么天大的秘密有了更深的推测,再联想到两年前金陵城藏有荒帝宝藏的传说,这些原本不相信的人逐渐多了几分信服,纷纷涌进了金陵城,让本就不平静的金陵城更是暗流汹涌。

第四十二章 只留清气满乾坤

来找穆生白寻医问诊的人日益增多,再加上澜物阁的药材较之别处便宜上不少,逐渐有了药馆的样子,甚至有些找他问诊的病人建议他开一家药馆,还说到时候定会找亲戚朋友去给他捧场。

穆生白抑郁,觉着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但是对这病人的建议也有了一些想法,且他挣了不少钱,且有林浩源源不断的药材供应,开一家医馆也未尝不可。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想法一出他就寻思着买一家商铺。

一大早穆生白就出去了,途经一家茶楼,他注意到对面有一家药铺挂着出售的牌子,就直接走了过去。

“请问有人吗?

里面两边的陈列柜已经空了,这间药铺只有一层,空间却格外空旷,穆生白一眼就觉得肾是满意,要死价格合适直接买下也未尝不可。

“来嘞——”从后面钻出来一伙计,他看见穆生白后一愣,随即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少爷,可真是抱歉,小的这店里已经没有药材了,你要不去澜物阁看看,那里的药材都是正品价格还公道。”

要不是穆生白没有见过他,还真以为这是自家的伙计,听到了别人夸自家店铺,穆生白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然后捂着嘴巴假咳了一声,才沉声说:“我不是来买药材的。”

“那您是?”伙计疑惑地问。

“我是想问问这家店铺出售的价格,我正好想开一家医馆。”

伙计一愣,有些为难,“这位小少爷,商铺的买卖价格挺高的,要不你找一下你家大人过来买?”

“不用了,这我能够做决定。”

“行不,小的去后面帮你把掌柜的叫来。”那伙计转身往里边跑,“掌柜的,有人想来买药铺了。”

“哪呢?”男人粗犷的生意从后面传来出来,随即伙计带着一个穿着锦衣的高大男子钻来出来,忽视穆生白,眼神在药铺转了一圈,这才把视线落到穆生白身上。

“是你要来买我这家药铺?”

“正是在下。”

“你出得起钱吗?”男人轻视的眼神在穆生白身上扫了一圈,摇摇头就要回后面,“你们这些小少爷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

“在下澜物阁穆生白。”

穆生白淡淡地说了一声,却成功让男人止住了步子。

“你就是那那穆生白?怎得真的这么年轻,老子还以为都是那些说书的又在编故事糊弄人呢?”男人震惊地看着穆生白,还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那掌柜的觉得在下出不出得起那份钱呢。”穆生白谦和一笑,没拿一点架子。

“当然当然,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男人哈哈一笑,然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成了一朵菊花,“那穆掌柜打算出多少钱呢?”

“不如掌柜的先开个价?”

“一口价,一千两!”男子立马道,竖起五根手指,然后一脸可惜地说:“想必穆掌柜也看到了我这家药铺地处中心,其实要不是我老母念我四十几岁还没有讨到媳妇,给我找了如花似玉的媳妇我也不舍得把这药铺卖掉啊。”

“那在这里恭喜掌柜的了。”穆生白柔柔的笑着,黑亮的眼珠子让人看不出情绪,让男子有些忐忑。

“但是一千两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他似笑非笑。

男子尴尬一笑,“那八百两穆掌柜觉着如何?”

“一下子就降了两百两,掌柜的豪爽啊。”伙计帮两人擦了张桌子安排他们坐下,还给他们倒了两杯茶,穆生白道谢,然后端起茶浅浅品了一口。

男子没想到穆生白看上去没什么经验但是却如此难缠,也收起了糊弄的心思,仔细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数字,“六百五十两,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能留下我现在的伙计小火,那是个好孩子。”他笑着看了下旁边的伙计。

穆生白沉思了一会,这个价格确实是公道,还有他后面的条件.....那伙计的确是个好的,留着也省心。

“好,我待会把钱带过来,然后我们签协议。”

“可以。”

那么快就解决了医馆位置的问题,穆生白心情甚好,当他回到澜物阁,才发现还有一个好消息在等着他。

“穆掌柜,这位是风云城一位著名的大夫,因为原医馆关门了,所以就跟着我过来了。那位是我们在一处村庄找到的,擅长清蛇毒和外伤......”

澜物阁里面坐了好些个年纪各异的大夫,见到穆生白进来都站起来作揖,他派去寻找的人正逐个介绍他们。

“很感谢你们同意过来,过些天我的医馆装修一下就能正式开张了,到时候药麻烦你们了。”穆生白谦和有礼地笑着说,给了那些大夫十成的尊重,让他们仿佛置身于春天。

叫童子先给这些大夫安排屋子,他也先暂停在澜物阁把脉,想着先处理好医馆的事情。

“这些客官,我们掌柜的近期不出诊了,你可以过几天再去我们新开的医馆,诶,你们别这样,里面不能随便闯进来。”

穆生白听力一向敏锐,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就放下手里的书出来了,正看到一群穿着各色劲装,别着剑,一看就是江湖人士的人挤开童子就要掀开帘子进去。

“不知道各位有何贵干?”

他语气有些冷硬,这些人态度一看就很不友好,他也没有必要温和。

那些人见着穆生白刚刚还冷着的表情一下子就消融了,退了几步,领头的是一个黑布包头,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银色佩剑的少年。

“我等是青山派弟子,此次前来是想请少庄主帮点忙,当然会有丰厚的报酬。”少年长身玉立,浓眉星眼,颇为俊秀,但就是这有些倨傲的态度让人颇为不爽,就好像这是他给别人的恩赐一般。

“还请直说。”穆生白眉间一拧,对这少年的印象差了几分。

“众所周知长风先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而少庄主作为长风先生的弟子想必也不遑多让,我们此番前来正是想让少庄主帮我们做点事情,事成之后金银珠宝随少庄主开。”

第四十三章 报答春光知有处

穆生白听了只觉得刺耳,嘴角往下沉了沉,“生白愚昧,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还学不到他的皮毛,所以各位的忙我怕是力不从心。”

领头的少年脸色一黑,眼神黑沉,冷声道:“少庄主这是什么意思?是拒绝我们的请求?”

穆生白悠悠地点头,“所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各位请回吧。”

“少庄主真的不考虑我们的话?”少年俊秀的脸因为生气都有些变形了。

穆生白坚定地摇摇头,

“流云山庄的人还真的是傲气啊,看来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哼,你会后悔的,我们走。”少年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接着就不断有人上门用各种各样的诱惑想让穆生白答应帮他们忙,但是跟第一个一样,他都很干脆地拒绝了,但是上门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穆生白不胜其烦,让童子在门口挂了一个自己出了远门的牌子这才消停几天。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陵城就开始流传起穆生白看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所以才这么果断地拒绝他们,再加上青衣派弟子和其他一些心胸狭窄,记恨穆生白记恨他们的江湖中人的作证,这件事情一下子被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说这件事情,穆生白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某酒楼的一间包厢,里面坐满了江湖中人,其中青衣派的那个少年赫然在其中。

“这穆生白欺人太甚,仗着自己的师父是长风先生居然如此羞辱看轻我等,我今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一满脸络腮胡,身上匪气十足的江湖人士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斧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是啊!那天我好声好气地请求,却没想到他直接就叫人把我们赶出去了,我哪里受过这种耻辱,如果不让穆生白付出代价,我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青衣派少年紧接着站了起来,迎合着络腮胡的话,一脸煞有其事。

“定要让那穆生白好看!可是他怎么说也是流云山庄的人,谁不知道长风先生最是疼爱他那些弟子,若是被他发现我们对那穆生白做了什么,怕是......”

一骨瘦如柴,风一吹似乎都要散架的男子也站了起来,犹豫着说。

“我们用不着自己去啊,只要找一些地痞流氓,再随便给点钱,让他去澜物阁还有他新开的那家医馆和南庐学院搞点事情不就行了,那总不会怪到我们身上吧。”

青衣派少年阴险地说,在看到其他人赞赏的微笑,眼睛里闪过奸计得逞的得意。

穆生白,叫你拒绝我,我要让你的商铺开不下去。

“谁叫你们这个时辰干活的,吵到大爷们了。”十几个穿的破破烂烂,嬉皮笑脸的地痞踢着坏的连黑糊糊的脚趾甲都露出来的草鞋走进了穆生白正在装修的医馆,一个地痞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干活的伙计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下来。

那些伙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混混都有点害怕,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那我们应该几点开始干活?这是中午是最适合干活的,再晚或者早一点都会影响别人。”被拎在手里的伙计颤抖着说,他做这行也有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允许午时干活的。

“大爷不管你几时干活,反正就是不能吵,要不然,我们就拆了这里。”那地痞蛮不讲理地大喝,还在那伙计面前挥了挥硕大的拳头,吓得他脸都白了。

“可是我们都是这个时间点干活,都没有人有意见怎么你们今天突然说吵了,是不是来闹事的。”小火听见动静从后面出来了,看见这个场景虽然有点害怕但是没有退缩。

“嚯,你这小子找死啊,大爷们说吵就吵,容得了你在这里说话吗?”

那混混丢下手里抓着的伙计,面色凶狠地朝小火走了过去,小火吓得腿都在发抖,差点逃跑,但是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就在那人走到他面前时,一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两个人之间,他身材修长,一下子将身后的小火挡了个严实。

那人看着面前的混混们,眼睛闪过一抹杀气,嘴角扯出一抹狠厉的笑,“你们自己滚出去或者我将你们丢出去。”

“这小白脸好大口气!”其他混混一拥而上。

“看来你们已经有选择了。”

那人留下这么一句话,十分钟后,医馆门口躺了一地哀嚎的地痞混混。

“以后再来这里捣乱我就要考虑要不要留下你们的手脚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小火和其他伙计惊讶地看着这人,惊叹不已。那些地痞混混在看到他离开后也相互扶着跑掉了,就像一群丧家之犬,男人刚才的话还在他们脑子里回响,让他们遍体生寒。

那人融入人流,阳光照在他腰间的青色剑鞘上,折射出幽幽的光。

与此同时,在南庐学院和澜物阁也有地痞混混过来骚扰,但是都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全部解决了。

穆生白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对于突然出现赶走了那些地痞混混的神秘人,他想也不想就知道肯定是林浩做的,觉着这人着实是重情重义,便亲手熬煮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和准备了一些自制的解药。

至于那些地痞混混,突然同时出现这这三个地方绝对不是巧合,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做的,但是,穆生白没有将这些只知道在背后下阴手的人放在眼里。/

深夜,万籁寂静,暗影又轻盈地飞墙进来了,轻轻地将一筐药材放在院子里就要离开,穆生白出现叫住了他。

“留步,你替我传达对林浩先生的感谢吧,他实在是帮了我这么多,这是温补的汤药和我自制的一些解药,你带回去给他吧。”

暗影沉默着接过去了,对穆生白点点头,然后又消失了。

第四十四章 一任闲言碎语多

又是那酒楼,还是那些人。

青衣派少年正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盯着地板,似是要将地面盯出个孔。

“那穆生白藏的可真够深的啊,居然还带了这么多流云山庄的人过来。”

他大力地拍了一把旁边的桌子,怒气冲冲地说。

“你说那些帮他的人都是流云山庄的?”一个剑客装扮的江湖人士半信半疑,“可是流云山庄派那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并且也没有听说啊,就算真的是流云山庄的人也没有必要隐藏得这么深吧。”

青衣派少年冷哼一声,“不是流云山庄的人还会是谁?城中有哪一个势力和他交好?金陵城肯定潜伏着不少他们的人,没想到这穆长风看起来淡泊名利,居然藏着这么大的野心,哼。”

“什么野心?”旁边的人不解问。

“我看是想霸占这金陵城吧,就算这金陵城再偏也是皇土,这穆长风胆子可真够大的,一打就打这么大的主意。”青衣派少年刻薄地说,满心满眼都是明晃晃的恶意。

“总不能吧,长风先生可是最受爱戴的名人贤士,对哦功名利禄一向不放在心上,要不早就飞黄腾达了。”

旁边那人看来对穆长风甚是推崇,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泯灭在了周围一群附和着编排穆长风的话语重、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些沉默着的人眼睛亮亮的满是算计,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少庄主,外面都说庄主是对着金陵城有心思才让你过来的,你看要不查查哪个歹人传出来的,怎么能这么诋毁庄主呢。”

童子愤愤地冲了进来,心里恨不得把讲这些话的人挫骨扬灰。

“不要被这些话影响,师傅说了‘一任闲言碎语多,唇枪舍刃又如何?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只求无愧于心就好。”穆生白轻笑一声,将师父教育他的话同童子说了一遍。

“终有清明供揣摩......”童子嘴里呢喃着这句话,眼神清明,烦闷一扫而空。

“知道了少庄主,小的现在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朝穆生白弯腰离开了。

千里之外的皇城。

从金陵城赶回来的探子正单膝跪地,跟景元帝汇报那边的消息,讲完了几件颇为重大的事情后,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陛下,属下还听到一事,是关于流云山庄的。”

“哦。”刚才还一脸淡然的景元帝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事情?”

“那边都在传长风先生派了不少人潜伏在金陵城,想要霸占金陵城。”

景元帝眼角微挑,面不改色,让人猜不透他心里面的想法,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杜维桢和二皇子,“你们二人觉着此事如何。”

杜维桢在一听完探子后面说的话后脸色就变了,站了起来,“启禀父皇,儿臣觉得长风先生品行高尚,宁静致远,绝对不是这种狼子野心之人,此消息纯属子虚乌有。”

景元帝听后既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也没有喜悦,而是看向二皇子,“辰良,你觉着呢?”

杜辰良身子一僵,然后也站了起来,“父皇,儿臣觉着没有绝对的淡泊名利,只是利益不够罢了,而金陵城十分富裕,儿臣觉着长风先生或是真的对金陵城居心不良。”

杜维桢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杜辰良,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杜辰良跟在杜维桢后面离开,杜维桢走了一段路刚想转头和杜辰良说什么却看见他与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只好作罢。

“本皇子这几日有事出去,无论何人来寻你都这么说。”

杜辰良一回来就这么吩咐宫里的下人,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唯唯诺诺应下。

他刚一出宫就有人去杜维桢那里汇报了这件事,杜维桢猜出他肯定是去了金陵城,派人跟着他。

数日后,一辆马车进入了金陵城,这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车身由金丝楠木制成,车顶挂着一块印着金黄色‘皇’字的牌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这是昆国由皇上特招的皇商的象征,在景元帝登基后商人的身份在昆国逐渐提高,而皇商比起普通商人身份又高上几许。

拉车的是两匹一模一样,通体黝黑,皮毛光亮的宝马行路平稳,速度不慢但是不见车身抖动。

马车径直穿过街道,听在澜物阁门口,驾车的车夫搬了个凳子放在地上,然后掀开了帘子。一穿着紫色丝绸长袍,外披雪白大袄的男子踩着凳子从车上下来了,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让他本就阴柔的五官更加柔和,这就是二皇子杜辰良。

“这位客官,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童子刚送一个客官出来就看见了他,忙迎了过来。

杜辰良下巴微挑,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去找你们掌柜的过来吧,我是皇上御封的皇商,像找你们掌柜谈一笔大生意。”

童子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忙招呼杜辰良进去,摆好桌椅让他坐下。车夫忙从车内拿出一张席子垫在上面,杜辰良这才坐下来。童子也不介意,帮他倒好茶水,就跑进去找穆生白了。

杜辰良看了一眼茶水就撇在一旁了,心里鄙夷这么劣质的茶水怎么能喝。

“这位客官,我们掌柜的来了。”一位俊美的少年跟在那个童子身后,杜辰良猜这就是穆长风的弟子穆生白了。

“穆掌柜,我来这想跟你谈一项合作,且保证我们能双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呢?”

杜辰良靠在椅子上,温和地笑着,但是心里却很是轻视,不过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在山庄长大的乡巴佬,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穆生白却是眉头一皱,他现在已经在和思味楼和史一格合作了,要是再多怕是会麻烦,“这怕是不行了。”

第四十五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穆生白拒绝的态度表现得过于直接,而杜辰良这么多年了,除却压在他头上是人哪个不是事事顺着他,头一遭被这么爽快的拒绝,眸底霎时就染上了冷意。

“穆掌柜缘何不寻思清楚就如此拒绝我,难道是觉着我皇商那个的身份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们之间合作有利无弊?”

穆生白没有想到只不过拒绝了一项合作对方就如此生气,只好耐下心来解释:“这位掌柜你误会我了,我拒绝是因为已经同好些个掌柜有合作了,怕是无力再吃下更多的资源,不是不相信你,实乃薄本无力开新篇。”

普通商人哪有他现在皇商的身份来得值得合作,这穆生白若不是不晓人情世故,就是不愿意同他合作而假意推脱。一将日渐式微的商铺一手改变成如今金陵城炽手可热的商铺之人怎会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晓,所以这必然是装出来的。

杜辰良想到这层,心里冷笑,脸上却带上温和谦虚的笑,“不知道是哪家商铺有幸与穆掌柜合作,他日有空我定要亲自上门拜访取经。”

穆生白也不觉着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乃城中思味楼赵掌柜和一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商队史掌柜,此二人在我落难之时帮衬众多,若现在转而跟您合作,我未免太过于重利轻恩了,若我真的这么做,掌柜的怕也不会放心我这个人吧。”

他提起这两人时目露感激,笑容真诚。

杜辰良没有想到一个商人能说出这句话,在他看来,商人本就是重利轻离别,轻情义之人,即使对穆长风没有什么尊崇的感情,不可否认,面前这人如此光明磊落的做派的确让他对穆长风多了几丝赞赏,弟子都如此,师父想必更为重情重义。

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若不与杜辰良达成合作,他就不能不落嫌疑的接近穆生白,更不要谈后面的事情了。

“穆掌柜不必有次顾虑,杜某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定然不会逼迫,穆掌柜做落人诟病之事,只是我此行是为了在金陵城扎根落叶,需要一个指路人,若穆掌柜答应与我合作,你只需让我在你的商铺内放置货物代卖就可,利益我们可以四六分成,大头自然是给穆掌柜。”杜辰良拢了拢身上洁白如雪无一丝杂毛的大袄,笑意盈盈地说,眼睛溢出真诚。

可着却让穆生白生疑了,怎会有如此好事?若他真的只是想在金陵城扎根落叶,缘何不去金陵城最出名的奇宝斋?澜物阁虽说一脉欣欣向荣,但是与盘根错节的奇宝斋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我看出了掌柜的诚意,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不如你去奇宝斋询问一番?且我当下有急事现在也是招待不了你了,不如先送你出去?”

穆生白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杜辰良狐疑地看着他,他一脸坦然,任凭杜辰良端倪着。

“既然如此那么就此别过了,以后有机会再同穆掌柜好好商讨,告辞。”人家都直言驱赶了,杜辰良的骄傲不允许他留下来,站起身,任凭旁边的小厮帮他抚平衣服的皱褶,然后大步离开了。

金陵城一处极其豪奢的宅院,这是杜辰良来这里的第一天高价买下来的。

书房外皎月朗朗,房内乌云密布。杜辰良正震怒地看着地上的人,他正单膝跪地,头完全低了下去,但是弯曲僵直的背和垂在身侧发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心里的恐惧。

“你说没有查到是什么意思。”杜辰良拿起桌子上雕龙紫玉杯,浓郁却不腻人的清香味在他每一次晃动杯子时就会氤氲地冒出来。

“金陵城,除了穆生白,没有查到其他人的踪迹,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可能。”杜辰良将手里的茶杯扔出去,正中那人的额头,他也不敢躲也不敢叫出声,鲜红的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染红了他半张脸。

“你是说我的判断是错的?你们这些废物除了找借口什么都不会,养你们有何用!哼,本宫亲自去查。”

“属下错了。”那人把头抵到了地上,血染红了柚木制的地板。

“哼。”杜辰良冷哼一声,拿起手帕抹了下手,随意丢在了地上,“你下去找大夫止血,不然死了还得本宫浪费时间给你收收尸,叫下人下来收拾。”

“是。”那人退了出去。

若说这金陵城有什么可以供流云山庄之人藏身的地方,这南庐学院无疑上上好的选择,是然没有人会在学院里面兴师动众,那他明天不妨去探上一探。

盛开着各色梅花的金湖旁,坐落着南庐学院。

一与来来往往的学生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执扇站于学院门前,面若冠玉,气势卓然,长身玉立,较之那些学生又多了丝贵气,引得从前面经过的少女们纷纷用手帕捂着半张脸含羞带怯地往那边看。

杜辰良对这些目光置若罔闻,稳步走进学院,一进去,一股浓厚的学术氛围扑面而来,学院里盘旋着的朗朗读书声与来往没有一点架子,与学生平等相处,认真解决其疑惑的先生都让他心里一震,没想到非皇城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优秀的学院,这真的是在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来之后才形成的?

他突然对穆生白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不等他深究,就被角落发生的争吵打斗声吸引过去了。

十几个穿着南庐学院服装的学生被十几个穿着各异,面相凶狠的男子堵在了墙头,他怕惊扰他们只站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隐约听见那些男子威胁那些学生退学之类的。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和善心泛滥之人,况且他今天没有带手下出来,贸然出去只会惹火烧身,反正此事也不关他的事情,何必掺和。

杜辰良离开了此处,刚走出南庐学院,灵光一闪,他何不去跟穆生白说此事,拉近两人的关系。

第四十六章 红颜误人何足怜

杜辰良径直去了澜物阁,在门口招待客人的童子一看见他过来就认出了他立马招呼了出来。

“这位客官,请问你今天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辰良一向不喜欢同没有价值的人过多交谈,直接神情冷漠地表明来意,“我今天是来找你家掌柜的讲一件事情的,关于南庐学院。”

一听是南庐学院童子立马就慎重起来,连忙同他说一声就跑进去叫穆生白了,杜辰良也随他走进澜物阁。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穆生白很快就走了出来,俊美至极的脸上带着疑惑。

杜辰良也不卖关子很爽快地就把刚才见到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穆生白,说完很诚恳地表示:“如果穆掌柜需要,我愿意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他自然不是无故发善心,只是想跟穆生白讨个近乎,这样一来二往,两人熟悉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可是没想到穆生白居然拒绝了,说此事他会自己处理好,还连声感谢杜辰良的通知。

“小事一桩穆掌柜无需客气。”杜辰良朝他和气地笑着,眼里却闪过阴鸷之色,这穆生白也太不识好歹了,简直油盐不进,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主要是我同穆掌柜有眼缘,且我观南庐学院学风盛行,想必学生都是学富五车之流,正好我在皇城认识不少达官贵人,以后南庐学院的学子若要参加科举考试我想必也能帮衬一二。”

穆生白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杜辰良,他眼里的漫不经心,好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听起来又是从皇城那边过来了想必身份也不一般。他越觉得此人的身份可疑目的也不详,像是在刻意接近他一样。

此人不可深交,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人各有志,寒窗苦读数十载皆是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但若是得靠别人帮衬而无自身实力那有何意义,所以学生们的未来得靠他们自己把握。”

频频在他那里碰壁,这让杜辰良何止是生气,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的闹腾,让他都想将眼前波澜不惊的少年脸上划上一刀。

但是那些念头都被他憋回去了,脸上露出认可的笑,“没想到穆掌柜居然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真是让我汗颜羞愧啊,不知道穆掌柜愿不愿意同在下交个朋友呢?”

“你说笑了。”穆生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杜辰良这下连同穆生白虚与委蛇都不愿意了,转身离开了,穆生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飘忽。

“这穆生白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但三番四次驳本宫的面子,真是气煞本宫了!”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火冒三丈。

“二皇子息怒,可不要为了一个贱民气坏了身子。”有几个手下恭敬地站在一旁。

“都是你们这些废物,要不是你们连流云山庄的人都查不到在哪,我何必要去穆生白那里讨没趣。”

杜辰良闻言更加生气了,抄起桌子上的墨水劈头盖脸洒了他们一身,几人也不敢躲,满身都是漆黑的墨汁,然后一个个跪了下来,一个字都不敢说。

“二皇子,穆生白此人想必极其看重恩情,若我们能让他欠一个人情想必事情就好办了。”其中一个属下建议道。

杜辰良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但是穆生白此人不喜欠人情。”

“属下倒是有一法子。”那人眼里精光一闪,然后就将他的想法细细道来,杜辰良闻言眼睛一亮,大笑出声。

“哈哈哈。若是此事成功了。奖励必然少不了你的。穆生白,我看你这次人情是欠还是不欠。”杜辰良脸上露出阴险。

夜色降临,一夜阁灯火通明。

“这位少爷,进来玩玩嘛。”一夜阁门前,一娇媚女子香肩半裸,摇曳着如水蛇一般柔软纤细的腰肢走近从门口走过的一位少年,那少年五官端正,身上赫然穿着南庐学院的院服。

他看上去颇为老实,看见那青楼女子过来一愣,然后红着脸低下头要离开。

“公子莫不是瞧不上奴家,是奴家不好看还是公子有问题呢。”

女子贴近那学生,小手在他身上摸索,他就像被烫了一般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抱住了。

他涨红了脸,“姑娘请自重,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在同奴家说笑话?我可不识得自重两字,公子要不要进来奴家房间坐一坐然后同奴家商讨一番。”说着便握住学生的手拽了进去,那学生只觉得脚底轻飘飘的,就这么被带了进去。

在一处房间内,灯光昏黄。

他眼睛在房间巡了一圈,最后还是害羞地看着自己的鞋。

“公子看什么呢,来陪奴家喝杯酒嘛。”女子娇软的身子挤进他怀里,柔弱无骨地攀上他的脖子,口里含着一口酒就要度给他。

他一阵意乱情迷,只能被迫地陷入这温柔乡。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拿着棍棒走了进来。

“是哪个小子没有钱也敢在我一夜阁找姑娘。”把脸化的苍白的老鸨从后面走出来,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刚刚还在他怀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她身边。

“是,是这姑娘带我进来的。”他平日只知道埋头苦读,虽然成绩优异但是阅历浅,哪里见过这场景,登时吓坏了。

“居然还想赖我家姑娘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一副穷酸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钱,如花姑娘可是我们一夜阁头牌,出台一次至少五千两,要么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你以后科举什么的就算了。”老鸨冷笑着看着她,旁边的如花也是如此,但是两人心里可是乐开了话。今早可是有一神秘老板给了他们一百两黄金就是为了让他们找个南庐学院的学生带进来。

科举对这些学生来说那无异于一生最宏大的梦想,而一旦被送到了官府,人生有了污点那么也就失去了科举的权利,这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那老鸨要他写信给爹娘要他们两天凑够五千两送来一夜阁,他写那封信的时候是恍惚的,可以预想爹娘收到时失落绝望的心情,让他们只靠着米铺凑出五千两那就是痴心妄想。

第四十七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一间普通的宅子内,两个老人刚接到一封信,看了看内容,再看了看落款,差点没背过气,心急如焚,立马去澜物阁找了穆生白。

他耐心地听完两位老人的叙事,再看了看那封信,立马郑重表示,“两位请回吧,穆某必定拼尽全力将贵公子救出来。”

“谢谢穆掌柜!谢谢穆穆掌柜啊。”两位老人连忙磕头谢恩,穆生白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向他下跪求助,额头都磕红了。

穆生白心里一急,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温和的说道:“不必多礼,既然他是我南庐学院的学生,那么我们就理应负责到底。”

“谢谢穆掌柜。”两个满脸褶子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抹着眼泪,不停的对着穆生白作揖道谢。

让穆生白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虽然他没有父母但是自小在师父和师兄的呵护下长大,也能理解这种感情。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派人护送那名学生哭的不成样子的家人离开了。

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消失在门口,他的目光有些沉沉的看着天。

如墨的夜空里看不见一颗星星,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那个学生他是知道的,是一个非常勤奋好学的人,经常找一些问题来问学院里的先生,脑子一根筋,还特别的单纯,对父母也非常的孝顺,学院里面的先生提起他都会褒奖一番。

这样的一个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去逛青楼这种烟花之地呢?还被关在那里放都放不出来?

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现下于情于理,他都先应该把那个学生救出来!

思及此处,穆生白去换了一身便装,这才背着一把剑前往一夜阁。

等他进了一夜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用略作屏息,挡住了那股强烈的脂粉味,

里面的姑娘见穆生白气度不凡,身上的衣服流光溢彩,一看就绝非凡品,蜂拥而来,将穆生白围在了中间。

这下子那股脂粉味道更浓了,让穆生白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看着不远处肥头大耳左拥右抱的男人们,穆生白摇了摇头,只想着赶紧救出那学生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公子,你想来点儿什么?我们这儿的美人啊—应有尽有,嘻嘻嘻。”为首的姑娘,朝着穆生白甩了甩手帕,娇笑着,他甚至能看到扑簌簌的掉粉。

穆生白知道,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在这外面说,淡淡的说了一句:“给我来间房间,让两个会琴艺的姑娘来。”

很快就有人引着他上了楼去,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正站着两个娇俏的姑娘,看见他进来忙迎过去,穆生白朝她们挥手,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然后对着其中一个姑娘道:“麻烦将你们的老鸨叫来,我有事情想同她说一说。”

“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事情?”青衣姑娘犹豫着。

“要紧事。”穆生白惜字如金。

那姑娘闻言也不多问,退了下去,急匆匆的去找老鸨了。

另一个粉衣姑娘则是风情万种的给他倒了杯茶,想要喂给他,结果被他面无表情的挡了回去,但是没有人知道穆生白心里在呼救,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地方,想必之下,跟赵一荷相处倒是自在多了。

“不知道这位客人找奴家所为何事?”很快,老鸨就满脸微笑的来了,穆生白让其他姑娘出去并关上门,房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把人放了。”穆生白开门见山的说道。

老鸨脸色一僵,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奴家不知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南庐学院的学生!”穆生白的面色有些发冷,声音也有几分凌厉。

老鸨展开一抹笑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穆公子啊。”

“闲话少说,放人。”穆生白十分简洁的说道。

“可是,穆公子,你们学院那学生嫖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却不给钱,我押住他是应该的呀。”老鸨面露为难的说道。

“给。”穆生白放了几百两银子在桌子上,扬了扬下巴对着老鸨说道:“五千两是不可能的,我也去问过一二,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所以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可是我们如花姑娘可是花魁啊,和普通姑娘不一样。”老鸨将桌上的银子推到他面前。

穆生白沉默着又掏出两百两,“这呢?”

“不够啊。”老鸨笑着,其实就算是花魁也不值这个价,但是现在理在她们这边,不多捞点怎么行呢?

穆生白看出了她的算计,冷冷的笑了笑,拿起了宝剑,擦了擦,架在了老鸨的脖子上,幽幽的说道:“我可不想打女人,不过杀嘛,倒是可以尝试尝试。”

听到穆生白这句威胁的话,老鸨暗自叫苦,然后将脖子上的剑挪开了些,谄笑着说道:“穆公子别气,别气啊,奴家只不过说几句玩笑话,这就放人。”

她们这些做欢场生意的最惜命了。

穆生白将银两扔进了老鸨的怀里,对她说道:“不要耍什么花招,你要知道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嘴快。”

“哎哎哎,是是是,公子说的是!”老鸨被吓的双腿发软,立马叫人放了那个学生。

“少庄主。”那学生一见到穆生白就激动得要哭出来,穆生白唤过他,然后带着他离开了。

将学生送回家后穆生白也就回去了,他没有想过有人要害他就没有要深究。

另一边,二皇子也知道了穆生白将那学生带走的事情,勃然大怒,大力拍在桌子上,怒吼道:“立马给我派点人手去杀了穆生白!”

正在这个空档,书房里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二皇子,太子让我召你尽快回宫。”那人单膝跪地,声音冰冷。

被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一吓,杜辰良怒气倒也是消了不少,心里也知道这人的身份,是景元帝给太子的暗卫,也不敢表现不满。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知道自己出了的时间也是太长了,如果再不回去,很有可能引起父皇的不满。

隔天,他只留了几个手下在金陵城就赶回皇城了。

第四十八章 忍辱柔和是妙方

杜辰良回到自己的寝宫时还是余怒未消,想到自己在穆生白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接过证明只是白费功夫,这让他怎么吞的下这口气,将东西砸了一件又一件,仍然不足以消除心中的怒火,只能在心中诅咒着,留下的手下能尽快的将穆生白杀掉,以解他心头之恨。

“穆生白!”杜辰良拿起桌上一精贵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听见一声清脆声响,成了一地的碎片。

正在这时,一太监急匆匆地低头跑了进来,“二皇子,皇上传您觐见。”

他刚刚才回到宫中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

“父皇找我作甚么?”杜辰良有不好的预感,心里一沉,又不想在传召的太监面前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启禀二皇子,奴才不知。”太监恭敬道。

杜辰良知道他确乎是不知道了,有一些心虚,父皇叫他干什么他也没有底,但是也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御书房。

他心里算不准景元帝召见他的目的进去后先是扫了一眼,发现太子正站在景元帝旁边,脸上挂着谦和的笑。

杜辰良走过去,腆着笑脸给景元帝和杜维祯行了礼,这才问道:“父皇找儿臣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你又跑出宫去玩儿了,而且还几天几夜都不回宫?”景元帝低头批着奏折,听到他的请安只随便一问。

“儿臣贪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以后会改的。”杜辰良心里悬着,讪讪的笑了笑。

“父皇也莫要这么说,我听说皇弟这些天在宫外也是忙里忙外,早出晚归,想必操劳的事情太多了,该是累坏了。”杜维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谦和的君子模样,语气也甚为平缓,跟平时无异,却让杜辰良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难不成杜维桢知道他在金陵城干了什么?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景元帝,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才稍微稳住,但是精神已经绷紧了,面上极其勉强的笑了笑。

“他能忙什么?皇子就该有个皇子的样子,待在藏书阁里博览群书,不比整天往宫外跑强吗?你看看你皇兄,哪个太傅对他不是赞不绝口。”景元帝摇摇头,严肃的看着杜辰良说道。

杜辰良只能诺诺的点了点头,不敢有半句违逆景元帝的话,心里却在思忖着,看来这段时间不能太过招摇了,否则要是被杜维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可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杜辰良乖乖的给景元帝认错:“是儿臣胡闹了,从此刻起,儿臣必当熟读经书,以皇兄为榜样,不会让父皇失望。”

“父皇,皇弟由此决心值得鼓励。”杜维桢在旁边帮杜辰良说话。

但是他却并没有打算领这份情,心里对杜维桢多了几份怨恨,从小到大,父皇和各太傅只会夸杜维桢优秀,他和其他皇子与杜维桢想必就像是野草般不值一提。

“既然你有此决心自然甚好,那你先下去吧,朕和太子有要事相商量。”景元帝点点头,让他离开了。

“儿臣告辞。”杜辰良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等他出了御书房,脸上的惶恐褪去,一脸阴沉,心里记了杜维桢一笔。

一回到寝宫,他就招来手下。

“二皇子殿下,召唤属下所为何事?”那人恭敬地跪在地上问道。

“让本宫留在金陵城的人先撤了,最近父皇估计要调查本宫了。”杜辰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声音极为阴冷。

哼,穆生白,这一次算你好运,要是以后你落在本皇子手里,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那人领了命令,不敢耽误片刻,快马加鞭地赶去金陵城通知那些人了。

没有了隐藏在暗处窥伺时机准备出手的人,穆生白自然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可是生活总不会总是这样。

跟平时一样,天未亮,穆生白就拿着长剑外面练剑,因为澜物阁里面住了一些先生,穆生白怕闹出动静惊扰到他们,所以就放弃在院子里面练,寻觅了一处偏僻的竹林。

一柄长剑在手,不停的舞动,剑光在竹林里四散开来,穆生白目光一凛,将剑劈向了竹子。

只听一声脆响,竹子炸开了花,看起来极美。

在力道控制方面还是有些许进步的,穆生白满意地收了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呼救声,穆生白心意一动,朝着声源处走了过去。

求救的人正是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一群面色不善的人围着,那人身上已经有多处剑伤,往外面淌着血。

“乖乖受死吧!”周围手持武器的人大喝一声,朝那人冲了过去。

穆生白来不及多想,登时就跑了上去,那些人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被穆生白几个招式就吓住了,白着脸就跑开了。

“谢谢。”那人感激地看着他,然后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穆生白只得将那人带回了澜物阁。

那人昏迷了一个下午,才悠悠转醒,穆生白还来不及说什么,童子就跑进来前来说是外面有人来找人。

穆生白正要出去看情况,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男人大喜,对穆生白说:“穆掌柜,这人是一背信弃义之徒,我等正要将他带回去严惩呢。”

床上的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想杀人灭口。”

“还想胡说,来人,将他带回去!”领头的家丁冷笑,想要过来带走那人。

穆生白看了一下床上一脸惊恐的男人,挡住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各位请回吧,在下不能放任一条人命不管,伙计,送客。”

那些家丁想要推开穆生白,却被他拿出的剑吓到了,领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是也不敢过来,“你会后悔的!”

他放了狠话,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四十九章 人情翻覆是波澜

看到穆生白没将自己交给那些人,那人对他心怀感激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他的目的。

在那些人离开后,他强撑着身子下了床,“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不将我交给他们?”

“如果我要将你交出去,当初又何必救你?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做自相矛盾的事情。”

很简单却又不算理由的理由让那人微微愣了神,与他而言,许久不曾有人没有任何条件地给予他帮助了。

“谢谢。若公子方便的话,可否让我暂留几日,我过几天就离开。”那人很是捂住痛处,低声恳求。

穆生白点头应允,这个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待他要转身离开之际,那人又开言道,“其实在下是刚才来抓我的那户人家府上一名影卫,因为知道了他们的一些秘密才被追杀,而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逃了出来,虽然不能跟公子名言秘密为何,只想让公子知晓我并非心怀不轨之人。若来日公子有什么需要帮的,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他知道眼前的公子是坦荡磊落之人,虽然他不多问,但自己也该交代一下。

“好。” 穆生白不希求别人的报答,只是随口道,然后又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本无名字,别人都称我一声小六,公子这么唤我就可。”小六对穆生白恭敬道。

穆生白点头,就带着童子走了出去。

不料直到半夜,院子突然传来打斗声。穆生白披衣起身赶到后院时,只见三两个黑衣人围攻着小六,而小六本就身有重伤,终究寡不敌众落了下风。

穆生白二话不说,拔出他随身佩戴的宝剑便加入了战斗。穆生白剑锋之凌厉,见血封喉。不过三招,两个刺客便倒地而亡,仅剩一个仓皇而逃。

小六支着剑不住喘气,但嘴角却勾勒出一抹笑意,诧异又感激地说::“没想到公子武功如此好,在下又被你救了一回。”

“今晚他们讨不到好处,近期应该不敢来了,我让童子给你换间房间你好好养伤。”

“有劳公子了。”

小六俯下身将地上两名刺客的面纱摘掉,神色不由得流露出悲伤。

“你认识?”穆生白问道。

“也曾出生入死。”

生为影卫便是如此,一切以主人马首是瞻,不配有亲情、爱情、友情。两个月前他们才把酒共言欢,不曾想却已刀剑相向。

适才的房间因为打斗而甚是凌乱,小六随着管家来到新房间,穆生白也擅长疗伤,亲自帮他上药包扎。。

“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必定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记。”小六万分感激。

“无妨。”穆生白不把这些当回事,只不过举手之劳。

小六自知无力支付他欠下穆生白的两条命,他决计明天一早就离开,虽然他隐约见识到了穆生白的武功,但他更知道他一直以来听命的人的残暴冷血,他不能连累了穆生白。

不久东方就泛起了鱼肚白,小六一跃上墙头,潜入后巷离开。他没有告辞,相信穆生白不会在意这些,而不久后的将来他们定会再碰面。

一个时辰后穆生白才起身洗漱,早有童子候在门外,“少庄主,小六离开了。”

“知道了。”穆生白并未太过诧异。

谁知刚用完早膳,穆府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穆生白剑眉微蹙,来者是一阴沉的男子,身边还跟着几个家丁,可是穆生白并不认识他。

“不知你今日来找穆某有何贵干?”穆生白显得很是温和有礼。

“小六在哪?你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少插手我的事!”男子恶狠狠道,凛冽的气势散发。

原来小六是为这个人办事?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和他客气。

“小六是在我这里,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能耐带他走。”

穆生白并没有说出小六已经离开的事情,他要给小六留出逃跑的时间,让他们误认为他还在自己这里。

“小六是我的人!快将他给我交出来!他不过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哼,你帮他小心他反咬你一口!”男子阴森森地说。

“你的人?”穆生白饶有趣味地问道,继而恍悟道,“我这确实有两个你的人,不过是死人了。”

在穆生白的眼神示意下,童子将昨晚两具尸体抬出摆在阶下。

虽然那童子看起来很是弱小,但是流云山庄的人,哪会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没用,拖出两具尸体也面不改色。

“昨日我府上进了这两个刺客,你可要领走?”

那两个刺客除却脖子上的红痕之外并无什么外伤,死得倒算安详,穆生白本想今天早上让童子找两副棺材将他们葬了,不过既然他们主人找上门那就还给他好了。

老板却连眼神都不给那两个不成事的家伙,“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要你把小六交出来,别给我扯别的。”

“凭你你只配从我府中带出死人。”穆生白冷笑,这男子也是个无情的。

“你!”老板被穆生白气得火冒三丈却心知穆生白武功,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穆生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如今他连进他府上搜人的能耐都没有,还做梦着这一天呢!

“那穆某静候。”

听到穆生白不咸不淡的口气,老板面子愈发挂不住,气得拂袖就要离去。

“别忘了领走你的人,不然我叫人带到你府上。”

“算你狠!”

老板知道穆生白说得出做得到,冷着脸手一挥便有手下将那两名影卫抬走。

“没用的东西,丢去城外喂狗!”老板厌恶道。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盯着澜物阁!我就不信小六还能在这躲一辈子了!”

老板恶狠狠地吩咐道,只可惜他不知道原来小六早已离开,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两天后,城中突然传开消息,要举办以文会友的活动,凡是尚未有功名在身的弟子皆可参加。在活动中夺魁者可被送往京城最好的书院,拜于声名最盛的老师名下。

一时间,城中凡是符合条件的年轻学子都跃跃欲试,争相报名,想要借此一跃龙门。

第五十章 车如流水马如龙

虽然平日金陵城街头就十分热闹,但是今日也着实不一般。

穆生白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拥挤人流,有些疑惑,这里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他把目光放在一家门庭若市的酒楼,刚进去店小二就热情的招呼道:“穆掌柜,里面请嘞!”

这家明月酒楼生意格外好,比平时思味楼的都要好上几番,要知道思味楼在和穆生白合作后这生意可是这金陵城数一数二的。

穆生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下面大堂乃至二楼的座位上居然多是书生打扮的少年人,*的口音让他有些听不懂。

因着穆生白也来过这家酒楼,他本身在金陵城也算个名人,小二自然记住了他,轻车熟路的把他带到靠窗的位子,一边殷勤的用脖子上的白布擦了擦板凳,然后点头哈腰的对着穆生白道:“穆掌柜,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雅间已经满了,这个位置的视野也不错的。”

穆生白也不介意,随意一撩底袍坐了下来道:“你可知道为何这金陵城今天如此这般热闹?”

听到穆生白问他,立刻带着自豪的语气道:“您可有所不知了,最近金陵城一皇商举办了一以文会友的活动,所以这天下各地的读书人都聚集到了金陵城来了,大家都说要是在这次活动中拔得头筹,那可就相当于是半个举人了。”

然后把在这次活动中出彩的奖励同穆生白描述了一番,目露向往。

穆生白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点了些东西,很快那店小二就端着几盘小菜和一壶酒过来了。

他摆手让小二下去,晃了晃酒杯里的酒,黑眸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他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变得越来越亮,抬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清酒,笑意浮上脸。

这金陵城的人多不就意味着澜物阁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外面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被厚厚的云层笼罩住了,天色忽的阴沉下来,下起了蒙蒙细雨,金陵城的天气一向变化多端,倒是为了那些文人墨客提供了一幅烟雨迷离的美丽画卷,也不知又有多少佳作从此诞生。

果然如穆生白设想的那样,不断涌入金陵城的人给澜物阁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商铺内的胭脂水粉和其他货件都被一抢而空,甚至还有不少人预定的。

“掌柜的,今天是不是要多制作点?”方大同夫妇这几日忙到不行,从一大早就操劳到晚上,穆生白给他们加了两倍工资还请了好些个伙计帮忙,但是依旧是忙地脚不着地。

“尽量吧,但是要是赶不了也不急,大不了少买一点。”穆生白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眸微眯,露出两颗小虎牙。

方大同夫妇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捂暖和了,也不知道几世的福分几人才遇到个这么好的掌柜,身上顿时充满了力量。

“放心吧掌柜的我们两个会尽力的。”方大同对穆生白郑重道。

穆生白劝他们不要太劳累,又让童子多去招几个助手和懂制作胭脂水粉的手艺人。

童子忙应下就出去忙活了,最后终于是再找了几个助手和手艺人,胭脂水粉的供应也够了,再加上澜物阁的胭脂水粉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别致便宜,几乎揽了金陵城大半的客人,连奇宝斋也是如此,夏常恨的牙痒痒。

“少庄主,外面有几位少爷求见。”童子匆匆从前面跑了进来,这几天天天有人来寻少庄主。

穆生白无奈,他本来就不喜与别人寒暄,但是那些少年大都是来自各个城镇各学院的学生,来到金陵城都听说了长风先生的弟子穆生白就在这澜物阁,许多都忙跑了过来想见见他。

长风先生这个名号可是不弱啊,这天底下多少读书人以能得穆长风一点提点为荣,可是这种人少之又少,加上穆长风常年呆在流云山庄,许多人连见他一面都难做到,何况是交谈,所以现在能去见他的弟子也让他们颇为激动。

正是因为这个穆生白才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生怕损害师父的名声,跟他们交谈了好一阵穆生白才被放了回来,且随着与他交谈的人数的增加,他们觉得穆生白不愧为长风先生之徒,也是颇有学识见地,于是他名声越显,澜物阁的生意也愈发好了。

澜物阁门前每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因为想进去打过架,这让穆生白只得令人回流云山庄找了一些护卫看顾这些情况,同时也盘算着买几家店面扩张商铺。

“少庄主,外面有人求见。”童子跑了进来,恭敬的在一旁说到。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穆生白一个转身把剑收入剑鞘中,衣袂飘飞的身影才定下来,青石板上细碎的花朵竟然已经粉碎如末,随风而去。

穆生白以为又是那些学生,收拾好就出去了,却没有想到这次过来的人身份不一般。

把那巡抚请到内室,好茶好酒以待之,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那巡抚大人捊了捊胡须,看着穆生白眼中意味深刻:“本大人是来观看此次活动的,但是也听说了穆小庄主近来可是春风得意,顺便就过来拜访一番。”

“承蒙巡抚大人关心。”穆生白谦和一笑,尽显君子气度。

江城心生赞叹,但是也不忘此行真正的目的,“但是少庄主还是要注意一番为好,毕竟这金陵城靠的是千千万万家商铺才得意繁盛,若只余下穆小庄主一家岂不让人惋惜,坏了这商业经济。”

穆生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收敛一点,但是做生意靠的就是自己的本事,若他们有这本事也尽可抢占市场。

“巡抚大人这一番话可是抬高在下了,在下不过是想让这澜物阁得以复兴,可没有那宏大的心思。”但是规模要多大才算复兴这就是穆生白自己的思量了。

第五十一章 古人知识无遗力

那巡抚脸色就不大好了,终归还是顾及穆生白穆长风弟子的身份,也就是黑着脸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么本官就先走了。”

穆生白站着目送他,“大人慢走。”

“少庄主,你这样会不会惹巡抚大人生气啊,自古民不与官斗,若是巡抚大人使人给我们下绊子可怎么办?”童子也是半个人精,知道与官府之人闹不和的厉害之处。

穆生白自小在山庄长大,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把这个当回事,就随便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童子知道他没有听进去,无奈下去了,但是他不知道穆长风虽然不在朝廷,但是在朝廷举重若轻的影响力让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不敢明面上对他们下绊子。

被长风先生亲传弟子的名声吸引过来的不止是那些仰慕穆长风的学生,还有大批商人,他们带着丰厚的报酬和极为吸引人的协议想来找穆生白商讨合作,但是这些商人大多都是各大势力旗下的商铺掌柜,若是与他们有牵扯就会不由自主被拉进各种漩涡。

穆生白觉着麻烦,都明言拒绝了。

那些商人心里虽然不满,但也不想同穆生白生过节,纷纷表示无碍。

二月初,“以文会友”活动正式开始了,本就被莘莘学子挤满了的街道一下子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是城主派人疏通才不至于出现踩踏事件,由于南庐学院也组织学生前去参加,所以穆生白也过去观看。

活动在金陵城城主府门前举行,前几天就搭起了好几十个大台子。

台子边整整齐齐地站着数以万计穿着各色院服的学生,南庐山庄青色院服也赫然在列,由于穆生白的身份,城主府的人给他喝南庐学院的先生安排了前面的位置,让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台上学生的表现。

第一天是“以诗会友”,把学生分为一百组,令得他们在两柱香内以考官规定的主题随性作诗,每组推选出五名写得最好的进入明天的另一场比赛。

这一天下来被淘汰了大部分学生,但是有一色院服在剩下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中格外显眼,那就是南庐学院,其实在来得学院学生之中,南庐学院并不算多,可是晋级的学生之中南庐学院的最多。

“这南庐学院居然如此厉害。”“是啊,这次北崧学院过来的学生可是南庐学院的两倍,晋级的人却只有南庐的一半,看来这南庐学院实力远超北崧学院啊,不愧是长风先生创办的。”

“可是这南庐学院也衰落过一段时间,最后要不是长风先生的亲传弟子穆生白这南庐学院也不会如此兴盛。”

“虽说南庐学院的晋级人数多,但是第一名肯定在北崧学院,你们看那领头的紫色长衫,气宇轩昂,这可是北崧学院最杰出的学生顾齐凯,据说有好些个先生的学识都比不上他呢。”

穆生白正坐在前排,喝着童子倒的茶,满意地看着正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大批学生,耳边萦绕着这些议论声,也没有放在心里。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活动再一次帮南庐学院打响了名声,这次靠的不是长风先生是名号,而是自身实力,来学院报名的学生在活动后再一次激增。

五天后活动接近了尾声,还没有被淘汰的学生只有南庐学院先前被穆生白从青楼里面救出来过的学生林清竹和北崧学院的顾齐凯,且明天就是最后一场角逐了,胜者为王,最后一场决定谁才是最优秀的学生,谁有资格获得前去皇城的机会。

“清竹怎么还没有来?”南庐学院一长须白发的老先生焦急地扫视现场,台上只站着那名北崧学院的顾齐凯,久久不见那抹青色身影的出现。

穆生白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只见上面的考官走到台上,对着下面的人群郑重道:“还有最后半炷香时间就开始了,若是另一名学子不能准时到那么胜出者就是台上的学子了。”

人群中像被丢进去一块石子,一下子嘈杂起来,都在讨论林清竹是不是害怕不敢来了。

“齐欢,你去林家找找清竹。”穆生白皱眉,唤童子去看看林清竹的情况。

童子很快就离开这里,可是在半炷香燃尽后也不见林清竹的身影,最后那唯一的名额落在了顾齐凯身上,很多怀着各异心思的人纷纷过去同抑制不住喜悦心情的顾齐凯道恭喜,但是其中几分真心几分虚情,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穆生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直接找去了林家,在门口碰见了匆匆出来的齐欢。

“林清竹怎么了?”他拉住齐欢问。

齐欢脸色有些黑,天色有些晚了他一开始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突然被拉住吓了一跳,刚想骂人却听到了穆生白的声音,庆幸话还没有骂出口,忙道:“少庄主,林少爷昨天晚上被偷袭了,受了伤然后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什么?”穆生白很震惊,推开门就进去了,林母看到是他,也不多话直接带他去了林清竹的房间。

林清竹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腰间裹着白色细布,隐隐有血迹渗出来,看来伤的不轻,穆生白心里记了那偷袭他的人一笔。

“少庄主。”林清竹看见是穆生白亲自过来了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他按回去了,穆生白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面露担忧眼睛里还有几丝冷色,“你可知道是谁伤了你?”

林清竹摇摇头,“那日我同何兄等在书香阁交流完诗词,在门口便分路回家了,可是当我走到书香阁前边巷子便有蒙面人从墙上跳下来袭击我,不过看样子也不想杀我,伤我后便跑开了。”

书香阁是金陵城最大的买书和供学子们交流的地方,因为需要清净所以地处偏僻,前边的巷子更是少有人经过,看来那偷袭他的人并非一时兴起,到时候得让人好好查一查了。

第五十三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个消息被学院学生传了出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前来南庐学院报名的学子络绎不绝,且连一些知名学院的优秀学子也对南庐学院满是憧憬。

“岂有此理!”皇城内一处豪华的宅邸,一处昏暗的书房,一身着紫色官服肥头大耳的男子正一脸震怒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一茶杯,只听见“哐当”一声,那茶杯居然碎成了碎片,由此可知那人心里的怒气。

“大人息怒。”旁边站着一排下属,纷纷跪了下来。

“那穆生白还真的以为他一区区流云山庄弟子敢其在本大人头上作威作福?”他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一个看起来是幕僚身份的男子站了起来,低声说道:“大人,若是放任这穆生白继续下去,那我们举行以文会友活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到时候最优秀的学子可能会流失。”

“这还用你说?哼,流云山庄和我们立场不同,我们费尽心思才让的南庐学院的学生不能参与最后一场比赛,但是若是让的穆生白实施那项措施大部分学子都会被吸引过去,这样我们就算选出其中最优秀的又有何意义,质量远不如第一次的。”

那紫衣男子任凭侍女帮他擦拭手上沾的茶水,细小狭长的眼眸微眯,眼睛里散发出犹如毒蛇般怨毒的光,让接触到那道眼神的人不禁脊背一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了起来。

“那我们要!”那幕僚凑近紫衣男子,右手在脖子边狠狠划了一下。

紫衣男子冷笑一声,“杀他可不行,他怎么说也是穆长风的弟子,但是稍施惩戒也未尝不可。”

“属下知道了。”幕僚低头,眼里寒光一闪。

东宫。

穿着杏黄色四龙纹长袍的太子正听着属下禀报事情,只见他温润如玉的脸庞逐渐凝重,身边的气压逐渐低沉。

属下禀告完毕后站在一旁,十分恭敬。

“你亲自前往金陵城去提醒穆生白吧。”沉吟了好一会杜维桢才缓缓开口,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散发出来,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是!”那属下毫不犹豫,在他看来,太子就是信仰,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金陵城。

“唰!”一把闪着寒光的利箭穿过窗户射进了床边的柱子上,正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的穆生白目光一凛,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冲了出去,外面只有风吹树叶落下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

穆生白心里觉得奇怪,也不深究,走回房间,看向那只深深扎进柱子的箭,箭尾只绑着一块普通的黑布,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印记。他用了将箭拔了出来,却看见了绑在尖端的一张纸条,穆生白心意一动,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小心偷袭。

这?难道这并不是偷袭而是一次提醒?

那么提醒他的人是谁,不仅知道有人要偷袭他,还提醒了他。穆生白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流云山庄的人何必偷偷摸摸,定会保护他。如果不是,他想了一下,记忆中并没有认识这种人。

想不出原因穆生白也不多想了,他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穆生白将从流云山庄调过来的一批护卫藏在自己房间的各个角落,还有一些藏在了房间外面的树上,现在的澜物阁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夜色渐浓,喧闹的金陵城逐渐安静,皎洁的月亮将整个金陵城照的通明,几道黑影无声地潜行在夜色中,无声地飘过一个又一个屋顶,然后停在了澜物阁。

几人对视一眼放慢了速度,顺着墙飞进院子里面,手里拿着飞镖,在惨白的月光下发出令人胆颤的寒光,他们逐渐接近昏暗的房间。

就在他们要推开房间的门时,穆生白带着几个护卫从破门而出,其他几个护卫也从树上飞了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位夜闯我澜物阁不太礼貌吧。”穆生白眼角轻挑,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他们也就迟愣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手里的飞镖携带者破风声朝穆生白飞了过来,他往后退了几步,挥动手里的剑吧飞镖打开,其他护卫也出手了。

那些刺客虽然身手不凡,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被护卫压着跪在了地上。

“是谁派你们过来的?”穆生白让人揭开了他们的面罩,露出几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无异于那一双双死气沉沉毫无波澜的眼睛,似乎他们并不在意眼前的情况,不在乎他们的下场,更妄论生死。

他们看着穆生白,面无表情,依稀听到什么被咬破的声音,然后看见他们的嘴角流下一丝黑血。

“不好!撬开他们的嘴。”穆生白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是在服毒,可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晚了,最终院子里只躺着数具冰冷的尸体,个个嘴唇发黑,这是中毒致死的症状。

看来这些是专人培养的死士了,出任务之前都会在嘴里含着一小袋剧毒,一旦任务失败被抓住就会咬破毒袋。

现在穆生白可以说是失去了全部线索,只能猜测是有人眼红澜物阁的发展所以想杀了自己,让护卫将尸体带去城外埋好。

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后,穆生白又将扩大商铺的计划提上日程,让人去寻几处地理位置绝好的店面,有过一次购买的经验,穆生白很直接地给出了价钱然后成功将这些商铺购买了下来。

穆生白随后又让人去鲁班阁找几队人手去装修,因为在澜物阁装修的时候曾经出过意外,所以鲁班阁掌柜的特意派出了鲁班阁中金牌装修,并且给穆生白开出的价格跟普通装修一样,穆生白亲自去鲁班阁找他们掌柜的道过谢。

在鲁班阁极快的装修速度下,各个商铺很快就装修好了,穆生白也雇佣了好些个伙计让齐欢叫他们基本待客之道然后将他们分到各个商铺。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五十四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前些天穆生白就让人给史一格传信说自己需要一大批新的货件,当然也很快收到了回信说他前几天得到了一批新货,现在送去金陵城给穆生白,并表示穆生白一定会喜欢的。

时间悠悠过,三天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澜物阁,齐欢是认识史一格的,立马就跑去内屋找穆生白了,穆生白也是刚练剑回来,一听见史一格来了就换了身衣服赶出去了。

“史大哥。”穆生白没想到史一格这么快就到了,猜测他这一路也是紧赶慢赶,感动溢满心头,笑着同他抱拳打了招呼。

“哈哈穆老弟,我听说你快开了几个新铺子,想着不能让你铺子是空的啊,这不,我连忙带了一批新商品过来,待会看了包你满意。”史一格被晒得发黑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他的话勾起了穆生白的好奇心,大步走上前来,凑在被放在地上的十几只大箱子,商队的护卫站在后面,看着穆生白亲切的笑,穆生白也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小七,打开给哥哥看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从护卫里面挤了出来,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微笑,赫然就是小七。

他跑过来抱住穆生白,一副很亲热的样子,史一格就吩咐他打开面前的箱子。

“嗯嗯。”小七跑到一个紫藤木箱子旁,憋了一口气然后使尽力气打开了箱子,脸涨得通红,箱子盖还是挺重的,看他这副狼狈模样,护卫们都笑开了,小七红着脸躲到穆生白身后。

穆生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打开了的箱子,里面的商品一下子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里面放置着数十匹绸缎,花纹跟他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红的,粉得,紫的,无论是什么颜色,都带着勾人心魄作用的繁复花纹,那也不是他见过的所有花中的任何一种。

“这是?”

穆生白有些怔然,不可否认,这花纹美的招摇,美的不可一世,就像是在花丛中依然力压群芳的绝世美人。

“西域曼陀罗。”史一格淡淡地说,但是脸上对付自豪不加掩饰,“西域最为名贵的花,被誉为西域的女神,还是我特意找的西域最优秀的绣娘绣上去的,所有西域人都以衣服上带着曼陀罗为荣,所以我一说是带到昆国的他们就高兴起来了,这代表着我们对他们文化的认可。”

穆生白怔怔地点点头,西域土地贫瘠,没想到也养育出了如此艳丽的花。

“还不止这个,你摸摸布料。”

听了他的花穆生白伸手进去捻了捻布匹,一下子就惊讶了,“这......”摸起来就像用手穿过涓涓细流,只留下软腻冰凉的触感。

“这是西域绫缎,由西域特产麻蚕吐得丝制成,冬暖夏凉,制成衣服穿在身上如若无物。”

穆生白满意地点点头,已经想到这种布制成衣服后被抢购一空的盛况了。

接着他又打开了其他箱子查看,越看越满意,西域波斯猫,茶叶,口脂等,皆是与他们平时所使用的不一样,定然能吸引到追求新奇的客人。

新商铺虽然都已经装修好了,但是穆生白让齐欢去寻几个有经验且靠谱的管理商铺掌柜却还没有下文,店名穆生白也用了一个晚上想好了,分别是“如意阁”,“寻物阁”和“四象阁”,也亲手写了几个大字让人去刻几个牌匾,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所以这些商品也只能先放在澜物阁卖,正好也能看看受欢迎程度。

因为从西域采购商品耗费的心血颇大,所以史一格带来的商品价格并不便宜,不是金陵城中普通老百姓能买的起的,穆生白还以为卖的会不如其他商品,可哪里想到新商品一摆卖就吸引了金陵城底蕴深厚的世家,特别是用绣着曼陀罗的制成的衣服更是让那些大家闺秀趋之若鹜,争先购买,穿着曼陀罗花纹的长裙赫然成了金陵城新趋势。

且其他东西也同样不可小觑,那些西域带回来的宠物凭着可爱的形象吸引了大批母爱泛滥的女子,不管有没有出阁都以养一只为荣。

用不到几天,这些新来的商品已经被抢购一空,齐欢数着盈利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细缝,穆生白心里自然也高兴。

穆生白特意喂史一格一行人在院子里举办了酒席,他原本想着去思味楼的,可是史一格不愿意让他破费,毕竟加上护卫等人可是不少张嘴,最后决定在澜物阁后院举行,叫了城中几个有名的厨娘。

“谢谢你史大哥。”穆生白坐在主位上,史一格坐他旁边,他端起酒要与史一格碰杯。

“穆老弟这话可说的不对了,这一次我们何尝不是整了个盆满钵满,比以前跑各大商铺磨破了嘴皮子也只能挣点小钱想比,你这可是良心多了。”

随之两人相视豪爽一笑。

“那我们商队明日就又要离开这里了,穆老弟想要点什么,老哥我去寻。”

穆生白想到这次,已经摸索出了这些客官的心里,“我希望您能再去寻一些平日几乎看不到的东西,客人想必都很喜欢。”

史一格认可地点点头,“放心吧,这次我把小七送回家,然后带着商队去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西域离我们昆国不算多远都有这么多好东西了,遑论更远的地方了。”

穆生白点头,接着两人就敞开了肚子喝酒,穆生白在山庄很少喝酒,没想到喝了这么多壶也不见醉意。

酒饱饭足后他们便分开了,隔日史一格跟他打过招呼就带着商队离开了。

好些日子后不断有一些稀奇古怪少见的商品被带到澜物阁,穆生白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史一格带着商队去到了西域隔壁的一个叫叶廊国的小国,面积和金陵城一个城镇的大小差不多。

穆生白感念他送来的货件又担心他们的安危,就让送货件过来的护卫稍等半日,然后制了一些药丸让他带过去给史一格等人。

第五十五章 天有不测风云(一)

“少庄主,外面秦掌柜,谢掌柜和张掌柜在外面要见你。” 三位掌柜正是穆生白新买的三家商商铺的前掌柜。

齐欢在房间外面说,里面穆生白刚刚起床,这么晚才起床在他离开山庄后就满没有过来,但是昨天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全身疲乏,精神颇为萎靡,整个人都提不起兴趣,心里还隐约决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今日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跟他们说一声我很快就出去。”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匆忙洗漱一番换了身莹白长衫就出去了。

“穆掌柜真的抱歉,居然这么早就过来叨饶。”几人都是人精,看穆生白这睡眼惺忪就知道他刚刚才起床,忙表示歉意,伸手不打笑脸人,穆生白表示不介意。

“就是不知道几位掌柜这么早上门有何事?”

齐欢安排几人坐下,穆生白接过他递过来的浓茶,喝了下去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困乏一扫而空。

几位掌柜憨笑着,然后互相递眼色谁也不想先说,最后还是比较耐不性子的谢掌柜抚了下嘴角的两撇胡子,笑着说:“其实我们几人来这里是有一件不情之请。”

其他两人也应和着,穆生白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他们要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谢掌柜有些尴尬地说:“就是我们三人前些日子不是各卖给穆掌柜的一间商铺了吗?我们这次前来是想跟穆掌柜要回来,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可以合作着做生意,没有必要卖。”

穆生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性不凡,向来沉的住气,然而面前几人这番话就像拿他当猴子耍,脸一下子就黑了,沉声说:“几位掌柜莫不是觉得穆某年纪小好糊弄不成,买商铺已经是好些时候之前的事情了,我们契约都签了,商铺我都装修好了,现在你们说不卖了?”

他冷哼一声,气势迸发,“不行!”

几人被穆生白的气势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么点年纪的少年说得出这种话。

还是谢掌柜,他吞了吞口水,“我们三人的确是很想把铺子收回来,还望穆掌柜不要强人所难,况且金陵城有一项规定是买卖东西在半个月内若有一方反悔是可以做相应补偿后撕毁契约的,现在离半个月还有五天,我们三人愿意多出一百两将商铺收回来。”

“是啊是啊穆掌柜。”两人附和。

穆生白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为这三家商铺付出的心血何止一百两,目光沉沉看向几人,“除了把商铺收回去,三位掌柜能不能给穆某其他的选择呢。”

谢掌柜面上一喜,轻咳了几声,才说:“我们三人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如果穆掌柜愿意给我们每人多付商铺的五百两,我们几人愿意割爱。”

穆生白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看向几人,“那么一共要多处一千五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希望几位掌柜可以给穆某一点时间思量。”

“这当然可以,那么我们几个就告辞了,打扰了穆掌柜。”几人喜笑颜开地离开了,穆生白盯着茶杯里的浓茶,沉沉浮浮的绿色茶叶,眼神幽深。

这几天流云山庄在金陵城的商铺都不太平,先是澜物阁有客人说买了他们的胭脂水粉后家中的女儿脸上起了疹子,在穆生白说让他把女儿带来这里,如果情况属实他们就会将相应的胭脂水粉下架并给他们赔偿,可是这话一说那男人就怯了,只在门口大喊澜物阁的商品多是劣质。

这影响并不大,因为没有几个人应和他。

穆生白新开的那家医馆名为回春堂,由于里面的大夫耐且回春堂收费较之其他医馆便宜颇多,所以很快就在金陵城打响了名声,每天天不亮就在医馆门口排队等候的病人都快堵住了街,因为这个穆生白特意推出了拿号的政策,就是你排队后会有伙计给你号码,轮到你你就过来医馆这边直接看病就好,十分方便。

而穆生白隔几天也会去回春堂看看并且帮忙看病,他医术精湛也颇受欢迎。

这一天他又去了医馆,前脚刚进,就有人在他身后大呼:“这穆生白真乃庸医啊,我侄女发烧给他看了一次病,吃完她开的药后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好在又带去济世阁才好了。这回春堂也是骗人钱财,不如早日关门。”

刺耳的声音让穆生白眉头一皱,转过去正看见几个男子围在回春堂门前,先前讲话的正是一嘴角长着一枚大痣,眼神飘忽的男子,回春堂正在看病的病人也转过头看向他们。

“少庄主。”几个护卫跑过来,挡在穆生白面前,眼神不善。

穆生白挥手让他们下去,这几个人都是平民,如果动手就是他们这边仗势欺人了,那么不管真相如何他们也不占理字。

他云淡风轻,气度不凡,“不知这位兄台侄女是几时来这医馆让在下瞧病的,芳名是何,我这药馆每一个病人来看病的信息都有记录,不如兄台同在下说一下让我好查找。”

那男人眼神闪烁,“肯定是你们这黑店将我侄女的信息划去了。”

“兄台都没有同在下讲你侄女是何人,怎么知道在下就删去了呢。”穆生白维持偏偏风度,与男人面红耳赤也讲不出一句话想比谁更坦坦荡荡一目了然。

回春堂里面的病人都面色不善地看向他们,穆生白创办这医馆可让他们才有钱看病,去其他医馆看病十分昂贵,小病只能硬撑着,一不小心就成了大病,现在可好了,小病也舍得去看了。

所以这穆生白和回春堂对他们可是恩重如山,怎么容许别人污蔑。

那人在众人不善的眼神中败下阵了,带着其他人灰溜溜地走了。

穆生白从回春堂回来天色已经颇黑了,热闹的澜物阁人也逐渐少了,齐欢正在收拾,看见他回来同他打了一身招呼。

穆生白回房间洗澡然后就准备看书了。

第五十六章 天有不测风云(二)

“咚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让穆生白从书中抬起了头,剑眉微拧,可以听得出是从有人敲了商铺的门,并且这种力道,可知来者不善。

“少庄主,你没有事情吧?”

齐欢在房间也听到了敲门声,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先去开门,反而跑到穆生白这里询问情况,在得到里面没事的回答后才跑去开门,穆生白也紧接着跟出来了,其他护卫也警戒地守在各个角落。

“原来是官爷啊,不知道几位官爷这么晚还来小店有什么事情吗?”原来门口是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兵,凶神恶煞,民不与官斗,齐欢忙赔笑说。

几个官兵却一点也不领情,一把推开齐欢,走了进来,齐欢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穆生白过来刚好看见这个场面,心里一沉,大步过去扶住齐欢,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齐欢感动地看着穆生白,忙摆手。

“想必这位就是澜物阁的穆掌柜吧,前几天衙门的一批官银被盗,我等奉大人的命令前来搜查,还望穆掌柜配合。”虽然说是请求,但是领头的官差一点请求的意思都没有,态度强硬,一副你不给也得给的模样。

虽然不喜他们的态度,但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穆生白同意了他们的搜查。

穆生白一点头几个官兵就像贼进了城一样大肆翻看,货柜上一些比较珍贵的商品也被翻到了地上,还被他们用脚踩了过去,有些比较易碎的还被砸烂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齐欢心疼坏了,忙过去将完好的商品揣在了怀里,泪汪汪的,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可是那些官差一点没有收敛。

“少庄主,他们太欺负人了。”齐欢跑到穆生白身边,低声说,很是委屈,穆生白情绪也有些波澜,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穆生白也能感觉到藏在各个角落的护卫情绪都有些不稳定,他只能示意他们平静下来,静观其变。

商铺被翻了阁底朝天,就像进贼了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停手,在商铺里晃悠,一个官差走到柜台前,用手里的剑砸开了抽屉的锁,里面装着还没有来得及存入钱庄的银票和银子,厚厚的好几沓,那官差眼睛一亮,大声说:“这些银票和银子很可疑,我们要带回去认真调查。”

说着掏出了一个袋子,其他官差也扑了过来,一副蓄意已久的的模样。

“几位官爷,这样不好吧。”穆生白走了过来,压住他们的手,眼睛里有怒火翻腾,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

一个官差要拿开他的手却移动不了分毫,黑了脸,“这些银子送到官府检查后没有问题自然会给你们送回来,难道你还怀疑我们会私吞不成。”

“你们是故意的。”穆生白定定地看着那个官兵。

“你这人怎么回事?”其他官差生气了,都黑着脸合力将穆生白的手抬了起来。

领头的官差更是一脸阴阳怪气,“穆掌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敢质疑官府,难道你仗着自己的长风先生的弟子就敢藐视官府不成,还真是大逆不道。”

这顶帽子扣在,穆生白头上让他一下子就寒了脸,站的笔直的身子有些颤抖,是怒极了。

那些官差收好了银子要离开,可是穆生白还是挡在他们面前,领头的要推开穆生白却被他侧身躲过了,那人觉得自己丢脸了,厉声说:“穆掌柜,你若是再妨碍我们办事,我们可不客气了,拉你去官府好好配合。”

刚说完这句话领头的观察就觉着脊背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正看着他,等着时机给他致命一击,可是他四处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不知道,如果刚才不是穆生白阻拦,他现在已经人首分离了,在暗处伺机行动的护卫在看到那官差要动手推穆生白的时候杀意已经到达巅峰。

穆生白自然看出来了他们来这里说要查官银丢失的事情都是乱扯的,真实目的就是捣乱,但是最后他还阻止了护卫的出手,侧身,“是穆某无礼了,几位官爷请走吧。”

几个官差一愣,他们刚才都以为穆生白要生气了没想到他态度突然大变,少年瓷白如玉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极端的情绪。

他们当他是害怕了,心里冷哼一声,什么长风先生的弟子,不过就是一个软脚虾罢了,得意洋洋地出去了。

“少庄主。”齐欢不甘地走过来,恨恨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背影,“怎么能放他们走呢,他们太过分了。”

“齐欢。”穆生白轻声唤了他一声,齐欢虽然帮忙管理澜物阁许久了,但是也只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而穆生白自小在穆长风的培养之下长大,心性自然不是同龄人能比的。

“别让逞一时之快误了后面的发展,他们怎么说也是官府的人,代表朝廷的脸面,来日方长。”

齐欢似懂非懂,只觉得穆生白讲的话很有道理却不是很理解,但是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满心扑在了满地的或好或坏的商品上,将好的摆放回原来的地方,坏的清理出去,穆生白吩咐护卫帮他。

商铺的灯亮到丑时末才暗下去,所有东西也已经被整理好了。

然而这些官差并不满足于那一次,演变成隔三岔五就来澜物阁一次,用各种理由要在澜物阁搜查,且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有时还把正在买东西的客人赶了出去,美名其曰怕他们妨碍公务,想到穆生白的话齐欢都忍受下来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经常如此就惹得客人们也不禁怀疑起澜物阁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肮脏的交易,或者穆生白犯了什么罪行才会让衙门这边这样针对,一来二去,生意也差了很多。

有时候一位客人正要走进澜物阁就被他的同伴拉走了,神情莫测,指着澜物阁狂摇头,仿佛那里是什么魔窟一般。

第五十七章 天有不测风云(三)

澜物阁的生意日渐萧条,穆生白翻看着齐欢送来的账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这些日子那些官差不断过来闹事,不仅损失了许多东西,客人也是减少,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手指扣着桌子,眉头紧皱,觉得很是苦恼。他的处事风格还是不够成熟,遇到比较棘手的事情后就很苦恼,哎,若是生云师兄等人肯定觉得很容易解决吧。

就在这时,齐欢敲门后跑进来说,“少庄主,思味楼的赵掌柜来了。”

穆生白有些疑惑,这种时候她过来干嘛,但是也不耽搁,账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跟着齐欢出去了。

赵一荷轻提裙摆走入了澜物阁。

思味楼与澜物阁一向有生意上的往来,赵一荷虽为女子但手段和心思却完全不输给男人,穆生白对她很是欣赏。是以穆生白将手中的账簿交给齐欢,浅笑道,“赵掌柜,怎的亲自过来了。”

赵一荷黛眉微蹙,此前和澜物阁的合作她是满意的,但如今却不得不中止合作。

只是看着穆生白的浅笑,赵一荷有些难以启齿。

斟酌了一会儿,在穆生白的注视下,她才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为难地开口道,“穆掌柜,我想我们不能再继续合作了。这些是我当作补偿的钱。”

穆生白有些诧异,两人合作一直都是双赢,怎的赵一荷突然就说不合作了,但是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穆生白也想强迫她。

“好,”穆生白接过钱去数了一数,拿出原本属于自己的钱,剩下的又给赵一荷递了回去,“生意嘛,合则来不合则去,我们合作了那么久,我也通过你们的宣传获利不少,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下次......”赵一荷想了想还是决计提醒他,“其实不是澜物阁出了问题,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但现在明显是有人在针对你,穆掌柜好好想一下对策吧,毕竟思味楼几十号人,我赌不起。”

穆生白有些惊讶,看着她眼里的担忧,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在下知道了,谢谢提醒。”

其实从商铺里陆续有人闹事开始他便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看来他决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我便先回去了。”赵一荷与穆生白做辞道。

“好,待此间事毕,希望我能还有合作的机会。”

“好。”

赵一荷离开后,穆生白回了书房,对着账簿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月满西楼他才起身,往门外走去,刚好碰见了齐欢。

“少庄主,夜深了,您要到哪里去?”齐欢看到后跟了上来。

穆生白顿住了脚步,“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既是穆生白这么说,齐欢也只好停住了脚步。穆生白的武功不俗,别人轻易近不了他的身,齐欢也便放心地回去了。

街上的商铺已悉数关了门,路上没有几个人。沿街走着,不多会穆生白就来到了衙门口,此时衙门一片静寂,穆生白轻提口气,一跃上墙进了衙门里。

夜已深,在衙门守夜的几个官差已昏昏欲睡。穆生白走到一个官差的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后他拉至无人处。

穆生白速度之快,令一旁的几个官差都没有任何察觉。

“你……你要干什么?”在无人处穆生白一把官差放开,官差便试图与穆生白打斗,但仅一招就被制住,他一脸惶恐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听说衙门最近丢了银两?”将官差制住后,穆生白才开口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官差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澜物阁。”穆生白轻声道。

原本官差觉得穆生白有些熟悉,如今听到他提起澜物阁,官差才想起原来他就是澜物阁的穆掌柜。

“还不是你们澜物阁偷的!你居然还敢到衙门来!快放了我,否则明天我告到知府大人那里,拆了你的澜物阁!”官差虽然害怕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嘴硬地威胁道。

“啊—唉唉唉——”

穆生白一用力,官差就疼得直叫唤,“好好好我说!”穆生白这才松了力道,官差得以喘息这才惊恐道,“是,衙门是没丢东西,但是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当差的也只是奉上头的命令行事。”

“那你可知道是何人与我过不去?”穆生白问道。

“穆大爷,这我可真不知道啊。”官差战战兢兢,生怕穆生白一个不小心就杀他灭口。

“那好,我自会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穆生白话音刚落,就快速地点上了官差的穴道。

官差立在一边,身子全然动弹不来,只剩一双眼珠滴溜转,觉得下腹一暖,一股热流就留了出来竟是尿了裤子。

穆生白不理会他,将腰上系着的画着流云山庄标志的牌子解下丢在角落,他便揪起官差的领口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澜物阁,齐欢看到穆生白便迎了上来,“少庄主,”接着他看了眼一旁官差模样的人,惊讶地问道,“少庄主你怎么将官差带回来了?”

“没什么,你去睡吧。”穆生白随意说,齐欢便顺从地下去了。

穆生白将官差丢在了客房里,这才解开了他的穴道。

“穆大爷你抓我来做什么!”解了穴的官差急道,身体颤抖,尿骚味飘满了整个房间,“小的都说了这件事我是真的不清楚,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而已,穆大爷你就饶了小的吧。”

穆生白皱眉,后退了几步,“你先在这里呆着吧,放心,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官差哪里听的进去,止不住地央求穆生白放了他,穆生白听得不甚耐烦,索性再次帮他点上了穴道。

终于折腾完,穆生白这才洗漱完身子着了塌,但翻来覆去他的脑海里都是明日官府来澜物阁他该做何应对。

他绝不允许澜物阁毁在他手里,也不会让那些故意针对他的人得逞!

“知府大人,今早发现找遍了衙门都没有发现贺强的踪迹,小的在衙门后院找到了这个。”贺强便是昨日穆生白抓走的官差。

第五十八章 天不知寒人要暖(一)

一个官差拿着穆生白昨日留的牌子跑到了书房,师爷接过一瞧,面露喜色。

“大人,这可是流云山庄的牌子,难道这贺强是被穆生白抓走了。”

“本大人就知道这穆生白沉不住气。”知府拿过令牌,看着上面流云山庄的标志,欣喜。

师爷摇着羽扇,轻轻抚着胡子,语气十拿九稳地说:“大人,这次铁证如山,我们尽可派人前去捉拿穆生白。”

“依师爷所见,本官应当派何人前去?”知府腆着个官肚,虚心地跟师爷讨教。

“此次知府大人不必亲自出马,派捕头领人去即可,但阵仗一定要大,一来迫于舆论,穆生白必将收敛,而来也可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知府内心颇有些欣赏穆生白,此次迫于压力不得不警示他,咬咬牙也就同意了师爷的计谋。

穆生白在澜物阁清点损失时,听见老远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待他交代好齐欢一些事宜后出门一看,贺强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朝澜物阁走来。

人数多,还聒噪。

后面跟了一大堆老百姓,都跟在这队捕快后面看热闹,议论纷纷,都说澜物阁这次果真是惹了*烦,官府三天两头上门,澜物阁要怎么才能化解这次的危机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呵,这架势怕不是要来打砸了我的澜物阁。”穆生白一袭月白长袍,龙凤之姿,一双眼睛盛满夏日阳光,熠熠生辉,唇齿张合之间露出小虎牙,心里却是有底。

齐欢在一旁有些惊慌,他半弓着身子问穆生白:“掌柜的,这可怎么办,我们店里可再经不起砸一顿了啊。”

穆生白抬手止住齐欢的话,微微侧头看向他,唇角扯出自信的弧度:“莫慌,我自有办法。”

那一笑,藏不住的少年意气。

待捕头领着贺强走到面前,穆生白也是面不改色,他虽比不得捕头个高,但气势全然不输,康然君子之姿,凌然众人。

未待捕头开口,穆生白先发制人,扬声道:“官府这是又要仗势欺人,再来打砸我的小店了?”

捕头被穆生白一番抢词,弄得有些不知所以,他扶着佩刀的手指摩梭一下刀柄,稳了稳心神,回道:“官府为国为民,何时打砸百姓店铺,穆掌柜说话可得负责的。”

“依捕头之言,我穆生白算不得天朝百姓,长风先生徒儿也做不得生意了?”穆生白抬出长风先生压贺强威风,紧接着不等贺强插话,脸色一变,颇有些怒气,“澜物阁依着法令买卖,哪一次做出了好东西不是造福了大家?官府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地搜查澜物阁便罢了,次次打砸,次次破坏店内物品,这当真是官府应有作为?”

捕头被说得哑口无言,握着刀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尴尬。

穆生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年少气盛,所言所语皆是真情实意,毫不作伪,据理力争,“倘若不适我无意间发现官府官银如数安在,近日的搜查缘由皆为无稽之谈,怕不是还得蒙在鼓里,任由搓揉捏扁。”

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先不提穆生白是真敢说,倒是这官府做法实在有些不耻,官权私用,若不是穆生白发现了真相,还指不定被官府欺负成什么样。

捕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师爷和知府可没跟他说穆生白什么都知道啊,这让他怎么接话?

“穆生白你别血口喷人,身为长风先生的弟子,如你这般乱造言论,就连长风先生也是逃脱不了关系,本捕头有权将你们都锁了带回衙门。”

捕头额间的汗水泛着光,被四面八方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热,这句话也说得不甚有底气。

穆生白善用言论扭转形势以偏向己方,捕头带着人来势汹汹,几番质问下来,破了他的气势,断了他的思绪,再由路人隐形施压,不出三轮,捕头就自乱阵脚。

齐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自家少庄主这口才当真了得。

穆生白略略扫了一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看向贺强,明亮的眼睛里尽是真挚,他脸上怒气未消,“贺强大人,您尽管说,我方才所说是与不是?”

问完一句,他上前一步,月白衣摆滑过,越发衬得穆生白意气风发,他又问:“官银就在官府好好躺着,分文不少,是与不是?”

捕头被逼得后退一步,额上汗珠顺着眉眼滑落,到颧骨时,叮咚一下坠落于地,摔得稀碎。

“这次搜查是官府的无理取闹,您说,是与不是?”穆生白眨着眼,用无辜的模样行胁迫的事。

捕头理亏,若是这时跟穆生白起了冲突,更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想起了被穆生白抓走的贺强,仿佛溺水前的救命稻草,他忙说:“若你当真理直气壮,为何夜袭衙门,还绑走了我们一个官差?”

百姓们一听,视线纷纷转移到穆生白身上,许是看得太过入迷,不由自主整齐划一地“哦?”了一声。

捕头挺直了背,俨然一副翻盘的自豪。

穆生白眯着眼,气笑了,把手中折扇打开,颇像要泻火一般扇了扇,朗声道:“我还真怕你想不起来。”

齐欢会意,立时进屋,把贺强领出来。

看见贺强被全须全发地带出来,嘴角还沾着澜物阁厨娘做的白切鸡葱花,捕头登时恨铁不成钢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贺强看起来还喝了不少酒,他晃晃悠悠地看着捕头,迷离着眼睛笑:“诶?师父,你怎的有两个脑袋?”

捕头嫌贺强丢人,让人上去架着他打算带回去,却不料他撒起了酒疯:“我不走,我还要去清点官银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贺强扯着嗓子吼,“师父!银子没少,都在呢,都在。”说完他笑得傻兮兮地扑在地上睡着了。

捕头想掐死贺强。

齐欢总算知道为什么掌柜的这么舍得用花雕酿来招待官差了,感情知道他嗜酒还爱酒后吐真言。

贺强趴在地上打了个酒嗝。

捕头捂着脸,狠狠踹了另一个捕快:“愣着干嘛,快把狗崽子给我抬回去。”

穆生白在他们身后高声道:“捕头大人,这澜物阁不搜了?”

捕头带着人走的头都不回,脸上燥热得很。

第五十九章 天不知寒人要暖(二)

知府和师爷在衙门等了半天,看见捕头扛了一个醉鬼回来,瞪大了双眼,知府皱着眉来回看了一圈:“这是你那个徒弟?被抓走的官差?”

“回大人,是。”捕头低着头,脸都烧红了,气的,也是羞愧的,把整件事都说了一遍。

师爷摸了摸胡子,幽幽地说了句:“这人丢的。”

知府瞪了师爷一眼,转身坐回位置上,愁容满面,“这下如何是好,事情闹得这么大,本官这脸往哪儿搁。左右都不能得罪,本官这官做得太过窝囊。”

“大人慎言。”师爷赶紧上前两步,止住知府的话头,他抚着胡子略加思索,“依我所见,还是大人您亲自登门道个歉吧。”

一说完,师爷就和知府四目相对。

知府犹疑半天,抱着侥幸的心理问:“师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堂堂一个知府,低声下气地跟人道歉,这不太好吧?

师爷后退一步,摇摇头:“趁如今天色尚早,知府大人不如即刻前往澜物阁,今日事今日毕。”

“罢了。”知府颇有些垂头丧气,先去后院换了一身比较随和的衣裳,才带着师爷和捕头一行人去了澜物阁。

齐欢正在清扫门口的垃圾,看见知府亲自来了,慌乱地扔了笤帚就往里屋跑,边跑边喊:“少庄主少庄主,知府大人来了。”

穆生白正在核对账本,听见齐欢的话,搁下算盘往前厅去,打算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知府刚好到了前厅,见着出来的穆生白,他挂着温和的笑容,挺着官肚子,笑眯眯地跟穆生白说:“穆掌柜,这,你看,都是本官教导下属无方,这才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手下人不懂事,还望穆掌柜看在本官的面子上不与他们计较才是。”

穆生白没有说话,眼神澄澈,有着你说任你说的一副少年的倨傲。

知府看着穆生白的模样,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也如穆生白如此这般,蓬勃朝气,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韧性,也恰恰是这点韧性,少年心性的穆生白不如油滑的中年人一般容易打交道。

他叹口气,稍稍回头瞪了出馊主意的师爷一眼,回头又挂上笑,试图和穆生白商量:“穆掌柜,你看,这东西砸也砸了,僵持着对你我都没甚好处。这损失本官赔了,穆掌柜大人有大量就别底下的人计较了罢。”

“大人看在下是缺钱的人吗?”穆生白扯出一个稍显讥讽的笑容。

一听这开头,知府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毕竟这话说的,他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果然,穆生白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知府求和的意愿,倒是有他想不通的一点,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在下有一事不甚明了,还望知府大人解答一二。”

“穆掌柜请讲。”知府被拒绝之后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但多年的经验和习惯迫使他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穆生白并没有看出知府前后情绪的不同,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才问:“究竟是为什么大人您要如此针对在下?是否是在下哪里不自觉地得罪了您?”

原本知府还有些恼穆生白不识好歹,拒绝了自己的求和,但现在又听见穆生白如此发问,他又觉得穆生白拒绝自己情有可原,毕竟年轻气盛,直爽快意,不甚懂得人情世故。

“有些事情,本官也不好挑明。这商道还须穆掌柜慢慢参透,本官非商,其中道道也了解了不少,只能在此规劝穆掌柜。日后万不可再如此高调,做生意求的是个顺风顺水,太过招摇过市,独霸一方可是会得不偿失啊。”

知府语重心长地跟穆生白讲了些比较浅显的道理,他欣赏穆生白的性子,可是这种性子又容易得罪人,终会在人生河流里抹去棱角,变得平滑圆润。

他只能委婉劝道:“穆掌柜有此纯朴心性实属难得,只是这做人做事都应当低调稳固,凡事给别人留下一线生机,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穆生白听了知府的话,可仍是不解其意。

见穆生白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知府摇摇头,领了人回了府衙。

很多事情,旁人就算说得再怎么通透,当事人若不是亲身经历一番,难以领悟其中真谛。他能说的已经说了,以后就只能靠穆生白自己去领悟。

知府走后,穆生白也没有再纠结那些话,只是心里暗暗记下,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请教师父或者师兄,他们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肯定能给自己一个详尽的解释。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暂时停下了扩张商铺的动作,把精力都集中在整顿澜物阁上面,力图使澜物阁恢复之前的状态。

日子这才如静水,平缓安宁了一段时间。

这日,穆生白让齐欢去驿站候着商队来的信,取了之后第一时间拿给自己,却见齐欢空手而归。

“怎么?信件还未到吗?”穆生白疑惑地问齐欢。

齐欢摊摊手,他也不太明白怎么没收到商队的信件,“前段时间商队还来信跟少庄主说近日时间就回来,如今却连封信件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算的。”

穆生白停下手中记账的笔,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了解史一格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而每次先给了书信,谈到要回来之时,没有一次爽过约,这次竟然连书信都没有。

穆生白突然灵光一闪,一种极为不妙的假设涌入了他的脑海。

“齐欢,齐欢!”刚才说完后,齐欢就去了后院帮忙,穆生白直觉不好,要吩咐齐欢立刻去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少庄主?”看这架势,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穆生白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冲齐欢说:“赶紧,你快去找人查一下他们必经之路,然后弄清楚途径的商队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欢如数接收到穆生白的焦虑,得了话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人查探。

第六十章 儿童急走追黄蝶(一)

第六十章 儿童急走追黄蝶(一)

齐欢刚去调查商队的事,穆生白在澜物阁里心神不宁,他把账本全都拿出来算了一遍。

正当他算第三本账本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熟人。

林浩穿着一身玄色短打,头戴斗笠,眼神如炬,站在门口相当显眼。

一个扎着小髻的小姑娘扯了扯林浩手腕以上的衣袖,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浩叔叔,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另一个还不到林浩大腿的小男孩被他牵着手,懵懂地看向穆生白,忽然粲然一笑,拉着林浩就往穆生白的方向走,边走边嘻嘻笑。

还有几个跟在身边,乖乖地待在林浩身边,不哭不闹,都乖巧地等着林浩带他们进澜物阁。

穆生白被林浩和几个小孩子吸引了注意力,他连忙迎了出来,笑着把林浩和几个孩子往屋里带,“林浩,你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孩子。”

林浩以掌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两声,略有些尴尬道:“这些孩子天赋异禀,我这边有些事情,没办法带他们。”说到这里,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而后才接着说,“你这里方便,不用跟着我奔波。”

“啊?这。”穆生白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几个孩子,如果是林浩带着孩子来他这里玩一玩,他十分欢迎,但是寄养在这,穆生白有点担忧以自己随性的性子能不能管得下来这么一群小孩子。

林浩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说:“你放心,这几个孩子乖巧得很,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如果一个月之内我没有回来,那得拜托你把这几个小孩一直养着了。”

“什......”还没等穆生白说完,林浩便急匆匆地纵身一跃,足尖点叶,仗着轻功飞远了。

穆生白目瞪口呆,和一群孩子大眼瞪小眼,无奈道:“什么啊这是。”

几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穆生白,个个都如同还在林浩身边一样,不哭不闹,十分乖巧。

“罢了。”穆生白本来就生得好看,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笑起来的小虎牙衬得他玉面玲珑,“我叫穆生白,你们叫我穆哥哥好不好啊。”

扎着小髻的小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她笑嘻嘻地跑过来,一双软软的小手臂搂住穆生白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穆生白的脸上,笑眯眯地喊:“穆哥哥。”

脆生生的小甜音,喊得穆生白心都软了,他搂着小女孩开心地应了。

一旦有人开头,后面的人也有样学样都来围着穆生白奶声奶气地喊:“穆哥哥。”

澜物阁里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之后,显得格外有生气。特别是方大娘,对孩子们稀罕极了,天天都要抱抱这个,摸摸那个,眼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医书和兵书是穆生白书房里存的最多的一种书籍,他有事没事就会在书房里泡着,平日里书房里只有他自己,近日来多了不少小伙伴,这让穆生白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孩子们但凡有些求知欲,是一件好事;忧的是担忧孩子们破坏了他的珍藏。

“丫丫,你们在这里先玩着,一会儿穆哥哥再来跟你们玩。”丫丫是穆生白给扎着小髻的小女孩临时取的名字,林浩当时走得太过匆忙,孩子们叫什么也没跟他讲。这时候他走到书房,一群小孩子也跟到书房,不得已只好让丫丫看着他们。

一群小孩子都跑到了书房里扎堆,对一般人来说都有些压力,穆生白也不例外,他有些担心他们会破坏自己辛苦收藏的书籍,让稍微大一些的丫丫照看他们,自己则去里屋查询一些资料。

大概过了一炷香,穆生白心里担心几个小孩坐不住,会在书房里闹腾,赶紧草草找了资料就跑出来看,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几个孩子都乖乖地坐在原地。

丫丫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本书,几个小孩子都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问丫丫某些字怎么读。丫丫看起来是认得几个简单的字,碰见认识的就跟几个孩子解释,不认识的就让他们用小木棍,在地上把字画出来,等着穆生白出来之后问他。

穆生白震惊诧异之余,也觉得这几个孩子果真是天赋异禀,是几个可造之材,便萌生了教他们些东西的想法。

从那天以后,穆生白每日都会给孩子们上课,每天的课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四书五经,有时候是医药圣典,不一而足。

孩子们非常聪明,常常能够通过穆生白的解释举一反三,着实令穆生白惊喜,他更加注重教孩子们一些更加多样的东西,不再局限于书籍,更多的是灵活的思考方式等。

话分两头,在山庄里的生云日常挂念着穆生白,总担心他一人在外,适应不了世俗的尔虞我诈,生怕穆生白被人欺负了没人帮忙,整个人蠢蠢欲动,都想要私自出庄去看看自家师弟了。

在一次听穆生云说起在外面的事情时,穆生白看出他有些恍惚,心里明白他这是挂念穆生白了。

“生云,你在庄内为何这么焦躁不安?”穆长风明知故问。

可心系师弟的穆生云没有丝毫觉察,他皱着眉苦恼,不知道是否应该跟师父坦白。

穆长风目光放远,似是而非地说:“也不知道我那小徒儿在庄外历练得如何。生云,你可愿意出庄一趟,看看你师弟是否遭遇了麻烦,而后你也能帮助一二,替他化解危机。”

生云喜出望外,他迫不及待地回答:“弟子愿意。只要能帮到师弟,弟子愿意出庄。”

“看到你们师兄弟感情如此深厚,为师甚感欣慰。”穆长风点点头,拿出几本厚厚的书籍,递给生云,“这几本书,你师弟或许能用到,你带着下去送给师弟罢。”

“知道了师父。”生云捧着书,恭恭敬敬地给长风行了一个礼,带着书出庄去找穆生白了。

出了庄的穆生云,找了一匹快马,把书籍固定在马上,然后翻身上马,衣袂翩翩,扬鞭策马,片刻也不想耽搁,一路朝穆生白所在之地疾行。

第六十一章 儿童急走追黄蝶(二)

仿佛天意弄人,越是在人们赶时间的时候,越是会安排意外。

穆生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堪堪到了金陵城外,却不料遇到一阵袭击。穆生云赶时间,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凡绕一圈,他就能顺利进了金陵城,可事实是,穆生云情绪急切,他不愿意在路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绕那一圈,便策马,准备强行冲过这个是非之地。

走得近了,穆生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队商队。袭击他们的人暂时还不清楚是些什么人,但是商队护送的一些贵重的商品倒是被守护了下来。

穆生云出于早些进入金陵城的想法,顺手帮了商队,不一会儿就把袭击的人都打退。结束后他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商队的领头的。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鄙人回了金陵城交易成功之后必定请客,感谢阁下今日出手相救的恩情。”说话的是商队里的那个领头的,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听不出来有什么夷人口音。

穆生云赶时间,一路上被折腾得火气濒临边缘,他忍着怒意道:“在下穆生云,在赶时间,劳驾让个路呢。”

“在下史一格。”

穆生云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领头的的自报家门,史一格的名字他可听穆生白在信里提起过过,是和穆生白合作的那个商队领头的名字,他返回来上下打量史一格,有些不信事情会这么巧合,给自己撞上了,但看起来也不像在撒谎。

“哈哈哈,你就是和我师弟穆生白合作的那个商队吗?还真是有缘。”穆生云随即随性一笑,揽着史一格就往金陵城里走,两人相见如故,一路上倒是唠了不少嗑。

一行人人很快就进了城,轻车熟路地找到澜物阁,此时齐欢正在整理新进的一批货物,抬眼间就看见了史一格二人,他虽然不识得穆生云,但是史一格他还是认识的,喜出望外。

“史掌柜,你可算来了,我这就去通知少庄主。”说着齐欢安排两人就坐,自己去了后院找穆生白。

这史一格如约来了金陵城,这就表明这一次的货源又有了着落,澜物阁也解决了一个断货的难题。

穆生白听了齐欢的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跨步走向前厅。

不仅是史一格,就连穆生云也来了,他着实惊喜一番,眼睛发亮,虽然很想和师兄亲热交谈一番,但是若晾史一格一人在一旁也不大好,就遏制住了对穆生云的思念,一撩长袍坐在二人对面,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君子潇洒。

齐欢早已去了后厨,端了些小吃食,还命人重新温了新茶。

“此番来金陵城,史大哥可是遇见了麻烦?突然中断的书信让我好生担忧。”穆生白亲自为二人斟满茶,眉眼之间尽是对友人的亲昵,丝毫未有做作扭捏之态。

史一格点头,面色有些凝重,他整理了思绪,有条不紊地说:“此次路途艰险,货物有些多,就耽搁了几天时间。”他并未说出遇袭之事,只捡了无关紧要的提了下,遇袭一事他只当是凑巧。

“那可真是巧了。”穆生白犹自端起茶杯,用杯盖抚了抚茶面,笑着说,“你们这机缘巧合之下能在金陵城外相遇,确实是一份天意。”

而后两人人又顺着话把这次带了哪些货物,成色如何,市价几许都商讨一番,初步估价之后,脸上都是满意的神色,这整个过程轻松愉悦,穆生云觉着自家师弟确乎是长大了不少,满意地看着他侃侃而谈。

“哦对了,师兄,此番出庄可是师父允许?”

穆生云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庄内一切安好,师父还让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据说会对你有所帮助,你看看吧。”

穆生白惊喜地接过书籍,翻了几眼,发现确实是他最近所找的那几本兵书,穆生云这可真是救了急。

“这次你的事情都传去了山庄内,师父这才让我出庄来帮你一把。”,穆生云觉着有些好笑,“你在金陵城做生意,好好的怎会惹出这种麻烦,是否是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人?”

史一格一听,面色沉重,他本不欲把遇袭的事件跟穆生白说,怕给他平添一些麻烦,可现在听见生云这么说,不免得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他斟酌道:“此次我们到金陵城外时,忽遇袭,多亏生云兄弟相救,我们的货物才能够保全。”

穆生白脸色一沉,这才知晓他们竟在金陵城外遇袭,皱着眉头说:“你们千里之外都是平安无事,临近金陵城外,竟然遇袭,而后又遇见生云师兄,这不免太过巧合。”

这就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一旦成功,澜物阁必定承受巨大的损失,细细想来,不觉后脊发凉。

生云坐在一旁听他们说完,这才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内心替师弟捏了一把冷汗,充满担忧,他在金陵城到底是惹了些什么人,才导致商队遇袭:“师弟呀,你这一次在金陵城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你?”

“你师弟为人怎样,你难道不知晓?我哪里会得罪二字?”穆生白有一些无奈,但他确实自己也感受到了针对,苦着脸跟生云说,“知府大人明理暗里提醒过我生意不能这么做,特别是在我预备扩张店面时,他还特意劝阻我。我就不太明晓,扩充店面这是必然,我不可能看见商机毫不作为吧。”

自从这只言片语中,穆生云就了然,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笑道:“生意哪有你这样做的,但凡是做生意的人都明白一个不成文的道理,生意人都不会把路给堵死,同行有竞争,却也有互利,生意经向来便是如此,方能生生不息。”

“换作是我,我也针对你。生意一家独大哪里可行。”穆生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颇有些戏谑道。

穆生白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清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史一格,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第六十二章 儿童急走追黄蝶(三)

穆生白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清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史一格,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却没想到换来史一格和穆生云的两声嬉笑。

史一格说不打扰他们师兄弟交谈就去离开找一家客栈下榻了,穆生白将穆生云带到了书房。

穆生白与穆生云端坐屋中,放在香炉当中的熏香,正在不断的燃烧着,升起袅袅炊烟。味道让人沁人心脾,身轻气爽。

窗户旁的珠帘被溜进来的风吹得叮当作响,很是清脆好听。

“生云师兄,要不你同我仔细说我哪里做的不对。”

听闻穆生白此言,穆生云淡然一笑。短短几日不见,年少轻狂的师弟便已经初步有了收敛自己的锋芒的决定了。

这倒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只不过这金陵城中危机四伏,他一个人务必小心才是。

“你上次赚的盆满钵满,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也同时,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让别人记恨与你。”

穆生云用一种语重心长对语气分析了一下利弊,穆生白角觉得有些迷惑不解。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能否赚钱当然是各凭本事。难道还要刻意让着别人不成吗?

“请恕师弟愚钝,没有听懂生云师兄的弦外之意,我此举到底惹恼了哪些人?”

“你做生意的能力固然很强,这一点是金陵城中人人都知道的。只不过你还需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扩充了自己的商铺,让你的势力不断的扩大,固然是好事,可若是因此损害了别人的利益,便会有人千方百计的阻碍。”

“上次的确有人曾与我说起此事,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听师兄细细说来,这倒真的是我的不是了。”

穆生白眼眸下垂,他的确涉世未深,有些事情并不能考虑得太周全。

这金陵城当中会做商业的,又不止他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若是若是不提防的话,那么随便一个陌路之人都会变成痛下杀手之人。

“不过师弟,你也不用因此而觉得灰心丧气,毕竟天赋这个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和和气气,和气生财,这句话竟然能流传这么久,自然有它的道理。

“你已经比许多初出茅庐的人,强出太多,锋芒毕露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的羽翼。”

穆生白暗暗的将这些话记在自己的心头,此后便一刻都不敢忘记了。

生云师兄阅人无数,想必对这人心已经揣测的炉火纯青了。

“师弟,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里,不如带我去逛一逛?”穆生云笑着开口,看着穆生云的眼神满是自豪。

穆生白自然是欣然应允。

这澜物阁虽然不大,不过里边有一片天然的花园,倒是值得驻足观赏。一年四季都会开满鲜艳的花朵,婀娜多姿。

刚巧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嬉闹声,穆生云看了穆生白一眼,调笑道:“这里怎会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呢?莫不是师弟你,已经佳人入怀。”

佳人?这是说到哪里去了,穆生白有些怔愣,瞥了一眼穆生云,“生云师兄,你说的什么话呢,若是对这些孩童感兴趣的话,我便带你去看看他们。”

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正在假山后面玩耍,当看到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穆生云一下子穆生云小时候,顿生欢喜之情。

“师兄我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穆生云问了,穆生白也不能不答,但是也总不能将林浩的事情讲出来吧,于是目光闪烁着回道:“这些孩子只是我捡来的而已,看他们在外面漂泊着,实在可怜。”

穆生云满眼都是那些可爱的孩童,没有注意到穆生白的怪异表现,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竟然如此可怜。”听到穆生白的话,他心里顿生怜悯之心,便想着要善待这些孩童,走近他们。

那些孩童也不排外,很快,穆生云便已经和那群玩心重的孩子打成了一片。

“今日生云哥哥教给你们一个好玩的东西,都有谁想学啊?”

一时之间所有的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对于这个新来的叔叔很是期待。

穆生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看来他们还真的是很合得来。

另一旁,金陵城中那些对穆生白虎视眈眈的人也蠢蠢欲动起来。

只要能澜物阁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收到消息。做生意这一行的当中,没有几个眼线和内应呢?玩的就是勾心斗角,大家都做正人君子,那还有什么钱可赚。

“听说流云山庄正宗的少庄主穆生云来了金陵城,我看这段时间之内,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说话的赫然就是奇宝斋的夏常,自从澜物阁逐渐壮大,他们奇宝斋的生意较之以往差了不少。

一群人聚在一起规划着,穆生白现在势力日渐庞大,他们要是想从穆生白那里分一杯羹的话,就一定要合起伙来。

“我觉得夏掌柜说的不无道理,反正那穆生云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我们等他走了再动手也不迟。”

那个穆生云可以一个人支撑起半边天,想必一定是有胆识过人之处。他现在在金陵城当中帮衬着穆生白,那就没人敢轻易动手了。

与穆生白截然不同,穆生云行事干净利落,从来都不拖泥带水,如果要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人的话,那就等于是太岁头上动土。

“俗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众人便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协议。

穆生白就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日?

“等到穆生云离开金陵城,我们的计划就继续进行。到那个时候,看穆生白该怎么神气的起来?”

众人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个个都对自己的计划踌躇满志。

穆生白虽然年轻有为,可是这做生意当中的门道,他还有很多都没有掌握。

穆生白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这金陵城中的商贾,还有一些与他立场不合的官员。

第六十三章 噤危言是以端诚

到了金陵城后,穆生云倒也不是无所事事,除了在澜物阁里帮衬穆生白料理店里的生意以外,闲来无事时他常带着人去逛铺子,什么铺子都逛,不出半月,金陵城里所有铺子大小,畅销货物以及客人都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

更为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一个事实:各大商行都明里暗里都不愿和澜物阁有任何生意来往。

原因自是不必多言,定然是澜物阁一家独大坏了生意规矩。

穆生云走在街上,毒辣的日光晒得他脸皮生疼,这种处处碰壁的情况下,澜物阁还怎么经营下去,这个担子实在太重,师弟年纪尚小,脾性耿直,怕不是得在此处吃上不少苦头。

走着走着,穆生云面前有两匹马被人牵着走过,吸睛的是马匹驮着的东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兀自思忖这绣着异国风情的布袋里装的是些什么宝贝。一边想一边跟着走,最后竟停在了澜物阁门口。

史一格正跟着伙计出来卸货,一眼看见穆生云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货物看,颇有些诧异:“生云兄弟你这是作甚?”

被唤了名字的穆生云抬眼,见史一格正准备卸货,立刻知晓了眼前的情况,计上心来,,路过史一格时,还情不自禁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计划内的事如若换成穆生云来做,肯定做得干净利落,漂漂亮亮,丝毫不会拖泥带水,可如今是穆生白在当澜物阁的家,凡事必须由他来做,穆生云只能当个参谋,以此来培养穆生白在众人之间的信服力。

史一格怔愣地看着走进店里的穆生云,略微无语。

穆生云步履轻快,很快就在账房里找到了穆生白,后者见他这么高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生云师兄这是怎么了。

“生云师兄,你这上了一趟街,怎的如此高兴?”穆生白没有放下账本,只不解地抬头看着穆生云。

穆生云自是沉稳庄重,也面带笑意,把自己的计划说与穆生白听:“此时各大商行既然已不再与我们交易,必然是之前我们澜物阁太过招摇,引来不满。既然我们从史一格这里进了一批奇珍异宝,何不用它们来缓和同商行之间的关系呢?”

“你是说去走动走动关系?”穆生白刚写了两个字的笔顿了,他放下笔,认真地看着穆生云,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以这么理解,人家好歹是在金陵经营了数年,一直能够屹立不倒必然是有他们的道理。我们初来乍到,抢了人家的资源,夺了他们的饭碗,你说他们怎么可能不孤立我们?”

穆生白若有所思,少年眉眼里印刻着思虑。

“再者,澜物阁想要壮大,日后要学习的地方多了去,倘若澜物阁此时把人都得罪完了,踽踽独行你认为可行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澜物阁如今是那舟,商客是水,而各大商行就是我们的浆,没了浆只能等待消亡。”

穆生云担忧师弟气盛,不愿意做这种有辱气节的事,一口气说了一堆,目的就是为了劝服他,千金散尽为的是日后商路平坦,望他能理解自己良苦用心。

见穆生白眉头紧皱,不像是要答应的样子,穆生云脑子里又拈了好几个商业案例,准备再跟师弟磨上一番。

穆生白初听确实一股意气直冲脑门,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耐着性子听完穆生云所说的话之后,只觉不无道理,这生意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群人的游戏,谁坏了规矩,就得受罚,就得付出相应代价,不然谁还和你玩。

“生云师兄说得在理,可我这也没有什么珍奇物事能使他们瞧得上眼。”穆生白思索着澜物阁里有些什么较为拿得出手的物品,愁眉不展。

“生白,你......”没想到竟然被自己说服了,穆生云大为惊喜,“生白你跟我来。”

果真生白已然成长,少年心性也能克制行事,这对他大有裨益,穆生云除却自豪,更多的是欣慰。

穆生云前面领路,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前厅,堪堪喊住正在搬运货物的史一格,亲自上前抱了一袋货物放到前厅的柜台上。

随后跟来的穆生白刚到柜台就看见异域风情十足的袋子,脑中豁然开朗,他笑着走过来帮忙拆开袋子。

散了一柜台的奇珍异宝。

跟在后面的史一格面露不解:“这是何意?”

穆生白命齐欢把宝贝都分门别类地用绒盒装了,又吩咐道:“齐欢再寻些滋补药品过来。”

“我们去登门拜访。”而后穆生白才回身,言笑晏晏地看向仍是一头雾水的史一格,“登商行门槛,拜新商之礼。”

穆生云脸上的笑意更是扩大,不住点头,日后师弟必成大器。

他们轻装简行,只是几人就去了各大商行,一家一家地登门,投其所好地献礼。

他们来的第一家便是商行里稍有地位的奇宝斋。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奇宝斋虽算不得商行龙头,但也有些分量,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余下商行都好说。

夏常见来人是穆生白,冷哼一声,欲吩咐仆人,闭门不见,可仆人又说穆生云也一并前来,他暗自咬牙,“让他们进来。”

穆生白和齐欢拿着一样礼品进了大厅,其余人为了不妨碍他,都站在刚好能听清话语的位置。

“穆掌柜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夏常阴阳怪气地挤兑穆生白,这话说得不好听却也让人不能揪辫子。

穆生白也不恼,他稍微摆头,齐欢上前,掀开红布,一阵耀眼的光芒射得夏常眯了眯眼。

等夏常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后,穆生白才款款而言:“此前是穆某不知规矩,扰了金陵城各大前辈的清净,听闻夏掌柜寻这南海玉珍珠已有一些时日,穆某不才,近日正好收了一枚,送与夏掌柜,还望海涵。”

夏常眼睛都黏在了南海玉珍珠上面,神情动摇,这珍珠正是自己寻了多日而不得的宝贝,没想到穆生白把话和礼都说全和送全了,这不就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了吗?

第六十四章 事非经过不知难

“此后穆某定然依前辈们的规矩来行商,势必一起繁荣金陵的商行。”

穆生白这话说得宏大,套上了整个金陵商行的利益,更是让夏常无法轻易驳斥。

不止步于夏常,穆生白亲自登门送礼送及了金陵城各大有名的商铺。

接到穆生白赠予的礼物的各大掌柜聚集在一起,也邀请来了穆生白。

“没想到穆掌柜也是个上道的,我们这些人还以为你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将这金陵城控在手里呢。”夏常虽说看在南海玉珍珠表情和缓了一下,但是由于他本就不是心胸宽广这日,这些时日被穆生白压制的厉害,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消气,也知不能热闹了他,就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穆生白听了他的话只是一笑,宛若孩童般清澈的眼眸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欢喜,“夏掌柜这话说的,在下当初太过激进,以后会注意的,毕竟共同发展才是做生意的本质。”

穆生白浅笑着说道,举止文雅,让人信服。

夏常还是觉得穆生白怪异,又想出声嘲讽,却收到了来自其他掌柜的阻拦。

“夏掌柜这话说的也着实过分了,既然穆掌柜答应大家一起发展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帮穆生白说话的是金陵城一家成衣铺的司掌柜,相传他没有当掌柜的之前也曾是一名教书先生,说话文绉绉的。

其他掌柜的也纷纷附和,夏常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了,闷声坐回椅子上,穆生白感激地看着周围帮他说话的掌柜。

心里也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只是给他卖个好罢了。

夏常等人在观望,等着穆生白露出点不好的意图,但是出乎他们意料,这穆生白仿若真的要与他们缓和关系一般,绝口不提扩张商铺的事情,甚至也不在伸手进各个领域,只安心在澜物阁和回春堂。

夏常等人虽还心存戒心,但也逐渐信任穆生白,最后他们决定试探一下他。

“穆掌柜,近来可好。”来者正是成衣铺的司掌柜,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穆生白虽然不明白他的来意,也端着笑脸,“谢谢司掌柜的关心,一切安好,就是不知司掌柜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司掌柜直截了当,“穆掌柜前些日子不是要买下城北一家商铺吗,正好我也看上了,但是听闻穆掌柜已经装修过了,不知道穆掌柜能不能成人之美呢。”

穆生白一愣,然后将他与那三位掌柜的纠葛同他讲了一番,却得知他并不在意,然后爽快地说:“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好驳了司掌柜的面子,那商铺你只需给我商铺价钱便可。”

司掌柜惊讶,没想到穆生白这么爽快,心里对他就多了几分信任,拱手说:“在下多谢穆掌柜的慷慨了。”

不止如此,穆生白还在各方面尽量缩小存在感,连胭脂水粉的制作也放缓了,多是以前的样式,客人都有些抱怨种类的单调了。

“生白,你这做法未免太示弱了,长期以往,岂不让别人欺了你。”

穆生云虽不愿意干涉穆生白的决定,但是略微翻看了一下账本就察觉出盈利的急促下降,又得知他让了一座商铺给司掌柜,甚至为了不让奇宝斋的胭脂水粉受影响还放缓制作速度就有些不理解了。

穆生白不以为然,“没事的,澜物阁还是处于盈利状态,既然如此那么少赚一点也无大碍,现在主要是让其他掌柜的接纳我们。”

穆生云虽然觉着不妥但还是决定支持穆生白,便不过多发言。

“掌柜的,这几天我们奇宝斋的盈利较之以往要多上不少呀。”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在夏常身边劈里啪啦,很快就得出一个令他们惊喜的数字。

夏常也是一脸春风得意,在穆生白来到金陵城后他是第一次感觉到扬眉吐气,又得知是因为穆生白减少制作胭脂水粉,因而大批客人进了奇宝斋,他对穆生白就少了几分敌意,赫然将他当成一条船上的蚂蚱。

其他的商铺同样也有此类事情发生,看着节节攀升的盈利,他们越发觉着穆生白是诚心要与他们合作而不是独大的,对他也就亲近了起来。

金陵城有由商人创办的名商会,夏常作为金陵城最大的商铺掌柜在其中一向有很深根柢固的位置,他都对穆生白起了亲近之心更遑论其他人了,很快就有人送了请帖到了澜物阁,邀请他去参加两天后的名商会活动。

澜物阁肯定是要有人去的,但是穆生白这性子说不了什么圆滑的话,就怕到了那里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让他这么多天的努力一朝消失。

正当他苦恼之际,一个绝佳的人选在他脑海里面浮现。

对了,为什么不让生云师兄去呢,不仅能表现澜物阁的诚意,且生云师兄帮师父管理旗下大批商铺数年,对什么人说何种话早已炉火纯青,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穆生白就兴冲冲地去跟穆生云提了这件事情,本以为他肯定会答应,没想到生云师兄却犹豫了,“师父此番让你来金陵城就是为了让你能真正成长起来,若我替你去了此次活动,你不就少了个成长的机会?”

穆生白有些傻眼了,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做不了,然后眼里精光一闪,“要不生云师兄,你就帮我去这一次呗,我可以易容站你旁边,顺便学习。”

穆生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应下了,穆生白易容成齐欢的模样,站在穆生云旁边听完了整场对话,一天下来,他直感叹师兄这嘴上的功夫不是谁都能企及的。

事后,穆生云便询问穆生白学到了什么,他抽了一口气,说:“满嘴荒唐言。”

穆生云气极,想拧住他的耳朵却被躲过去了,然后叫他回来认真听自己给他分析今天去的掌柜底下的商铺属于什么势力,又是哪家名满天下的大商户旗下的产业,他讲的不平铺直叙,穆生白听来也不无聊。

第六十五章 天之所然奈何意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穆生白去参加那些掌柜的举行的各式活动,一天天中,穆生白虽说比不得穆生云,但是也圆滑了不少。

在穆生白与金陵城各掌柜的关系逐渐和睦之后,赵一荷也提出恢复合作,穆生白自然是同意,两人本就不生分,现在也是越发熟悉,赵一荷也时不时过来与穆生云聊天,似乎是对他所去过的各种地方十分感兴趣。

“近日见你们如此悠闲,怕是不知道这涪陵城会举办一个拍卖会吧?”赵一荷趁着聊天的间隙突然提到这件事情。

“是吗?那为何我们都不曾听说?”穆生白惊讶地问道,涪陵城临近金陵城,繁华程度较之这也向去无几,而拍卖会这类活动连在金陵城都没有,现在在涪陵城举办了他们却没有一点消息也是奇怪。

更何况穆生白自出生至今去都没有去过拍卖会,自然是好奇。

赵一荷用手帕遮住半张脸娇笑,柔声说:“两位少爷不知道也不奇怪,这拍卖会还要过几天才开始呢,奴家也是听思味楼从那回来的客人提起的,听说这拍卖的东西可大有来头。”

穆生白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眼睛亮亮的,显露少年姿态,“拍卖的是什么?可是我们从没有见到过的?”

赵一荷觉着他这模样可爱,想摸摸他的头却被穆生云轻轻拍开了,还认真地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她这几日也摸清了穆生云有些保守的思想,和对穆生白的看重,登时也不生气,只继续笑着说:“自然是未曾见过的,要不然怎么会惹得这么多人前去。”

穆生云的眼睛更亮了,却还有一些怀疑,“可是我这澜物阁也有许多珍奇的商品,那拍卖会当真能多于我这澜物阁的商品?”

赵一荷浅笑倩兮,对穆生云的称呼又变了,“生云弟弟可是自信了,这拍卖会可是号称囊括了昆国人生平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众多各地游历的商队获得的奇珍异宝都会寄卖于此,怎会是商铺可比的?且多的是西域的上等佳品。”

听了赵一荷一番描述,穆生白眼睛里闪烁出向往的光芒,看向旁边的穆生云,“生云师兄,你看你初来这里,若是只呆在这金陵城太过无趣了,不如我陪你去这涪陵城一探究竟?”

穆生云无语地看着自家师弟,他这点本事还真是一点没弱,总是能将责任都推卸到其他人身上,但是那能怎么样呢,自己看大的孩子只得好好宠着。

“那便去吧。”穆生云也不犹豫,果断地说。

赵一荷惊讶地看着两人,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如此果断,“那这澜物阁你们打算如何,总不能关门吧。”

这倒是个问题。

穆生白想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在认真地擦拭桌子的齐欢,眼睛一亮,便唤来了他。

“生白少庄主,你叫小的有什么吩咐吗?”自从知道穆生云的身份后,齐欢队穆生白的称呼就从少庄主变成了生白少庄主,而穆生云则是生云少庄主,两人对这个称呼都很是满意。

“我和师兄打算明日去涪陵城办点事情,让你看管这澜物阁数日可好?”

“生白少庄主,这可万万不行,齐欢只是一个伙计,管理商铺的事情可做不来。”齐欢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他哪里有生白少庄主这能力啊,这商铺在他手中怕是要砸。

穆生白没想到齐欢这么害怕,也不打算放弃,齐欢是他们流云山庄的人,把澜物阁交给他肯定要比给别人妥当得多,就温柔地劝说:“你看在我没有来这金陵城之前你不也照看过澜物阁一段时间吗?你是有经验的呀,况且我和生云师兄也就去个几天,澜物阁现在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你就根平常一样就行。”

齐欢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

穆生白决定下狠招,“若我把澜物阁交予他人看管,如果他有异心那么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个齐欢就拧起了眉,然后才重重地点点头,“那多谢生白少庄主的信任了,小的定不会辜负的。”

穆生白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下去忙,一转头就看见神色怪异的赵一荷。

“你当真放心让一个伙计帮你照看这澜物阁?若是他携款丢下这逃跑怎么办?”

“不会的,我相信齐欢。”穆生白不在意,穆生云也面色如常,并不觉得他这做法有不合适的地方。

赵一荷心情复杂,“你们倒是心大,我可是片刻不敢离我这思味楼。”

入夜,穆生白和,穆生云在整理账册,打算待会交给齐欢并告诉他具体情况。

齐欢颤抖地接过厚厚的几沓账本,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然后认真地听着穆生白的讲诉,那模样很是虔诚。

将一切吩咐和安排好,两人就一起启程了,穆生白骑着马在马路上疾驰,觉得又回到了刚下山庄时鲜衣怒马的感觉。

随着拍卖会时间的接近,名声越显,连皇城这边都得到了这消息。

东宫。

“听说这涪陵城有一场拍卖会,且其中有不少西域的宝物?”

杜维桢偶然听起宫内的公公谈论此事,闲时也来了兴趣,问旁边的贺时。

“回太子殿下,奴才倒也确实听说了此事,好像就在两日后。”贺时身着紫色宫服,卑恭地回答。

“既然如此,过几日是月妍这丫头生日,她又一向喜欢捣鼓些西域的物件,若本宫买下几件做她的礼物想必她定是很高兴。”杜维桢想到那娇俏的女孩甜甜地说“谢谢皇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时也十分识时务,“公主定然十分欢喜。”

杜维桢清浅一笑,白衣飘飘,更是衬得温润如玉,吩咐道:“你去寻一些易容工具过来。”

贺时应声,忙下去。

稍后,宫内就出现了一虽长相与原先的杜维桢有六分相似的少年,那身尊贵的气质却是遮盖不了,趁着夜色,他出了宫。

第六十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一)

穆生白和穆生云走进一间客栈。

“诶,两位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一位小二刚擦完的桌子看见两人进来忙走了过去,把自己手上的长白巾随意的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穆生云笑了笑,摆摆手,慢慢的走到柜台面前,缓声说道:“我们想开两间房。”

掌柜打着算盘的手闻声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两人,面露些许为难,“真是抱歉了,两位客官,这已经没有房了,都满了。”

“满了?”穆生云皱了皱眉头,“罢了罢了,我们去别家客栈看看。”

听他说完,掌柜面露抱歉的看着他们转身离开,然后再淡定的继续打着自己未算完的算盘。

穆生白不禁回过头就看到掌柜已经恢复刚进来的样子,轻叹口气,“第二家,还是满房了,唉。”

穆生云看着他有些沮丧的表情,安慰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生白,这有何叹气的,我们去下一家看看。”

穆生白勉强的打起精神,朗声说:“行吧行吧,我们往前面继续看。”

两人很快的就到了另一个客栈,而结果跟前面一模一样。

穆生白抽了抽嘴角,再一次站在外面,感觉有些萧条的风呼呼地吹向他们,泄气地说:“怎的感觉他们的话语和表情都是一样的,看着有些烦啊。”

穆生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外面还还有不少的人走在路上,“大概是这拍卖会吸引很多人,客栈也就有不少的满人。”

穆生白耸耸肩,“知道,那我们继续找吧,总不能这整个涪陵城都没有我们一个容身之地吧。”

穆生云自然不会反驳,但是接着找了一个下午后,结果也可想而知,一次次的进去最后一次次的被“赶出”。

直到到了最后一家,穆生白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抬头看向那写的大大的四字,“追云客栈。”

“最后一家了,再没有,我们可就要在外面喝着西北风,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了。”穆生白无限感慨的看着面前的客栈,忙拉着穆生云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有两间客房吗?”穆生白一进来,就朝着对着那远处的正整理着账本的掌柜的喊着。

等掌柜回神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两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掌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像是没想起来的样子,随后选择放弃,问着旁边站着的小二道:“小喜,还有剩余的客房吗?”

小喜跑了过来,摇摇头,刚想要开口说话。

穆生白一眼就知道没有,但不愿在听到拒绝的话了,就苦下一张精致的脸,有些孩子气地说:“诶,先别说,两间没有,一间也可以。我们找了好久了。”

穆生云站在旁边没有开口只是附和的点了点头,眼里带笑地看着穆生白,终归还是孩子性子。

掌柜表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冲着他们摇摇手,“抱歉啊,两位客官,这里是真满了,你也知道这涪陵城要举行拍卖会,前些日子就已经有很多人提前订好了客房。”

“掌柜的,要不这样,我们给你双倍价钱,让我们住柴房也可以。”穆生白没打算就这样放弃,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直勾勾的看着掌柜。

掌柜的皱紧眉头,看着桌上那闪闪发亮的银子,吞了吞口水,可是最后也只能摇摇头,把银子推了回去,“唉,客官,这银子我可不能收,我们这是真的没有客房了,柴房也已经有人了,实在抱歉了。”

而杜维桢此时也站在了这客栈中,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穆生白他们正在与掌柜说着客房的事情,眼底划过一丝惊讶,这两人竟然也来了。

“等下,在下愿意让出一间客房。”一道温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穆生白惊喜的转过头,就看到是一名翩翩公子站在他们的面前,端的是一脉温润如玉。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鄙姓林。”杜维桢微微低垂着眼,看来他没有认出自己。

“那林公子你怎么办?”穆生白又惊又疑地看着那名公子,素昧平生他对他们这般好未免有些不正常。

“没事,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间,他有事突然要离开了,这让给你们也无妨。“杜维桢轻轻的笑了笑,解释着。

穆生白挑挑眉,知道这人是真的好意,连忙上前拱手,一脸感激,“在下当真感激不尽,我穆生白欠你一个人情了。”

“穆兄无需客气。”杜维桢摆摆手,举手投足都透着尊贵。

穆生云看到这,很有默契的与穆生白对视一眼,此人言行举止都与普通人不同,看来如果没有必要还是少接触此人,免得引火烧身。

几人笑意吟吟的客气了一番,便散了。

此时的皇城,一片繁荣兴盛的景象。

皇宫一处书房。

此时的杜辰良正在提笔挽袖潇洒的写着什么,敲门声忽然的响起,就听见门口有人求见。

杜辰良在书房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所以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过来自讨没趣。

哪里想到今日既然有人如此不识趣,杜辰良不禁皱了皱眉头,眼神不离字,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冷声道:“进来。”

外面的属下连忙推开门,走到杜辰良面前,跪在地上,“二皇子。”

“嗯,是有什么急事?”杜辰良没有看一眼那跪着的属下,只是手轻轻点着他那还笔记未干的字迹。

“回禀二皇子,太子昨日偷偷出宫了。”属下如实禀报。

杜辰良手顿时定住了,缓缓的抬起眼看向那属下,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偷出宫了?”

“是。”

杜辰良嘴角的笑容瞬间放大,“哈哈哈,天助我也,杜维桢,你竟然敢这时候出宫,真以为没人动的了你不成!”

他眼底闪过嗜血的光芒,一直没抬头的属下感受到了那浓烈的杀意,不禁咽了咽口水,静静的等待着杜辰良的吩咐。

“你!速去带人去刺杀杜维桢,不得暴露!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六十七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二)

说罢,杜辰良看着那刚刚的字画,原来是一个穿着黄袍的自己,他得意的看了几眼,把那纸慢慢的撕碎,“把这些也扔掉。”

“是!”属下恭敬的接过那些碎纸,快速的退了出去。

晚上穆生白一直处于兴奋之中,拍卖会对他的吸引力无异于儿童时期山庄下边城镇上的糖葫芦。

“生白,好好看书,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坐不住。”实在看不下去穆生白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是不是被他挡到烛光的穆生云忍不住出声。

“知道了知道了。”穆生白嘟囔道,然后坐到了床边,手里拿着穆长风嘱托穆生云带给他的书,但是坐倒是坐定了,心思却已经飘了出去。

街上的喧哗声拉开了清晨的序幕,穆生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天还是蒙蒙亮,穆生云也刚被他的动静闹醒。

他缠着穆生云早点去洗漱两人好快一点到达拍卖场,拍卖会在辰时初开始,持续四个时辰,按照被这带着拍卖西域珍宝噱头的热闹趋势,两人若是晚了半刻怕是连拍卖场都挤不进去。

“生云师兄,这边。”穆生白在人群里面灵活得像一只猴子,一个劲地往里边钻,而穆生云则被挤在了外面。

穆生白还不容易占了两个座位,就焦急地转头,这才发现穆生云被堵在门口进不来,大声朝他打招呼。

穆生云看准了他这方向才稍微使上点力轻易将前面的人挤开了,坐在穆生白的右手边。

“可真巧啊两位兄台。”男人温和的声音在穆生白左边响起,两人这才发现昨天晚上让他们房间的少年也在这里。

“林兄来得可真早。”穆生白微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其余话也不打算多说了。

杜维桢也看出两人似乎并不想和他有深入接触,也不为难,只一笑而过。

他们坐在圆台上,中间是一处高出圆台一米多的台子,上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和板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拍卖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能容纳将近一千人的场地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后台传出悦耳的箜篌声,随之一女子手里握着一红菱从天而降,施施然落在台子上,引起一阵哗然,但看清楚台上女子的容貌后,喧哗声更盛了。

只见那名女子黑发及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胜雪三分,红唇似血,穿着一袭贴身红袍,美得招摇,真宛若在西域盛开的红色曼陀罗。

随后随着震耳欲聋的鼓声鼓起到消弭,拍卖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各位从*来到我们涪陵城的朋友们,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女人清脆嘹亮的声音在拍卖场响彻,直截了当。

然后就看见台子上的木桌从中间缓缓分开,一精致的木盒子从中间升了起来,拍卖师双手捧起那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绝顶漂亮的珠钗,在一片银白色中最中间那抹粉红格外吸引人眼球,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这是红凤钗,中间的红珍珠取自西域极其难得是粉蚌,由碧霖大师亲手制作,起拍价五百两白银。”碧霖大师可是昆国最出名的珠钗大师,从她手里出来的珠钗必属精品。且碧霖大师两年前就立下规矩,一年只做十支珠钗,每一个都意义非凡。

不过一下子就是五百两,且还是刚刚开始,这令的众人都有些犹豫了。

比起众人的沉默,穆生白这边倒是活跃得很,穆生云正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十分精致的红凤钗,想起了在山庄的明山和不苟言笑的雾岚,跟着旁边的穆生白调笑道:“生白,不如我们拍下这红凤钗看看你明山师兄和雾岚师兄谁需要便赠与他们。”

穆生白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可这珠钗是女人用的,二位师兄要这些干甚?”

穆生云不怀好意地笑了,轻轻地摸了摸穆生白的脑袋,“生白,你那两位师兄可都年纪不小了,但现下连个心仪的女孩子都没有,难道不可怜?不如我们拍下这红凤钗看看他们两个哪个先开窍便让他去讨姑娘的欢心。”

穆生白也是个不开窍的,听穆生云这么一说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想到两位师兄,特别是一向严肃着脸的雾岚师兄看到这红凤钗的表情,心里也不禁有些期待。

“六百两。”穆生白一下子提了一百两,这让拍卖会的气氛一下子又火热起来,其他也抱着讨好心仪的姑娘且钱袋里不缺银子的少爷纷纷跟着开了口,这红凤钗的价格节节攀升。

杜维桢并没有跟着开口,不是他不想要这红凤钗,恰恰相反,他十分想要得到这红凤钗当作月妍的生日礼物,他现在沉默只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两千两。”穆生白竖起两根手指,剑眉飞扬。

这笔巨款让的其他人纷纷噤声了,后面还有那么多宝贝呢,现在为了一个红凤钗就出这么大一笔钱就太愚蠢了。

正当穆生白以为这红凤钗十拿九稳了的时候,一沉稳男声,“四千两。”

“哇!”直接翻了两倍惹得底下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扭过脖子看向声音发出的那边,原来是杜维桢旁边一淡漠男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穆生白“啧”了一声,然后竖起五根手指,朗声道:“五千两!”

这红凤钗虽然名贵但是也不值这个价格啊,难道这少年是傻子,看着自己吸引了这么大波奇异的眼神,穆生白有些不明所以。澜物阁和回春阁一个月的进账就是五千两的几十倍了,他并不觉得这笔钱有多大。

杜维桢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穆生白,问旁边那淡漠男子,“此行带出来的钱可够?”

“太子,四千两就是极限了。”那男子低声说。

杜维桢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逼着拍卖会将这红凤钗卖给他吧,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

第六十八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

接下来拍卖的东西虽然也有不少很珍稀的,但是那也是相对其他人而言,对于从小见惯了各类宝物的杜维桢,只有第一件拍卖的红凤钗能让他动心,只可惜,唉。

“各位客人,现在我们要拍卖的是一把玉扇,这是由名满天下的美人才女慕瑰姑娘亲手所制,一位游历商人偶然所得,因为自身商铺经营资金缺乏才放在我们这里拍卖,一百两起拍。”女人巧笑倩兮,一把精致玉扇在了众人面前,女子把扇子打开,秀美的隶书小字署在左下角。

“果然是慕瑰姑娘亲手所致,本少爷一定要得到!”穆生云旁边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少年满脸期待。

穆生白往四周看去,很多人脸上都有着狂热的表情。

他却很迷茫,低声询问旁边的穆生云,“生云师兄,这慕瑰姑娘是谁啊?”

穆生云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穆生白只觉得这把扇子当真好看至极,然他又不是个整天执着一把扇子作风度翩翩姿态的文人雅士,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向往。

场上的人竞争得激烈,穆生白置身事外,但他突然想起了旁边的杜兄,转头去看,少年侧脸精致,流光婉转,真有几分儒士姿态,这把扇子倒真的适合他。

又想到昨天这人慷慨让出了一间房间才不至于让他们师兄弟两人流落街头,要不就拍下这把扇子送给杜兄吧,玉扇配雅士不正好?

“五百两。”穆生白斗志一下子就上来了,清亮的少年音打破了僵局。

这真的是个傻子吧。许多人看向穆生白的眼神都带上了诧异,连杜维桢也诧异地看向了他。

杜维桢终是忍不住了,轻声说:“穆兄,这扇子虽说出自慕姑娘之手,但价格也就四百两左右,你出这价格确乎是高了一点。”

“无妨。”穆生白爽朗一笑。

......

拍卖会散了后,穆生白两人跟着拍卖会的伙计去了后台付钱并拿走了拍卖下的物件,当两人回到客栈,就看到了在门口一脸焦灼的杜维桢。

“杜兄。”穆生白爽朗一笑,拱手走了过来。

杜维桢看见穆生白也是一喜,拍卖会散后他左思右想,心里就是放不下那个红凤钗,月妍少女心性,最喜欢这种精致又特别的小玩意。虽然现在身上钱不够,但他大可先把身上的钱都给穆生白,再写一张欠条将那红凤钗买过来。

“穆兄。”若是直接提这件事情未免太唐突了,杜维桢话到嘴边怎么着都说不出来,哽了片刻,转了下话题,“在下正好肚中无食,又与两位穆兄相识一场,不知道两位肯不肯跟在下去寻一酒楼大快朵颐?”

穆生白和穆生云对视一眼,欣然应允,但在离开之前穆生白把那把玉扇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杜维桢,笑意盈盈地说:“这把玉扇就当我们两人对杜兄给我们让出一间客房的谢利吧,望请收下。”

杜维桢摆手,“穆兄,这万万不可,让客房不过举手之劳,你们何必如此客气。”

“拿着吧杜兄吗,要不我这弟弟可不安心,况且我们两人是粗人,也用不了这些精致的玩意,拿着也是糟蹋。”穆生云也笑着道。

杜维桢犹豫了一会,看两人态度这么坚决吗,知道他若是不收他们必定会一直僵持下去,只得接过,礼貌道谢。

杜维桢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典雅的酒楼,门口“寻香斋”三个字龙飞凤舞。

“穆兄,这寻香斋可是这涪陵城最出名酒楼,以酒香醇浓厚,肉肥而不腻出名,许多人为了一饱口福也愿意千里迢迢来这里用上一膳。”

杜维桢手执玉扇,笑容温和,好一派翩翩少年风度,惹得寻香斋门口不少少女驻足。

他们三人一进去就有店小二领着他们寻了一处角落。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啊?”店小二肩上搭着雪白长巾,点头哈腰,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两位兄台先说吧,我随意。”杜维桢端的是君子风度,谦和有礼。

“杜兄点吧,我们兄弟二人什么都不懂。”

“也好。”杜维桢轻轻点头,说了一串菜名,小二应下,然后就恭敬离开。

杜维桢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出口,但等不及他说什么,小二就端着吃食回来了,朗声道:“请三位客官慢用。”

说着店小二将一盘盘盛满了菜的碟子放在了桌子上,

在掀开最后一个盖子的时候,杜维桢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那店小二竟是抽出一把匕首朝杜维桢挥了过来。

“小心!”练武之人反应力自是不一般,穆生白两人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穆生云一拳挥向小二,他正好被打中胳膊,只见他手一偏,那匕首只划过杜维桢的胳膊,紫色衣衫渗出血迹。

穆生白飞身过去,一脚将小二踹到地上,哀嚎几声,知道打不过两人,竟是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穆生白和穆生云运起轻功追了出去,杜维桢捂着受伤的胳膊看向窗外,眼神幽深。

“小贼还往哪里跑!”

城郊,两人将那小二围了起来,那人一双鹰眼闪着寒光,恶狠狠地瞪着两人,“这件事情跟你们两个人没有关系,你们何必引火烧身。”

两人逼近小二,穆生白冷笑,“你在我面前动手又被我抓住了自然关我们的事情。”

很快,那小二就被穆生白捆了起来丢在了地上,他还不死心,阴毒地盯着穆生白,嘴里威胁,“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就敢抓我?”

“那你是谁的人?”穆生云来了兴趣,蹲下来凑近小二。

那小二却不说话了,哽住脖子转过了头,穆生云冷笑,故意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生白,拿出你珍藏的痒痒粉给这兄弟尝尝。”

“好嘞。”穆生白高声应和,便从腰间摸出一小瓶子递给穆生云。

“哼,别想吓唬我。”

穆生云把瓶子打开,“是吗?我生白这痒痒粉可是专门为你这种嘴硬的人设计的,一瓶下去你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

第六十九章 雨送黄昏花欲落(一)

说完穆生云直接掐着他的嘴巴将一整瓶粉倒了进去,很快地上的小二就起了反应,脸上表情狰狞,开始不安地扭动,疯狂摩擦地面,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穆生白觉得有趣,这痒痒粉不是什么害人的毒药,效果嘛,就是让人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全身乱爬,这可不是一句有毅力就能熬过去的。

“现在要说了吗?是谁派你过来的?”那人觉得穆生云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阎王身体的瘙痒打败了他的意志。

“是二皇子,二皇子,他派我过来刺杀太子的,大侠,求求你给我解药吧,亲亲你。”那人涕泗横流,现在为了解药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这种瘙痒真的不是简单地凭意志力就能承受的。

穆生白和穆生云面面相觑,两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杜兄是太子,来刺杀他的人是他的亲兄弟派过来的。

穆生白表情凝重,蹲下来将解药倒进男人合不上的嘴巴里面,男人叮咛一声,不再翻滚了。

“该怎么办?要不带这个刺客去找杜......太子?”穆生白第一次经历这么重大的事情,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穆生云沉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决定先将刺客带回去,可是当两人要去拉那个刺客时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嘴角有一条黑色血迹,看来是咬毒自尽了。

小二自尽后,穆生白同穆生云商议着要不要跟杜维桢说这件事。

“这档子事儿肯定瞒不了,不如如实相告。”穆生白想得简单,他行事向来直来直往,认为既然知道了派人刺杀他的幕后黑手,理应跟杜维桢知会一声,提醒他小心防范才是。

穆生云摇头,他比穆生白稳重,考虑事情也比较全面,“这事毕竟是皇家内部矛盾,我等还是不要被卷入进去,最好装作不知道太子的身份,挑个合适的时间委婉提一下即可。”

“还是生云师兄考虑周到。”

两人商量好这件事情,就回了寻香斋吗,一问才知道杜维桢已经被带走了,两人只好先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穆生白就去寻了掌柜询问:“掌柜的,你知道那个同我们一起出去的客人可有回来?”

那掌柜想了一会,说:“刚才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前脚刚走。”

两人对视一眼,同掌柜道了谢,就走到了杜维桢的房间门口。

穆生云轻叩门扉,轻声问道:“杜兄你现在可有大碍?”

门被打开了,一张陌生的脸正警惕地看着两人。

房间传来声音,“让他们进来吧,你先出去。”

那人听话地作势请两人进来,然后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穆生白却还想着刚才那人,太阳穴饱满突出,身手上层。

“穆兄过来坐吧。”杜维桢面前摆着一桌佳肴,色香味俱全,在寻香斋刚点了一桌菜就被那小二跳出来搞破坏的穆生白两人也早饥肠辘辘,也不客气,分坐了下来。

“不知杜兄身体如何了?”穆生白轻声问,眼里关切真实,不因为杜维桢的身份。

“无碍,只是皮外伤。”杜维桢清浅一笑,才问:“不知道穆兄你们追到那小二没有?”

“杜兄可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穆生白先是沉默了一瞬,才徉作疑惑地问:“杜兄也不清楚上次在酒楼袭击的人是谁派来的?”

杜维桢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他把酒杯放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我确实不知哪里得罪了哪路豪杰,要对我下如此杀手。”

穆生白看一眼师兄,后者示意他继续说。

“杜兄,我和师兄之前把那个小二抓住了,用了些手段,倒也问出了一些信息。”

“哦?”

“小二背后的指使人来头有些大。”说到这里穆生白特意压低声线,“恐与后宫皇子脱离不了干系。”

杜维桢一听,当即明白了是谁派来的杀手,脸色变得煞白,转而又是气急,双唇颤抖,良好的教养却使得他说不出什么污秽的字句,“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穆生云出言安慰几句,杜维桢情绪才稍显平息,但心中记下这事。

“此番来拍卖会也没买到什么好玩意儿,反而惹出了这一摊子事情,颇有些晦气。”杜维桢气质温润,叹起气来也有着皇家特有的尊贵之感。

穆生白好奇,“我方才赠与杜兄的小玩意不合心意吗?”

拍卖会上的簪钗是价高者得,杜维桢想到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又感到不太好意思,斟酌一番,十分委婉地说:“说来惭愧,此番出门我没带够银钱,本是相中了红凤钗想赠与自家妹妹,她素来喜欢这类玩意儿,可......”

未尽之语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穆生白有些为难,毕竟这是生云师兄说了要送给明山和雾岚的东西,他也不好做主,便看向穆生云。

穆生云本就只是想拍下来做个锦上添花之意,听了杜维桢的话,他十分爽快地道凤钗应该配美人。

“那我们师兄弟就不夺君子所爱,这红凤钗就赠给杜兄。”穆生白笑着饮了一杯酒。

杜维桢没想到穆生白他俩这么好说话,当真应了那句君子应当成人之美的俗话,他满面喜悦,“穆兄的好意我铭记在心,只是不能平白索礼,这些银钱还是该给的,饭后我便留与一张欠条,过些日子定将剩下的银钱尽数还于穆兄。”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随从从善如流地把银两袋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由杜维桢推到穆生白面前。

“不仅如此,但凡往后穆兄二人遇到何事,杜某不才,若能帮上一二定当在所不辞。”

穆生云本不欲让穆生白收这银钱,听见这后面一句,心思活络起来,银钱没什么,有用的倒是这句承诺,既然要收了这承诺,也不好驳了杜维桢的面子,便使眼色让穆生白收下银钱,笑说:“杜兄严重了。”

这顿饭吃得双方都十分满意。

第七十章 雨送黄昏花欲落(二)

翌日,杜维桢早早地就来和穆生白和穆生云道别,主仆几人相携而去。

穆生云敞着房门,接过小二送来的热水,泡了一壶新茶,坐在穆生白对面,才不疾不徐地问他:“生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穆生白在师兄面前才表现出了少年应有的习性,他趴在桌上看穆生云斟茶,眸子里映着流水,看了一会儿才回答穆生云。

“我不急着回去,这还没逛过涪陵城就回去未免太亏。”

穆生云听着好笑,他把一杯茶水递给穆生白,见他乖乖伸手接了,这才抿一口茶水,让新茶在口中溜了一圈儿,唇齿留香,这才说:“一方州府,一杯清茶,总是要给行人留下一些回味无穷的记忆才是,那你这番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穆生白老老实实地说:“我就是想去看看这城里哪些地段不错,哪个行业兴隆,百姓生活水平质量云云,住多久倒是无法确定,再者说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些诗情画意。”

穆生云一口茶噎在喉中,原本他都以为自家生白果真放弃了扩充商铺这件事,近日来穆生白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既不张扬,也不隐晦,十分符合目前产业的发展。

“你心里还惦记着扩张商铺?”

“那当然,不然我大费周章走这一遭不就浪费了。”

穆生云倒是没想到穆生白还有这层打算,又抿了一口茶水,“罢了,你且看着办吧。”

打定主意的穆生白也不闲着,拉着穆生云在涪陵城逛了一整圈。

“生云师兄,刚才那家铺子我觉得还行,就是地段有些偏僻,未来若是开铺子,生意难免难以红火。”穆生白一边说一边审视街边两道的店铺。

穆生云走在一旁,也仔细地分析着这些铺子,他跟穆生白的观点基本一致,见到好几家铺子正好是掌柜来查账,建议道:“光看地段这类的未免肤浅,何不去跟掌柜谈上两句,更为妥帖。”

穆生白一听,两眼发光,锁定了穆生云看中的那家铺子,“生云师兄说得对,地段行业都是死的,掌柜才是活生生的产业地图。”

言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家胭脂店。

这家胭脂店规模不大,店内有一个伙计,一个账房先生,掌柜的正在和账房先生对账,两人不便打扰,就在胭脂台边候着。

穆生白发现,这家店虽然店面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当下姑娘家喜欢的胭脂都分门别类地放在柜台里,种类丰富多样,装胭脂的盒子也是精致无双。

“我们澜物阁的盒子可没有这么精致。”穆生白悄声和穆生云说道,却被掌柜的听见了。

掌柜是个老油条,一听这话就知道来了行内人,他和账房对完账目后,走到穆生白身边,拱了个手,谦逊和礼,“不知二位缘何来我这小店?”

穆生白也谦逊回礼,“我们两人是从金陵城来的,想跟掌柜的交流一番。”

“二位同行不若跟在下去后厅浅聊两句?”

穆生白和穆生云对视一眼,均回礼:“有劳。”

掌柜让人端了新鲜茶水,引着两人就坐,几番介绍,大约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不瞒何掌柜,我们现下只是来此地里物色地段,想寻求一个双赢机会。”穆生白半真半假地说着,他深知生意人之间唯有利益捆绑,一开始就把肥肉亮了出来。

掌柜不是愣头青,听了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他意思意思地应和两声,“那依穆兄所见,我这胭脂坊如何?”

“掌柜这胭脂坊自然处于繁华地段,且各项都准备得精致小巧,想必生意不错。只是......”穆生白拖长了声音,等待掌柜发问。

掌柜抬眼打量穆生白,眼中也没几分真的在意他的说法,同行来打探探情况的事情,掌柜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反倒每次都被他请到这后厅里来套出了不少对方的消息。

“只是什么?穆兄可有什么高见?”

穆生白微微一笑:“高见不敢当,只是掌柜这胭脂品种虽然丰富,但都是一些老牌种类,在下斗胆直言,近来俩月销量不好,甚至已有停滞现象,可是对了?”

掌柜这才正了神色,这店内销售情况素来只有他和账房知道,这人才来看了不到一盏茶时间,竟能一针见血,可看出这并非往常寻滋挑事之辈。

“这......这是行内机密,还望穆兄口下留情。”

穆生白摆摆手,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们两人并非来找茬的,而是来寻求商机,您在这行干了这么久,想必知道推陈出新的重要性,既然我来找商机,而掌柜也需要一个机会,为何不让我们联手,实现共赢呢?”

掌柜虽然知道穆生白有些来头,但他没有个稳定后台,掌柜也不敢轻下结论。

眼看掌柜还在犹豫,穆生白眸染亮色,下了剂猛药:“澜物阁想必掌柜知道吧?”

金陵城周围谁人不晓流云山庄的澜物阁。

“你是?”

“穆生白。”

从胭脂坊里出来后,穆生白喜上眉梢,在街上继续逛。

穆生云眼里也极为满意生白这番表现,足以应付目前的一些事务了。

在回去的路上穆生白更是兴致高昂,把沿街的商铺看了一个遍,越看心中越是欢喜,幸好这里这么大一块肥肉还没被人发现,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他穆生白来分一杯羹。

穆生云跟着穆生白来到钱庄,看他取了不少银票,心中纳闷:“生白,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生云师兄莫急,我这可是有正当用途的。”穆生白促狭地撞撞穆生云的肩膀,孩子气的动作让穆生云忍俊不禁。

直到穆生白停不下来一般,接连买了好几间铺子,他才不得不拉住穆生白,更是疑惑了,“停一下,生白,你买这么多铺子作甚?还是些不温不火的小铺子。”

“我还买了酒楼啊生云师兄。”穆生白洋洋得意。

“是啊,一个生意平淡的酒楼,可是为何你这些铺子还要假借别人名义购买?”

第七十一章 雨送黄昏花欲落(三)

穆生云如今实在想不到生白的想法,在他看来,买铺子就买,为何还要假借他人之名?

穆生白颇有些神秘道:“这个师兄就不知道了吧,我这是故意的,你看看金陵城里,我稍微冒出一点想扩商铺的念头,就被大家针对成了什么样。现下我只能私底下买,若闹得人尽皆知必不利于我的计划。”

“原来如此。”穆生云了然,“那行,然现在铺子也买了,我们该回金陵城了吧?”

“嗯,不过你得等一下。”

穆生云被穆生白带回了客栈,然后穆生白便独自出去了,片刻他便带了一个戴着黑巾的男人直接进了房间。

“这?”穆生云疑惑。

穆生白示意男子取了面巾,穆生云看清他的面貌后倒抽一口气。

这个陌生男子长得跟穆生白一模一样,除了没有穆生白的神韵和与生俱来的少年气性,旁人看来并无不同。

“生云师兄莫慌,此人乃是我准备的替身,易容成我的样子然后跟着生云师兄一块儿回金陵城的。”穆生白站在陌生男人身后,探着脑袋说。

穆生云略略思索就明白穆生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竟然觉得此时自家生白成长得太快,自己除了宽慰自然也感到自豪,“所以你并不准备和我一同回去?”

“我这边刚买了这么多间铺子,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得留人在这里经营一段时间,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穆生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跟穆生云说了实话。

穆生云皱眉,把穆生白拉到一边,忧心忡忡道:“这人什么来头,你让他做替身,靠谱吗?”

“放心,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嘿嘿,这人之前常帮人干这事儿,驾轻就熟,而且也不用替我多久,我一旦把这边安排好了立马回去。”

得了穆生白的保证,穆生云这才愿意领着这个冒牌的人回去。

送走了穆生云和假冒的男子后,穆生白踌躇满志,期待着在这涪陵城大展拳脚。

他有着灵敏的商业头脑,这些天把这座城的基本信息了解得相当透彻,就连哪个深巷里会飘出酒香都知道。

而他收购的几家店铺生意不好,其中一大原因就是经营模式不对,穆生白接手了这些店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张阔斧地改变他们的经营方式。

“掌柜的,这真要这么改?”

这是一家酿酒的铺子,穆生白没有把店家和小二都换掉,一来没有时间大规模找人手,二来没有比原班人马更为熟悉这套操作,也更能服人心。

“改,不仅要更加注重食物的味道,也要注重服务质量,与此同时,客人的意见也十分重要。”

穆生白根据不同的店铺制定了不同的经营模式,每家都去跟他们讲解,并督促他们实施这套方案。

小店铺收钱就办事,至于那种稍微规模大一点的酒楼,原先的掌柜自有一套方法,颇有些看不起穆生白这套方案,穆生白时间紧,也没那心思去跟这种刺头儿浪费口舌,直接换人,物色了更有能力,行动力更强的人代替酒楼掌柜。

穆生白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除了给各家店铺制定新的运营方式,他还特意对所经营的类目进行实地考察。

今日他若去了城里风评较好的酿酒铺子里学习,那明日他便造访已然隐居的刺绣高手,总之涉及的方方面面,只要他有渠道,有能力去亲身经历一遍,去观察学习,他决计不会假手他人,凡事做到心中有数,那日后管理和经营时才能做到游刃有余。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月,他脑海中储存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但凡是他涉及的类目里,没有他答不上来的,期间他多次根据行情调整店面的经营模式,收效明显。

很快,他收购的几家店已经在城里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店面。

酒楼生意红火,经常接待一些达官显贵;酿酒店面已然达到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地步,还有些衣坊,出的面料供不应求。

穆生白满意地看着桌上堆满的账目,每一笔账目看着都令人赏心悦目。

“穆掌柜,这些铺子如此红火,您没打算扩张吗?”

说话的是穆生白新近培养出来的一个管事,熟知他在此城的产业行情和经营状况,敬佩穆生白的生意头脑,自从跟了他就死心塌地,全心全意跟着穆生白经商。

“你提到点子上了,这生意越做越大,自然得扩,只是这人不太好找,我现在需要一批人,跟他们签死契,以后让他们帮我看着这批铺子。”

穆生白翻着账目,脸上溢满了独属于少年的意气,“哦对了,这件事你着手去办,选的人都让我来过一下目。”

管事帮穆生白把已经看完的账本收拾好,放在桌子的另一边,低眉顺眼地说:“好。”

此时,金陵城内,穆生云带着假冒的男子出席了不少活动,男子的表现可圈可点,足够以假乱真,好几次穆生云都以为这真是他的师弟。

“你这模仿得挺像的,之前有刻意训练过吗?”穆生云此时和男子一同在酒楼吃饭,他包了一间雅间,确保私密性。

看得出来男子极有专业素养,就算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他也谨记自己是穆生白,吃饭的动作和习性也和穆生白一致,全然看不出他是假冒的。

“我自幼便有这方面的天赋,模仿别人十分相像。”男子一边吃饭,一边解释。

穆生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觉得这种人放在身边着实可怕。

“不过生云师兄放心,我接的替身这类型的任务不计其数,倘若我有点非分之想,也不会活到现在,干我们这行,讲的是信誉。”他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了。

似是感到今晚喝了不少酒,话有些多,为了避免多说多错,他不再说话,而穆生云也没再多问。

接下来有个商会,穆生云和穆生白自然都收到了邀约,这商会事关重大,穆生白又不能赶回来,穆生云不得已只能带着男子一起参加。

第七十二章 风雨欲来变阴晴(一)

“商会中的一些要点你清楚了吗?”穆生云去之前给男子恶补了一系列常识,避免男子在商会中露馅。

“嗯。”男子应了一声。

“到时候你尽量少说话,我会帮你的。”穆生白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去之前又特意嘱咐了一番。

此次商会规模颇大,来的人不少,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掌柜都来了,足够看出金陵城大大小小的掌柜对这次的商会甚为看重。

“穆掌柜,穆少庄主。”许多掌柜的见两人进来,皆是面带微笑,热情地迎了上来。

“夏掌柜,司掌柜......”穆生云也满脸微笑,游刃有余地对付这些人,那男子我们现在且称呼他为“穆生白”吧,也跟着穆生云跟这些掌柜和稀泥。

现在的澜物阁不比以往招人恨,再加上它背后挂着流云山庄的招牌,许多掌柜的皆是愿意同穆生云两人交好,过节不大的也冰释前嫌了,但有些过节则是刻入骨血的。

角落里一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正恶狠狠地盯着穆生白,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这人正是小六的前主子,香衣阁掌柜林原。

“穆掌柜这几天好逍遥啊。”林原脸上带着冷笑走了过来,恶毒的眼神刮过穆生白的脸,“藏着我的人还这么狂,我的人在澜物阁守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等到小六,就是不知道穆掌柜要将他藏到什么时候。”

穆生云心里一紧,他知道面前这男人的身份,但什么小六他是当真没有听穆生白说过澜物阁藏着这号人物。

“林掌柜可真的是会说笑,我们澜物阁怎么会藏着你的人呢?”尽管如此,穆生云还是过来挡在两人面前,隔绝了林原的目光。

林原冷哼一声,嘲讽道:“这可是穆掌柜亲手跟我说的,少庄主可不要因为穆掌柜是你师弟就这么包庇他,是吧穆掌柜。想必长风先生也不是这么教你们的吧?”

穆生云听到他用这种口气提起自己师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林掌柜可莫要这么说起在下的师父。”

林原不屑一笑,却看见穆生白从穆生云身后出来,看着他,冷声道:“林掌柜真当我澜物阁是开放之地不成,想要什么人就要。我穆生白既然接纳小六在那里,那就容他到想离开的时候。生云师兄,我们不必同此人计较。”

说完穆生白便带着穆生云走向其他掌柜。

林原阴鸷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子突然跑了进来,凑近林原耳边说了几句。

“此话当真?”林原两只眼睛瞪得奇大。

“是的掌柜的,听说小六早就离开了。”那男子低声说。

林原挥手让他离开,看着穆生白的背影表情晦暗,片刻,只见他嘴角弧度渐渐增大,“穆生白啊穆生白,你这次总算要栽在我手里了。”

林原在金陵城经商十数年,有敌人自然也有几个朋友,奇宝斋夏掌柜和十方阁田掌柜正是他较为相熟的好友。

寻到两人,林原将他们拉至角落,面色阴沉,“你们可觉得穆生白此人今天有些古怪?”

夏,田两个掌柜面面相觑,都摇摇头,夏常说:“林原,我们老哥俩知道你和穆掌柜有过节,但他现在是真心和我们一起做生意,你还是放下之前的过节吧。”

林原唾了一口,这才愤愤地说:“我和穆生白势不两立,但今日我发现那穆生白可能不是流云山庄的穆生白。”

夏,田两掌柜都被逗笑了,田掌柜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笑着说:“林原你可不要糊弄我们哥俩,穆生白不是流云山庄的穆生白还会是谁。”

“他可能不是穆生白。”林原阴沉着脸说,然后将刚才属下汇报小六早就逃走以及“穆生白”说小六还在澜物阁的事情详细描述,事后三人表情皆是讳莫如深。

“若那人不是穆生白,那么真正的穆生白既然想这用替身,想必真正的他肯定在干什么不能被我们知道的事情。”夏常经营着偌大的奇宝斋,心思也是颇深。

其他两人也觉得如此,纷纷看向正与众掌柜谈笑风生的“穆生白”。

察觉到林原和掌柜们的视线,穆生云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把男子往身旁挡了些许,阻断林原他们的视线。

林原三人也不打算打草惊蛇,就把视线转移开来。

待到商会结束,穆生白和穆生云两人一向是离开最早的,两人前脚刚走,夏常就将剩下的人拦了下来。

“夏掌柜,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剩下的掌柜们议论纷纷。

夏常在众人里威信极高,说出的话可信度也很高,所以三人商量后就决定让他跟众掌柜说这件事情。

“今天来的穆生白是假的。”夏常站在中央,肃着一张脸,大声地说。

“什么?怎么可能,我等同穆掌柜交谈许久,分明就是穆掌柜本人。”

“是啊,我们大家都和穆掌柜交谈过,哪有什么问题啊。”

许多掌柜都满脸不信,他们也不是人云亦云之人,不可能单凭夏常一面之词就肯定穆生白是假的。

夏常脸色愈发阴沉,只觉得这些人聒噪得很。

“各位掌柜稍安勿躁。”田,林两掌柜对视一眼,也站到夏常身边。

众人安静下来,灼热的眼神投向三人。

“夏掌柜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情是我们三个人一齐发现的。”接着,林原用沉重的语气讲述了他和穆生白之间的交谈和矛盾之处。

“既然是这样?”看到夏常三人都作证今天前来参加商会的“穆生白”是假的,且林原一番解释也是有理有据,其余掌柜都信了九分。

“穆生白竟然让人假冒他来商会,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传了出去,我们还怎么在金陵城里待下去?”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林原三人面上皆是露出喜色,接着林原义愤填膺,字句煽情,恨不得把穆生白就此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是啊,是啊,太过分了。”

第七十三章 风雨欲来变阴晴(二)

一个锦衣小须的男子说:“我看澜物阁此前收敛不少,难保不是韬光养晦,我们若没个应对计谋,到时候金陵城怕是会成为澜物阁的天下。”

“贺掌柜所言极是,未雨绸缪也是经商必修之课,尚不论穆生白让人假冒自己出席商会是几个意思,单是他这种蔑视人的态度足以让人不齿。”

一双鬓雪白的掌柜说道,眼睛里布满了精明算计,众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澜物阁在金陵城已有根基,想要做点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是金陵城最大的米铺大掌柜王刚,在商会里也颇有话语权。

王刚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前前后后想了不下十种情况,最终他一锤定音:“这件事依我看得这么办。”

穆生云打理澜物阁已有一段时日,经手账目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在他的打理下澜物阁的生意比起穆生白那时候毫不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他被派去处理流云山庄旗下商铺的时间较之穆生白不知道早了多少年。

这日,穆生云照例清点账目,盘算进货出货等各项事宜,齐欢慌张来找穆生云。

“生云少庄主,大事不好了。”齐欢慌不择路,一连撞上了好几个扫地下人,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机灵。

穆生云搁了笔,想训斥他几句,抬眼看见他煞白的脸又不忍心,把嘴边的话生转成了:“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齐欢气都没喘匀,两只手扒拉着柜台,断断续续地说:“生云少庄主,我们惯常采买的那些商铺终止供货了。”

“什么意思?”穆生云衣摆一撩,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拧着眉问齐欢,“什么叫终止供货?”

齐欢丧着脸:“就是不给我们提供原料了!不仅如此,我们销卖的那些掌柜也说不再收我们的货。现在我们澜物阁里所存的原料只够十日内在铺子里售卖,而且仓库内原本定制好的香料如今也都取消收购了。”

“你说什么?”

穆生云脸色变得极差,此时穆生白也从后院出来,听见了齐欢的后半句,他平时除了需要穆生白出席的场合会出来,都是不过问澜物阁的情况。

只因穆生云能力卓越,犹胜穆生白,一人也能把澜物阁操持得很好,这种时候也就不需要男子演戏。

不过今日听见齐欢带了的这个消息,穆生白这时也不免感到好奇,按照自己的推测道:“这是货物卖不出去了的意思吗?”

齐欢说完后才得空牛饮两杯茶水,缓了喉中干燥后才说:“生白少庄主,这哪里只是卖不出去的问题啊,还面临澜物阁断货的危机啊。”

“怎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穆生云行事素来稳妥,再怎么也想不出出现这种岔子,“可是其他商铺打算坐地起价?”

齐欢一张脸已经慌得没有血色,“不、不知道啊,之前都还好好的,自从上次商会后,各家商铺都有意无意疏远了我们。”

是了,疏远。

穆生云沉着脸,来回走了两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他对账的时候也发现了各大商铺从澜物阁的采买量不如之前,但他只当同他经营其他铺子时一样,处于商市淡季。

如此看来,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不论如何,先处理当前状况。”穆生云雷厉风行,立时让齐欢去别处进货,而自己也整装亲自去金陵城附近的几个城镇寻找新的商铺合作。

连续好几天的奔波后,穆生云暂缓了这次危机,可还未等他松口气,麻烦接踵而至。

此时暗中搞鬼的掌柜们也在密谋。

“你们看这,穆生云这两天不断联系别的商铺,很明显就在扩张啊,他又是个有能力之人,恐怕再这么下去整座金陵城都将被澜物阁掌控,我们好不容易才恢复成鼎盛时期的收益,若是再让澜物阁兴风作浪,我们大家想必都难以幸免啊。”

林原是真的着急,他这几天为了跟澜物阁斗,店铺里并没有什么收益,倒有些两败俱伤的趋势。

王刚倒是神态自若,他还惬意地抿了一口新茶,玉扳指在瓷玉茶杯上磕碰出清脆声响,他半掀眼帘瞅了掌柜一眼:“稍安勿躁,穆生云一人之力能有多大浪花,我们只需加大对穆生白掌控的各大商铺的压制那穆生云必定焦头烂额。”

夏常等人也是深以为然,各个都笑了。

穆生云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这一下连回春堂那边也碰了壁,连药材都买不到了,心中明白以一己之力无法扭转局势,赶紧遣了齐欢去找穆生白,把目前状况说与他知晓。

齐欢不敢耽搁,立刻拍马前行,当日就到了涪陵城找到穆生白说明了情况,心中十分着急,也顾不上尊卑,恨不得拽上穆生白就走。

“齐欢,等一下,有甚好着急的。”穆生白稳定齐欢的情绪,略微想了一下,叫来了最近培养的掌柜。

“大掌柜,你找我?”掌柜名为李鼎,生得精明的模样,比穆生白魁梧高大,颇有几分憨厚纯善的感觉,但穆生白明白这人忠厚外表下是一颗圆滑的狐狸心。

穆生白眼中神采奕奕,他笑着对李鼎的说:“对,我要你跟我去金陵城演一出好戏。”

李鼎看向穆生白,眼神里的信任和忠心骗不了人:“一切听大掌柜吩咐。”

“生白少庄主,这人可信么?”倒是齐欢对这个掌柜感到奇怪,悄声问穆生白。

穆生白闻言也没有直接回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欢一眼:“用人不疑。”

齐欢噤声。

三人骑马,很快回了金陵城。

得到消息的穆生云领了人在澜物阁等候,见了穆生白,便把最新情况都跟他说了,两人关在书房里商量对策。

“这次你带回来的这个人什么来历?”穆生云单刀直入,他一眼看出穆生白必定是有了主意才带人回来的。

穆生白生得好看,笑起来人畜无害,“我们的大靠山。”

第七十四章 风雨欲来变阴晴(三)

穆生白对着自家师兄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两三句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翌日,不知从何处传起,穆生白结识了一个富商,此次前来金陵城助他经营澜物阁,传言四起,澜物阁再次成了众人焦点。

把消息散出去之后,穆生白让那个代替他的男子可以离开了,给了不少银子用作封口,男子收了银子,恢复容貌,就此离去。

另一头,夏常和其他掌柜们都收到了这个消息,每个人的脸色都同样阴沉。

“现在我们怎么办?”夏常坐在椅子上,右手紧握,厉声说:“那富商不是我们金陵城的吗,那我们也管不了他和穆生白的合作,这样我们前面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可是我们大家可都为了对付穆生白损失了不少啊。”掌柜们满面愁容,心里面很是不情愿损失了这么多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王掌柜,你怎么看?”王刚是在场掌柜中资历最老的,夏常心里没底就看着他问,其他掌柜也纷纷侧目。

王刚的玉扳指都被摸得发亮,他顶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最后停了手中的动作道:“先去查一下这个富商的来头吧。”

穆生白这边终于过了两天舒心日子,他回了金陵城之后,先是处理了卖不出去的货物,把这些送去新购的店铺里,再通过这些店铺里采买货物补贴澜物阁的亏空。顺利解决了这段时间澜物阁面临的窘境。

穆生云和李鼎的帮着他处理这些事情,总算把澜物阁掰回了正轨。

最高兴的莫过于穆生云,自家师弟如今处理事情来面面俱到,在某些程度上已然超越自己,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林原他们连续查了好几天都没查出李鼎到底什么来历,一群人都是愁云惨淡的模样。

“我们要不先放过他们吧,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这个李鼎说不定是流云山庄派过来帮穆生白的,我们还是暂时别惹麻烦,等李鼎走了再说,各位掌柜意下如何?”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此后暗中和澜物阁作对的商铺明显收敛了许多,陆陆续续地金陵城各大商铺不论真心或者假意也纷纷和澜物阁恢复了生意往来,金陵城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也逐渐得到了平息,整个商业呈现一派和谐安宁。

李鼎很聪明,从来金陵城当晚,穆生白跟他说了计划后就知道整场戏的重点在哪部分,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从头到尾滴水不漏。

夜里,澜物阁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大掌柜,你是如何知道是有人暗地使绊子?”李鼎不了解金陵城这边的情况,对这一点感到疑惑,穆生云倒是被这个问题点醒了。

穆生云坐在桌边,食指敲着桌面:“这次若不是师弟决策果断,我还真不知道那些人一直没放弃针对我们。”

“生意嘛,只有利益至上,只有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才会出现有的没的问题。”穆生白握着笔练字,眉眼不抬,唇边倒是笑意盈盈,“在金陵城里,他们对我们本就有着提防,不难想到有人故意使坏,这种时候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找个他们探不到底的靠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后就任由我们部署了。”

穆生云点头,这点之前自己没有想到,现下对穆生白这种做法表示赞同。

李鼎忽然问:“那么大掌柜你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穆生白写字的手一顿,墨水把宣纸泅了一团,他难得皱了眉:“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惹一嘴毛吗?”

“也不用再在涪陵城购入新的店铺,我们把现在这些经营好就行了。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他把毁掉的宣纸揉成一团放在一边,又重新铺了一张新纸,重新沾了墨,缓缓写着。

李鼎应是。

三人在书房里聊至深夜,烛火换了一遭,才散了回屋就寝。

月光爬过书房窗户,把穆生白写的字映得明亮。

运筹帷幄。

搞定金陵城中的事情后,穆生白特别注重人才的挑选,亲自选了一批人,同涪陵城那些手下一样,签了死契,事无巨细,培养出了好些在生意上颇有天赋的人。

他把这些人调度到不同的商铺里代替他处理五花八门的事情,他则坐镇澜物阁,以一人之力,操控着明面上和暗地里的所有生意。

这段时间以来,穆生白的应变能力和处事能力都超出了穆生云的预期,他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师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不点了,这样一来,他回山庄时,也好跟师父交代。

还没等穆生云启程回庄,叁和城就传来不好的消息,派人来找他赶紧回去,端得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生云师兄,叁和城那边出了些什么事,你得这么急着赶过去?”穆生白正在澜物阁的香料间里和方大同研究新香料,齐欢忽地就来禀告穆生云要去叁和城,这才草草净了手,带着一身香味来到后院。

尽管自己管理的地盘出了些问题,但穆生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只是时间上有些赶,及时去看看怎么解决即可。

“当是一些临时的问题,我去看看怎么处理就好了。他们催得急,我这才来跟你辞别。”穆生云和少年意气的穆生白不一样,他较之成熟稳重,遇事沉稳,颇有一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穆生白被自己身上的香味呛到了,连打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才说:“那你如若搞不定就遣人来找我,我这边暂且还有李鼎帮衬,可以抽空去帮你一二。”

穆生云笑笑,嘱咐他两句:“低调些,别把人都得罪光了,打了一掌要记得给人家甜枣,都在金陵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气才能生意兴隆。”

“知晓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总不能把人扭送官府吧。”穆生白想起上次官府的无理取闹,那才是别人把他当捏软柿子捏了。

第七十六章 雷鼓嘈嘈殷碧流(二)

“我可不是要你赶他们,你可以租一处宅子让他们去住那里,顺便寻几个下人去照顾他们便可。”

“那直接让他们留在澜物阁不就剩下不少银两了吗?何况让别人去照顾他们我也放心不下啊。”

两人争执不下,差点红了脸。

“莫要因此损了兄弟和气,不如我们传信询问师父意见,我也正好在这澜物阁等几天情况?”穆生云还是稳重过人,在两人要争吵起来之前想了个两全的法子,两人对穆长风的决定必是不会有异议的。

“也好。”

穆生云亲自书信一封,解释那些孩子的来历后,询问该如何安置他们。

穆长风回信极快,信鸽脚上绑着一张纸条,两人拆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随缘”。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摇摇头,不知道师父狐狸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就先让他们在澜物阁住着吧。”穆生云无奈,叹了一口气,如是说。

穆生白心情沉重,也只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生云师兄还怀揣着让妞妞他们出去住的想法。

穆生云心里想着几个孩子的事情,所以就算叁和城那边常有人来催他上路,他也是一拖再拖,想处理完了再走。

这一日,他正练完剑在花园里头散步,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躲在假山后面,羞怯地探出头看着他,不复往日活泼机灵。

“妞妞,你怎么躲在这里啊?”穆生云笑得温柔,朝她挥手,示意她过来。

妞妞却摇摇头,脸上划过一丝伤心,喏诺地说:“生云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妞妞和他们啊。”

穆生云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想着妞妞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他跟生白说的话,根据他带着生白长大的经验,孩子的心思很是敏感,特别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一时也不忍心在他们面前说什么。

软下声音,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们呢,你们那名可爱又那么聪明。”

“那你为什么要生白哥哥送我们去其他地方住?我们不想离开,我们想和生白哥哥,和齐欢哥哥还有你在一起。”妞妞眼眶发红,眼泪在里面滴溜溜地打转,却固执地不愿意留下来,粉雕玉琢的小脸皱在了一起,看上去可怜极了。

穆生云也是心里发软,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残忍了。

但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想必是生白跟妞妞讲了这件事情,让她来找自己求情的。

穆生云也很喜欢这些可爱的孩子,但为了生白的安全,他不得不扮起了黑脸。

“你们到外面住生白哥哥和齐欢也能经常去看你们啊,除了不在澜物阁住了,其他方面都不会有变化的,生云哥哥会给你们找几个机灵的照顾你们。”

妞妞嘴一瘪,眼泪这些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边抽泣一边说:“生云哥哥是坏人,呜呜呜......”

穆生云哄孩子有一套,唤人拿了几分吃食,妞妞平日最喜马蹄糕了,可是现在连一个都不愿意吃进去。

他叹了一口气,将吃食放置一旁,等着妞妞哭完。

哭声减小,最后妞妞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你可记得以前收养你们的人?”

妞妞虽然还在伤心,但教养还在,抽噎着回答道:“记得的,林叔叔是个好人,林叔叔还说了,生白哥哥也是个好人,让我们把他当成再生父母,可是生云哥哥却不让我们和生白哥哥住在一起,妞妞又要什么都没有了。”

她眼泪又止不住了,用袖子遮住半边脸,哭的肩膀微微抖动,好不可怜。

而穆生云正为她的话膈应着,那林浩那不成是要生白帮他照顾这些孩子一辈子不成。

“生云少庄主。”齐欢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然后忙温柔地将妞妞搂进怀里,劝哄着:“哎哟妞妞怎的能在生云少庄主面前哭呢,看你都哭成个大花猫了。”

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心疼。

“既然你来了那你便照顾着她吧,我还有点事情,要离开了。”穆生云又叹了一口气,说完不等齐欢回答就站起来大步离开了。

穆生云并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些孩子,他们在他心里就像穆生白的累赘,可是这些累赘又有血有肉,惹人怜爱,他要是再呆下去,怕是狠不下心了。

黑幕渐渐降临,寂静取代了白日的喧嚣,今日的澜物阁安静得有些可怕,穆生白在灯下看书,只听得见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风吹过树的沙沙声。

在这奇异的寂静中,任何声响都能引起少年的注意,例如脚步声。

“客人既然来了,那藏着有什么意思,出来吧。”穆生白放下书,伸手摸着剑,看向书架旁,书架在灯光下的投影出现奇怪的扭动,接着,一个黑衣男子从角落走了出来。

“穆掌柜好敏锐的察觉。”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就像清晨被撞响的钟。

“阁下也好功夫,能不惊扰任何人潜进我澜物阁,就是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穆生白放下了剑,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能察觉出那男人并没有杀气。

男人突然跪了下来,但腰还是挺直的,带着一股子正直之气。

只听他一字一句落地有声,“穆掌柜,你曾经救过我的主子,所以我才能坦然给你这一拜,我这一生只跪过你和主子两人。”

穆生白被他这举动弄了个措不及防,忙上前要拉起他,却被拒绝了。

“穆掌柜,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

“那你站起来也能说啊。”穆生白还是想将他拉起来,但男子就像扎根在地上一样,任凭穆生白再大力他也纹丝不动。

“我之所以不愿意起来,是因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我这次从你这里离开后就要跟着我主子走了,他死我死,而那些小孩却是主子的心血,他定是不希望他们收到任何伤害的。所以我在这里恳请穆掌柜能善待他们,他们不是普通的小孩,以后定会铭记穆掌柜的恩情,也会让你受益匪浅的。”

第七十七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一)

“你是说林浩出事了?”穆生白来不及深思男子后面一连串的话,被他前面话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震住了,心里酸涩。

“主子他,已经身死。“男子声音低沉,穆生白能清楚地听出了其中的绝望和决心。

“所以你此行......”

“追随主子而去!“男子一字一顿,每一个字落地都仿佛有千金重。

“保重!”穆生白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总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就是玷污了他。

男子站了起来,什么都不说,打开门消失在黑夜中。穆生白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夜,总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什么漩涡之中,知道冷风入侵,他才回神,关门,读书。

这一夜,穆生白房间彻夜通明,少年挺拔的身姿倒映在墙上。

一声鸡鸣撕开夜幕,天蒙蒙亮起来,穆生白心里有事,无法入睡,就点灯看了一夜的书。

听见鸡鸣就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舒展身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拿着挂在墙上的剑就要出去练剑。

结果刚打开门就撞到了一个人,齐欢踉跄几步稳住身子,抬头看向穆生白,担忧地看着他,“生白少庄主,你昨夜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想必齐欢是看到了他眼睛周围黑黑的一圈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眠。

“无事,你为何如此急?可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穆生白不想同别人讲昨天的事情,只随便掠过,他更在意的是齐欢为何这么匆忙。

“是这样的生白少庄主,那思音城开放了!”齐欢满脸雀跃,好像一个孩子见到了什么喜欢的事物。

穆生白思索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齐欢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忙解释道:“生白少庄主,你来金陵城没有多久,想必是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这思音城。实际思音城离我们金陵城不过一个时辰脚程,但因为是一座空城所以无人提及。”

“空城?”穆生白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看着齐欢,问:“为何是一座空城?”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齐欢懊恼地摸摸头,然后又说:“小的被派到金陵城的时候思音城就是一座空城了,刚才小的去街上买菜才听说思音城开放的消息,想着您可能会想知道,这不就赶着过来跟你说了。”

穆生白倒真的如他所说有了兴趣,当下剑也不练了,跑去后面的院子要去寻穆生云。

穆生云房间的灯也亮了,他敲了一会门却不见人,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师兄?”穆生白探头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师兄该不会去练剑了吧。

生云师兄在山庄的时候就最为勤奋,整天除了出去处理师父交代的任务就是去练武场练剑,师父总用这个激励他向生云师兄学习。

而自己却为了满足好奇心当即就决定了放弃练剑,穆生白脸上一热,忙把门关上了,回了自己房间把剑取了下来,拿去了平日去练剑的竹林。

在一片苍翠的竹子之间,一道身影宛若游龙,游刃有余舞动其中。

穆生白也不想打扰他,另寻了一处角落开始联系剑法。

汗水渐渐浸湿了他的衣襟,少年却不知道疲累,一招一式都如流水游龙,凌厉又不失变化,舞罢,穆生白将剑收回剑鞘,站在原地闭目感受从旁边掠过的微风。

剑眉一皱,拿起剑鞘挡在了腰间,星目立睁,里面没有半点迷离,神采奕奕。

“生白不错。”穆生云收回剑,露出赞赏的笑,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姿,怎么看怎么满意,他这么优秀的师弟不知道得多么优秀的女子才能和他站在一起。

“师兄承认。”穆生白徉作谦虚一笑,剑柄处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点,正是刚才穆生云刺到的位置。

“我昨天很晚还看到你房间的灯还在亮着,以为你今日必定起不来,没想到竟也如此之早,你以前可是能在床上躺多久就拖多久的,现在成长颇多啊。”穆生云目露回忆之色,他对这个少年有太多的记忆了,以至于回顾以往所有开怀大笑的一幕都有他活泼的影子。

穆生白嘿嘿一笑,剑眉微挑,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生云师兄更早。”

他可不敢跟生云师兄说起今天早上他可是想着放弃练剑,直接去思音城的想法。

两人先回了澜物阁用了早膳穆生白才同穆生云说了思音城的事情,他也表示好奇,两人当即决定骑马去思音城一探究竟。

将澜物阁的事宜安排给齐欢处理,两人各骑了一批快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思音城。

城门口虽人来人外,但城墙已经十分破烂,穆生白自信只用一剑就能摧毁它。

两人融入进城的人流,只觉得从旁边经过的人各各都有几分实力,有些还是难得的高手,想必都不是普通人。

穆生白和穆生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震惊,如果只是一座普通的城镇开放,怎么可能全是有武功的人而几乎没有普通人,这城有秘密。

两人走到街头,分开两头,从耳边嘈杂的声音里认真分辨有用的信息。

半炷香后,穆生白到一个巷子拐角和穆生云集合,两人总和了彼此听到了信息,对这里的情况都有了个大概了解。

原来思音城并不是一座空城,先前是属于一个势力的管辖范围,不过那个势力以及城中的人都莫名其妙死掉了,而这些江湖众人汇集此处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城主留下的宝物。

毕竟一城之主的毕生积蓄还是能让人奋不顾身的。

“生云师兄,那我们要留下来吗?”穆生白皱着眉头,觉得这座城怪异得很,一城的人就这么死去。

况且他们又不缺钱,而觊觎已死之人的财产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若是穆长风知道了也是要生气的。

“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穆生云当机立断。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思音城,刚回到澜物阁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伸长着脖子焦急等候的几个孩子,穆生白下了马,妞妞带着几个小孩一窝蜂涌了过来,围住了他。

第七十八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二)

“生白哥哥,你们是不是去了思音城。”妞妞率先挤进穆生白的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齐欢跟你们说了。”

“嗯嗯。”

穆生白明了,也奇怪他们居然知道思音城,“你们怎么认识思音城?”

妞妞以及其他孩子都脸色晦暗地低下了头,妞妞闷闷地说:“我们都是思音城人。”

“可是思音城人不都死了吗?”突然听到了这么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穆生白惊呼出声,连穆生云也走了过来。

妞妞欲言又止,警惕地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

穆生云发话:“带他们进去吧。”

书房。

“是林叔叔救我们出来的,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死了。”妞妞将脸埋在穆生白怀里,带着哭腔,哽咽道。

穆生白和穆生云被这个消息震晕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我叫宁清清,弟弟叫张宗贝,哥哥叫张泽,我们都是思音城的。”妞妞,也就是宁清清一一介绍了他们三人,这也是穆生白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

穆生白问:“那林浩是?”

“林叔叔是城主。”

说完后书房安静了一会,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三个小孩紧紧靠在穆生白身边,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穆生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摸摸他们的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想回思音城看看吗?”

“可以吗?”张宗贝仰着小小的脸,他虽然年纪是三个小孩中最小的,但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心思也比其他同龄小孩成熟很多。

“当然。”穆生白认真地点头,怜爱地拖住张宗贝粉嫩的脸蛋,心里面很是沉重。

“要要要。”三个小孩都高兴了起来,围着穆生白激动地转了起来。

“南风吹,大雁回,思音城的人儿有家回。

北风起,燕子归,思音城的人儿有家回......”

宁清清拍着手,摇着可爱的小脑袋认真地唱着,其他两个小孩也跟着唱了起来,稚嫩的童音飘了很远很远。

穆生白听懂了歌词,心里酸涩。

翌日,买了一辆马车,将三个小孩安排进了车,穆生白原本要一个人带着他们去思音城的,可是穆生云不放心也就跟了过来,还去买了一点纸钱。

穆生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穆生云解释:“让他们顺便去祭拜吧。”

马车驶进思音城,宁清清撩开帘子,贪婪地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虽说熟悉,但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鲜活,她不禁红了眼眶。

“姐姐别哭。”张宗贝握住宁清清的手,小脸露出鼓励的笑,“林叔叔不跟我们说了要这么做吗?你不要害怕,我和哥哥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宁清清郑重地点头。

穆生白驾着马车来到了城主府,里面和外面都满是怀揣着寻宝目的聚集的江湖人士,他和穆生云将几个小孩抱了下来。

“他们好坏。”宁清清看见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家被一堆陌生人占据,目的还是为了寻找她视若父亲的林浩可能留下的宝物,心里很是难过,想将这些人都赶出去,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穆生白知道他们不能让几个小孩的身份被发现,否则被虚无缥缈的财宝遮住了双眼的那些人可能会将他们生吞活剥要问出财宝下落,他们只能找个无人的地方祭拜。

几人进了城主府,让宁清清带他们去找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七拐八拐进了一处院子,城主府本就破败了,可是这处院子更加破烂。

穆生白和穆生云守在外面,让三人在里面祭拜,大约过了半炷香,后面脚步声渐近。

“那我们回去吧。”穆生白转头。

“属下宁清清/张宗贝/张泽参见主子。”三个小孩齐刷刷跪了下来,高声宣誓,还对穆生白叩首。

“你们在干什么?”穆生白跳到一旁,惊讶地说。

“主子,这是林叔叔最后给我们下的命令,就是让我们认你为主子,以后对你唯命是从,就算你让我们立刻去死我们也不会有一点犹豫。”

三人先是认真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其中最沉默寡言,也是年纪最大的张泽率先站起来,对穆生白弓着身子恭敬道,一脸虔诚。

“这,这......”穆生白惊讶地说不出话,然后将宁清清他们扶了起来,严肃地说:“没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既然林浩死前将你们托服给了我,我就会对你们负责到底。不过不是以主子的身份,而是哥哥。”

三个小孩对视一眼,各各眼里都是感动,过来抱住了穆生白,“谢谢你生白哥哥。”

穆生白也抱住他们,“我很喜欢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发誓一定会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家人,教导,抚养你们长大。”

穆生云看着眼前温情脉脉的场景,知道这一次穆生白是彻底下了决心要将这几个小孩养在身边,也知道了这些小孩的身世却是很悲惨,也说不出什么让穆生白将几个小孩送到外面宅子居住的想法了。

回到澜物阁后,三个小孩都明确表示他们想学习武功和其他技艺,因为林浩给他们赋予的使命就是成长为真正有能力的人,辅佐自己要追随的人。

其实就算他们没有提出这个穆生云也必定会找人教导他们这些东西。

询问他们各自感兴趣的的东西后,穆生白确定下来他们所要学习的东西。

宁清清想学医术,张宗贝则是毒术,而张泽则是经商,武功则是他们三个都必须学的,既能保护自己,又能保护旁边的人。

传信给师父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后,穆长风同意他亲自传授他们流云剑法,穆生白还在信里面问了杜青枫是否有合适的教授医术和毒术的人选,他直接将他一个徒弟派了过来,那人穆生白也熟识,按辈分他得叫自己一身师兄。

谭飞一路快马加鞭赶来了金陵城,“师兄。”

一看见穆生白就憨厚地笑,露出一口白牙,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第七十九章 少年猎得平原兔(一)

“累了吧。”引着谭飞走到后院。

“还好。”谭飞傻傻地笑着。

有一种人看上去并不显眼,但是接触深了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谭飞正是这种人,他的医术和毒术都远在穆生白之上。

穆生白安排好谭飞,并把他介绍给宁清清和张宗贝,至于张泽,他教就可以了。

“少庄主,叁和城那边情况十分紧急,你若是再不去处理,恐怕要无力回天了。”

书房,叁和城那边商铺的手下再一次过来催穆生云回去,端的是十万火急,这一次真的不能再拖了。

穆生云也不禁着急,但他现在真的抽不开身,那边事情再重要也没自家师弟的安全重要,“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资金缺乏。”

“我知道了。”穆生云招手让他过来,“你待会去齐欢那里支点钱,我会去和生白说,你先拿钱回去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是。”手下也有些无奈,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他总不能将少庄主绑回去吧。

处理好这件事情,穆生云这才放松下来,一个人回了房间,不由思考起回叁和城的事情。

他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金陵城直到穆生白历练完吧?

在决定过几天要走之后,一件突然举行的活动拖住了他的脚步,原来金陵城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要举行了,且这次大会不仅限于昆国之人,乃至与昆国关系不好的羿丹国都能派人参加。

此时已经有从各个国家,各个城池,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金陵城,那个时候人多眼杂,他要是贸然赶路很是不安全,无奈,他只能继续留在金陵城等到大会结束。

比武大会在城主府门口举行,对这次大会充满好奇心的普通人将城主府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很多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的江湖豪客汇聚于此地。

此真乃万人空巷之盛会。

穆生白此前一直带着流云山庄,哪里见过这场面,拉着穆生云就往城主府赶,不过他对这些比武并没有什么参加的兴趣,只是想看一看满足好奇心罢了。

“好!”穿云裂石的叫好声吸引了穆生白,原来是两个昆国剑客在对战,一方剑意飘渺轻盈,一方凌厉刚强,两人颤抖在一起,速度极快,普通人只看到虚影,穆生白倒是将两人的招式看了个明明白白。

最后比赛以飘渺那方划破刚强那方让这场比赛拉下序幕。

金陵城的比武大会一向是点到为止,不准故意伤害对手,或者在对手认输后继续攻击,所以历年大会上虽然也有失手的事情发生,但也只是轻伤。

“恭喜方大侠获得胜利,下面有没有继续挑战的大侠呢,还是方大侠取得此次比武大会最后的胜利?”裁判从人群中走上来,站在方湖身边,大声地说。

方湖意气风发,仰着头巡视众人。

人群沉默得越久,方湖头扬得越高。

“我来。”一金发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自人群中走出,很多人看着他都面色不善,虽说比武大会不在乎选手的国家,但羿丹国和昆国关系极差,一些是众所周知的,以往也很少有羿丹国之人敢来参加,更不会有人这么高调。

“将他打趴下!”人群里有人大喊,接着许多人纷纷附和。

“哈,你们这些昆国人瘦如排骨,还想着要将本大爷打趴下,真是不自量力。”羿丹国男子双手叉腰,声如洪钟,竟是震得人耳朵微微发麻。

众人看他在昆国的土地上还敢这么狂,个个气红了眼睛,连穆生白也闪过一丝不满。

“哼,你这羿丹国胆敢口出狂言,等本大侠将你打趴下你可不要哭着让我饶了你!”方湖将手放在剑柄处,怒目圆睁,若是眼睛能杀人,面前的羿丹国人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来啊哈哈哈!”羿丹人仰天长啸,裁判一声令下,两人缠斗铺子一起,那羿丹人用的是一把斧头,舞得虎虎生威。

两人皆是用尽全力,但观方湖,心里还是念着比武大会的规矩少了点狠劲,反观那羿丹人却是一点不留情。

“噗”众人只看到羿丹人拿着的斧背狠狠地砸在方湖肚子上,方湖一下子失去了还手之力,裁判一急要叫停,可是那羿丹人仿佛没有听见,又一掌拍在了背上,方湖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就倒地昏迷。

穆生白连忙过去,蹲在他旁边帮他把脉,随之脸色越来越差,看着站在台上一副得意洋洋姿态的羿丹人,眼里怒气一闪而过。

这人出手毫不留情,一点不顾及比武大会的规矩。

有人认出了穆生白,连忙过来关心询问方湖的处境,“穆掌柜,方大侠怎么了?”

“经脉尽断,此生再无习武的可能。”

“嘶......”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能习武这对一个自小习武长大的人来说无异于凌迟处死,“这羿丹人真是太过分了!”

穆生云也过来了,看穆生白的脸色就知道地上躺着的那人好不到哪里去。

穆生云建议:“别愣着了,先送他去回春堂把能治的伤治好先。”

“我们带方大侠去就行了。”几个江湖侠客主动请缨,穆生白也不客气,嘱咐了他们几句话后就让他们离开了,沉沉的目光投向台上的那人。

“怎么样,昆国懦夫吗?刚才装的有多厉害,还不甚被老子几招解决了,你们昆国有多少能打的就一起上吧,一个个太简单了。哈哈哈。”羿丹人得意大笑,好像就知道台下的人奈何他不得一样。

穆生白一眼扫过去,只见台下不少人已经攥紧了拳头,只不过刚才他解决方湖太干脆,那些人都有些顾忌。

“哈哈,我就知道昆国都是一群草包,看了这比武大会的冠军得被我羿丹国拿走看。”羿丹人轻蔑德看着台下的人,得意的脸色让人生厌。

“那让我来会会你吧。”一白衣剑客飞身上去,就像一片白叶子从树上翩然落下,自有轻盈之美,而他使的是一把软剑。

第八十章 少年猎得平原兔(二)

软剑重在力道的掌握和变化,若使用炉火纯青着,变化之多端,能破天下一切刚硬之功。

可是那白衣剑客许是修炼不到家,没在那羿丹人手里走出多少回合就被打飞出去了,亦如最开始那个人一般,同样的伤势。

穆生白让其他人将这人送去了回春堂。

裁判表情很阴沉,只道那羿丹人太过分了,上前几步,义正言辞地说:“这位侠士,我们比武大会的要求是点到为止,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羿丹人不屑道:“是你们昆国的人太弱了,我只不过几招就被伤成这样。”

他这句话可是激起了台下所有昆国人的怒气,自觉的有实力的都飞身上台,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打下去了,且都伤势极重。

那名羿丹人见昆国人连连败退,更是从一开始的骄傲转变成了嚣张与自负,像是没打过瘾一样在擂台上大笑道:“都说昆国尚武,在我看来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过如此嘛!”

那羿丹人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的响亮,他现在台上叉腰大笑,笑声传遍了擂台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下面围观的昆国百姓虽然对着羿丹人嚣张的情绪愤愤不平,但是想到刚才昆国人的连败,只觉得脸上无光,就算是想要反骂那羿丹人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台下百姓憋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我看这羿丹人也太无理了些!真当我昆国无人了!”

羿丹人听到昆国百姓的窃窃私语,渐渐收敛了笑声,他虽然为人粗鲁,但是这么明显的骂人话他还是听的出来的,便在台上伸出斧子一指方才带头说话的人,大声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要是有能耐,不如上台来跟大爷我过两招!”

台下之人突然被指住,脸上本还带着嘲讽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甚至还灰溜溜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在场的人可都是知道的,这要是上去了,人非废了不可!

羿丹人见那人怕了,便冷笑道:“昆国这不就是是没人了吗?还是说昆国人都是些胆小怕事的废物?”

台下的穆生白听到如此嘲讽可再也忍不住了,朗声道:“怎会?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穆生白便翻身上了擂台,一袭衣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动作行云流水,一种潇洒又阳光的少年气从他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台下的人见穆生白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挺身而出,立刻连连叫好,一时之间“给这个羿丹人点颜色瞧瞧”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擂台。

身处在围观群众的欢呼之中,穆生云却是焦急的不行,只怕穆生白年纪尚小,对战经验不足,若是不敌那羿丹人,定是也要落得跟前面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可惜不管是台下的叫好,还是生云师兄的担忧,穆生白都来不及去在乎了,因为穆生白同羿丹人的比试已经正式的开始了。

比试开始,那羿丹人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对穆生白道:“昆国果然是没人了,竟然让你这么一个小娃娃来!”

穆生白不语,只沉默着从剑鞘拔出剑。

方才在擂台之下,穆生白早就已经观察过了那羿丹人,已经发现了他虽然力道强劲,但更多的却是蛮力而灵活性不足的特点。

正因发现了这一点,穆生白自打对决一开始,便挑着灵巧的方式轻巧的进攻着羿丹人攻击的空挡,一击便走,绝不恋战,恼的羿丹人暴怒不止。

羿丹人被穆生白如同抽陀螺一样大的团团转,穆生白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引得台下叫好连连。

“中!”羿丹人大喝一声,又是一次攻击,却被穆生白再一次轻巧躲开。

台下人见羿丹人叫中不中,立刻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羿丹人尴尬不已,他自然也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因此特意留出空挡想让穆生白攻击过来,自己好伺机而动攻击穆生白。

若是只比力量,眼前的年轻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羿丹人自信的想到。

可惜,穆生白又怎么会跟他硬碰力气,见羿丹人的攻击过来,剑尖一下四两拨千斤的一挑,便将羿丹人的攻击拨到了一边。

羿丹人被穆生白的这一下打的猝不及防,竟然直接叫武器脱手而出,正要伸手抓住,却被穆生白抓住机会,一招巧妙的剑招直接攻到身上,一击接连着一击。

情急之下,羿丹人慌忙回身想要自保,却早已来不及了,穆生白的连击力量是逐渐累加的,此时羿丹人已经坚持不住了。

在台下观众的欢呼之中,羿丹人被穆生白打倒在地,撑了好几下都没能站的起来,台下一时嘘声四起。

另一边穆生云也是为了穆生白的一串连招拍手叫好,老实说,穆生云也没有想到自己师弟能赢下眼前的羿丹人,更何况是用如此精妙的方法大胜!

穆生白见自己已然取胜,便不再恋战,只是轻飘飘的留下一句:“现在你看昆国人如何?”便扭头离去,翻身而下落到穆生云身边。

到了台下,穆生白才笑道:“生云师兄!”

穆生云见自己的师弟已经回到自己身边,虽是替他比赛取胜而高兴,可还是有些埋怨,“生白你啊,怎能如此莽撞,你可知师兄刚才有多担心你吗?”

穆生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轻锤了穆生白身体一下,力道不重,但饱含着他的责备和担心。

穆生白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叫穆生云担心了,也不反抗,任由穆生云这一下落到自己身上,还老老实实的认错道:“生云师兄,我知错了,你可莫要生气了。”

穆生云见自己穆生白认错的如此坦荡,也不忍心再继续说什么,但是想到师弟那冲动的性格,还是忍不住教诲道:“你啊,就是太过冲动,下次行事可要千万小心些啊。”

穆生白继续点头答应,笑着道:“生云师兄教训的是。”

此时观众对穆生白取胜的热情还未完全散去,周围不少人都在盯着穆生白看,还有些人直接赞叹道:“少侠好功夫,未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第八十一章 犹夸少年凌云志(一)

穆生白却并不喜欢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刚才一心放在对决上,专心取胜,便不怎么在意,此时下到台下,才觉得别扭,于是匆忙拉着穆生云离开了这里。

擂台旁的一处酒楼,在靠近街道的二楼雅间,打开窗户就能在房间内将台上的所有对决尽收眼底。

在穆生白飘然飞下擂台时,二楼的窗户就轻轻地被关上了。

幽暗的房间,一侍卫模样的男人弓着身子将灯点亮。

“大人,这正是王上让我们调查的人。”一蒙着脸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恭敬说道,较普通昆国人宽厚出不少的肩膀昭示他羿丹人的身份。

那被称为大人的男主沉着脸,一脸若有所思,接过旁边娇媚女子递过来的清茶,粗壮的手指扣在桌子上,房间只有闷闷的响声。

过了良久,才听见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既然是王要查的那一定要查个一清二楚,不过比武大会昆国皇室肯定也有不少人过来,不好有大动作,你去寻几个身材较为附和昆国人的手下去探穆生白,且需好好乔装打扮一番。”

黑衣男子应了下来那人的话,得到离开的指令后就下去了。

而在对面的酒楼里,相同的对话也出现了,此刻已经回到澜物阁的穆生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

翌日,在门庭若市的澜物阁门前,一辆颜色素淡,但每一处都体现出贵气与奢华的马车停了下来,穿着粗布短衫的下人先下来了,掀开帘子,拿下一把凳子放在下面,恭敬道:“大人,到澜物阁了。”

一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两鬓花白,一双眼神却炯炯有神,一身青衫也遮不住那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

“这位伙计,请问你们穆掌柜在吗?”下人先行进了澜物阁,拦了一位伙计,笑着问。

那伙计正是齐欢,“在,请问你们是?”

“我们大人想来拜访贵掌柜。”

齐欢将两人恭敬地带至后院,知道此时穆生白定是在书房,便匆匆去叫人了。

“生白少庄主。”叫了一声后,他上前在穆生白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就恭敬站到一旁。

穆生白当即脸色凝重,放下书籍,跟着齐欢去了大堂,他一看到堂上的两人就知道谁是丞相了。

“生白见过丞相。”穆生白不卑不亢,对正端坐在木椅上的男子拱手。

男子和蔼一笑,“我同长风先生有些交情,穆少庄主不必如此客气,称呼我为素平大哥即可。”

穆生白一愣,随机从善如流,“素平大哥。”

王素平满意一笑。

回到昨天晚上,被他派去查穆生白信息的手下回了酒楼,这才得知他才来金陵城不久,却在这里闹出了不少动静,实是不可多得的少年俊杰,也是朝廷如今最缺少的人才,怎么能让他不动惜才之心。

况且穆生白居然还是长风先生的弟子,景元帝都对长风先生推崇不已,更何况他们,登时对招徕穆生白的迟疑完全消失了,还决定一大早就亲自带人前来拜访。

穆生白先是让齐欢去准备上好的香茗,给王素平斟上后才询问他的来意。

“不知道素平大哥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王素平先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来,“昨日我去看比武大会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生白的英姿,不由心生欣慰,从生白身上就像看到了我昆国的未来。”

“素平大哥谬赞了。”穆生白第一次被人这么盛情夸赞,脸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

王素平笑得温和,“生白此言差矣,你确实名副其实少年英杰。只是不知道生白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入皇城为我昆国贡献一份力量?”

说白了就是想让穆生白入朝为官。

穆生白没想到他来意竟是这个,一时纠结纠结起来。

他对入朝为官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但也不喜欢那种有拘束的生活,他从小自由惯了。

“难道生白不愿意?”王素平有些诧异,他招徕一些有天赋的少年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人拒绝过,但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不明白。

王素平随之想到了什么,“难道生白是害怕自己得不到重用?”

他知道这些少年英才都有自己的傲气,轻易不屈居人下,而入朝为官最忌讳以下犯上,低着头做人对这些人才想必也是难以接受。

“生白不必担心,你是我带过去的人,出人头地走到众人之上也是时间问题。你有如此才华,而我们昆国皇帝又是爱才之人,定是不忍心让你无法施展抱负的。”

穆生白感动于王素平的耐心劝解,但心里仍是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只见他对着王素平略微弯腰,诚恳地说:“生白感激与素平大哥的重视,但生白心里仍有其他考虑,不知道能否让生白回去考虑几天?”

穆生白没有直接拒绝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笑着说:“那好,若是生白有了回复就让人去醉仙居,我在那里静待生白的回复。”

“有劳素平大哥了,到时候我自会亲自去拜访。”

穆生白将王素平送出澜物阁,直到他上了马车才回去。

“生白。”穆生云从外面回来,听了齐欢今天丞相来了穆生白,两人还长谈的事情,心里担忧,直接奔向书房。

穆生白正在苦恼这件事情,撑着下巴,脑力思绪万千,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穆生云却以为他心里不高兴,想着丞相是同穆生白讲了什么事情,连忙走进,压了压他的肩膀。

穆生白吓了一跳,慌忙转头,正对上穆生云担忧的眼神,奇怪道:“生云师兄你在作甚?”

穆生云松了一口气,还会怪人看来没傻,带着责怪地说:“生白缘何刚才师兄叫你你不应,让我好生担心。”

“刚才在出神,没有听见生云师兄的话。”

穆生云轻轻地拍拍他的头,这才问:“方才丞相寻你所谓何事?你可是惹了什么麻烦?”

第八十二章 犹夸少年凌云志(二)

穆生白不满地看着穆生云,不满地说:“生云师兄,我在你看来就是这种惹事精吗?”

穆生云眼睛扫了他一眼,看他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迹象,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才全然地放下心来,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可不吗?你在我心里不是惹事精是什么,这么多年你有那一年不是给我招惹一堆麻烦的。”

“生云师兄,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能拿小孩子那套说我。”

“不管怎么样你在师兄眼里都是小孩。”穆生云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直敲的他郁闷。

穆生云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穆生白问:“那丞相找你说了什么事情?”

穆生白先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将王素平因为看了他在比武大会的表现找上他想让他入朝为官的事情。

穆生云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穆生白站起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眼神悠远,“不瞒师兄,我确实想成就一番大事业,若是跟了丞相进宫有了他的重视必定有机会施展拳脚,闯出一片天地,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官场规矩的束缚。”

他叹气,进退维艰。

穆生云看着他,眼神温和,就像一位父亲看着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孩子,“生白啊,师兄对你的才华和能力是很相信的,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无论作甚么师兄都相信你能有一番大作为。”

穆生白做出感动的表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有他,“生云师兄你可真好。”

穆生云无奈,“生白莫开玩笑了,师兄在讲正事呢,怎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这不是在师兄面前忍不住嘛。”

穆生云正色,“生白,你没有了解过朝廷的事情,不了解。可是师兄还是知道一些的,朝廷现在情况混乱,你去了可不见得好,还是要慎重考虑。”

他明显是不愿意让穆生白去的,但也不想强制他拒绝,就只采用了劝说的口气。

“我想想吧。”穆生白脸色凝重地点头。

穆生云去自己房间看书了,穆生白则留在了书房查看账本。

下午,齐欢叫两人用过午膳,他们便分开打算回去休息了,当穆生白刚要回房间,齐欢急匆匆过来,说外面有人找。

让他把人带到大堂招待好,穆生白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才收拾好自己去了大堂。

堂上坐了两个穿着锦衣的男子,他们身材修长,鼻子比昆国人高挺许多,一看就不是本国人。

“穆掌柜,久仰大名!”两人一看到穆生白就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两张轮廓鲜明的脸笑得像两朵菊花。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穆生白自然也不能对一上来就摆足了低姿态的客人横眉冷竖,也露出笑脸,“不知道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穆掌柜可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们两人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两人其实是叶廊国之人,此次前来正是因为看了你在比武大会的表现,你将那趾高气扬的羿丹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可真是让我们热血沸腾啊。”

“是啊,我们虽然不是昆国之人,但也为那羿丹人出格的做法甚为不满,穆掌柜你这做法可是让我们这些人赞叹不已啊。”

“若是我们叶廊国能多几个像穆掌柜这样的英雄少年,国家势必会更加强盛。”

两人像演双簧,对着穆生白就是一顿夸,溢美之词犹如不尽之瀑布,让他听着只觉得汗颜。

看两人还一副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穆生白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

“多谢两位的赞美,但不知你们前来是否与穆某有事情要相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皆是眼神明亮,溢满赞叹欣赏,其中一人笑道:“比武大会完后我们两人便四处打听你的身份,得知你是这澜物阁的掌柜,更觉穆掌柜你不仅功夫了得,连经商也是远在一般人之上,便不由心生结交之意,故前来此,若是打扰了穆掌柜也望谅解,实是我们两人对穆掌柜太过敬仰,忍不住亲自上门拜访。”

两人说完还一脸赞美的看着穆生白,让人怀疑不起来。

这下穆生白更不好意思了,私心是不愿意这么多人因为这件事情来寻自己的,但作为昆国少年,面对一个不尊重自己国家的异国人,他是不后悔自己上台的事情。

他略一拱手,眼里眸光流转,嘴角微微勾起,自是有一番少年俊朗风度,朗朗道:“承蒙错爱,但在下只是一介普通人,与两位并无异,二位不必如此。”

“穆掌柜谦虚了,我们二人怎敌你一半风华,就是不知哪位名师才教的出穆掌柜这种出类拔萃之少年?”

穆生白少年心性,对别人夸赞自己的师父也是十分高兴,且这金陵城谁人不知他是长风先生的弟子,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师承长风先生。”

“原来是长风先生啊,怪不得,师父都如此昆山片玉了,弟子如此卓尔不群也在人意料之中啊。”

两人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回答,看向穆生白的眼神愈发柔和,再仔细看还掺杂进了一些什么东西,穆生白分辨不出来,便悄悄存了警惕的心理。

“那不知穆兄过缘何会来到这金陵城?我俩可是听说穆掌柜几个月前才来这里,却将奄奄一息的澜物阁变成了如今这番繁华景象,真是不一般啊。”

穆生白察觉这两人问的未免太多了,若是单单如他们所说是因为仰慕他所以过来的,那这些问题根本就满意必要。

他不留痕迹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遵从师命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察觉出穆生白的不耐烦,很识相得不继续追问,继续喝了一杯茶后就起身告辞了,穆生白叫齐欢将两人送出了澜物阁。

穆生白这才觉得轻松下来,有些困倦,跟齐欢说了一声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第八十三章 欲济恰舟楫(一)

穆生云渐渐发现只要穆生白一露脸,所过之处必有不少的人在偷偷观察着他,更有甚者还在小声议论着。

齐欢每日清晨去买菜回来,偶尔也会跟穆生白提起买菜的小贩跟他说有好些人在打探穆生白的事情。

穆生白本来就不喜欢被人窥伺的感觉,这样下来只要是一想到暗地或许有无数双眼睛观察着自己便觉得相当不舒服。

一天夜里,穆生云心思沉重,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着穆生白的事情,早的时候便睡不着觉,养成了睡觉前到外面走走的习惯。

正行至澜物阁外面的街道上,此时不算很晚,外面还热闹着,便看见有几个行踪诡异的男子在角落说些什么。

穆生云不是一个会特意偷听的人,只是因为隐约听到了穆生白三个字,便起了心思,运起轻功靠近几人。

没听见倒还好,这一走近听便叫穆生云心中暗惊,这几个人竟然是在讨论与穆生白相关的事情,将穆生白的穿着长相描述的都是相当清楚,仿佛真的见过穆生白似得。

穆生云不想露面打草惊蛇,也没有心思继续闲逛了,匆匆回了澜物阁,敲响了穆生白的房门。

穆生白本已经睡了,听见了脚步声和敲门声便立马起来开门了,“生云师兄,如此晚了,是有何事?”

穆生白看起来睡得朦朦胧胧,只身穿里衣便前来开门了。

穆生云见自己的师弟竟然如此不小心,更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护住他,急忙将穆生白往屋里推去,自己也匆忙跟了进去,然后飞快的关上了门。

穆生白呆愣愣的站在一旁,不解的瞧着生云师兄这幅谨慎小心的模样。

穆生云回头一看,便看到穆生白还愣头愣脑的站在原处,先是道:“你怎么只穿着里衣就出来了,也不披上外袍?”又是道,“你刚才给我开门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连外面是谁都不问一下直接开了门。”

穆生白听话的披上外袍,此时回头道:“我听得出生云师兄的脚步声,不会错的,所以不需要问什么。”

穆生云一听穆生白这话,一下子后面的责问都给堵在喉咙里头说不出口了,他犹豫了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生白,不管如何,你还是小心些的好。你刚才莫不是已经睡了吧?”

穆生白却没有想太多,老实道:“是睡了。生云师兄这么晚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穆生云瞧见穆生白这幅问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觉得心中充满了无奈,微微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道:“方才我刚出了澜物阁就听见有几个人在讨论你的事情”

听了师兄的话,穆生白才微微的清醒了一点,想到平时那种无时无刻不被别人窥探着的感觉,穆生白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穆生云见自己的话总算是起了效果,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的欣慰,于是便继续对着自家师弟劝导道:“生白,你莫要嫌师兄话多。你且想象,你前几日不过是在比武的时候打败了一个羿丹人,略微出了一点风头,便受了如此多的关注,这要到了朝堂之上,只怕情况会比今日更甚!你不喜人窥探的性子师兄也是了解的,因此才来劝你。”

穆生白听了也是眉头一皱,本就不知道该作何抉择,现下更是两难。

穆生云看着穆生白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心中一喜,看来自家师弟被打探也不是件坏事嘛,可以帮助改变他某些想法。

想到这个,穆生云继续耐着性子劝道:“成就大事未必非要到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在江湖之上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不也尚可?何况你现在在商界不也风生水起吗”

穆生白自然是听出了穆生云口气之中的担忧和焦急,知道自己不该让师兄再这么平白担心下去了,但他也没有立马决定下来,折中了一下便对穆生云道:“师兄,你说的我都明白,再让我想想吧。”

另外一边同时在因为穆生白的事情焦急着的还有当朝丞相王素平,他一心想着穆生白的答复,老实说他行走朝堂,在那诡谲风云纵横这么多年,如今却看不出一个小儿的想法。

久久等不到回复磨平了王素平的耐心,他猜想难不成穆生白不愿意入朝为官,怕他数落就不敢前来?可是他对穆生白实在是喜欢,总觉得这等风华人物若只在这小小的金陵城度过一生实在浪费,于是他决定若明天依旧等不来穆生白的答复,就亲自派人去请。

翌日,等了一个早上的王素平终是按耐不住,派人到澜物阁邀请穆生白到醉仙居同自己一聚。

穆生白见来人态度诚恳,便不好拒绝,虽然穆生云已经不想在叫自己的师弟同当朝丞相再有联系,但也不好回拒当朝宰相的邀请,只是叹了口气就同意了穆生白前去。

到了醉仙居,穆生白跟着小厮穿过一条幽静的走廊,就来到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四处种满了竹子,空气很是清新,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味。

“生白,可算是将你请来了。”王素平温和的笑着,白发长须,气质淡然,搭着后面的竹林,宛若隐士高人。

穆生白同他恭敬问候,就被领着坐下了。

穆生白刚一坐下,便有几个穿着白色长衫的貌美女子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款款走来,依次摆在面前的石桌上,穆生白只随意一看,惊讶发现竟然都是自己较为喜欢的,心中对于王素平的心思暗暗感叹。

“生白,吃吧,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备下的。”王素平亲切地招呼着穆生白,穆生白礼貌道谢,他也是学过用膳礼仪的,倒不至于在王素平面前丢脸。

优雅大气,这是王素平在看他用膳的姿势时得出来的结论。

两人都是眼界宽广之人,皆熟读经书史记,聊天颇为投机,王素平对穆生白的重视又上了一层,觉得此人前途无量。

第八十四章 欲济恰舟楫(二)

“同生白聊天我很是开心啊。”王素平笑得开怀,眼神发亮,对穆生白不住地流露出赞赏。

虽然查到了他的不少事情,但哪有亲身了解得可信。

短短一番谈话,王素平就能感受到穆生白卓越的才华,这正是太子所需要的人才。

穆生白谦虚拱手,端的是少年翩翩,“素平大哥博学多识,生白也从中学到不少。”

王素平浅笑,旁边的小厮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品了一口,“不知道生白兄弟是否对朝廷现况有什么看法?”

穆生白只想起穆生云所说道提过的朝廷动荡,其他的一概不知,就摇摇头,诚实道:“我对朝廷之事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听完,王素平并未对他表示任何不满,只觉得此子心性赤诚,实是可塑之才,以后多加磨练必成明君肱骨。

“无碍,既然如此吧、那我就跟生白好好说道说道。”

“有劳素平大哥了,在下必当洗耳恭听。”

王素平同穆生白细述了朝廷现状以及各势力,他听的入神,只觉得一个新世界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那是与山庄时宁静安逸,金陵城时波澜曲折的生活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它瑰丽,复杂,诡谲,令人神往。

穆生白的眼睛越来越亮,心里的犹豫逐渐消失了。

王素平看了心里已经有了底,笑呵呵地摸了一把长须,闲适道:“不过太子心性纯良,又有治国安邦之才,未来必是一代明君,昆国在他手里也定不会衰落。”

他一言一行中无不透露出对太子的赞叹,穆生白只用心一想,就知道王素平追随辅佐的人必定是太子了。

不过太子,的确是温厚纯良之人。

王素平茶杯已经见底,挥手让小厮下去,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端起,一口饮尽,这才道:“我过几日便回皇城,不知道生白有何考虑?”

穆生白心中主意一定,虽说流云山庄不沾染朝廷之事,但穆长风也不会禁止他们入朝为官,毕竟一切都是考验,就算你离开山庄后选择去做乞丐,穆长风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站起来对王素平弯了弯腰,恭敬道:“以后还劳烦丞相大人多加提携。”

“好!”王素平喜形于色,眼里的喜悦呼之欲出,怎么看穆生白怎么满意,大手一挥,爽朗道:“生白尽管放心,以你的才华气度,我不会允许它埋没的。”

“还劳素平大哥等我数日让我好好准备一番。”

王素平斑白的眉毛一挑,一副十分不悦的样子,“生白这是说的什么话,别说数日了,数月我都等得了,哈哈哈。”

他豪爽大笑,穆生白也喜上眉梢,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两人皆是心满意足,笑着道别。

王素平回了房间,笑未曾收敛,让手下拿来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便是亲自书信一封,将墨迹晾干,手下已经拿来了一只纯白色的信鸽。

他将书信拴在信鸽脚上,打开窗户将它放飞。

纯白的信鸽就像一把箭,直射向皇城的方向。

回了澜物阁,穆生白想到自家师兄,心里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述说。

没想到没等他想好穆生云就自己过来了。

他直接推开了穆生白的门,徉作不喜道:“生白不是说回来后要来寻师兄说道吗?怎的先回了房间,若不是我遇到齐欢他同我说起,我还不晓生白已经回来了。”

穆生白干巴巴地笑,然后立马起了身,拉着穆生云坐在椅子上,给他端茶倒水,热情极了。

穆生云伸手一挡,就让他倒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穆生云眉头一拧,“生白你可是又犯了什么错,以往每每都是犯错才对我如此殷勤,无一例外。”

穆生白作出被冤枉的模样,睁着明亮双眸可怜兮兮地看着穆生云,哀嚎道:“师兄冤枉啊,师弟只是觉得生云师兄为我操劳过多,甚至为了我的安全,连叁和城的生意都耽搁了,心里既愧疚又感动,总觉得不做点什么事情就是对不住师兄你。”

“少来。”穆生云被逗笑了,将茶壶从他手里夺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才说:“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捣蛋的性子,你说吧,又犯了什么事情。”

穆生白嘿嘿一笑,然后乖巧站至一旁,慢悠悠道:“我答应了丞相的邀请,不日便要前去皇城。”

“噗”穆生云刚喝入口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穆生白忙拿布帮他擦拭,却被他狠狠夺走,沉默地擦拭微湿的衣襟。

房间里只听得见布摩擦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穆生白偷偷看向穆生白,只见他低头认真擦拭,表情平淡,似乎未曾听见他刚才的话一样。

“生云师兄,你可莫要生气。”穆生白拉着穆生云的衣角,偌大的少年此时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穆生云这下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这怎么说也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孩。

他叹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穆生白说:“不就是这么件事情吗,你同我直说便好,我虽不喜你沾惹那等是非,但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尽管去便是,师兄可不是霸道无理之人。”

穆生白心里当下就是一松,拉住穆生云的衣角亲热道:“还是生云师兄最疼我。”

“你啊”穆生云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悠悠道:“也不知道做官有甚好,竟让你连金陵城的产业和师兄都不要了。”

穆生白豪气道:“师兄此言差矣,生白可不是为了做那官,只是觉得朝廷荣衰与人民幸福息息相关,我想报效朝廷,让我昆国人民成为最幸福的人民,无人需要考虑温饱一事。生云师兄你且想想,若我昆国每一个人民每天只需要考虑的不是果腹而是富足,那又是一片怎么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目露向往,垂至身侧的双拳紧握,尚存稚气的脸上是令人震撼的坚定自信,就好像他觉得此事一定会做到一般。

第八十五章 欲济恰舟楫(三)

“生白......”穆生云心里也有些许震撼,定定地看着他,少年简直就像在发光,让人挪不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穆生云才点头,好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听了你的话师兄很是自豪,既然你有了决定你尽管放手去做吧,金陵城的产业师兄会帮你管理的。”

穆生白惊讶地抬头看着穆生云,不可置信道:“那生云师兄你在叁和城的商铺要怎么办呢?”

穆生云随意摆手,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道:“那时候不知道要在这里留多久,我早些时候就把叁和城的商铺交托给雾岚照看了,正好他这些日子没甚么事情。”

“生云师兄,你的恩德生白此生无以回报,只当你以后有什么要的找师弟的地方可千万别客气。”穆生云抬头看向他,眼里闪着感动的泪光。

穆生云于他,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你小子别跟我玩这套虚的,就算你不说,我以后有事情也不会跟你客气的。”穆生云作出无奈的表情,重重地锤了一把穆生白的胸口,两人相视爽朗一笑。

“还是生云师兄了解我。”

穆生云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师弟,担忧他习惯不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心流千言万语最后只缩短为几句叮嘱,“别在这磨磨唧唧了,快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收走了,早点准备,莫让人家丞相来催你,怎的人家也是万人之上,不管如何亲和你心里的尊敬可是不能少。”

穆生白装模作样给穆生云作揖,然后直起腰朗声道:“行嘞生云师兄。”

声音高昂清亮,就跟朗诵一般。

入夜,穆生白正在清点书籍房门被敲响,他一猜便知道是穆生云。

将门打开,只见穆生云两只手各拎着一壶酒,脸上有淡淡的伤口,看见他就提起两壶酒,豪爽道:“待你去了皇城,我们两兄弟怕是没有喝酒的机会了,不如今日喝个够。”

“师兄之命,岂敢不从!”穆生白接过一壶酒,同样豪迈。

关上门,两人运起轻功飞到屋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穆生云满意地看着穆生白,怎么看怎么满意,“生白轻功进步很大啊,师兄很欣慰,想你离开山庄那日,进我的院子刚进来我就听见风声了,现在连青瓦都不曾动,看来离了山庄你也没有放松。”

“有各师兄璞玉在前,我怎么敢放松。”穆生白被夸的高兴,嘴角的弧度怎的都压不下去,但还是故作谦虚的摇着头托辞几句,着实恼人。

穆生云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拎着酒的手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呀,这性子可不要在外人面前耍,别人只当你虚伪。”

穆生白在外人面前端的起翩翩君子,但在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师兄师父面前,自是小孩子性子,该说什么说什么,毫不作伪。

两人找了块地方盘腿坐下,月明星稀,整片天地都被清冷的月光笼罩。

“生白,你可记得你十岁生日那年,你缠着我去酒窖给你偷酒,我拿了一壶最烈的女儿红,我们也是飞到屋顶,两人只喝了一口就醉倒了,最后还是师父发现我们两人不在屋,然后叫整个山庄的人去寻我们,结果山庄人仰马翻的,我们两个却是睡到了大天亮。”穆生云喝了一大口,透明清亮的酒酿从嘴角滴落。

穆生白也就着酒壶灌了一大口,目露追思,“自然是记得,那天醒来我们两人可是被师父罚蹲了一天马步,晚上还是被雾岚和明山师兄背回来的,双腿根本就动不了。”

“哈哈哈,我还记得你跟师父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呢。”

“我是这么打算的,后来师父不是说少年人不喝酒怎么长大,然后硬生生给我灌了一大壶十几年的女儿红,我醉了几天几夜才醒过来,你们差点没跟师父翻脸。”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夜色渐深,街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人的谈话声也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剩下酒入愁肠的声音。

“这屋顶风可真大啊,吹的我的眼泪都吹出来了。”穆生云站了起来,用袖子擦擦湿润的眼角,微醺。

穆生白背过身去,眼角也是微微湿润,风吹过脸,干成了泪痕,“是啊,这酒后劲可真大,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吧。”

穆生云扬起已经空了的酒壶,半醉半醒,道:“去皇城也行,帮太子也可,不过可千万别同什么皇亲国戚扯上关系,特别是公主,到时候骑着你头上让你供着你可受不了。”

穆生白失笑,“师兄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现在可不愿牵扯什么儿女情长,男儿志在高远之地,怎可被私情拉慢了步子。”

此时的穆生白还没有想到,一切不愿只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对的人,没有心动,感情这种东西,最是无可奈何、措不及防。

“如此甚好,甚好。”穆生云摇晃着,飞下屋顶,穆生白也朗笑几声,回了房间。

皇城东宫,灯火未暗,少年墨发黄衫,端的是绝世风流。

“太子殿下,丞相来信。”一紫衣太监低着头弯腰走了进来,恭敬地将一张纸条呈给杜维桢。

杜维桢面露喜色,拿着纸条直接打开,看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喜上眉梢,“竟是他!不过也是,偌大一个金陵城,能入丞相眼的不过区区几人,他自是其中一个。”

四喜诧异地看着太子,心里暗自猜测,是什么消息让早有练就喜怒不行与色的太子情绪出现如此明显的起伏。

“四喜,快去准备,本宫明日要去一趟金陵城!”将书信妥帖收好,杜维桢心里按耐不住要亲自将穆生白带到皇城的念头,立马吩咐道。

心里虽然疑惑万千,四喜也不敢有任何疑问,立即应下,在得到杜维桢退下的命令后就弓腰离开了。

翌日清晨。

刚下完朝杜维桢便直奔御书房,在得到允许后便进去了。

“怿儿,你可是有何事要同父皇说道?”在不涉及政事的时候杜敬巡都是和蔼父亲的形象,特别是对这个最喜爱的儿子。

第八十六章 雌兔眼迷离(一)

“父皇,儿臣今日想出宫处理点事情。”杜维桢对杜敬巡也很是孺慕,实话道。

杜敬巡看着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有些心疼,心思已经偏到是不是因为近期朝廷中很多大臣不满和弹劾他,所以他心里不舒服想出去散心,只是怕他担心所以找了个借口。

杜敬巡笑得和蔼,“去吧,不急着回来,等你想回宫再回来吧。”

“多谢父皇。”

东宫,宫人正在忙碌着。

“四喜四喜。”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宫外传来,接着一身着紫色长裙,腰系白色流苏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见公主殿下。宫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对杜月妍行礼。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过来了。”四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紫锦垫子,绣着金丝边,看上去贵气无比。

杜月妍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宫人们上下忙碌着,手里多多少少都拿了点东西,心意一动,好奇问:“四喜,怎得今天东宫如此忙碌。”

四喜也不敢不回答这小祖宗的话,更不敢欺瞒她,低声道:“小祖宗你可小声点,奴才们这是为太子殿下准备出宫的物件呢。”

“太子哥哥要出宫。”杜月妍惊喜叫出了声,眼睛一亮,然后起了心思,拉着四喜的拂尘,哀求道:“那我能一起去吗?”

四喜为难道:“公主你这可是问错人了,奴才可决定不了这个。”

“哼”杜月妍哼了一声,放开四喜的浮沉,蹦跳着进了里面,“本公主去找太子哥哥。”

四喜后怕地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这祖宗可是整个后宫最难哄的,没想到这次这么这么好哄。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进了内屋杜月妍就扯着嗓子喊。

杜维桢走了出来,看见她这番模样登时冷下脸,道:“妍儿,你作为一个公主怎么能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哦”杜月妍撇撇嘴,将手交叠放在腰间,给杜维桢行了一个宫廷礼仪,“参加太子哥哥。”

杜维桢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是要你向我行礼,是要你行事不要太莽撞,礼仪嬷嬷可有教导你闯入皇兄宫殿,在宫殿内大吵大闹?”

他对这个亲妹妹无疑是极其疼爱的,相称也是“我”而非“本宫”。

“好的,我知道了。”杜月妍乖巧地点头。

杜维桢这才满意,“嗯,那你来寻我有何事?”

杜月妍眼睛亮亮的,眼巴巴地凑近,用着撒娇的语气道:“太子哥哥,你待会是不是要出宫啊,能不能带一下我呢,我闷在宫里面好久了,都快长霉了。”

“不可。”他果断拒绝,“我此次出宫是办正事,不是为了玩,若是带你出去就会有所耽搁。”

“太子哥哥。”杜月妍不依,委屈道:“妍儿很乖的,肯定不会给你惹麻烦。”

杜维桢还是不愿意,又怕她闹脾气,只得耐心哄着:“妍儿听话,我到时候给你带几个民间的新奇物件回来,你上次不是很喜欢那红凤钗吗,民间还有很多更好玩的东西。”

“哼,我才不要呢,太子哥哥最坏了,我以后都不要跟你讲话了。”杜月妍也来了脾气,沉下脸转身跑了出去,任杜维桢怎么叫也不回头。

四喜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转头只看见一道曼妙的背影,再看向自家太子一脸无奈,就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主公主,你怎的跑的这么快,奴婢眨眼就找不到你了。”三月从御花园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见杜月妍就是眼睛一亮,欢声道。

杜月妍不回答,只冷着脸往梧桐宫的方向走。

三月看了看她走来的方向,知道她刚才肯定是去了东宫,并且还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下她也不敢多话了,连忙追上闷声往梧桐宫方向走的杜月妍。

“公主,你等等奴婢......”

杜维桢这次是得到杜敬巡的同意才出的宫,自是不必偷偷摸摸。

这边刚收拾好出宫需要带上的东西,东宫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二皇子来了。”四喜匆忙进了内殿,同杜维桢说。

“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我这好皇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杜维桢眼里寒光一闪而过,他是温厚纯良,可不是懦弱可欺,这几天杜辰良可是明里暗里让不少老家伙在朝堂上说了他不少“好话”啊。

他念在这些人为国为民操劳数十载不忍苛责,可对这幕后黑手他可不想轻易放过,所以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杜辰良得到消息后就立马来了东宫,笑脸下面藏着一颗黑心肠,“听说皇兄要出宫。”

杜维桢已经和他暗里撕破脸皮了,此时也是毫不留情,“皇弟不是早知道了吗,何必现在才来这里假惺惺。”

杜辰良不介意他的态度,反正他此次前来也不是专门为了送一送这位太子皇兄。

“那皇兄可要小心点了,不然到时候回来后这朝堂变得跟皇兄离开之前截然不同。”

“这就不劳皇弟费心了,此事是必然的。”杜维桢自信一笑,周身霸气侧漏,看的杜辰良眼睛发热。

凭什么!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杜维桢不过是必他早出生了几年就能受尽荣宠,太子之位是他的,父皇的宠爱也是他的,甚至连以后的皇位也是他的!

杜辰良冷笑,“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皇弟是什么意思本宫就是什么意思。”

杜辰良深深地看了一眼杜维桢,“皇弟身体不舒服不能送皇兄出宫了,先行告退。”

说罢,他转身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四喜不满地看着杜辰良的背影,义愤填膺道:“二皇子这也太过分了,您可是太子,他这态度分明是......”

“四喜。”杜维桢出声打断,淡淡地说:“随他去吧。”

随他去吧,到时且看他如何。

四喜看杜维桢笔直的背影,心里不禁将他和二皇子比较起来,只觉得自家太子果真是昂昂之鹤,远不是二皇子可及的。

第八十七章 雌兔眼迷离(二)

“这杜维桢真当他坐定了太子之位不成。”杜辰良一回到寝宫就控制不住了,将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地的碎片。

几个黑衣人跪在一地碎片上,一动都不敢动,很快地上就沾了一地血色。

寝宫内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摔了后杜辰良才住了手,让宫女进来收拾,很快就换上了新的摆设,地上的血也被擦干净了,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处理完后门被关上了,只剩下一盏灯幽幽地亮着。

“杜维桢待会就出宫了,你们找几个轻功好的跟着他,看他去干什么事情。”平静下来杜辰良开始回忆刚才在东宫的交谈,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心里一阵不放心,迫切想查清楚杜维桢出宫的目的。

“属下遵命。”几个黑衣人应道。

华美精贵的马车出了宫门车上人不多,加上杜维桢仅三人,四喜跟一名看上去毫无特点的男子坐在前面,但那男子下盘沉稳,眼神尖锐,太阳穴饱满,气息悠长,绝不是普通的人物。

且说杜维桢的马车刚出宫门,便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的出了皇宫,被侍卫拦下来后赶车的衣着朴素的娇小少年出示了令牌后就被放行了。

“公......公子,我们出来了。”坐在外面赶马的布衫少年对着马车里面惊喜道,声音很是娇媚,与他的形象很是不符合。

此时他们正跟着前面那辆华贵的马车行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透过车身传了进来。

帘子被拉开了,露出一张俊秀白净的脸,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外面,嘴里还不忘教训着:“注意你现在的身份,说话的声音怎么回事?”

锦衣少年的嗓音嘶哑,似是处在变声器。

布衫少年应该是那锦衣少年的小厮,故意压低了声音,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丝沙哑的感觉,“知道了知道了,刚才一时忘记了,对不起了公子。”

小厮应该也是第一次干这种赶车的话,马在前面行走的速度比行人的都慢,眼看前面那架华丽的马车要消失了,锦衣少年急了,“快点啊。”

小厮也是一副要急哭了的表情,“公子,我......我也是跟二日新学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马加速啊。”

这下锦衣少年也没了脾气,软下声音安慰道:“那没事的,本来你就不会赶马,这次叫你陪我才是勉强了。”

小厮听到这话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急忙道:“公子带我出来,怎么会是勉强?我……”

锦衣少年见小厮露出这副焦急表情,觉得头疼,立刻打断道:“无妨,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了。”

如果说他是对赶车不熟练,那么自己就是一窍不通了,锦衣少年无奈。

杜维桢的马车虽说行速不快,但比起行人的脚速要快上不少,特别是出了皇城后,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徒留锦衣少年和小厮在后面。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小厮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此时他觉得跟丢了太子的行进方向全都是自己的责任,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刚刚离开皇宫的兴奋淡去了。

锦衣少年心里也是阵阵无奈,但现在就算怪罪小厮也没有任何作用,安慰道:“没有关系,至少我们现在还知道大概的方向,跟着走下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错。”

夜色渐沉,画面转向穆生白那一边。

这些天来穆生白已经将管理自己手下所有商铺的事情交付给了穆生云,自己只做一些基础的规划工作以及将自己对商铺的发展。

穆生云逐步接手商铺和店子,虽然初始有些手生,但好在本就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很快就适应了角色的转换。

穆生白虽然逐渐将手里的事情交给穆生白,但一直担心穆生云在接手的过程中遇到阻碍,从早到晚呆在书房帮他整理各商铺情况。别说出门了,连休息都甚少。

穆生云看了也只觉得心疼,可任他如何劝说穆生白也铁定了心不出去,直言这金陵城他都逛过了,没甚么新奇的地方,穆生云无法。

不过这天的情况有所不同,穆生云得到了明晚将有灯会的消息,心生一计,决定借着这次灯会,叫穆生白去好好散散心。

几人一起用午膳的时候,穆生云同穆生白随便聊了两句便直奔主题,道:“生白,师兄观你这几日劳心劳累,你看明儿个晚上刚好有个灯会,你不如带着那几个孩子去看看,自己也好散散心。”

穆生白听到这话便知道,只怕是师兄叫自己陪着孩子们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叫自己去放松,可是现在哪里是闲逛的时候?

“生云师兄,这灯会就免了吧,最近我实在是没有逛灯会的时间和心情。”

穆生云听到此处却是笑了,道:“哪里是叫你去逛?是叫你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几个孩子都想去的不得了。”

穆生云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宁清清就先开口撒娇了,张嘴便道:“灯会清清还没有去瞧过呢,生云哥哥说里面可好玩了,生白哥哥就带我去看看嘛。”

宁清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住了穆生白的一只手轻轻摇晃着,一双又大又好看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眨着。

年纪最小的张宗贝看起来也十分好奇,直扑到穆生白的另一只手前抓住摇晃了起来,也道:“灯会是什么?听起来好有意思,宗贝也想去灯会,生白哥哥就带我们去看看嘛。”

宁清清也在一边拼命附和着:“去嘛!去嘛!”

穆生白两只手都被两个孩子给抱住还被摇晃个不停,心下也有点无奈,抬头一看,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张泽也难得的抬起头期待的看着自己,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他看着。

穆生白一时哭笑不得,转头看向一旁的穆生云,道:“生云师兄,你莫不是给孩子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一个两个的竟然都嚷嚷着要去。”

第八十八章 雌兔眼迷离(三)

一旁的穆生云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微微一笑道:“生白,孩子们天性都是爱热闹的,可怪不得我啊。”

“既然如此,不如生云师兄你带他们去好了。”穆生白笑着将孩子们往穆生云那边推过去,可是两个孩子都紧紧抱着穆生白的胳膊不撒手。

穆生云见到此景也大笑,道:“生白,你看,孩子们都自己做好决定了,你可不能扫兴。”

穆生白心中知道,恐怕这三个孩子早就跟生云师兄串通一气了,罢了罢了,去就去吧。

想到这里,穆生白也是看开了,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明天去吧,我正好也去看看。”

三个孩子见到穆生白终于同意了都是欢呼起来,看的出真的是十分高兴。

第二天悄然而至,穆生白履行了自己昨天的承诺,天还没有黑透,就和护卫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出了澜物阁。

灯会上人来人往,平日里躲在深闺里刺绣学琴的女子纷纷换了着装,携了三五小友结伴游玩,举着团扇半掩俏脸,眸光流转。

穆生白本身是个生得俊朗的少年,再带着一群孩子行在街上,自是吸睛,得了不少年轻女子的青睐。

几个孩子古灵精怪得很,来回几眼就感受到了灯会上频频抛向这边的媚眼。

暖色灯光下的宁清清脸颊红润,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把张泽和张宗贝拉过来,三个小脑袋挤在一堆叽叽咕咕。

“生白哥哥生得这般好看,却没机会去结交漂亮姐姐,会不会是我们太碍事,挡着生白哥哥的红鸾星了呀?”宁清清眨巴着眼睛,表情颇为认真。

张宗贝迷迷糊糊地看看宁清清,又瞅瞅张泽,脑袋一歪:“什么漂亮姐姐?比清清还好看吗?”

宁清清水灵可爱,在张宗贝眼里是顶顶好看的女孩子了。

宁清清龇着牙笑了开去,大大的酒窝显得醉人:“那可不,我最最可爱了。”

“......”张泽的脑袋顶着这俩人,听着他们离题万里的讨论,无奈地掰回话题,“我们得想个法子让生白哥哥接触女孩子,你看我们跟生白哥哥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看见他同哪个姐姐一起玩呢。”

“张泽哥哥说得对,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宁清清苦恼地拧着秀眉。

张泽想了一下,放低声音说:“我们这般......”

穆生白看着孩子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三个小脑袋瓜凑在一起颇有些好笑,他站在一旁也起了逗弄之意,悄悄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三个小萝卜头儿正商量得入神,被穆生白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分开拍着胸口埋怨穆生白:“生白哥哥太吓人了。”

“生白哥哥太坏了。”

穆生白一脸无辜,他什么也没做啊。

小皮孩子们商定好了计策后,故意落在穆生白后面,他们还拉着护卫们嚷着要吃糖葫芦,要买灯笼,要这要那,护卫被缠得分身乏术,一错眼就把穆生白跟丢了。

宁清清抻长了脖子往穆生白的方向瞅了瞅,看见穆生白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难以辨认后,才心满意足地缠着护卫给她买小花灯。

张泽乖巧地牵着护卫,不吵不闹,像一个小大人。

张宗贝的小手被拉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老人家身前立着的糖葫芦,两只小腿儿挪不开步,只管吞口水。

穆生白口中一直喊着三个小崽子的名字,也不见人回应,倒是自己被人流挤得穿过了两条街,这下彻底找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出门之前他特意吩咐了护卫着重看护孩子们的安全,走散后,护卫应当是跟孩子们在一起,安全不必担忧。况且就凭这三个小脑袋瓜,寻常人还真斗不过他们,于是他也不怎么担心,反而自己悠哉悠哉地逛起了灯会。

要说灯会里什么活动最为吸引人,那自然是猜灯谜,不论是文人才子,还是闺秀名媛都乐意在此驻足,笔墨这类风雅之事再多也不嫌多。

穆生白想着都出来了,怎么着也要去凑这个热闹,根本不需要打听,跟着人流就能找到猜灯谜的摊位。

通常摊位前面都会围满了人,摊主将各类精致花灯被摊主摆在明面上,再出一些谜面,猜出难度不同的谜面即可带走相应花灯。

穆生白跟着人流走了一会儿,途经好几个幽暗的小巷子,分别交错在大街两侧,堆着一些杂物,倘若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有何什么不妥。

但穆生白被人流挤到了边缘处,离小巷子很近,能看清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警告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想必清风馆里正缺你这样的小倌,再不把钱交出来,我就把你卖进去。”

穆生白听见这话,心生好奇,偏了偏头往里看去,却因巷子太暗,看不清那人模样,倒是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被暖黄的灯光照着,明眸皓齿,还真是长得俊秀,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锦衣,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怪不得会被盯上。

小公子显然没有经历过这般窘境,又怕又急,伸着手推身前那人,却总是失败,他的声音打着颤,底气甚微:“你胆大包天,众目睽睽之下胆敢行这等无礼之事,你才是当心我将你告入官府。”

那人恶声恶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极为嚣张:“你以为官府你家开的,想抓就抓?麻溜地把钱交出来,妈的,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得。”一边说着,那人就粗手粗脚地要去搜小公子的身。

“啊!你......你滚开!别碰我!”

穆生白心下明了,也算这恶霸不走运,抢劫被自己瞧见了,断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他四下看了一眼,脚边正好有个被人遗弃的废旧花灯,心生一计,他弯腰捡了起来,取了其中一节竹骨,手腕一翻,那竹骨便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扎进恶霸的胳膊中,引得恶霸痛呼一声。

“哪个卑鄙龟孙敢暗算我。”那恶霸黑着脸环顾四周,眼里像是能喷出火。

第八十九章 雌兔眼迷离(四)

“说话这么难听,好好的灯会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穆生白走进巷子,神色自若,把躲在墙边的小公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人没有受伤便又看向恶霸,他露出小虎牙,带着几分意气,“这位大哥若是想切磋身手,小弟愿意奉陪。”

“谁......”

恶霸正想骂一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穆生白,刚说一字,穆生白错身一步欺上前,凑近恶霸笑笑,不偏不倚,一掌击上被竹骨扎伤的胳膊上,恶霸吃痛往后趔趄两步。

“你......”恶霸此时目露凶光,另一只手从腰后拽出笨重的斧头,恶狠狠地朝穆生白砍去。

穆生白偏身躲过,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擒了他手腕,一推一放之间将人别在墙上,夺了斧头压在恶霸脖颈间。

穆生白习武,通晓各处穴位,又轻巧地点了两处,卸了恶霸的力道,曲肘击向他的腹部,使劲地替小公子出了一口恶气。

“噗—”恶霸受不住,浑身无力,沿着墙壁滑下去,喷了一墙鲜血,知道自己遇上狠角色了,连嘴角的血都不敢擦拭,立马跪了下来,哭喊求饶:“大、大侠饶了、饶了我罢,我有眼不识泰山......”

“滚。”

穆生白不至于真的闹出人命,警告过后就把人连扔带踹地赶出了巷子。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公子这才回神,赶紧跟穆生白道谢。

穆生白正想道无妨,却见小公子失力,整个人就要跌倒,眼疾手快地将人搂了,贴身护着。

小公子受惊,飞快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推开穆生白,谁料仍旧腿软,这下却是直接摔倒在地。

穆生白被小公子拒绝,见他果真摔倒,胳膊都伸出了一半,也不知道该不该弯腰去扶,尴尬地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穆生白以为是恶霸去而复返,跨了一步,把小公子大半身影挡在身后。

听脚步轻巧细碎,不像恶霸的,待那人跑近了才看清,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小厮。

小厮一靠近就看见摔倒在地,还没有站起来的小公子,对着穆生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无赖,躲在巷子里欺负我们公子,当真不怕我们报官?”他一边说一边去扶小公子,口中念念不停,“好好的灯会怎会遇上你这等无赖地痞,还敢欺负人,不行,必须报官,这等恶行不能纵容......”

“诶你等等......”小公子借着小厮的力道站起来,把他拉过来,手上加了力道,暗示小厮别乱说话,小公子看了一眼穆生白,“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你怎么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他。”

“可是......”小厮明明看见的就是穆生白欺负了自家公子的场景。

小公子悄悄瞪了小厮一眼,把他拉到身后,自己对穆生白拱手道歉:“公子莫怪,他也是太过担心我了,还望别往心里去。”

“这次多亏了公子相救,如若不然,那个恶霸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当真是万分感谢公子了。”想了想,小公子又补上一句,规规矩矩地又对他拱手行礼。

穆生白笑笑,露出了小虎牙:“无妨,本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太过拘泥。”

此时灯会已然接近了尾声,游玩之人都结伴离去,大多只剩下摊贩在整理剩下的花灯。

小公子带着小厮走在街上,他看着周边忙碌的摊贩,眼中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好玩的灯会就这么浪费了。”

小厮走在旁边接话道:“都怪那个恶霸,我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就让公子遭遇了这等事,幸好最后平安无事,不然我十条命也不够赎罪的。”

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多亏了穆生白仗义相救。

穆生白出了巷子也不知道去哪,几个小萝卜头玩尽兴了自会来寻他,不用他多加操心。也就跟着小公子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下次灯会或许会比这次更好玩呢,到时候再玩个尽兴便可。”灯会结束了,穆生白也没有办法,只能照例安慰安慰。

小公子先是期待地转头望向穆生白,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失望掩盖了眸中光芒:“错过了这次,下次都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灯会了。”

穆生白心生疑问,但作为结识不久的人,贸然相问恐为不妥,便转了话题:“这次灯谜我倒是看了几个,你们有兴趣猜上一猜吗?”

“灯谜?”

穆生白单看小公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猜的,稍微想了一会儿,讲出一个谜面:“江边寺前遇知音。”

小公子仔细听了,暗自琢磨这是什么。

身边小厮更更是拧紧了眉头直嘀咕:“江边寺前遇知音,这猜的是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公子沉默不语,认真想了半晌,就当穆生白以为他想不出来时,他倏地绽开笑容,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兴奋道:“是不是汁液的汁?”

“小......公子,你从哪里看出是汁啊。”小厮一头雾水,还险些喊错了称呼,幸好他改口改得及时。

小公子得意地看向穆生白,神色俏皮,就等着穆生白肯定他的答案了。

穆生白笑意扩大,觉得小公子直爽快意的性格甚和心意,连连点头:“是啊,就是汁字,看来今年灯会错失了一个猜谜高手啊。”

三人中,只有小厮犯迷糊,他听不懂小公子和穆生白之间在说什么,拉着小公子非要问个明白。

小公子无法,只得跟他细细解释:“这里江边取偏旁三点水,寺前取十,合起来不就是汁了么。”

小厮这才恍然大悟。

见天色已晚,穆生白提议道:“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免得路上再遇上一些意外。”

小厮一听,这哪里行,当下就想拒绝,见小公子在犹豫,匆忙喊了一句:“小姐!”

小公子一听,赶紧捂住小厮的嘴巴,纠正他:“小姐在家里等着我给带花灯呢,这没了能怪我么。”说完又冲穆生白笑着解释,“他口中小姐是家妹,得知我来灯会,非要我给带个花灯回去。”

第九十章 雌兔眼迷离(五)

穆生白不疑有他,只道可惜:“女子自然是喜欢这类精巧玩意,这次带不回去着实有些可惜了。”

见糊弄过去了,小公子和小厮俱是松了一口气。

穆生白觉得认识一场,到底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也是怪不礼貌的,笑着问:“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小公子眼珠一转,灵气得很,粗声粗气地说:“你称呼我为杜维一就可。”

穆生白无端地想到了杜维桢,随之一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古怪,但看了一下,两人确乎有点相像。

小厮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杜维一”,在得到他威胁的眼神示意后又把头低了下来,憋笑。

“在下穆生白,贤弟唤我一声生白即可。”

两人互相介绍完后就不知道要说写什么了。

这时一道脆生生的“生白哥哥”打破了尴尬,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穆生白,甜兮兮地喊:“生白哥哥,你看我的花灯,好不好看。”

宁清清昂着小脸,献宝似的把花灯举着给生白看,笑得甜美可爱。

“好看。”穆生白伸手摸了摸宁清清的脑袋,又问,“张泽和宗贝呢?又到哪里玩去了?”

“就在后面呢。”

话音刚落,张宗贝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进了穆生白的怀里:“生白哥哥,糖葫芦好、好吃啊。”说着他还打了一个嗝,显然这次吃了个够本。

张泽则由护卫牵着走了过来。

杜维一和小厮看着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地跑过来,都跟穆生白很亲,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问。

小厮试探地问穆生白:“这些孩子......”

穆生白头也没抬,他忙着抱张宗贝,还要注意别把宁清清的花灯给弄坏了,随意说道:“这几个是我帮朋友照看的孩子们。”

杜维一和小厮同时放下心来,他们怎么都接受不了穆生白已经是三个孩子爹的假设,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宁清清手中的花灯着实好看,不断吸引着杜维一的视线,但他没好意思跟个小女孩要东西,也就眼巴巴地看着,羡慕一番罢了。

宁清清是个机灵的,早就看到杜维一总盯着他的花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花灯举到杜维一面前,试探地问道:“这个漂亮哥哥也喜欢花灯吗,我给你摸一下,就一下,我也好喜欢花灯的。看得到摸不到真的好难受,我就给你摸一下下,但不能给你哦。”

杜维一先是吃惊,后来又是哭笑不得,直到宁清清说了原因,他才惊觉小孩子率真可爱。

顺势摸了花灯,再道了谢。

张泽也昂着小脸问穆生白:“生白哥哥,我们能回去了吗?”

穆生白抬头看看天色,确实够晚了,这次出来早就超过了预期的时间,他低头摸摸乖巧的张泽,笑着说:“那我们便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杜维一和小厮正要道别,穆生白就转了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提议道:“我们一道罢。”

宁清清这个鬼灵精,眼睛轱辘一转就把巴巴地跑过去牵着杜维一的手,昂着小脸蛋甜甜地说:“哥哥我们一起走吧,夜路好黑,以前我都不敢自己走的。喏,我有小花灯,能照路。”说着就自豪地奉献出花灯。

“人多走着热闹,现在时刻晚了,你们形单影只,遇到危险就不好了。”穆生白补充,他说的真心实意,毕竟今晚刚把杜维一从恶霸手里救下来。

杜维一本就对刚才的事情怀有忐忑,再被这一大一小联手劝说,面上已然妥协,身边小厮忧心忡忡,刚伸手拉了杜维一的手,准备提醒他,却被张宗贝抱住了大腿。

“哥哥抱。”

张宗贝是三个孩子中最小最迷糊的,他也不知道张泽为什么把自己推过来,还小声地让自己去要个抱抱。

小厮顺势抱起了软软糯糯的张宗贝,转眼一看,宁清清已经拉着杜维一往前走了。

穆生白牵着张泽和杜维一并肩,小厮抱着张宗贝和护卫跟在身后,一行人倒是显得十分合拍。

“生白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出来吃糖葫芦啊?”张宗贝在小厮怀里砸吧嘴,念念不忘他的糖葫芦。

宁清清从前面探过脑袋,贼兮兮地说:“下次遇到这个哥哥我们再一起去猜灯谜赢花灯吧,这次是护卫哥哥直接买的,下次想赢一个回来。”

杜维一俯身刮了刮宁清清的小鼻头,眨着眼逗她,“下回哥哥出来的时候,清清可要及笄了罢。”

“及笄还早呢。”宁清清抓着杜维一的胳膊,鼻子被刮得痒痒的,在杜维一身上蹭了蹭,“哥哥那么久才再来找我们玩吗?”

杜维一故意做了个苦恼的表情,叹口气,“可不是嘛,这次和清清分开,可舍不得了呢。”

谁料宁清清扒拉着杜维一,小樱唇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我不管,哥哥别和我们分开呗,我们都很喜欢哥哥。”

张宗贝一骨碌从小厮身上滑下来,哒哒地跑到杜维一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十足十的宁清清小跟班,奶声奶气地重复,“哥哥别和我们分开,我们都喜欢哥哥。”

“哈哈哈哈,我也很喜欢你们几个小萝卜头呀,下次我出......门就来找你们玩好不好呀?”杜维一及时咽回出宫这个词,话到嘴边临时打了个转儿,他揪揪张宗贝胖嘟嘟的小脸蛋,“给你带顶顶好吃的甜糕点怎么样?”

御厨做的花式糕点还是很好吃的。

“好啊好啊。”张宗贝一抹嘴巴,哈喇子又要流下来了。

宁清清抱着花灯,敲了张宗贝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就知道吃。”

“我给你带漂亮的小花灯好不好?”

宫廷绣娘还能在灯罩上绣上好看的千鸟花卉,小女孩最最喜欢了。

宁清清立马不纠结了,甜甜笑开,“好啊好啊。”

看在眼里的张泽:“......”

杜维一可没忘了他,转身看了看乖巧的张泽,一时也不知道送什么,犯了难。

第九十一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一)

穆生白终于有机会插话,他笑着说:“张泽爱写字。”

“呀,那我父兄用的文房四宝也算不错的了。”

小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已经放弃提点她家公子了,这次仅是萍水相逢,下次出宫谁还记得谁?又得到了猴年马月去。

罢了,主子开心就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家客栈。

小厮拽着杜维一不让走了,使劲使眼色给乐不思蜀的杜维一。

倒是穆生白先看见了,明了杜维一主仆两人投宿在这家客栈,“二位可是住在这家客栈?”

杜维一这才不甘不愿地说:“是啊。”

唉,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如此便好,那我们也能安心回去了。”穆生白笑笑,把几个小家伙都牵回来,让他们乖乖跟杜维一道了别。

回去时,以宁清清为首,三个小孩子叽叽喳喳了一路,没个片刻消停。

“你们别这么闹,都这么晚了,别打扰人家休息。”穆生白微微斥责三个孩子。

孩子们把声音放低了些,却依旧讨论得热火朝天。

“那个哥哥身上好香,你们离太远没有闻到。”宁清清颇为得意,因为就她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张泽看了宁清清一眼,接茬道:“生白哥哥也很香,还有做香料的方哥哥也很香。”

宁清清急了,瞪着大眼睛辩驳,“那不一样,不是香料的香,是......”她忽然卡壳了,要具体形容还是有点难为她了,“反正就很香。淡淡的,很好闻。”

“我喜欢这个哥哥,他长得真好看,和清清一样好看。”张宗贝傻乎乎地笑着,“如果是个香香软软的姐姐就好了。”

宁清清一拍脑门,“我也觉得哥哥长得跟女孩子一样好看呐。”

“你们两个别总把人家长得好看的都觉得像女孩子嘛。”张泽有些无语,他也算长得好看的,小时候过分粉嫩,还被人当成了小女孩。

穆生白好笑地看着他们吵了一路,孩子们童言无忌,表达的都是直观感受,只是这么背后议论人家的习惯确实不好。

眼看着到了澜物阁,穆生白故作严肃地清了下嗓子,“到家了,别再议论别人了,下次有缘的话还能见到你们心心念念的哥哥呢。”

宁清清这时候忽然来了一股倔劲儿,回身迈着小腿跑过来问穆生白:“生白哥哥,你不觉得那个哥哥长得很像女孩子吗?”

“小丫头片子,背后说人家闲话会长不高的。”穆生白牵了她和张宗贝的手往屋里走去,张泽懂事,自己跟了上来。

穆生白一边走,一边回想今夜救下杜维一的场景,那身段的确有些纤细了,手感也比不得其他男子,杜维一的身子抱起来明显柔软一些,贴在怀里的时候软软的......

穆生白!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倏然惊觉自己也把杜维一当女子臆想了,面上绯红,自觉惭愧,赶紧把脑中旖旎驱散,提高声音喝止了还在悄悄讨论的孩子们,带着规规矩矩的孩子们回了澜物阁。

此时已经万籁寂静,穆生白让几个小孩洗漱,看着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休息,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在金陵城外不远处,血腥味弥散,地上躺了一地的黑衣人。

“太子殿下,前面就是金陵城了,这是第四波刺客了,现在已经尽数解决。”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尸体中间,朝着阴影处恭敬拱手,一气度不凡的男子从那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净的少年,颇具阴柔气息。

这就是先行出宫的杜维桢和四喜。

杜维桢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冰,冷声道:“哼,杜辰良真是下了大手笔,这些人培养了不少时间了吧,真当我没有准备。”

四喜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说:“太子殿下,二皇子真是太心狠手辣了,您回去一定要同皇上说。”

杜维桢波澜不惊,好像说的不是他的事情,“你觉得我的好皇弟会承认吗?”

四喜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自家主子行事光明磊落,却总有小人暗地下绊子。

“本宫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结果的。”少年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添了几分仙气,只见他长身玉立,一股初初成形的王者之气自他周身散发。

一架华丽的马车趁着夜色进了了金陵城,停在了醉仙居的门前,一排早早就守在外面的人皆是围了上来,杜维桢做了手势让他们安静,众人悄无声息进了醉仙居。

街道空无一人,没有人看到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翌日清晨,几人出现在了澜物阁,领头的老人白发长须,颇具气度,却隐隐以紧随其后的少年人为首,每一步都夹杂着恭敬。

齐欢是认得带头那人的,直接将他们带去了后院,恭敬倒好茶水,便速速去寻了穆生白。

老人本是不愿意做的,奈何少年人态度强硬,无奈之下只得坐下,少年人则站在他周围,脊背挺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穆生白一进来就看到了老人,谦和道:“素平大哥。”

目光不禁被他旁边低着头的少年人吸引了过去,只觉得熟悉。

王素平也亲切道:“生白。”

少年人抬头,露出一张如玉般的俊俏面容,嘴角含笑,气度翩翩,“不知道穆兄可还记得我?”

穆生白一仔细看,心里一惊,竟是没想到太子会亲自来。

杜维桢却没想到这一层,只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看他站在王素平身边觉得怪异,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微笑,“以前对穆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穆兄谅解。”

穆生白没有直说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疑惑道:“在下自是能理解,只是不知杜兄为何人?”

王素平没想到两人认识,当下也不敢坐着了,站了起来,对杜维桢恭敬了弯弯腰,说道:“此乃我们昆国的太子殿下。”

穆生白虽然早就知道了,但也适时地露出诧异之色,随之就要行礼,却被杜维桢拦住了。

第九十二章 半事缘道半缘君(二)

“这里不是宫中,生白无需多礼,我们两人相识一场,且我心里早就你当成了朋友,你若是太客气我才是要生气。”杜维桢谦和道,眼睛里是脉脉诚意,倒是做不了假。

穆生白心里也是感动,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不知太子殿下准备几时回宫?”王素平看两人聊的十分融洽,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今日若是回宫未免太赶,不如今日先在金陵城滞留一日,明日早晨我们便离开,不知道生白意下如何?”杜维桢做每一个决定都不忘询问穆生白的意思,这对一个自小生活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的人而言无异于很难得,由此可见他对穆生白是当真看重。

太子都提了穆生白自是不会有异议,欣然应允。

杜维桢表现得十分开心,当下就决定在醉仙居摆上一桌,邀穆生白呵穆生云一同过去。

穆生云心里有疙瘩,本是不愿意前去的,奈何受不住自家师弟的怀柔政策,最好只得同意。

杜维桢身份特殊,即使知道明面上太子没有带多少人来,但暗里有不少可以一敌十甚至敌百的高手,王素平不敢有丝毫松懈,包了一间包厢,又在附近安排了不少护卫看着,让带过来的心腹寸步不离地监督酒楼厨房的每一道程序。

端菜的也是王素平信得过的手下,四喜则负责试菜。

穆生白呵穆生云面面相觑,觉得这阵势也未免太大,上次杜维桢是微服出宫,身边就带着几个护卫,吃食也很随意,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震惊也是正常的。

杜维桢看出了两人的想法,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二位觉得太过繁琐,不如我就让四喜下去罢。”

他就要挥手让四喜停下试菜。

“不可。”穆生白立马制止了,“我和师兄只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有些惊讶,但绝无嫌弃繁琐之意,毕竟太子你身份尊贵,仔细一些终是没有错。”

王素平赞许地看着穆生白,若是刚才他不阻止太子自己也是要的,并且很有可能还会对穆生白两人生出一些不满,毕竟明暗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太子,想将他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置太子于死地他比谁都清楚,宫内东宫如此多防线都要小心翼翼,何况宫外,自是小心一点为好。

穆生白无论太子与他如何欣赏,也是将他当作手下,怎么能让主子迁就。

杜维桢不再多言,四喜试完菜后几人便一同上桌用起餐来,王素平初初是不愿意的,毕竟身份有别,但太子视他为老师,当下便留下他不上桌自己便也不用膳的话,王素平心里对杜维桢更加死心塌地了,坐在了他身侧。

穆生白两人则没有这么多规矩,穆生白在在杜维桢另一边坐下,穆生云则贴着穆生白坐下了。

几人用膳的氛围有些沉默,但不尴尬。

用完膳,极少出宫的杜维桢生了逛逛金陵城的心思,丞相年老体衰,杜维桢让其回去了,穆生云也说澜物阁有点事情,回去了,穆生白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好像自家师兄对朝廷有些抗拒。

百思不得其解,穆生白只当自己多想,主动承担起带着他游玩的责任。

“若说金陵城有一处地方不得不去想必就是南庐学院旁的金湖了,四季如春,皆是春色融融,是所有经由金陵城的人必去之地,想必杜兄肯定也会有兴趣。”

杜维桢也是心意一动,虽说皇宫里头的御花园囊括了整个昆国数不尽的名草花木,甚至还有其他国家进宫的奇异花草,他对这类自然生长的人间仙境还是有着浓厚的向往的。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生白了。”

穆生白先杜维桢半步,后面则跟着几个穿着普通衣服的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既能保护他们,也不至于打扰他们的雅兴。

两人走在街道上,杜维桢看着周围热闹的光景眼里的隐晦的好奇与欢喜,他是太子,自小被教授的便是喜怒不行与色,不能让任何人摸清楚他的爱好,可他也是年纪比之穆生白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正值好奇心勃发的时候,对着少见的景象怎会不好奇不雀跃。

“此时何物?”杜维桢指着一个穿着西域服装,被着个大竹篓的小贩,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圆锥状的木制物件,有几个小孩拿着几枚铜钱嬉笑打闹着跑了过来,将钱放在小贩手里,然后一人拿着一个和一条绳子蹦蹦跳跳着跑远了。

孩子们脸上最天真无邪的笑容让的杜维桢看的有些出神,他多久没有这么笑了,好像在几岁被父皇带进书房见了几个太傅后他便没有这么笑过了。

“此乃陀螺,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小孩玩具,我记得我小时候可喜欢玩了,生云师兄还亲手帮我做了好几个,因为我总丢......”穆生白摸摸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纯粹,真真是少年模样。

他明明比生白还小,怎么的觉着像是要比生白老上好些岁呢。

杜维桢淡淡地笑了,点点头,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穆生白只当他不喜欢玩这个,也是,那可是太子,小时候想必是什么玩具都玩腻了吧,可惜他被管得严,除却各师兄亲手做的和出山庄时从外面偷偷带回来的他便没什么玩具了。

快到了金湖,穆生白已经能问道那里梅林弥漫过来的醉人梅花香,正要转头痛杜维桢说起,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穆公子穆公子”一青衫小厮正扯着他,又着急又惊喜,“穆公子求求你快跟我来吧,我方才同我家公子在游玩的时候他被突然出来的黑衣人抓走了,我......我找不到他了,呜呜呜,要是我家公子出了事情,我死一万遍都不够。”

小厮许是太过惊慌,连身边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别急,快带我去你家公子被抓走的地方。”

第九十三章 半事缘道半缘君(三)

穆生白心里也着急,也顾不上陪杜维桢去游玩了,看小厮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也是想着先到事情发生的地方。

他镇定的态度像给小厮打了一剂强心针,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就拉着穆生白的袖子往一个方向走。

“跟上去。”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太子脸上带上了少见的慌乱,杜月妍可是他的的,同父同母的妹妹,她的贴身宫女三月自己怎么可能不认识。

几人跟着小厮穿过拥挤的人群,拐了几个小巷,终是停在了一家胭脂铺前面。

“我跟公子刚从里头出头他就被几个人抓走了,我怎么着都追不上。”小厮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染上了些许红色,明艳艳的,竟带上了女儿家的娇艳姿态。

穆生白狠狠地摇摇头,为自己在这种时候仍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而觉得羞愧。

“他们带着你家公子从哪边离开的?”

“那边。”小厮指着胭脂铺的琉璃瓦的屋顶,“他们带着公子飞上去的,然后就往那边跑了。”

他又指了指右边,穆生白心意一动,运起轻功飞了上去,他弯下腰自小看了看胭脂铺的屋顶,果然看到了几道黑色的脚印。

穆生白又飞了下来。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杜兄,我这边有一些很紧急的事情,今天恐怕不能同你一起去游玩了。”他略有歉意地同杜维桢拱手解释。

小厮顺着他的方向看向杜维桢那边,脸上立马露出了惊吓的表情,嘴巴合不拢,“太......太”

在他讲完话之前杜维桢抢先说:“既然你的朋友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派一个侍卫送这位公子回去,然后我同你一起去救你的朋友。”

说着,凉凉的眼神还不着痕迹地扫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小厮,里面有警示的内容。

小厮立马收了声,低头站在一旁,若是有人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嘴型表达的意思是“死定了死定了,就算公主这次被安然无恙救回来恐怕回宫也要受好一顿责罚”。

穆生白一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且杜维桢身边的护卫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若能得到他们相助,也是如虎添翼,成功救回杜维一的把握上升了不知道多少。

“那就多谢杜兄了。”

就这样,杜维桢派一个侍卫带着小厮回了醉仙居,自己则带着剩下的护卫同穆生白一起顺着屋顶留下的痕迹寻觅。

将杜维一抓走的人轻功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竟在屋顶留下了不少黑色的脚印,应该是鞋底站着的湿泥,几人顺着脚印一路找到了一处府邸。

几人在这座府邸的门口停了下来,黑色的脚印就断在了门口。

这时一座很大的府邸,看上去废弃许久,门口的牌匾已经黑得辨别不出上面的字迹,大门紧闭,杂草从院子里头伸出来,爬满了三面墙,绿幽幽的,没有一点人烟味,就好像里面并没有人。

穆生白伸手推门,门是锁上的,如果要破门而入定会惊动里面的人,到时候他们被逼急了也不知道会对杜维一做出什么事情。

“看来只能翻墙过去了。”他转头跟几人讲,这点高度对练过轻功的人根本算不上障碍,穆生白只指尖一点就轻飘飘地飞了过去。

杜维桢也是练过武的,也想跟着穆生白进去,却被几个护卫拦住了。

“太子,这万万不可,里面凶险程度不知,若是到时候属下以死相拼也护不了你周全那该如何是好?”几个护卫都是杜维桢的亲信,自然是忠心耿耿不愿意让他有遇到一点危险的可能性,如果杜维桢硬是要进去,他们以死相逼都是要让他答应留下来的。

杜维桢也是知道他们的想法的,可里面是他的胞妹啊。

他歇了进去的心思,随心系里面的动静,也严肃吩咐,“好,但你们要尽心尽力帮助生白救出他的朋友,记住,万不可让他的那位朋友受到丝毫伤害。”

几个护卫观杜维桢眼神凌厉,视线忍不住地往府邸里边飘,只当他牵挂着的是穆生白,心里对穆生白更是不敢小觑了,得了太子这等看重,以后何尝不能位及人臣。

“遵命”

郑重应声,心里都是发誓要用生命护住穆生白。

护卫从穆生白刚才进去的位置都是运起轻功飞了进去,穆生白正躲在树上等几人一起进来,没有看到杜维桢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这种身份定是不能受到任何生命危险的。

在等待几人过来的时候,穆生白已经略微观察过府邸的构造,他们正好加起来有四个人,可以分四个方向找。

“我去东边的房间找,你们三个分找一边,到时候若是找到人了便捏爆这个。”穆生白从怀里拿出四枚白色珠子,这是他自制的霹雳弹,能发出巨大脆响,可以让其他几人知道位置。

护卫几个接过。

“我的那位朋友长相颇为俊美秀气,同女子有几分相似,很是好认。”几人要分开的时候穆生白这才想起来好像没有同他们讲过杜维一的特征。

穆生白去了东边的房间查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东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那边。

可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让那三个护卫去了另外三个方向查看。

顺着东边一间间房间的查看,可都是空无一人,而那些护卫也没有捏爆霹雳弹,想必也是没有找到。

随着时间推移,穆生白心里愈发着急,他不知道那些人抓走杜维一的目的,也许是杜维一的什么仇人,生怕他在那些人手里受了伤害,心里火急火燎的。

穆生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竟然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他停在了府邸最东边的一处竹屋,若是这里还是没有发现杜维一,那就说明他不是被关在东边。

第九十四章 轻垂檀袖唤英雄(一)

“我不要!”少年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飘在空中有些虚幻,却被穆生白捕捉到了,身体一振,当下便是一喜。

随之竹屋里头传出几个男人放肆的笑声与嘲讽声。

“没想到你细皮嫩肉的,口气却不笑,我们倒是要看你嘴硬到几时,身份再尊贵又怎么样,现在你只是阶下囚。”男人粗犷带着戏谑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穆生白耳边。

他知道再拖下去杜维一可能要出事,穆生白一脚踹开了竹门,同时捏爆了霹雳弹,震天的响声让里面的人也是一惊。

穆生白这时才看到里面的场景,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杜维一被捆绑在房间里头唯一一张椅子上,旁边站着五六个大汉,个个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善人。

“你是谁?赶来这里找死!”一黑衣人正捏着包子要往杜维桢嘴巴里塞,看到穆生白后目露凶光,一把将包子丢在地上。

“穆生白!”杜维一看着穆生白,眼里满满都是惊喜,要是不是被绑着他早就不顾形象躲到他后头了。

穆生白看着惨惨戚戚的杜维一,眼里杀意闪烁,冷声说:“取你性命的人!”

几人刚想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就看见门口又出现了几道身影。

“穆公子。”侍卫恭敬地看向穆生白,然后转头就发现了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少年,俱是一愣,然后同时抽了一口气,怪不得太子情绪波动这么大,原来是这位祖宗被抓了。

然后纷纷用仇视的目光看向几个壮汉,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不将这几人碎尸万端难解心头只恨。

几个壮汉被这些突然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又暗自好笑自己居然被这些身无几两肉的吓到了,这要是说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混。

“既然来了这里那么就不要离开了!”刚才要往杜维一嘴里塞包子的大汉怒喝一声,就吵穆生白他们飞来。

穆生白他们心里也正有此意,虽说那边人数占了上风,但是实力还是穆生白这边略胜一筹。

领头的身上又被穆生白手里的剑留下了一道伤口,屋内血腥味渐浓。

“撤!”在找到机会后,领头的大汉大喊一声,然后就抓住机会朝门口跑去。

眼看就要被他们逃走了,一个侍卫对穆生白喊道:“穆公子,你熟悉这里的地形,那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交给你了,我们救这位公子出去,以免他们又狡猾地溜回来。”

因为那些侍卫是杜维桢的人,穆生白自然是信任他们的,安抚性地看向杜维一,就追出去了。

看到门口没了穆生白的身影后,众侍卫立马对杜维一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杜维一,不,更准确的是杜月妍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自己,先是一愣,然后心里冒出了一个骇人的想法,吞吞吐吐地问:“你......你们是太子哥哥派过来的?”

“是”

杜月妍心里面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死定了!

她霎那间面如金纸,心如死灰道:“你们别愣着了,快帮本公主把绳子解开,然后”杜月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拉我回去‘受刑’吧。”

亲太子哥哥加上丞相的训斥,不是‘受刑’是什么?

侍卫们解开杜月妍的绳子,将她带了出去,她看到站在门口笑得如沐春风的自家亲太子哥哥,只觉得脊背发凉,那哪里是什么翩翩君子,昆国少年榜样啊,分明就是罗刹。

“妍儿,过来。”杜维桢温柔地笑开了,就像春风吹过结冰的湖面,让人忍不住沉浸在暖融融的春光里头。

可杜月妍却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气,躲在刚才带她出来的侍卫身后,只探出一颗头,用着撒娇的语气道:“太子哥哥。”

杜维桢似露了獠牙,对杜月妍阴测测地笑,“这招对我没有用,很多话不好在这里说,你先同我回去,太子哥哥和丞相会好好同你说道一番,好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这副样子只会在亲密无间的妹妹面前出现,只是为了让她能够乖乖听话。

果然,看到杜维桢这般了,杜月妍缩缩头,还是乖乖走了过去,走到他旁边拉住他的衣角。

然后跟想起什么似得,转头看向那座府邸,“可是穆生白还未回来,我们这般不声不响走了是否太过分了,他终还是为了救我才过来的。”

“你也晓得?”杜维桢冷了脸,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生白无论如何也是一名男子,而你是未出阁的公主,若被别人知道你们私底下见面熟识之事,你看看父皇母后怎么惩戒你。”

杜月妍也想到了这一层,哭丧着脸,却还是不愿意走。

“那要是穆生白回来看不见我们该怎么办?他定是要着急的。”

唉,自家皇妹虽然平日调皮了些,但这性子却是极善,他心也软了下来,轻声道:“你且放心,若是生白回此处找不到我们定知道你是被我带去了醉仙居,到时候自会寻过来。”

转念又道:“你稍后还是想一想如何同丞相解释你怎的也来了金陵城吧,还是以这般男子模样。”

口气里带上了些许幸灾乐祸。

“太子哥哥~”杜月妍捏着杜维桢的衣角,仰着头,水灵灵的眼睛对着他发射求救的光芒。

杜维桢却是狠心灭掉了这点光芒,冷哼一声,“别对我使这招,没用,到时候我也是给你要好好说道说道的。”

杜月妍立马拉下了脸。

几人回了醉仙居,丞相老早就守在了门口,黑着脸,长须竖起,怒气可见一般。

三月已经恢复了女儿装,低着头站在后面瑟瑟发抖,时不时用满怀期盼的眼神看向外面,期待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解救她。

不是她胆小,是丞相的威名太大了,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丞相最看不惯出格的事情,无论你身份多么尊贵,他都能将你毫不留情地训斥一顿。

第九十五章 轻垂檀袖唤英雄(二)

终于,熟悉的身影在三月望穿秋水的注视下出现在了醉仙居门口,丞相黑着脸过来无声地对杜维桢和杜月妍行了礼,然后在沉默压抑的气氛中,众人一同回了里边。

在房间里头,王素平端着礼貌而不是失恭敬的笑,“公主殿下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杜月妍畏惧地躲在了杜维桢后面,呜呜呜,相比起丞相,还是太子哥哥旁边更有安全感。

可是杜维桢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纵着她,往旁边挪了一步,让杜月妍整个人暴露在丞相面前,她像只鸵鸟,瑟缩着,看上去很是可怜。

王素平继续道:“私自出宫,女扮男装,招摇过市,哪一条拎出来都不是一个公主应该做的,公主这次着实太过分了。”

能伸能缩方为上道,杜月妍立马做出了忏悔的表情,用很是沉重悲痛的语气说:“丞相爷爷我知道错了,下次定是不敢了。”

王素平看着她态度很是诚恳,脸色这才舒缓一点,杜月妍偷眯眯地看到他这般,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打算再加把劲,“我回去定要将女戒手抄好几遍,自觉禁足同宫里的绣娘们学习女红......”

杜月妍数着手指细细数来,王素平听了频频点头,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看上去还有些高兴。

看到终于将丞相哄了出去,杜月妍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杜维桢,“太子哥哥,你看丞相爷爷都原谅我了,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了。”

杜维桢心里本来就不生气了,但就是不满她同生白私下见面,不是他看不起生白,而是觉得这种举动不合适。

“天色也快黑了,你早点回去收拾,我让几个侍卫送你们回去。”

杜月妍还没有玩够自然是不乐意,但看自家皇兄态度坚决,只得妥协。

杜维桢想着将杜月妍送回去,以免横生枝节,自家妹妹的脾性他可是一清二楚,特意嘱咐侍卫一定要亲自将人送回皇宫,虽然经历过了这次意外,杜月妍极有可能会安分一段时日,但不得不考虑周到些。

“太子哥哥,我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中途偷偷逃跑的,你别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嘛。”杜月妍拉着杜维桢的胳膊撒娇,眼睛晶亮晶亮地眨巴着,无辜得很,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乖乖跟着侍卫回去就行了,你别跟父皇母后说好不好?”

杜维桢可不会吃这一套,“你身为公主,不注意自身安危,出宫胡闹,这等事情被母后知晓了定然又是一顿责罚,如果我还替你隐瞒,到时候罚的就是我们两人,你觉着我会让自己担这个险?”

“好啦。就是被母后知道的后果很严重,我才求求太子哥哥嘛,况且你不说我不说,丞相爷爷也不会说,那不就谁都不知道了。”

杜维桢斩钉截铁,“不行!”

杜月妍理亏,在这种涉及到了回宫后惩罚问题的事情上也不敢再和杜维桢顶嘴,只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叫了三月跟侍卫走,委屈巴巴地说,“太子哥哥越来越不可爱了。”

杜维桢心里极其疼爱这个妹妹,哪里舍得她受委屈,更何况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所幸平安无事,否则他得自责一生。

“我这是为你好,哪有公主见天往外跑的,出事了可怎么办。”杜维桢摇摇头,妍儿爱玩的脾性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改改,成天操不完的心。

“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杜月妍小声辩驳,刚说完就看见杜维桢变了脸色,又要训人,赶紧远远逃了,“不理你了,太子哥哥总爱教训人。”

三月见状,哪里敢一个人留下来承受太子殿下的怒火,麻溜儿地跟了上去,“公主,等等奴婢呀。”

看着杜月妍跑开的身影,杜维桢有些无奈,瞥眼看见旁边的侍卫,叮嘱道:“务必将公主平安送回宫内。”

“是。”

侍卫火速跟上杜月妍主仆二人。

四喜:“太子殿下,生白大人来了。”

杜维桢也猜这个时候他该处理完那些人回来了,也不诧异,直接让四喜将穆生白带来了房间。

穆生白一进来就扫视了一下房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些疑惑,“杜兄,难道我的朋友不在你这边?”

杜维桢笑得温润,“他早些时候是在我这边,不过不巧,方才他家人将他接走了,他还留话让我帮忙感谢生白呢。”

穆生白自是不会怀疑,只是心里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说完这件事情两人也无话了,约定好明天启程的时间后,穆生白便告辞回了澜物阁。

翌日,王素平先行一步回了皇城处理事情,杜维桢早早地亲自带着侍卫上澜物阁来寻穆生白,倒有些迫不及待。

还未等见着穆生白,却被穆生云在门口撞见了,穆生云倒是惊讶于杜维桢这么早就来带人了。

他将杜维桢带到了大堂,让齐欢备好上等的茶水。

“太子殿下先在这等候片刻,生白应是快准备好了。”穆生云脸上挂了些许愁色,他不知道此番生白去协助杜维桢,对生白来说是福是祸。

杜维桢点点头,同穆生云寒暄几句,“有了生白相助,自是如虎添翼,大业有望。”

“太子殿下本就宅心仁厚,天命所归,当是如此。”穆生云附和几句,同杜维桢一同在大厅一边闲聊一边等候穆生白。

当穆生白到大厅时,便是见到穆生云和杜维桢两人相谈甚欢。

“二位这是在聊些什么,可否也说与我听听?”

穆生白调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话的工夫他就进了大厅,也无甚顾忌,自己倒了一杯茶润起了嗓子,“此番进京也不知道何时得以返程,金陵城这边的事情就有劳师兄多多照看了。”

穆生云点头,穆生白有所成就固然很好,但他还是希望穆生白不会因此变得郁郁寡欢才是,“金陵城的商铺我自会管理,生白无需过多担心,倒是你到了皇城可千万别像现在这般没有大小。”

第九十六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一)

“知晓了,生云师兄可是不要小瞧我。”

穆生白笑着,有着少年特有的自信,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自然而然地让人由衷地信任他。

杜维桢见穆生白准备好了,便也起身,唤了侍卫,准备离去。

“生白,你这次去协助太子,定要小心为上。”穆生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生怕穆生白会出什么事,在他离开之际还特意将他拉至一旁,小声嘱咐了一句。

穆生白倒是随性自然,他灿然一笑,安慰道:“有了生云师兄这番叮嘱,我必定不会鲁莽行事,不会让生云师兄为我担忧的。”

“你的能力,我自然晓得,只是你这一去京城,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只是有些不舍罢了。”穆生云颇为欣慰,但他除了担忧穆生白的安危,还稍有不舍。

杜维桢站在一旁,将穆生云的情绪看在眼里,稍稍思索,便猜出一二,“生云放心,京城离这金陵城也是不远,若是生云想念生白了,前来京城一叙即可,左右不是一件难事。”

穆生云笑笑,“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穆生白跟着太子走后,穆生云打点好了一切,让齐欢先帮着管理澜物阁,其他铺子也让信得过的掌柜先照看着,便也带着人回了流云山庄。他急着去寻师父,想和师父讨论下生白的事情,看看师父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流云山庄内,穆长风同往常一样,行着日常琐事,只是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让人在书房备好了三份茶水。

一份是自己的,一份则是给来汇报事情的雾岚,剩下的一份则是给归来之人。

茶水刚备下,就见穆生云推了书房的门进来了。

“师父。”

“生云回来了。”

穆长风慢慢踱步到座位上,虽是这么问,但却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似乎是料到他回回来。

穆长风虽已至知天命之年,仍白面黑发,精神奕奕,不减半分沉稳大气。

穆生云给他行了礼,又唤了一声雾岚,方才道出自己的担忧,“师父,生白此番去协助太子,总觉颇为不妥,他这身世摆在那里,万一......”

穆长风知道穆生云担心什么,他拿起茶水,慢慢地饮了一口,才解释道:“生云多虑。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决策也少有不公,民心所向。太子本性宽仁宅厚,待人亲善,秉性自然同圣上如出一辙。倘若生白辅佐君主,不择圣上和太子,还有谁为良主呢?”

穆长风停了下来,让穆生云自行琢磨一番后,娓娓补充:“既然生白扶持明君,那必然有着其本身意义,你也不必担心,顺其自然便是。”

“师父说得是。”穆生云得了穆长风点拨,悬起的心放下一半,他皱着眉,还是有些担心穆生白知道自己身世后,会接受不了。

正当穆生云还想再跟穆长风谈谈的时候,立在一旁从未发言的雾岚倏然断喝一声:“谁!”话音一落,雾岚动身追了出去。

穆生云身形一动,跟着追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子里,却没有出现料想中的打斗场面,由是雾岚身手了得,径直将来人捉住。

可还未等穆生云赶至身旁,那人直接软了下去。

雾岚提溜着人,面无表情地看向穆生云,冷漠道:“是死士,已经自杀了。”

穆生云点头,然后过去揭开了那人的面罩,鼻如鹰勾,皮肤雪白不似昆国人偏暗淡。

“此人”他眉头紧皱,“不若我昆国之人。”

穆生白还不敢确定这些死士不是昆国人,毕竟昆国土地宽广无边,百姓众多,难免有一些五官特征同普通昆国人不甚相同。

“师父/长风先生”两人同时对着一个方向恭敬唤道。

穆长风悠悠地走了上来,随意地看了一眼雾岚手上的人,眼里暗光一闪而过。

穆生云谨慎地问:“师父,这死士是不是羿丹国的人。”

确实,因为羿丹国地势较高,一年没有几天出太阳,小雪大雪不停,故那边的人皮肤比之昆国百姓白上不少,真真的肤如凝脂。且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便是五官很是立体,所以穆生云有这个怀疑也是正常的。

穆生云端详一番,点头,道:“此人却是羿丹人,刚死脸上就有尸斑出现,想必背上的更多,身上也开始散发尸臭味,若是再放置半个小时,他的尸体就该腐烂了,且他牙齿应该已经全黑了。”

雾岚用剑撬开他的嘴巴,果然牙齿已经完全漆黑,甚至还有一股腐臭的死老鼠的味道。

穆生云脸上满是诧异,震惊问:“师父你怎么知道?”

“他中的是羿丹国特有的一种植物菱花的毒,此花汁液毒性极强,一滴即可让一个武功高强之士人立马死亡,且快速腐烂,而这种毒有一个特点就是会让中毒之人牙齿漆乌黑。犹如饮墨汁。”

穆生云脸上的震惊化作了敬佩,“师父百龙之智,弟子自愧不如。”

穆长风云淡风轻,不为他的话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沉吟片刻,就对着他说:“此人能悄无声息进入山庄轻功必是了得,而培养出这种死士耗费的心血和财物之力都并非一般人所能承担,看来派他过来的人所求甚大。生云,你书信一封,让生白在皇城小心身边出现的羿丹人。”

穆生云和雾岚两人皆是震惊又担忧,“师父你是说那个死士背后之人是冲着穆生白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穆生白一个人在云龙混杂,人心叵测的皇城之中该如何自保,若是有人在背后对他下黑手,没有人在他旁边保护着,那么生白该如何是好。

想着自己捧在手里长大的师弟将要面临这种境况两人都恨不得立马赶去皇城。

穆长风看出了两人的想法,对他们的团结很是满意,然面上不显,只道:“现在还不是你们该去的时候,时机未到。你们只稍让生白好生注意即可,你要相信生白有解决这一切的实力。”

第九十七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二)

因为心里着实担心,穆生云和雾岚两人写了一封满满的两页纸嘱咐和提醒,杜青枫也说让他们到时候让人带点用得上的药物过去。

穆生云自是应下,但那也得等穆生白安定下来回了信才行。

将信郑而重之地放进信封,寻来一受信任的护卫,让他从大道快马加鞭送信送给穆生白,还特意嘱咐要亲手送到穆生白手上。

几人目送护卫出了山庄。

另一边,穆生白也在太子的带领下进了皇城。

一人穿着粗布衫站在城门口一处角落,沉默低调像是存心要让人忽视了他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忽地抬起头,气势忽变,宛如一只苏醒的狮子,一步步,走得很是踏实,明明没有一点声音,却像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两架都颇为华丽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前面那一辆相比起后面这一辆却是多了几分贵气,马车的每一处都极为用心。

马车后边跟了几匹马,每一匹都毛色黑亮纯粹,肌肉饱满,马上的人个个眼神凌厉,身上的杀气浓郁得仿佛能凝成实质,这种程度的杀气若非手下积累了几百条人命是不可能有的。

“向华见过太子殿下。”那人走到前面的马车旁,待车上的人下来后便敛了一身气势,对杜维桢恭敬道。

杜维桢也是认识这个人的,向华,当年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后来被仇家暗算身受重伤,被当时还只是某城巡抚的王素平所救。然后他就去手刃仇家,最后金盘洗手,做了丞相府的管家。

杜维桢知道向华除了王素平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就算对着他也是看在丞相的份上才表面恭敬。

他点点头,温和地问道:“向华先生,丞相可是安排好了给生白居住的府邸?”

向华:“是的太子殿下,丞相昨天就叫人安排好了府邸,还找了些奴婢和小厮,都是些手脚利落又身家清白的,定是能好好伺候生白大人。”

穆生白有些震惊,没想到他们已经为自己准备好这些了,觉得杜维桢对自己确实是很心了,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生白大人这边请吧,城门口人多眼杂怕是会被有心人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城门口人来人外,有不少人都转头看向这边,这里头哪些人是有意,那些人只是单纯的好奇,他们心里头也不清楚。

王素平先他们回皇城就是为了给穆生白安排住处,他在皇城东部买了一座大宅子送给穆生白。

向华上了杜维桢的马车,亲自赶着马车进了城,一路往东城行。

“太子殿下,这就是丞相给生白大人在皇城安排的府邸了。”

向华为杜维桢掀开了帘子,杜维桢一撩长衫就下了马车,穆生白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长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度。

他抬头看着向华指着的府邸,不是很豪华,但坐落在较为僻静的东城,很是安静,四周的风景也颇为不错,府邸也是那种清雅的风格,让人站在那里只随意往里头一看都让人眼前一亮。

跟周围其他府邸不同,这座府邸门口应该放牌匾的位置是空的。

杜维桢跟向华感激说:“帮本宫同丞相道一声谢。”又转身看着穆生白道:“我们先进去看看,毕竟这可是你以后要长期居住的家。”

穆生白听到“家”子心尖一颤,面前的府邸对他而言突然变得特殊起来了。

“好”

向华走上前敲门,一身材瘦弱身形佝偻的老人打开了门,略有些戒备的眼神在看见向华后就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人,但还是打开了门,“大人,你来了。”

向华点点头,也没想着要介绍穆生白等人的身份,只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了,你去将府里面的所以仆人召集到大堂,穆府真正的主人来了。”

老人讶然地看向向华身后,一下子不知道该叫哪个主人,就都恭敬地点头,然后立马下去了。

向华带着几人往里边走,沿路就跟穆生白介绍了府里面的建筑,还让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自己会立马让人按照人满足他的要求,穆生白却道很是满意。

最让穆生白印象深刻的是府邸中央的湖,里边养着十几条金鱼和鲤鱼,湖边种着数十棵柳树和梅树。

向华看见穆生白看到梅树是忽地亮起来的眼神,就知道这个选择没有错,出声道:“这是丞相特意吩咐移栽过来的。”

穆生白有些感动,“丞相有心了。”

逛了好些会后,向华道:“这个时候黄来该把府里面的下人召集到了大堂了,我们不如先过去,好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自己后面该伺候的主子是谁?”

杜维桢和穆生白两人并没有任何异议,顺着一条走廊,向华带着几人来到了大堂,堂上站满了人,穿着粗布衫,低着头,偶尔有些个胆大又好奇心重的忍不住抬头,听到脚步声,黄来走过来,对向华说:“大人,府中的仆人都来齐了。”

向华走向穆生白,“生白大人,你可以训话了。”

穆生白知道他这是在让这些仆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站了出来,黄来这下知道谁才是这穆府的主人了,带着众仆正式给穆生白行了礼。

杜维桢说自己有事就离开了,让得他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丞相府,穆生白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能单独同府里的下人说话,便也不阻拦,让他们离开,向华也顺势告辞。

“见过少爷。”因为穆生白无官无职,黄来想了一下,只得了这么一个称呼。

其他仆人也跟着行礼,穆生白点头,对留下的十几个仆人道:“我没有什么要求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各尽其职。”接着,他压低了些声音,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并且知道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我可不养二心之人。”

黄来心头一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能说得出这一番话。

第九十八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三)

“奴才知道了。”黄来低眉顺眼道,其他仆人也纷纷跟着说。

穆生白手一挥,爽朗笑道:“这样自是最好,你们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黄来带我去主院便好。”

其他仆人纷纷散去,也是疑惑穆生白只讲了这么一句话,他们还以为要好一顿敲打呢。

黄来先走半步,穆生白跟在他后面,两人来到了府邸最大的一处院落,黄来把门推开,房间的所有都准备齐全了。

黄来退后一步,站在穆生白后面,让他能够看清楚,“少爷这是主院,不过整座府邸都是您的,你若是想去其他地方自是可以的。”

穆生白并不介意这些,只随意点头。

此时已经快到晚上了,穆生白今天只用过早膳,肚子有些空,黄来很快就发现了,悄悄下去让厨房准备些吃食。

穆生白在将带过来的书收拾整齐放在书架上,初初黄来要帮他整理,被穆生白礼貌地拒绝了,这些书都是他很是喜爱的,所以才千里迢迢带来了这里。

整理到了晚上,从窗户看出去外面已经黑了下来,穆生白这才堪堪将带来的书整理好了,此时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

“少爷,到了晚膳的时间了。”黄来敲门。

穆生白也觉得该去用膳了,就应了一声,然后回了房间,偌大的桌子上摆着满满的美味佳肴。

黄来摆好碗筷,“少爷,厨房那边还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都做了些。”

穆生白道了声谢,然后坐了下来,偌大的房间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的声音,没来由的有些寂寞。要是在山庄他就叫家里的下人一起用膳了,毕竟那里没有多少规矩,但他谨记穆生云的话,外边不比山庄,你同下人一同用膳,只会让人看低你。

黄来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眼神却一直在注意他动筷子次数最多的盘子,心里默默记下。

用完膳穆生白就去书房看了会书,由于这几日单车劳顿,身体确实疲乏,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困意,回了房间,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也一夜无眠。

酣睡中的穆生白没有想到,黑夜中的皇城因为他和太子一同到来的事情起了多大的轰动,他也不知道翌日他将经历些什么。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上双眼紧闭,少年如玉般温润的脸旁,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方才练完功回来用过早膳,便有几批皇城一些小官登门拜访了穆生白,黄来特意同他提过,虽这些小官身份无多紧要,但这些小官都是靠着这些大树的,他们的到来想必也是得了背后的指示。

穆生白得了提醒,对这些人自是不敢怠慢,黄来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招待这些人也是游刃有余。

穆生白一一接待他们,行为举止不卑不亢,礼貌又不失少年铮铮傲骨,那些人离开之时皆是一脸赞叹,觉得这次来没有来错,到时候回去同背后的大人们也好说些。

一直忙碌到了晚上府上才清冷些,穆生白用完晚膳,家中的仆人便急匆匆过来禀告。

“少爷,礼部侍郎、正议大夫和司农大人三位大人来了。”

这些大人在皇城也多少算个大官了,既然会亲自前来,不说黄来,连穆生白都很是震惊,让仆人快些将这些大人迎去大堂。

他换了正式的衣服就快去了大堂,堂上坐着三个穿着华服的男子。

穆生白立马走了过去,对着三人弯腰拱手,朗声道:“生白见过几位大人。”

几位大人看见他也是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嘴里还发出啧啧赞叹的声音,生白被这几道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一位穿着紫色华服的大人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率先移开的视线,朗声笑道:“你们这两个可别吓着我们少庄主。”

“说你呢于方。”

“谢进你可别血口喷人。”

穆生白惊讶地看着三位刚才还老神在在,官气十足,一副考究做派的大人现在却互相指责嬉闹,宛若三个小顽童,好像在做梦。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紫色华服的大人对他的称呼,“少庄主”是山庄之人以及南庐学院的先生学生对他的称呼。

“各位大人......”

“少庄主这称呼可是客气了。”紫色华府的大人徉作不满,介绍道:“我们三人可都是南庐学院曾经的学生,学院的莫先生是当时为我传道解惑的先生,他前些日子同我书信来往的时候提及过少庄主。”

穆生白恍然,对三位大人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我叫葛春,这位胡子拉碴的是于正。”紫色华服大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青色华服的大人,最后指着蓝色华服的大人,“至于那位就是谢进。”

葛春同穆生白介绍了三人,他是礼部侍郎,于正是正议大夫,谢进则是司农大人,几人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不到十年已经爬到这种位置了,可以是前途一片坦荡。

“我等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想同少庄主说上一说。”葛春正了脸色,穆生白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其一当然是想来认识一下在莫先生口中的不世之才,当年莫先生对我可是从未有一句夸赞之词。”

“也不看看你那时候有几次没有完成先是布置的课业?”

“莫先生不讲你赶出学院已经很好了。”

于正两人毫不客气地拆台,直将葛春说地抬不起头。

“莫扯这些!”葛春连忙打断,生怕两人在穆生白面前继续揭他的短,继续同生白道:“其二便是我等知道你是同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的,也知道了你的选择,故我不得不来提醒你一番,朝廷里头可是有着不少人对太子殿下不满,而你又如此得太子殿下器重,肯定是想着要对付你的,还望你多加注意。”

“其实我们三人也不想这么晚才过来叨扰的。”于正叹了一口气,“我们若是明着过来,想必明天就会出现你初来皇城便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消息了。”

第九十九章 宗之潇洒美少年(一)

穆生白略一沉吟,便点头表示同意,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葛春:“再来我们三人也是想着在少庄主入朝之前让你对朝廷势力有所了解,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若是一窍不通,一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即使身怀宝藏也只能被压得死死的。”

穆生白正色,心里明白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了,让在外面站着的黄来离开,拱手对几人道:“几位大人唤我生白即可。”

葛春三人相视一笑,满意地点头,虽说他们唤穆生白一声少庄主,但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已经是朝廷三品官员,而穆生白无官无职,他们是看在穆长风和南庐学院的份上才如此唤他,现下得了尊重,只觉穆生白是个懂事的。

“生白。”

穆生白从三人的言语中差不多了解了朝廷的势力分布,太子和二皇子是朝廷内部众人心里门儿清的最热门皇位候选人,虽说太子顶着个储君的名号,身后又有作为他老师的丞相支持,朝堂上大半的武将都是他那边的。但二皇子也同样不可小觑,首辅是他外祖父,朝廷大半文臣都与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甚至还是他学生,那些人自然支持二皇子。

其余皇子身后也有一些支持他们的大臣,但不足为道也。

除却这些分了派的,朝廷中还有一些是中立的,譬如葛春他们三人。

几人聊得投机,越发熟捻,倒不像今天才见过面的人,反而像认识了许久的好友。

夜渐深了,葛春三人起身告别,在离开之际,葛春想了想还是再次叮嘱道:“你这次是被太子殿下带来皇城的,不管你心里什么想法,在其他人看来你都属于太子殿下那一派的,所以你可万万要小心。”

穆生白经过这一夜与三人的交谈,心里明白了许多,心里很是感激,将几人送到门口,抱拳豪迈道:“生白明白,多谢几位大哥的提点。”

等到三人进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离了他的视线,穆生白这才让下人关门,自己回了房间。

知道明日等着自己的又是好一通寒暄,他便想着多休息,罕见的没有拿起书,洗漱完直接上床睡觉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流云山庄,有些人就睡不着了。

“雾岚,这都多少天了,怎的生白一封书信都没有回来。”穆生云在书房踱来踱去,因为心神不宁所以怎的都不能定下心来坐着。

雾岚这一晚上已经看他这般许久了,被转的有些头晕,无奈道:“这一路迢迢,许是送信的护卫在路上耽搁了,我们再等数日也好。”

穆生云虽说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不可否认雾岚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就耐下心了决心等上几天。

雾岚不是不担心,甚至担心的程度不比穆生云低,但他相信长风先生的判断和选择必是不会有错的。

日子匆匆又过数日,这下两人能确定送信的人定是途中除了某些危急情况,更有甚者可能是遇害了,这下穆生云可是忍不住了,早膳都来不及吃,快步甚至用上了轻功去找穆长风。

山庄上下都知道穆长风有早起练字的习惯,数十年来,无一例外。

见到穆生云一脸急色地推开门,头也不抬,手拿着毛笔行云流水,似没受任何影响,“生云,怎的今天这么早就来寻为师。”

自己的急躁同师父的云淡风轻一比就未免太不得体了,穆生云一时有些羞燥,但很快就被心里的担忧冲淡了,“师父,现下已经是传出信的第六天了,按理说生白早该回信了,可现下已是音讯全无,送信的护卫估计已经出了事了,我怕生白会遭受危险,想着亲自去皇城寻生白说此事。”

穆长风并不回话,而是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从穆生云的方向只能看见偌大的宣纸上,一个字渐渐成型,就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偌大的“命”字占据了跟书桌一般大小的宣纸,顶部尖锐,尾端圆润,穆生云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啪”

穆长风将用完的笔放在桌子上,声音这才惊醒了穆生云,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命”字,刚才他居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困在一处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雾境之中,无法挣脱,找不到出口。

“生云,你看见了什么?”

穆生云老实回答,然后皱着眉头看着穆长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穆长风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打开窗户,窗外灰暗,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黑布笼罩住了,黑沉沉的,压在心口,没来由的一阵压抑。

“风云再起,国家动荡,最苦的仍是百姓。”穆长风看向窗外,眼神悠远,声音悠悠飘在空中,传到穆生云这边只觉得是从天边传过来的。

“生云,你不能去。”

“为何?”穆生云第一次生了反抗穆长风的心思,“生白还不知晓羿丹人来这里的事情,若是他们当真是对生白怀有不轨之心,他没有防备必定是要吃大亏的,我作为他的师兄。怎么能坐视不理。”

“生云”穆长风只淡淡地叫了一眼,就让穆生云焦躁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下来,“生白刚到皇城,根基尚无,若你同他讲了这件事情也无事于补且还会让生白对身边同他交往的人起疑心,甚至可能会想着让太子帮他,这样动静颇大,定会让的有心人对他不满。即使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在皇城有太子的庇护,那些羿丹人也是奈何不了他的,你不用如此担忧,生白他已经是能独自飞行的雄鹰了。”

穆生云心里仍是纠结,但终归还是放心了一点,对着穆长风点头,穆长风让他出去了,便是换了一张宣纸,继续练起字了,若是穆生云仍留在这里,定是要奇怪怎么还是“命”字,且这个名字跟上一个有所不同,顶端是尖锐的,可就连尾端也是犹如一把剑,锋利,带着凌然的剑气。

第一百章 宗之潇洒美少年(二)

穆生云心事重重,刚出了穆长风的院子就被人撞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

若是平时穆生云自是能轻易躲过的,但今日状态不好,竟是被撞地后退了几步,很快稳住身子,抬头看向来人,瞬间就惊讶了,“古应,你不是在澜物阁吗,怎的回了山庄。”

古应是被派去澜物阁的护卫头领,穆生云回山庄之前还特意嘱咐他要好好看着金陵城里边的铺子,可是今日他却回了山庄。

“少庄主”古应这才看清楚自己来人,既愧疚又惊喜,过来单膝跪地,“少庄主,金陵城那边出事了,都是属下照顾保护不周,昨日竟是让宁小姐中了毒。”

“什么!”穆生云震惊凝结在脸上。

“皇儿,听说你数日前将长风先生的弟子穆生白带来了皇城。”

这一日,景元帝来了慧宁殿同皇后一同用晚膳,杜敬巡一向喜欢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氛围,每每这时候都会让人寻太子和公子一同过来。

然而上次杜月妍回宫后就被从丞相口中得知她私自出宫的景元帝罚在梧桐宫手抄诗词本十遍,誊抄完方被许可出来,可是抄一遍就要两天了,杜月妍呜呼哀哉也没有得到宽恕,甚至连这次的一起用膳在皇后的求情之下景元帝都没有让她出来,这下真的想让她得到惩罚了。

所以这时候慧宁殿只有杜维桢、皇后和景元帝三人。

薛怀然徉作不满,“陛下怎么在用膳的时候也谈政事。”

在这里她也褪去了在后宫那些女子和宫人面前的威严,现在的她只是一位妻子与母亲,脸上是暖融融的笑容,嘴角的笑意自杜敬巡来了之后就没消下去过,俨然受尽宠爱。

杜敬巡徉作不高兴,“怀然这可是误会朕了,这可不是政事,朕只是好奇那个被丞相频频夸赞的长风先生的弟子究竟是如何优秀。”

杜维桢温和地笑着,“长风先生美名满天下,其弟子也是优秀至极,若是父皇见了,定也是欢喜的。”

“当真?”杜敬巡有些惊讶,他这儿子虽说宅心仁厚,待人处事皆是君子风范,连太傅也是赞叹不已,可是他也明白,太子眼界极高,自己几乎没有听见过他夸赞过谁,现下却对那穆生白作如此之高的评价,当下心里便有些好奇。

“不如皇儿你明日让那穆生白一同来上朝,让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配得上你这下夸赞。”

杜维桢心里已是十分欣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皇儿明了,明日必让生白好生准备一番,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用完膳杜维桢便回东宫了,一到东宫他便立马差四喜去穆府通知穆生白。

得了这个消息穆生白虽说诧异,但不至于紧张,他对权力还没有多大的体会,皇上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概念,就像是太子,就像是丞相。

但他能表现的寻常,并不代表其他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能像他这般。

“少爷你明天要去上朝?”四喜刚走,站在旁边听完了整件事情的黄来怀疑自己幻听了,摇摇脑袋,怔然地看着穆生白,最后还是问出来了。

穆生白不觉得这有什么,点点头。

黄来激动的双手颤抖,他最初只是觉得穆生白以后有丞相大人的看重,怎么的也能当个四品官,虽说在皇城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也算有些身份,他也能水涨船高,但现下自家少爷外无官无职却能得了皇上的恩施去上朝,那可是以前从未有人有过的荣宠。

穆生白不解地看着黄来摇摇摆摆地走开,活像喝醉了。

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坚持不懈的敲门声让他醒了过来,摸着还处在休眠状态的脑袋,穆生白有些烦闷,皱着眉开了门。

门口,黄来哈着腰,仿佛没有看到穆生白脸上的烦躁,“少爷,该准备去上早朝了。”

穆生白侧着头,看着外面,夜深人静,没有一点声音,整个皇城都处于眠中。

“现在才几时?”

“寅时初。”

穆生白愕然地看着他,“几时上朝?”

“卯时初。”

他很是无奈,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那还有一个时辰了,你怎的这么早来叫我。”

黄来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少爷你这一次是第一次上早朝,定是要早起好好收拾一番的,免得在皇上面前失了体面。”

穆生白不知道还有收拾什么,不是换身正装就能去了吗,但现下都起来了,也睡不着了,“那要收拾什么?”

黄来笑,然后侧开神,穆生白这才看清楚他身后每个手里拿着件东西的丫鬟。

黄来厉声说:“你们帮少爷收拾一下吧,动作利索点,可别耽误了少爷上朝的时间,不然将你们发卖也是轻的。”

“是。”

穆生白想拒绝,他在山庄小时候都是由师兄照顾的,山庄都没有丫鬟,现下让他给这下丫鬟摆弄,穆生白心里当下就有些不自在。

他拦住了那些药进去的丫鬟,惊慌道:“你们将东西给我就罢,我不喜让人贴身伺候。”

他来这里这些天从来没有让丫鬟伺候过,初初黄来也是跟他提过的,都被他拒绝了,穆生白没想到黄来今天给他来这一招。

黄来:“少爷,平时奴才依你便罢,但今天事关重大可不能马虎,你自己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这下丫鬟都是精心挑选培训的,就是为了伺候少爷您。”

最后穆生白拗不过黄来,还是让这些丫鬟进了房间,他全程就跟个木偶一般任凭他们摆布,以往他只用半炷香的时间便可收拾好,可今天却是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出门。

门口停着一架素淡的马车,黄来说这是今早丞相特意送过来的。

黄来赶马,马车在午门外停住了,此时那里已经站了好些个穿着朝服的官员,看着穆生白皆是诧异好奇,明显是认出了他是太子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回出现在这里。

等了好些时候,才到了上朝的时候,穆生白跟在丞相后面进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宗之潇洒美少年(三)

丞相作为一品大臣,自是站在最前面,穆生白则站在后面,旁边很多大臣用或友善或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穆生白低着头眼睛在那些大臣中转了一圈,也发现了一些熟人,杜维桢自是不用说,站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尊贵无比。其他的就像站在中间的葛春等人,不过葛春他们好像没有看见穆生白。

出神之际,穆生白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朝堂上所有朝臣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眼里都是震惊,特别是葛春三人,眼里明晃晃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生白想问的是“你们看我干什么?”

不过还不等他问出口,杜维桢就知道他刚才没有听清楚,出来解了围,“生白,皇上问你来皇城可习惯?”

难以想象这么接地气的问题出自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口,怪不得朝臣都如此惊讶地看着他。

穆生白稳步走到朝堂中央,脊背挺得笔直,站定后对着上面的景元帝行了礼,随之又挺直了腰杆,眼神毫不畏缩地直视杜敬巡,不卑不亢却也谦和有度。

“回皇上,皇城繁华远胜草民曾经去过的所有城镇,太子对草民也关爱有加,自是没有上面不习惯的地方。”

太子将他带到皇城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穆生白自是不介意当众说了出来。

景元帝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很贴近生活的,穆生白倒是没有甚么受宠若惊的感觉,但群臣可不这么想了,看向穆生白的眼神愈发高深莫测了。

下朝后,穆生白跟着葛春三人出了朝堂,却是在午门外被四喜叫了下来。

四喜哈着腰道:“生白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葛春三人面面相觑,葛春:“既然如此生白你先去见太子殿下吧,我们三人先行一步了。”

穆生白知道三人担任的都不是什么闲职,肯定是有事务要处理的,也不挽留,和三人告别就跟着四喜走了。

四喜将穆生白带到了御花园,湖边的亭子里太子正负手而立看着湖面,听见脚步声转过了头,脸上挂着很让人心生亲切的笑,“生白来了。”

穆生白知道皇宫内不必外面,若是直呼杜维桢的名字落在有心人耳里定是要被大做文章的,“太子。”

杜维桢点头,便转过头去,看向远方,眼里是远处高耸入云的国佛寺,每一任皇帝登基之日都要去国佛寺参拜。

“生白,你可想在这无尽的疆土上留下名号?”

穆生白一顿,略一思索,便郑重道:“少年志存高远,将小小名号传遍这世界自是人生一愿景。”

杜维桢似笑非笑,“那你可愿与我一同?”

穆生白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做出确定的回答了,其实不用有任何犹豫,在来皇城之前,他心里就有了决定。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现遇到了伯乐,哪匹千里马能抗拒?

他郑重点头,“自是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维桢哈哈大笑,“赴汤蹈火自是不必,只要你忠诚于我便成,我这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若是将信任托付于你,那么也就是将后背交予你,你可愿守护?”

穆生白心里一震,眼神忽得坚定起来,一字一顿道:“自是愿意!”

在朝堂上那番事情过后,来寻穆生白的人突然就少了,几天前的门庭若市忽然变成了门可雀罗,穆生白却不懊恼,反而乐在其中,庆幸总算是有了好好逛逛这皇城的机会。

皇城是昆国文化和经济中心,繁华程度自然不是金陵城能比的,单单这街道上来往的人流都是金陵城两倍不止,各商铺买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顺着人流看着街道两旁的各式商铺,目光一下子就被一家花灯铺子吸引了,他倒不是对这些花花绿绿,做得精巧极了的小玩意感兴趣,而是想到了仅有几面之缘,却没来得及说告辞就分别了的杜维一。

不知不觉就抬腿想走进去。

“生白兄。”身后传来的浑厚男声让穆生白停住的脚步,转身看去,只见在街道对面有一俊秀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有些脸熟。

穆生白回想了一下,这不正是那个曾经去澜物阁找他寻求合作的富商吗?只观他一身紫色锦衣,头戴紫金冠,额头饱满,目光炯炯,略一仔细看,竟与杜维桢有五分相似。特别是身上的贵气,虽然比不得杜维桢,却也远胜旁人。

经历了种种后,穆生白心里有了思量。

脸上带着笑,说道:“真是有缘。”

杜辰良摇着折扇,他对前几天在朝堂上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心里对穆生白也是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带着和善的微笑,杜辰良穿过街道走到穆生白身边,他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

杜辰良抬头看了看穆生白刚要进去的花灯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朗声道:“生白兄是要买几盏花灯不成?”

穆生白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他对花灯着实没有兴趣,刚才却鬼迷心窍了般想要走进去。

杜辰良只当他不愿意同自己说,心里虽然不喜,面上还是做出欣然的表情,“那真是好巧不巧,我也要买几盏花灯放在家里玩玩,不如生白兄同我一起。”

要是这时候拒绝那真是太不给面子了,穆生白犹豫着还是点头,就这样两大男人一起进了一眼望去全是打扮亮丽的姑娘的花灯铺。

穆生白心里惴惴,终是问出了声,“不知兄台名号?”

杜辰良似笑非笑,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杜辰良,想必生白兄也认识我的兄长杜维桢。”

穆生白却是震惊了,他也听葛春等人提及过在朝堂上和太子分庭抗礼的二皇子,正是杜辰良。

穆生白心里了然,拉开了两人本就不请进的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

杜辰良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故意随手挑起一盏花灯,带着笑意走近他。

第一百零二章 是非曲直苦难辩(一)

“生白兄,你观这花灯是不是极好看?”杜辰良将花灯放在穆生白面前,他就算小假装看不到也没有办法。

这花灯上面化着几个红色胖乎乎的喜庆小娃,倒是极可爱的,穆生白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恭敬道:“二皇子选的这花灯自是极好看的。”

“生白兄莫要二皇子二皇子的称呼,你不是称呼我皇兄为维桢吗?那称呼我为辰良即可。”杜辰良笑得意味不明。

穆生白作出惊慌的表情,似乎觉得他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二皇子身份尊贵,生白只是一介草民,怎可直呼皇子名讳。”

杜辰良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笑得更开怀了,“原是生白觉着皇兄不若我尊贵?”

穆生白心里一沉,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下套呢,更是谨慎了,“二皇子与太子皆是人中之龙,自是尊贵无比,怎能让生白作评断,但太子肩负国家社稷众人,身上担子只是比二皇子重些。然太子乃草民好友,私下以名讳相称以表亲近。”

他的意思就是杜维桢必是未来天下之主,身份是要较他尊贵。

没想到这穆生白不仅牙尖嘴利,对杜维桢竟是也有如此真心,杜辰良敛了几分笑意,如果这不是街上定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是这穆生白属于能拉拢最好那类人,他更是多了几分耐心,也不接着刚才的话题了。

“生白既然觉得这盏花灯好看,那么我就买下来赠与生白了,也当作欢迎你来这皇城的礼物。”

穆生白一听就想拒绝,“二皇子万万不可,生白如何担得起您的礼物,况且生白一男子要这女子才喜爱的花灯作何用?”

杜辰良暗自为穆生白屡次的拒绝愤恨,脸上却是徉作诧异,“生白刚才不是要进这花灯铺吗?难道不是来买花灯的?许是生白有了喜欢的女子需要讨好罢,可莫怕我嘲笑,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美人的英雄才是寂寞的。”

穆生白被杜辰良的话震了一下,他初初竟是想着杜维一才想进这花灯铺的,可虽说维一身材娇小些,声音较之男子也柔了些,到底也是男子啊,自己竟然......

穆生白心里一时如遭雷劈,直到杜辰良将花灯买下递给他才反应过来。

他最后还是接下了花灯,毕竟杜辰良怎说也是一名皇子,自己一再拒绝,只会落了个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的名声。

杜辰良说着就要过来搭住穆生白的肩膀,“我对生白一见如故,总觉得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可是这里已经有好些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了,不如我们去找家酒楼,我请你到这皇城最出名的长思居用午膳。”

穆生白眉头一拧,状似不经意地移开步子,躲过了杜辰良的手,随意看了下周围,果然有好些个姑娘用着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吗,许是他们两个男子在这满是姑娘的花灯铺逗留许久了,着实是奇怪了些。

“多谢二皇子的盛情邀请,可生白还赶着回府,怕是不能应邀了。”

杜辰良表情一沉,言语中也带上了些许压迫,“生白这是看不起本宫?”

穆生白想要离开的步子一顿,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长思居,是这皇城最有名的酒楼,坐落在皇城中心,每天迎进*的客人不计其数,上至王侯将相,下到平民乞丐,只要你出的起钱,你都能在这里吃到你想吃的,它之所以敢说出这句话,也恰恰能表明这家不普通的酒楼背后有惹不起的靠山。

杜辰良一进长思居用不着他吩咐,就有小二将他领到了最豪华的雅间,然后直接去做了他最喜欢的菜肴。

这长思居的每一个角落都彰显着奢华贵气,楠木桌椅,金丝地毯。

连这里最底层的店小二穿的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穿上身的锦衣华服。

菜很快就被端了进来,几十道摆满了偌大的桌子,看着满满的菜,有一些是自己都看不出原料的,穆生白有些头疼。

想到这些价格不菲的菜最后剩在桌子上,穆生白有些心疼,“二皇子,这些菜只有我们两个人吃未免太多了点,怕是会浪费。”

穆生白捕捉到了杜辰良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快到他就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杜辰良大手一挥,大笑道:“生白说笑了,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吃不完倒掉便是,我昆国地大物博,缺不得这些。”

穆生白暗自叹气,只觉得要是以后被这二皇子荣登大典,定是会出现“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不珍惜粮食的君主将是平民百姓最大的悲哀。

杜辰良勺起桌子最中央武青花缠枝牡丹纹双龙碗里白色的液体,倒在穆生白面前的小碗热情介绍道:“生白,你可要试一试这猴脑,可是取得活猴脑,这猴取完这后还在叫着呢,一碗猴脑顶的过十几碗燕窝呢。”

穆生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粘稠的白色液体,他初初还以为这只是一碗豆浆,以前在山庄家里的厨娘早上总做这个,后来去了金陵城就没再吃过,看到这上桌还想着待会多吃几碗,没想到却是这般来历。

“活猴取脑莫不是太残忍了些。”

杜辰良毫不在意地笑,甚至还带着调笑,“不过一没有灵智之物罢了,何来疼痛之说,生白你这心思可真如姑娘般柔软。”

穆生白不赞同他的话,却也不在言语,碗里的猴脑一滴未喝,只用了些桌上的素食,知道用完出来穆生白还是恍惚的。

师父曾同他说过,天下苍生,飞禽走兽,草木蛇虫,皆是有灵智之物,都是平等的。因为人类厉害些,所以能以他们为食,但仍需心怀敬重。

长思楼对面的一座酒楼,靠窗的房间,几个男子正靠在窗台举杯畅谈,一男人抬头刚好看见了穆生白和杜辰良一起走了出来,对着旁边的一络腮胡粗犷男人问道:“赵大人,那可是穆生白?”

第一百零三章 是非曲直苦难辩(二)

被叫做赵大人的男子放下酒壶,转头看向外面,脸立马就黑了下来,气红了双眼,喘着粗气怒声道:“这穆生白居然和二皇子在一起,难道他忘记了是太子殿下带他来的皇城!”

几人都知道他的脾气,生怕他一怒之下杀下去将杜辰良和穆生白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忙拉着他劝道:“赵大人你可不要冲动,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呢吗,也许他们就是在门口碰见了,两人并不认识罢。”

可是这个设想在下一刻就立马破裂了,穆生白竞合杜辰良作揖告别,这也就是说两人定是认识的,且很有可能刚才一起吃的饭。

“真是气死我了!”赵大人怒吼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人这时不敢拦他了。

“这穆生白竟是此等忘恩负义之辈,真是玷污了长风先生的名声,我定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说罢,赵大人就丢下那几个面面相觑的人,转身离开了酒楼。

他们可不敢阻拦,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赵风赵大人,人称赵疯子,在战场上就是个能对着敌军首领脱裤子撒尿骂娘面不改色的狠人,受了伤回皇城休养生息念丞相早年的恩情投在了丞相门下,对太子也是忠心耿耿,手下不知道血刃过多少对太子心怀不轨的人。

且为人又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就是几百匹马都拉不回来,拉的他生气了可是也要见血的,他们与赵风虽是熟识,单也不敢拔毛啊,只求穆生白自求多福了。

“穆生白!”

穆生白刚回到穆府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转过头就看见一张涨的通红的络腮胡脸,喘着粗气,眼睛也是通红,骇人的很。

穆生白看了他几眼,在脑中思索良久,却仍没有想到有关此人的事情。自己记忆极好,两人若是见过面,他不该忘记才对。

虽然疑惑,他也彬彬有礼问:“不知阁下是?”

那人却不领情,大力踏了两步,走到穆生白跟前,大声说:“老子是你赵爷爷!”

穆生白登时就黑了脸,只觉得此人但真无理取闹,眼神一冷,厉声道:“还望阁下慎言,毕竟涉及家人,若是阁下还是出言不逊,生白定是要讨回公道的。”

赵风是个粗人,身边交往的也多是粗人,看你不爽就到比武场上来几招才是他们的生活状态,现下对着此可还能保持礼貌的穆生白也说不出什么粗话,脸倒是涨得更红了,支支吾吾憋出了一句,“老子是赵风。”

他知道太子若是能将穆生白带回来,想必是存了拿他当自己人的心思,那么肯定是和他讲过他们这些忠心于太子的人,这是让他这么生气的原因。

太子殿下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和那二皇子混在一起,简直是狼心狗肺。

穆生白这才回过神了,赵风不就是杜维桢当时含笑说起的虽粗手粗脚,行为出格,但心思难得纯粹之人。

两人既然都是太子那边的,穆生白也存了亲近的心思,对他刚才的出言重伤也消了怒气,“原来是赵兄,生白听过赵兄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真是荣幸。”

赵风还以为穆生白要惊慌失措,没想到却是这种表现,这让他一下子就摸不着头脑了,想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对赵风这种直肠子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你......你”赵风指着穆生白,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你们这些读书人花花肠子最多了,老子要去跟太子好好参你一军,真是气死老子了。”

赵风转头就走,都同手同脚了,可见气的不轻。

穆生白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太子殿下,你可不知道这个穆生白有多嚣张!”东宫书房,有一个特殊的客人正起哄哄地走来走去,四喜替他倒了十几次茶了,次次都是一饮而尽。

杜维桢看着他有些头疼,“赵大人,你先坐下再说,你转的本宫头疼。”

看杜维桢果然一脸痛苦的揉着额头,赵风心里再生气也只好坐下了,再次拿起四喜满上的茶一饮而尽,如牛饮水。

四喜看的心如刀割,这些可都是皇上御赐的上好碧螺春,东宫拢共也就这么一点,这倒好,一半进了赵大人的肚子,关键是那人还不懂品尝,还怪这茶太苦了。

杜维桢看赵风终于消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这才问:“生白怎么惹你了?”

一提起穆生白,赵风火气又上来了,大力锤着桌子,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太子,怒吼道:“那人无品无德,只会讲些酸言酸语,我那天居然还看见他同二皇子从长思居出来,真是无耻!”

说道最后已是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穆生白碎尸万断的模样。

真如他自己所说的,杜维桢一向用人不疑,既然重用了穆生白,他对穆生白自然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的,只安慰赵风道:“生白定不会是你嘴里那无耻之人,他同二皇子吃饭也许是无奈之举呢,你切不可因为一件事情就去否定一个人。”

赵风一向对太子忠心耿耿,连着对他的话也是奉若真理,但是他对穆生白还是喜欢不起来,只是嘴里头不满地咕囔几声,然后在四喜如丧考妣的眼神下再次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皱着眉抱怨几声。

这次插曲过后,穆生白的生活一时恢复了平静,对皇城也没甚好奇的,反倒是去城中最出名的聚书斋集了几本珍藏版书籍,静下心了躲在书房足不出户看了好几日,只觉得逍遥至极。

不过好景不长,这样的闲适日子过了没几日就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杜来一脸憋屈地进了书房,凑在穆生白耳边低声道:“少爷,二皇子那边来人了。”

穆生白出来后立马就明白了杜来那副憋屈的表情是缘何,只见一太监正跟个大爷似得坐在最上面,眯着眼喝着茶,那目中无人的样子还要让人以为他才是这府里的主人呢。

第一百零四章 谨谨授持专一守(一)

穆生白眉头一拧,稳步走过去站在那太监旁边,抬眸轻道:“公公好大威风,生白刚才还以为进的是公公的府邸呢。”

那公公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哈着腰对穆生白恭敬道:“生白大人。”

穆生白也揪着刚才的事情,若无其事地问:“不知道公公来生白这有何事?可是二皇子有什么事情?”

“生白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奴才可什么话都没有说呢您就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二皇子这么看重您”公公对着穆生白就是一顿狂拍马匹,一脸陶醉。

穆生白眉头一皱,他可不喜听这一堆无厘头的夸赞。

“公公有事情说即可,不必如此。”

那公公干巴巴一笑,正色道:“生白大人,二皇子想请您去承乾殿把酒共谈。”

穆生白一听自是不愿意的,毕竟他在别人眼中都是太子一派的,与二皇子应该敬而远之才对,若他出入杜辰良的宫殿,别人该作何想法,太子又该作何想?

可是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介区区草民,若是拒绝就是以下犯上,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既是二皇子的邀请,生白自是不敢有任何推脱,可是去见二皇子乃大事,生白肯定是要做些准备。不如公公先行回宫,生白待会便前去。”

公公听到穆生白答应了,心里哦欢喜,也是急着回去复命,也赞同了他的意见,在怀里拿出一枚令牌,上面“辰”字龙飞凤舞,气势逼人。

“既然如此那这枚出行令牌便让生白大人拿着吧,你拿着这枚令牌就能畅通无阻地去承乾殿。”

穆生白谦和道:“多谢公公。”

接着他让杜来将公公送出了门口,有穆生白在,那公公倒是不敢拿着架子,一路弓着腰离开了。

穆生白沉吟片刻,嘴角有着一抹狡黠的笑意,转身回了房间,很快他又出来了,还是原来的衣服,倒是身上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还有十几只苍蝇围着他飞,穆生白也不敢,就带着这么多只苍蝇离开了。

拿着令牌,虽然宫门外侍卫一脸嫌弃,但在看到令牌后还是恭敬中夹带着怪异让穆生白一路畅通着进去了。

在承乾殿门口,穆生白不动声色地将令牌收了起来,昂首挺胸朝着殿门口走去。

“你是干什么的?”

在门口巡逻的侍卫一眼就看到了穆生白,特别是在他走进后,个个脸色都变了,一脸厌恶抗拒地看重穆生白。

“几位大哥,我是来找二皇子的。”

几个侍卫皱着眉头与穆生白拉开了距离,特别是听到他的话后,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口出狂言的傻子。

其中一个侍卫嫌弃地说:“二皇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是哪位大人带进宫的,大人没有跟你说后宫不能进吗,小心你的脑袋。”

他们也不敢直接就对穆生白动手,毕竟能带着下人进来的大人在朝堂上肯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他们可不想因为一时鲁莽就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情。

做他们这一行的,能活这么久没有点心机也是不行的。

穆生白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竟是要朝那些个护卫走过去,还挥动手说:“我有事情找二皇子,你们得让我进去。”

一阵恶臭味扑鼻而来,他们甚至还看到萦绕在穆生白周围的苍蝇,嗡嗡嗡的,恶心至极。

一个侍卫实在忍无可忍,将剑挡在胸前,拦住穆生白,一脸纠结,脸憋得青紫,“你再不离开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穆生白故作疑惑地转了个圈,周围几个护卫一脸复杂,还有个心理素质差的就搭着墙壁干呕起来。

他懵懂地说:“我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甚至还走过去想扒拉开一个堵在门口的护卫。

“我受不了了!”穆生白身后传来一身怒吼,随后穆生白就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原是一个侍卫操起了宫女们浇花的桶,直接满满一桶水泼在他头上。

穆生白站在原地,直接打了一个喷嚏,更浓郁的恶臭味从他嘴巴里弥散出来,这些侍卫们忍不住想他昨天是不是吃了几斤死了几个月的死老鼠,一个看上去清风明月的美少年怎么这么臭。

他沉默着离开了,形单影只,挺拔的背影无端得有些落寞,但是如果那些侍卫从正面看他就能发现他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要不是在宫里面,估计他都得笑出声。

事情真是进行得太顺利了呢。

而就在两墙之隔的内殿,奢华明亮的房间气氛压抑,杜辰良面色阴沉,去过穆府的公公站在他旁边瑟瑟发抖。

杜辰良攥住茶杯的手微微发白,可见他心里有多么气愤,“你不是说穆生白答应本皇子的邀请了吗?现在他人呢?”

公公恨不得立马跪下,额头上的汗不停冒出来,“回禀二皇子,那穆生白是真的答应了,奴才还把你给我的令牌给他让他拿着进来呢。”

杜辰良抬头看向门口,松了松手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你去外面看看他来了没有。”

“是是”公公觉得自己这条命可总算是安全了,立马就出去了。

很快他就回来了,神色复杂,身后还跟着那些个刚刚在门口巡逻的侍卫。

“二皇子”公公叫了一声,然后在他耳边说:“穆生白刚才来过了,不过......被赶走了。”

“什么!”杜辰良怒吼一声,眼神如刀割向那个公公,“谁赶的?”

那些个侍卫一下子脸就白了,立马跪了下来,不停恳求道:“二皇子饶命啊。”

杜辰良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仇人,厉声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二皇子,我们实在不知道那是穆生白啊,我们当时只觉得他身上太臭,又没说自己身份,只说要进来找您,卑职们哪里敢让这种人进来啊,就......”一侍卫瑟瑟发抖,“不小心泼了他一盆水。”

杜辰良手里的茶杯被恨恨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第一百零五章 谨谨授持专一守(二)

发完一通脾气后,杜辰良让那些侍卫滚出去,然后冷声同公公说:“准备一点东西,千年人参带上几个。”

停顿了一会,杜辰良接着说:“再带上几匹今年进贡上来的锦云布和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精巧玩意。”

公公虽然好奇明明去看的穆生白,而且他上次去穆府也没有看见除了丫鬟之外的女眷,不知道二皇子要他带上这些东西干嘛。

锦云布可是一尺难求的珍贵布匹,连淑妃平日也舍不得用多少,这一下子送出几匹,二皇子也着实下血本了。

二皇子只带上了身边的太监去了穆府,小春子要去让穆生白出来迎接,结果刚有人出来开门,就得了个穆生白突发重病无法见客的消息。

小春子返回马车同杜辰良说了这件事情。

杜辰良目露怀疑,“什么?穆府的管家当真是这么说的?”

“奴才听得清清楚楚的。”小春子点头哈腰。

“哼,不过区区一盆水就让的长风先生武功高强的弟子身患重病,莫不是他不想见本王。”杜辰良眼神阴鸷,一拳重重砸在马车上,用坚硬促榆树做成的车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作势要下马车,“本皇子不信区区平民还真敢将本王拒之门外。”

“在这里怎么也能见到皇弟,当真巧啊。”

杜辰良刚下马车,身后就传来让他身体一僵的声音。

他转过去,发现杜维桢正在四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后是一提着药箱的御医和穿着官服的丞相。

杜辰良心里不悦,但面上不动声色,扬起一抹笑容,对着杜维桢拱手,说道:“皇兄怎的也来了这里?”

“本宫可是听说生白在承乾殿受了委屈,回来后便一病不起,所以今日便挟了御医帮生白看看。”

杜维桢的话听不出什么,但眼里有着淡淡的责怪,让杜辰良憋屈极了,毕竟他说的没错,这下自己肯定是不能去穆府了。

杜辰良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大门紧闭的穆府,同杜维桢说了一声,就又坐上马车回去了。

丞相看着杜维桢远去的马车,目光沉沉,有些警惕,“太子,这穆生白会不会真的同二皇子有什么秘密的合作,不然以二皇子的性子,没必要自降身份去看一个现在一点官职都没有的人。”

穆生白虽说是他亲自招来的,但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能为己所用最好,若不能为己所用还是要今早出去以免后患。

太子宅心仁厚或许会不下不了手,但王素平可是在风云诡谲的朝堂风生水起,从身份低微到现在位极人臣,凭的可不单单是满腹才华。

杜维桢听了他的话却是摇头,眼里清澈没有斑斓,许是并不在意王素平的话,“您要是真的这么想可是上了辰良的当了,他此番举动不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吗?生白是纯粹之人,若是真的心属二辰良,是不会同意与我们来这里,且丞相有所不知,辰良他先前是去过金陵城的。”

王素平沉吟片刻,点头,眼皮半掩,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来开门的下人虽然不知道杜维桢的身份,但记得穆生白刚来穆府的时候他也在身边,便将他带到了大堂,连忙去找了穆生白。

“杜兄、丞相,你们怎的过来了。”

穆生白快步走了过来,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犹如山巅柏松,面色红润,哪有半分病重之人的模样。

“生白你......”杜维桢走上前来,绕着他走了好几圈,上下审视,“你看上去并无大碍啊,哪里有病重的样子?”

穆生白不好意思地挠头,让的堂上下人下去,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我哪有什么病啊,这不是不想见一些人嘛,所以就......”

穆生白嘿嘿嘿的笑,少年的两颗雪白小虎牙露在外面,煞是可爱。

杜维桢心里又是感叹了一番他的真性情,既有少年人的天真纯粹,又有成年人的成熟稳重。

“你说的可是辰良?”

“正是二皇子。”穆生白挠挠头,“二皇子太热情了,我有些无法承受。”

穆生白将他用一种汁液极臭的植物擦身,惹得承乾殿侍卫泼他水然后故作遗憾离开的事情同两人说了,引得大堂上笑声连连,杜维桢也觉得心情极好,大赞穆生白机智。

同时杜维桢也暗暗看了一眼王素平,两人眼神在半空中碰撞,他明白了丞相眼里的满意。

让御医先行回宫,杜来为几人盏倒茶水便下去了,大堂上又剩下了穆生白三人。

闲聊片刻,几人的话题就回到了杜维桢近期颇为头疼的事情.

原是这几日在皇上让他管理刑部之后,朝堂上对杜维桢不满的人突然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上奏折弹劾他,这让他很是疑惑不解,以前明明好好的,对他不满的人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了一样。

穆生白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他与太子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对他印象很是好,不然也不会毅然就进了杜维桢的阵营。

便说:“那些人许是二皇子或者其他皇子阵营的,定是不想让你好,还有一些可能是觉得你缺少管理刑部的能力。”

穆生白在杜维桢面前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他觉得杜维桢并不是一个受不了下面的人指出他错误的领头者。

杜维桢当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想了一会觉得很有道理,“其他阵营的人我自是不用管,毕竟无论我做些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的,倒是真心觉得我的能力管理不好刑部的人,这得我自己反思了。”

几人畅谈到了晚上,杜维桢不能得回宫,就带着丞相告辞了。

“太子,听说你昨日去看了穆生白,他的情况可还好?”穆生白被承乾殿前的侍卫泼了一盆水然后重病闭门谢客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杜敬巡也就是在听完下面的大臣讲完重要的事情后顺口问了杜维桢。

杜维桢低头,“回禀皇上,昨日儿臣去看望生白时,他还在昏迷不醒,偶尔还胡言乱语,情况并不是很好。”

第一百零六章 谨谨授持专一守(三)

这哪里是并不是很好啊,分明是糟糕透了。

杜敬巡看向杜辰良,眼神威严,“辰良,下朝后你来御书房,朕有事要同你商量。”

杜辰良后背已经湿透了,惶恐点头应道,恨恨的目光暗自投向杜维桢。

“皇儿,你缘何要针对穆生白,他怎么说也是长风先生的弟子,应是以礼相待。”杜敬巡背靠双纹龙椅,许是奏折太多看的有些疲乏,正在揉着太阳穴,眼神微眯,却让杜辰良觉得如芒在背。

杜辰良从今天杜维桢的话就知道他肯定是去见过穆生白的,杜辰良猜测两人肯定是密谋了什么,心里怒火旺盛,但在杜敬巡面前只得忍耐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暴起。

他敛了眼里的怒火,对杜敬巡毕恭毕敬地说:“是儿臣错了,以后定当对生白以礼相待。”

“如此甚好”杜敬巡满意地点头,想了片刻,又和蔼道:“待穆生白身体痊愈后,你定要上门去看候他,莫让他心里生了间隙。”

杜辰良青筋暴起,心里不忿,若是他主动要去看穆生白可还好,但是父皇让他去的,那让他心里一下子生了落差,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那穆生白不过一区区平民,哪有资格让他上门造访?

可无论心里如何不愿意,杜辰良此刻只能低头答应。

昆国迎来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天下学子朝皇城涌来,真可谓是“群雄毕至,少长咸集”,不夸张的说,用城门口往下丢一块石头,砸中的十有八九是各大城池最满腹诗书的大才子,而有本事让这些共聚一堂的,也就这次文学盛宴了。

“杜兄,我在皇城蒙你照顾多时,却一直未曾有所贡献,不如趁着这几日我去给你好好物色有什么值得拉拢的人才?”

皇城东湖的一艘小船上,穆生白和杜维桢正站在船尾,望着远处波澜壮阔,嘴里却在讨论着政事。

从湖边看过来,只觉得两人皆是谪仙般的人物,面如冠玉,身如松柏,不少从湖边经过的姑娘都忍不住羞红了脸庞,用手帕半遮着脸偷偷瞧着两人。

杜维桢一脸赞同,“如此甚好,这次父皇让我监考,有了你的消息,看人便能更准确些罢。”

两人直到日落西上才有了回去的意思,金色的霞光尽数倾洒在湖面,金灿灿地晃人眼睛。

穆生白回了穆府,自己动手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床头,想了想也将这几日还没有看完的书也收拾了进去,念着翌日要早起,他用完晚膳后就歇了看书的心思,早早上了床。

清晨,让杜来去买了一匹矫健的马,将包裹绑在马背上,出了皇城。

皇城这几日着实热闹,街上都是拿着折扇,带着羽冠,玉树临风的如玉公子,且还有不少正坐着马车或骑着马入城。

城内的客栈大多都满了,所以有好些人选择在城外的客栈落榻几日,穆生白看天色快黑了,就随便找了家客栈进去了。

刚想进客栈就听到了一阵兵戈相撞的声音,穆生白就想进去,又想到自己出来查消息的,现在在皇城也算有了些名声,认识自己的人也不少,若是贸然进去暴露了身份,到时候可能就会传出太子笼络考生的事情。

撕下衣服的一块角将脸蒙住,抽出剑飞身进去,只见大堂许多桌椅被劈得四分五裂,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可以看见里面的混乱的情况,许多少年被追的满大堂乱跑,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敢往大门口跑。

这时有一个少年趁着里面的黑衣人在追着其他人时,闷声就要往穆生白这边跑,眼看就要出了门,那黑衣人却是不追那个少年了,转身朝这边耍出剑。

那人听见剑飞过来的破风声,面露绝望。

穆生白这时候从旁边飞身过来,一剑劈开那把飞射过来的剑,被救下的少年都来不及看一眼穆生白,拔腿就往外面跑。

穆生白话不多说,飞身进去与黑衣人颤抖在一起,那些少年人看见有人来救他们了,没事地马不停蹄救跑了出去,身上有伤的也被关系较好的搀扶着跑了出去。

黑衣人如鹰舜般尖利的眼神射向他们,想摆脱穆生白去追那些少年人,可都被他挡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这家客栈一下子就空了。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穆生白倒是安然无恙,反倒是那个黑衣人身上多了几道血痕,可是就好像伤口不是在他身上一般,他连闷哼声都没有,剑剑不减攻势。

与那黑衣人交手越深,穆生白越加心惊胆战,他怎么觉得这人身形如此熟悉,就好像那天在澜物阁同自己一起清除掉来找小六的那些死士。

穆生白有了猜测后,只觉得愈发熟悉,也收了些力道,在交手之际试探性地叫了声,“小六?”

黑衣人眼里暗光一闪,手上的动作是要刺向他的,一下子收了回来,剑气反而伤了自己,那黑衣人连连后退,靠在墙上,一口鲜血吐出。

穆生白一下子就确定这人肯定是小六了,把面罩揭下,过去扶住小六,他也把面罩摘下了,露出老实憨厚的笑容,哪有刚才半分戾气。

小六万分惊喜,反握住生白的手,激动地叫出了声,“恩人!”

穆生白心里有很多问题,可是看了下周围,估摸着那些少年安全逃出去后肯定是要去官府报案的,他们在这里逗留着实不是好主意。

“找个隐秘的地方。”撂下一句话,穆生白便扶着小六,脚下生风,从窗户飞了出去,一下子就消失了。

在离客栈十几里的一片树林里,穆生白把小六放在地上,就要解开他的衣服为他疗伤。

“恩人不可。”小六一脸受惊,连忙按住穆生白的手。

穆生白疑惑地看重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六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刚才居然对恩人出手了,现在哪里有脸让你为我疗伤。”

穆生白无奈地说:“此事稍后再说,我先给你看看伤口。”

第一百零七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一)

抚开他的手,解开他的上杉,除却结着黑色可怖的血痂,就只有好几道深深的伤口,不断有温热的血液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穆生白心里有些有些内疚,虽说事出有因,但把自己的朋友伤成这样还是让他有些无法释怀。

小六也是个细心的,多年察言观色让他能看得出穆生白此刻的内心想法,忙宽慰道:“恩人不必多想,若是有的治你便放手治,没得治也没事。且这是我受伤也就罢了,若是恩人你被我所伤,我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穆生白不回他的话,从贴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小瓶药粉,再撕下衣角几块布,擦干净血迹,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叮嘱道:“这药粉是我特制的,对伤口愈合有奇效,我先帮你上一回,不过还未消毒,你切记回去记得消毒,剩下的这些你且带回去吧。”

他将剩下的药粉放进小六手里,拍拍衣服上沾上的树叶,站了起来。

小六惊奇地看着身上的伤口,那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细白的粉末也渗入了皮肤内。

这药居然如此神奇,想必穆生白也是用了不少心血配置的,自己何德何能。

小六在穆生白的扶持下挣扎着站了起来,伤口果然已经不流血了,他把衣衫揽上,将药瓶子双手捧在手上,递回去给穆生白,“恩人,这药我可万万不能要,且我这伤口不是快好了吗,倒真的是用不着。”

“药不就是给人用的吗?你拿着!”穆生白强硬地将药塞了回去,看他还有拒绝,一连严肃认真地说:“你若是不要我可是药丢掉的。”

小六一听,手里的药瓶子也不敢伸过去了,愣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将药瓶子郑而重之地揣到怀里。

在看到他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后,穆生白这才满意地点头,接着问道:“小六,你为何会成为这般模样?”

小六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也是生活所迫啊,自从从恩人家离开后,我发现自己并无什么技能,也就一身的杀人功夫,最后恶的没有办法,只好做了杀手接任务赚点银两。这次的任务就是客栈里头的那些学生,不过既然他们是恩人你要护着的,那我便将钱退回去,权当这次任务失败了罢。”

穆生白左右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如此甚好,不过不知你可愿来往这里帮我办事?”

“这?”小六面露迟疑,接着又问:“我本不愿意问你这些,不过既然你想让我跟着你,那我就想着多了解一番。”

“你有问题大可问出来。”

小六一脸坦然,“就是缘何你会在皇城周围出现?”

穆生白沉吟片刻,他是真心想让小六跟在他身边,其一是自己了解他的背景,其二便是他暗杀的功夫颇为不错,这一点在以后难免会用到,既然如此,那自是不必太过隐瞒。

“我现下在太子旗下效忠。”

小六倒吸了一口气,看向穆生白的眼神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他当初就料的穆生白这一身武功加上卓越的才能,定是不会憋屈在小小的金陵城,可他也没想到他居然有本事搭上太子。

但小六对权力并无多大渴望,反而有几分忌惮,犹豫了片刻,他才说:“我自小在小小的府邸中不见光日长大,好不容易过了几天不受拘束的日子,我想着过过瘾,不如到时候我若改变主意了便来寻恩人?”

穆生白并不强求,只告诉他自己现在的位置,让他有需要就来找自己。

小六应了一声,就说要回去复命了,两人分开,穆生白往客栈的方向走。

不出他所料,此时客栈周围都是官兵,也有好些个身上什么伤势的少年回了客栈,此时官兵们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就收兵离开了。

穆生白缓了一会后就要走进去,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位兄台。”身后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

穆生白转了过来,身后是一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墨发及腰,用一碧玉簪将头发挽在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墨黑沉沉的眼珠子,白肤红唇,当真美若女子。

穆生白疑惑地看着他,自己好像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少年,不,除了......

他想到了那双美若琉璃的黑眼珠子,心里一漾。

回过神来后,他问少年,“你是?”

少年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就是一道流光溢彩,他轻启红唇,美艳不可方物,“在下顾夜烊,此次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了。”

穆生白心里一震,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眨巴着眼睛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兄台可莫要推辞,在下当时在客栈里头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若是满意兄台的仗义相助,杜昇他怕要葬身在凶人剑下了。”

杜昇想必就是他刚才一进门时救下的少年了,穆生白心里愈发震惊,“这位小兄弟可是让我有些不理解了,我方才可还没来这里啊。”

顾夜烊恍然大悟,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直让人觉着万花一时间盛开也不过如此了,“是我马虎大意了,竟是不知兄台不想声张,是我的疏忽了,在下保证定是不会向外人透露分毫。”

看他这副样子是断定自己就是救他们之人了。

穆生白暗自惊讶,他救人的时候明明是蒙着脸的,连小六都未曾认出他,这少年和自己素昧平生,怎的这么确定就是他。

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都是站在一起相互安慰的少年,他们这对也不显眼,也没有人看向他们,穆生白压低了声音,目光沉沉看向少年,“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如何认出我的?”

顾夜烊眼睛一亮,更衬得那绝色面容明亮鲜艳,“恩人你总算是承认了,哈哈。”他爽朗一笑,才继续说:“我记得你的眼神和动作,我观察力自小便很好,一眼就不会忘记的。”

穆生白一脸哑然。

第一百零八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二)

穆生白一脸哑然,没想到面前这小小少年居然有如此本事,心里也是生了拉拢之意,“不小兄弟可也是要上京赶考的?。”

顾夜烊爽朗一笑,更衬得面若桃花,灼灼惹人眼,“这是自然,人生若是不经过一次科举,且力压群雄,如何称得上快意!”

穆生白被顾夜烊豪气所感染了,对面前的少年愈发满意,“小兄弟说的极对。”

“哈哈哈”顾夜烊朗笑出声,眼里是点点星光,“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号?恩人可是也要去皇城赶考?不如我们一同前去,也好有个伴?”

“我叫穆生白,小兄弟别恩人恩人的叫,叫我生白即可,那时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料是任何一个有能力去帮忙的人想必都不会吝啬出一份力的,我不是去赶考的,且身上还有任务,所以很可惜不能同夜烊小兄弟一同了。但到时候我们在皇城定是有见面的机会的。”

顾夜烊脸上划过可惜,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多问,只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强求的,也希望像生白兄所说的,在皇城有见面的机会。”

穆生白满意一笑,肚子传来的声响却让他作出的老成破了功,看着顾夜烊一脸憋笑,穆生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道夜烊能不能跟我一同用晚膳?”

“那是自然。”顾夜烊过来搭住穆生白的肩膀,两人一同进了客栈,点上一桌好菜,穆生白又忍不住叫了两壶女儿红,没想到顾夜烊酒量极好,一壶下去也面不改色,这一顿两人吃的甚欢。

一大早母亲病就赶着去下一个地方帮杜维桢物色人才了,顾夜烊还在酣睡,他也来不及打招呼,就跟掌柜的留了个口信,然后匆匆离开了。

太子监考是以往的传统,所有景元帝也就是在朝堂上提及了,可是这一说下面就议论开了。

“太子殿下任位不久,资历尚浅,让他监考有失妥当呀。”出来说话的正是淑妃的父亲方首辅,也就是二皇子的外租,景元帝未称帝时他就与王素平共同辅佐他左右,在朝中极有威信,说起话来也无需顾忌太多。

“是啊是啊,有失妥当,若是到时候出了突发状况太子殿下有可能会应对不当啊。”二皇子派的纷纷附和,朝堂上熙熙攘攘。

杜维桢依旧谦和,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忍不住握紧了。

景元帝对这些明争暗斗见怪不怪,这些嘈杂的声音弄得他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爱卿们觉得应当如何?”

“臣觉得应当让二皇子同太子一齐监考,多了个人就多了份力量,这样也能让二皇子和太子殿下相互帮助,且也可让两位殿下帮忙改卷,刚好可以看看他们对考生文章的见解。”方首辅一番话惹得身边的文官纷纷赞同,如果只让的二皇子单独监考和参与改卷自是最让他满意的,但他知道此事不可行,如此退一步也未曾不可。

景元帝觉得可行,看向杜维桢,“太子觉得如何。”

杜维桢在看到丞相微微点头后,也是站了出来,“全凭皇上安排。”

此事相当于尘埃落地了,杜辰良一脸得意,杜维桢是太子又如何,不是照样不能压自己一头,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杜维桢如何改卷。

“太子殿下缘何如此唉声叹气?”穆生白刚回穆府就被匆匆而来的四喜带进了东宫,一进来就看见杜维桢坐在主位上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杜维桢正需要有个值得信任又能为自己解忧的人听他的倾诉,一看见穆生白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忙拉着他坐下,便是将今天朝堂上的事情缓缓道来。

穆生白听得极为认真,在听到方首辅出来说话时也是皱紧了眉头,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在听到方首辅提出的解决方法时,穆生白忍不住唾了一声,愤愤道:“我就知道这老头没安好心。”

“这老头三番四次针对我不就是为了他的外孙子铺路吗,我还不行了那杜辰良能比得过我。”在穆生白面前杜维桢总是不由自主卸下成熟,恢复了些少年意气,连老头都说的出来。

他本就比穆生白小,即使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长大,那身少年气依旧不能完全被抹平。

“二皇子自是比不得殿下,就是单单品行方面就差了不知道多少。”穆生白又想到了那活猴脑一事,忍不住唾弃起来。

“那是当然,父皇可是曾称赞过我是天下独一份的宅心仁厚。”听到穆生白的夸赞,杜维桢竟是忍不住将景元帝对他的夸赞说了出来,一脸得意。

穆生白看着在自己身边愈发放得开的杜维桢,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子自豪,忍不住就要去疼爱守护这个小小年纪的太子,他也明白了几位师兄在面对自己时候的心情。

“殿下自然是最棒的。”一自豪穆生白就收不住嘴了,连连夸赞。

夸得杜维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几声,又端起了太子的架子,“生白觉得我应当如何?”

穆生白忍不住笑了,但看杜维桢这么严肃,也正了脸色,道:“殿下只需认真履行自己的义务便可,在监考的时候认真眼里些罢,至于改卷,自是按照皇上的喜好来,毕竟最好还有一场殿试,依旧是要看皇上的喜好。”

杜维桢深以为然,又留了穆生白一同用了午膳。

穆生白刚打算离开,就有一个穿着紫色宫服的宫女走了进来,同太子行了礼,疑惑地看了看他身边的穆生白。

杜维桢看宫女一直盯着穆生白看,有些头疼,他自然是认得这宫女的,是妍儿身边的一等宫女,也学得了妍儿的几分性子,“暖春,这是生白大人,休得如此无礼。”

暖春没有多少害怕,自然地低下头,也同穆生白行了礼,接着才说:“太子殿下,公主想让你去陪她一起赏花喝茶,公主说自己‘无聊透了’。”

第一百零九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一)

暖春最后一句话学了杜月妍的口气,十成十得像,杜维桢只觉得头更疼了,怎么平时没见她这么想着自己,今日倒是凑巧。

穆生白听了就站了出来,“殿下去陪公主吧,生白也要回去了。”

杜维桢刚想同意,脑子里就浮现了一个想法,拉住了他的手臂,朗声道:“生白不如跟我一同去看看舍妹?”

穆生白立马想拒绝,“这不大合适吧,公主如斯尊贵,生白只不过一介平民,这样多冒犯。”

“诶,生白这就是妄自菲薄了。”杜维桢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凑在穆生白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且舍妹平日不想着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在生白正好在东宫的时候就派人来寻,若说她心里没鬼我可不信。其实这妮子定是好奇生白你才让人特意挑的这时候,生白若是离开,可不得让这丫头失望。”

“啊?”穆生白一头雾水,“可是我同公主素昧平生,公主为何好奇我?”

杜维桢心里暗戳戳地想:你们两人哪里是素昧平生啊,你们两人都称兄道弟了。

心里期待着两人见面时的场景,肯定是极好玩的。

杜维桢轻咳了几声,作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生白你未免太小瞧自己了,你无官无职却被父皇招来上朝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事情可是传的整个皇城都知道了,想必许多大家闺秀对你都是有几分欣赏。月妍虽然贵为公主,想必也是对你这翩翩少年郎也是有些好奇,暖春,你家公主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穆生白被说的俊脸一红。

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几乎存心要教人忘记,“公主是有提及若是殿下这里还有其他人便邀请一同前去,若是没有,殿下也不必过去了。”

穆生白/杜维桢:“.......”

穆生白最后还是拗不过杜维桢的再三邀请,答应了跟他一同前去。

两人刚到梧桐宫门口,就看见一带刀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都来不及行礼就凑到杜维桢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杜维桢一脸震惊,然后都顾不上跟穆生白说什么,黑着脸就带着侍卫走了。

穆生白一头雾水,他就这么走了自己怎么办?

“穆大人,请进去。”暖春一板一眼,要带着穆生白进去梧桐宫。

穆生白却感觉脚底像生根了一样,怎么样都动不了,没有太子在,自己单独和公主见面这是一件多么怪异的事情啊。

他委婉道:“在下觉得还是在外面等一下太子殿下再一起进去吧,不然恐唐突了公主。”

暖春抬头看重穆生白,眼里明晃晃的好奇,最后也是点头,“既然如此那么穆大人就先在外面稍等吧,奴婢去回公主的话。”

说完福了神就回去禀报给自家主子了。

“你说太子哥哥走了后他就不肯进来了?”杜月妍穿着一身紫金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正坐在榻上啃着苹果,脸颊一股一股的就像一只偷吃的小松鼠,甚是可爱。

暖春点头,老实道:“是的穆大人好似并不愿意同公主单独见面。”

这不就是说穆生白嫌弃自己嘛。

杜月妍瞪了一眼暖春,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眸子里一转,灵光一闪,将苹果核往小碟里一丢,从榻上跳了下来,扯着嗓子对外面叫:“三月,把本公主的收藏的几套宝贝衣裳拿过来。”

“诶~”只听见外面悠悠的一声应和,在暖春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三月捧着几套少年样式的衣裳走了进来,暖春这才明白了杜月妍的意思,想到了什么连忙阻止。

“公主你这可万万不可啊,皇上前几日才免了你的禁足,你若是再这番女扮男装偷偷出去,这是怕不单单是禁足和抄书了。”

杜月妍哪里是听话的,抛给她一个销魂的白眼,接过衣裳就要往内殿跑,“你家公主这次可是绝对不会出宫的。”

暖春只得在外面跺脚,还恨恨地瞪了一眼三月,“公主还小,心*玩,你怎的能陪着她胡闹呢。”

三月一脸迷茫,绞着手弱弱道:“公主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呀,况且公主不都说了不出宫嘛,在宫里头总没事吧。”

暖春一脸恨铁不成钢,可是也没有法子,只得期待公主能言而有信,可是根据公主以往的作风,好像并不可信。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看你家公主今天这打扮是不是让的天下众多儿郎都自愧不如。”杜月妍摇着折扇从里头走了出来,扬着下巴,脚下生风,眼里含笑。

只见他一身银白色窄衣领花绵长袍,及腰青丝只用一根灵芝竹节纹玉簪挽在脑后,眉目含情,实在是不折不扣浊世佳公子的俊俏模样。

上次杜月妍是背着暖春出宫的,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杜月妍男子模样,竟有些痴了。

杜月妍昂首阔步走到她身边,合起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神气道:“暖春子,你家公主是不是世间独一份的俊俏?”

暖春像是被蛊惑了,怔怔地点头,观此,杜月妍更满意了,大步走了出去。

在门口时候突然顿住了脚,转过身让暖春过来,然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暖春表情复杂起来,最后还是点点头。

杜月妍乐滋滋地在她头上敲了一敲,满意地点头,“暖春你可真是真是本公主的贴心小棉袄。”

外殿。

“十一。”她对着半空唤了一声,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布之下的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单膝跪地,不置一语。

“十一你真的像是个哑巴。”俊俏的少年不满道,十一是父皇在她十五岁及笄礼后送给她的暗卫,只听她和父皇的命令,“背我从后院飞出去。”

穆生白正在梧桐宫外头百无聊赖,看天看地,觉着地上的蚂蚁也有别样的风趣。

“生白?”一道清脆的少年声才他身后传过来,很是熟悉。

待他转过来看到那人,惊喜地走了过去,“维一,你怎的在皇宫?”

第一百一十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二)

杜月妍刚才已经想好了理由,很是自然道:“我姑姑在后宫,今天让我进来陪她说说话。”

穆生白心里也是有了一点计较,想必维一姑姑是宫妃。

“穆大人。”暖春这时候从里头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头也不抬,“公主刚才突然困乏起来,恐不能见客了,不如穆大人下次再和太子殿下一同前来。”

穆生白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没事,暖春也回去了。

看他愉悦得有些明显,杜月妍有些不高兴了,“生白这么不喜公主?”

穆生白一惊,忙道:“怎么会。只是我与公主素昧平生,且身份悬殊,见面太过唐突,不见反而好些。”

杜月妍不知道为何,情绪这才恢复,这是她被取消禁足后第一次出梧桐宫,虽然不能出宫,但在这皇宫里头逛逛也未尝不可嘛,那几天是因为要想到一个人逛,杜月妍就有些倦怠,现在有了伙伴,她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既然公主没有空,不知道生白愿不愿意赏脸跟我一起这皇宫里头转转。”

闲来无事,穆生白自然不会拒绝朋友的邀请,又因为杜维一表现得对皇宫地形十分熟悉,所以穆生白就跟着他看了不少宫里头的美景。

虽说这一路都没有什么人,连侍卫都不见,但穆生白只当宫里头太大,两人碰巧都避开了,只有杜月妍知道这是她存心让暖春安排的,并且逛的地方都是平时人就不多的,不然碰到一两个宫人,她还不身份泄露了。

现下已过冬季,正值春暖花开时节,两人一边赏花一边谈天说地。

穆生白自是不必多说,自小便有着博览群书的习惯,穆长风书房里头的书他差不多翻了个遍。

杜月妍虽说是公主,但景元帝对这唯一的一位公主寄有厚望,女红女戒小小涉猎,但四书五经确实找了好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亲自教导,学识犹胜不少男子。

这一路下来,两人聊得很是投机,感情愈笃。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杜月妍突然想到暖春对穆生白的评价与从外边打探来的消息,忍不住问出了口,“听说生白没来皇城多久,可就是是不少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了,这让兄弟我好生羡慕啊。”

穆生白不好意思地挠头,认真道:“维一单论学识也是学富五车,就单论长相也远在生白之上,维一无需羡慕。且我辈少年,应志存高远,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而忘了己身抱负。”

杜月妍只觉得此刻的少年在发着光,心湖微动,像是有一双手在里头搅动,鬼使神差问出来了,“不知道生白有何抱负?”

穆生白下巴微抬,目光坚定,“让穆生白这三个字传遍整个大陆。”

字字落地有声,让杜月妍心头一震,竟是看着穆生白再也挪不开眼睛,这个少年,真真配得上绝世无双四个字,就是她一直视若天子骄子的太子哥哥,此刻在她心里也要差上穆生白少许。

“主子”黑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一下子出现在了杜月妍身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杜月妍大惊失色,脸色有些苍白,“生白以后再叙了,我现在有点急事。”

说完不等穆生白反应,就跟着黑影匆匆离开了。

穆生白看着两人消失在花丛中,有些疑惑,这神秘人轻功远在他之上,出现在这里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维一身边居然有如斯优秀的高手,果然人外有人,他坚定了努力练功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生白,你怎么到了这里?你身边方才是谁,怎的突然又不见了?”杜维桢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钻了出来,看着杜月妍离开的方向一脸疑惑。

穆生白倒没觉得有什么需要好隐瞒的,且如果像维一所说的,他是某位宫妃的侄子,想必和维桢也是认识的,“这是我在金陵城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杜维一,想必维桢也认识他。”

“杜维桢......”杜维桢嘴里品了一下这三个字,然后露出阴测测的笑,“我自然认识她,且还很熟悉。”

穆生白点头,觉得这很正常。

“不过”杜维桢表情奇怪,“我不得不提醒生白你几句,维一他实有龙阳之癖,家里头也养了几个禁脔,所以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为好。”

穆生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震惊于如此清风霁月的少年竟有如此癖好,不过又想起了师父所说的“无论是龙阳、磨镜还是男女之情,皆只取决于欢喜之人的性别,无甚么奇怪的,更不能将其视为怪物”,心里便释然了,的、维一是自己的朋友,且对自己无甚么出格的地方,自己怎么能因为他喜欢之人的性别而轻视疏远他呢。

杜维桢看他一脸深思,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决心远离杜月妍,心里满意。

杜维桢让四喜送穆生白出了宫,自己则是去了梧桐宫。

“妍儿,可是你唤的侍卫骗我离开的?”杜维桢坐在主位,喝着上好的茶水,看着乖乖站在旁边,作贤良淑德状的杜月妍。

她已经换回了那身紫金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怎么可能!”杜月妍斩钉截铁地否认,一脸委屈道:“太子哥哥实在太坏了,妍儿今日一直乖乖呆在宫里头,你怎的能诬陷我呢。”

眼泪在眼眶里头滴溜溜地转就是不落下,一副辈欺负了委屈但是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杜维桢最受不得她这副表情,撇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来作出阴沉表情,“既然你不承认,那么那名护卫就是欺瞒太子,此罪当......”

“别别”杜月妍吓了一跳,过来要捂住杜维桢的嘴巴,被他轻巧地躲过去了。

“你可不能欺负我宫里头的人,一切都是我吩咐下去的,要治治我的罪。”杜月妍直起身子,插着腰,抬起下巴,一副什么事情冲本公主来的豪情万丈模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三)

“看来我的小皇妹当真长大了身边的人皇兄连一句话都说不得。”杜维桢故作失落伤心地撇过头,那沉沉的眸子让人看了只觉得他当真是伤心极了。

杜月妍自小就和这个同胞的亲皇兄感情至深,自是看不得他伤心的,一脸悔恨懊恼地说:“太子哥哥,这次是妍儿错了,我不该让侍卫把你引开,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偷偷和生白......不,是穆生白见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维桢将信将疑,“当真?”

杜月妍郑重地点头,恨不得竖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以表决心,但她心里的想法是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不过......”杜维桢收敛起伤心的表情,嘴角勾起腹黑的弧度,“就算你以后想见生白也不一定会跟你见面了。”

“什么意思?”杜月妍被杜维桢这副表情吓到了,以她对自家太子哥哥的了解,一旦他露出这副表情肯定有人要倒霉,这次好像轮到自己了。

杜维桢不回答,只是阴测测的笑,笑得杜月妍浑身难受,就好像被什么黏糊糊湿漉漉的生物爬上了脖子,难受的紧。

“反正你都答应了不经过我的同意不会再去见生白了,你问这么多干嘛我的好皇妹。”杜维桢冷酷地丢下这句话就决然离开了,丢下了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杜月妍。

杜维桢的话就像几万只蚂蚁一直在啃噬着她的心脏,促使她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到时候一定再去找穆生白问清楚!

科举考试临近,在城外客栈逗留的人也一窝蜂涌进了皇城。

穆生白靠在酒楼窗户边,看着下面的人流,大多都是穿着富贵,文质彬彬之流,不过也有少许虽然全身包裹的很严密,但从他们露出的眼睛颜色也能看出不是昆国之人,蓝眼是羿丹人的特征。

只见他们顺着人流往城里面走,举止与旁边赶考的少年无异,因为这几日皇城人流量太大,所以是明令禁止不准乘骑马或者马车的。

穆生白一直看着那几个羿丹人一起进城,然后分开,隐藏在人群中。

他看的出神,忽然觉得有几道锐利的眼神看向了自己,顺着看过去,只见到一群穿着较为素淡的男子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自己,穆生白没想到会被发现,闪身进去,将窗户合上了。

这些人能发现自己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不知道科举考试这些武林中人来干什么。

回到穆府,杜来拿来账本寻穆生白,告知他后天就是发月钱的日子,虽说府里人不多,但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幸而他来皇城之前带了不少银两,倒也够支撑府里头好几个月的开支。

但坐上吃空并非长久之计,还是得开几家自己的商铺。

穆生白先拿出自己带来的大部分银两让杜来放到库房里当作府里头开支,然后书信给穆生云让他派几个掌柜的过来,顺便拿多点银两。

想到今天看到的羿丹人和那些武林中人,穆生白又让他多派些护卫过来,现在穆府还没有护卫呢,正好过来看着,用着山庄的人他也安心。

寄的的快信,穆生云一日后就收到了,看完后立马亲自去安排了,挑选了几个很是能干又值得信任的掌柜,告知他们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情,让他们全听穆生白安排。

几个掌柜自是连声应是。

因为澜物阁、回春阁以及其他的商铺生意都很是不错,能拿去给穆生白的银两也是一笔巨款,支撑他开几家商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至于护卫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当初从流云山庄派过来的护卫就都是精英,他直接挑了十个让他们到时候护送着这笔钱和这些掌柜的去皇城。

“生云哥哥,可是生白哥哥要回来了。”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感受女孩的虚弱,穆生云心脏一痛,弯腰将女孩抱坐在大腿上。

宁清清脸本来就小,再加上中毒愈深,脸颊两边已经凹陷了下去,只看得见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青色的眼睑,脸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是死白死白的,甚是可怖。

穆生云心疼地刮了刮女孩鼻子,强装起笑,“生白哥哥还在皇城忙,怕是还不能回来见清清。”

生白离开后,就把这三个小孩全权托付给他。若说他一开始对他们还有些膈应,那么这么长一段时间朝夕相处下来,他们在他心里就跟他的弟弟妹妹一般,看清清这般愈发衰弱下去,他也是很心疼。

那天得到清清和宗贝中毒的消息,他马不停蹄赶到了金陵城,宗贝中毒不深,用生白留下的解毒丸就轻易解开了,可是清清中毒太深,解毒丸已经不能解决了。

他虽说也修习过医术,可也只是浅尝辄止,自是比不得生白,又不能请外人来医治,否则一旦身份泄露,后果难以想象。

穆生云心里很是难受,眼看宁清清就这么一天天衰弱下去。

在他还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时候,一只小小软软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抬头只见宁清清正满脸关切地看着他,小声安慰道:“生云哥哥不要为清清难过了,清清不疼的。”

穆生云眼眶一热,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这些孩子着实懂事的让人心疼,每当自己为这件事情难受的时候,本该更难过的清清总是在他身边安慰她,即使毒发,她也总是抱着穆生云一边哭一边说只要生云哥哥抱抱就没事了。

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能承受这份巨大的痛苦呢。

“如果在清清离开之前能见到生白哥哥就好了。”宁清清将脸埋在穆生云胸口,小声地说出内心的期盼。

穆生云就像被这句话点醒了,惊喜道:“清清是不是很想见生白哥哥?我们让生白哥哥回来好不好呀?”

宁清清将连抬起来,原本暮气沉沉的眸子忽地一亮,然后又暗了下去,咬着下唇摇摇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中行师等儿戏(一)

穆生云一脸,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关切地问:“清清怎么了?”

宁清清怯怯地低下了头,低声说:“清清很想念生白哥哥,但是知道生白哥哥在皇城很忙,清清不想给生白哥哥添麻烦。”

穆生云一听,将宁清清搂得更紧了,只觉得心口微痛,这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清清没事的,生白哥哥肯定也想念清清和哥哥弟弟,待会生云哥哥就去写信告诉生白哥哥清清生病了,让生白哥哥尽快回来。”

宁清清这下也不反对了,安心地握在穆生云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穆生云感受到怀里的小人儿呼吸愈发平缓,知道该是睡了,便将她抱回了她的榻上,看了一眼小女孩并不安心的睡颜,眉峰紧蹙,嘴唇被咬的发白,该是极痛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穆生白这边也很快从那些掌柜的带来的书信中知道了宁清清中毒未解的情况,也顾不上先前要在皇城开商铺分店的计划了,一心只想去给宁清清解了毒。

让杜来安排好这些护卫和掌柜的,穆生白就急匆匆去寻了丞相,他现在毕竟是效忠于太子,总不能想离开皇城便一声不吭就离开了罢。

而杜维桢身居深宫,也不是他想见就见的,太子也设想到了穆生白会有一些突发状况,便让他若是有急事求见就去丞相府找王素平。

穆生白跟王素平说了自己在金陵城的孩子被暗算中了毒,正等着他回去解毒,恳请太子让他能离开。

杜维桢虽然诧异穆生白年纪轻轻就有了家室甚至还有了孩子,但也不愿耽搁,允了他的请求。

穆生白没有多少东西好收拾的,只准备了点银两以供在路上买点吃的,最后又唤东市买了匹良驹,翌日天没亮就出了穆府。

这一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可不一般,穆生白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在不远处的地方一路跟着他,直到他出了城门。

那人看着穆生白离开的方向,立马转身飞向皇城最巍峨的建筑,隐入一座座飞瓦琉璃的精美建筑中,最后停在了一间书房前。

推开门,房中的人赫然就是二皇子杜辰良。

“可有什么发现?”杜辰良目光如剑,眼里狠厉一闪而过,在那次被穆生白算计后,他心里一直就插着一根刺,他心胸本就不大宽广,对穆生白恨的咬牙切齿。

就差了几个手下潜伏在穆府周围,观察穆府有无奇怪的事情发生。

结果昨日手下就有人回来禀告了穆府的管家又是买马又是增加了府里头吃食的支出,杜辰良料定里头肯定要有事情发生,就让守在穆府周围的几个手下觉都不许睡,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不,一大早就有事情发生了。

“回禀殿下,穆生白他一大早就出了城了。”

杜辰良勾起嘴角,一脸得意,一副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模样,“总算让本宫逮到机会了,让这穆生白敢让本宫在父皇面前失了面子,在皇城有本宫的好皇兄护着他,出了城本宫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跪着的手下附和,“那穆生白敢如此戏弄殿下,自是万死难辞其咎。”

杜辰良冷哼一声,“你可是知道那穆生白往哪个方向走了?”

“似乎是金陵城的方向,不过这也可能是穆生白用了骗人的戏码,所以属下在那穆府的管家去东市买马的时候就在那马蹄上做了手脚,洒了一点药粉,那药粉平时是透明的看不出来,但一旦沾染了特殊的药水便会呈现淡蓝色,那穆生白自是逃不了。”

“好好哈!”杜辰良连道三声好,仰天长笑,然后吩咐道:“你去找几个手脚利落的将那穆生白在路上处理掉,记得处理干净点,莫要留下一点痕迹,否则你就去给穆生白陪葬吧。”

后面的话带上了些许威胁的滋味,那手下身体一颤,接着诚惶诚恐地发誓一定做的滴水不漏。

杜辰良这才让那人下去,他当然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做的,毕竟从景元帝在对穆生白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穆生白是颇为欣赏的,不管是看在长风先生的面子上,还是因为穆生白的才华。

若是被知道了,自己少不了被一顿责罚,但不做,哼,杜辰良冷笑,他咽不下这口气!

几个高大的男子骑着一看就绝非凡品的马匹顺着路上蓝盈盈的粉末往皇城外呼啸而去,几人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道虚幻的身影。

不知不觉到了夜晚,夜黑风高是杀人夜,夜晚是杀手的领域。

穆生白归心似箭,自是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在他后面不远处的树林里,血腥味弥散,鲜血染红了树干。

黑影从树林里悄无声息地钻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几名男子,个个都是被割断脖子动脉而死,鲜血汇流在一起。

连天上皎洁的明月似乎也被这里的惨象吓到了,就露了个头,然后钻进了乌云后头。

黑影消失在原地,再仔细一看,原本被拴在树上的马匹也少了一只。

穆生白在一间客栈停下,要了一间房间,刚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放到味道,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穆生白安之若素,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朝向窗户的位置,“既然来了,不放出来跟在下见个面。”

“恩人。”一张熟悉的脸从黑暗中出来,额头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迹。

来者正是小六,穆生白也是从他的讲述中才知道自己身后居然一直有人在跟着。

穆生白懊恼又感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倒是不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味,“许是太着急回金陵城了,没注意这些,那这次要多谢小六了。”

小六有些憨憨的笑,倒是一点看不出来刚才是他杀了人,“应该做的。”

“不过不知道小六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小六正色道:“恩人,我已经想通了,已经过着刀口上舔血只为一日三餐的生活,不如放手一搏挣个前程似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城中行师等儿戏(二)

穆生白眸里闪过惊喜,郑重地拍了拍小六的肩膀,“你这次的选择定是明智的。”

他信心满满的语气让小六心里头最后一点犹豫一扫而空,他用力地点头,心里发誓定要尽心尽力保护穆生白。

两人一明一暗进了金陵城。

黑暗的屋子里,杜辰良一脸杀气,手里精美的茶杯在手里就被捏了个细碎,洒在了地上,月光透过窗户,发出刺眼的白光,“什么,派出去的人全部被杀了!”

跪着的男子被吓得冷汗直流,“属下方才只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都是一剑封喉。”

杜辰良一甩袖子,“废物!废物!”

男子瑟瑟发抖,生怕自己遭了迁怒,“殿下息怒啊,肯定是流云山庄那边派了高手在穆生白身边,毕竟流云山庄也是天下大庄,肯定是有一些不世出的高手吗,我们的人不敌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杜辰良眼神幽深,看着外面惨白的月亮,眼里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他咬牙切齿地说:“竟然被太子把这样的帮手挖到了手里,本殿下当真是不高兴啊!”

“不过既然本殿下得不到,又怎么能让别人得到呢。”

杜辰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眼里闪过快意,好像那穆生白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一般,“传令下去,加大人手,定要把那穆生白的项上人头拿到本殿下面前!”

“是!”

“谁?”风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过来,把桌子上点燃的蜡烛的火光吹的一摇一摇的,穆生云一下子警觉起来。

“生云师兄,别来无恙。”穆生白推开半掩着的窗户,轻轻地落在了书房里。

穆生云这才松懈下来,半带着责怪,半带着惊喜,“你怎的回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回自己的地盘就跟做贼一样。”

穆生白被说的也不生气,只憨憨地笑,但很快那点笑意就消失在脸上了,他正色道:“清清呢,快带我过去。”

房间里头,粉色的罗帏被风轻轻吹起,可以窥见床上的景象,穿着白色便服的小女孩合着眼,表情却并不平静,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紧皱着眉头,连喘气听起来都很是虚弱,嘴里念叨着什么,听不真切。

穆生白心疼地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小女孩立马睁开了眼睛,眼里是明晃晃的警惕,看见来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小声念叨着,“我怎的又做梦了,生白哥哥又不在这里。”

穆生白听到了只觉得心里酸涩,责怪自己只顾着皇城那边的事情,却忘了关心这些依赖自己的孩子,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清清,你可不是做梦哦,生白哥哥回来了。”

宁清清颤抖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水光潋滟,伸出手想要摸摸穆生白,却又害怕着什么就停在了半空,穆生白抓住她的小手,“哥哥在这里。”

“生白哥哥。”宁清清这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后半夜,穆生白帮宁清清拉下罗帏,床上的小女孩睡得香甜,原本苍白的嘴唇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上门,站在屋顶下面,穆生云这才敢小声开口,“毒已经解了是吗?”

穆生白脸色不是很好,眼里还有愠怒,“生云师兄,清清都中毒这么久了你怎么才跟我说,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如何向何浩在天之灵交待。”

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家师兄生气,他今晚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宁清清已经攻入心脏的毒逼出来,难以想象若是他再迟一点回来,宁清清会出现什么事情。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生白,这次是师兄做的不好,师兄只顾着担心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这几个孩子的身份,所以一再拖迟,想着等你回来再说。”

穆生白气这才渐渐消下来,开始关心另一件事情,“师兄可查清楚了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穆生云点头,原来在穆生云离开澜物阁后,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趁着夜色想将宁清清他们带走,哪曾想这些小孩个个不是好惹的,留下的护卫也是武功高强,那些人不敌,可是在逃跑之前起了心思,居然给这些个小孩下了毒。

张宗贝和张泽两人中毒不深,用解毒丸就能轻易结去,可是宁清清吸入的毒粉太多,已经不是解毒丸能解的了的,只得用解毒丸吊着直到今天穆生白回来这才彻底解了毒去。

穆生云一脸惭愧和心痛,“若不是我回了山庄,怎么会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得了机会!若是让我查到他们,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端放解我心头只恨!”

说到后面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一脸恨意。在穆生白看来,自家师兄最是凛然正气,现下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可见心里的确是恨到了极点。

可是这件事情着实怪不得他,他也是因为担忧自己去了皇城会出什么事情才回了山庄找的师父。

穆生白一手搭在穆生云肩膀上,用上了些力道,“师兄莫要自责,剩下的事情交由我,我定是要将那些对清清他们下毒的人查出来。”

穆生云点头,话音一转,“那你后面打算如何安置清清他们?”

穆生白沉思片刻,心里已有了主意,“林浩将他们交由我手里,我定是要亲自培养他们的,明日我便带他们一同去皇城。”

“也好,在皇城有太子的庇护,定是要比在金陵城好的。”

张宗贝和张泽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后便直奔宁清清屋里,在她中毒后他们便习惯了这样,每天都要去她一同用膳,可是今日一进外屋,他们就看见了了不得的人。

张宗贝眼睛大亮,激动地扑了过去,“生白哥哥!”

张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嘴角压不下去的弧度可见心里也是惊喜的。

穆生白说了用完膳后便将几人一同带到皇城,他们都是手舞足蹈起来,穆生云看了有些心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城中行师等儿戏(三)

穆生白看了一眼穆生云,笑得眉眼弯弯,戏谑道:“师兄可是吃醋了?”

“怎的我也带了他们这么久了,一听要跟你去皇城竟每一个不舍得我,我怎么能不心酸。”穆生云故作伤心。

宁清清他们又是过来一阵好哄,什么有空定会会金陵城看望穆生云之类的,直哄得他连伤心的表情都挂不住,屋内闹成一团。

让齐欢备下一架马车,因的有小六在暗地里的保护,且这些小孩个个也不是好惹之人,几人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皇城。

细心妥帖地将宁清清他们安排在自己院落里头的其他房间,差几个护卫分别保护他们,穆生白这才安下心来。

在皇城虽说有太子的庇护,但鱼龙混杂的复杂程度远超金陵城,多少还是要细心些才好。

而杜辰良这边,等来了几次失望的消息后,终于是得到了一件让他满意的消息。

杜辰良阴沉的眼神落在将头低的就差埋在地上的手下,这几日他们的无功而返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你当真看到穆生白带着几个小孩进了穆府?”

“殿下,千真万确啊!料是我等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殿下有丝毫欺瞒啊。”

杜辰良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那人承受不住压力瘫倒在地,这才悠悠地开口,“哼,总算你们这些废物还有点用,你可查到那些小孩的身份?”

“殿下”那人擦擦汗,战战兢兢地说:“我亲眼看到那些小孩是跟穆生白坐的同一辆马车,定然不是府里头什么下人的孩子,所以这些小孩......”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是意思十分明了,杜辰良脸色露出病态的笑,“你说那些小孩是穆生白的?”

“殿下英明!”

“哈哈哈”张狂放肆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头回荡,杜辰良凶狠的眼神落在外头,“人总是会有软肋的,抓不到穆生白抓他的小孩不也可以,我就不信穆生白会恶毒到置自己的孩子于不顾。”

他目光落在地上那人身上,“这一次你亲自去办,如果还不成功,你就不用回来了,让魅二带着你的人头回来。”

魅一身体一颤,不敢言语。

穆生白让厨房那边多做些小孩子爱吃的甜点端来他的房间,几个小孩都赖在他的外屋,叽叽喳喳的,用完晚膳也不肯走。

几碟子蝴蝶酥很快就被分完了,宁清清百无聊赖地扯着穆生白的衣袖,他正在看书,也不理会。

宁清清觉着无聊,同坐在下边的张宗贝他们眼神对视了一下,都看出来了各自眼里的意思,她便用力扯了扯穆生白的袖子,让他注意自己,“生白哥哥,这皇城是不是极热闹呀。”

穆生白心不在焉,只随意点点头。

张宗贝蹬着小短腿从椅子上下来,跑到穆生白身边扯住了他的另一边袖子,这下他连书都没法看了,无奈地看向几个小孩,“我说小祖宗们,你们到底是要怎么找。”

宁清清他们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回答:“我们想去看看这皇城,是不是当真比金陵城热闹。”

穆生白拗不过几个小孩,只好应了下来,反正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街上的人也不会很多这样倒是会安全些。

几个小孩被下人带回房间换外出的衣服,穆生白抓住这点空闲的时间看着书,这时杜来突然带着人进来了。

“少爷,丞相派人来传话。”

穆生白让那人进来,竟是四喜,看来不是丞相有话,而是太子让四喜接着丞相的名号来寻自己。

四喜细声细气地说:“穆大人,殿下得知有几个他看重的学子受了袭击,特意嘱咐让你去调查一番。”

太子身边有大把能人异士,让四喜专门来寻他看来是想让他立个功,平日他定会高兴应下,可是今日他答应了几个小孩要陪他们出去逛逛的呀,如何能失信?

四喜离开的时候穆生白还是愁眉苦脸的,只觉得进退两难,宁清清先换好衣服过来,她一向心思缜密,立马就发现了端倪,小心翼翼地问:“生白哥哥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处理?”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确实,不过哥哥答应了要陪你们去看看这皇城的,这......”

宁清清摆手,“生白哥哥不必为难,你可以让护卫陪我们去呀。”

“你们不怪我?”穆生白还是有些担心,生怕在他们心目中落下个不守信用的印象。

宁清清大方表示:“当然不会啊,生白哥哥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肯定不会如此为难的,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出去玩呀。”

穆生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下去吩咐几个护卫晚些他们出去,自己便匆匆去查学子受到袭击的事情了。

热闹的皇城,商铺里精美的花灯,街边各式色香味俱全的小吃让的几个小孩乐得找不着北,几个护卫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既负责保护又负付钱,幸好穆生白离开前给了他们许多银两,否则定是要被这几个小孩吃空。

几人逛到了街尾,这里人少了不少,正打算回头接着逛,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救命啊!抢劫啊!”几人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文弱书生正被几个大汉围住。

宁清清只觉得手脚发痒,正想飞过去,却被护卫一把拉住了,“小少爷,小小姐你们在这里看着便好,我们去就行了。”

说完不等反对,几个护卫就过去了,那些大汉一看他们过来,也不抢劫了,朝小巷子里跑,护卫们追了上去。

“你没事吧?”宁清清他们被这几个护卫抢了出手的机会,气地跺脚,然后又看刚才被抢劫的人还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觉得可怜,走了过去。

那人抬起头,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若是不注意只会当成幻觉,可是宁清清他们不是一般人,当下便起了警惕之心,但又不想放过这么好玩的事情,个个还是装的天真无邪。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知权变是愚人(一)

那人唉声叹气,“我的钱财都被抢走了,这是我爹娘多年积蓄,可是现在科举还没有开始,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宁清清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那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你们真是善良的孩子。”那人看上去很感动,哀求道:“我也没有什么愿望,现下身上没有银两了,怕是也参加不了科举了,而我今天又没有吃晚饭,不知道小姐少爷们能不能发发善心,带我去吃一顿粗茶淡饭,也好让我不至于空着肚子离开皇城。”

宁清清眼里精光一闪,脆声道:“好啊。”

“哥哥,我们不是去吃饭,怎的来这个地方,又黑又冷。”宁清清他们被那人牵着,走进了一个阴森湿冷的小巷子,那人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那人的声音低沉下来,“这里有一家店。”

张宗贝脆生生地说:“怎么可能会有店开在这种地方?”

那人握紧了宁清清的手,几人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几个人,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有啊,阎罗殿!”

“你们是谁?”宁清清要挣脱开那人的手,冷声问。

那人露出狰狞的面目,“哈哈哈,你这小孩胆子倒不小,不过没有用。”继而冷声道:“将这些小孩绑起来带回去!”

宁清清也不演戏了,手上一用力就挣脱开那人的钳制了,“这就要看谁绑谁了!”

几分钟后,地上便多了几个被捆绑在一起的人。

将手上的人丢在地上,张宗贝仰着可爱的小脸蛋看向宁清清,“清清,接下来怎么办?”

“带回去让生白哥哥处置。”小女孩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可是落在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的几人耳中,却犹如恶魔之音。

这些绳子是他们带过来的,没想到却用在了他们身上。

几个小孩一手一个壮汉,却面色轻松,就像拎着几件衣服一样,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避开了人群,一路走得小路,差点迷了路的时候,总算是看见了穆府的大门。

“几个小祖宗哦,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可急死我们了。诶,你们手上拎着的是什么人?”护卫头领章铁林一看见宁清清他们出现在门口,登时就惊喜地跑了过来,他刚才才要带着人去找呢,可是再看到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时就不淡定了。

宁清清他们将手里的人丢在院子里,对着章铁林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想抓我们,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抓回来了。”

很简单又有威慑力的回答,章铁林这下说不出话了,看来只得等穆生白回来再说了。

也没有过多长时间穆生白就回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来事情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看到那几个小孩正坐在外屋等他回来,再看到地上被绑着的人,疑惑道:“他们是?”

“生白哥哥生白哥哥。”几个小孩一窝蜂过来,然后叽叽喳喳地开始说了起来,穆生白听得头疼,就点名让宁清清说。

宁清清骄傲地扫过张宗贝他们,这才说:“他们刚才想绑架我,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抓回来了。”

“口出狂言,明明是你们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欺负我们,等我们出去定是要将你们告上官府!”刚才还躺在地上像个死人般默不作声的几人就开始辩解起来。

穆生白自然是相信自家的几个孩子,唤来最善审讯的手下将这些人带下好好审问一番。

等穆生白清洗完身上的灰尘,去到审讯的房间时,那里已经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了,只见刚才还中气十足的几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可审出什么了?”

手下放下手里带血的鞭子,“这几人咬定是胡大人要他们过来的。”

“胡大人?”穆生白眉头一皱,“哪个胡大人?”

不等手下回答,被绑在柱子上,鲜血淋漓的一个男子便唾了一口血,才说:“我们是胡温胡大人派过来的,我们大人光明磊落,怎么会让我们做那种绑架小孩的事情,是你那几个孩子胡搅蛮缠硬是将我等绑过来的,等我们出去了,定是要大人为我们讨个公道!”

听到他说宁清清他们的不是,穆生白拿过手下的鞭子,用尽力气甩在他身上,只让的他哀嚎出声。

胡温穆生白也是知道一些的,是个清廉之官,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颇有口碑,这种人怎么会做得出绑架人的事情,况且自己同他无仇无怨,他也没有必要做出这种事情。

穆生白想着去汇报查学子遇刺案的时候顺便提及此事。

被四喜带到杜维桢书房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赵风也在,一看他进来赵风就冷了脸。

穆生白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应该并没有跟赵风有什么矛盾才是,怎的他好像一只不待见他。

跟杜维桢说了学子遇刺这件事情自己昨天没有一点进展,杜维桢也没有怪他,只让他继续查罢。

说完这些穆生白才说:“殿下,生白有一事想让您帮忙参考一下?”

杜维桢好奇地看向他,“有话便说罢。”

穆生白这才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和那些人的口供说了出来。

“姓穆的你可莫要血口喷人!”结果穆生白话音刚落,还未等太子说什么,赵风就气红了眼,怒气冲冲地说,“胡大人乃我才华品行俱佳之人,怎能让你这种毛头小孩如此诬陷!”

穆生白虽心里也被这赵风的态度激起了怒气,但还是维持着风度,“生白只是想来问一下太子殿下的看法,自然不是怀疑胡大人,胡大人的确是昆国栋梁之材,贤能之士,我怎会诬陷他呢?”

听了穆生白的解释赵风还是怒气未平,愤愤道:“你这小儿只会信口雌黄。”

杜维桢被赵风的声音闹得头疼,“赵大人你莫要生气,生白定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不如你先回去,本宫先同生白商量一下此事?”

赵风怒气冲冲地离开,出去前还瞪了一眼穆生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知权变是愚人(二)

穆生白并不知道赵风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颇为无奈。

“赵大人也是真性情,生白莫要介意。”杜维桢也是头疼,生怕两人起了间隙。

穆生白表示理解,从赵风这般做法看着实不像有心机的,就是脾气暴躁了些。

“听说太子殿下把查学子受袭一案让那穆生白去了。看来太子是想好好培养那穆生白啊。”

“可是那穆生白的确也是个有能力的,身后又是流云山庄,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啊。”浪涛阁一处雅间里,几位大人正在闲磕。

“赵大人,怎么今天这么沉默?这可不像你的做法啊。”一白脸白须的大人看向正在喝闷酒的赵风,打趣道:“你不是和穆生白见过面了吗?怎么?不来说一下?”

“莫跟我提那黄口小儿!”赵风怒气冲冲。将手上的酒壶狠狠砸在桌子上,让屋内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定是被这小儿欺骗了,一无才无德之人怎配殿下的信任!”赵风似是要发泄出心中的怒气,讲起话来震得人耳膜作响。

那白须大人拉了一下赵风,“赵大人,我们都是为殿下办事的,无论穆生白如何我们还是和谐为上,且我看那穆生白确是不像你口中说的那人,许是你偏见太深了罢。”

赵风一提起穆生白就忍不住生起气来,怒吼道:“你看那穆生白来这皇城这么久有为殿下办成过一件事情吗?不就区区查找刺客一事竟到现在还没有头绪,不是无能是甚?”

白须大人无奈摇头,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赵风这种急性子。

“赵大人,你说这话就有失公允了。”一一直没有说话的大人突然发声,“学子遇刺一事实在是太过蹊跷,那些刺客看来也是早有预谋,穆生白只是临危受命,要是一晚上就查了出来,那他就不是单单聪明所能概括的了。”

赵风却是不服,阴阳怪气地说:“司大人莫不是被那穆生白收买了吧?刚才对他赞不绝口,现在又为他的无能开解。”

司其被赵风的话气到了,生气地一甩袖子,“赵风你在边疆呆几年回来怎么越发口无遮拦,如此胡言乱语都说的出口。”

“如果不是你为何反应这么大,定是心虚了。”

白须大人被两人吵的头疼,生怕他们动起手了,毕竟赵风可是一介武夫,司其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到时候出了事情那就糟了,连忙出来劝解,“我们都是多年好友,可莫为此事伤了和气,大家不如各退一步,求个和谐也好。”

赵风涨红了脸,“要不是司其那老儿当着老子的面信口雌黄,老子怎会有这个功夫跟他扯犊子。”

司其是个读书人,身手方面不如赵风,可是比起嘴上功夫可不虚,听他一口一个老儿,司其气的七窍升天,指着他便骂:“赵风你自己无德无才也便罢了,还不许别人夸赞德才兼备少年,你这就是嫉妒,只会点手脚功夫有何用,殿下还不是什么都不交给你做,不就是怕你坏了他的事吗,你还有脸在老子面前骂骂咧咧,起骂老子还是帮殿下处理过事情的,你算什么......”

连老子都出来了,可见他也被赵风气得不轻。

赵风被骂的语塞,指着司其说不出话,他的话字字戳中了自己的同痛脚,的确他虽然是太子的人,可是太子从没有交过重要的事情给他去做。

他腾地站了起来,袖子扫落了桌上的茶壶,“你莫要胡说,殿下只不过是没想到老子罢了,老子现在就去跟殿下说,老子要是把刺杀学子的凶手查出来,定是要你喊老子作老子。”

司其插着腰,怒目道:“赵风你也不看你自己几斤几两,胸无点墨,还查凶手,哼,我看你可莫要将自己搭进去。”

他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赵风这次的确是将自己搭进去了。

赵风大步走了出去,狠狠地将门关上,“老子查出来后看你这老儿怎么办!”

“赵大人,这件事情本宫交给生白去做了,你......”杜维桢被赵风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痛,在听到他的请求后更是头疼了。

他不是不信任赵风,只是他知道赵风为人胸无城府,若是在查案的过程中被有心人引导,定是要出事情的。

赵风信誓旦旦,就差竖起四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殿下,穆生白能做到的我赵风定是能做到。”

看着他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若是自己今日不答应怕是赵风定不会罢休,为了自己耳朵着想,杜维桢只得答应下来,不过在赵风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叮嘱,“你万事定要小心些,可莫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件事情牵扯不大,要是真的出了差错应当也不会太严重吧。

“殿下放心吧!”

一间极尽豪奢的房间,一男子靠在铺着西域锦垫的官帽椅上,听了手下的话,脸色有些奇怪,似在憋笑,又似在怀疑,“你说太子要赵风跟那穆生白一起去查袭击学子的刺客?”

“回主子,千真万确。”

男子放肆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头上戴着镶嵌着各式珠宝的玉冠不住地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才止住了笑,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连赵风这种失智之人太子都能用,看来太子那边是真的没有什么能人了。啧啧,传令让底下的人陪赵风好好玩玩,对了,那杜玉这些年挺闲的,让他有点事情做吧。一家人要是斗上了,那该多好玩啊。”

男子脸上露出邪肆的笑,外头的光透过没关进的窗户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那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让人生寒。

跪着的手下头都不敢抬,生怕露出什么表情惹得那人摘了他的脑袋,“遵命。”

手下走后,男子继续靠在官帽椅上,嘴里念念有词,“穆生白,太子,赵风,哈哈哈,真是有趣,不过这一次只是小打小闹,伤不了什么,但以后可不一定咯。”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知权变是愚人(三)

赵风去到学子遇刺的客栈,那里已经被封了,只有得到太子允许才能进去,他拿出太子给的信物,门口的侍卫才让他进去。

赵风来到其中一个遇刺学子的房间,那房间不大,一目了然,他却不知道何从下手,只是在房间里头东翻翻西找找,看上去不像是来查案的,,倒像是破坏现场。

突然他踢到了什么东西,蹲下去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枚精美的纹龙羊脂玉玉佩,上面还刻着什么字,赵风拿起来仔细端详,“玉?”

玉,纹龙,羊脂玉。

赵风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吏部尚书杜玉。

他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没错了,整个皇城能用得起羊脂玉这种从外邦进贡过来,名字里又带着玉的,除了杜玉还有谁,他可是当今皇后沾点血缘的亲戚,且年纪不大已经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不过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杜玉这种身份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小客栈,这只能说明刺杀学子的那些人就是他派过来的。

赵风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脑袋被热血冲晕了,那些人都说穆生白厉害,殿下还这么看重他,可是那人到现在不也什么都没有查到?而自己第一天就查到了,这说明什么,穆生白不如他!

他拿着玉佩就去找了太子,穆生白也在场,他是来找太子汇报查学子遇刺案的情况的,结果很失望,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赵风这是得意洋洋地将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粗声粗气地说:“穆大人也就这点本事?可是为何本大人一去到现场就找到了证据还知道了罪魁祸首。”

杜维桢诧异地将玉佩接了过去,端详片刻后皱着眉头跟他说:“不知赵大人觉得是谁?”

赵风得意地抬起下巴,轻蔑地看了一眼穆生白,这才说:“殿下,这是一块羊脂玉,而用得起羊脂玉且名字里带字的唯有杜玉杜尚书,所以臣觉得......”

“不可能!”不等他说完杜维桢就打断了,正色道:“本宫知道赵大人查案心切,可是可不能乱来,杜尚书品行高洁,一心专研学问,是谁都不能是他。”

这可不是杜维桢对杜玉的评价,而是整个皇城包括朝廷上下的共同认知,当初若不是皇后恳求,杜玉怕是连入朝为官都不愿意,一心扑在学问和教书上。且就算有一层血缘关系,杜玉也不归属于太子门下,而是洁身自好,关门管理自己的分内之事。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超然的处世态度,才能以不到不惑之年的年纪就能当上吏部尚书,且若不是他不愿意,怕是丞相都要心甘情愿让位置于他,这种人,是不会也不屑做这种下作的事情的。

赵风气急,“可是殿下,这玉佩是臣在客栈以学子的房间发现的,若杜尚书没有去过,这贴身的珍贵物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在那里的。”

杜维桢眉头皱的更紧了,过了好一会才说:“赵大人难道忘了吗?杜尚书的玉佩好些月前就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去买书的路上被顺走了,想必是有人拿了陷害杜尚书的,赵大人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了吧,本宫让生白来便好。”

赵风瞪大的眼睛,看着太子一脸坚定,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穆生白。

回去的时候他还满心不忿,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搞不好杜玉的玉佩并没有不见,只是故意这么提出来,就是为了今天。

他越想越觉着是这样子,心里憋了一口恶气,想要查清楚杜玉的真面目,让那穆生白知道谁才是殿下身边最有能力的,也让殿下知道谁才是正在值得他信任的。

跟踪杜玉并不难,毕竟谁不知道他一向是哪里书多跑哪里去,而这皇城书最多的地方,肯定是那座前太傅捐赠了全部藏书的万书斋。

万书斋,顾名思义,藏万卷书之地。

且此处的书大多都是绝版,每一本都要精心爱护,所以是不容许外借的,不管你身份如何尊贵,都只能留在这斋里看,这可是景元帝亲自吩咐的。

而杜玉又是个爱书如命的,一本书没看完每一秒钟就是煎熬,所以除去自身有事务要处理以及万书斋关门的时间,杜玉所有的时间都是耗在里面的,赵风只需等着日落西山,万书斋关门之时就能看到杜玉。

跟斋里的书童磨到最后,杜玉终于被烦不胜烦的书童赶了出来,一点不客气地说:“杜大人,你明日再来吧。”

杜玉只用一根翠竹挽住墨发,白面无须,身着清雅白衣,气质淡雅,但这时却显得有些无赖,“玉书你便容我再看片刻吧,不然我今日定是又睡不着。”

玉书只觉着头疼,他已经被这一点不像尚书的尚书大人磨了半个时辰了,再下去就晚了,面无表情道:“杜大人,现在已经是最后时限了,你明日再来吧。”

说完便是合上了褐色木门,徒留杜玉在门外跺脚,最后看还是没有人给自己开门,知道今日是肯定不能接着看了,摸了摸鼻子,满心遗憾地离开了。

赵风在他被赶出来时就看到他了,特别是看到他软磨硬泡一个小小书童时,更是满心不屑,只觉着这个杜玉没有一点抱负。

看他走便悄悄跟了上去。

可是赵风粗手粗脚惯了,杜玉又是个心细之人,没走几步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剑眉一拧,迅速转头,和躲闪不及的赵风正面相对。

杜玉这时恢复了上位者的气质,即使一身素袍也不损分毫,“赵大人你这是何意?”

赵风被吓了一跳,跟踪别人被抓了个正着,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杜玉沉眸,“可是太子让你来的?”

赵风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他这是越急越说不出话。

杜玉却当他心虚了,冷笑一声道:“我实在无心派系之争,太子怎的还想做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一)

这一日早朝,一向淡定自若的杜维桢却是满头雾水,因为他今日被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杜玉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怼了几句,弄得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若不是他知道杜玉是不可能会被杜辰良挖过去的,定是要怀疑他得了杜辰良的授意。

譬如。

丞相:“太子虽然是第一次监考,但定是不会出差错的,皇上大可放心。”

杜玉:“那可未必。”

杜维桢:“......”

丞相:“一回生二回熟,即使殿下这次因为不熟悉哪里出了小差错,也可当作经验了。”

杜玉:“那可未必。”

杜维桢:“......”杜尚书,请维持你清风霁曰的形象好吗?

下朝的时候杜玉还专门走到杜维桢身边冷哼了一声才跟着诸位大臣离开,只留下杜维桢一人一头雾水,杜尚书平日看自己虽说没有多热情,但也称得上亲和,怎么今天跟自己欠了几百两黄金一样?

杜维桢想到了一件事情,沉了脸,让四喜去将赵风带来书房。

“你昨日可是惹了什么什么?”

一看赵风杵在那里支支吾吾,杜维桢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事情,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说:“惹了什么事情快些说吧,是不是同杜尚书有关?”

赵风这才将自己跟踪杜玉被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杜维桢听罢也无心恼怒他的鲁莽。一心想着如何让杜玉原谅赵风。

杜玉今日在朝堂上这么针对他定是以为是他因为他不肯归顺他这边,所以派赵风去跟踪他,这件事情要是不解释清除,想到自己就要每次上朝都受到针对他就头疼。

他想了好一会才发话,“今日你就跟我去杜尚书府上道歉。”

赵风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今天早上在朝堂上他就知道自己给太子惹了祸了,哪里敢说些什么。

两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前来汇报情况的穆生白,他诧异地看着两人,杜维桢同他解释,便也要他一起去了。

四喜去备好马车,几人到了尚书府门口方下车。

下人领着几人到了大堂,杜玉原本正想着换下官服就去万书斋,结果又听到太子前来的消息,心下当是不喜,以为他是来怪罪他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的,心里不喜,但也不好失了礼数。

让下人在大堂备好茶水,自己穿着官服过来了,扫了一眼堂上的众人,一眼就看到了低着头的赵风,脸色便是不好起来,“殿下可是为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前来?”

杜维桢连忙解释,“杜尚书误会本宫了。”然后便是将赵风在案发现场找到他的玉佩,怀疑他是凶手,这才跟踪他的事情缓缓道来,最后又地上杜玉那枚玉佩。

杜玉心里所有的怀疑在看到玉佩后烟消云散,他是何等智慧的人物,怎会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枪使。

他也不是个死要面子之人,当下便是认错,“那么说来是臣误会殿下了,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自己又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针对了几番太子殿下,杜玉这下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忙让下人准备些酒菜,权当赔罪了,款待了一番几人。

杜玉也是能言善道之人,餐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穆生白也不拘束,和杜玉也说上了几句话,也将他反复提及的万书斋记到了心里,想着到时候定是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地方。

用完膳后杜玉心里惦记着万书斋还没有来得及看完的书,心思也就不在聊天上,几人也察觉出来了,杜维桢便提出了告辞。

杜玉兴高采烈地送三人出去,便兴冲冲回了房间换了一身常服,直奔万书斋。

杜维桢也赶着回宫,便和两人在尚书府门口分开了,赵风虽然对穆生白不满稍减,但还不到能和谐相处的地步,两人便也在门口分开了。

穆生白想着回穆府也无事,便顺着杜玉说的路线去了万书斋。

一看到那座巍峨的建筑,穆生白就被震撼到了。

万书斋约有六层,穆生白走了进去,里面是环形结构,周围是不知道多少排书架,上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中央摆了几十张桌子,围着桌子坐满了学生模样的少年,有的在安静看书,有的在和同伴小声讨论着什么。

在楼梯边也站着好些个人,穆生白走了过去,发现他们正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句话:北雁南飞双翅东西分上下。

穆生白有些疑惑,忍不住轻声问:“这是什么?”

旁边有一小少年看他一脸茫然,笑着过来问:“这位兄台想必是第一次来这万书斋吧。”

穆生白连道:“正是,还望贤弟指教。”

也许是第一次被这么尊敬,小少年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说道:“这是万书斋历来的规矩,若你想上去,定是要对上这一副对子,切的让万书斋掌柜的满意。”

“可是有人想要对对子?”

身后传来男子浑厚的声音,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万掌柜”

穆生白也好奇地看着那名男子,白发长须,眼神却是清明得很。

“可是这位小兄弟想要对对子?”他走到穆生白身边露出和蔼的笑。

穆生白看了一眼牌子上的一行字,浅笑着点点头,“可以一试。”

众人的目光便是都落在了他身上,穆生白沉吟片刻,便是有了思路,自信一笑,“北雁南飞双翅东西分上下,那我便对前车后辙两轮左右走高低。”

“北雁南飞,前车后辙,双翅,两轮,东西分上下,左右走高低。”万掌柜嘴里念念有词,很快眼里便是精光一闪,惊叹道:“这位小公子这句可是我今日听到的最整齐的对子了,实在是妙啊。”

旁边的那些少年也对穆生白投来奇异的光芒。

穆生白却是不觉着有什么,只是对上面有些好奇,“那我可以上去了吗?”

万掌柜一笑,“那是自然,公子可是今天第一百个上上面楼层的,我们万书楼的规矩,以后公子可直接上二楼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二)

穆生白上去之前突然问:“不知杜尚书在哪层?”

万掌柜轻抚长须,表情复杂,“杜尚书学术无双,自是顶层。”

穆生白不明白万掌柜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只表示对杜玉的憧憬,便一撩裤摆,抬腿走到了上层。

“杜尚书?不就是那个总是磨蹭到最后关门的学术大拿吗?”

“是那个总是被书童赶出去的大官啊,难怪万掌柜露出这种无奈的表情。”

穆生白前脚刚走,后面的少年们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穆生白刚走到第二层,就被这里的藏书量震惊了,甚至还发现了好几本他找遍了金陵城的书店也找不到的书。

“西域长史,洞庭诗人诗集......”他眼神越来越亮,要不是这里的书店,他定是要控制不住地叫出声来。

拿了一本遍寻金陵城也找不到的西域长史,穆生白盘腿坐在地上,便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中渐渐流逝,万书阁里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二层就只剩下了穆生白一人,可是他还沉浸在西域奇幻历史中无法自拔,直到楼上传来的动静才让他从书里的世界醒过神来。

“杜尚书,不是小的不肯让你继续看,实在是万书阁的规定就是酉时末关门,您每每都拖到快戍时,这不合适呀。”男声很是迫切,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才刚刚酉时,不如......”男子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钻入穆生白耳里,他甚至能想到男子此可精明的表情。

那人却是不买账,“杜尚书,小的今日实在是有急事,要不您明日再来,水利记小的给你留着,保证不会被别人拿走的。”

水利记?穆生白想了想,这本书他好像带了过来皇城,前几日才看完。

杜尚书还是不愿意,一直在试图劝说那书童,可是书童的态度也很坚定,怎么都不肯松口。

穆生白也无心看书了,直到万书阁不准把书带走的规矩,将书放回原位后走到楼梯旁,果然看到了书童冷漠地将一脸不舍的杜玉赶了下来。

“穆大人,你怎的在这里?”杜玉抬头就看到了穆生白,一脸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毫无耍无赖被看到的不好意思。

穆生白觉得杜玉果真如太子所说的真性情,还有书痴,心里对他也是愈发赞赏,爽朗一笑,“刚看完书,才发现已经到关门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穆生白在的缘故,杜玉不在纠缠书童,安静跟着穆生白离开了。两人在门口就分开了,穆生白要赶回去和宁清清他们一起用膳。

用完膳后就回到书房翻找一番,找到了那本看完的水利记,让黄来给杜玉送过去。

“老爷,穆大人那边派人送了点东西过来。”老管家将书拿进了杜玉的书房,他正在处理吏部送过来的卷宗,听到老管家的话头也不抬,表情阴沉了几分。

杜玉黑下脸,厉声呵斥,“没想到这穆大人没来皇城多久就染上了这等陋习,他难道不知道我杜府的规矩是不收礼吗?”

老管家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很是淡定,“老爷,穆府来的人说这件礼物是·穆大人用心准备的,保准您满意。”

杜玉心里再不舒服也忍不住好奇了,冷哼一声,“哦?那我倒是要看看这穆生白那里来的自信,我先说好了,不管这东西是什么,我都不会收下的。”

老管家笑了笑,便将穆生白送来的袋子拆开了,等杜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那眼睛亮的就跟那土匪见到了几百两黄金那样,狂吞口水,再想到刚才说的话,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进肚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老爷,既然您看过了,那小的就把书送回去给穆大人了。”老管家伸手要将书收回来,却见杜玉连忙将它塞到了书架上。

“管家且慢。”杜玉用咳嗽掩饰尴尬,顶着管家狐疑的眼神,他一本正经地说:“你看穆大人这么有心,我若是将书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穆大人想必定是会伤心所以还是算了吧。你且去仓库取皇上上次赏赐的唐伯府的画当作回礼送与穆大人吧。并且看在穆大人这么有心的份上,你同他讲今后他若是有什么不涉及原则的需要尽管来寻我。”

得了杜玉这么一个承诺可是千金不换的啊。

管家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看到管家走了出去,杜玉起身将房门窗户关紧,这才拿出那本穆生白送的书,一脸迷醉,仿若饮了酒,也不知道那穆生白在哪里弄到的水利记,他可是找了许久只在万书阁才发现的。

不去想这么多了,杜玉将卷宗堆到旁边,将书摊在桌子上,便是如痴如醉地看了起来。

穆生白这边也收到了杜玉送来的唐伯府的画,心里很是惊喜,读书之人,谁不识得才名满天下的唐伯府,再加上杜玉的一个承诺,穆生白当下觉得自己的舍得没有错。

皇城街道两旁的树叶皆尽黄了,纷纷扬扬落下来,就是一只只枯叶蝶,铺满了整条大道,从高处往下边看,只觉得整座皇城都被涂上了一层金色,但原本应该萧条的季节在学子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映衬下却是美妙起来,今日正是科举正式举行的日子。

华服高冠,在一番细心打扮之后,杜维桢和穆生白一起来到了考场,学子已经尽数进入考场了,两辆低调又不失奢华的马车在考场停了下来。

穆生白利落地下了车,和被扶着下来的杜辰良面面相对。

“草民见过二皇子。”

杜辰良看看穆生白又看看他后面的杜维桢,阴阳怪气地笑了,“你和我皇兄真是感情深厚啊,他还带着你来考场。”

杜维桢对杜辰良在私底下一向不客气,在杜辰良屡次陷害他后他就不把那人当兄弟了,两人以往的手足情深也只是往事罢了,“皇弟不如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本宫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为好。”

第一百二十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三)

杜辰良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先行进入考场。

考试安排在贡院内,大致划分为东考场和西考场,杜维桢去的是西考场,杜辰良则是东考场。

门外钟声响起,考试便是开始了,穆生白跟着杜维桢进入西考场,里面来的大臣无声地跟杜维桢行过礼,便去巡视考生了。

里头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划过纸的沙沙声,穆生白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滑过,倒是发现了不少他跟杜维桢提及过的人才,这其中最令他重视的无非是在众多气质不凡的考生里头也格外亮眼的顾夜烊。

杜维桢自然也注意到了,怕被看出端倪,也不特意去他旁边站着,只是走过时偶尔瞥一眼,那人的字倒是极为清秀,让人看了就不禁心情大好,就是不知道才情如何。

九天后,考试正式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改卷以及最后一场决定命运的殿试。

杜维桢主持了西考场试卷的批改,第二天的时候他拿到了顾夜烊的考卷,一眼过去,字迹清秀且无涂抹,印象倒是不错,不过批改下来倒是决定有些失望了。

顾夜烊的水平在这些考生中只称得上中等偏下,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若是以往也能勉强过,可是今年的考生水平格外高,好几个他觉得有望成为会元的都有好几个,顾夜烊根本不能比。

杜维桢叹息,因为这人是穆生白极力推荐的,他还很是期待了一番,没想到水平这般不济,倒是生白看走眼了。

顾夜烊自然是落榜了,改完考卷当天杜维桢便告诉了穆生白,他有些诧异。

不等穆生白去找顾夜烊,他倒是找上门来了。

“少爷,门外有个姓顾的考生来寻你,说是来告别的。”这一日,他正在书房欣赏那副唐伯府的秋日落叶图,黄来就敲门进来了。

一说姓顾,他脑海里立马出现了顾夜烊的身影,穆生白本想下午去酒楼寻他的,没想到他倒是自己上门来了,让黄来将他直接带到书房。

“生白。”一见到穆生白他就咧开嘴笑,露出一口贝齿,白的晃眼。

“你怎的寻过来了?”

顾夜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红了脸,“我此次考试连倒数都没有,本想在皇城玩个几天,可我爹一连传了好几封信,让我无事不要留在皇城以免惹事生非。所以我今日是来跟生白你告别的。”

穆生白没想到他是个面皮这么薄之人,有些好笑,又听他打算回家了,有些不舍得放走这么个人才,虽说他可能学识比不得别人,但论观察力穆生白还没有发现谁强过顾夜烊呢。

心意大动,假咳几声,开声问:“那不知夜烊愿不愿意继续留在皇城呢。”

顾夜烊爽朗一笑,“愿意当然是愿意的,皇城比之我家那边可真是好了不少,我也想在这里施展抱负,毕竟读书人嘛,谁不想青史留名,可是现在我连个倒数都没有,留在这里又没有事情,我爹定是要我回去帮忙管理商铺的。大不了,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夜烊若是愿意的话,用不到三年,你就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穆生白目光炯炯地看在他,声音坚定,落地有声,让人忍不住就会被蛊惑了去。

顾夜烊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很是激动,“真的吗?”

就冲穆生白跟那个刺客打斗时露出的功夫,顾夜烊就能确定他绝非凡人。

穆生白下巴微抬,霸气侧漏,“自然!”

顾夜烊兴致勃勃地应了下来,“我愿意跟着你干!我待会就给我爹传信。”

穆生白心里很痛快,顾夜烊这种人才为他所用定是如虎添翼。

他安排顾夜烊在穆府住下,专门让人打扫了一处院落,顾夜烊很痛快地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拿了过来。

收拾好东西后,他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爹写了一封书信,表示他不回家了,他要在皇城闯出一片天地,让他为自己感到自豪。

将信鸽放飞的时候,顾夜烊觉得一阵快意,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在商场上勾心斗角算什么,要闯就要到更广阔的天地。

殿试在放榜的四天后举行了,洛阳殿上站了两排,分为西考场和东考场榜上有名的考生,最前面分别是太子和二皇子。

这次殿试是景元帝亲自策问,一番下来,杜维桢所选的那部分考生被颁定的名次明显显优于杜辰良所选出来的。

而这些考生以后有更大的机会会偏向将他们选拔出来的考官,殿试结束,杜辰良冷着脸走出了洛阳殿,连杜维桢同他打招呼也不理会。

被忽视的杜维桢也不生气,反而很是爽快,这一次是他明显胜上一筹,甚至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西考场那边出来的,这让他怎能不痛快。

知道心里不爽快的杜辰良肯定会给他使绊子,但是杜维桢一点都不介意,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等到他选出来的人正在成长起来才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这杜维桢真是个会拍马屁的,选出来的人个个符合父皇的心意,别的本事没有,这迎合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强,要不然想必连这个太子之位都拿不到!”杜辰良回到寝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殿里的物件摆设又通通遭了殃。

等到他气消了,站在外面的几个官员方刚进来,一尖嘴猴腮的官员说道:“殿下,太子这种做法才是正确的,毕竟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喜欢被称赞和巴结,并且对合乎自己心意的人也会多青睐一些,你不必如此生气,其实太子做的殿下你也能做。”

杜辰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消不下去,冷眼道:“你们在朝堂上给本殿下让那杜维桢也不痛快,不然难消本殿下心头只恨。”

那些个官员自然是连声应道,毕竟他们与太子那边本来就是针锋相对,不用杜辰良吩咐他们也是这么干的。

这一番下来朝堂上的*味愈发浓重了,但景元帝就跟没瞧见似的,任着他们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一)

杜月妍这些天一直在想着杜维桢说的那句话,坐在梧桐宫内的荷花池旁,躺在椅子小榻上,往合理丢鱼食,眼神空洞,是不是唉声叹气。

暖春端了一碟玫瑰酥过来,看到自家公主有这样了,轻声叫了好几声也得不到个答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才让的她回过些神来,“公主你这几日怎么了,为何总是守在这荷花池边唉声叹气,这荷花又都枯了,没什么好赏的。”

三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得意地说:“暖春你还说我傻,这你都看不出来,公主是在想穆大人呢。”

暖春正色,“三月莫要乱说话。”

“唉”杜月妍又叹了一口气,“太子哥哥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穆生白以后不会接近我?难道太子哥哥跟他说了我的身份他觉得我骗了他然后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虽说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旁边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暖春看了看一脸自得之色的三月,叹了一口气。

“三月,你去找太子哥哥过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杜月妍突然从榻上蹦了起来,生龙活虎地说。

“啊公主,可是你......”三月看着杜月妍,欲言又止。

杜月妍插着腰,故意黑着脸,“别说话!快去!”

要不是太子哥哥派人守在梧桐宫外她才不会出个宫都要去请示他呢,大不了被发现了又禁足和抄几遍女戒罢了。

三月求救的眼神看向暖春,暖春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就狠心撇过东宫。头去了,三月只好哭唧唧地走出去了。

“你说的是真的?”

杜维桢审视的眼神扫过三月,看到她白着脸瑟瑟发抖,心里就明白了。

“你家公主不舒服不去找御医来找本宫?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得起吗?”三月被杜维桢这一袭重话下来差点没被吓得跪了下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三月,眼神幽深,“她想找我干什么,直说吧。”

三月这下什么都吐了出来,连杜月妍心烦意乱之下的自言自语都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连表情都模仿了个惟妙惟肖。

杜维桢觉着好笑,这梧桐宫的人都随了主子的样子,古灵精怪的。

他一挥袖子站了起来,月白色衣摆划过一道流光,“也罢,我就去看看你家公主腰闹什么幺蛾子吧。”

三月一脸惊喜,她还以为讲了这些后太子不会答应了呢,那自己回去可免不了一顿好说,这下好了。

“公主公主,太子殿下过来了。”暖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正拿着点心吃的不亦乐乎的杜月妍立马将啃到一半的玫瑰酥丢在碟子里,窜到了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听说皇妹生病了。”先闻其声才见杜维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话说的着急,表情倒是很悠闲,杜月妍将自己整个人蜷在被子里没有发现。

“太子哥哥”杜月妍头都不伸出来,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走太近,妍儿怕过了病气给你。”

这样跟平时闹腾的杜月妍简直判若两人,杜维桢若不是心里明白这是他家好妹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怕是也要心疼了去。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回东宫了,等妍儿身体好些再过来。”说完还真的往外面走了几步。

杜月妍一下子就懵了,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啊,以往她只有一有什么小病小痛,太子哥哥就比她好着急,什么都依着她,以前她还是装病才得了第一次出宫的机会呢。

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剧本了,慌慌忙忙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赤着脚就跑过去将走到门口的杜维桢拉了回来,摁在了太师椅上,“太子哥哥你现在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关心我。”她嘴巴撅得老高,一脸不满。

杜维桢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哦?妍儿不是生病了吗?怎么面色这么红润,莫不是发烧了?”

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杜月妍被逗红了脸,嘴硬道:“我是心病,身体当然没有影响啊。”

杜维桢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作势要起身,“这样啊,不过既然是心病那么太子哥哥就帮不了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离开了。”

“哎呀”杜月妍又一把将他摁回椅子上,着急地跺脚,“太子哥哥你怎么尽会欺负我。”

他觉着好笑,“我怎的又欺负你了?”

杜月妍又急又气,“我知道三月那嘴碎的肯定什么都跟你讲了,你肯定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是你还硬是要逗我。”

杜维桢仔细端详她的表情,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又想到了什么,故意道:“哦,原来你是要打听生白的事情啊。”

看到她不自然地转过头,杜维桢更是确定看心里的想法,“我这几日也很少见到生白,他前些天刚把孩子接过来,这几日应该是忙着接她的妻子来皇城呢,所以与我也不怎么见面。”

杜月妍蓦地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穆生白已经娶妻生子了?怎么会,他才,他才......”

将她震惊怅然若失的表情尽收眼底,“才什么?要知道生白已经快到了弱冠之年,娶妻生子不是很正常的吗?妍儿为何如此震惊,难道......”

“没有!”杜月妍立刻反驳,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委屈,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就是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让她说不出的难受,这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杜维桢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头暖春的声音,“太子殿下,四喜公公来了。”

他让四喜进来,四喜目不斜视地走到杜维桢身边,小声说了一句,“殿下,穆大人在东宫等着呢,您看是要?”

“什么。”杜月妍突然叫出声来,还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只听见清脆声响,地上便多了一声碎片,外面的暖春心急,却不敢贸然冲进来。

“殿下可需要奴婢们进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二)

“不要!”杜月妍立马拉着杜维桢的袖子,大声说,目露乞求,“太子哥哥不要这样,我现在还不想看见穆生白,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先是让四喜到外面待命,然后再次看向杜月妍时甚至还带上了些咄咄逼人,“若你不喜欢生白为何对他可能早已娶妻生子一时反应如此之大?为何你

不敢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杜维桢立马拉开了发呆的杜月妍,她裙摆沾了些茶水,倒也无碍,便回了一声,“无事。”

随后又转头看向四喜,“公主情绪不稳定,本宫不方便离开,不如你去带生白来梧桐宫吧。”

杜月妍委屈巴巴,拉着杜维桢的衣袖狂摇头,“我没有喜欢他。”

“若你不喜欢他那我让他过来梧桐宫又如何?你终归是要让他知道你的身份的,难不成你要一直瞒着他?”

“我,我......”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仰着头看着杜维桢,眼泪泛着点点泪光,思绪已经是一团乱麻,脑里都是穆生白的画面,金陵城他的挺身而出,利落解决掉那个抢劫犯的挺拔身姿,还有宅子里的突然出现,已经两人在皇宫时的侃侃而谈,她好像真的喜欢上穆生白了。

看着她眼角倔强的不肯落下的眼泪,杜维桢却是心软了,终归是他的宝贝妹妹,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是抬腿走了出去,只留下杜月妍一人黯然神伤。

“回东宫吧。”同在外面等着的四喜道。

穆生白被招待在了外殿,看到杜维桢回来立马站了起来,杜维桢让穆生白不必多礼,两人相对而坐。

“生白,你可知我这次寻你来所为何事?”

穆生白摇摇头,今日他刚从万书阁回来,黄来就说四喜公公造型时辰来过,让他有空就来东宫,因为有了杜维桢给的令牌,穆生白来往皇宫倒是方便了不少,于是沐浴换上华服后就赶了过来,倒是真的不知道过来做些什么。

“前些日子昆国最南部的东灵城发生了洪水,由于大坝年久失修所以沿海一带死伤惨重,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父皇那边想必也收到消息了,明日应该就会让人去处理,我想推荐你去,不知生白你意下如何?”

穆生白有些震惊,“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于我未免不稳妥。”

“我托付于你自然是信任你的实力,经验不是关键,前朝启合年间,遇百年一遇大洪水,无数治水大家奔赴此地皆束手无措,最后还是初出茅庐的一名小探花出了疏通结合的策略,这才拯救了临河边数万民众,到现在他的雕塑还在临河边供人朝拜呢,他所写的水利记也流传了下来,供后人传读,当时启合皇帝也直接将他从探花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可谓扶摇直上九万里。”

穆生白心意一动,杜维桢口里这人正是张宇,穆长风也曾跟事迹。

自己也能成为第二个张宇吗?穆生白也是被激发了无限的向往。

最后离开之前,穆生白已经答应下来了这件事情,杜维桢让他早点准备,在明日上朝的时候他向景元帝禀告过后想必圣旨就会下来了。

翌日,朝堂上的气氛很是凝重,东灵城那边的官员对灾情隐瞒不报,直到最后无法隐瞒下去才让人汇报下了,可是此时的东灵城已经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下七日之久,据说已经出现了尸横遍野的景象。

景元帝沉声对着下面皆尽埋低着头的朝臣说:“众位爱卿对此事有何高见?”

下面沉寂了许久,景元帝的脸色愈发阴沉,朝堂上的气氛也逐渐凝重起来,他们个个都是人精,也知道景元帝的意思,可是谁都不想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累死累活事情还没有办好,回来非得被骂个狗血淋头,毕竟东灵城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了,被骂还好,要是因此丢了朱砂帽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有些有德之士却是有心无力,就如杜玉之流,纵使他愿意付出所有心血在上头,可是他没这实力倒是会害了那些可怜的东灵城百姓,总不能凭着一本都没有看完的书就去逞英雄吧,这不就跟看过几本兵书就上阵带兵打战的元帅视旗下几十万士兵的性命如粪土那般将十几万东灵城百姓看成泥土了吗?

在景元帝就要发脾气之时,一道杏黄色身影从朝官中走了出来,走到朝堂中央,“父皇,儿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景元帝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下来,迫切道:“何人?”

“长风先生的弟子穆生白,大家都知道长风先生在治水方面也颇有一番造诣,几乎能和一百年前的张宇相媲美,而穆生白作为长风先生的亲传弟子,自幼便在长风先生帐下学习,在各方面的学识都极为渊博,实在是前去东灵城的不二人选。”

底下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怀疑,有些人觉得可行。

还有一个人却是攥紧了拳头,怨恨的眼神紧紧盯着那道将所有人的目光夺走的杏黄色身影,一时便被冲昏了头脑,竟是直直走到了杜维桢身边,“父皇,儿臣也想一同前往东灵城,毕竟儿臣担着个皇子的身份,到时候也能鼓舞士气。”

景元帝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沉,厉声呵斥道:“退下!”

还真当他老眼昏花神志不清了不成,平日小打小闹他都能忍着,可是此事关乎数十万百姓的命运,怎么能当成斗争的工具,刚才不发话,等太子推荐了穆生白方上赶着去,这吃相也着实太丑陋了些。

杜辰良被吓了一跳,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愤愤地退回了原位。

景元帝揉揉太阳穴,略带疲倦地说:“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由你安排吧,我晚些时候便让人带着圣旨去穆生白那里,也让他名正言顺去治理洪水。”

杜维桢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若是他将这件事情完美解决,还有谁质疑他堂堂太子的能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三)

很快就下朝了,杜维桢走了出去,杜辰良看他一阵咬牙切齿,竟然直直走过去恨恨撞了他一把。

杜维桢没有想到杜辰良会这么幼稚,毫无防备,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就被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脸色也不好了,“皇弟这是何意?”

杜辰良毫无愧色,“皇弟是无心的,希望皇兄不要介意。”

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无心的样子,杜维桢不想和他在这里像市井泼妇那般争吵,一挥袖子,杏黄色的水袖在半空滑过一道亮眼的弧度,就是像直接掠过他往外面走。

杜辰良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伤到别人,自己倒是难受的很,走近杜维桢,恶狠狠地说:“皇兄可千万不要得意,风水轮流转,不就一个穆生白嘛,皇弟我可没有放进眼里。”

杜维桢只觉得一阵快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那就不由皇弟操心了,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吧。”

他黑着脸瞪了一眼杜维桢,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可谓是十分目中无人了。

杜维桢只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以杜辰良这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性子,自己可不信他会这么轻易就收手。

下午,伴随着圣旨道穆府的还有杜维桢的口信,四喜低声在他耳边,面色严肃地跟他说了太子一再重申要着重提醒穆生白的话,“你得此机会,二皇子容不得人,定会找机会害你,需多加小心。”

送走四喜,穆生白就开始着手准备要带去东灵城的东西,自然不需要带太多行李,不然会拉慢行进的速度,将东西收拾了个大概,带了两套衣服和一些银两。

顾夜烊他是准备带过去的,以来能借机培养他的能力,而来他观察力敏锐这方面到时候搞不好能帮上自己的忙。

晚上,用完晚膳,穆生白就去书房收拾要带走的书籍,一日不可无书,况且这一路搞不好要用上多长时间呢。

刚收拾完坐下,他就听见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宁清清眨着辫子的可爱的小头,然后是张宗贝和张泽,三个小孩吧头像叠罗汉那样叠了起来,眼角一闪一闪地看着穆生白,煞是可爱。

穆生白歪着头看着他们,觉得有点好笑,表情夸张地问:“哇哦,你们在干什么呢?”

“生白哥哥”三个小孩水灵灵的大眼睛俱是盯着穆生白,软软糯糯地叫着。

穆生白只觉得心都酥了,让这些鬼机灵快点进来,宁清清率先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张宗贝落后了几步,只能可怜兮兮地被张泽抱着坐在了太师椅上。

摸着宁清清柔软的发顶,他柔柔地问:“你们来找哥哥干嘛有?”

宁清清仰着头,一脸天真,“生白哥哥,听说你要去东灵城治理洪水了?”

穆生白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你这鬼机灵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呢,没错啊,过几天就去了。”

她拉着穆生白的衣襟,眼里明晃晃的请求,“生白哥哥,我们也去行吗?”他们不想和生白哥哥分开,也好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东灵城可是在昆国最南端,这一路上肯定能迟到很多好吃的东西,也能见到很多好看的风景。

穆生白就知道这些鬼机灵无事献殷勤,肯定藏着数,“带你们去干嘛呀,生白哥哥这一次可是奉皇帝的主意去干正事的。”

“生白哥哥”其他两个小孩也围了过来,抱着穆生白的大腿,宁清清采取眼泪攻势,“带我们去好不好啊,你这一去可不知道要多久,我们在家里会很想你的,搞不好还会整日整日以泪洗面,多可怜呐。”

两滴豆大的泪珠在眼角欲落未落,煞是可怜,穆生白最受不了这些小孩的眼泪了,语气也软了很多,“可是生白哥哥这一路迢迢,在路上的条件也不会很好,若是苦了你们怎么办?”

“生白哥哥我们不怕的。”张宗贝拉着穆生白的袖子一摇一摇,巴掌大粉雕玉琢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这样我们还能历练一番呢,你不是说没有上过战场的将军算不上好将军嘛,那我们即使学了再多东西,,只呆在家里面不也算白学了吗?”

这可谓动之于情哓之于礼,小小年纪的张宗贝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想必又是古灵精怪的宁清清教的,可是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几个小孩欢呼了起来,看着他们大大的笑脸,穆生白对这趟旅程愈发期待了。

梧桐宫,一眉清目秀的女子低着头离开了,经过外面守着的护卫身边时,也就是得了个眼神,没有人拦住她,暖春送这人到了宫门外,拿着公主的令牌自是没有人会拦。

两人到了外面,闪入阴影里,女子一把扯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如花般娇艳的容貌,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我真的是太聪明了。”

暖春很是无奈,拉了拉有些得意忘形的杜月妍,“公主你还是快点去找穆大人吧,奴婢在琉璃阁等你,记得要快点去找我,不然回去晚了被太子殿下发现里您和奴婢都免不了受到一顿责罚。”

“知道了知道了。”杜月妍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暖春叹了一口气,左右谨慎看了几眼,发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后才低着头消失在人群中。

也不知道她家公主今天早上发的什么疯,突然说要出宫去找穆生白,还让十一出宫以公主无聊想听故事为由找了个带了个女说书人回来。

可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人将说书人迷倒后就让十一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让暖春以送说书人离开的名义将易容后的她送了出去。

自家公主为了穆大人可谓是费尽心思啊,暖春在琉璃阁门口叹了一口气,然后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思始觉海水深(一)

琉璃阁可是整个皇城的女人都想逛个尽兴的地方呀,暖春常年呆在宫里,一年出来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这次肯定要进去好好看看,虽然说在宫里头只能穿宫装,但是买几条漂亮衣服回去看看也好啊。

这边杜月妍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穆府,敲门。

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厮开了门,“这位少爷,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原是杜月妍已经撕开人皮面具且换上了男子的装扮。

杜月妍讲明了来意和身份,那小厮便将她带到了大堂等候,自己匆匆去寻穆生白了。

穆生白身着白衣,气度翩翩,看到堂上的人眼神也是一亮,便是匆匆走进了,“维一,你怎的在来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对穆生白真正的情感,看见他,杜月妍居然罕见地升起了害羞的情绪,怕被穆生白发现端倪,她低着头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我从太子那里知道你不日就要去东灵城治理洪水了,故过来看看,想着祝你一路顺风。”

穆生白朗声笑道,眼里星光闪闪,“呈你吉言。”

杜月妍心口的悸动越发强烈了,好像怀揣着一直活蹦乱跳的小鹿,让的她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剑眉、星眸,是极为好看且无害的面貌,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就是这张脸让的她丢掉了一颗心。

“维一,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这么红?”穆生白奇怪地看着脸颊两边染着几抹红霞的杜月妍,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担心道:“莫不是惹了热症?”

杜月妍像触电般甩开穆生白的手,连忙后退了几步,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没事,只是方才有些出神。”

她突然问:“生白,你若去了东灵城,嫂子初来皇城怕不会很担心。”

“嫂子?”穆生白一脸迷茫,“我不是很明白维一的意思?”

杜月妍故作轻松,但是一颗心已经高高地悬了起来,“生白不是前些时候才把嫂子接来皇城的吗?”

穆生白抿嘴,然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少年爽朗开怀的笑声在大堂回荡,笑了好些时候才停了下来,抹掉眼角的泪水,他这才道:“维一你听谁说的,我现在连心仪的女子都没有,何来妻子。”

杜月妍差点没尖叫出来,甚至要不是她现在是男儿装扮,怕还是要问穆生白觉得自己如何,她一向是一个敢爱敢恨之人。

好不容易让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假咳了几声,“那清清他们?”

穆生白满脸柔情,眼里是潋滟清波,“这三个孩子都是我捡来的,不过在我心里他们与我亲生孩子无异。”

杜月妍点点头,心里暗戳戳地想:我以后也会对他们像亲生的那样的。

她为自己这么大胆的想法觉得羞燥,很快就恢复原样了,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穆生白跟她讲了自己这几天在万书阁看的西域长史,杜月妍很快被穆生白惟妙惟肖的讲述带进了西域奇幻的历史了,一个讲的尽兴,一个听得开心。

一直到夕阳西下,穆生白要留她下来共用晚膳,杜月妍自是惊喜欲狂,不过刚想答应下来就想到了还在琉璃阁等她的暖春,况且她要是留在这里用完晚膳再回宫怕是要出大事。

最后她还是忍痛拒绝了,穆生白也不强求,亲自送她出了门。

杜月妍一出去就直接去了琉璃阁,暖春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迷了眼睛,要不是杜月妍来找她她怕是都不知道时间。

换上那个说书人的人皮面具,杜月妍在暖春的带领下毫无疑问地混了进去,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留了那个女说书人在梧桐宫一晚上。

用过晚膳,杜月妍不想回寝宫,坐在荷花池边赏月,暖春和三月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她百无聊赖,对半空喊了一声,一个黑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她身后,“十一。”

三人都习惯了十一的神出鬼没,也没有惊讶。

“十一,你觉着穆生白怎么样?”

十一沉默了好些时候,杜月妍差点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这就是一个木头似的人。

“穆大人年少有为且纯良勇敢,属下觉着他是驸马可以考虑的人选。”男子低沉片哑的声音响起。

杜月妍被他的话闹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他倒是真的讲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招穆生白做驸马......这真是一个很棒的主意呢!

不过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会不会生自己的气,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朋友。

杜月妍越想越难过,荷花池边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只听得见不知道从什么传过来的细细簌簌不知名的声响。

穆生白在早些时候就买下来好几家商铺,让那些从金陵城过来的掌柜分别去管理了,虽然在皇城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但是也算正常发展。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穆生白整理好那些账本,嘱咐他们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就传信给穆生云处理,毕竟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昆国最南端,路程比之去金陵城远了足足五倍不止。

可是前脚那些掌柜的刚走,就有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书房里,还不等他问什么,那人就亮出皇上的令牌,说:“穆大人,皇上召你去皇宫商量点事情。”

皇上怎么会找他?

穆生白很是诧异,他和皇上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一般都是杜维桢找的他。

但是无论心里怎么想,那令牌还是很能代表什么的,他不敢拖延,换了正装就跟着那个神秘人出去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了御书房,进去后才发现景元帝和杜维桢都在里面。

穆生白先给两人行了礼,“不知道皇上找草民有何吩咐?”

“生白无需太拘束,朕和长风先生也有些交情。”景元帝表现得很和蔼,还赏了穆生白座位。

“朕这次让你过来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去东灵城治理洪水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思始觉海水深(二)

穆生白有些迷茫了,杜维桢不是说这件事情让他自己决定了吗,难道景元帝又有了其他想法。

景元帝怕穆生白多想,解释道:“朕觉着你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为好,离皇城不到十公里的德云镇突然 出现了一批山贼,穷凶极恶,且占据了易守难攻的盘龙山,朝廷要派兵去清理却不得其法,而你要去东灵城必是要经过那里的,为了不耽搁你的行程朕还是派些功夫了得的先走一步,等歼灭山贼后你再赶过去吧。”

杜维桢也是刚刚被招过来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一听不等穆生白回答,就走前几步,“父皇,儿臣愿意帮父皇分忧,带人去歼灭这些作恶多端的山贼!”

景元帝欣慰地看着他,“太子果真宅心仁厚,是我昆国之望,那也好,此事就交给你吧。”

杜维桢激动地乘了下来,就带着穆生白去了东宫。

两人刚讲了没多久,景元帝就派了人过来告诉他们那些山贼的形象以及盘龙山的地势图过来,穆生白拿着地势图观察了好一会,才说:“盘龙山地势险峻,高耸入云,是十分易守难攻的,且根据皇上送过来的关于那些山贼的信息,无疑也是十分难缠的。”

杜维桢认可地点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那你觉着有什么办法呢?”

“请容生白回去好好想想。”

两人约定明天继续商议此事,杜维桢就让四喜送穆生白出宫门了。

穆生白这一日忙着商铺的事情都没有去万书阁继续看那本西域长史,顺路拐过去发现它早已关了门了,原本还以为在杜玉的纠缠之下万书阁又要拖延关门呢。

没有办法,他只好回了穆府,摊开那张盘龙山的地形图,用碳笔在上面圈圈画画,一直到后半夜,他脑子里才逐渐形成一个初步的计划。

觉得有些疲乏,站起来松松筋骨,外面黑沉沉的天空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秋风吹过,即使是穆生白也不禁生了一丝寒意,合上窗户重新坐在太师椅上,这一坐就到了天微亮,只见那张地形图上已经注上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将这幅图给杜维桢送了过去,杜维桢没想到他只用一个晚上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盘龙山下,穆生白坐在马车外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是迫切而紧张的,他按照穆生白的计划让人分四路上去了,可是现在已经半天了,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

一个官兵匆匆跑了过来,“殿下,李将军回来了。”

杜维桢惊喜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灰头土脸的李将军带着一对残兵回来了,个个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

李将军觉得脸上无光,自己带着如此精锐的神兵营的精兵再加上太子殿下那缜密的布局和计划,居然连那贼窝的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打回来了,“殿下,属下有失你的信任。”

杜维桢没想到这些山贼如此棘手,李将军将他们这次失败的经历细细道来。

在李将军一番细细描述下来,杜维桢越发心惊,即使景元帝也曾描述这些山贼跟平常山贼相比更加狡猾狠辣,可是这远没有自己亲身经历这么震撼。

他表情越发郑重严肃,“你是说这些山贼训练有素就像是有军师一般的角色在背后出谋划策?”

“是的殿下。”李将军有很是严肃,他可不敢对太子有任何夸大或者隐瞒的地方,“普通的山贼再凶悍也只是有勇无谋,用些计谋就能轻易消灭,可是这些山贼却很是不一般,进退有度,也不恋战,若是背后没人指导这绝对不可能。”

杜维桢点头赞同,现下天色渐晚,若是继续要攻上去肯定胜算更小,他只好先让人撤退。

回去后又让人找来穆生白,把今日的事情同他说了,穆生白也没有想到这些山贼竟然如此厉害,面色愈发凝重。

杜维桢邀请他晚上留在东宫共商计划,穆生白答应了,便让人传信回穆府。

杜维桢很是高兴,让宫女收拾出他寝宫隔壁的偏殿让穆生白过一夜,两人一起用完晚膳后就到书房一起商量明日该如何拿下盘龙山山贼一事。

穆生白认为经由今日一事,他们想必明日会更加谨慎,不如先让人假扮富商从盘龙山底下经过,等他们被抓进去后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杜维桢深以为然,两人继续商量些细节后就各自回房间了,他还让穆生白明日一同参与歼灭山贼一事。

翌日一大早,车轱辘经过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一架豪华的马车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大堆护卫,还推着好几个精致的红色箱子,轱辘在并不坚硬的道上压出深深的折痕。

拉车的是个面相忠厚眼神还有些空洞的中年男子,这里只听得见车碾过地上发出的沉重吱呀声响。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队人,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被围在了中间。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一张美艳至极的脸,这么美丽的人竟是一个少年,“怎么停下了了?”

少年惊慌地看着前面那些表情凶狠,露出结实上身的山贼,一脸惊慌,那些护卫也拿着刀护在身前,瑟瑟发抖,“你们是谁?”

站在中间的头领模样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脸上一道伤疤横亘在额头和嘴角,煞是可怖,他看了一眼少年,目露贪婪,声音像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少爷啊,哈哈哈,我们是这盘龙山的主宰,从我这里经过的人肯定要留下点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们......你们竟然是盘龙山的山贼。”少年似乎被吓到了,脸色苍白如金纸,吞吞口水,瑟瑟地说:“只有你们放我们过去,我们愿意给你们一百两黄金当成报酬。”

听到他的话,刀疤脸眼神就是一亮,大手一挥,其他盗匪就轻易制服了那些护卫,掀开了后面的箱子,居然是几大箱子黄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思始觉海水深(三)

“哈哈哈,大哥,我们发财了,这么多黄金够我们花好几年了。”

刀疤脸也没想到这次是只这么肥的肥羊,大笑出声,便让人把箱子拉走了。

少年有些不忿,“你们不是只要一些钱财吗?怎么能全部拿走!”

听到他天真的话,刀疤和其他山贼都笑了起来,刀疤脸一脸得意地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只要从盘龙山经过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拿走不是拿自己的东西吗?”

“你们!你们这是无理取闹。”少年气得面色酡红,有番别样的迷人,一个男子居然生得如此倾国倾城,刀疤脸看呆了去。

一山贼看到刀疤脸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小少年看,猜到了他的想法,过来献殷勤道:“大哥,你要是喜欢这人不如把他绑回去,当你的禁脔?”

“好好!”刀疤脸露出猥琐的笑,山贼们便过来将少年拉走了。

少年剧烈挣扎,却只惹来一阵阵嘲笑,被轻易拖了上去,“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护卫和马夫义愤填膺地看着那些山贼,“少爷!你们这些山贼要干什么,这是天子脚下,怎么容你们胡来。”

刀疤脸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们,咧开嘴露出黄色的牙齿,“荒帝可管不了我们盘龙山的事情。”

“哈哈哈,昨天那些朝廷的走狗可是爬出了几千人,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像丧家犬,灰溜溜地走了。”

护卫们悄悄握紧了双拳,连马夫眼里也闪过一丝暗光。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了,你先带着兄弟上去,我把这些人解决不就行了。”山贼中一长相阴柔,血如红唇的男子阴森森地说,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

“看来二弟又想大开杀戒了,哈哈,大哥就不扫你的兴趣了,留几个兄弟给你,我就带着东西先回去了。”

盘龙山上一寨子里,到处都充斥着男子粗犷的笑声,大堂东倒西歪倒了一大片,空了的酒罐到处都是,今天收获了这么多,自然是要庆祝一番的。

在一竹屋里,被捆在床上的男人缓缓张开了眼睛,红如泣血的薄唇扯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让的那种绝至美艳的脸添了几分妖娆,只见他的手在背后一捣鼓,身上的绳子就解开了。

悄悄溜了出去,刚走出去就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音,他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将身形掩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二哥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杀迷眼了,又去德云镇杀人了吧?”

“那又怎么样?那些平民在二哥手里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鸡崽吗?”

“哈哈哈,也是。”

两个山贼从柱子前面走过,没有发现后面的少年,等到两人脚步消失了后,少年才从后面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你们二哥怕是回不来了。

顺着没有人的地方一路走到大门口,没有守着的人,应该也是去里面喝酒了,他们可能是觉得朝廷那些人上都上不来,守不守都无所谓。

少年得意一笑,将门从里面打开了,学了一声鸟叫,前面茂密的树林里就钻出了数百个穿着便服,目露精光的男人,少年作了个安静的手势,他们便悄无声息地跟着少年进了寨子。

“你们是谁!来人啊,有外敌!”可是出师不利,他们刚进来,就在不放心没有人守在寨门口想过来看看的山贼发现了,朝着里面大声叫道。

少年一惊,一声令下就有人过去将那山贼一剑封喉了。

“快去追!”少年忙喊,可是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些山贼已经走光了,只剩大堂一地狼藉,走之前还将今天抢来的几箱黄金搬光了。

他不是心疼那些黄金子,其实只有上面铺着的是黄金,下面都是石头,倒也不可惜。

少年喝令道,“你们去追那些山贼,我留在这里等太子和穆大人。”那些人便朝朝山后追去了。

少年留在寨子等了没多久,杜维桢就带着人上来了。

杜维桢迫切地问:“夜烊,怎么样了?”没错,这少年正是被穆生白留下来的顾夜烊,为了磨练他,穆生白特意让他去做这件事情,怕他出危险,还让他身上带着几颗烟雾珠,以免出意外还可以制造混乱逃跑。

并且后面他也得知顾夜烊在他父亲的强制下还学过轻功,逃跑不是问题,就更加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他了。

穆生白也露出期盼的眼神,顾夜烊更加愧疚了,太子和恩人这么相信自己,可是他却把事情搞砸了。

“他们逃了。”顾夜烊低着头,愧疚又懊恼地说。

穆生白和杜维桢同时问:“怎么会?难道他们发现了这是个计谋?”若真是如此,他们身后的军师该是何等多智。

“这倒不是。”顾夜烊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杜维桢觉得可惜,事情就差最后一步了,“虽然很可惜,但是这件事情也怪不到你,都是那些山贼太狡猾了,保不齐他们能抓到那些山贼呢,我们不如先在这里静待片刻?”

他们也都点头,那些去追山贼的人很快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原来那些山贼在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更为坚固的山寨,都说狡兔三窟,那些山贼也差不多了。

几人面色更加凝重了,山贼们就是凭借着这得天独厚的地形来应对他们的,不管这边人数多少,连他们寨子都进不去,更别谈抓人了。

穆生白突然说:“其实这些山贼智慧并不高,只是有他们背后那人才如此狡猾,不如我潜入山寨,将那人带出来,到时候那些山贼也不过瓮中之鳖。”

杜维桢眼睛一亮,“我觉得这个法子是极好的。”

穆生白决定晚上夜探山贼寨子,凭着他的轻功必是能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将那军师成功带出来。

先带人回皇城,静静等到晚上,在孩子们熟睡后,穆生白换上夜行衣,悄悄出了穆府,直接上了盘龙山。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一)

以穆生白的轻功,想不引起任何人注意进入寨子里面无疑是不费任何功夫的,可是这寨子也颇大,房间也极多,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军师在哪里。

不过以他在这山贼窝的作用,他的身份应该也很是举足轻重才对,那么他居住的房间怎么也应该是这里面数一数二的。

来到这处最豪华的房间,没走进就听见一阵女人的娇笑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穆生白纵使不经人事也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身体有莫名的燥热,连呼吸也稍稍急促起来。

压下这抹绮丽的心思,绕过守在外面的山贼,可能是因为里面在发生的事情,他们离那屋子并不近,这让穆生白能更轻易潜进去。

趴在屋顶上,掀开一瓦砖,将里面的景象看了个分明。

昏黄的屋子里,女子身上只穿着一层薄纱,什么都盖不住,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她正趴在一男子宽厚的胸膛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穆生白只觉得那种燥热的情绪越发严重了,甚至还口干舌燥,让自己的视线从女人身上挪开,看向男人掩藏阴影中的脸,轮廓渐渐分明,脸上一道这不是那些山贼的大当家吗?

他甚至想着直接抓住机会杀了这个人,可是这样肯定会惊动其他山贼,到时候自己瓮中捉鳖那只鳖了。

最后他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去给三哥送吃的啊?”

“是啊,三哥这几天在头疼怎么应对朝廷接下来的攻击呢。”

“哈哈哈,三哥真是厉害,把朝廷的走狗玩弄于股掌之间。”

穆生白刚离开刀疤脸那里就遇到了两个山贼,连忙躲到了一棵树后面,侧耳细听。

眼神愈发幽深,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他们口中的三哥就是那个军师了。

那两个山贼要走开了,穆生白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手里端着吃食的山贼,进了一处比较僻静清幽的院落,他观察了周围,这处地方更像是废弃的院子,谁能想到是有人住的,还是在山贼里头说得上话的人。

刚想跟着那个山贼进去,他就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好些道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将身形隐匿在院子外的树上。

“你是谁?”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声音,在院子里头回荡,中气十足,看来也是个武功不俗之人。

“我是给三哥送吃的来的。”

随着细微的沙沙的声音,一道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在了院子里头,检查了一些那吃食和那人,才放他进去,那人很快就出来了。

穆生白惊疑万分,这里居然守卫这么严格,比之那刀疤脸那里还有严上十数倍,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一样。

他不想这么轻易放弃,继续等待,天上的冷月愈发明亮,洒在地面上犹如白天,穆生白的耐心逐渐耗尽,现在快天亮了,再耗下去就更困难了,搞不好连自己都逃不出去。

轻飘飘下了树,捡起颗石头往里面一丢,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很是刺耳,只听见几道破风声,院子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他们警惕地观察周围,却不打算出去,只是往那房间更靠近了几步。

这下是真的没有机会了,穆生白叹了一口气,只得调头要离开了。

穆生白这次铩羽而归让太子这边士气大落,连着穆府的气氛也莫名低沉起来。

“生白哥哥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唉声叹气还皱着眉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是事情?”吃饭的时候,古灵精怪的宁清清敏锐地察觉到了穆生白的情绪,关心地问。

其他小孩也担忧地看了过来。

穆生白条件反射就想说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可是一想到小时候自己师兄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量,也没嫌弃他年纪小,穆生白就耐心地跟几个小孩讲了这件事情。

张泽突然说:“生白哥哥,让我去吧。”

“什么?”

张泽一脸认真地说:“我学的就是隐匿之术,虽然轻功比不上生白哥哥,可是我目标小,比较容易被忽视,到时候可以由你引开那些守在那里的人,然后我去把他们的军师带出来。”

穆生白先是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就否定了他的提议,“你年纪还小,这方面还不熟练,我也不想让你参与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面,要是到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良心不安。”

“生白哥哥你这么不相信我吗?”张泽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穆生白,流露出淡淡的伤心和忧愁。

穆生白只觉得很不下心肠再去拒绝,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答应了,不过最后还是不放心,认真叮嘱道:“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先,这次失败了下次还能重来。”

张泽郑重地点头。

晚上,穆生白为张泽换上夜行衣,离开前又特意嘱咐了一边,张泽从没有想到穆生白会这么,可是这都是为了自己,张泽心里面暖暖的,不厌其烦地点头。

按照两人原本的计划,穆生白很顺利地引开了那些守在外面的护卫,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儿溜了进去。

“谁?”张泽刚进去,在书桌后面的儒雅男子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变了,想必是意识到现在保护他的人还没有进来,外面肯定出了事情,男子温柔地问:“你这小孩可是来找我们主人的?”

张泽没想到这山贼竟然是一个如此瘦弱、书生气的男子,只见他一袭素白长袍,白面红唇,墨发披散在后面,居然还有几分精致。

“取你狗命的人!”张泽可不会被这表面迷惑,冷笑一声,飞身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脑后,那人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张泽可是从小练功夫的,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可不算什么。

轻而易举将人提溜出来,外面还没有人,他很顺利就在黑夜的掩护下出去了。

他和穆生白约定在盘龙山下汇合,他到的时候穆生白还没有来,自然而然就有些担心,但是很快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里,毫发无伤。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二)

穆生白顺手地接过还在昏迷的山贼军师,打量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事情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好。”

穆生白把那个山贼关在了穆府,去传消息给杜维桢,没有军师的出谋划策,盘龙山的山贼就是一群只会蹦跶的蚂蚱,只怕出一百来个神兵营的精兵就将他们一锅端了。

这可在皇城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德云镇的百姓,更是将杜维桢敬若神明,感谢他为他们除了一个大害,要不是他百般阻拦,那些百姓甚至想给他立个牌子,以表敬意。

皇城百姓也纷纷大赞杜维桢是昆国骄傲。

“好!好!好!”朝堂上,景元帝更是连声道了三声好,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高兴。

杜维桢一脉谦和,脸上没有一点得意,更是让人心生敬佩了,“此次生白可是立了大功,若不是他将那盘龙山山贼的军师抓了回来,儿臣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将那些山贼扫荡。”

“穆生白自然也是有功的,朕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来人呐,赏穆生白黄金万两,城外良田百亩,听闻穆生白也是个爱喝酒的,顺便送几十壶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过去。”

底下的人脸色俱是变了又变,穆生白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子身边的幕僚,皇上居然如此大手笔,看来这穆生白真是不一般啊。

杜维桢更是喜上眉梢,“儿臣替生白谢过父皇恩赐了。”他高兴的不是这些赏赐,这点东西他也能送给穆生白,无足挂齿,真正令他高兴的是父皇对穆生白掩不住的欣赏。

下朝后,杜辰良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过来酸溜溜地说:“皇兄这几天真是春风得意啊。”

杜维桢也没有了谦谦君子样,毫不客气地回道:“那是自然,希望皇弟也能有这种时候。”不过......怕是不可能了。

承乾殿一处偏殿的书房里,杜辰良眉眼阴郁,自从穆生白来了皇城之后,杜维桢就处处压他一头,这让心高气傲的杜维桢怎么能不生气。

杜辰良咬牙切齿,气得眼睛都红了,“那杜维桢的得意可真是碍眼啊,让人恨不得把他这张脸刮花!”

他旁边在站着一个白袍男子,看不清楚脸,倒是不害怕杜辰良这副样子,只是一脸遗憾,“当初没能有在太子之前把穆生白带过来真是太可惜了,他也确实称得上智谋无双,连功夫也是不凡,不过既然都错过了,那就不能放过,不是同类都必须毁掉。”

杜辰良冷笑,“先生和我想的一样啊,不过现在还对付不了穆生白,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啊,他家里不是住着几个小孩吗?呵,本殿下要让穆生白看看呵本殿作对的下场!”

穆生白自从去过万书阁后只要没有什么事情,白天都是在万书阁度过的,家里头也就剩下仆人、护卫呵宁清清他们。

“张泽哥哥,你怎么整天都在看书,生白哥哥整天都不在,你都不无聊的吗?”宁清清将书一摊,整个人就像一只慵懒的蛇趴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张宗贝早就睡了,口水浸湿了枕着的书,清浅的呼吸声。

张泽却还在如饥似渴地看着书,一脸认真,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有趣的小人画,而不是枯燥的史书。

“生白哥哥不是让我们好好学习吗?我们要听话呀。况且这些书其实很是不错,里面记叙了各个国家的很多有趣史实,读来颇为惬意。”

宁清清小嘴一撇,颇为不以为然,“都是一些枯燥的文字,有趣到哪里去?张泽哥哥就像个小老头。”

张泽也不反驳,只是笑笑,便重新将全部心神投放在手上的书上了,整个人就像融了进去。

宁清清觉得更无聊了,将视线投向外面,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晴天怎么能学习呢?分明更适合出去玩耍。

她猛地来了精神,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张泽身边,将他的书从他手里拽下来,兴致勃勃地说:“张泽哥哥张泽哥哥,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啊,来皇城这么久,我们就只出去国一次呢,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吃过玩过。”

“吃的!”刚刚还在熟睡的张宗贝被好吃的戳中了心弦,立马抬起了头,眼里哪有半点刚睡醒的迷离,亮的刺眼。

宁清清调笑他,“就你耳朵灵。”转而央求张泽道:“张泽哥哥,你看连宗贝弟弟都这么想出去了,你忍心让我们两人失望吗?”

张泽也过来拉住他另一边央求。

“张泽哥哥。”

他头都大了,为难道:“我也想出去玩啊,只不过府里的好多护卫都拿着生白哥哥制定的治理洪水的方法赶去东灵城了,现在府里头只剩下几个守府的护卫,我们要是出去的话就没有人陪着了。”

宁清清一脸骄傲,“张泽哥哥真是个胆小鬼,我们难道不能保护自己吗?干嘛总想着让护卫哥哥保护我们,我们现在可都是大人了。”

一个不到十岁,梳着丱发的小女孩说出这种话实在惹人发笑,张泽也确实笑了,但是也觉得宁清清讲的有道理,以几人的身上,确实不会被轻易欺负了去,况且这热闹的皇城,他也着实很想去逛逛。

怕被家里的仆人拦住,三人决定翻墙出去,两个成年人高的围墙对于这些小孩着实太高了,就算是运起轻功也越不过去,张泽找来高凳,几人踩着才飞了过去。

他们怕被发现所以选的是后面的墙,人烟稀少。

可是当他们刚落地,就看到了十几个穿着便服,鬼鬼祟祟的人。

那些人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又看到他们是三个小孩,且是从穆府翻出来的,一人走过来,很是亲切地问:“小朋友,你们是不是穆府的人啊。”

三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些人一看就像是坏人,不想理会越过这些人就像离开,却被团团围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三)

“看来真的是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才讲话那人阴森森的笑了,“既然你们都送上门来了,正合我意,将他们带回去吧。”那人一挥手,他们就要围过来将宁清清三人抓住。

宁清清俏生生地站着,露出天真和甜美的笑,“看来你们是想让我们陪着玩玩啊。”

那些人还没弄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问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然后感觉眼前一黑,昏迷前只看见一张依旧笑得天真无邪的脸,就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了。

宁清清抖抖手里指甲盖残留着的一点白色粉末,哼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倒在她面前刚才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人,得意地挑挑眉角,“哼,想抓我们,我身上可是有生白哥哥给的毒粉呢,还晕不了你们了。”

张泽就没他们乐观了,自己一出来就被盯上了,肯定是有人针对生白哥哥,想从他们三个下手,表情凝重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能出去玩了,得把这些人带回去等生白哥哥回来。”

宁清清大失所望,好不容易出来结果还是要灰溜溜地回去,都是怪那些人,她恶狠狠地踢了一脚脚边那人的屁股,出了一口气。

他们刚准备一手一个,突然有沉重的脚步声从巷子后面传了过来,张泽猛地转头,发现突然出现了好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一句话不说直接动手,看来是打算救那些人的。

宁清清被两个人围住了,那些人功夫并不高,但是很是灵活,她一时居然占不到便宜。

随着交手的深入,宁清清只觉得其中一个蒙面人越发熟悉,她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给自己下毒的人!

宁清清眼里恨意顿起,下手也愈发狠辣了,就是这个人差点害死自己,要不是生白哥哥及时赶了回来,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她朝两人大喊,张泽他们也起了磅礴的怒意,蒙面人更加处于下风了,“张泽哥哥,就是这些人上次给我们下的毒!”

“我定要将你们抓住交给生白哥哥!”宁清清狠厉地大叫。

那些蒙面人应付得更为吃力,只见一人居然在交手的空隙伸手进怀里,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想到了上次的中毒,顿时生了危机感,提醒张泽他们道:“快躲开,他们要放毒了!”

三人也不恋战,往旁边一躲,只听一声巨响,原地烟雾迷茫,呛的他们不住的咳嗽,等到烟雾散去,刚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居然消失了。

宁清清小脸皱在了一起,满是不忿地说:“该死的,那只是普通的烟雾,被他们骗了!”

“哥哥姐姐,我从一个蒙面人身上拿到了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宗贝突然出声,在两人的目光聚到他身上后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枚玉牌。

宁清清接过放在手里把玩,“这个东西肯定与那些蒙面人的身份有关,我们拿回去给生白哥哥看看吧。”

正在外面嘀咕的三人没注意到穆府门口门庭若市,而本该在万书阁待到晚上的穆生白也早早回来在门口等着了。

原是杜维桢亲自送着景元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过来了,他从马车上下来,后来还跟着四个护卫提着一个大箱子,穆生白表示受宠若惊,他昨天就听说了景元帝赏赐东西给他的事情,还以为就是景元帝身边的公公送过来,没想到竟然是杜维桢。

“没什么好谢的,毕竟生白你这一次不仅帮了我也帮了百姓一个大忙,这里还有好些东西是我添上去的,虽说比不上父皇的珍贵,但也是我一番心意,你可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

两人在门口热络交谈,这是黄来从后面匆匆跑过来了,一脸惊慌,“少爷,小少爷和小小姐不见了?”

他中午吩咐人做好午膳后,去他们房间找不到他们,还以为都在书房习字呢,可是找了过去也不见人,让人在穆府上下都找过了,都没有这三位小少爷、小小姐的身影,这才着了急。

要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就难逃其咎了。

还不等穆生白有什么反应,杜维桢倒是率先开口了,“可需要我帮忙去找?”

穆生白是其中最为镇定的,他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那些孩子课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历害着呢,不惹别人也就算了,没人能害的了他们。”

看他这么放下,杜维桢也放下心来。

“不知道维桢愿不愿意在寒舍同我共进午膳?”

杜维桢很是爽快地答应了,“这是我的荣幸。”

在场的人都很是惊讶,穆生白再怎么受皇上重视也只是一介平民,可是太子居然与他如此交好,还愿意留在他府上用膳,这可真是不一般的恩典啊。

黄来心意一动,看自家主子越发觉着不简单了,悄无声息地走下去吩咐厨房做些上好的吃食,还吩咐采购食材的小厮不计价钱去买些最上等最新鲜的食材,毕竟要留下来用膳的可是堂堂太子,容不得丝毫怠慢。

厨房开始忙碌起来,穆生白只好先带着杜维桢去书房里头谈话打发时间。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像只小鸟,射进了穆生白怀里,他仔细一看,发现正是‘消失’了的宁清清,脸红扑扑的,后面还跟着张宗贝和张泽,几人衣服看上去都有些凌乱。

“生白哥哥,刚刚有人要抓我们。”宁清清可怜巴巴地说,哪有半分在那些要抓他们的那些人面前那样恐怖,这分明就是一位娇俏的小女孩。

“谁?”穆生白刚还想责怪几人偷偷跑出去,可是一听到她的话就忘了这些,着急地问:“你们有受什么伤吗?”

“没有没有。”宁清清忙举起双手做了个举东西的手势,表示自己健康得很,然后拿出了那枚玉牌,“这是从那些救了要绑走我们的人的那些蒙面人身上拿下来的,生白哥哥你看看。”

第一百三十章 狐鼠擅一窟(一)

穆生白一看,玉牌制作很是精致,上面还镶着金丝,中间是一只雕刻的雄鹰,很是古朴威严。

这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不是渡罗国皇家侍卫的玉牌吗?”杜维桢顺势看了过来,然后就是一愣,诧异地说:“不知道生白能不能让我看看。”

他看杜维桢一语道出玉牌来历,忙不迭把玉牌递过去了,杜维桢拿着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很确定地说:“没错了,这就是渡罗国皇家侍卫的玉牌。”

穆生白也是一惊,“那为何他们要来伤害这些孩子,我与他们根本连交集都没有,更不要说恩怨了。”

杜维桢眼神忽然就复杂起来,扫过里面的三个孩子,接着跟穆生白说:“不如你先清清他们出去吧,我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和你商量。”

穆生白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不安,宁清清他们本来不愿意离开的,可是看到穆生白很严肃,不情不愿地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生白,你可愿告诉我这些孩子的真正来历?”

穆生白有些犹豫,可是看着杜维桢真挚的眼神,还是决定信任他,“受一位故人之托。”

杜维桢的表情更加复杂了,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些时候,才听见他悠悠地说:“几年前,渡罗国有一位皇子失踪了,虽然皇室大力想封闭消息,但还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来,当年动静颇大,但即使这样也没被查出失踪的是哪个皇子......”

黄来来找请两人去吃饭,正好打破了有些奇怪的氛围,两人不在说什么,吃完饭穆生白便亲自送杜维桢出府了。

被他派出去办事的小六半夜的时候回来了,休息了一晚上后一大清早在他出府去万书阁之前来找他了。

听完小六的汇报后,穆生白很是满意,又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便打算将这件事情也交给他,“既然那件事情你完成了,那么我这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小六抱拳,信誓旦旦地说:“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任何推辞!”

过了一段时间刀口上舔血只为了过日子的杀手生活后,他觉得现在有人站在他身后,给予他方向和动力的生活更好,所以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穆生白要他作甚么,他对穆生白的信任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穆生白很满意他的态度,更加觉得自己将他招到自己这边的选择没有错。

“你帮我去查一下渡罗国的基本情况。”

“遵命!”

小六再次抱拳,然后离开了。

渡罗国是临近昆国的一个小国家,依附昆国生活,却又不是昆国的附属国,两者属于合作的关系,不过几乎没有人知道景元帝为什么会对一个疆域不大,人口稀少的国家采取的是合作策略而不是收复。

小六花了四天时间,将他所能查到的关于渡罗国的信息都查好回来了。

“渡罗国是一个哪一个方面都远远弱于昆国,甚至是它隔壁昆国的附属国石英国的,但是渡罗国极为神秘,外界甚至不知道哪个国家有几个皇子和公主,也不知道皇后是谁,唯一知道的皇室或许就是皇帝了。”讲到这里,穆生白露出诧异的表情,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国家,小六倒是很镇定,因为她已经诧异过了。

“我亲身进入过渡罗国的国度,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奇人异士极多,甚至传说里面的小孩子大部分都能过目不忘,这是渡罗国很多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实在是令人艳羡。”

穆生白瞪大了双眼,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天赋,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虽然他也是从小就能一目十行且能将看过的文字记得一清二楚,但比起是普遍现象的渡罗国,还是差得远来。

看来那个小国很是棘手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盯上清清他们,但无论怎么样,还是小心为好。

“你这件事情查的很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书房里就只剩下了穆生白一人,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远去的窗户,不知道这是不是做杀手留下来的习惯,门明明开着,却偏要从窗户出去。

知道这个时间段几个小孩应该在专门为他们腾出来的书房,穆生白直接去了那里,推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有些哭笑不得,除了张泽在认真看书,那两个都睡得香甜,甚至还打起了鼾。

穆生白无奈,也不忍心惊扰到他们,让正打算提醒宁清清他们的张泽安静,然后就坐到一旁看着他们了。

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穆生白脸上,再加上书房里的三个小孩,莫名让他看上去添了几分慈父的光辉。

宁清清他们一睡就到了夕阳西下,然后才擦着口水伸懒腰,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姿态,倒也颇为可爱。

“我让你们到书房学习,你们倒好,以桌为床,以天为被。”

穆生白戏谑的声音在书房响起,他们这才发现多了个人,宁清清和张宗贝俱是满脸羞愧,然后又悄咪咪地瞪了一眼张泽,怪他不提醒自己。

张泽无奈地摆摆手,生白哥哥不让他叫的,自己可不敢不听他的话。

“生白哥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去看书吗?”眼神恢复清明,生怕受到责怪,宁清清乖巧地凑到了穆生白身边,软软地撒娇。

穆生白知道这把戏,没好气地揉乱了她本就凌乱的头发,严厉地说:“这次我就不怪你们了,以后我会经常过来检查还会布置作业,若是发现你们在偷懒或者作业完成的不好,我可是会生气的。”

几人很少见穆生白这么严肃,也不敢耍宝,乖巧地应下了。

“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能私自出府了,若是无聊,以后我会亲自教你们功夫,看你们来皇城这些日子可有懈怠。”

宁清清发出不愿的哼唧声,穆生白轻轻地提着她的耳朵,提高声音道:“怎么?清清可是不愿意听生白哥哥的话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狐鼠擅一窟(二)

宁清清撇了撇嘴,气哼哼地说:“怎么会!清清不敢。”

“哈哈哈,清清大骗子,清清明明就很不情愿。”张宗贝和张泽看着宁清清扭曲的表情哈哈大笑。

“啊,你们又取笑我,看我不打死你们!”宁清清怪叫着从穆生白身上跳下来,扑向两人,三个小孩子在屋子里闹成一团,嘻笑声传出好远好远。

穆生白也不制止,静静地看着,眼里的笑意浓厚且挥之不去。

“你说你们被那些小孩子打晕了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城外的破庙?”杜辰良阴沉着脸,让人看了只觉寒意刺骨,仿若有一股阴风自地狱吹了上来,地上跪着的十几个人身体俱是一抖,“连几个小孩子都打不过,本殿下真的不知道留着你们这群废材有什么用。”

“殿下,实在是那些小孩太阴了,他们给我们下了毒。”

杜辰良一巴掌打在说话人脸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只见他一颗牙就这么飞了出去,那人只知道跪在地上狂磕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都能被几个小孩阴了还在我这里找借口,你可真厉害啊,看来我这皇子的位置让给你想必你能当的更好。”

那人被杜辰良怪声怪气的话吓得不轻,差点直愣愣倒了下去。

“你要是晕在这里脏了本殿的地方,本殿就用你去喂狼。”

那人一听,吓得连晕过去都不敢了,将头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杜辰良身边的白袍男子不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殿下吗,那些小孩既然是穆生白养大的,肯定是有一些本事的,倒也怪不得他们,不如先让他们出去,我有要事要和殿下商量。”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你们这些废材快给我滚出去,别碍我的眼。”

“谢谢殿下,谢谢安先生。”他们忙出去了,安生微笑着看他们,眼里却没有什么感情,仿佛那些人就是蝼蚁。

“本殿这次居然没有抓到那穆生白的把柄,要是染眉膏本殿的好皇兄知道了,肯定又要在本殿面前得意上一阵子,那些废材!”

杜辰良咬牙切齿,突然又震怒起来,恨不得将那些坏了他好事的废材鞭打致死,方解心头只恨。

“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让本殿杀杀那穆生白的威风?”

“殿下可知岭城这几个月在闹灾荒?”

杜辰良眼睛一亮,这件事情朝中还没有消息,说明肯定是底下人又隐瞒不报,“先生是说要我同父皇提起此事,然后提出开仓赈灾?”

他越想越可行,这样不仅能让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还能在百姓中建立威信。

安生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开仓赈灾是要去做的,但不是由殿下您去。”

杜辰良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可以让太子去。”

“什么?”杜辰良既震惊又不理解,黑着脸问:“为何要将这等好事让给杜维桢。”

安生似笑非笑,文质彬彬,“殿下觉得这是好事?”

“这不是好事是什么?若是让给太子,不就让父皇更加信赖看重他了吗?他在百姓里头的威信也就更重了,我如何能将这等好事让给他。”

安生浅笑,“殿下只看到了表面,要知这几年羿丹国等国家一直在养精蓄锐,对我国虎视眈眈,国库的钱大多用在了改良士兵们的兵器和饷银上,国库虽说不上匮乏,但是也缺少赈灾的银两,若太子想要筹够赈灾的钱,需的筹款鼓励那些富商和官员捐款,这些是最损声望的事情,毕竟谁都不愿意将自己的钱就这么流出去。甚至还有些可能都不愿意捐,太子筹不够钱不就失了皇上那边的信赖吗?”

杜辰良越听越觉着有道理,得意洋洋,“那本殿让人上奏折提起此事,以太子完美处理好山贼那件事情在线,父皇肯定又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太子,哈哈哈,本殿下就不相信太子这次不栽在本殿手里。”

果然,在某大臣上奏折提及此事后,景元帝立马让人去岭城,发现果真如此,那里灾荒之严重,触目惊心,天地里只剩下一片片枯草,触目皆是骨瘦如柴的百姓。

景元帝震怒,让人去处理了岭城隐瞒灾情不报的官员,然后如杜辰良所料将赈灾这件事情交给了太子,杜维桢想要让自己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这件事情必是不能推辞。

他一回去就张罗起募捐的事情,大臣们拿着的俸禄不多,所以捐的数额也不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即使有些大臣靠着某些不光彩的渠道挣到领一辈子的俸禄都拿不到的银两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没有哪一个皇帝是不忌讳贪官污吏的。

这样下来根本就没有募捐到多少,杜维桢的算盘就打到了皇城的富商上面,若说国库藏了整个昆国一半的财富,那么皇城的那些富商就拿着另外一半。

杜维桢让官兵挨家挨户去鼓励捐款,选的都是皇城有名的富商。

“各位官员,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小的也没有挣到多少钱,还要养活家里大大小小,捐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这样的话在每一个上门的富商家里都在上演着,那些官兵也没有办法,毕竟太子特意嘱咐过千万不能动用武力,否则定是会引起普通百姓的恐惧心理,觉着朝廷不讲道理。

他们也只能灰溜溜地拿着那一点银两出来了,几天下来,募捐的款数居然还不到一千两。

这点银两要说去赈灾真是要让人笑话了,杜辰良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得意至极,直夸安生是再世诸葛神算。

杜维桢快愁死了,募捐的动静在皇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穆生白再沉迷在万书阁中也听到了一点消息,也很快有了解决的方法。

他去找了杜维桢,“维桢,其实这件事情我有了一个法子能去解决。”

杜维桢快为这件事情愁白头发了,一听穆生白有办法,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生白你说,我洗耳恭听。”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狐鼠擅一窟(三)

穆生白义正言辞,“维桢不妨先给给我一个小官职,让我名正言顺去抓捕那些贪官污吏,那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还整日搜刮民脂民膏,那些钱就应该用回到百姓身上去。”

“你知道是谁吗?”

穆生白点头,“有让人去查过。”

杜维桢被他这副样子迷住了,觉得心里很是震撼,他自是不会怀疑穆生白想借此事为自己谋一份官职,要是他想,早就你当个官了。

“好,我到时候跟父皇提一下,父皇肯定是会答应的。”

晚些时候杜维桢就去御书房找了景元帝,跟他说了这件事情,景元帝很爽快地赐了一个钦差之位。

得了这个消息,穆生白自是高兴的,他早些时候就让小六去查过皇城好些名声不是很好的官员和富商,果真都不是多么干净,百姓的看法才是最真实的。

半夜,换上夜行衣,在皇城寂静无人的街上穿梭,来到一座府邸欠,穆生白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看清楚要去的位置后把地图往怀里一揣,就消失在黑夜中了,很快就再次出现在门口了,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一大早,他就派官差拿着逮捕令去李玉林御史大人府上将他带了过来,他最初还是不愿意的,可是看到由景元帝亲自盖章的逮捕令的时候,再不愿也不得不跟着官差过去大理寺。

看到上面坐着的人,李玉林发出不屑的冷哼,“穆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现在都没有什么官职官威都这么大了,等大做了什么芝麻小官怕是连皇帝都不放在心里。”

穆生白端坐在太师椅上,表情严肃,“李大人,本官是皇帝亲封的钦差,这里还有皇上亲自盖章的授官令,若大人想看我也不会吝啬。”

旁边站着的大理寺主簿拿过去给李玉林看,左右看了好几遍,发现这确实是景元帝的字迹和章,这才死心地交了回去。

“哼,既然如此那么本大人也不会不讲理,但是我自喻为官十数载,清正廉明,每一个弹劾的人也都是罪有应得,倒也坐得正行得端,也不怕背后有小人给我下绊子,自会有皇上替我找公道。”

穆生白心里冷哼,,要不是自己手里将他的罪证掌握得清清楚楚,怕是也要被他这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给骗了。

“自然,若是手里没有证据,我也不敢将李大人带来这里。”

李玉林看他胸有成竹的表情,只当他在诓自己的话,他也是混迹官场三十几年的老狐狸了,自然不会上当,不屑的笑了,“既然穆大人有拿九尽管拿出来吧。”

穆生白将厚厚一沓纸砸在桌面上,白纸黑字。

“泰和十年四月初六,御史府家仆,强抢城外四里镇何老汗家拢共十亩良田,还打伤何老汗的儿子,若不是何老汗以死相迫,怕事情闹大,何老汗的儿媳怕是要被糟蹋了。”

“泰和十二年八月初二,御史大人的儿子李玉和,横行霸道,在皇城大街骑马踹翻踹伤百姓十数人,一人受伤过重不慎死亡,没过几日,又看上四季米铺掌柜的女儿,不顾反对,派恶奴打伤掌柜后强其女儿回府,糟蹋后扔至府外。”

“......”

李玉林听得冷汗直流,拼命地咽口水。

“李大人,这里都有受害人的亲笔书和手印,若你不相信,大可去问当事人。”

穆生白作势要把这沓纸让旁边的主簿拿下去,李玉林已经没有了进来前的目中无人,但好在这些都是他府里的下人和儿子做的,他下定决心回去定要好好管管那个不孝子。

“穆大人,这都是我管教不严,等我回去定是要好好整顿一番!”

穆生白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账本,李玉林觉得很是眼熟,“上面确实是和大人没有什么直接关心,但接下来的这些可就与大人离不开关系了。”

李玉林确定这账本就是他的了,心里一惊,他明明藏起来了,怎么会在穆生白手上。

“这账本怎么会在你这里!”

穆生白看他失了态,还想冲过来抢走账本,穆生白让人按住他,打开账本。

“泰和九年六月二日,你收了长思居掌柜的一千两黄金,用各种理由故意打压其他酒楼,派人上去捣乱,诬陷他们用不合格的食材,搞得这十数家酒楼经营不善而关门。”

“泰和十三年四月三日,你收了皇商周传来黄金千两,让他前些年堆积的大米送进宫里。”

“......”

后面字字戳心,李玉林呆滞地说不出话,瘫倒在地,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死定了!

“穆大人,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收的这些钱都没有用呢,只要你救了我,我把这些都给你,还有他们,在场的都有。”李玉林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下面的人居然拦不住他,只见他紧紧地抱住了穆生白的脚,哭得眼泪和鼻涕都在脸上糊成一团,狼狈之极。

穆生白只冷冷踹开他,“若是我放了你,那些无辜的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人怎么办?谁来放了他们?所以李大人,你还是进牢里赎罪吧,你罪已至死。”

“不要啊!”李玉林哀嚎着被拖了下去,等待着他就是抄家和死亡。

还有那些贿赂过李玉林的也逃不掉,该抄家的抄家,该罚钱的罚钱,该关进去的关进去。

那些抄家得来的钱一半充进了国库,一半给太子去赈灾去了。

景元帝乐滋滋地看着顿时充盈起来的国库,心里赞叹不已,穆生白不仅为昆国肃清了一个大害虫,还解决了昆国军资短缺的燃眉之急,不可谓没有功德。

跟杜维桢讲的时候脱口而出,“穆生白这人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虽然他身上没有功名,但以他的才华,足够让朕破格升他作官了,虽然官职不能高,毕竟祖宗律法还是在这的,以他的实力,升官是分分钟的。”

杜维桢自然也是高兴的,出了御书房后就直奔穆府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是穆生白听了好似并不是很惊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实皎如玉树临风(一)

在一次得了景元帝的召见后,穆生白有了杜维桢的提醒,知道他找自己所谓何事。

“皇上,草民想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

景元帝有些诧异,“生白可是不想为官?”

穆生白气质谦谦,“自然不是,只是生白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还想多花些时间先充实自己。”

景元帝也不好强迫他,反倒是对口中的别人起了兴趣,“那不知道生白想把机会留给何人?”

“请皇上容生白卖个关子,不过生白会让皇上看到那人的才能,不会让皇上有任何不放心的。”

景元帝十分和蔼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朕便先期待着吧。”

翌日,在上早朝的,景元帝让人宣读了一份圣旨,大意就是把赈灾的钱交给穆生白去分配,众所周知穆生白是太子的人,大家不言而同看向杜维桢,他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圣旨和赈灾的钱同时送到的穆府,穆生白对景元帝的信任表示很荣幸,接了圣旨后并没有为了表现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分配这份钱,而是让人查清楚岭城各地区的灾难严重程度。

等查清楚这些后,他才让人仔细清算了赈灾收得的全部款项,按照各地区受灾严重城度分配这些钱,然后让人送到岭城,并将这笔款项的分配贴在了穆府墙上,让任何有疑惑或怀疑的人都可来穆府询问,他穆生白会亲自解答。

此举赢得了皇城百姓和很多本就看重穆生白的官员的一片叫好声。

与此同时,景元帝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民百姓去做,这就能看得出景元帝对穆生白的信任和器重,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他提供的治理洪水的法子让东灵城洪灾受到抑制,和肃清盘龙山穷凶恶极的山贼,再加上这一次处理贪官污吏的事情,就可见他的实力,且他辅佐太子身边,太子对他也器重有加,日后太子荣登大典,他必定也是大人物。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一打听穆生白还没有娶妻,皇城不少有权有势且有女待嫁闺中的人家也起了心思。

一大清早,穆府就被门口熙熙攘攘的声音闹醒了,小厮去开门,目瞪口呆,门口被一大堆穿着喜庆的媒婆堵住了,看见有人开门就拼命往里面挤。

“请问穆大人在吗?我这里有一份好亲事。”

“我先来的,你别挤我。”

“你居然敢打老娘。”

小厮刚想拦人,发现她们居然打起来了,十几个老妇人在门口互殴,小厮一时不知道是该劝架还是将这些人赶出去。

有媒人趁着混乱就往里面挤,小厮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们安静下来关上门后带她们去大堂等着,下去找穆生白了。

穆生白没到大堂就听见了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被吵得头疼,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一看见她,那些媒婆就像看见了金子,一窝蜂涌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跟推销货物一样讲着穆生白根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大家闺秀的长相、才华和生辰八字,大有立马就把婚约定下来的气势。

穆生白差点落荒而逃,让他应付这些妇人还不如让他去对付山贼,最起码没有这么烦人。

“恩师不在皇城,生白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住,请诸位回去吧。”实在是受不了了,穆生白只好抬出了师父。

“穆大人,这没关系嘛,你可以先看小姐的条件,要是大家都有意愿到时候约出来看看再谈婚事嘛。”那些媒婆都是人精,不依不挠的,穆生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逃出去。

“生白同太子殿下还有约定,要不诸位明日再来?”穆生白无奈只好把杜维桢抬了出来。

她们一听,眼睛就更亮了,看来这穆大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可真不一般,要是促成他和手里小姐的婚事,自己可能挣不少呀。

终于逃出去的穆生白踉踉跄跄跑来了东宫,大口大口地喝着四喜倒的上好茶水,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疲乏模样。

四喜心里叹了好几声气,去了一个如牛饮水的赵大人,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模样的穆大人粗犷程度也不遑多让。

杜维桢被穆生白讲的窘事逗乐了,“生白你可真是太逗了,连长风先生和我都说得出来。”

穆生白看到好友的幸灾乐祸,很是无奈地耸耸肩,“我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总不能动手吧,这要传出去我可是要被唾骂的。”

杜维桢笑得更乐了,咯吱咯吱的,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生白你莫不是看不上那些媒婆介绍的大家闺秀吧,那些可也是我们皇城有名的名门淑女,你的眼光不会这么高吧。”

穆生白更无奈了,“什么啊,我连那些媒婆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听,更是不认识那些小姐了,和谈看不看得上。”

杜维桢似笑非笑地点头,暧昧地说:“你若是喜欢上那家闺秀可要跟我说,以我们的关系我肯定是要帮你去说亲的。”

穆生白头更大了,他来东宫主要就是为了逃避这个,没想到这里这个更难缠,“男子当以事业为重,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你要我现在娶妻不是逼我进监狱吗,何其拘束啊。”

杜维桢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母后近期也若有若无在刺探自己可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他明白她的心思,也是如穆生白这般头疼,为了逃避这个,连景仁宫都少去了,生怕直接就被塞了一个姑娘过来。

穆生白一直在东宫待到了晚上才偷偷摸摸回府,看到门口没有了那些穿得红红火火的媒婆,这才放心进了府。

可是第二天,熟悉的景象又出现了,小厮来找他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宁清清正在穆生白的督促下认真看书,一听到他们的话以及穆生白脸上的抗拒,就知道偷懒的机会来了,高兴地站了起来,“生白哥哥,你可是不喜欢那些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实皎如玉树临风(二)

穆生白哪里不知道宁清清心里又在捣鼓些什么,“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乖乖完成我布置的作业,不然我可不让你用晚膳了。 ”

宁清清撅着嘴,“不要嘛生白哥哥,清清知道那些女人烦死了,天天在大堂叽叽喳喳,扰的清清都不得安心学习。”

穆生白觉得好笑,轻轻地刮刮她都鼻梁,“你耳朵灵,哥哥和弟弟都没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前院了。”

宁清清心虚了,撇开头,嘴里嘟囔着,“哥哥居然诬陷清清,那清清不管你了,让那些女人烦死你,哼。”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穆生白也着实是受不了那些媒婆铺天盖地的骚扰了,“清清真的有办法帮生白哥哥赶走那些人?”

“当然!”她从穆生白怀里跳下来,在地做了几个手势,很是活泼。

穆生白心意一动,“你若是能帮哥哥把那些人赶走,哥哥”

“什么什么”宁清清一脸期待,是不是要带她出去玩,或者允许她不写作业可以赖床可以偷懒。

“跟你们一起用午膳。”穆生白敲敲她的小脑袋瓜,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

宁清清失落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同意去帮穆生白赶走那些烦人的媒婆了。

穆生白问她用什么方法,她故作神秘地用食指放在唇边,低沉沉地说:“这是秘密哦,生白哥哥等着便是。”

说完像一只蚯蚓用窗户滑了出去。

“你们是谁啊,吵死了!”宁清清黑着脸,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堂,不耐烦地大声喊道。

她一把拉开坐在主座右边座位的媒婆,那媒婆身材臃肿,倒真的应了宁清清的话,“你个肥婆凭什么做我的位置啊。”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那被拉起的媒婆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的力气会这么大,又被侮辱了一顿,铁青着脸,“你个小妮子是什么东西?”

堂的小厮见大事不好了,连忙跑过来站在宁清清旁边,“这是我们家小小姐。”

宁清清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那媒婆,一副横行霸道的刁蛮模样。

一听到她的身份,堂的媒婆脸色都变了,虽然不知道还没有结婚的穆生白哪里来的女儿,但这些都是豪门世族的隐秘事,她们只负责戳和。

个个脸笑意盈盈,特别是刚才被宁清清拉起来的媒婆,“原来是小姐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坐了小姐的位置,我该骂,我该骂。”

宁清清白了她们一眼,一把坐在太师椅,小厮为她盏了一杯茶,她摸着有些温热的茶杯,眼神邪邪扫过堂的媒婆们,找准方向,手一滑,茶水便全撒了出去。

“啊”洒到的媒婆发出杀猪般刺耳的叫声。

“叫什么叫啊,吵死了,不过一杯茶嘛。”宁清清板起了脸,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那些媒婆被吓了一跳,黑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厮又给宁清清盏了一杯,好巧不巧,又全倒出去了,并且这杯明显更热了。

宁清清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这茶真是烫,怎么拿都拿不稳。”

小厮又给她倒了一杯,那些媒婆倒退了好几步,可是这样也耐不住有内力的宁清清,热茶又尽数洒在了她们身,连一滴都没有浪费,她们luo lu在外面的皮肤一沾到热茶都微红了起来。

有一个媒婆按耐不住了,嘴角的大痣随着嘴巴动而一抖一抖的,“穆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清清脸立刻黑了,恶人先告状,“怎么,这茶烫,我年纪小拿不稳不小心洒了出去,你还以为本小姐故意针对你们是不是?受不了给我滚出去,我是这么个脾气。”

她们被说的脸越来越黑,可是都来穆府了,连穆生白的面都没见到,她们实在不想离开,只得全部聚到了宁清清对面的那排椅子。

宁清清让小厮去拿点玫瑰酥过来,靠在宽大的太师椅,翘着二郎腿,捏起一块红色的玫瑰酥,咬一半,一半捏的粉碎,随便一扬,‘好巧不巧’往她们的方向飞去了,几番下来,她们身或多或少都沾了些红色玫瑰酥粉末,有些敏感的在不停打着喷嚏。

“你们不该管一下你们小姐吗?太没有教养了!”有人受不了了,跟守在宁清清旁边的小厮说。

那小厮立刻低下了头,恭敬道:“小小姐是主子,我只是个奴才,还有小小姐一直是我家少爷管教的,您说的没教养我会转告给我家少爷的。”

那媒婆的表情像吃了屎一般。

接下来,宁清清让小厮去拿了一碟猪脚,看着那油乎乎的光泽以及刺鼻的味道,宁清清直接拿起来啃,将骨头拿在手里一颠一颠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们,她们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个起身连话也不说黑着脸离开了。

笑话,要是被这骨头摔在身,那味道,她们连出门都不敢了。

“以后别过来了,否则,下次不是这些小把戏了。”宁清清在后面娇笑着说道,那些媒婆好像听到了恶魔的催命身,个个健步如飞。

穆生白遵循着约定,一直呆在书房,但忠心的小厮已经过来跟他讲了大堂发生的一切,惹得他哭笑不得,这个鬼机灵。

“生白哥哥,清清不辱使命,完美完成任务。”宁清清高傲地推门进去。

穆生白也很道,连声夸赞,又觉得这是个以绝后患的机会,干脆让人出去公布:家有顽子,不许纳亲。

不知道是宁清清顽劣形象太深入人心,还是穆生白公布出去的消息起了作用,那些挤破头想要进入穆府的媒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了,穆生白图个清静,舒心不已。

但是总有些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杜月妍刚用完早膳,暖春说李都统家的二小姐来寻她了,她有些惊讶,她和那二小姐自幼相识,感情也很是不错,不过两人已经好些时候没有见面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章 实皎如玉树临风(四)

“妍儿,近来可好?”来者身穿当下最流行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着紫色琵琶襟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更衬得白腻脸庞如朝花般明艳动人。

老友再见,杜月妍心里也欢喜,热情地拉着她坐在美人榻,“阿玉,你怎的今日来我这了?”

李玉但笑不语,眼神却有些急切地看着门口,她花了好些钱才得知太子这时候一般都会来梧桐宫找杜月妍,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见她久久不应自己,杜月妍有些怪,“玉儿,你这看什么呢?”

李玉好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人,满脸愧疚地说:“没看什么,是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宁,心口处闷闷的。”

杜月妍连忙关心,这当然是李玉瞎编的,但是为了让杜月妍相信,她绞尽脑汁想了了理由,刚想解释,外面有人通传太子来了。

李玉眼睛一亮,暗自庆幸这钱没白花。

这里有女客杜月妍自然不能与太子在殿内见面,带着李玉到了外殿,李玉福身,“太子殿下。”

昆国风气还是很开放的,并不禁止男女见面,甚至你要是不想整日呆在家里出去做些正当生日也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

杜维桢和李玉因着杜月妍的关系也算认识,让她不必拘泥身份。

有杜月妍在其的zhou xuán,他们很快热络地交谈起来,李玉也是大家闺秀,自小跟着家里的哥哥同夫子读书,也是颇有些学识,几人聊了几本各自都很喜欢的书,一时间氛围倒也融洽。

李玉也知道分寸,第二次来的时候才假装不经意地问起杜维桢,“听说现下在皇城如日天的穆大人是殿下从金陵城带过来的人才。”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热络交谈,这次的问话也不显得有多突兀,并且从李玉崇敬的表情,他们只当穆生白现在的名声太大了,肯定是会有人好这些的。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生白自是聪慧无双,算没有我他也能走到现在。”

李玉心里更是向往了,但是没有继续问些什么,几人又谈起了近期看的一些书。

又过了几次后,李玉觉得时机到了,“殿下可知道穆大人平日爱看些什么书?”

杜维桢也没觉得什么怪的,纯当是偶像效应,笑了笑,道:“生白博览群书,什么类型都多少爱看些,但他现今最喜欢的是史书,好像西域长史,他现在一去万书阁都捧着那本快半个小孩子高的书,神都快被吸进去了。”

他没察觉出什么,杜月妍却明了了,心里膈应死了,怪不得李玉这些天总往自己这里跑,还每每都是太子哥哥在的时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酸溜溜的,“太子哥哥在乱说什么,穆大人这些天不是忙着为你忙东忙西吗?”

几番打岔下来,对感情这方面神经线粗到不行的杜维桢只觉得今日自家妹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总喜欢拆自己的台,自己是哪里惹她了?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但女人心思一向细腻,李玉发觉出了杜月妍是在故意针对她,等杜维桢走后,她不解道:“妍儿,我是不是哪里做错的,怎的感觉你今日似乎在针对我?”

杜月妍心里一惊,但这着实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自从认清自己感情那时候起,虽然穆生白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而李玉表现出来的爱慕感又这么明显,太子哥哥居然还看不出来,把穆生白的爱好都倒了出来,这不是给自己妹妹培养情敌吗?

然人心隔肚皮,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阿玉,这你有所不知了,因着太子哥哥的原因,我同那穆生白接触过,他是还好,可他家里头的那三个孩子都挺顽皮的,很难相处,我怕你过去受欺负。”

李玉脸微红,“哪里这么快啊,我现在也只是想多多了解那穆生白,至于他家孩子,那不也是成亲以后才要面对的事情嘛,现在可还远没有到那个地步呢。”

看她这副样子,杜月妍急地跺脚,甚至对穆生白有些怨念,他为什么要这么优秀,“阿玉,我还是不介意你同那穆生白成亲。”

“妍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羞死了。”李玉脸更红了,眼里像风吹过湖面,清波荡漾,又有些神往,随之,她很坚定地说:“我不管这些,我会努力拿下穆生白的。”

杜月妍镇定的表情维持到李玉走出梧桐宫,然后低落了下来,李玉都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自己怎么这么懦弱呢,要是穆生白真的被李玉打动了,自己改如何自处。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翌日清晨,一架富丽的马车听在了穆府门口,青衣奴婢跑前掀开帘子,一只雪白莲荑伸了出来,随着是女子绝顶清丽的脸,她今日穿了一身精心挑选的粉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更是艳若桃李。

“小姐,穆府到了。”

李玉抬头看了看穆府两字,又想到了在闺听姐妹说起的那个绝顶优秀的男子,心里一阵悸动。

穆生白,她嘴边低喃着这三个字。

女子追爱在昆国算不得稀罕事,但对高傲贯了的李玉而言,无异于是很需要心里建设的事情,但即使如此,最后她还是选择过来了。

李玉转头吩咐婢女道:“将我搜罗的那十几本史书拿过来。”这可是她自从知道穆生白喜欢看史书,特别是西域的幻传说与历史后特意让自家哥哥去各地搜罗的。

而关于李都统二女勇敢追爱的事情也像一阵风刮边了皇城,多是羡慕穆生白有此艳福的人,也有一些有心人。

杜维桢知道这件事情后一直处于震惊,很多事情也想了个通透,怪不得自家妹妹在李玉问自己关于穆生白的爱好时要处处打岔,原来是察觉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直奔梧桐宫,想着自家妹妹知道这件事情后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平生万种情思(一)

杜月妍靠在美人榻,手里拿着一本书,页数却是半天都没有改变过了。

“太子殿下。”

外面暖春的声音将她从自己的思绪拉了出来,但她并没有什么大反应,翻了个身继续发呆。

杜维桢一进来看见了她都后脑勺,摆明了不想看见自己。

他觉着好笑,拉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漫不经心地说:“我道怎么今日*妹没有过来,原是到穆府去了。”

杜月妍猛地翻过身来,“什么?李玉去找穆生白了?”

杜维桢无辜地摊摊手,“是不是去找穆生白我不知道,反正是带着是十几本史书过去穆府的,至于见不见得到生白,两个人谈了什么,这我可知道不了。”

杜月妍着急了,李玉会不会直接跟穆生白表白,穆生白会怎么想呢?李玉长得也很好看,也读过不少书,他会不会和她相谈甚欢,然后对她的表白动摇呢?

她一时心乱如麻,作势拔腿跑,“我不管,我现在要去找穆生白。”

杜维桢一把把她拉住了,似笑非笑,“你不怕身份被揭穿吗?若穆生白知道你隐瞒他身份这么久,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杜月妍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脆弱地拉住杜维桢的手臂,“太子哥哥,那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穆生白,他要是真的跟李玉好了,我我怎么办?”

杜月妍两眼泪汪汪,可怜得很。

“帮帮我好不好太子哥哥。”

杜维桢体内潜藏的妹控属性被激发了,况且穆生白他自然是喜欢的,才华横溢,且不是什么花心之人,来皇城这么久从没有去寻花问柳,要是招为妍儿的驸马,也着实是极为适合的。

“既然你是真心喜欢生白的,那太子哥哥自然会帮你,所以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杜维桢安抚好暗自不安的杜月妍,这才离开。

“不知李小姐找在下有何事?”

黄来在听明李玉的身份后,恭敬地将她引到了大堂,下去通知穆生白了。

李玉一直保持温柔的浅笑,弱风扶柳之姿态,如花似玉之美貌,若是平常男子定是要被迷得七荤八素,可穆生白也只是觉着有些惊艳,除此也没什么了。

“听闻穆公子喜欢研读史书,我让家兄去寻了几本珍贵的史书,特来送与穆公子。”李玉浅浅一笑,从丫鬟手里接过书,要递给穆生白。

穆生白后退几本,不好意思一笑,“在下与李小姐素未相识,如何能接受你这么珍贵的礼物。”

李玉逼近几步,笑容不变,眼神倒是逼人得紧,“穆公子,李玉今日来着实唐突了,可是这也不是一时兴起,我昨日想了许久,心里总有一抹身影挥之不去,虽然从前与你未曾见过,可是我对你思慕已久,只想与你共度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穆生白被李玉的眼神看的僵硬,特别是在他这一番话下来,更是想运起轻功往里面跑,眼神四处乱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黄来,心生一计。两人眼神在半空交汇,黄来会意地点头,然后便悄悄离开了。

“李小姐,你都说了我们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突然谈这个,未免有点”

李玉更是坚定,“穆公子,感情这种东西,若是我们婚后能朝夕相处,早晚会培养出来的,况且你没有了解过我,怎么会知道我们不行呢。”

穆生白心里叫苦不迭,支支吾吾地解释,求救的眼神热切地看向身后,“不是不是说我们不行。”

终于在她迫切的目光,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往这边冲了过来,直直扑向穆生白的怀抱,“生白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好要来陪清清读书的吗?”

还不等穆生白说什么,她转头恨恨地看着李玉,怒气冲冲地说:“是不是你这个坏女人将生白哥哥拉在这里不让他陪我们?你这个坏女人!”

穆生白故意板起了脸,严肃地说,“宁清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在暗地里鼓励地握了握宁清清的手。

李玉心里不高兴,但为了在穆生白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善良,她柔柔地笑了,“没事的,她叫清清是吗?很可爱呢。”

宁清清毫不留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准你叫我清清,清清只有生白哥哥他们能叫。”

李玉一脸受伤,泫然欲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穆生白也有些不忍心了,这样对一个无辜女孩着实不人道,宁清清也不是什么坏女孩,看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清清你别调皮了,回去读书吧。”穆生白把她放下,她一溜烟跑了。呜呜呜,她最受不了娇滴滴的漂亮姐姐了,那些媒婆难对付多了。

穆生白淡淡的内疚,“李小姐真是对不起,清清她说话是无心的。”

李玉擅长把握人性弱点,更擅长乘胜追击,表情更加委屈了几番,“我也知道,是我太脆弱了,怪不得清清,若是穆公子能接受我,我也会像你爱清清那样爱她的,也会包容她这些可爱的小缺点。”

穆生白头都大了,这都什么事情呀。

“我还想找生白说事情呢,没想到*妹也在啊。”杜维桢大步从外院走过来,爽朗的声音在大堂回荡,“不过我可不同意*妹说的那件事情呀,生白可是我的得力助手,短时间内可不会放他成亲过舒服日子的,*妹可不要夺人之美啊。”

穆生白看到杜维桢的时候那种感觉像在沙漠见到了一汪清泉,作出乖巧的模样,“生白是殿下带来皇城的,自是会听殿下的话,所以只能辜负李小姐的一腔美意了,惭愧惭愧。”

李玉狐疑地看着两人,杜维桢和穆生白同时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心里有股怒火燃气,冷着脸说:“你们莫不是觉得我好骗?在我面前搞这种把戏想糊弄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平生万种情思(二)

李玉怒气冲冲地从穆府出来,婢女要扶她去被她恶狠狠地一把拍开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贱蹄子,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笑话,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 这才自己了马车。

婢女看着红肿起来的手背,有些委屈地抿唇,红着眼睛低下头跑到马车后面。

“爹。”李玉委屈巴巴地冲进书房也不管里面在干什么,直直往坐在主位的年男子跑了过去,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坐在下面的人尴尬,也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哪个给你委屈了,跟爹爹说。”李方年才得了这个女儿,疼宠着长大的,府里哪个人敢说她一句重话,后院哪个姨娘不是哄着她供着她,连自己和她嫡大哥也是对她言听计从。

“哎哟,可别哭了,爹爹的心都疼了。”平日粗犷的李都统现下满脸柔情,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揽在自己身,下面的人见状更为他疼宠女儿的态度诧异,悄悄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

“爹爹”李玉止了哭,开始抽泣,更让李方心疼了,“穆生白他欺负女儿,女儿只不过将让大哥去搜罗的史书送给他,他却对女儿”

李玉不再说下去了,反倒是又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李方手背,他的心一下子抽痛了起来,恨不得去将那个穆生白碎尸万断。

“那小子仗着自己立了点小功劳,居然敢欺负到老夫女儿头了,看老夫明日不在皇面前参他一本,为我的玉儿出一口气!”李玉还以为穆生白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眼睛猩红,已是极怒。

李玉更柔弱地唤了一声,李方立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爹爹。”

背地里,她眼里的阴光一闪而过,哼,穆生白,仗着有太子撑腰你居然敢轻辱我,我看你这次怎么办。不过一介贱民,我堂堂统领嫡女亲自去要你娶我已是你无荣光你居然还敢拒绝。

“啊,小姐,我真的没有嘲笑你。”脏乱的小柴房里,传出女人惨烈的叫声,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鞭子甩到肉的声音。

“救命救命。”女人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没有了生息。

外面有两个穿着灰色粗布衫的婆子在墙角嘀咕着,时不时看向里头,很是可怜。

“这筱雪不是小姐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吗?平日也很低调,对我们这些低等下人也都很不错,怎么今天落得这个地步?”

“贵人的事情谁知道。”另一个婆子摇摇头,面闪过不忍,“面说是要把她活活打死,唉,一个多好的姑娘啊,才十四岁,过几年能出去找个好人家了,却在这时候,唉~”

“据说面要把她活活打死,直接丢乱葬岗,唉,这得多大恩怨啊。”

这两位婆子的叹息在风悠悠飘远,最后完全消失,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废了半天脑子,景元帝有些疲乏,淡淡地说了一句,“诸位爱卿可还有事情禀告?”

李方从武官站了出来,走到央,“皇,微臣有一事恳请皇帮臣作主。”

“说吧。”

李玉深吸了一口气,义愤填膺地说:“臣要控诉那穆生白,他实在欺人太甚,臣的二女对他甚是仰慕,很早便让臣的大儿去搜罗他喜欢的书籍,昨日便给他送了过去。可那穆生白不分青红皂白,居然欺负一介弱女子,臣的二女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也不会哭着回来的,那穆生白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杜维桢一听是关于穆生白想出来解释,可是还不等他站出来,群臣一阵骚动,然后便有好些大臣纷纷站出来依着李方的话,控诉穆生白趁机勾引他们家里待字闺的女儿,在他们请媒婆门的时候又概不承认,作法实在下作至极。

还有些人拿他府里有三个小孩作章,说不见他府里有夫人,甚至未曾听说他曾有过娶亲,必是和些来历不明的女子胡搞所来,这为人实在让人不齿。

杜维桢盯着那些数落穆生白的朝臣们冷然的目光稳步走了出来,“父皇,儿臣相信生白绝非诸位大人口这种人,诸位大人想必是误会了。”

杜辰良也站了出来,“太子可莫要因为穆生白是你的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他,这样于情合但于理可不和啊。”

“若生白是诸位大人口所言之人,本宫自是不会将他从金陵城带过来,且还如此重视他,难道皇弟连本宫也不相信?”

杜辰良冷哼一声,“太子这可有点牵强了。”

“都别吵了!”景元帝沉声说,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见他接着说:“穆生白是长风先生的弟子,长风先生的品行天下无二,他的弟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诸位爱卿想必是误会了,不如让太子去查清楚诸位爱卿所说的事情到时候在朝的时候给诸位一个交代?”

景元帝都发话了,下面自是没有人敢有异议,杜辰良低着的脸黑沉沉的,怒火燎原,该死的,小小的一个穆生白居然如此得父皇信任,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杜维桢一喜。连忙表示,“父皇方向,儿臣自会尽心竭力,早日查明此事!”

下早朝杜维桢直接去了梧桐宫,打算跟杜月妍一同用早膳。

这时候杜月妍还没有起来,看见他过来暖春才张罗着去叫她起床,她是有起床气的,不是自然醒总会闹些小脾气,暖春细心地哄着,拖了约半个时辰才把人伺候完洗漱。

精神抖擞的杜月妍一身淡蓝色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头没有任何装饰,素面朝天,看见坐在桌子前面杜维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悦地说:“太子哥哥,你没事这么早过来干嘛,你东宫没有早膳?”

杜维桢倒不恼怒,自己也受过不少自家妹妹的起床气了,倒是习惯了,微微一笑,“太子哥哥这不是赶着过来跟你说一下生白的事情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平生万种情思(三)

杜月妍立马来了兴趣,也毫不掩饰,“什么啊什么啊?可李玉又去穆府了,哼哼,我也想去,可是我怕”

还不等杜维桢说什么,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他诧异于自家妹妹在牵扯到生白的时候情绪的跳跃。

“不是”杜维桢无奈地说,他将今早那些连同李方在内的朝臣对穆生白的控诉一一讲明,杜月妍的表情越发严肃,已经紧张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攥住了杜维桢的手腕了,要是她力气再大一点,他毫不怀疑手腕能被拧断。

“不可能,穆生白绝对不是这种人。”杜维桢一说完,她斩钉截铁地说,很是坚定。

“太子哥哥,你可一定要帮穆生白啊,他会不会因为这些谣言难过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背负这些。”杜月妍站了起来,焦急地踱步,看似在和杜维桢讲话,实则却是在自言自语,“不行,我现在要去找穆生白,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过,要是他伤心了怎么办?没有人在他旁边安慰她”

杜维桢被她念经般绵绵不断的嘀咕声吵得头越发疼了,心里后悔起自己决定过来这里用早膳的事情。

“不行,我现在要去穆府。”杜月妍说走走,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暖春、三喜,快来帮你家公主打扮,我要出去!”

杜维桢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拉住杜月妍,故作生气地说:“你要出宫问过我同意了没有?”

“太子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让我出去好不好嘛,太子哥哥”她拉着杜维桢的袖子一摇一摇的,满脸委屈,泪汪汪的,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杜维桢更是不能,和她用完早膳后,默许她出去了。

换男装,光明正大从宫门出去,直奔穆府,小厮认识了杜月妍,直接带她进了大堂,去叫来了穆生白。

杜月妍拉着他,仔仔细细地扫过他的表情,看他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生白,我听太子说你被那些朝臣诬陷了,你没有什么事情吗?那些人是平时有正事需要他们出面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倒是无事了总爱惹事生非,讲些道听途说甚至胡乱捏造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吗去啊,太子定会帮你证明清白的。”

穆生白第一次看见杜月妍这样温尔雅之人讲出‘屁都不放一个’这种粗鄙之语,不觉唐突,倒是觉得可爱,“无事,这点小事无需小题大做,大不了以后我离那些姑娘远一点罢了。”

杜月妍把这当成穆生白对她不与其他女子亲密接触的保证,小兔乱撞,脸的红晕染得那白净脸庞仿若天空染红霞,穆生白只觉心漏掉了一拍。

“小姐,外头有人要见你。”新提拔来的一等丫鬟惴惴不安地走进了那间有些昏暗的房间,铜镜前面有一柔媚女子正在画眉状,她只看了一眼,低下头不敢再看了,生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筱雪的下场。

“谁?带他进来。”李玉眼神专注痴迷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漫不经心地道。

“奴婢不知,那人之说有贵人让他来寻小姐说些事情。”

“贵人,呵。”李玉轻蔑一笑,想她父亲可是堂堂从一品都统,且因为特殊的原因,算是正一品的几位大臣对她的父亲也得客客气气的,居然有人在她面前自称贵人,“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架子,在本小姐面前自称贵人。”

外面是一身穿青色长衫,白面无须的男子,干干净净的,“李小姐,我主子麻烦小姐跟小的走一趟。”

李玉只觉得面前的男子有些面熟,认真想了想,心里一惊,这不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四喜公公嘛,那么那个要找她的贵人不是太子?

李玉不敢轻忽,立马应了下来,心里惴惴跟着四喜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酒楼一白衫男子背着他坐在湖边,用白玉簪挽在脑后的青丝随风飘起。

“太子殿下。”

杜维桢转了过来,笑着同她打了招呼,“*妹不必客气,请坐吧。”

她坐在他身边的椅子,感受着湖边的凉风,有些忐忑,“不知太子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杜维桢没有看向她,眺视远方,目光悠远,声音一出现被风吹散了,“*妹不知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李玉心里愈发忐忑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请殿下明说。”

“本殿只是怪生白怎么找*妹了,难道是在本殿来之前欺负了*妹?”

李玉听他提起这件事情,又想到了那天那两人在自己面前的一唱一和,心里不忿,语气也不大好了,“殿下贵人多忘事,您不是和那穆生白一起欺骗愚弄我吗?”

杜维桢嗤笑一声,接着说:“如果只是这件事情,那本殿却是是不让生白在帮本殿完成大计之前娶妻生子,你若是要责怪该是责怪我才对,你没必要在李都统面前将生白讲的如此不堪吧,甚至让他背品行不堪的指责。”

“品行不堪?”李玉蓦地睁大了,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她只不过是想讲得朦胧些,让父亲误会她和他的关系,然后逼迫穆生白娶她,可怎么到了品行不堪这一层,难不成是父亲理解错了。李玉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李小姐?”看她久久不回答,零五章眉头一拧,称呼也由一开始亲亲热热的*妹变成了现在疏远的李小姐。

李玉也发现了,知道太子是恼了自己,干脆一咬牙,“在殿下来穆府之前,我和穆公子的确有一些感情纠纷,只不过许是迫于殿下在场,穆公子有些害怕,不愿意承认。”

杜维桢冷哼了一声,咧开嘴,“是吗?我一到怎么听到李小姐在逼生白同你成亲?若是生白之前当真对你有意,怎么也是他自己提起才是。”

李玉咬牙狡辩,“穆公子许是怕我拒绝,所以我便干脆主动,这样可以让他没有那么多顾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一)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李玉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李小姐还真是有一口伶牙利嘴啊。 ”

李玉脸色很不自然,知道太子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僵硬地回答,“谢谢殿下的夸奖。”

“四喜,送李小姐出去吧。”

四喜低着头从角落走出来,对李玉做了个手势,道:“李小姐请。”

李玉对杜维桢福了神,低着头安静地跟着四喜走了。

杜维桢在湖边喝了好一会酒才带着四喜离开了,绕过皇城大街,拐进一条小巷,到了穆府门口,小厮开门向他行了个礼让他自己进去了,他也不去大堂等着,直接去了书房,不出他所料,穆生白正在书房处理账本。

穆生白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见来者露出了惊讶,“维桢,你怎么来这么早?”

杜维桢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生白,我今早去见了李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穆生白放下笔,“可是为了我名声一事?其实并无大碍,我不是很介意这个,嘴巴长在别人脸,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我无甚兴趣去干涉,也不介意从别人嘴里说出的话。”

杜维桢正色,“可是这个影响的不仅仅只有你的名声,还有你的前途,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在征途将险阻重重,不仅其他官员会阻拦你的升迁,不明事理的百姓也会对你的升迁表示不满,父皇再怎么样也需要尊重民心和百官的意向。”

穆生白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有一瞬间的惊讶,也有点烦恼,让他玩心机,玩谋略他是不怕的,可是这些牵扯到感情,特别是无生有的感情,他着实是有些头疼的。

跟他一样的是没有感情经历的杜维桢,到了这种年纪其他皇子都纳了不少小妾了,青楼之地偷偷去的也不少,是二皇子都纳了据他所知也去过不少次青楼了,可是杜维桢由于少了这点心思,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感情这方面跟一张白纸一样。

杜维桢想到了一个可靠的人选,虽说她先前也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是女子心思想来要细腻与男子,总还是他们两个明白。

杜维桢让穆生白一个人好好想想,自己有事情要先回皇宫了,穆生白心事重重,也不挽留,让黄来送他出去了。

一看到杜维桢过来,刚刚还心不在焉的杜月妍立马从美人榻跳了下来,匆匆地跑过去,“太子哥哥,你可与李玉商量好了?她答应帮生白还个清白了吗?”

杜维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阴郁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姐妹素来心思深重,不是什么好惹的,这次,唉,太子哥哥并没有什么办法,看来穆生白要吃哑巴亏咯。你看生白自己又不重视,我又没有什么办法。”

他唉声叹气,眼神又飘忽在了杜月妍身,看她一脸紧张。知道心里肯定又有想法了,抬腿走了出去,“我那边少了几个侍卫,看你这边也不需要,我把外面那几个带回去了。”

杜月妍眼睛蓦得亮了起来,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只疯狂点头。

天色渐晚,乖乖用完晚膳后她提出要单独去走走,暖春有些担心,想跟着,杜月妍立马呵斥道:“本公主是去御花园走走,你跟着干嘛?”

暖春满脸无奈,“殿下,你还换男装跟我说去御花园走我如何能放心,这么晚出宫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带着奴婢去吧。如果你不放心奴婢,也可带着三月,是万万不能单独在晚出宫。”

杜月妍脸一闪而过被揭穿的尴尬,假咳了几声,“你们不用担心,本公主会让十一跟着我一起出去。”

暖春这才松了一口气,十一是皇赏赐给公主的,实力肯定是不容小觑的,“那奴婢自然是放心的。”

“公子,杜少爷在大堂了。”

这一夜,穆生白正在思索杜维桢说的事情,久久不得其法,这时,黄来进来在他耳边说了这一句,不知为何,他自然而然地松了一口气吗。

少年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维一。”

杜月妍满脸担忧,“生白怎么你看去还是那么没心没肺,要不是我今日听太子说李都统家的小姐不愿意帮你澄清,可担心死我了。”

穆生白心里一暖,也有点疑惑,“此事不假,可太子也是今天才见过李小姐的,晚你知道了,看来你跟太子的关系不浅呀。”

当然不浅呀,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啊。

杜月妍在心里吐槽,嘴角荡起一抹理所当然的笑,“我同太子殿下自小认识,感情甚笃,今日我去皇宫看了姨母,恰巧碰见了太子,聊了下,正好提到你他说了这件事情,让人来开导开导你。”

穆生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随之很惊喜地说:“那维一可有什么好法子?这确乎是我现在很烦恼的事情。”

“那些大臣主要是在拿你府里没有夫人可是却有三个小孩做章,你可以同外人说你是因为还深爱着病逝的妻子,不忍孩子们受苦,所以这几年还不打算成亲,这样对你品行低劣的质疑不不攻自破了吗?”

穆生白眉头紧皱,右拳紧握,看起来心里很是挣扎,“我行得端坐得正,何必要捏造些无生有的事情去为另一些无稽之谈作解释?”

杜月妍是喜欢他光明磊落这性情,可是人在江湖飘,若没有点阴险的计谋且不是会被一些阴邪的人整倒,“话虽如此,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若是任由事情发酵下去,不仅会影响你的发展,甚至也有可能会影响跟你绑在一跳船的太子殿下的名望,大丈夫能伸能屈,这不是屈服了一次嘛?”

穆生白眉头皱得更紧了,知道她说的确乎是没有错,疲乏地盖住了眼睛,沉重地说:“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第一百四十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二)

杜月妍坐在旁边,看穆生白时而愁眉苦脸,时而有所放松,过了好些时候,他终于缓缓抬头,“谢谢维一了,我用这个法子吧。 ”

看他不再为这件事情苦恼了,她也高兴,“这样好,你不烦恼了好。”

穆生白看向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庞,不自觉晃了神,回过神来只感叹维一当真生的女子还要美几分,是那个李小姐都是不的。

心里头一块大石子落地了,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的圆月,宛若一轮圆盘,想到来皇城后已经有好些时候都只顾忙各类事情,倒是没有喝开怀过了,何况现在身边又有一知己好友,酒瘾不知不觉被勾起来了。

少年眉眼间都是柔情,笑嘻嘻地问:“维一兄可懂饮酒?”

杜月妍当下被迷了个七荤八素,哪里记得自己身处何处,今夕是何夕,更别说是自己的身份了,狠狠地点头,生怕扫了穆生白的兴致。

杜维桢朗声道:“好,维一先去后院湖亭稍等片刻,我去拿几壶酒过去。”接着身形飘逸地离开了。

杜月妍心跳得愈发快了,湖亭一向是才子佳人暗诉情深的宝地,现下穆生白主动邀她去那边,虽说他并不知自己女子身份,可还是让的她一阵心驰神往。

湖亭没有点灯,杜月妍亲手点了,狭小的亭子立刻被暖黄的灯光洒满了,几点灯光逸到湖边,波光粼粼,远处是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煞是美丽。

“维一,让你久等了。”少年的声音自陆地直通亭子那条栈道,手拎着几壶酒,笑靥如花,惹人悸动。

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脸还是红的,或许是因为太昏暗了,穆生白也瞧不分明,只把一壶酒塞她手里,“今日我们两人喝个痛快,若是不够,我府里还有大把,今天定是要喝个尽兴。”

说完,两人小酒罐相撞,穆生白当即仰头提起小酒罐往嘴里倒,不少玉液顺着他嘴角流下,流入有些敞开的凌乱衣领,居然有些诱人,杜月妍口干舌燥,连忙把目光移开,一时忘了自己没有喝过酒,居然也学着穆生白的样子拿着酒罐往嘴里灌。

等到穆生白一壶酒喝完,把酒罐往湖里一丢,刚要再开一罐,发现杜月妍的酒罐已经不知道丢去哪里了,玉脸粉红,连脖子都是粉红的,眼神迷离,一脸茫然,似乎是想要扶着柱子站起来,可是脚一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

穆生白觉得好笑,“维一酒量居然如此之小。”又想到了宁清清说过的一句话,喃喃道:“真当如女子一般。”

杜月妍不依不挠想站起来,因用力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嘴唇,呼吸也愈发急促了,穆生白越发觉得好笑,眼看今日也天色不晚了,自己也不知道维一家住何处,不如先留他在府里一晚吧,同自己挤一晚也无事。

他想过来扶着杜月妍,可她嘴得太严重了,脚步虚浮,软软的身体一个劲往他这边倾斜,一股莫名的香气直直往他鼻子里钻。

也不知道维一擦的是什么,竟如此之香。

看杜月妍实在是走不了路了,他干脆俯下身想要一把将他包在怀里,离她越近,那不知名的香味便愈发清楚,他甚至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脸,往下面扫去,白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的皮肤,小巧精致的鼻子,嫣红的菱唇,当真是之女子还精致几分。

穆生白摇摇头,将脑子里这些怪的念头扫出去,将她有些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放在床榻,他也有些疲乏了,懒得洗漱,合衣躺在了她身边。

朦胧之,杜月妍只觉着旁边放着一个暖炉,暖烘烘的,还带着醉人的酒香味,不知不觉靠的更近了,浑然不知在穆府外面有人为她操碎了心。

十一不知道自己数到多少颗星星了还不见杜月妍出来,夜晚的秋风吹的人心里都有些荒凉,唉。

他又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是穆府,他定是要冲进去了。

卯时初,穆府便是忙乱了起来,杜月妍被这细微的声响闹醒了,皱着眉刚想发脾气,鼻子边萦绕的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她浑身一僵,颤抖着睁开眼睛,触目是一双浓密翘长的眼睫毛,像黑色尊贵的蝴蝶,下面的高挺的鼻梁以及粉嫩的薄唇。

这这?

昨晚的记忆一股脑涌了来,嘎然停止在她喝酒,穆生白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的场景,那么那么她现在是在穆生白的怀里。

“啊!”凄厉的叫声在房间响彻,她慌乱地翻身下床,一个疏忽踩到了自己的脚,直直倒在了地,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扎心得疼。她在地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眼泪在眼眶边打转。

穆生白揉了揉眼睛,宿醉的后果是头疼,一睁眼看到坐在地都快哭出来的杜月妍,满心柔情,下床将她抱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下个床都能摔倒。”

感受放在自己腰身出健壮的手臂,已经背靠着的厚实肩膀,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杜月妍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脸已经快烧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穆生白,慌忙穿了鞋。

杜月妍低着头,支支吾吾,背对着穆生白,生怕被看出自己的大红脸,“我我要回去了,一晚没有回家家里人怕是要着急了。”

穆生白还想留她下来一起用早膳,可是听了这个理由也怕她再晚回去会被家里人责怪,目送她仓惶离开了。

“生白哥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外面快活地传了过来,和慌乱到不能看路的杜月妍撞了个满怀。

“哎哟。”宁清清揉着头,只觉得抱着的人味道有些熟悉,即使掺杂了酒味也很是好闻,抬头看清楚来人,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维一哥哥。”

杜月妍见到宁清清总觉得有些心虚,明明自己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少年,和穆生白算睡在一起也没什么稀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三)

“清清早好。”杜月妍慌乱地同宁清清打了个招呼打算走了,却被拉住了衣角,转头看见她清纯的眼神,“维一哥哥,你昨天可是和生白哥哥在一起睡觉的?”

杜月妍只觉得被一道雷劈了,拼命跟自己做心里建设,两人现在都是男子,这并无什么不妥的,清清只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后,她才从那种类似于害羞到抬不起头的情绪恢复过来,僵笑着说:“是啊,我和生白昨日都醉酒了,便合衣一起寝了。”

宁清清脸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地说:“哦,这样啊,清清知道了呢。”

明明这句话很普通,杜月妍还是有一种被戳破的羞耻感,后面男人的出现成功解救了她,“清清,维一哥哥要赶回家呢,你怎么能缠着哥哥呢。”

杜月妍身体越僵了,后面的男子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宁清清撇撇嘴,冲进穆生白怀里,乖巧地说:“好的,哥哥走吧,清清知道了。”

杜月妍沉默着离开了,是脸的红晕久久不见消散,孤独地守在外面一整夜的十一满心疑惑地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杜月妍,在角落现出身形,“殿下,可是那穆生白欺负你了。”

杜月妍红着脸哼了一声,“你才欺负我了呢!”

突然被怪罪的十一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这一夜都在外面等着啊,哪里欺负她了?

杜月妍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摇摇头,喘着粗气说:“别说了,快跟本公主回宫了,我警告你,你这不能讲我一夜都在穆府的事情告诉太子哥哥,否则我不要你了!”

十一立刻表忠心,“自从陛下将我给了公主,我是公主的人了,这一辈子只为公主赴汤蹈火。”

杜月妍匆匆回宫了,在宫门口看见一群群身着正装准备早朝官员们,生怕被认出,低着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但在一堆在窃窃私语的官员,一人不小心的抬头,将她的脸扫到了。

这个时候公主怎么从宫外面进去了,且还是身着男装?

那人将心里的疑惑压下,继续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杜月妍衣着有些凌乱地回了宫,三月和暖春都慌了神了,暖春叫下人去煮热水,焦急地问:“公主,你可是”

看她欲言又止,杜月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白了她一眼,“你别乱想了,我是昨晚和穆生白喝酒喝太多了,然后”她眼神飘忽,“然后在穆府的客房睡了一晚,没错,是这样。”

看自家公主这样,暖春更担心了,“公主,你可不要骗奴婢啊。”

杜月妍哼了一声,板着脸说:“公主一言,驷马难追,再说了,本公主哪有骗过你。哎呀哎呀,你别说这些了,快去给本公主拿些吃食过来,三月带本公主去洗漱一番,洗漱完本公主要看到喜欢的吃食,不然可是要怪罪于你的,”

说完杜月妍扭头转向内殿,“三月三月,伺候本公主洗漱。”

暖春叹了一口气,只得下去小厨房让人准备吃食了。

杜维桢下朝后去了穆府,要是杜月妍知道肯定要庆幸一番自己走的早,不然要是被知道自己在穆府呆了一夜,还是和穆生白同床共枕,自己怕是要被罚抄女戒抄到手断。

“生白,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了?”知道自家妹妹肯定来找过穆生白了,是不知道她那幼稚的性子可有什么靠谱的法子。

穆生白当即把杜月妍昨日说的法子讲了出来,但是没有提及杜月妍,毕竟这个法子并不多磊落,提及杜月妍好似在贬低她,穆生白对朋友一向掏心掏肺,自不会这样。

这种办法一听是妍儿这种古灵精怪的性子才想出来的,果然遇到穆生白的事情她这么认真,杜维桢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自己还不过一个她认识没有多久的心人,呜呜呜,哥哥哭泣。

但是这个法子却是是可行而且有效,他决定帮男主传播这个消息,为了增添悲情和深*彩,杜维桢加了份戏码。

穆生白因为李玉的事情觉得愧对九泉之下的爱妻,伤心过度,伤了身体,决定暂时闭门谢客,休养生息。

穆生白一听,觉得维桢和维一不仅名字相似,连想法都很是相同,不亏是从小认识的好兄弟,若不是他都认识那些皇子的名号,怕是要怀疑他们两人是亲兄弟了。

有了杜维桢的推波助澜,穆生白与其妻子感人肺腑的悲情爱情故事立刻成为了百姓的饭后闲谈谈资,他们一开始听说穆生白处处留情又不负责任的传言之时,对他先前做的那些为民除害留下的好印象都逐渐改观,可是现下,反倒是对传出那些对穆生白不当传言的人都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如此深情不悔的男子怎会做那种低劣之事?想必是那李小姐不要脸罢了。

闭门谢客的日子里穆生白倒是过的逍遥快活,不必担心踏破门槛的媒婆,在府里处理完商铺的账本去万书阁看看书,这日子当真舒服至极。

可是总有人看不惯他这么舒服。

李玉身处闺阁也偶尔能从奴才或奴婢口听到些什么,知道穆生白已经被还了清白,而自己在那些碎嘴的百姓口居然成为了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气得七窍生烟,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穆生白身,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先故意诬陷的穆生白。

“爹爹,女儿真是没有脸出门了。”李玉靠在李方身,哭得如花带雨,让他心疼极了。他这几天都忙着在军营操练士兵,排兵布阵,倒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哎哟我的女儿,谁欺负你了?可别哭了,哭得爹爹心疼了。”李方用他拿枪的粗糙大手拿着锦帕轻轻擦拭她的眼角,男儿当穷养,棍棒不能少。女儿当富养,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这是他一直秉承的教育方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一)

“爹爹,你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女儿的吗?”李玉泪眼涟涟,将手帕攥成了一团,可见心里的恨意,她咬牙切齿地说:“外面都传是女儿不顾廉耻,缠那穆生白,可那穆生白只念着亡妻,倒是我自作多情,还害得他被人议论,处处都是女儿的错。 可若不是穆生白先对女儿甜言蜜语,让女儿动了情,我堂堂一个都统家的嫡女,何苦要找门去,女儿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又是那穆生白!”李方自然是相信自己疼宠到大的女儿的,现在恨不得生啃其骨,食其肉,扒其皮,“我明日定是要再参那穆生白,若是皇还偏袒他,大不了你爹爹拼着这都统的位置不要了,将那穆生白的脑袋拧下来,为你讨个公道!”

“爹爹,你可一定要为女儿作主啊。”李玉哭得更加动情了,李方一顿好哄,许诺将让那穆生白付出代价后,为她寻觅个好儿郎。

李玉这才破涕为笑,帮李方捏捏肩膀,“爹爹不必如此,虽说那穆生白辜负了女儿,可是女儿还是真心仰慕他,若他肯跟女儿认个错,然后将女儿迎娶进府,一生荣宠,我倒是不怪他了。”

李方冷哼一声,黑着脸,对穆生白很是不屑,“那龟儿子哪里配得我的掌明珠!况且他还如此欺辱与你,真是品德败坏!”

李玉有些着急了,撒娇道:“爹爹,虽说那穆生白是有些缺陷,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他能在得到你的教训后痛改前非,也未尝不可原谅他啊。何况偌大皇城,哪有一个人得穆生白半分优秀。”

李方在外面再霸道,对着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一个再慈爱不过的父亲,心里对穆生白再抵触,也不愿反抗女儿的心思,“那也好罢,若那穆生白跟爹爹低头认错,再跟你忏悔,爹爹便不计前嫌,将你许给他。”

李玉巧笑倩兮,捏起肩膀更加带劲了,“爹爹,你这几天训兵肯定累了吧,女儿给你揉揉肩膀,待会再让厨娘给你熬补汤好好补一补。”

李方欣慰地眯着眼睛,“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乖巧了。”

在快要下朝的时候,杜维桢一看到李方从武官走出来,心里打起了鼓,右眼皮一抽一抽的,预感待会又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启禀皇,微臣此次还是要请你帮微臣讨回一个公道。次微臣在指责那穆生白时,皇言他不似那种人,可是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管长风先生品行如何高尚,门下总免不了会出一两个败类,而那穆生白正是这种人。”

李方声音浑厚响亮,朝堂每个角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仅欺骗微臣犬女的感情,在事情被揭发后居然还捏造理由,借亡妻将责任全部推卸,其心可诛啊皇,这种人若是继续被重用下去,我昆国是在给自己培养隐患啊。”

李方一脸沉重,将穆生白视为洪水猛兽。

杜维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和李方面面相对,“李都统只根据自己女儿的一面之词咬定穆生白品行低劣,欺骗少女这也不合适吧。”

李方冷哼,“太子殿下,犬女是被我一手拉扯长大,自幼纯真善良,定是不会说假话的,且也不能凭借那穆生白一己之言认定他什么都没做吧。”

“哼!既然李都统觉着穆生白的话不可信,那本宫的呢?若是本宫说穆生白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李都统觉得本宫的话可不可信?”

李方纵使权倾朝野且手握重权,但在朝堂,当着武百官,当着景元帝的面,太子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他说是说不信那不是打了坐在最高处的男人的脸。

他只得铁青着脸,咽下一口气,恶声恶气地说:“臣自是不敢不信殿下的话,可是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杜维桢转身看向高高在的景元帝,“父皇,儿臣恳请此事全权交给儿臣去处理,儿臣定会让李都统心服口服。”

景元帝也被连日来这些针对穆生白的话扰得头疼,想都不想把处理的权力交给杜维桢了。

杜维桢眼神真挚,表情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李都统若不介意不知能否在东宫留一段时间?本宫会让李都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

李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答应了下来,“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臣自然是不能不答应了,只是殿下说到做到才好。”

下面的大臣一半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而另一半则是担心不已。

杜维桢先是将李方带到了东宫,将他安排在一处偏殿,好生伺候着,他此举只是防止李方回去跟李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而在李府,李玉久久等不到李方归来,外面也没听见传出什么消息,心里很是不安。

“小姐,外面有人找你,说是穆府的人。”

婢女的话让李玉立马激动了起来,难不成父亲成功了,然后跟穆生白施压让他娶自己?李玉的笑怎的也压不下去,父亲顾忌下朝后直接去了城外兵营所以没来得及跟自己说吧。哼,那人再骄傲不都还是要屈服给父亲吗。

李玉捻起一根珠花,笑得眉眼舒展,十分得意,“来人,帮本小姐好好打扮一番。”

约过了半个时辰,在骄阳下等待许久的人才见到要找的人出来,脸的不耐烦一扫而空,立马恭敬地迎了去,“李小姐,小的是穆府的下人,我家公子请你去酒楼一聚。”

李玉穿着一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腰间用一根白色彩带束起,更显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梳着垂挂髻,别着一根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人花娇,那骄阳还夺目三分。

她斜斜地瞥了那小厮一眼,高傲地抬起下巴,“那现在去吧,怎么也不能让穆公子等。”

“好嘞,李小姐这边请。”

他带着李玉来到了一处很是熟悉的亭子,李玉想起来这是太子前些时候邀她过来的地方,心里有些怪,觉得这或许只是巧合罢了,这处的确适合见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二)

一身着银白锦衣的男子正背着她,面朝随着秋风拂过而漾起波纹的镜湖,墨发随风轻轻飘起。

“穆生白”李玉嘴里轻轻喃着,心里不由甜蜜起来,这个少年以后当真是她的了吗?

“穆公子”刚刚还一脸不屑的少女只剩下了满脸柔情与羞怯,她莲步轻移,走近男子,轻轻福了一身。

男子转过头,是那张熟悉清俊迷人的脸庞,英气的剑眉,清亮澄澈的星眸,表情却有些难以察觉的僵硬,他薄唇轻启,“李小姐不必客气。”

被穆生白迷得七荤八素的李玉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能察觉到这点僵硬,只见她羞脸微红,羞答答地问:“不知穆公子找小女子有何事?”

穆生白沉沉的目光落在女子脸,“在下自认何李小姐无冤无仇,那日也是李小姐主动的门,在下确乎是由着对亡妻的爱意对小姐保持着距离,且我们先前更是未曾见面,是不知道李小姐为何要跟李都统说是在下欺骗李小姐感情在先。”

李玉观四下无人,对穆生白的爱慕占了风,竟是想冲过来抱住穆生白,他早有准备,灵活躲过了,李玉观此,心里有些苦涩。

她说得动情,眼泪顺着脸庞留了下来,“穆公子,过去的让她过去吧,为什么你不能把握眼前的呢,我对穆公子一往情深,只求能与穆公子有良缘,为穆公子洗手做羹汤。”

穆生白却不为所动,好似那石头做的心肠,“在下感谢李小姐的错爱,但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对李小姐并无爱慕之情,也无勾引之意。”

李玉只怨他狠心至此,咬牙切齿道:“可我是嫁定你了,你若不同意,我父亲定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算为着你府里头那些个小孩着想你也是非我不可。”

“李小姐的爱慕未免太危险了些,为了达到目的,竟是以在下的名声作践,将那无须有的帽子扣在在下头,白白落得个负心汉的名头,怕是窦娥也不若在下冤枉。”

“生白。”李玉一激动,趁穆生白不防备,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与爹爹说好了,若你同意娶我他便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爹爹最是疼爱我了,等你成为了我的夫婿,他为了我肯定也会让你有一个好前程的。”

“啪”什么东西落在地的声音,李方铁青的脸从柱子后面冒出来,那声音正是他一巴掌拍在柱子所发出来的,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暗红色的柱子留下的掌印。

“爹爹,你怎么在这里?”李玉忽地松开了握着穆生白的手,眼睛蓦地睁大了,若是爹爹一直在这里,那么她说的话不全被听到了,爹爹也知道自己骗了他。

李玉心里最清楚,爹爹虽然疼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原则问题是不容许触犯的,那便是为一己私利去欺骗伤害一个无辜之人,爹爹是正直之辈,将诚信是写进家规里头的,所以她才震惊害怕至此。

“李玉”李方第一次直呼李玉的闺名,可见他心里的怒火,“你可真是给爹爹争气啊,这种话你都能编出来,你将家规将自己的名声将那穆生白放在哪里?”

他的手高高扬起,额头青筋爆出,这一巴掌要是下去,李玉定是要受伤的,可他终究是爱女心切,最后几乎是咬着牙将手放下去了。

“你可真是我李方的好女儿啊。”

“太子殿下,穆大人,你们请出来吧。”李方将喉咙里涌起的一口血硬生生咽了下去,对着其他柱子后面鞠躬,永远挺直的背这一刻竟是弯了下去。

在李玉诧异的眼神下,杜维桢和穆生白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脸并没有什么表情。

“穆生白你?”她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刚才站在她旁边的‘穆生白’走到杜维桢身后,撕掉脸的人皮面具,露出一zhāng ping平无的脸,这人竟是假扮的。

“这是在演戏?你们居然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李玉状似疯癫,大吵大叫地跑了出去,一路撞到了不少人。李方刚想追出去,看到杜维桢两人后只得停住了脚步,祈求的目光看向杜维桢。

杜维桢看向后面的男人,“你去跟着李小姐,保护她别让她出事。”

男人点头,便追了出去。

“谢谢太子殿下。”李方一脸沉重,欲言又止,“这次是在下的女儿做的错事,在下跟穆大人道歉,还望穆大rén dà人不记小人过。”

穆生白大大方方地挥手,他还不至于小气到针对着一个姑娘不放,“李大人不要往心里面去,生白并不怪李小姐。”

看穆生白一脸不在乎,李方松了一口气,随之又起了其他的心思,低着头祈求道:“还望太子殿下和穆大人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犬女毕竟是大家闺秀,若名声毁了,以后怕是嫁不了好人家了。”

穆生白很爽快地答应了,倒是旁边的杜维桢虽一直保持着笑却默不作声。李方权以为这件事情这么过去了,心里惦记着离开了女儿,跟两人告辞后便追出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了穆生白和杜维桢两人,穆生白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伸着懒腰,笑得开怀,“这下可好了,哈哈,真是无锅一身轻。”

杜维桢也被他的笑声传染了,跟着他一起笑,眼泪暗光一闪而过,这事情可没这么容易过去,他可忘不了李方在朝堂一盆盆脏水往穆生白身泼的场景。

李方一路都找不到李玉,刚想去兵营带兵出来找,见到了那假扮穆生白的男子,见他左右并无女儿的踪迹,既惊又怒,“我女儿呢,你可是将她跟丢了。”

那男子不卑不亢,“李大人,我是看着小姐进了李府方才离开的。”

李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加速往府里赶,问了下人才知道李玉去了芳栖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三)

芳栖院是他早些年从娶进来的小妾住的院落,那小妾父母双亡,在街mài shēn葬父,看她可怜且有点姿色,李方便将她带进了府。

宠幸了几日后便不再过去了,要不是今日提起他都要忘了,记忆那女子倒是温婉得很,是不知玉儿去哪里作甚。

下人一脸惊惧,忙摇头,“大人,小的不知道。”

李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呵斥那下人,“不知道不知道,那么害怕作甚,下去吧。”那人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他凭着记忆里的影响一路走了过去,那院落有些偏僻,一走到院门口他听见了女人凄厉的叫声和李玉凶狠的怒骂。

“二小姐,妾身做错了什么,为何你要这么对妾身。”伴随着的还有她都哀嚎和鞭子落到肉的声音。

“本小姐是这李府的谪小姐,而你不过区区贱妾,本小姐打你还要理由,你没吃饭吧,大力一点,不然本小姐让你跟那贱女人一样的下场。”李玉跋扈的声音穿过院子,清清楚楚地传进李方的耳朵里,他有些难以置信,这嚣张狠辣的女人难道是她乖巧善良的女儿?

“小姐,饶命啊。”鞭子打在肉的声音更响了,女人的求救声愈发虚弱。

李方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房间的门,扑鼻的血腥味,躺在地鲜血淋漓已经昏迷过去的女人,拿着鞭子的小厮,正洋洋得意地坐在太师椅的李玉。

李方一把抢过那小厮的鞭子,不顾李玉惊愕的表情,一把抱起小妾走了出去,后面李玉的一声声爹都不能让他的脚步慢下一点。

将小妾抱到自己房间,下人早去叫来的大夫,看到衣服下纵横交错的新伤旧伤,这一切都表明李玉可能不是第一次欺负这个可以说是她长辈的女人了,有些甚至能看到骨头,可见是存着让她死的心思,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爷。”那白发苍苍的大夫也目露不忍,请示地看向了李方。

他叹了一口气,“你治吧,只要能让她好,什么药我都统府都能给。”

大夫点点头,李方走了出去看到了走来走去的李玉。

“爹爹。”李玉一看到他,委屈巴巴地跑到他身边,想要挽住他的胳膊却被他恨恨甩开了。

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玉,“穆生白那件事情我只当你被感情迷了眼睛,爹爹不怪你,可这件事情,你让爹爹怎么想?自己的女儿居然变成了一个草菅人命的蛇蝎女人。”

李玉听到他的形容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红了眼圈,“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儿,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五姨娘先欺负的你?”

李玉知道早早去世的娘亲是爹爹心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若真的是五姨娘拿了娘亲说事,李方定是会亲自要那人的命,“是五姨娘说我没有娘亲,我一时冲动才这样的。”

李方笑得悲凉,“你居然还拿起你娘亲说事了,若是你娘亲没有去世,你在她身边肯定也会被她教的温婉善良,而不是现在这般,说到底还是爹爹做错了。”

李玉有些慌了,“爹爹你怎么能不相信女儿呢,是那个五姨娘侮辱娘亲在先,我才,我才”

“那么筱雪呢?她也是因为说了你娘亲?”李方完全没了表情,哀莫大于心死莫过如此,他的心在爱妻离世之时便已死过一次了,现下又死了一次,“过几年爹爹送你去祖父那里,他会替我好好管教你的,你先下的性子若留在皇城定会惹出大事的。”

李玉是真的慌了,祖父可是隐居在山里面,被前呼后拥过了她怎么可能会习惯的了那种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处理的日子。

可李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下令让人看着李玉,不让她这几日出门。

翌日,李方想去看看五姨娘的伤势,还没进去听见里面在照顾的奴婢在兴高采烈地讨论李玉想陷害穆生白以嫁给他的事情。

他猛地推开了门,五姨娘已经醒来,奴婢正在给她喂汤药,刚才的事情将来许是为了让五姨娘高兴一下,两人看到李方脸色俱是一白,那奴婢更是差点把要弄翻了。

李方没想着要责怪几人,只是询问刚才讲话那奴婢,“你刚才说的事情是从哪里听到的?”

那奴婢瑟瑟发抖,“回老爷,这是奴婢听其他下人们说的,据说是外面都这么传,老爷你要怪怪奴婢,不关姨娘的事情。”

五姨娘白着脸看着李方,一只手紧紧攥着锦被,李方叹了一口气,缓下脸色,“我没有想过要怪你们,这奴才倒是个忠心的,你好好照顾姨娘吧。”

两人还没从惊吓缓过神,李方离开了,她们相视一眼,俱是从彼此眼泪看出了庆幸。

李方找到了在府里传这件事情的源头,他说是买菜的时候听市场的人说的,外面都传遍了,他气呼呼地回了书房,那天在现场的不过是穆生白和太子,最有怀疑的也是那两人,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背后下黑手。

下朝李方直直往杜维桢那里走去,也不顾下之别了,气冲冲地问:“殿下,你当时不是答应了微臣不把那件事情说出去吗?”

“什么事情?”杜维桢一脸茫然,接着好像这才想起来,作无辜状,“哦,关于李小姐这件事情啊,怎么了?本宫没有说给别人啊。”

李方恨的牙痒痒,可是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能动手,“那为何会人尽皆知?既然殿下说不是殿下传出去了,微臣自是不会怀疑,不过如果不是太子殿下,那么只剩穆大人了。”

杜维桢斩钉截铁,“那更不可能了,穆大人是君子,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定是不会反悔的,不可能是穆大人。”

李方一口气憋在了心口,铁青着脸,“那里我们几人,不是殿下,不是穆大人,难不成是微臣自己传出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一)

杜维桢立马表示,“本宫可没有这个意思,李大人对李小姐拳拳爱意,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传出去呢。”

李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自己一个大老粗果然不皇家那一个个浑身都是心思的皇子,只能一口气憋了进去,跟他作拳告别,“那许是某些图谋不轨之人传出去的吧,微臣竟然想到了殿下的身,还望殿下务要往心里去。”

他李方从军以来,在军的地位一向说一不二,哪里有这么憋屈的时刻,但是这一次实在的李玉诬陷穆生白在先,算真的是太子传出去的也无可厚非。

杜维桢一脸同情,“定是如此,毕竟李大人在朝堂指出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生白品行低劣时,朝堂可是有不少官员都看着呢,许是也都猜出来了。”

李方皮笑肉不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杜维桢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滑过一抹狡黠,这只是一个小教训。

穆生白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还是从宁清清那里听说的。

她挥着小手,气鼓鼓说:“我知道生白哥哥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那个姐姐长得好看,可是心肠清清用的墨水还要黑,以后她要是再敢门,我定要将这一盒墨水尽数泼给她,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他挑眉,“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个姐姐说的生白哥哥。”

宁清清得意洋洋地说:“厨房的厨娘们最喜欢清清了,清清每次过去要吃的都拉着清清讲一堆外面好玩的事情,这也是她们说的。”

穆生白更是疑惑了,那时在场的四人,李方自是不会说自己的女儿,那个暗卫肯定不会乱说话,那么剩下的只有太子了维桢不会那么幼稚吧。

两人约好一起去喝酒的时候,穆生白顺便问起此事,杜维桢爽快地承认了,“你不知道那李方在朝堂贬低责骂你时候的嘴脸,这下查出是她女儿做的又让我们不说出去,哼,当我们好欺负呢?”

现木已成舟,穆生白只好无奈了,两人举杯畅饮,望着一碧如洗的镜湖湖面,心里俱是快意。

杜维桢不由得赞叹道:“这倒真是个好地方。”

这是皇城在长思居被封后新崛起的随风楼后院,也是有着十几年历史了,后因为长思居贿赂李玉林后被打压,一蹶不振,现下才又发展起来,念着穆生白和杜维桢的恩情,这后院倒是像两人独有的了,依山傍湖,风光无限好。

“殿下,岭城来报。”一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还在扑棱扑棱的鸽子,他从鸽子翅膀下拿出一张卷成球的纸条。

穆生白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岭城?是那个起了灾荒之地?”

杜维桢一边打开纸条一边答道:“正是,前几日我让士兵护送点东西过去,顺便看看那里的情况,现下他们应该是汇报来了。”

他拿着纸条的手青筋爆出,表情逐渐狰狞起来,眼睛仿佛能射出火焰,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何事?”穆生白也起了心思,拿过纸条一看,表情也阴沉了下来,“那些人当真是吸血虫,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是百姓的救命钱嘛!”

纸条写道:岭城之地,依旧尸横遍野,易子而食之事屡见不鲜,微臣一问,方知其并未拿到一一两,臣以吞之。

“尸横遍野!易子而食!”杜维桢怒吼道:“这是何等人间地狱之景,孩子本乃父母人生之宝,却不得不易子以求生,这是何等绝望之下方才作出的决定,我昆国现下处太平盛世,却发生了如此之事,何人敢信!”他愤怒地挥动拳头,眼里射出对那些贪官污吏的厌恶怨恨。

穆生白也深受触动,掷地有声,“此事定要好好查探一番,若真是面有人为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杜维桢已经微微平复了情绪,但眼眶仍是红的,他略有艰难地说:“此事我要速速去与父皇禀报,生白,先行告辞了。”

“殿下。”一侍卫跑了进来,在杜辰良耳边低语,“有人看到太子从宫外回来后表情很怪地直接去了御书房找皇,身边谁也没有,怕是有事情。”

杜辰良正在与安生下棋,只见他手执白棋,正要落子,听闻侍卫的话后,他手里的白子直直掉了下去,安生一笑,黑子落地,白袍起起落落,棋盘的白子便被吃了个干净,“此次是我胜之不武,殿下的棋技较之昨日厉害不少。”

杜辰良知道自己玉安生的差距,“先生谬赞了,安生不若先生千分之一,先生认为此次我该如何?”

安生一手挽住宽松的袖子,黑子落于棋盘间,大有俯瞰之势,声音低沉,“主动出击。”

杜辰良眼睛一亮,起身,任宫女帮他整理服饰,“本殿明白了,先生多智。”

御书房。

景元帝脸色铁青,他生平最恨三种人,一是克扣军饷让士兵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二是扣下赈灾灾银,饱私囊,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之人,三是狼子野心,对他身下的位置虎视眈眈之人。

而若真如太子所言,送往岭城的灾银尽数被一层层克扣了下来,那么只要把手伸向过这批钱的人都应该抄家辞官,凌迟之死。

在御书房的气氛凝重到极点时,公公进来通报了,“皇,二皇子在外面。”

杜维桢目光闪烁,料到定是有人将他来了御书房的消息传给了杜辰良,这杜辰良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呀。

景元帝也面露不喜,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杜辰良转头,好似这才看见了杜维桢,颇为惊讶,“皇兄竟也在这里。”

杜维桢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这人明知故问的功夫见长啊。

杜辰良谦恭道:“不知皇兄在跟父皇说什么事情,皇弟可能听一听?”

杜辰良对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熟悉的很,现下更是没什么心思同他zhou xuán,冷哼道:“若是我说了皇弟怕不是要自告奋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二)

这句话的*味可以说是很浓了,景元帝也听出来了,不知为什么没有说什么,反而兴致勃勃地看起了两个儿子。

杜辰良也没想到杜维桢会先发制人,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恢复了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皇弟是弟弟,出了事情理应帮皇兄分担。且皇兄太子之尊,皇弟帮皇兄去探路是份内之啊。”

杜维桢才不会信了他的鬼话,更是觉着若把查清灾银去向交给他,肯定要被他搞得乌烟瘴气,那些岭城百姓本痛苦了,他如何能把他们拖到政斗之去。

他也端了兄友弟恭的友爱面具,轻声说道:“此事不劳皇弟了,我自会让手下人去岭城查看,毕竟路途迢迢,皇弟若是在途出了事情,皇兄也不会安心的。”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汗颜。

杜辰良也明了他说的手下人必定是深受杜维桢信任的穆生白,他心想这次自己想插一脚怕是不行了,况且这件事情牵扯极大,那深受过那批银子的人定是一级一级下去的,如果不能连根拔起,怕是会有不少人会恨杜维桢,既然如此不能做个顺水人情。

他赞许地点点头,朗声笑道,“皇兄相的人选必定是生白吧,生白行事稳重,且智慧计谋过人,定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他转而对景元帝说:“父皇不如在此事之后赏赐生白一个官职罢了,他可是立了不少功,早该如此。”

杜维桢用很怪的眼神看着他,杜辰良不贬低生白好了居然还主动要求父皇赏赐他官位,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景元帝爽朗大笑,“自然好,朕也不是功过不分之人,该赏的自然少不了,那依辰良所言,若穆生白功成归来,朕赏赐他官位。”

父皇都说了,杜维桢再疑惑也不能说什么,便应下,说他稍后亲自去找穆生白说此事。

这件事情算是揭过了,接着景元帝又问了两人一些作业的事情,两人都对答如流,他很是满意,过后便让两人出去了,自己接着处理奏折。

杜维桢和杜辰良并肩走了出去,走了一段路后,杜辰良道:“既然皇兄不让皇弟帮忙分忧,那皇弟便提前恭喜皇兄完美处理此事了。”

都出了御书房了,两人便不需要维持表面的和平了,杜维桢冷笑道:“本宫自然相信生白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倒是不劳皇弟多虑了,皇弟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杜辰良也不恼,嗔怪道:“皇兄怎么与皇弟如此生疏,我们是亲兄弟,本该相互帮助,不过皇兄既然不愿意我参与此事,我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希望皇兄能在太子之位坐稳,穆生白也能官运亨通罢。”

后面两句话杜维桢分明听出了一丝意味深长,不待他再问什么,杜辰良便直接离开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杜辰良的背影消失,眼眸低垂盖住眼睛里的某些情绪,这杜辰良是不是又打算在其搞鬼。

冷哼了一声,杜维桢便不再多想,出宫去寻穆生白去了。

先去了穆府,却得知穆生白早和自己出去后还没有回来,这个点想必是在万书阁看书了罢,他也去过不少次万书阁,轻车熟路了顶楼,果然发现穆生白和李玉正靠在一起兴致勃勃讲些什么,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这层救他们两人,倒也不必担心打扰到别人。

两人讨论的太入神,杜维桢都蹲到两人旁边了都没有被发现,他仔细听才发现两人讨论的居然是世外桃源存在与否,杜玉坚信是存在的,心存向往,表示告老还乡后定是要用剩下的日子去寻觅那地方。

穆生白半信半疑,觉得这么美好的地方存在的几率不大,两人争吵不小,都有些生气,穆生白愤而转头,正好撞了听得津津有味的杜维桢。

剧痛袭来,两人都捂着额头发出抽气声,撞到的地方都是红肿了起来。

杜玉大大咧咧惯了,只是叫了一声‘太子殿下’便又沉浸在书的幻世界里头。

疼痛逐渐消下去后,穆生白才忍笑问道:“维桢,你为何来了还没点声音的,可是同皇说了灾银被饱私囊有下了?”

杜维桢朝他勾勾手指,示意看向杜玉,穆生白也忙点头,两人在这商量的确会打扰他,便悄无声息走出去了,随便找了家酒楼,两人选了个靠窗僻静的位置。

“我决定让你代替我去查看,父皇也同意了。”

“我?”穆生白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杜维桢不置可否地点头。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他自认是劳碌命,这几天空闲了几天后倒也有些不适应了,想出去松松筋骨,去岭城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那我让赵风跟你一起去,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必也憋坏了,正好跟你一起去也可保护你,怕有些人下黑手。”

赵风?穆生白脸色有些怪,自己倒是没关系,可看赵风对自己没来由的嫌弃与针对,他要是同意才有鬼。

“维桢,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也知道我和赵风,有”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你要是让他跟我一起去,我怕他会不答应。”

穆生白拍拍他的肩膀,想到赵风一提起生白时便愤怒起来的表情,也觉着好笑,豪爽道:“你们两人虽然不对头,但是赵风是个公私分明之人,我的吩咐他不会不听的,并且也不会因为与你的私人恩怨陷害你,这你大可放心。并且他武功高强,又最闲,陪你去这件事情他最合适,还正好能让你们两人培养感情,磨合磨合。”

穆生白憋红了脸,他不是不相信维桢的选人,是让他和赵风磨合,难道不是让两人整天吵架吗?

最后看杜维桢严肃的表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答应了下来。

这相似的一幕在赵府也发生了,去传信的四喜耳朵差点没被赵风一嗓子给震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三)

“什么!要老子去给那个穆生白当护卫。 ”赵风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骇人极了,声音像那天雷滚滚,“是不是那穆生白跟殿下说的?真当来自不敢对他动手了罢,不过区区草民,敢让本将军保护他,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四喜额头立马冒出了细密的汗,只得拿袖子擦着,“赵大人,这件事情是殿下提出来的,穆大人他看去也是不愿的。”

没想到赵风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四喜看到桌子角留下了几道裂痕,“殿下让老子保护他那穆生白居然还敢嫌弃,莫不是瞧不起老子!”

四喜一时无语,他实在是摸不准赵大人这性子,一开始不是不愿意保护穆大人吗,怎么现在感觉更生气穆大人不要他的保护。

“赵大人,你让小的怎么去回话?”

赵风冷哼一声,“那穆生白不要老子保护老子偏要去,让他看看老子的实力不是他能质疑的。”

四喜嘴角一抽一抽,只得俯首弯腰回了一声,“好嘞。”

站在秋日的太阳底下,四喜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想到要是直接施压赵大人,必会让他生逆反心里,搞不好路还会对穆大人动点手脚,最后把穆大人不情愿让赵大人跟着这件事情说出去才能取得正面效果。

果不其然,现下看这赵大人的激动劲,估计这一路保护穆大人保护自己都卖力。

杜维桢还送了自己的贴身令牌给穆生白,令牌有他的刻字,代表着太子的身份,见此令牌如见太子。

让下人找来了顾夜烊,看他意气风发,眼里精光四射,穆生白目露满意,这人果然是一块璞玉,本来有自己的本领了,留在府里的日子在自己的*下更加不一般了,像等待机会一显身手的雄狮。

“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岭城查灾银被私吞的事情,我不在皇城的日子你留在太子身边吧。”

顾夜烊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什么,“全凭生白哥作主。”

他对穆生白的称呼从恩人到穆生白要求的生白,再到知道穆生白原来他大了好几岁的生白哥,其也可见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

带着顾夜烊来到东宫,四喜直接将两人带到了书房,杜维桢正在练字,笔走龙蛇,蜿蜒曲折,倒是以前都多了点气势,那是在各种经历的洗礼后沉淀下来的岁月馈赠。

最后一笔罢,他把笔挂在笔搁,这才看向穆生白和他后面的顾夜烊,那个有些美艳的少年有些眼熟,但印象并不深。

“生白,这是?”

穆生白拉出顾夜烊,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杜维桢,许是第一次能与如斯尊贵的人距离这么近,在考场的时候他一直想看看太子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眼能喷火嘴能吐水,可是现在一看有点失望,跟普通人一样,若说有什么特殊的,无非是较之常人俊美有气质罢了。

“此乃我的徒弟,名为顾夜烊,敏锐力极强,我曾经和你推荐过。”

杜维桢恍然大悟,关于这个少年的记忆尽数涌来,“我记得了,当时觉得他的字写得很是有特点,是某些方面还需要提升。”

顾夜烊被说的脸一红,眼睛也不好再盯着杜维桢了,看着自己的脚尖,太子说的许是学问罢,他父亲也说过以他的学问。别说殿试了,连会试都过不了,让他不要浪费时间,好好在家当个浪荡公子,玩罢后操持家业,一辈子这样也罢了。

可是他不甘心一辈子在那小小的城镇操弄风云,他要来到一个更宽广的天地,不过太子还记得他倒是让他很是欢喜,特别是听到他夸赞自己写的字好看,这让他更是欢喜。

穆生白也赞同,“确实,但他当时在我易容的情况下都能认出我,我觉得这种洞察力完全能弥补学问方面的不足,用人应该重其长,在我去岭城查探灾银贪污的事情时,维桢你若是需要审问或者调查别人,尽可使唤他,他必定能帮你把事情完成得妥妥贴贴。”

头一回听穆生白这么夸赞一个人,杜维桢对顾夜烊也不由看重了几分。

离开之际,穆生白不放心地拜托杜维桢,“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家里那三个不懂事的孩子交给你照看了。”

杜维桢立马正色道:“生白尽管放心,我定当不会让清清他们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得到千金一诺,穆生白这才把一颗心轻轻地放回了原位,翌日清晨,宁清清他们还没有睡醒,穆生白挨个去看了他们,帮他们掖掖被子,留了一封道别信,这才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出了府。

赵风不知道带着人在穆府外等了多久了,穆生白头一回见到他穿着盔甲,一见到他黑着脸,“穆生白你胆子够大啊,敢让我带着人在外面等你这么久。”

秋日的清晨极冷,风一吹过,luo lu在外面的细长脖子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穆生白苦笑,这刚见面要掐起来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穆生白不理会他,直接骑一匹空出来的棕色马,高大魁梧,肌肉膨起,倒是一匹好马。

赵风见他不理会自己,只觉得被轻视了,大步走过来,再看到他已经骑到一匹马了,不屑地冷哼道:“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弱书生应该呆在马车里面,学什么骑马,可别没出城门口喊累。”

跟在马车后面的士兵们都发出压抑的笑声,穆生白带过来的护卫个个黑了脸,他们的少庄主怎容他人轻视。

穆生白只是轻笑,俯视骏马旁边的赵风,“赵大人,现在说这些话未免还太早了,还不知道到时候谁先喊累呢。”

赵风只当他死鸭子嘴硬,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穆大人要是累了可别顾忌大家,你直接回马车里面便是,我们也不会笑了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一)

穆生白淡淡笑着,“拿先多谢赵大人和各位兄弟了。”

赵风倒没想到穆生白当真油盐不进,也没有那些人动不动生气然后念些酸臭诗句的脾气,怒气倒是不知不觉消散,只冷哼一声往后面走了。

他以为那穆生白只是嘴硬,走不了多远会喊累然后进到马车里面,可是一路过来,那穆生白倒真的没有喊过累,反倒是与各位士兵和护卫同吃同住,也没有要特殊待遇,也没有那种目无人的傲气,一个星期下来,和除了他之外的士兵都打成了一片,甚至能勾肩搭背喝酒讲浑话了。

赵风对穆生白越来越改观了,倒是全无仇视或偏见了。

他们先来到的地方是灾情最严重的明州,谁知刚行到明州城外,寸步难行了。

“贵人们求求你们赏赐点吃的吧。”

“我们一家老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求求你们赏点东西给老人们垫垫肚子吧。”

“我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喝水了,贵人们发发慈悲吧。”

他们刚行近被人围住了,那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有的妇女怀里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有些老人已经脱力躺在地,眼皮半耷拉着,如果再没有吃的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士兵们都换了侍卫的衣服,但那股子在战场留下来的狠气无法掩盖,他们这一行人像出游的豪门大族,且护卫们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绝非那些连说话都费劲的灾民能敌得过的。

但纵使如此,那些眼里含着深深恐惧的灾民还是敌不过食物的you huo,围在了周围,但也只是那么无力地躺着或坐在地,空洞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穆生白已经被完全震惊到了,这种场景他只在书里面看过,那些人麻木的表情,对生命的无谓深深地震撼到了他。

纵使赵风在战场手刃过无数敌军,见过尸山血海,但是他自认杀的那些人都是该死的,毕竟战场本无对错只有敌友,不是你死是我活,每个阵营身后都有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幸福。

赵风杀人无数,但没杀过手无寸铁之人。

赵风咬牙切齿,眼底一片血色,“若是查清楚是谁贪掉的这笔灾银,我定要手刃那人!”

“把马车里面的那带包子分给他们。”

少年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赵风转过头去,发现穆生白正在吩咐护卫去搬马车里面的面包,那是他们在一次经过的县城买的干粮,买了两袋,现下只剩下一袋了。

有士兵问:“可若是都分给了那些灾民,我们怎么办?”

穆生白凉凉的眼神向前面巍峨的城门口飘去,仿佛能透过那紧闭的大门看到什么,声音沉沉,藏着沁人的凉意,“等我们进去有了。”

他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立刻将那些包子分给了那些灾民,看他们热泪盈眶地接过包子,穆生白一阵触动。

“哥哥”底下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穆生白低头,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体,脏兮兮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明亮如初,她手里正捧着一个包子,“谢谢你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穆生白眼睛一热,从马跳下来,蹲下身子跟女孩在同一水平线,轻轻地摸着发黄的长发,摘掉她头顶的杂草,是那么认真,那么用心,“不用,是哥哥来晚了,让你们受苦这么久,相信哥哥,你们很快能过好生活了。”

赵风远远地看着两人,这一刻,什么偏见什么怀疑都让他见鬼去吧,如此诚挚的一个少年怎么会是他原本想的那么不堪,定是他当时眼瞎心盲罢了。

同那些灾民交谈过后,得知他们也是明州城的人,只不过一个星期前县令突然说供应不起他们的吃食,皇城头没有银两下来,怕他们拖累其他人把他们赶到了城外。

赵风越听越气,恨不得现在拿着斧子到县令府将那狗官的人头砍下,出一口恶气。

穆生白劝下了他,“切不可如此冲动,此事事关重大,绝非一介小小县令所能办到的,头定还有其他位高权重的人与他勾搭,若是杀了县令,闹得沸沸扬扬的,肯定回打草惊蛇,所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些灾民住在城外不远处的破庙,庙子也不大,他们只能人挤人靠着,这样也能取个暖,穆生白看的心酸。

深夜,穆生白跟赵风说了自己的计划,带着他和几个护卫先进城弄清楚情况,留士兵们在这里。

在破庙里头找出了一个破损的梯子,穆生白加固了一番便搬到了城墙处,先爬去看看情况,发现并没有官兵守在头,这才让赵风带着其他人来,潜进了城内。

明州城内漆黑一片,这让他们都有些惊讶,无论是皇城还是金陵城,多晚都会有门户灯亮着,许是学长在挑灯夜战,许是慈母为游子缝衣,又许是青楼夜夜笙歌。

可是这明州城的夜晚寂静的像一座死城。

穆生白突然提到什么软软的东西,然后听见一声闷响,几人立马警戒起来,在昏黄的月光下,众人看见了一个骨瘦嶙峋的男子,被踢了一脚也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皮,很快闭了。

穆生白立马蹲了下去,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拿点吃的。”

赵风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捂得热热的包子,不舍地看着它到了穆生白手里,然后被掐掉一个角。

穆生白把那人扶了起来,先灌了他一口水,再把那一块包子塞进他嘴里。

男子慢慢地嚼了几口,然后吞了下去,许是这块包子让他来了精神,他立马睁大了眼睛,眼神射出一道绿光,穆生白干脆把剩下的包子全给了他。

在赵风心痛的表情下,脑子一股脑将包子全塞了进去,然后打了个饱嗝。

男子打了个饱嗝,靠在墙,喘着粗气感激地说:“谢谢你,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没喝过水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二)

穆生白不解问:“你在城里面怎么也落得这个处境?”

那男子唉声叹气道:“现在明州城哪里有过得不是我这样的人呢?有的可能还有个能挡风避雨的居所,能喝口水,能吃点不知道多久前剩下的饭菜或者早馊掉的包子,其他的都在等死了,你们看来不是明州城的,我劝你们能走赶紧走吧,我们这的县令可是彻头彻尾的狗官,要是被他发现还有个能剥削的,唉,你们可完了。 也不知道朝廷那边什么时候来人,我们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男子目光空洞,眼睛渐渐合,竟是靠着墙睡着了。

赵风问:“穆生白,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穆生白一字一顿,“去县令府。”

不用问知道县令府肯定是这城里最豪华的府邸,但是当看到那座占地约四十亩的豪奢府邸时,他们还是震惊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赵风已是气急,手里的斧头舞得虎虎生威,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小,声音特意压低了也掩饰不了其的怒气,“区区县令竟敢建造如此豪奢的府邸,皇城的王爷府也不过如此,这狗官真把这明州城当成他的囊之物了?”

穆生白示意他安静,几人悄无声息飞了墙,顺着金色琉璃瓦一路寻过去,一路倒是见到了何为淫奢的生活,里头连个奴婢仆人都穿着鲜艳,个个油光满面,每一处建筑都美轮美奂,应该找的都是些能工巧匠,来到最亮的一处院子,从院子里头眼神到外面的木质镶玉八棱挂角宫灯将这处照得亮如白昼,几人只得贴着墙潜进了院子里头。

从主屋传出的女子娇笑和男子轻浮的声音让众人一下子警戒起来,穆生白轻轻地移开了一片琉璃瓦砖,将屋里面的光景尽收眼底。

屋子四周都点着掐丝景泰蓝宫灯,最央是一张偌大的床榻,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颠鸾倒凤之像,床位是鸳鸯共浴之景,床躺着一个肥的好像都能挤出油的年男子,他浮肿的脸挂着阴邪的笑,手伸进其一个只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纱衣的女子里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女子娇艳如花的脸染两抹红晕,媚眼如丝,床还有其他女子,各各都穿着暴露,长相妖娆,好一幅*之景。

赵风听见里面的声音,好得很,总想拉开穆生白看看。

穆生白猛地抬头,虽面无表情,但眼神飘忽,从脸到脖子都染了粉红,这县令竟是那山贼的大当家还有*几分。

他离开,那赵风把头凑过去,好地往里面张望,被太阳晒得自黑的脸一下子涨得黑红黑红的,喘着粗气抬起头,低声暗骂了一句生平他最讨厌的那些雅雅士管用的酸言酸语,“非礼勿视。”

其他侍卫也想看,都被那赵风一眼瞪回去了。

赵风义愤填膺,声音竟是不自觉提高了,“那狗官定是将灾银贪污了去,平日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那些女子想必也是屈服于他的威胁逼迫才会做如此自甘堕落的事情,哼,那人过得如此骄奢淫逸,我赵风定是不能让这等人再留着祸害人间。”

等到穆生白反应过来大事不好,下面已经有嘈杂的动静了,穆生白当机立断,“下去将那狗官抓起来。”

赵风当即一斧子砸在屋顶,只听见巨大的声响,屋顶立刻裂开了一个大口,穆生白带头跳了下去,那肥胖男子立刻将身的女子甩开,指着他们一脸惊惧,“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

被甩开的女子一头砸在床角,直接晕了过去,其他女子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被吓得,此可都没有了动静。

赵风的斧子舞得更带劲了,发出呼呼的破风声,再加他虎背熊腰,一脸熊样,差点没把那个肥胖男子吓死,“我等是替天行道之人!你这狗官那你命来。”

“大人!”

门突然被推开了,十数个人在穆生白他们靠近那县令之前将他保护在后面了,带头穿着紫色护卫服的男子眼睛用一块白布蒙住,却一点不影响他头朝向穆生白的位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县令府。”

穆生白从男子身感觉到了一股威胁,压下这怪的心思,他冷笑道:“明州城县令,私吞朝廷送过来的灾银,将百姓陷于苦难之,有志之士都当诛之。”

明明被白布蒙住了,穆生白却依然感觉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留恋,好似在寻找他致命点。

“别跟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废话了,直接动手,好好的昆国人学生们膺国忍者蒙眼睛。”

赵风直接挥着斧子去了,与那领头人缠斗在一起,穆生白也不站着,加入了战局,想找准机会抓走或杀掉躲在后面的县令。

赵风没想到这男子实力如此之强悍,他居然节节败退,而那男子依然面不改色,似乎自己并不被放在眼里,赵风恼羞成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只见那男子突然消失在原地,然后后背一痛,他被踢飞了,重重撞在墙,一阵头昏眼花。

这些人的实力都在乘,穆生白在看到赵风被踢飞出去后终于得出来这个机会,他也腾不出手去救赵风,因为他也被几人压着打,其他护卫更是如此。

再拖下去,自己这边必输无疑。

“别恋战,走!”

穆生白一声令下,众人都抓住机会从敞开的门口飞了出去,穆生白留在了最后,看见众人都成功出去才趁对付自己那几人闪躲之际跟着飞了出去。

“追!”

屋子里传来那狗官气急败坏的命令,穆生白他们头都不回,在城里兜了好几圈,在确定甩开了那些人后才出了城,来到了破庙。

看到是他们,警戒着拿起武器的士兵们才放松下来,过来询问状况,得知县令府居然有这等高手都是吃惊不已。

灾民们还在睡觉,透风的破庙根本起不到遮挡风的作用,秋天的夜晚又格外阴冷,穆生白看到那个跟自己道谢的小女孩孤零零地在墙角缩成一团,她说她的父母早饿死了,把最后的口粮全部给了她。

第一百五十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三)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外衫脱下来披在她小小的身子,感受着温暖的女孩紧蹙的眉角这才舒缓开来,脸露出甜美的笑,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吧,譬如是她故去的爹娘。

赵风也看到了,心里酸涩,对那个狗官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在外面支起火堆,赵风一想到那些个保护那狗官的护卫,一阵烦恼,“现在该怎么办?这种地方怎么有这些高手,特别是那个蒙着白布的人,这身手放在军也是极为少见啊。”

起这个,穆生白担心的另有其事,“我们今天晚的举动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想必明天一大早他会派人来查我们了。”

赵风心无城府,但穆生白一提醒他醒悟了,有些后悔当时鲁莽的举动,皱着粗黑的眉毛,粗声粗气,“是我当时太冲动了,连累了你们。”

“我倒不是要怪你,是你不我怕我都要忍不住,那狗官太恶心了。”

赵风越发觉得穆生白善解人意,跟那些只知道整日在朝堂说那些人不好这些人不好却不干点实事的臣好多了,越发敬佩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让兄弟们藏起来,静观其变。”

赵风狠狠地点头,将手里的石子大力丢向远处,融进黑暗,对着围着旁边的士兵们大呼道:“听到没有,藏起来,要是被发现了影响了穆生白的计划看老子不剥了你们这些臭小子的皮。”

那些士兵七嘴八舌地答应了,知道在这天晚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他们都是赵风带过训过的兵,还记得出发前他可是恶狠狠地吩咐过他们要狠狠地搓一搓穆大人的锐气,可是现在明显是被收服了,糙汉心,海底针呀。

他们刚一藏好,果不其然有一大堆官兵找到了破庙,拿着穆生白和赵风等人的画像问那些灾民有没有见过他们。

灾民们得了穆生白等人的恩惠,肯定不会将他们供出来,纷纷说没有。

带头的将军恶声恶气地逼问,“你们看清楚一点,当真没有看到这些人?他们可都是外来的,来我们明州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要是什么乱贼大家都要遭殃。”

将军身的血气将几个小孩都吓哭了,穆生白在暗处差点按捺不住地出来,可是接下来那将军的举止却让他震惊地停下了动作。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馅饼掰开了分别给那些小孩,“我这不是例行公事问一下吗?那些人想要刺杀县令我这奉命行事也没办法啊,要是你们真没看见我又不逼你们说,哭什么哭啊,我最怕小孩子哭了。”

那将军看去岁数不大,也二十五岁的样子,刚才的威严劲被这笨手笨脚的冲淡了不少,倒是可亲起来。

那些小孩接过馅饼,吃的很香,也不哭了,那将军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吩咐道:“回去吧,他们也都怪可怜的,切不可为难。”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穆生白感觉那个将军发出了一声叹息。

等到那些官兵全都离开了,穆生白才从暗处出来,想了一想,跟来他们,发现他们都进了城,他跃城墙,往里面看,发现几乎处处都有正在问话的官兵,虽说看去都很凶,但是并没有为难那些百姓,他反倒是看见有些官兵还把一点吃的留了下来,这让穆生白更加疑惑了,为何这小小县城居然有如此多的官兵,并且那些官兵看去并不像与那县令同流合污之辈。

转了一圈,穆生白回到了昨天遇到那个饿晕过去的男子那里,他正拿着一块官兵给的馅饼狼吞虎咽,生怕晚了被抢了。

穆生白来到他身边的时候那人还吓了一跳,等到看清穆生白才松了一口气,吃下最后一口馅饼才说:“你昨晚可是犯了什么事情?一大早便有官兵拿着你们的画像满城找人,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有良心的,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穆生白自然知道,向他使了一个眼神,那人明白跟着穆生白来到了一处无人的阴暗角落。

“你可知道这县城的官兵都是什么来头?”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这我倒是知道,他们啊可是些好人,听说都是来平叛叛军的,你这外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明州城不到五百里的地方有叛军作乱,不过也怪,这些官兵虽说都是些好人,还时不时给我们一些吃的,在那狗官将一些人赶到城外还拦了,但是在这明州城驻步不前,不去抓叛军。”

穆生白给那些官兵打了玩忽职守的标签,心里愤愤不平。

回去易了容,换一身粗布衣服,又回了城内,正好遇到了在破庙遇见的那个将军,穆生白假装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那将军过来给他喝了一口水,许是身的干粮派完了,他只能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们放心吧,等到朝廷把灾银送过来你们能过好日子了。”

想来他也不知道那灾银早早过来了,只不过经过层层剥削后,最后全到了县令手里头。

穆生白假装恢复了一点力气,虚弱地由那将军扶着,“谢谢将军,只不过我听说将军是被派过去消灭叛军的,怎么留在了明州城?”

那将军表情一下子灰暗起来,“我等空有剿匪之心,却无无钱无粮无兵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也是被迫无奈啊。朝廷原本是让我们来明州城再收集的,面的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们全听那个知县吩咐。但到了明州城才发现这里已成这样了,那知县也说了以明州城现状,那是一点银子都挤不出来,唉,你也看了这城里城外的惨况,你们确实负担不起了。”

穆生白心里大骇,没想到这知县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连军饷都敢吞,不过再细想那将军的话,一个堂堂将军要听一个小小知县的话,这其怕是大有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一)

沿途回来看到躺在街角或者小巷里头眼神空洞的百姓,穆生白只觉得内心很是荒凉,他不能坐以待毙了,官兵以军令为要,既然他们头的将军吩咐了他们要听那狗官的话,那相等于他们和自己是对立的。

“查清楚了吗?”

夜色浓稠,怕曝露行踪他们不能点火,今夜星星很是繁密,月亮倒是不见了踪影,伸手不见五指。

穆生白背对着破庙,看着高耸的城墙,后面的护卫刚赶了回来。

“报告少庄主,查清楚了。”护卫呈一幅图,面赫然是一个头绑着白巾,穿着粗布衫光着两条粗壮胳膊的男子,一脸凶相。

穆生白仔细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办的不错,去旁边的几个城镇多做几条这种样式的衣服和头巾。”

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十数个戴着白巾光着膀子看不大清楚面容的人身影悄无声息地尽了明州城,掠过无数屋顶,来到了城最宏伟的一处建筑,一路摸索到了看起来像是库房的地方。

仔细看了下四周没有人,像是库房重地不可能没有人看守,但是他们在屋顶蹲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过来,难不成是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领头的做了一个手势让后面的人先呆在原地,轻飘飘飞了下来,落在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警惕地瞧了瞧四周,弯腰走到库房门口,门挂着一个成年男子手臂粗大的锁,他拿出一根细铁丝,chā jin锁孔扭了几下那锁开了。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闷响。

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愣住了,偌大的地面铺着半个仓库的大米,新米压着旧米,底下都有些发霉了,面的还是新鲜的大米,这些米要是给城内外的百姓能轻易养活这整个小县城。

他看的眼红,恨不得将那狗官亲手了结,绕开大米走到后面,整整齐齐叠放着数十个大箱子,锁形同虚设地扣着,他轻松解开,打开看到了里面堆得满满的银两,看来这些是灾银了。

接着打开了其他箱子,有的装着满满的银两,有的则是金银珠宝,琳琅满目。

很是轻松地扛起一个装满了银两的箱子,留恋地看了一眼地的大米,最后还是摇摇头飞身出去。

他朝屋顶打了手势,那十数个身影齐刷刷飞了下来,然后分别扛着一个箱子出来了。

他们刚准备离开被包围了,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直接从仓库后面飞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眼睛蒙着白布的男子冷笑道:“你们这等乱贼真是胆大包天,连官府都敢闯,将他们抓起来,生死不论。”

他们只得将箱子还手,领头的率先冲向那蒙眼男子,那人冷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随着交手的深入,他只觉得蒙眼男子的招式越来越熟悉,好像他们曾经也这么交过手一般,可是他并无该男子的印象。

“来人,给我抓住这些叛军。”那狗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带着一大批官兵,蒙面男子收手,回到了狗官身边,官兵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他们头戴白布在间相互靠在了一起,警惕地看着周围。

狗官得意地笑了,“原来是你们,没想到你们还是叛军啊,想必潜进我明州城定是为了窃取军情吧,可惜啊,本官料事如神,你们还真当以为让库房重地能让你们这么简单地进去,真是愚蠢,本官早已布下天罗地。”

穆生白将头的白巾丢下,赵风他们也有样学样,他看了下四周,都是旌勇善战之辈,要是强行出去怕是出不去。

看来这下只能暴露身份了,穆生白从怀里拿出令牌,冷着脸厉声说:“那这还是真的要让县令大人失望了,相信大人要是识字也能认得出来这是太子殿下的令牌吧,见此牌如见太子,还不跪下。”

狗官没想到穆生白还有这身份,眼神顿时慌乱起来,周围的官兵都犹豫着要不要跪下,狗官好像突然来了底气,冷哼道:“真是可笑,你要是真的是太子派过来的,本大人怎么没得到消息。”

穆生白一脸讽刺,“太子要我过来是办秘密事情的,大人怎么会知道呢。”

狗官目光闪躲,眼神落到了他们身后的箱子,心里一慌,知道了穆生白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我看你们是叛军,还想假装太子派过来的人,哼,来人,将这些人格杀勿论!”

后面有将军觉得蹊跷,“县令大人,搞不好这些人真的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呢。”

“本大人说不是不是,大将军让你们听本大人的话,军令如山,本大人叫你们你们还想抗旨!”狗官颐指气使,大手虎虎生威,好像随时都要落到那将军脸。

蒙面男子率先出手攻向穆生白,那些官兵和护卫都跑了去,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穆生白没料到那小小的县令胆子真的大到如此。

“小心!”

赵风突然看着穆生白大喊,穆生白侧目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赵风一把握住看剑刃,顿时鲜血直流,穆生白目眦欲裂,飞起一脚重重地砸在想偷袭那人身,也不恋战了,拎起赵风的衣角飞了出去。

“撤退!”穆生白下了命令,缠着白巾那些人立刻跟着他们飞走了,身或多或少都收了些伤。

他们狼狈逃出了县令府,可是后面一直有追兵,穆生白被那个蒙面人在背刺了一剑,没伤及致命点可是由于伤口太大,血流了一路,一时晕眩有些体力不支。

感觉追兵越来越近,赵风扶着穆生白,粗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灵机一动,“穆生白,我们还是分开跑吧,这样能分散追兵,逃出去的机会也大一点,要是可以你能更有机会回到皇城跟殿下说这件事情。”

穆生白也觉得有理,摸了一把背后的伤口,入手濡湿。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二)

穆生白明白自己的力气在逐渐流失,赵风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也会拉低他们的速度,这样后面的人追来他们谁都活不下去。

分开逃跑算他被抓了,只要赵风他们有一个人能逃回去也能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杜维桢,这样算真的出了事,也算死有其所,穆生白想得通透。

他们立即分头跑开,可是穆生白刚飞出去没多远,听到后面传来厮杀的声音,心里突然明白了,赵风想的只是让他逃出去,其他人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穆生白心里挣扎着,但还是没有回头,一直往城外跑,闷头跑了不知道多久,他只感觉头脑渐渐空白,终于是浑身乏力一头栽在了地,迷迷瞪瞪抬头,发现正好倒在了一家客栈门口,门口挂着一透明灯笼,面流云的图案格外醒目,这是流云山庄的产业!

穆生白攥紧拳头爬了进去,一把推开门。

“哎哟这位客官你怎么了?”一个店小二匆匆跑了过来,很是慌乱,穆生白身后已经被血浸湿了,一路爬过来留下了一道一掌宽的血痕,很是可怖,“客官你等着,小的现在去给你找大夫。”

穆生白一把拉住店小二的脚踝,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说:“不用你把这枚令牌给你们掌柜看,然后跟他说我让他传信到离这最近的流云山庄势力的人去明州城救人。”

说完他晕过去了,穆生白不担心他们会救错人,毕竟里面还有流云山庄的护卫,彼此在一起训练过想也是认识的。

店小二看穆生白这么脸色苍白,浑身带血的晕在了门口,差点没吓晕过去,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先找掌柜的转述这少年的话还是先去找大夫。

最后他还是转身了楼,刚把穆生白给的令牌拿出来,掌柜满脸紧张,拉住店小二,问少庄主在哪里,店小二没想到那人的身份这么尊贵,立马把他交待的话跟掌柜说了。

掌柜匆匆忙忙下去了,让店小二一起把穆生白带到了最好的房间,然后去找大夫,自己则匆匆出门了。

流云山庄的势力遍布天下,隔壁县城有流云山庄旗下的镖局,里头有不少在流云山庄训练过的护卫,掌柜跟镖局的镖头出示了穆生白的令牌,讲明了自己的来的目的后,镖头不敢耽搁,立马下去安排了。

很快有不少人拿着武器出了镖局,掌柜心里惦记着穆生白的伤势,眼看事情解决了,赶着回去看他了。

穆生白还昏迷在床,伤口已经经过处理了,雅致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

“掌柜的,你回来了。”店小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你这是?”

店小二哈着腰,“小的给这位客官擦擦身子,这样舒服点。”

掌柜地点头,嘱咐他轻一点出去了。

镖头派去的人已经赶到了明州城,他们在城门口那里,寡不敌众,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是在负隅顽抗。

那些人一加入,战局开始扭转了,怕多久出变故他们也不继续跟那些人纠缠在一起,直接找到空子撤退了,赵风他们被带到了那家客栈,知道了穆生白已经没有大碍后也放心了下来,各自包扎了伤口。

穆生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了看周围,后背有些痛,他摸到了纱布,知道是被包扎的伤口,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穆生白。”

赵风一只脚踩在凳子,大口喝着酒,手里还直接抓着一块肉,啃得嘴角油腻腻的,朝穆生白大声喊着,整家客栈各各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带过来的士兵和护卫也坐在椅子,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很是精神,说笑声传遍了每个角落,并且里头只有他们,没有其他客人。

掌柜看出了穆生白的疑惑,谦恭地说:“为了您的安全我今天不做生意。”

“那倒是让掌柜的少赚了一大笔。”

“少庄主说笑了,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少年朗笑,大步走下了楼梯,也不顾背后的伤口,跟着他们喝起了酒。

酒饱饭足,倒是要开始干正事了,将赵风单独拉至一旁。

“你带着其他人留下观察情况,并且时不时去县令府捣鼓点什么,但是一搞完离开,制造我们还没有离开明州城内的动静。”

赵风应的爽快,拍拍胸脯,豪情万丈地说:“放心吧穆生白,我赵风也算个老狐狸了,这点小事包在我身。”

穆生白第一次听到有人自夸老油条,嘴角一抽一抽,总觉得要是任凭赵风自个乱搞是要出事,想着待会还是找个靠谱的到时候拦着点。

养好背后的伤后,穆生白找了匹快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皇城。

回到皇城天还没亮,穆生白连穆府都没有进,直接风尘仆仆进的皇宫去了东宫。

跟杜维桢讲了在明州城的经历后,他脸都涨紫了,气得在内殿里头走来走去,七窍生烟不过如此,“一个小小县令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你拿出我的令牌他都敢扭曲乾坤,他莫不是想zào fǎn。你放心,待会早朝,我定要禀明父皇。”

穆生白也是念着明州城那边百姓的处境,什么都没有说只让杜维桢尽快。

这不堂的公公刚宣布朝,杜维桢立马站了出来,将穆生白日夜兼程赶回皇城禀报的事情禀告了景元帝,景元帝也是气得不轻,小小县令在县城作威作福,居然还能使唤官兵。

“父皇,儿臣请命加封穆生白为四品钦差,并给他一定兵权,让他全权负责这件事情。”

还不等景元帝说些什么,下面的大臣们闹开了锅,乱哄哄的。

“殿下,微臣们知道你信任拿穆生白,他也着实有些能力,但是四品钦差,这权力未免太大了点。”

“是啊殿下,那穆生白现在是一草民,直接封为四品钦差,这不是太惊世骇俗了吗?”

大臣们纷纷发表意见,不过都是二皇子阵营的罢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了拂衣去(三)

杜维桢冷哼一声,声音在整个朝堂都清晰可闻,他凝着眼扫过刚才蹦得像几只公鸡的大臣,“穆生白有权利后我不知道会变怎么样,但总归还是好的,为民除害,这里有些大臣不知道用手里的权力做些甚,你们说是吧?”

杜维桢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得像沁了冰,说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扫过的人好些个都纷纷缩了脖子,目光闪躲,也都噤了声。

王素平适时地站了出来,“微臣觉得倒是可以让那穆生白试一试,太子殿下看的人总归不会错的。”

“好”景元帝掷地有声,视线落在杜维桢身,内含赞赏,他以前总觉得太子虽说宅心仁厚有余,但狠心果断不足,现下倒是进步颇多,“按太子所说,那加封穆生白为四品钦差。”

杜维桢面一喜,立马同景元帝道谢。

穆生白还留在东宫,一下朝杜维桢跑过去找他了,跟他说了这件事情,让四喜待会带他去兵部挑人。

梧桐宫,杜月妍靠在美人榻,百无聊赖地啃着苹果,整个人无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听到暖春的话刺溜地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你说穆生白现在在太子哥哥那里?”

暖春点点头,她刚才顺路经过东宫的时候瞥见太子殿下很急地下朝回了宫,让殿下平日如斯稳重的人像今早这么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再一想想穆生白不是被派出去了吗,那定是他回来了。

杜月妍连鞋子都不穿跑进了房间,不一会出来了,刚刚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内衫,现在已经换了一身淡紫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墨色,随意披散着,因为刚才跑的太急看去颇为凌乱,星闪闪的杏眼因为激动瞪得圆溜溜的,好长日子没有见到穆生白了,现在很是迫切想见到她一面。

“还愣着干什么啊,去东宫啊,这头发我也不梳了。”

杜月妍急匆匆要出去却被暖春拉住了,她无奈地说:“殿下,你和穆大人表明身份了?他知道你是女的并且还是公主?”

杜月妍一愣,这才恍然过来,低头看了看身的衣衫,顿时泄了气,“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怎么办啊,我要是女扮男装去东宫,那边的人都认识我我不露馅了,穆生白要是知道我骗他了会不会生气啊。”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三月过来说穆生白已经去御书房了,这下她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要是被御书房的人看到她女扮男装的样子再跟父皇讲,她可又要禁足了。

整个人像一滩水靠在美人榻,最后还是打起精神说:“暖春你去给本公主找本书吧,什么都好,无聊死了,再呆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暖春看到公主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立马松了一口气,匆匆跑到隔壁书房去拿了一本书。

穆生白去御书房领了圣旨和令牌在四喜的带领下去了兵部。

士兵们正在训练场训练,宽阔的空地尘土飞扬。

“哎哟,我靠,苏明你这小子不是训练吗?不能小点力啊。”一人被重重摔了出去,砸在了地,捂着腰哀嚎。

站在他面前称作苏明的男子插着腰,剑眉飞入鬓角,眼睛大而有神,意气风发,“我说小老弟,你进兵部可我早一年,在我手下走不到十招,现在还叫我给你放水,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是啊小老弟,哈哈哈。”其他在训练的人搂住苏明的肩膀,指着他哈哈大笑,地那人躁红了脸,踉跄着站了起来,“你们有本事跟苏明打啊,谁不知道这小子是怪物,力气大的要死。”

“那是谁?”

穆生白指着场内最耀眼的少年,问旁边带着他挑人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立马恭敬道:“大人,那人叫苏明,是一年前被招到兵部来的,力大无,是个好料子。”

穆生白从那人的身看出了顶天立地的傲气,“他吧。”

在训练场训练的都算是后备将军,以后战场都至少是百夫长之类的人物,其他普通的士兵他到时候让苏明自己挑行了。

“你是苏明吧?”

穆生白坐在兵部的一个小房间,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被领了过来,身还有训练场的黄土,整个人看去灰扑扑的,但眼睛射出的光芒还是让人不敢小瞧,是个人物,穆生白愈发满意。

苏明看着面前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很是激动,刚才兵部的人说穆生白腰见他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有多羡慕他,在这些人心里,带着人清剿盘龙山土匪窝,查处贪官将钱财全部交出来的穆生白可是偶像级别的人物。

“是的大人,我是苏明。”

“你可愿意跟我去明州城?”

苏明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点头如捣蒜,朗声道:“愿意愿意。”

穆生白很满意,也笑了,“好,那你待会跟我去兵营带一些兵,你挑好。”

苏明立刻被注入了干劲,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赋予这么重要的使命,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那些人都好地凑了过来,知道穆生白吩咐他做的事情后,都纷纷羡慕地叫了起来,,这可表明了苏明以后怕是前途无量了,毕竟穆生白才十九岁不到成为了四品钦差,以后更是会官运亨通,苏明被看重了,那么怕也会有很光明的前途。

苏明昂首阔步出了兵部,拿着穆生白给的手谕去兵营挑人,现在等着出发了。

穆生白抽空回了穆府,宁清清他们见到穆生白都高兴地跳了起来,宁清清更是一下子扑到了他身,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蹭着。

“生白哥哥,你怎么离开了这么久,可想死清清了。”

穆生白轻轻地拍拍她都小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哥哥也想你们啊,但是哥哥还有事情呢,明日早还要离开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知庐山真面目(一)

宁清清不愿意了,缠着穆生白一起吃饭,还抱怨着他不在都没有人解决自己的疑问,直到穆生白发誓会尽快解决完事情回来陪他们这才被放了回去。

回到熟悉的房间,穆生白睡得很安心,翌日天才蒙蒙亮他起床收拾出门了,苏明也恰好带着人过来了,穆生白翻身马带着他们去了明州城。

他不知道自己才前脚刚走,后边出了大事。

刚入夜,杜维桢用过晚膳,念着穆生白那边的事情,一时有些心烦意乱,坐在殿前的亭子下边,似乎是在出神,四喜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

一道刺眼的白光滑过杜维桢眼角,他心里大骇,立刻跳开了原地,同时大喊:“来人!有刺客!”

他原来坐的地方被一把剑贯穿了,好在他从小到大这类刺杀的事情说经历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还是有点经验的,不然躲得慢一点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四喜立马过来护住杜维桢,扯着嗓子,尖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东宫,“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安静的东宫一下子喧闹起来,灯光依次亮起,嘈杂带着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外面的护卫赶过来了。

亭子成年rén dà腿粗且典雅的柱子后便出现了一蒙面黑人男子,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杜维桢的方向挡在前边的四喜手脚冰凉,但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

那刺客脚一蹬,人像一只离弦的箭朝他们射了过来,四喜拉着杜维桢躲开,但那刺客的速度远快于他们,明显是躲不开的,在那刺客飞到两人身前时,四喜张开手将杜维桢护在身后,眼睛吓得闭了,可是只听见剑声划过耳边,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顾夜烊!”身后的杜维桢大喝一声,四喜睁开眼睛看见穆生白带过来的那个少年正在和刺客缠斗在一起,他武功不是很好,身很快被刺客灵活的攻击留下了不少伤口,但是他胜在不要命,在看到乌泱泱的侍卫出现在视线时,刺客狠狠刺出一剑,也不管有没有刺人,转身飞进夜色里。

“还愣着干嘛!去追啊!”杜维桢气急败坏的声音撕开了夜晚的宁静,带头的侍卫立马带人跟去了。

“四喜,快去把御医找过来,让他带多点药。”杜维桢吩咐好四喜,然后跑到顾夜烊身边,他被刺客最后一剑刺了肩膀,血流不止,应该是极痛的,他控制不住发出抽气声。

“没事吧,我让四喜去找太医了,先带你进去。”杜维桢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声音很是温柔,现在不仅因为他是穆生白的徒弟,还因为他救了自己一命。

将顾夜烊带到偏殿的榻,头发花白的太医很快被带过来了,跟杜维桢行过礼后脱去顾夜烊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了,身有许许多多道小伤口,这倒无恙,是肩膀的那道格外伤,太医看了看少年苍白的脸色,下唇被咬的发白,但也是偶尔忍不住发出抽气声,坚强得很。

“这位公子倒是有毅力之人。”

处理好伤口太医己出去了,杜维桢立马坐在了榻边,和颜悦色地说:“夜烊你放心,这次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会负责你身体的康复的。”

顾夜烊有些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声音有些小,“太子殿下言了,师父让我保护你,那么算要了我这条命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次交手我倒是观察到了刺客的外貌身形以及打斗方式,若是下次能见到这个刺客,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了。”

杜维桢惊喜地展颜,看那刺客将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必是怕被认出了,他恐怕没想到自己身边有顾夜烊这等人才吧。若顾夜烊所言不假,那么以前确实是他看走眼了。

东宫闹这么大动静,景元帝这边也知道了太子遇刺的消息,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到底,一部分在各个宫殿查过去,一部分带着景元帝的手谕到宫外挨家挨户地查过去,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等。

但是除却顾夜烊能认出那个刺客,其他人连刺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顾夜烊都没有伤到那人,根据伤口找更是无稽之谈,这样下来一晚竟是徒劳无获。

一晚过去了,那刺客肯定是不会留在宫内坐以待毙,杜维桢干脆让顾夜烊带着刑部的人挨家挨户到宫外去找,不要放过任何人,有了景元帝和太子的口谕,自是没有人敢阻拦,饶是宰相首辅这等权倾朝野的人物,刺客也不敢在太岁头动土,乖乖让顾夜烊带着刑部的人找了个底朝天。

这一处府邸是当朝四品书侍郎的,他们刚敲门表明来意,管家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大堂,说是侍郎大人早等着了。

那是一个很是儒雅的老人,脸刻满了皱纹,一双眼睛却很是明亮,“各位幸苦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都要配合调查,你们请吧。”

顾夜烊扫视着那人,倒是坦然得很,他倒是第一个这么配合且礼貌的,其他人都会冷嘲热讽一般再让他们搜查,也太子这阵营的知道顾夜烊的身份态度会好一点。

顾夜烊跟书侍郎道过谢后带着人在整个府邸搜查询问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众人都有些麻木了,想要跟侍郎道别离开,不经意转头看见一个守在大堂门外一侧的护卫,瞳孔一缩,这人倒是熟悉得很。

书侍郎微微一笑,颇有风度,好像算正常关心得一问,并无其他人那般讽刺,“可是有查到什么?”

顾夜烊但笑不语,看向那护卫,“大人,晚辈斗胆一问那人在你府里多久了,看去颇为忠心,这么久也不见动一动。”

他诧异地看向顾夜烊看着的方向,眯着眼睛看清楚后,笑着说:“他的确是个忠心的,在我府里好些个年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知庐山真面目(二)

顾夜烊眼皮半掩,遮住了里头全部的情绪,让人摸不清楚,侍郎心里一咯噔,“可是怀疑那人是刺客?”

“怎么会,晚辈还要接着查,先走了。”

出了府,顾夜烊转身看了一眼肃穆威严的建筑,眼里若有所思。

看他也不走也不进去,刑部的人有些疑惑了,“大人,可是要继续查?”

顾夜烊突然一笑,“不用了,大家找了一天都累了,先回去吧明天再继续查。”

能回去他们自然高兴,可是找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刺客,皇和太子那边怎么交代啊,“大人,要不我们还是继续找吧,兄弟们都不累。”

顾夜烊明白他们的顾忌,“兄弟们不要顾忌,我待会去跟太子说明情况,我会一力承担的,现下不是会牵扯无辜之人。”

听到他这么说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顾夜烊直接去东宫找杜维桢去了,说了他今天早的发现。

杜维桢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问道:“你可确定是那人?”

顾夜烊坚定地点头,“我用我的项人头做担保,那人必是那天晚的刺客。”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说的那个侍郎应该是书侍郎李三木,此人品行端正,忠心耿耿,为人礼貌谦和,且虽年岁已老但思想却很新,提出过不少新颖的改革理念,也算我颇为敬重的一位老师,若真是他派来的刺客,那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杜维桢语气沉重,表情复杂,可见是真的对李三木很是敬重。

顾夜烊有些不忍心了,他虽不认得那个户部侍郎,但是李三木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说过,以前在学堂的时候先生曾提过此人,教育学生若是日后入朝为官,且要向此人看齐,不可作贪官污吏,残害人民。

如此,他倒是也不信此人会作出派人刺杀太子一事,可是他府里的那个护卫他确定是刺客,沉思了好一会,顾夜烊才说:“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了或者那个刺客是别人派去潜伏在李侍郎府的。”

“但愿如此。”杜维桢抬头看天,“你暗处里注意一下那个护卫吧,既然你觉得他值得怀疑,还是要多放些心思在他身。”

顾夜烊应得坚定果断,“好!”

今天之后,顾夜烊除却吃饭睡觉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守在李府门口,可那刺客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不见踪迹。

这一日,顾夜烊躺在树杈,打着哈欠,眼睛却一点不离李府门口,眼看天色渐晚,他决定再等半个时辰回去吃晚膳,这时门突然开了,他一下子警戒起来,哪一点瞌睡虫也被吓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几个护卫勾肩搭背。

“听说暖香阁来了几个新姑娘,身娇体软,兄弟们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还用说嘛,好不容易领了例钱,不去爽爽拿这钱干嘛?”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路。”

他们笑得颇为暧昧,还有股子阴邪的味道。顾夜烊在树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刺客也赫然在其。

顾夜烊偷偷跟了去,那几个护卫好像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依然大声讲着些浑话,惹得街不少人纷纷侧目。因为他们几个一直走在一起,顾夜烊没有机会下手。

来到一处熙熙攘攘的街道,那劳什子暖香阁赫然在一旁,点着昏黄暧昧的灯笼,门口好几个穿着很是暴露的纱衣,毫不介意地倚在某个男人的怀里,拉着他们走了进去,女子的娇笑声,男子的调笑声没有间断。

那几个护卫也笑着走进去了,顾夜烊也要跟进去。

“哟,这是哪家公子,真的真是俊俏呢。”脸白得像鬼的老鸨走了过来,看着顾夜烊的打扮和长相,目露惊艳,阁里的哪一个花魁都不这个少年,若不是那喉结,她搞不好还真把这个美到极致的少年当成个美艳的女子。

顾夜烊不自然地拍开老鸨要摸自己脸的手,扫了一眼楼下,到处都是搂搂抱抱的男女,他一个人倒很是惹眼,看了一下那几个护卫也各自搂着个暴露的姑娘走楼了,那个刺客走在最后。

“把你们店里最好看的姑娘找过来。”顾夜烊拿出一枚金子放在老鸨手,她眼睛一亮,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嘞公子,你稍等。”

“去吧这位公子带到我们这最好的房间,好生伺候着。”老鸨拉住一个小二,吩咐道,然后走开了,顾夜烊率先走楼,刚好看见那个刺客进了一个房间,其他护卫也各自进了其他房间,他记了下来。

“公子进这里,你有什么要吃的尽管吩咐小的。”小二点头哈腰带顾夜烊进了一个房间,他随便点了一点吃的坐着等待时机了。

门被推开,顾夜烊一惊,手握住了挂着的剑鞘,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很是美艳妖娆的女子,单薄的粉衫勾勒出qián tu hou qiáo的完美身材,嘴唇红如血,看见顾夜烊后笑得更真心了,从老鸨这里得知这位少爷出手可不是一般的阔绰,现在发现长得又是惊人的好看,她倒贴也愿意啊。

“公子,奴家来陪你玩了。”女子想要靠在顾夜烊身,他身体僵硬,脸红得像喝了酒,女子的体香不停钻进他的鼻子里,勾的他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

以前在家里也有些狐朋狗友要拉他去青楼,自己傻傻跟爹说了,差点没被打断腿,从此以后没有想过要去了,可是没想到这里这么好玩。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啊。”女子将脸贴顾夜烊的,暖暖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想到了什么,一把把她推开了,慌慌张张地说:“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女子摔倒在椅子,听了他的话后立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随后一想,立马扯开一抹勾人魂魄的媚笑,“公子这可是跟奴家开玩笑呢吧,奴家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知庐山真面目(三)

顾夜烊一直用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催眠自己,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妖艳至极的女人身挪开,冷下脸,故作不耐地说:“本公子来这是找个人喝酒讲话的,不要贴我这么近。 ”

女人暗自可惜,要是个长得磕碜的,纯聊天能拿到钱何乐而不为呢,但是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聊天岂不可惜了,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摇,宛如一只美人蛇,柔荑般纤长的手拉住顾夜烊的衣襟,伸出舌头舔舔唇,风情无限,“公子,**苦短,要不我们到榻聊。”

顾夜烊感觉一道电流顺着女人握住的衣襟传到头皮,心尖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电了,实在忍不住了,唰地站起来,在女人意味深长的笑容狠辣果断地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她都身体那么软软地瘫下去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将女人抱到榻,盖好被子,拿出一锭金子放在她脸边,这才出了门,差点被一个女人耽误事情了。

按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刺客进的房间,沿途都是男女纠缠在一起发出的暧昧声,但是他的房间倒是安静得很。

顾夜烊一脚踹开了门,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那个刺客正坐在椅子,一个女人衣着整齐地躺在床,和他方才在自己的那个房间场面很是相似。

那个刺客看去很是惊慌,拿着剑踉踉跄跄往后面退,结结巴巴的,“你你是什么人?”

顾夜烊冷笑,“你这胆大包天的刺客可莫要装模做样了。”谁玩不再多说,拿出剑朝那个刺客飞身过去,刺客‘艰难’躲开了,同时对外面大喊着救命,好些人注意到了却是不敢过来,反而仓皇跑走了。

说来也怪,那刺客深受很是普通,跟在皇宫表现出来的天差地别,但总能巧妙恰好化解顾夜烊的攻击。

“你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怒吼,顾夜烊看过去,竟是那些跟刺客一同前来的护卫,他心里一紧,想快点解决,但是刚转回去看到刺客袖子一样,白色粉末从里面飘了出来,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你没事吧?”那些护卫立马过来将顾夜烊绑住了,然后询问刺客的情况,他捂着腹部,表现得很脱力,虚弱地摇摇头,“还好你们及时赶了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扰了兄弟们的兴致。”

“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兄弟。”几个护卫哄笑,然后踢了踢地的顾夜烊,商量着要怎么办。

那刺客提出要将他带回府交给李大人处置,说是与李大人有关系,其他人一听也不敢嬉皮笑脸了,留下钱扛着顾夜烊回了李府。

李府大堂灯火通明,顾夜烊被随手丢在了大堂央,李三木认出了这是前几天来搜查的人,很是不解,“你们为何把这人带回来?”

刺客故作犹豫,还是其他护卫看不下去了,过来说:“大人,方才我几人去暖香阁,这人突然刺杀范二,要不是我等过来,范二保不齐死在他手了,最后范二不得已才将他迷晕了。”

范二是那刺客在李府的化名,他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底下的顾夜烊和周围的护卫,李三木看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和自己单独说,让其他人先下去了,堂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和昏迷的顾夜烊。

范二这才说:“大人,那人要刺杀之前还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属下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我对你忠心耿耿,平日也很少出府更别说惹事生非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太子殿下,竟惹了杀身之祸。”

太子殿下?

李三木一惊,惊慌地说:“不可能,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与我又无冲突,怎么会为难你这一个小小的护卫,定是有人想诬陷殿下,让我怀疑殿下对我不满,你这话可万万不要说了,等这人醒来我再好好审一审。”

范二低着的头眼里杀意一闪而过,原本还想陪陪这人演几天忠心耿耿呢,怎么说他也算给自己提供了几年的栖身之所,但是实在是懦弱啊,不是一个区区太子吗,竟然连怀疑都不敢。

他恭敬道:“想必是那人想挑拨大人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吧,属下先下去巡府了。”

李三木挥手让他下去,范二乖乖走了,李三木看不见范二脸森森的杀意。

几个护卫等在外面,看见他出来围了过来,关心地询问:“范二,怎么样,你跟老爷怎么说?”

范二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其实那人跟我动手之前说过他是太子的人,太子早看不惯大人了,故想要从我下手让我答应监视大人。我不愿意他动手了,可是大人不相信太子殿下会做出这般事情,唉。”他压低了声音说:“谁不知道皇家的人都是有好几颗心,心思哪里是这么容易猜测的。”

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反正这种事情也扯不到他们这些小小的护卫身,离开了,各自去巡逻了。

李三木还坐在大堂里,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夜烊,若有所思。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一片树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正好落到了他打开的茶杯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李三木感觉脖子一凉,摸了摸,一片濡湿,拿到眼前看,竟是鲜血,他想呼救,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眼睁睁看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他一把他便从太师椅倒了下来,鲜血从脖子处漫出,浸湿了一片地板,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女人刺耳的惊呼声吵醒了顾夜烊,他不耐烦地蹙蹙眉,挣扎着从地坐了起来,看着周围古色古香还有些熟悉的建筑,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

“死人了!救命啊!”一个婢女手一抖,端着的杯子砸了个细碎,然后便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什么死人?”顾夜烊脑子跟进了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伸手摸到了一根绳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一)

顺着绳子的方向看过去,入目是鲜红的血迹和瘫倒在血迹的李三木,顾夜烊目瞪口呆,还不等他想什么,门口传过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大胆刺客!来人啊,快抓住他!”

范二徉作目瞪口呆痛心状,带着其他护卫冲了过去,将顾夜烊四花大绑。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双拳难敌四手,顾夜烊挣扎着,范二冷眼看着他,沉重地说:“干什么?我家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死在你这等贼人之手,我等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为大人报仇!”

顾夜烊现下什么都明白了,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滥杀无辜!”

“还敢狡辩!”范二拔剑要刺向顾夜烊却被旁边的护卫拦住了,“范二,这可万万不可,这人也算大小一个官,如果死在你的手,尽管他杀了大人证据确凿,你也会惹祸身的,不如我们将他绑去刑部,到时候再定夺?”

范二眼眶红了,看着顾夜烊一脸仇恨,最后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刀收了回去,跟其他护卫说:“不是我不想,只不过这人昨日要刺杀我时曾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这等位高权重之人若想要捣鼓些什么最容易不过了,若是太子暗箱操作,我等身份低微”

“你休得胡言乱语!”顾夜烊气得眼睛都红了,陷害他不要紧,可是太子这等光风霁月之人,岂容有污点。

没人理会顾夜烊,其他护卫听了范二的话表情更加沉重了,最后还是纷纷叹了一口气,一个看去最是有威信的护卫一把将顾夜烊拎了起来,唉声叹气道:“那也没法子啊,这样更得将这人带到刑部了,不然死在我等手里,太子怪罪下来,没人顶得住。”

大堂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半个时辰后,他们拎着一直扭动身子挣扎的·顾夜烊到了刑部大门口,一起的还有李三木的尸体,用金丝楠木棺材装起,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服饰整齐。

守在门口的官兵一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带他们进去了,一个还跑去找了刑部主事。

“主事大人,是这人杀了我家大人。”范二一把将顾夜烊丢在地,然后拿出一把带血的剑,“此物乃物证,我们都是人证。”

主事看了一眼李三木脖子的伤口和那把剑,抚摸花白的胡子,“伤口却是是由这种剑留下的,这么说此事证据确凿,刺杀朝廷命官,此罪当诛,你还有何要说?”

他看向一脸桀骜的顾夜烊,只见顾夜烊朝范二吐了一口口水,虽是手脚都被绑住但腰却挺得笔直,“报告大人,我顾夜烊与李大人无冤无仇,怎会杀害他,那把剑确乎是我的,但是我昨日被迷晕后今早才起来,那时才发现李大人已经死在我身边了,我怀疑他才是刺杀李大人的凶手!”

顾夜烊指着范二,一字一顿,眼里射出两道冷光。

“你胡说八道,我们早是一起到的大堂,那时才发现大人早被你杀死了。”

“别仗着你身后有太子敢血口喷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其他护卫纷纷出来七嘴八舌地指责顾夜烊,义愤填膺,主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子’两字,看向顾夜烊的眼神也充满了忌惮,在两方互相指责的时候,他悄悄地退了下去,他只是一小小主事,关乎皇子皇孙的案件他可不敢作主。

最后层层传去,刑部尚书不得不出来了,观察着场的几人,大手一挥表示:“你们几人先带着李大人的尸体回去好生安葬,至于那顾夜烊先关进刑部大牢,等查清楚来龙去脉后再说。”

民不与官斗,范二他们也没鲁莽到在刑部闹起来,只得抬着李三木的棺材离开了。

刑部尚书让人将顾夜烊带到大牢里好生照看着,吃住皆不得怠慢,安排好这些匆匆进宫打算求见皇了,关乎太子,再小都是大事,况且现在还和命案扯了关系。

“尚书大人,皇让您进去呢。”御书房太监出来讲他招了进去,刑部尚书也甩甩袖子急匆匆进去了,景元帝正在处理奏折,头都不抬,“听说你有事要禀报?那说吧?”

“皇”刑部尚书忐忑地叫了一声,然后走近,低声说:“书侍郎李大人被刺杀身亡了,凶手现在在刑部大牢,那人说是太子殿下的人。”

“什么?”

景元帝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了御书房每个角落。刑部尚书本忐忑,差点没吓地跪下去,弯着腰后退了好几步才紧张地站住了。

“不可能,太子宅心仁厚,与李大人平日也是惺惺相惜,李大人还多次在朕面前夸赞太子,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刑部尚书连声应是,颤抖着抬起头,“那皇,那刺客该怎么办?他是李大人家里几个护卫扭送过来的,他们都知道那人的身份。”

此事可以偷偷解决,大不了让那人在刑部大牢消失罢了,一条命罢了,哪里得过太子的声誉,可是李三木家里头那些护卫,难保他们不会说出去,这样会影响太子的名声。

景元帝沉思许久,缓缓道:“朕会让二皇子和你一起去调查。”

“微臣遵旨。”

景元帝挥手让他下去,让外面守着的公公去将杜辰良找过来。

“父皇,你找儿臣有什么吩咐?”

景元帝有些疲乏,揉了揉太阳穴,连声音都带了些许疲倦,“太子卷进了一桩命案。”

还不等二皇子高兴多久,听见他接着说:“朕自然相信太子是清白的,但是为了不落人口实,朕想让你和刑部尚书一起去查明此事,在查案的过程万万不可外泄,也不可无生有,一切以证据为实,可明白?”

景元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杜辰良,杜辰良心里忐忑极了,总觉得景元帝在警告自己,谨慎地点头。

景元帝满意一笑。这才让他退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二)

但是此事人证物证都在,李府的那几个护卫和最开始来到大堂是丫鬟都一致指认是顾夜烊刺杀的李三木,这样下来根本查不出什么其他的,顾夜烊也只能一直关在刑部大牢。

杜维桢不见顾夜烊,甚至询问过他在东宫偏殿安排伺候他的宫女也说好几天没见到他回来了,这才起了疑心。

特意去打听,这才知道了顾夜烊被指刺杀李大人关在刑部大牢的事情,自是不愿意相信的,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查询那刺客的事情才去的李府,打算将这件事情讲出来,赶去了刑部。

太子殿下来到刑部,是微臣有失远迎了。”

杜维桢到了刑部等了许久,刑部尚书才从里头出来,一脸惊惶,没想到太子会亲自过来,看来顾夜烊的身份非同小可,幸好当时好生伺候着,要不被追责起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暗暗揩去额角的汗。

“去把顾夜烊带出来吧,本宫亲自审问,还有去把那几个指证顾夜烊是刺杀李大人凶手的几个护卫带过来。”

刑部尚书心里一哽,太子这是要私下解决啊,但是无论心里怎么想,行动他可是不敢有半点耽搁,匆匆下去了,亲自去将顾夜烊恭恭敬敬地带了出来,吩咐底下人去找那几个护卫。

“太子,是我把事情办砸了,还给你带来了麻烦。”

顾夜烊从看到刑部尚书开始知道肯定是杜维桢来了,看见他后更是一脸愧疚,自己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若是太子只怪罪自己还好,要是怨了师父,那自己罪可大了。

没想到杜维桢并无怪罪的意思,看了一眼顾夜烊,除了衣服有些凌乱外并没有什么伤势,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自然是相信你不是杀害李大人的凶手,我会还你清白的。”

顾夜烊有些感动。

那几个护卫被带了过来,范二赫然也在其,他一脸坦然,看见顾夜烊还始时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知道了杜维桢的身份后几人立马行了礼,诚惶诚恐。

“是你们看到顾夜烊刺杀的李大人?”杜维桢靠在太师椅,眼神锐利,直勾勾地看着范二。

“是的太子殿下。”几人异口同声。

“你,来说一下当时的场景。”杜维桢指着范二,视线一刻不离他,观察他的表情。

范二一脸恐慌,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只看他的表现倒真的跟一介平民见到皇亲贵胄时的表现,杜维桢瞳孔一缩,这人城府真深啊。

“殿下,那日小的带着几个兄弟进去大堂的时候看见您身边的顾大人坐在已经死去的李大人身边,地都是血,他身的绳子也解开了,而小的离开之后大堂也只剩下顾大人和我家大人。”

这般叙述,若不是杜维桢极为相信穆生白和他看重的人,定是也要把嫌疑放在顾夜烊身。

杜维桢和顾夜烊眼神对视,食指指向范二,顾夜烊明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站了出去。

“我记得我是被你们迷晕带回李府的,再根据你们的说法我是被绑着的,既然如此我怎么有能力自己解开绳子?”

范二一脸仇恨地看着他,充分演绎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身份,对答如流,“我先前跟李大人说过你的身份,大人许是处于对太子殿下的信任,觉得你定不是坏人,方才松开了你,哪里想到你狼子野心!”

顾夜烊面无波无懒,问话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范二刚回答他又有下一个问题了。

“你也说许是李大人帮我解开的,那是你们没有人亲眼看见,你怎么知道不是有其他人潜进来刺杀的李大人?”

“不可能,我们几人都守在外面,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进来!”

“可能是你们其一个呢?更准确的说可能是你呢,偷偷进来杀害李大人,然后嫁祸于我!”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一直同几个兄弟在一起?”

“一直?你确定期间你们没有分开过?”

范二一滞,看向旁边站着的几个被他们飞速对话搞懵的护卫,冷笑道:“人有三急,我们都有轮流去如厕。”

“那是说你有单独离开过,还有早你们可有亲眼见到是我杀了李大人?”

“大堂你一人,不是你是谁。”

顾夜烊冷笑,“我一醒来见到李大人尸体了,那个丫鬟也是刚跑出去,你这么及时带着人过来了,怕不是早有准备。”

“你们那天在哪里?怎么那么快赶来的大堂?”杜维桢看那范二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紧张之色,看向旁边的几个护卫。

一护卫露出沉思,然后道:“那日范二跟我们说怕顾大人醒后逃跑,得躲在大堂旁边巡看,所以那日一听丫鬟说大人被害了,我们赶过去了。”

顾夜烊眼神蓦得凌厉起来,咄咄逼人,“若真的是怕我起来逃跑,为何不直接将我绑到其他地方,而是选择在大堂守着,这样耗费的心血不是更大吗?想必你是为了早点来陷害我罢。”

“我我”

范二慌乱起来了,支支吾吾想张口解释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那些个护卫都怀疑起来了,皱着眉头看着范二。

“李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杀害李大人呢?”范二白着脸,却一小步一小步往门口挪去。

顾夜烊看出了他的目的,一个箭步想冲去,没想到那人反应得更快,转身往门口飞,这可以说是证实了他自己是杀害李大人的刺客。

顾夜烊追了出去,可是那日轻功极好,顾夜烊根本追不,眼看要被他逃走了,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官兵,前面带头的赫然是刑部尚书。

用不到多久,范二被绑起来了,丢到杜维桢面前。

“太子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刑部尚书汗如雨下,杜维桢刚才在让他将顾夜烊带来之前让他在半个时辰后带兵守住门口,没想到真的抓到了居心叵测之徒,还是那个信誓旦旦说顾夜烊是凶手的护卫。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三)

刑部尚书难以想象他要是随便找几个人滥竽充数守在门口,让这凶手逃掉,自己的乌纱帽和项人头还能不能在。

顾夜烊赶了出来,一脚踩在范二的脸,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怎么?不是说我是凶手吗?你跑什么。”

范二在他脚底下挣扎,看实在是逃不掉了,干脆放弃,只冷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杜维桢先让人把范二关进大牢,现在真相大白,最重要的是跟父皇禀明,要不然让的他对生白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不好了。

“已经查明那个叫范二的护卫是杀害李大人的凶手,且先前顾夜烊发现那人也是曾潜入东宫意图刺杀我的刺客。”

景元帝震怒,在御书房踱来踱去,将桌子拍得哐哐响,厉声吩咐杜维桢道:“你速速让人审问出他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

“是的父皇。”

杜维桢乖乖下去了,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跃跃欲试的顾夜烊。

“太子请放心,我一定要让那人把什么话都乖乖吐出来。”

顾夜烊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狗东西害他被关在牢房这么些日子,他不好好搞他一顿自己不叫顾夜烊。

杜维桢觉得好玩,他这副表情实在是好玩极了。

走进熟悉的地道,阴森,濡湿,挥之不去的铁锈血腥味,还有不知名的哀嚎声,顺着长长的楼梯走下去,下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宛若通向地狱的修罗道,随着两边的求救声越来越大,他走到了大牢的最尽头。

范二被单独关在了一件监牢,缩在阴暗的角落,衣衫褴褛,还有老鼠在周围爬来爬去。

狱卒把门打开,将蜷缩在角落,双手被铁链捆起来的范二拖了出来,“顾大人要找你。”

范二估计是被折磨过了,身有斑斑驳驳的血迹,有气无力,看见顾夜烊也没有任何表情,很是麻木。

顾夜烊看他这么惨,心情大好,大步往前走,“将他带到审讯室,大爷我好好招待他。”

范二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这是一件十分逼仄的阴暗密室,两旁的架子杂乱摆着还带着血迹的刑具,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令人胆颤的寒光。

“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范二讽刺又轻蔑的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顾夜烊灵活地躲开了。

顾夜烊无所谓的笑了,到刑架像挑选礼物一样挑刑具,最后,手放在一根剖刀,拿起来对着蜡烛处像观察什么宝贝般细细端详,锋利的刀刃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可怖之际。

他拿到范二面前摆弄,嘴角勾起阴森的弧度,“这是剖刀,我会用这个剖开你的肚腹,任何拉出你的肠子,用酒消毒后再拉来一条大狗,让它当着你的面将你的肠子吃得连渣都不剩。”

旁边的狱卒吓得脸都白了,只是顾夜烊的表情太可怖了,biàn tài又偏执,那范二也被吓得嘴唇发白,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撇开头,紧抿着嘴巴。

顾夜烊可不是唬他的,“既然你嘴巴硬,那我只能选择想办法去撬开了。”

他捏着刀柄,隔开范二肚子处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肚子,刀刃一碰到范二,他战栗好久,顾夜烊把剖刀放在那里,不着急动手,等到范二不抖了才略微一用力。

只听见扑哧一声,刀刃没入皮肤,血液渗出,范二忍不住发出抽气声。

顾夜烊又一用力,剖刀没入得更多了,血也渗出得更欢快了,范二忍不住了,嘶喊道:“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不管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说的。”

“哦?”顾夜烊捏着刀往右边一撕,肚子处顿时开了个大口子,范二衣服都被汗浸湿了额头青筋蹦出,顾夜烊可不会对敌人有一丝同情心,拉的口子越大了。

突然,只听见一声震天的“啊”,范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开了将绑在柱子的绳子,将肚子往前一挺,顾夜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刀子完全没入了他的肚子,范二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只听见他急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怎么样,这下没办法了吧。

顾夜烊跟看一个疯子,看重范二滑倒在地,狱卒一模,已经没有鼻息了。

他让狱卒快去将在外面等着的大夫叫过来,大夫查看了一番范二,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刀子没入太深,范二本虚弱了在,这下是无力回天。

顾夜烊去根杜维桢汇报了,听到刺客死了他也很是震惊,想了好些时候才让人去将太常少卿带过来,看出了顾夜烊的意问,他解释道:“太常少卿与李大人是世交,两人关系极好,而你也说过那范二在李大人府当了好些年侍卫,李大人对他都有些印象,想必太常少卿也是知道一些的。”

顾夜烊了然,太常少卿一直在为好友的死难过,听说太子在为zi shā而死的凶手寻他有事,急急忙忙跟着四喜进宫了。

太常少卿约四十来岁,许是这几日太过悲伤,看去很是憔悴,杜维桢看了也觉得悲戚,安慰道:“何大人切勿过度悲伤,还是要注意身体为好,李大人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何大人如此。”

失去一位知己的悲痛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抚平的,他也只是精神恍惚地点头,任然后便开门见山,“听说殿下要询问微臣关于那暴徒之事,还望明说。”

“何大人以前可认识那暴徒?”所谓暴徒,无非是杀害了李大人的范二。

太常少卿沉思片刻,一脸沉痛地说:“那人微臣倒是有几分印象,李大人也多有提及,说他忠心耿耿,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竟心狠手辣至此,李大人对他可是对他青睐有加啊!”他表情不似作假,看来是真恨极了范二。

杜维桢道:“没有其他的了?”

太常少卿却是疑惑了,“不知殿下说的是哪方面的?微臣倒是糊涂了。”

第一百六十章 闻说仕途巇险甚(一)

杜维桢温和一笑,眼神却是片刻不离何大人的脸,“是平日你可有和那范二有什么交流或者是看见他和李大人有什么私事交流。 ”

何其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沉重,眼里含着受伤之色,“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微臣和那暴徒有私交,还是怀疑他是微臣派去刺杀李大人的?李大人可是微臣从政数十年唯一的知己好友,怎么可能会对他怀有这种心思。”

杜维桢也不愿意怀疑他,只不过范二牵扯的可不仅仅是李大人这桩命案,既然范二在李大人身边好几年,那么和李大人关系如此之好的何其参想必也是了解他的来历了。

“那是本宫错了,何大人不如先回去吧。”

何其参蹒跚着离开了,背影看去有些佝偻,倒是有些可怜。

刚才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顾夜烊这才悄悄走到杜维桢身边,顺着他的眼神往外边看,“殿下这是怀疑是何大人派来的刺客?”

杜维桢摇摇头,“不知道,只不过这是目前唯一能怀疑的,毕竟和李大人平时私交甚密的也何大人了,你待会和刑部尚书去约何大人到刑部谈一谈。”

顾夜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道两位大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这里?”何其参略有恐惧的看着这间昏暗的房间,半个时辰前他还在用午膳,顾夜烊和刑部尚书如大人带着人过来说要他跟着走一趟,然后来到了刑部。

刑部尚书如易坐在面,顾夜烊坐在他旁边,俱是表情严肃,他是听说这样能唬住下面的人,故学着板起了脸,但是那张脸实在好看得不成样子,即使这样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如易沉着脸,声音无波无澜,眼神凌厉,却是挺唬人的,在太子面前虽然一副狗腿子样,但是怎么说也是一路踩下不知道多少人爬到这个位置的,本事自然也是有的,“你跟李大人数十年交情,你可知他是如何将范二召回府的?你可要认真回答,那范二可不止是杀害范大人的凶手,也是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

何其参一惊,真没想到这范二居然还有这一层牵扯,顿时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跪下说:“两位大人,小的跟李大人关系再好也管不到一个护卫身啊,这范二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来历,是偶尔能听李大人夸赞范二,记了下来。”

顾夜烊端详着他的表情,眼角下撇,眉毛拧在一起,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顾夜烊倒是真的没发现这人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要不是他是修行多年的老妖怪了,以顾夜烊这没几年的修行根本看不出,要不是他真的无辜。

没等顾夜烊说什么,如易一巴掌打在桌子,面摆着的笔搁掉了一地,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若再嘴硬不要怪我不念同僚情谊,用一些必要手段了。”

何其参吓得脸一白,慌忙道:“两位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我说什么啊。”

顾夜烊不明白他说的必要手段是什么意思,但看何其参的恐惧,知道肯定是什么不好的手段,拉住了如易,“如大人,还没查清楚何大人是否真的知情,屈打成招不应该吧?”

如易脸阴霾散去,爽朗笑道:“顾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屈打成招,范二不是他找来的,算我用什么手段他不承认不行了?用点刑只不过是促使他讲真话罢了。”

“来人,把”如易刚要叫人被顾夜烊拦住了,他一点不理解如易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用点刑只不过是促使他讲真话罢了,人在剧痛之下什么话说不出来,“如大人,我不同意你的这个决定。”

如易觉着顾夜烊这人真不知进退,露出没有一点情绪的假笑,耐心道:“顾大人,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太子遇刺真可是大事,而刺客已经死了,李大人也死了,若是一直找不到凶手那可真是闹了笑话了,还请顾大人理解。”

说完招手让外面的官兵进来了,将挣扎着大呼冤枉的何其参拖了下去,门关,顾夜烊最后只看到了何其参狰狞的表情和眼里的怨恨,他定是预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果。

顾夜烊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想去将何其参出来,可是这里是如易的地盘,他要是动手可是以下犯了,闹出去算是太子也保护不了他。

“顾大人,等到那何其参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我再去跟太子殿下禀告,那么现下事情告一段落了,顾大人也幸苦了,要不我准备一桌酒席和顾大人庆祝一下。”如易笑得很轻松,好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情,眉目亲切。

顾夜烊却觉得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后退几步,冷着脸说:“不用了,这段人肉酒席留着给如大人自己吃吧,我要去跟太子殿下商量这件事情。”

“那顾大人一路走好。”如易笑得无懈可击,倒是一点不担心顾夜烊会去跟太子说什么,他自己并没有讲错什么罢,要不是何其参派去的刺客,什么酷刑也撬不开他的嘴啊,如果他招了,那事情好办了。

“顾大人。”四喜见顾夜烊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立马迎了出去,笑得五官挤成了一朵菊花。

顾夜烊赶着跟杜维桢说何其参的事情,保不齐还能在他收到酷刑之前将人带出来,“殿下在哪里?”

“殿下在书房呢。”

“知道了。”顾夜烊越过四喜往里边走,四喜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觉得和这种人交流才是最舒心的,像是对着穆大人,不用担心哪里说错了记错了被记了下来,然后在暗地里来几招报复,所以对着穆生白和顾夜烊都没有外人面前那么端着。

“殿殿下,你快去刑部救救何大人吧。”顾夜烊因为着急,差点说不出来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闻说仕途巇险甚(二)

杜维桢挑眉,示意他顾夜烊喝桌子的茶水,“先喝口茶,你慢点说。”

顾夜烊一模,还是温热的,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缓了一口气后方把刑部尚书要屈打成招的事情说了出来。

“如大人根本什么查不到。”说完还愤愤补了一句。

他还以为杜维桢会同样义愤填膺,没想到他却是沉默了,盯着桌子看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说:“我知道了,你现在不需要跟进这件事情了,休息一下,到时候还需要你呢。”

顾夜烊不知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他笑得有些奸诈,挠头不解道:“那何大人怎么办?如易肯定会对他动刑的,可是何大人实在是不像坏人。”

杜维桢端的是高深莫测,“我知道了发,你先回去吧,明日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了。”

顾夜烊一头雾水,但还是出去了,一下子没有事情做他也落得了一身轻松,虽然心里还惦记着何其参的事情,但是出于对太子的信任,相信他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顺路回了穆府。

宁清清他们好些天没有见到顾夜烊了,看见他极为高兴,他陪着几个小孩用了晚膳,在穆府休息了一晚,可是还不等天亮,有人过来找他了,说是皇召见他。

来让他进宫的公公只说了是皇,说明太子是不在场的,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抓紧时间沐浴更衣,穿了一身自认为带过来的衣服最得体的,一身月白色弹花暗纹锦服,墨发用一根长绵簪簪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连见惯了后宫三千绝丽的公公也不由得丢了神,这人真是天下独一份的好看。

看了一眼不敢看了,一路带着来到了御书房。

顾夜烊看着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忍不住紧张地拉住了公公的拂尘,“你可知皇召我来有何事?”

“这奴才可不知道了,顾大人何不先进去?”

顾夜烊尴尬地笑了,门口的侍卫推开了门,他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景元帝从奏折抬头,将眼神投向他,声音低沉而威严,“你便是顾夜烊吧,穆生白同你有甚关系。”

“是家师。”

景元帝朗声大笑,听得出是十分开心,“穆生白精彩绝艳,你也没有堕了他的名声,怪不得他想推荐你。”

“啊?”顾夜烊一脸疑惑,不明所以,师父未曾跟他提及此事。

景元帝笑而不语,接着说:“太常少卿已经认罪了,说确乎是他派的刺客刺杀太子,你在查出这件事情也功不可没,虽说你之前考试不理想,连殿试都没进,但是现在可以破格让你进入刑部。”

“什么?何大人认罪了?”顾夜烊一脸愕然,心乱如麻,他无法接受一个无罪之人认罪,并且此事他还参与进去了,刺杀太子,此乃滔天大罪,当抄家灭族,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这样被诬陷,承受这份罪状。

顾夜烊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但也知道不能鲁莽,平复下起伏的情绪,他对着景元帝拱手道:“多谢皇厚爱,不过夜烊经历尚浅,若贸然担了个如此重要的角色,怕是会有人不服,不如先让夜烊回去考虑数日?”

位者嘴忌讳别人不听话,但今日景元帝心情尚好,权当这是人间的空谦虚罢了,让他等考虑好了再来找自己。

从御书房离开后穆生白没有回穆府,反而直接去了东宫,太子好像早知道他要来了一样,站在宫殿门口,见他远远招手了。

杜维桢笑得温和,眼角扬,心情极好,“可是父皇找你去说了生白推荐你当官一事?”

顾夜烊愣愣地点头。

“是不是想让你去刑部?”

顾夜烊更是惊讶了,“殿下怎么什么都知道。”

杜维桢微笑不语,“那你找我可是为了什么事情?”

顾夜烊正了脸色,“何大人认罪了,可是何大人并没有罪啊,定是那如易严刑逼供,何大人耐不住才认得罪,殿下,可不能让无辜之人受此诬陷啊。”

杜维桢不笑也不生气,瞳孔微缩,重重地拍了拍顾夜烊的肩膀,郑而重之地说:“你且放心,我现在去跟父皇说。”

顾夜烊愣愣地看着杜维桢的身影渐远,心里逐渐升起了对他的敬佩,虽然觉着自己好像入了什么坑。

“父皇,你真的相信刺客是何大人派来的吗?”

古语有言:物与类聚人与群分,李三木品行高尚,自是不愿意和小人为伍,而唯一和他交好的何其参在朝廷和民间也是颇有贤名。

“朕自是不愿意相信,可是刑部尚书都把他亲笔签的认罪书拿给了证,面确乎是他的亲笔签名,这下证据确凿,朕不信也得信。”

杜维桢一脸沉重,“可是父皇,儿臣却觉得何大人定是清白的,这认罪书来历有待商权。”

景元帝面色阴沉了下来,粗眉皱起,拧成一条,“你说这认罪书是造假的?这可是欺君之罪,谁有哪个胆子!”

“不,这认罪书千真万确,不过这签名却非心甘情愿。”

御书房蓦得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景元帝沉重的呼吸声,只见他眼皮半掩,盖住眼底万千情绪,放在桌子的拳头紧攥,一代明君,是多么聪慧之人,哪能听不出杜维桢话里的深意,“无罪之人却认了罪,其定是有刑部之人屈打成招,你好生调查一番,查明后将何大人无罪释放,也好好整整这个一手遮天的刑部。”

杜维桢应得响亮干脆,“是!”这一日,他等了许久了,这刑部里边早腐烂不堪了,需要好好整顿了,这下父皇可是给他递了刀的,作甚么都名正言顺。

不过,“那顾夜烊如何?”

“此事已经是他同你说的吧?”

顾夜烊也不遮着掩着,“是。”

“让他去刑部做个小主事吧,不然太显眼容易夭折,”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闻说仕途巇险甚(三)

杜维桢带着几个太医和顾夜烊气势汹汹来了刑部,一听说这个消息还在府里头调戏家里小妾的如易差点没吓得从床滚下来,自己骑着马赶来了刑部,到的时候听说何其参被太子带到了刑部供休息的房间里,里头还有几个太医。

如易还没得到景元帝那边的消息,摸不准杜维桢的来意,忐忑着来到了那个房间,外头守着好几个侍卫,不让任何人走近半步,如易只得在外面大太阳底下等着,肥胖的身躯一抖是一身汗。

一个午过去了,才看见几个太医出来了,如易谄媚的笑着走了过去,正撞出来的杜维桢和顾夜烊。

顾夜烊冷哼一声,横眉冷竖,厉声道:“如易,你可认罪!”

他话音刚落,杵得像几个棍子的侍卫一拥而,将如易压着跪在了地,如易看了看旁边凶神恶煞的侍卫,再看了看一言不发,没有一点表情的杜维桢。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如易又做了亏心事,正好遇鬼敲门,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

臃肿的脸一抖一抖的,似乎能抖出几两油,滑稽得很,“殿下,微臣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明示。”

顾夜烊走过去,一脚踹翻他,“你还好意思问殿下你犯了甚么罪!”

如易都不敢爬起来,只像一只乌龟瘫在了地,喘着粗气。

杜维桢待顾夜烊唱罢才登场,紫色锦袍更显贵气,“为何何大人身有如此多的伤口,且都是刑部刑具所留。”

“何大人找了人刺杀殿下,且不愿坦白犯罪事实,微臣为了早日查清真相,这才不得不动点刑。”

杜维桢冷笑,一双瑞凤眼已没了感情,眼尾自然翘,薄唇紧抿,不怒自威,若不是看了何其参身不计其数的鞭伤、刀伤,甚至,“如大人说的动点刑是割去何大人的舌头和食指?那么如果是这样,本宫也想对如大人动点刑,让大人承认一点本宫想要的事情。”

“殿下饶命啊。”如易瘫倒在地,他还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毕竟何其参连认罪书都签名了,也呈到了皇那里,算尘埃落定了,也不知道太子怎么着今日来了刑部闹了这番举动,要是真的是为了何其参,昨日应该过来了,这样他也不会肆无忌惮对何其参下此狠手。

“只是那何其参嘴太硬了,微臣一着急,”

杜维桢道:“是着急查清真相还是着急找个担罪的如大人心里想必本宫更清楚吧?”

在杜维桢的气势下,如易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杜维桢不想跟他多废话,直接让人将他压入天牢,这相当于杀鸡儆猴,给他整治刑部开了个头。

刑部这么些年积累的肮脏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清理的,所以杜维桢并不急着一天之内把所有的寄生虫挑出来,这样弊大于利,还不如等顾夜烊在刑部壮大起来,再自然而然地取缔某些人的位置。

难以在一朝一夕整治好整个刑部,但是有些人还是要清理的,刑部郎和员外郎,两人皆是如易的亲戚,靠着如易的关系在刑部如鱼得水,尸位素餐,还经常假公济私,饱私囊,清掉这两个人是必须的。

一封圣旨将顾夜烊名正言顺地送进了刑部,虽只是小小刑部主事一职,但是皇帝亲封,还是颇为瞩目,好在他进去刑部以来,兢兢业业,在其位谋其政,甚么事情都处理得堪称完美,这样下来,没有人敢质疑他是凭着穆生白的关系才有的这个位置。

再说起许久不见的穆生白,带着大批官兵行军速度第一次确乎是慢了不少,但这日也到了岭城地界了,再加声势浩大,不少别有用心的人也注意到了。

岭城内有明州城、七度城以及风城,要去明州城必经风城,他们刚到风城附近,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风城县令便带着一大堆人过来,美名其曰:迎接。

“不知大人过来有什么事情,要是有什么是小官帮得的,定当肝脑涂地。”风城县令一看是擅长宫心计之人,笑得很是真诚,点头哈腰,若是个没点定力的,定是要被他的态度迷了去。

可穆生白不是喜欢别人奉承他的人,只叫他让他们过去。

“大人这么着急作甚,我风城可是有无数好吃好玩的,若大人不嫌弃,小官现在去安排,美味佳肴,美女佳人,凭大人选择。”

穆生白冷着脸,回马车的盒子里取了圣旨过来,义正言辞,“本官是奉皇旨意带人前去明州城ping fǎn叛贼,还有带着灾银过来救灾的,你等速速让开,要是耽误了时辰你可担待得起。”

风城县令见到穆生白手里的圣旨,表情更加恭敬了,“大人原来担负着如此大的使命,但是现在天都快黑了,大人这一路过来单车劳顿想必是累了,不如留在风城休息一晚,小官派人帮大人把这灾银先送去明州城?”

苏明最受不了别人叨叨叨,一脸凶相地从后面走了出来,呵斥道:“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我家大人时间珍贵哪能跟你在这废话,速速让开让我等过去,不让可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那县令吓得一缩,穆生白拦了下苏明,眼里藏着深意,笑道:“既然县令这么热情,我等也不能不捧场,这样,我们先在风城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这样也让兄弟们在城外整顿一下,免得太过劳累。不过这灾银不用县令担心了,我们明日再亲自送去明州城。”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县令打着哈哈,眼里暗光一闪而过。

穆生白让士兵们在城外整顿,自己则带着苏明跟着县令进了城。

“穆大人年纪轻轻便有次成,前途无量啊。”

“风城风景独好,赵大人也有福气啊。”

*带着穆生白两人到了县令府,一路客套,两人表面看起来已经熟捻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少年鞍马适相宜(一)

这处的县令府虽说不得明州城,但也远超规制,穆生白看着*意味深长的笑,这笑面虎这时看起来才有些变了脸色,最后也没说什么。

*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了一桌酒席看着桌子的山珍海味,沁人美酒,苏明眼睛都直了,他跟着穆生白单车劳顿这些日子,天天都是窝窝头,冷馒头,偶尔路经哪一处繁华的城镇,方有机会沾点油水。

可是那点油水哪里得现在啊,他眼睛都快掉进那壶酒与面前的大盘肉面了,苏明生性嗜酒,能一日不吃饭,不可一日无酒,特别是这么好的酒,让他当场醉死也心甘情愿。

穆生白虽然也馋,但看去倒是颇为镇定,还有心思和那*客套谁坐主位,最后还是一屁股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人家都这么要求了,他也不好别了面子。

*没想到他这么客气,表情有些僵硬,咧开嘴笑笑,这才指着桌子的美酒佳肴说道:“两位尽管吃,不够的厨房还有。”

一听这话,苏明如猛虎扑食,凡是看到的都往碗里嘴里扒拉,穆生白没他这么神经粗大,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闻那味道,菜里倒是没什么异样,自己到了一杯酒,一股异浅淡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警铃大作。

这分明是磨碎了的**草的味道,这草气味极浅,再加酒香的掩盖,不是擅长此道的绝对闻不出来,可这时苏明已经痛饮了好几碗了,他只得自己小心了。

这草他没解药,毕竟不是毒药,解毒丸解不得。

*似乎并不介意苏明的鲁莽,也跟着痛快地吃菜,但是那酒他却是一滴未沾,这人到底是要作甚。

半个时辰后,只听见苏明的筷子掉到了地的声音,紧接着没有一点征兆,头直接埋进了面前的菜里。

穆生白心里一哽,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徉作微醺,一巴掌打在苏明背,“这小子酒量真差,喝这么点醉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发沉重,歪头靠在了椅子。

“大人”

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穆生白能感觉到刚才还空旷的大堂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道:“将这两人绑起来丢到地牢。”

接着穆生白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动作,然后被绑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下面那日有些瘦,肉膈得他生痛。

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苏明的脸在旁边,有两个人扛着他们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幽暗的房间,一人的手在墙按了一下,书架从间分开,后面是一道楼梯,两旁点着灯,顺着往下面走是几道铁杆围起来的地牢。

穆生白刚准备动手,有听见了书架分开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进来了,自己只有两个人,苏明还在昏迷,逃跑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穆生白松开拳头,打算看那*目的是什么。

感觉自己被随手丢了下来,屁股生疼,他差点没控制不住叫出声,然后苏明也被丢了下来,还正好压住了他的手。

穆生白脸都涨紫了,要不是这里较昏暗,怕是要被看出来了,悄悄的,一点点把自己的手从苏明身下抽出来。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弄醒他们,本大人有事情要问他们。”

穆生白感觉有人把什么东西凑到了自己鼻子边,一阵恶臭袭来,本清明的脑袋更加清明了,挣扎着起来跑到角落狂呕不止,很快旁边加入了一个战友,两人扶着墙,差点没把昨日吃的冷馒头吐出来。

他心里早把那*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了,*给他们两人问的是和**草相伴而生的美人草,别听它名字好听,它之所以叫美人草,是因为在它生长的地方,没有昆虫这等活物敢靠近,像是被它的美折煞了一般,实则是被臭的,美人草一处,四处哀嚎,无人敢靠近。

也是**草解药之一。

苏明刚吐完,还是迷迷瞪瞪的,四处看了一眼,迷糊道:“穆大人,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穆生白看向*,眼底一片清明,讽刺道:“那要问问赵大人请我们过来有何贵干了?”

*笑得很亲切,像对着的是至交好友,“穆大人这么说话可折煞小人了,怎么敢谈贵干呢,是想请穆大人谈一点事情。”

苏明立马反应过来了,自己是被这人给算计了,呵斥道:“*,你好大的的胆子,我家大人都敢算计,莫不是想以下犯!”

*维持着原来的表情,“苏将军这话可说的不对了,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只不过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大人,又怕大人觉得小人问的话不对,这才出此下策,要是大人配合,小的自然也会好生对待大人。”

苏明想冲去,但是随身的佩剑早不知道去哪里了,被几个护卫给拦了下来。

穆生白把苏明拉回来,冷眼看着*,“你有什么话说吧,不要藏头露尾的,我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游戏。”

“还是穆大人爽快。”*哈哈大笑,接着说:“小的只是想问一下大人这次过来带了多少人,还有朝廷那边对叛贼的事情是如何评论的,小的远离朝廷,也有几分好。”

“我这次过来是奉皇之命,士兵们也是皇给我调的,我可没有清点过,大人要是好,何不随我亲自去城外清点?”

这句话实是有讽刺的意味了,要是*当真敢同穆生白出城,怕是有去无回。

*表情一僵,随之嘿嘿一笑,憨厚得很,“既然穆大人也不知道小的也不能强人所难,但朝廷那边对叛贼的态度大人想必也有耳闻吧。”

“那些叛贼危害百姓生命安全,自是人人得儿诛之,不过是不知道为何岭城受灾如此严重,风城想必也不会多好,为何大人吃食住行如此奢侈,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年鞍马适相宜(二)

*只当一切都在掌握之,没想过穆生白会逃出去,说话也放肆了几分,“穆大人也是个混迹官场的人,弯弯道道肯定也懂,不要在小官面前装傻了吧。 ”

穆生白冷笑,“看来赵大人跟明州城的县令关系不浅啊,那笔灾银想必也是你们两人合伙吞下的吧。”

“穆大人,不过这些话大人想必是带不出去了。”

穆生白挑眉,一双凤丹眼外眼角挑,凌厉之色顿显,“赵大人想必是觉得我们了**草后现下内力顿失方才如此肆无忌惮罢。”

苏明脸色一变,怪不得刚才被那几个护卫轻轻一推被推开了。

*只当他是打肿脸充胖子,体力已经透支了,脸带了嘲讽,“没想到穆大人也知道**草,不过为时已晚了,现下穆大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和小官说了,那小官只好送你去见阎王爷了,穆大人到了那边可不要怪小官,小官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你不死死的是我们了。”

*转身要离开,旁边的护卫拔出了刀,穆生白邪魅一笑,眨眼睛,他到了*身后,手掐了他的脖子,手一扭,只听见一声清脆的跨擦声,*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失去了声息。

很快,那几个护卫也被随手解决了。

苏明直接目瞪口呆了,“大大人,这,你没有那劳什子**草?”

穆生白摇摇头,伸手在怀里捣鼓什么,随口说:“我在酒里闻到了味道,结果没等我提醒你喝了好几壶了。”

苏明挠挠头,不好意思了。

穆生白拿出了工具,将自己易容成*,把苏明对着一个护卫的模样易容了,守在外面的几队护卫自然不会怀疑他们,穆生白带着苏明悄悄离开了,到了城外才恢复原貌去了军队安顿的位置。

“谁?”

负责巡逻的士兵听到了动静,拔出了剑巡视周围。

穆生白很满意士兵的警戒,带着苏明显出了身形,巡逻的士兵很惊喜,穆生白让他下去继续在周围巡逻了。

得知自己的县令死在地牢还是翌日清晨,小妾要去伺候*却看不见他,遍寻整个县令府都没有人,护卫也说没有听说他要出去的消息,最后还是在地牢找到了已经冷掉的县令的尸体和那几个失踪的护卫,而穆生白两人早已不见身影。

“师爷,大人没气了。”*的尸体被放在地,来的人是*背后出谋划策的师爷,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眼睛狭长,眼尾下撇,一脸奸相,蹲下来查看*的尸体,好些会才说:“是被扭断脖子的,看来是被那穆生白骗了,他没有喝酒。”

“那师爷,该怎么办?”

师爷沉吟片刻,这才面色凝重地说:“将大人去世的消息压下来,派人去通知明州城的陆大人。”

风城派来的护卫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陆县令脸色吓得苍白,坐立难安,照他先前想置穆生白于死地的做法,他带着士兵过来后自己肯定要吃不了跟着走,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了,陆县令咬咬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现在我去跟你家师爷合计一下。”

现在*死了,那师爷也吃了不少东西,手也不干不净的,自己要是出了事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两人是一条绳的蚂蚱。

师爷也早想着陆县令会过来了,安排了一个房间,两人俱是面色凝重,房间的气氛很是凝重,两人相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爷,你是读书人,定是我们这些粗人明白的多,你说,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陆县令县令一职是他当年花了不少钱买的,故才发了狠地搜刮,不是为了回本吗?不过人的yu wàng的无边无际了,回本后又想大赚一笔,这一想再也收不住手了。

师爷手里的折扇都快被自己折断了,眼睛紧紧盯着桌子,像是要戳出两个洞,过了好一会才猛地抬头说:“我这里有个法子,虽然很冒险,但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要是什么都不做继续等下去必死无疑,不知大人可愿意一听?”

陆县令猛地瞪了了眼睛,激动地站了起来,“师爷快说。”

“小的知道县令府里有个高手,大人可以这般”

听完陆县令的表情愈发沉重了,“可是这样未免太冒险了,若是那穆生白不相信怎么办?”

师爷自然也知道,不过这是没有办法之的办法了,现在他们的期望是穆生白有普通人的私欲罢。

陆县令最后还是决定去了,师爷让他不要带任何人过去,这样才显得真诚,况且穆生白带了这么多士兵过来,他带再多人也无事于补。

陆县令孤身去了城外,很快见到了一堆驻扎的士兵,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穿着铠甲,兵器精良,一看不是明州城那些连军饷都没有官兵能的,陆县令心里发怵,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本官是明州城县令,此次来寻穆大人是有要事相商。”

士兵狐疑地扫了他好几眼,这才拱手道:“请大人容小的去向穆大人禀告。”

陆县令负手点头,那士兵往里面走,很快一脸兴趣味的穆生白救出来了,走得很慢,嘴角挂着讽刺的笑,“不知道陆县令亲自过来找我有何事?”

身边没带着什么人,者可算是兔入虎穴了,不。这陆县令哪里算是兔子,豺狼还差不多。

陆县令看着穆生白怕得很,吞吞口水,露出谦卑的笑,诚恳地说:“前段时间有人潜入小的县衙,那个人是个绝顶高手而且背后有大势力,小的是被他威胁的,今早听说穆大人带了人马过来,感动不已,这才偷偷跑了出来想助大人一臂之力。”

穆生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戏谑,“你说这话莫不是把本官当成了傻瓜?”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少年鞍马适相宜(三)

陆县令故作平静不解,“穆大人这是何意,小的字字真诚,若不是知道大人定是善良果断之人,不会让那些心思不纯之辈逍遥法外。 小的也不敢拼死跑了出来找大人您啊。”

“哦?”穆生白似笑非笑,审视着他,摇摇头,失笑道:“陆县令倒真的个会演戏的,不过啊,我还倒真不信,来人,将这饱私囊,私吞灾银,压榨百姓之人抓起来,事后送给皇处置。”

“穆大人,小的讲的都是真的啊。”陆县令被绑了下去,远远还能听到他挣扎的声音。

“大人,这?”苏明老远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刚好有事情找穆生白,顺便过了随口问了一下。

“明州城的狗官,不必管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苏明耸耸肩,将陆县令丢到脑后了,他生平最恨欺压百姓之人,“我们什么时候去剿匪和送去灾银?”

穆生白观察了一下身后或是在闲聊,或是在锻炼的士兵,个个精神焕发,已经没了日夜兼程的疲劳,到时候了,“告诉兄弟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到时候有的忙了。”

苏明立马充满了干劲,声音都像是吼出来的,石破天惊,“好嘞!”

翌日清晨,随着一声哨响,精神饱满,蓄势待发的士兵从临时居住的帐篷走了出来,整理好队伍后,穆生白便带着队伍从风城穿过,这一次没有人敢阻拦,他们也没有破坏百姓任何的东西,在闹市还特意减缓了行军速度。

明州城内县令府。

“老大,陆大人晚没有回来。”

还记得昨日风城的师爷传信过来,说陆县令去找穆生白了,若是长时间没有回来定是被抓了,让他们按照他原先的吩咐办事。

蒙眼男子面无表情道:“传出去,穆生白此次带人前来欺压百姓的,陆县令为了阻止他们来明州城被抓走了。”

“是。”下面的男子应了一声离开了,很快。这则消息传遍了整个明州城,那些被欺压久了,现在连饱食一顿都是奢望的百姓群情激昂起来,生活本来艰难了,要是再迎进来一堆吸血虫,他们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百姓纷纷走出了门,堵在了明州城城门口,企图以血肉之躯阻止士兵入城,搬来所有能搬的东西堵住了城门。

穆生白带着士兵们过来的时候遇到的正是这样的场面,还有一些百姓爬到了城楼面,充满敌视地看着穆生白和身后的士兵,他们此可只知道不能让他们进来。

穆生白一看知道他们肯定是受到了谁的煽动,如何也不能伤害本在受苦的百姓,他拱手道:“诸位,我名为穆生白,是皇御封的四品钦差,此次来明州城是为了剿匪与送灾银一事,还望诸位能让我等进去。”

“骗人!”

“你们哪有带什么灾银,分明是来压榨我们的,快滚!”

“我们死都不会让你们进来的,快滚吧!”

城墙面的百姓群情激昂,还有些激动的将石子丢了下来,穆生白往旁边一躲,石子落到了他的脚边。

穆生白不介意,倒是苏明气极了,对着那些扔石子的百姓气汹汹地怒吼道:“你敢朝我们大人扔石子!”

“还说你们不是来欺压我们的,看,他们多嚣张啊!”

不知道谁在人群喊了一嗓子,百姓的情绪更激动了,好多都红了眼睛,拿了什么东西都往下面扔,穆生白只好带着人往后撤了几步。

眼看事情有些不可收拾了,穆生白也不禁说了苏明几句,“你这样好生鲁莽。”

苏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下百姓对他们的敌对情绪更浓了,想要进去更难了,“那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

此时也急不得,若是用武力强行冲进去肯定会伤害到百姓的,这样与他们来这里的初衷相悖了,和陆县令那些人没甚分别。

带着士兵们来到了明州城不远处,穆生白让他们先留在这里等他的消息,若是他摔向霹雳炮他们冲到城门口,在士兵里面选了几个身手好的,苏明自然在其,带着他们到城门口隐蔽处躲了起来。

城墙的百姓还在警戒地往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看着,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苏明有些耐不住了,忍不住小声问:“大人,我们蹲在这里干嘛?蚊子怪多的。”

他们蹲在草丛里头,蚊子都是一波一波的,小拇指大小,叮到身是一个大包,他们又不敢驱逐,要是弄出点动静不前功尽弃了,半个晚下来,苏明身已经起了不少红色的大包了。

穆生白还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多少蚊子靠近他,“等他们放松警惕,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与专业的士兵自然不能,也不会想的太久远,晚了发现我们没有动静肯定是不会继续守在面的。”

果不其然,穆生白这番话还没有讲完多久,面的百姓一个个打起了哈欠,然后下了城楼,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再蹲守了好一会,才踱步到城门口。

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住了,推不开,可是那城墙也太高了,论轻功怕是连穆生白都过不去。

苏明以为这次是穆生白失算了,没想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架梯子,在他们目瞪口呆扛了过来,搭在城墙。

苏明道:“这?”

穆生白咧开嘴,露出几颗贝齿,有点点得意,“我们以前也干过这事,这梯子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苏明忍不住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实在是太高明了。

他们从梯子爬到了城楼,果然已经没有人了,下面也没有人,穆生白心里一喜,刚想去把城门打开,被发现了。

一个百姓靠在墙角,那里很是隐秘,穆生白他们刚才没有发现,苏明不小心踢到了他,那人醒来一脸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那些官兵进城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百姓多寒无可救(一)

此语一处,刚才还安静得恍若死城的明州城等一家一户地亮了出来,还不等穆生白他们开了门,被拿着家里,什么刀子,铲子之类的东西的百姓围住了。

“滚出去!滚出去!”

百姓们情绪激动,根本不愿意听他们讲话。

“不能让他们把门打开,可能他带的那些官兵在外面呢,要是门开了那些官兵进来那明州城不陷在他们手里了吗?”

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穿过人群从后面走了进来,冷眼地看着穆生白等人,眼里明晃晃的得意。

百姓们都觉得他讲的有道理,让他们滚出去的声音小了下来,有百姓忐忑地问:“那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交给本将军吧,他们穷凶恶极还是要在本将军手里好好折磨才会安分。”

穆生白冷笑着,“看来你们跟那陆县令也是一伙的啊。”

那将军要一巴掌打在穆生白脸,被苏明瞪回去了,吓得后退,也不敢去了,后觉得自己被捆住的几人吓住有些丢脸,接着说:“陆大人为了保护百姓们深入虎穴,我劝你们要是想留有一条命,快点把陆大人放回来。”

被那将军煽动了情绪,百姓们也齐声欢呼,“把陆大人送回来!送回来!”

穆生白冷笑道:“那狗官是不可能交给你们的。”

“还敢嘴硬!”站在那将军旁边的一个官兵恶狠狠地过来了,想要揪住穆生白的衣襟,可是没想到穆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绳子解开了,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他直接飞了出去。

“走!”

趁百姓们还处于混乱之际,穆生白快速隔开苏明他们的绳子,几人窜入人群,转眼消失了,眼尖的百姓注意他们钻进了一条巷子里,将军带着人冲了过去,穆生白最后带人钻入了一间空无一人,也没有一点人烟味的破旧房子,将军让人团团围住了这间房子。

许是怕贸然进去会被暗算,他们只敢在外面喊:“你们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我们是不可能放任你们活着出来以后有机会欺压百姓的。”

穆生白鸟都不鸟他,权把这连进来都不敢的人当成了会叫的公鸡,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赫然是他自己。

他拉过苏明,“你待会带着这张人皮面具出去,现在城墙那里应该没有人,你出去将兄弟们带过来,不必和那些官兵动手。”

苏明郑重地点头,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带了人皮面具,面剧作的倒是极为精细,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仔细观察,倒是无法分辨出来,更不要谈外面那些人了。

穆生白作了给个手势,苏明点点头,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然后又逐渐安静了下来,许是看到穆生白逃跑了,那些人没有了估计,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早等着他们的穆生白很是利落地将这些人解决了,却是没有对那些百姓动手,他们谨慎地看着他,手里紧攥着‘武器’,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堵住了他们离开的路。

穆生白从怀里拿出圣旨,郑而重之道:“我是穆生白,皇亲封的四品钦差,来明州城的目的是铲除明州城的蛀虫,和给你们发放灾银,你们说看不到我们带来的灾银,那是因为灾银早到了明州城。”

百姓顿时喧闹起来。

“不可能,我们都没有看到。”

“是啊,要是灾银早到了,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饭都吃不饱!”

“是!”穆生白在声音里加入了内力,以便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灾银是没有到你们手里,因为那些灾银都在县令府,都被陆县令和风城的赵县令吃的渣都不剩下了,我此次的师命是把这些人除掉,让你们过幸福的生活。”

下面的百姓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穆生白接着道:“若是你们害怕我们会伤害了你们,你们大可先暂时出城,待到我们处理完城内的事情,还你们一个清明的明州城你们再回来。”

离开明州城自然是有人不愿意的,但是这次无奈之举,若是那些无辜百姓继续留在明州城,到时候和城的官兵对战起来,难免不会伤及无辜,这是穆生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大人,我带他们过来了,他们正在城待命。”

苏明已经脱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原样,脸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

“好。”穆生白认可地点头,“你带一部分人带着百姓们撤退,谁都要走。”他特意加重了后面的谁都要走。

于是苏明带着一部分官兵开始半强迫百姓们离开。

穆生白则带着大部分往兵营处赶,城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是知道了的,但是不知道是过度轻视他们还是觉得他们根本进不来城,兵营里没有多大动静,穆生白先让人进去查探情况。

那人很快出来了,跟他们描绘了一番里面的情况。

“没有人在巡逻,大部分都在喝酒取乐,不见那些将军,许是在营里头睡觉呢。”

穆生白不屑地冷哼,这些人可真是将尸位素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可那时候明明还有不少士兵和一位将军表现得对百姓很是亲和,难不成都是假象?

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士兵根本敌不过穆生白带来的精兵,几乎是一瞬间败退了,甚至连反抗的斗志都没有。

外面这么大动静也没能惊动在帐篷里醉生梦死的几位将军,笙箫声盖过了外面的杀伐声,直到穆生白掀开了一条条帘子,那些人才被士兵们绑了出来,好些个光着身体,露出肥胖的肚子,哪里有将军的样子。

还有些从帐篷后面跑了出去,可是士兵们只把他当猴耍,还没待他们跑出去多远,被将百姓们都带出了城,然后过来支援穆生白的苏明他们抓了回来,将他们绑好,打算到时候带回京城听皇处置。

这场战争以如此戏剧化的结局收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百姓多寒无可救(二)

将这些将军和官兵们关在县衙的牢房里,瞪回皇城的时候押送回去,穆生白带着人安顿好百姓,帮他们搭建起被破坏的建筑,甚至还带着人进了县令府将被贪掉的灾银拿了出来发给了百姓们。

苏明将银两和一仓库的粮食搬到了县令府门前,让后那些百姓排队领取,穆生白也跟着在旁边维持秩序,每一个领过银两和几袋粮食的百姓都特意绕过队伍给穆生白鞠躬。

“真是谢谢你了穆大人,你真是我们的活菩萨。”

“要不得要不得。”穆生白一开始还觉得受宠若惊,想跑开,还是苏明将他拉了回来,说他值得百姓们这样,所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穆生白拗不过,只好留了下来。

发放完灾银和粮食都到了晚了,穆生白满头大汗,倒不是累的,而是不好意思的,他甚至都听好几个百姓说要给他立庙了,要不是他坚决拒绝,以他们现在的ji qing,庙怕是都要搭建起来了。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穆生白想着叛军的事情了,让士兵们在这里休整一下,但是不能影响百姓的生活,翌日一大早开始行动。

晚穆生白也没有闲着,带苏明准备前往叛军驻扎的地方查看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他们对叛军一点信息都没有,贸然进攻怕是会死伤惨重。

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明州城后边的尖峰山,之所以被称为尖峰山,正是因为它间高高凸起,直插云霄,地势极陡,而那些叛军是驻扎在尖峰山半山腰处。

拿着当地百姓亲手绘画的地图,穆生白他们摸到了前身是山贼的寨子,而现在叛军和山贼勾搭在一起后,这里成为了两者共同的居住地。

是没想到这处寨子居然如此金碧辉煌,恢弘至极,里面建有瞭望台,四个穿着铠甲的叛军正分别观察四个方向,里面人声鼎沸,还有笙箫竹乐声,酒香甚至漫了出来,连只远远望着此处的穆生白等人都能闻得到。

“日老子的,那些叛贼怎的吃的这么好,这寨子修得也半点不像个山贼窝。”苏明眼热,了,那弥散过来的酒香味差点没要了他的命,他真想冲进去狠狠搜刮一番,反正那些都是山贼叛军,没有半点良心不安。

穆生白也很是不解,百姓都穷苦成这样,那些山贼若只凭抢劫百姓不可能有这样的闲适日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们又在寨子四周踩了点,都清楚了地形后才悄悄下山。

回到了明州城,穆生白直接去了县衙,让人将那几个将军押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手链拷着,个个肥头大耳的将军,这才发现那个在城外搜寻他们的将军不见了踪影。

穆生白道:“你们不止这么少人吧?其他将军呢?”

一将军道:“那人当时太执拗不肯不肯配合大计,被陆县令派人杀了。”

其他将军惊慌道:“我们当然也是不想看到他被杀的,但是陆县令偷偷下的手,我们阻止不了。”

穆生白冷眼看着这些丑态百出的人,只觉得他们当真畜生不如,一脚踹翻几人,“陆县令的大计是什么?跟尖峰山那些叛军有关?”

他们面面相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穆生白又是一脚过去,冷声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们废话,我数三声,要是没有人说,你们这几个人我可以先斩后奏,大不了拿一条命换你们。一二”

“大人”一将军尖声道,“我说,我说。”

穆生白这才听了数数,附身凑在他旁边,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快说,最好不要骗我,不然,呵。”

穆生白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似乎是能将人冻死在里头,那将军一抖,差点吓得说不出话,“大大人,那陆县令说我们没有必要去打仗,破坏这明州城的和平,然后让我们去和叛军谈,说”

他抬头瑟瑟缩缩地看了一眼穆生白,这才接着说:我们这边给银子,然后彼此互不进犯,叛军他们同意了。”

那给百姓救命的钱去养那群叛军,他们都是什么脑子,穆生白气红了眼,将这些人打了一顿,他们拼命求饶,穆生白跟没听到一样,等累了才停手,让人把这些人押回牢房。

书信一封将这边的情况写给了景元帝,飞鸽传书送回去了。

经过一夜思量,穆生白也想出了个能减少伤亡将那些叛军一打尽的法子,他吩咐苏明道:“你去问那些将军他们送东西给叛军派过去的官兵都是谁,把他们带过来给我。”

很快,苏明带人把几个官兵带过来了,穆生白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楚情绪,“你是平时负责给叛军送钱的?”

昨天几个将军的哀嚎声已经让他们吓破胆了,以为穆生白在兴师问罪,跪在地狂磕头,“大人,我只是个小兵,头的吩咐我只能照办啊,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起来!”穆生白呵斥道,那些官兵跟听不见似得继续客套,苏明怒喝道:“大人叫你们起来!”

苏明声音极大,吓得他们一激灵,彼此看着,然后颤抖着站了起来。

穆生白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可愿意要?”

几人对视不敢说话,还是一个求胜欲爆棚的犹豫着说:“小的,愿愿意。”

其他人也纷纷符合,穆生白这才满意一笑,说:“待会你们跟平时一样继续给那些叛军送钱。”

“大人,我们不敢了,您可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几人吓得又跪下了。

这下连苏明都是一头雾水,“大人,为什么要讨好那些叛军,我们去一锅端不行了。”

“尖峰山一锅端很难啊。”穆生白叹了一口气,才凑到苏明耳边低声说:“我的想法是让这些人继续送钱进寨子,然后我们也可扮作送钱的官兵混进去,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轻松多了。”

苏明眼睛一亮,大赞道:“大人真是厉害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百姓多寒无可救(三)

几个官兵推着两个箱子顺着小径了山,来到了一座寨子前面。

“大大人,要不您您进去好了,小的实在是不敢,怕到时候露出马脚。坏了大人的大计。”一个官兵脸色苍白,嘴唇也被下巴了,瑟瑟发抖,畏惧地看着寨子高高的竹墙,两条腿颤颤巍巍的。

穆生白拉低了帽子,厉声道:“别废话,小心点,要是这件事情办成了,你是有功,罪轻点,要是砸了你是错加错,叛军加这个,够你死一百次的了。”

其他官兵腿一抖,也不敢说什么了,一官兵去先推着箱子去。

“干什么的?”瞭望台的叛军沉着一张脸往下面喊。

那官兵点头哈腰,陪笑道,“几位大爷,小的是过来送钱的,你们也认识我吧。”

那些人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官兵的双腿抖的都快断了,要不是穆生白在后面抵着他,他怕是要跪下了。

一叛军狐疑道:“听说明州城内来了个大官,你们没出什么事情?”

官兵求救地看向穆生白,他没想到这些人连这都知道,穆生白知道靠不得这人了,走前几步,笑道:“那些人被我家县令大人整的团团转呢,哪里影响得到什么啊,这不,一把这些人解决我们大人让我们带着两箱银子过来给你们将军了。”

那些叛军还是没有放下怀疑,也确实是对那几箱银子心动,“要不你们把两箱银子放门口,待会我们自己出去拿。”

穆生白一脸犹豫,“这不好吧,以前不都是送进去的吗?况且我们几个推了一路,这腿和腰都累了,想进去喝碗小酒。”

这些都是官兵他们告诉穆生白的,以前每次送钱去那些叛军态度还是不错的,好酒好菜招待后才让他们离开。

那些叛军果然有些犹豫了,人家送钱来门都不让进直接让走了,确实不像话,不好意思道:“这也是,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让你们进来我们也不放心,要不这样,你们这次先离开,下次等事情过去了,你们送钱过来,我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们兄弟几个也给你们赔罪,兄弟几个看怎么样?”

要是再坚持进去肯定会惹怀疑的,穆生白抬头看了下太阳,时间到了,“那好吧,哥几个先走了。”

穆生白转头,那几个官兵把箱子放地跟着走,没走几步穆生白对他们说:“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记住回县衙,别动什么逃跑的歪心思,不然要是被抓到了,那可是罪再加罪了。”

几人面一喜,连声道知道,然后头也不回往山下跑。

穆生白转身回去了,这次的寨门却是打开了的,箱子还在门口,箱子边还有两具尸体。

“大人!”

一脸熟的士兵拿着一把染血的剑招呼穆生白,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穆生白从怀里掏出好几枚霹雳弹,往地一摔,一声震天响,寨子里立马嘈杂起来,杀伐声,呼喊声交杂在一起,山下也涌来一群官兵,和穆生白汇合后一起往寨子里头冲。

“你们是谁?”几个靠在墙角喝酒的叛贼见到这么多人冲了进来,立马慌张起来了,大喊着往后面跑,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穆生白手下精兵的对手,很快被解决了。

但他们的叫喊声也惊醒了其他人,寨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带着兵器的叛贼纷纷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手里都拿着兵器。

但是许是太久的安逸生活让他们的肌肉腐朽了,根本不是这些精兵的几招之敌,在这次里应外合计策下,叛军被打的节节败退,最终被逼到了一处屋子前,呈保护姿势,想也不用想知道里面是谁了。

一约两米高,小手臂都有婴儿大腿粗,满脸络腮胡,穿着一身短布衫,露胳膊露腿的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鹰眼锐利之极,扫视过众官兵,除却穆生白和苏明,没有人敢对视,纷纷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如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发疼,“你们是朝廷派过来的走狗?”

穆生白虽然只到他的脖子,但气势可一点不输,迎着压力走到官兵最前面,掷地有声,“我们是朝廷派来制裁你的。”

“制裁我,你可没有资格!”旁边两个小喽啰不知道从哪里抗来了一把巨斧,与赵风用的有所相似,但是起赵风的可大了不少。

苏明不爽他这副目无人的样子,挺挺胸脯,拔出剑,怒吼道:“看来你是想跟老子动手咯。”

叛军头子鄙夷地看了看苏明,摇头道:“你?呵,我可不想落个欺负弱小的名声,你们大人能领军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如此那不如跟我过几招,若是输了,我心服口服,若是没有,那反正你们都来了,我们逃不掉了,那生死安天命,输赢也由天。”

苏明眼红了,觉得他的笑碍眼的很,“好大口气,你凭什么跟我们大人动手,不如先跟小爷过几招?”

穆生白随意道:“我这手下这么想出手,我这做大人的也不好阻止,不然先让你们交手?若是我手下不敌,大不了我放你走。”

苏明没想到穆生白这么信任他,觉得一身热血沸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叛军头子,那叛军头子也是一震,“大人想必是一言九鼎。”

“当然!”

“好!”

清出一片空旷的草地,两方都是目光灼灼,一米八的苏明在哪叛军头子面前像个小孩,但是气势却不输。

一人拿剑,一人拿斧子。

场灰尘四飞,若不是穆生白眼神敏锐,怕是要看不清楚,叛军头子身材摆在那里,力大无穷,每次挥斧都声势宏大,但苏明是天生神力,两人竟是不相下。

可是苏明最终还是胜在了灵活性,一把剑横在叛军头子脖颈,穆生白这边欢呼声四起,叛军这边俱是一脸不可置信,老大居然输了。

苏明洋洋得意,“怎么样啊,服不服?”

叛军头子黑着脸,却是说不出什么话了,这次算是尘埃落定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百姓多寒无可救(四)

自家老大都投降了,其他小喽啰也纷纷放下了武器,这样穆生白几乎是没费多少力气端了这叛贼窝。

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下山了,得到消息的百姓在山下面迎接,放炮敲锣鼓,热闹非凡,都快赶过年了,好些个姑娘对着穆生白抛媚眼,塞手帕以表欢喜,穆生白不愿意收下,但苏明偷偷跟他说这是明州城姑娘们对优秀少年表达爱意的方式,若你还回去,便表示你厌恶此女子。

穆生白不愿让这些单纯的女子伤心,只得收下回去放好。

一次性两次战争,穆生白虽然归心似箭,但还是心疼士兵们,便打算在明州城休息几日。

“大人,哪叛贼头子想跟你谈一谈,小的本不愿意,可那人说有一件很是重大的事情,小的若是耽搁了日后大人你必定会后悔,小的怕真的有什么事情,过来叨饶大人。”

这一日,穆生白正在翻看尘封在那陆县令书架底层的书籍,负责看管叛贼头子的狱卒突然过来跟他说。

穆生白心有疑窦,还是过去了,他给那叛贼头子单独安排了一间牢房,那rén dà大方方叉开双腿坐在牢房门口,一脸悠然,好像不是在牢房,而是在自家房间。

“你跟狱卒说有事情找我?”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络腮胡子一抖一抖的,“一个人在牢房太无聊了,想找个兄弟一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贼头子笑得很豪放,“你抓我没错,可是少了一个人,我有一个兄弟可是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可能等着我们走了回他原来的地儿呢。”

穆生白更加疑惑了,甚至还觉得这人在逗自己。

“那寨子原先可不是我的,只不过和我那兄弟闹了点矛盾,前几天他便带着一些兄弟出去了,现在兴许是躲在尖峰山哪一座山洞里,按理说我们以前也是兄弟,我不该出卖他的,但是牢狱生活着实太无趣了,要是有个兄弟进来陪着,这日子倒也不会无聊。”

穆生白突然想起了苏明打听到的那尖峰山以前的山贼,他还以为那天全部端了呢,原来有一部分脱离出去了?

穆生白谨慎道:“你可不要欺骗我?”

叛军头子哈哈大笑,“骗你作甚?快去吧,可勿要让那小子跑了,我可不想黄泉路一个人孤零零的。”

穆生白若有所思,离开了牢狱,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叛军的话带着人去搜山,若是假的,劳心劳力,若是真的,若被埋伏了定是要折损人手,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先去看看。

间隔一天,晚穆生白又了山,寨子很暗,没有一点人气,只有山里野兽的咆哮声,穆生白潜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逐渐接近寨子,突然,里头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今晚月亮几乎完全隐藏在乌云后便,没有发出多少光亮,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秋风一吹,刮过草地发出瘆人的沙沙声。

穆生白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住了寨子门口,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了,穆生白一颗心被调了起来,看着那个人影往更的山跑,穆生白悄悄跟了去,跟到了一棵好几人环抱的榕树。

隐约的灯光从后边渗出了,然后是低低的讲话声。

男人浑厚的声音刻意压低,“寨子里头可是没人了?”

“大当家,没有了,那叛军该是被全抓走了。”

“天助我也!”他淋漓的笑声不经过压制,远远都能听得到,穆生白心里有底了,那叛军头子果然没有欺骗他,这人该是那山贼大当家了。

“那叛军将我等赶出来,鸠占鹊巢,现在是报应来了,太痛快了!等到明州城里的的官兵都走了我们能回去了,这次没有那叛贼了明州城可是我等的地盘了。”

“是啊大当家,真是痛快啊。”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进去了,那渗出来的灯光也一下子暗了下来,穆生白从榕树后面出来,眼神深沉,走到榕树后头,只容两人通过的洞口,越往里面越宽,深处淡淡的灯光。

穆生白提着心走了进去,走到山洞最深处,穆生白这才看到投影到山洞一旁的人影,这才停下了脚步,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是穆生白耳力好怕是要听不到了。

他们应该是都知道叛军被消灭的消息,正在争夺着什么。

“朝廷派来的人在经过一场大战后现在肯定很是虚弱,大当家,我们应该趁机将他们一举拿下!”

“三弟,你说什么呢,朝廷的人是我们能的吗?我们要是过去不是在送死吗?还不如等他们走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你真把朝廷当成傻子了吗?这些人走了肯定有其他人过来接管明州城,要是新来的县令狠辣点,我们连杯羹都分不到。”

他们在吵得如火如荼,穆生白也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三条叉开的地洞,一堆人聚集在最间的一条,很是宽敞,好几十人聚在那里,吵得脸红,唾沫横溅。

有两人被挤在wài wéi,看来是插不话。

作为一名业余大夫,随身携带针是必须的。

穆生白从怀里捏出两根针,阴森森的笑,运起内力,两根针以肉眼不见的速度飞了出去,急不可闻的细微声音,那两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惹得坐在两人旁边的山贼惊吓地喊了出来。

“怎么了?”

有人探了两人的鼻息,颤抖着说:“没没气了。”

“是谁?”

里面的人立马警戒了起来,停下了讨论四处看,可是黑夜像穆生白的主场,他隐入了任何存在的阴影角落,没有人发现他的身影。

“别慌别慌,大家围在一起,不信那人敢在众目睽睽下出来。”大当家的大吼,但是恐惧已经攻破了他们的心防,根本没有人听他指挥,现场一片混乱。

专注躲着这些人的穆生白一转二转,一不小心到了一处昏暗的小房间,穆生白还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

第一百七十章 对月形单望相护(一)

顺着声音的来源穆生白往洞深处继续走,里面很暗,没有一点灯光,幸亏他视力极佳,这对他影响着实不大。

只听见‘啪嗒’一声,他踩在了一滩水,往下面看只看见一个人蜷缩着躺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把剑,手脚都被铁链子拴住,链子尾端深深插入了墙里。

那人一身黑,脸埋在地,墨发披散,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穆生白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死人了。

蹲下去伸手探他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的。

“你干嘛?”

突然传出来的男人的声音把穆生白吓了一跳,原来那人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里面像凝结了一层冰,没有一点感情,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泉,穆生白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气。

穆生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是像看你活没活着。”

那人把眼睛又闭了,声音无波无澜,“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如你们所愿的。”

穆生白一头雾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个人可能把他当成那些山贼的同伙了,连忙解释,“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是”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不是一伙的,跟他们有仇。”

那人轻笑,眼皮半耷拉着,明明看去很虚弱了,可是穆生白还是能从他身感受到一股强大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虽然不关我什么事情,但看你不讨厌,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我是他们重点看护对象,你要是再在这里逗留,被发现的可能性的一百。”

穆生白一听要起身,可是再看了一眼躺在地连呼吸声都越来越弱的神秘人,他的脚感觉生了根,“你想跟我一起离开吗?”

不知道怎么,他不知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人抬眼,戏谑地拉了拉手脚都绑着的铁链,“看到这些了吗?千年玄铁,我都砍不断,想走又怎么样?”

穆生白又蹲了下来,掂量了一下铁链,拔出剑,在那人漠然的眼神下将它一剑砍断,然后在那人诧异的眼神下将其他三根齐根砍断,看到自己的成果,穆生白得意又自豪,“千年玄铁又怎么样,这把剑是我师父亲自锻造的,削铁如泥,别说才千年,是万年玄铁都不在话下。”

他对自己的师父充满了孺慕与信任。

那人呆若木鸡,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获得自由了,待到穆生白将他拉起来他才回过神,眼里像寒冰融化,萦绕着一抹感动,凝眼看向穆生白,诚挚又直白,“使我重获自由无异于重新赋予在下一条性命,我黎清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可是这恩情,黎清愿意用生命保护你,当牛做马,十年为期。”

穆生白愣了好一会,才连忙拒绝,“不必了,救你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再说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救了你是给他们增加了个敌人,何乐而不为呢?”

“恩人不仅心地纯善,还如此纯粹,跟着你或许是我的一份福缘。”

最后穆生白还是拗不过黎清,再加他们得赶紧离开,穆生白只好答应下来,这样身边多了一个神秘的护卫。

两人结伴走出去,拐角处说话声传来。

“你给那人送过饭了没?”

“那人感觉像一只老鼠,算不给饭不也活得好好的,哈哈哈,浪费什么粮食。”

“哈哈哈,也是,不过这里正好剩下点饭,反正没养狗,喂那人正好,我先去给他送去了”

脚步声渐近,往两人的方向走来,穆生白自然听出了两人在说的是黎清,看向他,他的脸隐藏在阴影处,侧脸说不出的冷酷,手搭腰间的剑,

黎清身体这么虚弱,贸然出手肯定会加重伤势的,穆生白想拦住他,可是黎清对他使了个眼色,穆生白明白了他想亲手了解这个侮辱他的人,放弃了帮忙的想法。

“你居然逃出来了!”

那人一拐弯撞了冷着脸像个阎罗王的黎清,黎清可不想给他叫人的机会,只见寒光一闪,黎清把剑拔了出来,他虽然伤势很重,但是剑法高超,那人很快被他解决了。

黎清撑着剑,吐出一口血,脸色更白了,穆生白震惊于他剑法的*,看见他这样心一紧,立刻过来扶住他,黎清手一松,剑从手里滑了下去,双眼紧闭,穆生白将他抱了起来,也把他的剑带着,

穆生白万分小心地成功走了出去,将黎清带到了他暂时居住的县令府,亲自给他疗伤。

而穆生白刚回到县令府不久,那山洞被翻了个天翻地覆。

“大当家的,没找到那人。”

山洞一处三面是石头的屋子,一具衣衫褴褛的尸体被丢在地,大当家面色阴沉,还隐约有着恐惧。

被用千年玄铁锁住的人离逃跑,一个兄弟身无数道由捡起划出的伤口,找不到凶手。

“大当家,该不会是朝廷派人过来了吧?”

一人惴惴不安地说,脸色苍白,四处乱飘,找到人还没什么,但是连人影都没看到已经接连死了三个兄弟了,这让他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大当家说这话也没多少底气,那叛贼头子知道,且还被朝廷的人抓走了,他要是说出来也不一定,但为了安抚兄弟的情绪,他只得,“说什么呢?不可能,谁知道我们在这里啊!”

整个山洞的山贼都在提心吊胆过了一晚,早的时候个个疲惫不堪,恐惧和黑暗消磨掉了他们所有的精力。

翌日,穆生白带着人过来剿灭了这些山贼,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精力抵抗了,穆生白这边伤亡都能忽略不计。

他们一下山,这件事情被传开了,那些喊着要给穆生白立庙的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好多百姓自掏腰包,任穆生白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了。

苏明戏谑的笑,“大人,你还是安心接受吧。”

一想到自己还生龙活虎的,自己的雕像被供奉起来了,穆生白头皮发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对月形单望相护(二)

可是最后穆生白也没能阻止的了热情万分的百姓,以他命名的庙在城外选了个地方开始建造了。

彻底剿除山贼,士兵们又得留在明州城休息一段时间了,有些士兵耐不住,居然还帮着那些百姓建造庙,穆生白无奈,只好任着他们去了。

期间穆生白也没闲着,在城里搭了个临时的医馆,免费帮百姓问诊,但是除了一些是真的不舒服的,更多是抓住机会亲近穆生白的。

“姑娘,你脉象平和,并无甚么不对的地方,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呢?”

穆生白的指尖搭在女子手腕,两人只隔了一张薄薄的手帕,他能感觉到女子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穆生白只能通过一直盯着手帕不抬头来回避。

“穆公子~”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柔媚的仿佛都能渗出水来,“人家哪哪都不舒服,心口痛,头痛,连你摸得手腕都痛。”

穆生白立马把手缩了回来,好像刚才摸到的是甚么妖魔鬼怪,不自然地说:“姑娘,你若是无事还望离开,后面还有人呢。”

女子不情不愿地起来了,对穆生白送了一眼秋波,“那人家明日再来看你。”

穆生白目不斜视,心里却在暗自叫苦。

“公子~”下一个还是一个打扮得颇为艳丽的女子,眼如翦水,,脉脉含情。

穆生白:“”

这一日下来,真正的病人没见到几个,倒是存心搭讪的女子占了多数,明州城的女子还真的是够大胆豪放。

这一日,他按例在帮人看病,刚看完一人,苏被他安排照看着黎清的苏明突然来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黎清已经苏醒过来了。

穆生白看了一下拍成一条长龙的队伍,这一日怕是都有的忙了,先让苏明回去好生招待着黎清,自己忙完便回去,这一次许是最后一问诊,穆生白算遇到故意搭讪的也耐心了许多,这一忙到了深夜,穆生白伸伸懒腰,让人撤了行医的牌子,便回了县令府。

一听他问黎清,苏明一脸古怪地说:“那人醒来在房间,现在还是在房间,其他事情也不做,是”

是在作甚么苏明也不说了,只让他自己去看。

待穆生白到了房间看到一桌子积得有半人高的碗和一大桌子空空如也的碟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苏明一连欲言又止,他怕是震惊于黎清的饭量吧。

“可还需要?”见到黎清一把放下手里的空碗,穆生白这才发声。

黎清咧开嘴哈哈一笑,一脸魇足,打了个饱嗝,毫不掩饰,“这是我这十几日以来第一次吃得如此痛快了,你们这里的饭菜还真的不错,看来我做你的护卫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话音刚落,又是打了个饱嗝,两人相视一笑,穆生白对这个性子豪放的黎清很是有好感。

“这县令府别的不对,是藏了不少珍稀的吃食,分了个百姓,但他们都不愿意要,怕浪费,只好吩咐着厨房多用这些。”

黎清讶然,看了看周围,“这是县令府?怪不得如此豪华,不过这城里原来的县令呢?你又是何人?”

穆生白失笑,拱手道:“在下穆生白,是皇派来剿除叛军和山贼的四品钦差,这里的县令贪掉了不少灾银,也一并抓起来了。”

黎清表情肃穆起来,看向穆生白眼里含了敬意,“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身份目的,实在是令我佩服,不过”

他犹豫了好一会,穆生白看出了他的为难,好道:“黎清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不愿意说我自是不会追问,但是若是害怕我会因为你说的话生气而责怪你大可不必有次担忧,生白自认脾气甚好。”

黎清摇头道:“恩人这是误会我了,倒不是有这些担忧,只不过看您完成任务了,许是要准备回去复命了,若是我讲出此事,您怕是要继续留在这岭城了,毕竟皇没有交托你这次任务,你要是继续耽搁在这里,误了复命的时辰我怕恩人惹祸身。”

穆生白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大手一挥,“你不必有次担忧,若是有必要,我向皇传信一封说明情况可,皇英明,肯定不会不许的。”

黎清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道:“恩人有所不知,我也在岭城境内好些时日了,四处流浪,消息倒是灵通。除却明州城的县令,其实岭城其他两个县城风城,和七度城的县令在贪污灾银,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也是不逊色的。”

后面的话他挑起了嘴角,讽刺至极。

穆生白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若是真的如黎清所说,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决定书信一封痛景元帝说明情况,然后继续留下了调查。

黎清深有触动,没想到穆生白如此果断。

将信传出去穆生白便着手安排后来的事情,那些落马的县官、叛军和山贼若继续留在这里难免日长梦多,他决定先派一部分人将这些人押送回皇城,有些立过功的穆生白详细写了去,有些应当重罚的穆生白也不姑息。

一直写到深夜穆生白才整理好,便将这个让负责押送犯人回去的官兵妥善保管。

千里之外的皇城。

“哈哈哈”景元帝笑得爽朗,朝堂每个角落都回荡着他的笑声,痛快至极,景元帝自觉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怀了。

杜维桢颇为好,父皇从朝开始已经笑了好一会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何不同我们一同分享?”

“这事情自然要跟你们讲,还要放肆地讲。”景元帝止乐笑声,手里掂着一封信,指着杜维桢大声道:“你!朕的好皇儿,你有功!”

底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连杜维桢也是一头雾水,他近期一直在皇宫,什么事情都没做,何来功?

景元帝看出了他的疑惑,“为我昆国发掘了一个人才,自然是有功,还是大功!”

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月形单望相护(三)

这下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杜维桢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了。

景元帝接下来的话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穆生白此次去岭城可谓是将任务完成得完美,且完成朕布置的任务后,得知那里还存在一些问题,主动提出要留在那里完成,朕心甚慰啊,穆生白者,日后定是昆国肱骨。”

景元帝这个赞赏真可谓是平地一声雷,众人都悄悄变了脸色,连着对穆生白的心思都变了变,景元帝现在对穆生白的看重了一层楼啊。

下朝,不少人都向杜维桢发出祝贺,祝贺他寻觅到一颗真金,且正在发光,杜维桢也表现得不骄不躁,说都是各位大人的帮忙,他们什么都没做,但也乐得攀一层关系。

“皇兄,可否跟皇弟一同走一段路?”杜辰良笑呵呵都走近杜维桢,几个正在和他交流的大臣都交换了个眼色,借事走开了,两个皇子之间的斗争,他们没有实力掺和的还是离远点为好,要是惹祸身,可不是美事。

杜维桢可不觉得杜辰良安着什么好心,但也没拒绝,笑着说:“皇弟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一场,一起走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走在回后宫的路,各自的贴身太监都远远地跟着,不敢走近。

杜辰良率先道:“那穆生白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又有父皇如此的看重,以后位及人臣只是时间问题,皇兄不担心待那穆生白有权有势了,对皇兄生了二心?”

杜维桢心里冷笑,原来这人心里安的是这主意,挑拨离间,他还真当自己看不出来不成?

无论心里面怎么想,表明得兄友弟恭还是装得像模像样,“本宫自然是相信生白的人品才如此看重他。”

“可皇兄不知,那穆生白私底下是如何讨好那些大臣的,你知道他为何总是往万书阁跑吗?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杜大人天天赖在万书阁?并且朝里还有不少手拿重权的大臣可是从南庐学院的学生,南庐学院是流云山庄旗下的,而穆生白又是长风先生的亲传弟子,其利害,不用我说皇兄想必也明白吧?”

杜辰良偷偷观察杜维桢的表情,他不信杜维桢还真的这么相信穆生白。

可没想到杜维桢随和一笑,愉快地说:“生白是本宫挖掘来的人,他与这些大臣们叫好本宫不多了几分势力,该是好事啊。况且皇弟说的事情本宫早知道了,有劳皇弟复述了。今早赶着朝,本宫还没用膳呢,今日习惯与皇妹一同,所以先告辞了。”

说完便离开了,招呼也不大,脚步着实是往梧桐宫的方向。

杜辰良一脸阴沉,眼神阴鸷地盯着杜维桢的身影消失在花红柳绿间,伸手一把揪下身后的一朵花,揉捏在掌心,咬牙切齿:“杜维桢,可别得意这么早,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走着瞧。”

妍儿自从身边区岭城后便足不出户,倒不是收心了,安心做起自己的乖乖公主,听暖春三月说,是整日魂不守舍,连出门的yu wàng也消失殆尽了,这可不是好事情。

“殿下。”

杜维桢一来到门口撞了正出内殿,脸色不是很好的暖春,里面还能隐约听到三月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分明讲的是什么。

暖春行了礼,松了一口气,“殿下你总算是来了。”

杜维桢伸头往里面探,蹙眉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公主她”

“公主她不想用膳。”暖春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来:“公主已经好几日说没有胃口了,昨日晚膳也喝了一小口粥,便恹恹的不肯下食,今日早膳更是一口都不肯用。”

杜维桢心疼,语气也重了,“你们怎么不劝着点,若是饿出个好歹,你们这些人又当如何?”

暖春更是为难了,“殿下你也知道,奴婢们如何劝得了公主殿下,是您,也少有劝的好的时候,现下可能也是穆大人有用了。”

“这?”

“公主这几日偶尔坐在美人榻开始念叨着穆大人都去岭城这么久了,为甚还不回来,还说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不疼爱她了,连个消息都不给她传,这日思夜想,怕是有了心病。”

杜维桢挥退了暖春,抬腿走近内殿,桌丰盛的食物却是几乎完好无损,没有被动过,杜月妍坐在一旁,三月正苦着脸劝呢,但一点用都没有。

三月抬头看见他进来了,像看到了救星,“太子殿下,你总算是过来了,快来劝公主用点早膳吧。”

杜维桢点头,让三月下去,杜月妍看到杜维桢眼睛一亮,乐滋滋地跑了过来,刚才还恹恹的没有精神,现下却是精神焕发,“太子哥哥,你这可是有了穆生白的消息。”

接着她苦下脸,低落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像极了热恋的女子,“你说他莫不是在岭城看重了哪家女子,乐不思蜀了?这可不行,那我该如何自处?”

杜维桢搭她的肩膀,为了擦去眼角的泪,“傻妹妹,你想的都是什么呢,我今日过来便是要和你说说生白的事情。”

“那太子哥哥便是快说呀。”她拉着杜维桢的袖子,用力地摇着。

杜维桢心疼地看着她明显是凹下去不少的脸颊,板起脸道:“你要让我说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用完早膳。”

坐在椅子,为她盛了满满的薏米粥,“你若是将这碗粥吃个干干净净,我便同你说。”

还不等杜维桢催促,杜月妍便端起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这碗粥喝的只剩下碗底稀稀疏疏的汤,嘴角还残留着粥渍,但这对杜月妍来说不打紧,连声追问:“太子哥哥,我现在喝完了,你能说了吧。”

杜维桢无奈,但还是将今天早景元帝说的关于穆生白的事情尽数同她说了,杜月妍越听脸越红,眼里像泛着一泉清水,满是纯纯的孺慕,“太子哥哥,穆生白可真是优秀,你说我会不会配不他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对月形单望相护(四)

杜维桢道:“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儿,我的嫡妹,昆国唯一的公主,昆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没有你配不的人。 ”

杜月妍幸福的笑了,胃口好像被突然打开了,又喝了一碗粥才停了下来。

杜维桢走后,杜月妍心情明显愉悦了很多,到花园里哼着小歌。

叫十一搬了一张美人榻放在花园,她趴在面,暖春在给她剥瓜子,杜月妍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三月叫来了,“你老家是不是在岭城附近的阜城?”

三月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以前她随口一说公主竟然记住了,“是啊,阜城是离岭城很近。”

“那你家里头来信的时候可有提及一些岭城的情况?”

三月再愚钝也知道自家公主在想什么了,调笑着说:“公主是在担心穆大人吧。”

杜月妍白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三月接着说:“奴婢的娘亲前几日来信说岭城那边灾情是轻了很多,但是情况还不是大好。”

“这样啊。”杜月妍担忧地蹙眉,嘴里喃喃道:“那生白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呀,虽然有很厉害,但是名剑易躲暗箭难防,会不会有人怕他挡路偷偷害他?生白为人磊落,怕不会想这么多。”

三月被念叨的头疼,又不敢走,忽然灵机一动,小声说:“奴婢昨日听厨房的小雨说宫外的菩提寺很灵,林大人家的二小姐一直嫁不出去,后来去寺里面求了姻缘签,这不和谏议大夫的二公子结了亲吗。”

这件事情杜月妍也有耳闻,心里一动,“当真有传说的这么灵?”

三月很郑重地点头,“当然,奴婢怎么敢骗公主。”

杜月妍当即决定去菩提寺,杜维桢现在是巴不得她能出去走走,不要总闷在宫里面,怎么可能会让人在梧桐宫外头守着,杜月妍直接穿着女装带着暖春和三月两人出宫了。

到了闹市,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杜月妍有些心动,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乐滋滋地看着外面,突然对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她怔在当场,不知道是该把帘子放下还是把她抓回来。

“等下等下,本小姐下去一趟。”赶车的是十一,杜月妍让他们在街道旁边等自己一下,跳下马车往那双眼睛的主人放向跑去,她正站在一家热闹的包子铺前啃包子,一嘴油。

杜月妍尴尬地走了过去,“清清。”

宁清清维持着震惊的表情,“维一哥哥?”

杜月妍摸摸自己的发髻,“其实我不叫维一,清清可以私底下叫我月妍姐姐。”

“私底下?”

“是不要告诉你生白哥哥。”

“为什么?”宁清清睁着大大的眼睛,目露疑惑,可爱至极,“清清不喜欢骗生白哥哥,那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情,清清是好孩子。”

杜月妍扫视她旁边,只有她一个人,以她和张宗贝他们的黏糊劲,出来玩不该不带他们,除非,杜月妍狡黠的笑了,“清清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宁清清吓得手一抖,故作镇定,却不敢直视杜月妍,“月妍姐姐说什么呢?清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哦?那月妍姐姐到时候跟生白说一下。”

“不要啊月妍姐姐。”宁清清手里的包子一丢,捂住杜月妍的嘴巴,杜月妍闻到了一股油腻的味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宁清清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沾了什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在自己衣服擦了擦,都不敢看杜月妍,心虚至极。

杜月妍颤抖着掏出手帕擦掉嘴的油沫,维持表面的云淡风轻,“清清帮姐姐保守秘密,姐姐也帮你保守秘密,然后姐姐再请你吃”她扫了旁边叫喝的小贩一样,“糖葫芦,怎么样?”

宁清清看了看那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口水都快落下来了,拼命点头,“姐姐放心,清清是好孩子,言而有信,答应不会告诉生白哥哥不会说的。”

事后,宁清清一手一串糖葫芦走了,杜月妍擦擦额角因为紧张冒出的冷汗,去找了十一他们,三人跟雕塑一样站在一店铺下面。

重新启程,菩提寺在皇城北的灵山,很是热闹,山的小径排了一条颇长的队伍,杜月妍在马车里面也呆不下去了,跟着十一他们到外面坐着。

前面的人一点点减少,直到傍晚他们才了山。

“姑娘,不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签?”

那是一个年纪颇大的和尚,慈眉善目,一脸平和,让人无端平静下来。

菩提寺萦绕着淡淡的香火味,仿佛在洗涤人的心灵。

杜月妍道:“不求签,求一平安符可否?”

和尚挑眉,温和笑道:“自然,诚心可。”

他的温和与杜维桢的温和不同,杜维桢的多多少少掺杂了人世间的俗气,而他的却只有温和,透入骨子的温和。

半个时辰后,杜月妍拿着求来的平安符走出了菩提寺,十一三人在外面等她,此时天色渐晚,杜月妍心里惦记着一桩事,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外面逗留。

回了梧桐宫,她换了一身素雪绢裙往东宫赶,杜维桢这边也才处理完事情正准备用晚膳,看见了许久没有主动门的妹妹。

“妍儿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此次前来又有何事要用到皇兄。”

杜月妍翩翩走过,福身温雅道:“太子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只可以你来我梧桐宫蹭饭,我在你东宫用一顿晚膳是罪大恶极不成,要是这般,可叫我好生难过。”

杜维桢为她这般装模作样觉着好笑,“你可不要跟我来这招,有话直说罢,我可不信你来我这东宫是看皇兄可怜陪皇兄用晚膳的。”

杜月妍晶莹剔透得宛若黑琉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热情地过来挽住杜维桢的手,“太子哥哥可真是料事如神,妍儿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妍儿此次的确是有一事相求,不如我们先一同用完晚膳再谈?”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黄沙散漫风萧索(一)

用晚膳罢,杜月妍这才磨磨唧唧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这是我今日特意去菩提寺求的,听三月她们说那寺很灵,便诚心求了一个。 ”

杜维桢还以为是送给自己的,颇为感动,“妍儿诚心,皇兄颇为欣慰。”

杜月妍将护身符从他手里拽了回了,白了他一眼,“太子哥哥,谁说是送给你的,这是我给穆生白求的,是要你派人帮忙送过去。”

杜维桢脸黑了下来,一口气提了来差点下不去,最后缓了过来才一脸嫉妒地说:“妍儿真是有了意人忘记了太子哥哥,你不怕我生气吗?”

杜月妍依了过来,拽着他的胳膊撒娇,“太子哥哥,今日太晚了,妍儿便只求了一枚,下次定是要给你和父皇母后各求一枚,你觉得好不好啊。”

“这才像话嘛。”杜维桢拿着护身符左右端详,倒是颇为精致,还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看来妍儿真是用心了,唉,以后要真的出嫁了怕是皇兄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出嫁?

杜月妍脸瞬间全红了,红晕还蔓延到了脖子,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晃眼,娇嗔道:“太子哥哥说甚么呢,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穆生白都不知道我是公主,成亲更是连点矛头都没有。”

杜维桢朗声笑道,少年的笑声甚是爽朗,“妍儿怎么直到太子哥哥说的出嫁是你嫁给生白呢?”

“又调笑我,我不理你了。”杜月妍一把推开杜维桢,羞红着脸跑了出去。

杜维桢在后面笑得更大声了,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拿着护身符出去了,将它交给一个属下,吩咐他务必要亲手送到穆生白手里。

承乾殿偏殿,自从发生了今天早朝堂一事,偏殿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闷,所有宫女公公出入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到主子,遭了杀身之祸。

“殿下不必担忧,那穆生白还未成大气候。”安生在杜辰良的黑脸下也悠然自得,自酌自饮,好似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杜辰良叉开腿坐在太师椅,目光阴沉,但是对着安生说话也算有克制了,“可是以父皇现下对穆生白的重视程度,飞黄腾达不是时间问题吗?一想到杜维桢会因为穆生白的关系位置越发稳固,我这口气怎得都咽不下去!”

安生无所谓一笑,“殿下不必如此,那刑部新来的主事顾夜烊不是穆生白的徒弟吗?既然现在还动不了穆生白,拿他弟子练练手不也能帮殿下出一口气吗?”

杜辰良显然是听到了心里,他刑部可也有不少人,整一个新来的小小主事,这不是信手拈来吗?

“这是什么东西?”顾夜烊这一日刚来刑部,发现他桌子对了一大沓纸,负责伺候主事的小厮说:“这是今早方员外郎拿过来的,说是要分配给您的任务。”

任务?他不过一小小主事,平时也负责分分案卷,或者接待来刑部报案的人,没什么案子需要他一个小小主事干的。

但是这不也是一个机会吗?

顾夜烊并不打算推辞,翻开案卷查看,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多是妙龄女子,有的是在家里被掳了去,然后裸身死在城外,有些是晚同侍女出去时被绑走了,翌日清晨尸体便被丢在了城门口,同样的赤身luo ti。

这么大的案子最小也需要个员外郎级别的才能插手啊,顾夜烊发觉自己这是被针对了,但是这又怎么样,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他同小厮说:“你去回了方员外郎,我会查出凶手的。”

再次认真查看案卷,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亲自到案发地点和抛尸地点查看,再加事情发生的时间,顾夜烊的怀疑落在了城郊屠夫猪肉荣身。

经过走访查明,猪肉荣卖猪肉之前当过几年镖头,后面是因为猥亵了一小姐的丫鬟被告了,坐了几年牢后才被放了出来,原镖局不愿意让他回来继续干,其他镖局也听说了这件事情都不愿意接受他,他这才开始卖猪肉。

他收摊的时间正好是戌时末,也是那些女子受害的时间,尸体被发现是寅时末,也正是猪肉荣开始做生意的时间,这一切都太巧了,众多巧合交杂在一起不是巧合了。

顾夜烊一个人去找了猪肉荣,他此时还在街卖猪肉。

“喂老不死的,你给少了钱。”一处猪肉摊,一虎背熊腰,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很是骇人的男人一把揪住一老人的一副,粗声粗气道。

那老人身子骨不好,佝偻的背,满是皱纹的脸,看去很是可怜,他颤颤巍巍地说:“你不是说十吗?我给的是十钱啊。”

卖猪肉的冷哼一声,伸手从老人的篓子里拎起一块肥肉,“加这肥肉不是了。”

老人瞪大眼睛看着那块猪肉,干巴巴犹如树皮的嘴巴张开,“这不是你放进去说送给我的吗?”

卖猪肉的一巴掌拍在油腻腻桌子,一脸凶相,“你自己偷拿的说我送给你?你谁啊,你家闺女又不是我媳妇,我凭什么送给你!”

旁边有一些看到事情全程的人看着老人有些不忍心了,出声道:“猪肉荣,我们可都是看到了的,明明是你将这肥肉放这老人篓子里,说不要钱的,现在又为难人。”

猪肉荣拿着杀猪刀,眼睛瞪得极大,似乎眼珠子都要跳出来,“谁敢说看到了,别多管闲事,不然可别怪我别客气了。”

都知道他的暴脾气,这下好心人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同情的看着老人。

老人瘦巴巴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要不把肥肉还你,我我不要了。”

“你不要?我猪肉荣是卖出去的东西绝不退换,拿了又说不要,那我当猴耍呢?”

老人都快哭了,“那那要多少钱?”

“一共四十,一钱都不能少!”

他一个孤苦老人哪有这么多钱啊,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黄沙散漫风萧索(二)

“你是猪肉荣吧?”一个很是好看的男子突然出现,将老人轻易从猪肉荣手里救了下来。

猪肉荣难以相信一个还没他一把大的少年有如此力气,只当刚才没有防备,“你也是来帮这老东西说话的?要不你帮他给四十,要不我把这老东西的手剁了和着我这猪肉一起卖!”

顾夜烊刚才在附近看完了全程,知道这人是在欺负那老人,转身让老人走,老人担心他不肯走,“小伙子,这人不是好人,我不能让你替我受欺负。”

猪肉荣拿着手的唬人,“你们把老子当死人呢!我跟你们说,今日一个人都不能走,不然我手里这杀猪刀可不答应!”

顾夜烊满含轻视地笑了,拿出令牌,“我是刑部主事,怀疑你跟一桩连环杀人案有关,请你去刑部去一趟。”

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看着那猪肉荣的眼神又畏惧了几分。

猪肉荣看着令牌,又听了穆生白的话,眼神闪躲,顾夜烊更加确定他和那桩案子关系很大没,十有**都是他干的。

“什么连环杀人案,老子安安分分卖猪肉,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算你是什么刑部,什么主事,我猪肉荣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他故作镇定,却悄悄后退,打算逃跑。

顾夜烊自然看出来了,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然后反手打下他手里的杀猪刀,将人一路拖进了刑部。

猪肉荣依旧蛮横,即使被捏着脖子也没有忘记挑衅,“老子跟你讲,别以为老子没有什么背景敢诬陷老子,等老子找到机会了定要将你狠狠揍一顿。”

顾夜烊看着在自己手扑腾得像一只虾的猪肉荣,讽刺的笑了,“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让人将他绑在审讯室,顾夜烊让其他人都出去,偌大审讯室只剩下了他和猪肉荣,大大剌剌地靠在太师椅,看着猪肉荣像看着一只蝼蚁,算连环杀人案与他当真没有关系,救他早那样欺负一个可怜的老人都能将他关在牢房好几日了。

顾夜烊手里执着笔,冷冷地看着他,暗含威慑,“十月四日晚你晚收摊后去了哪里?”

猪肉荣满不在乎地说:“回家。”

“可是本大人问过你的几个邻居,你家里的灯光当时是暗着的,,直到深夜才亮,说明你收摊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并不在,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猪肉荣明显紧张了,故作镇定道:“老子去了哪里有必要跟你们说吗?”

顾夜烊冷哼,手里的长鞭一甩,重重抽在了他身,长鞭面的倒钩在猪肉荣的身留下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现在是在刑部,唯一的义务是配合调查,不然本大人怀疑你当时在作案。还有算这次你有其他事情耽搁了,你们十月八号晚,十月十四号晚,十一月一号晚,你又去了哪里?为何你每次晚归都会有一女子离死亡?”

猪肉荣当下更紧张了,支支吾吾,“老老子怎么知道,她们死跟老子有屁关系,搞搞不好是在外面跟情郎私会被杀了,怎么扯到老子身了!”

顾夜烊对他这副态度和这话气得不轻,但是为了保证公平性,他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继续问话,猪肉荣的心理素质明显一般,人没再问几句,他话里的漏洞一点点暴露了出来,最后证据确凿,他只能认罪了。

这件案子到这里算是结束了,猪肉荣判了死刑,择日问斩,死去女子的家人听说后纷纷到刑部门口等着顾夜烊,然后给他送吃的,穿的以表感谢。

顾夜烊对这种感觉很是受用,不是说对别人的感激,而是对让心有遗憾的人了解遗憾,那些被杀害姑娘家人的遗憾不是不能找到凶手吗?

此事在刑部也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新任的刑部尚书陈才郝得知了这件事情后对他很是赏识,觉得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让人去把顾夜烊叫来,自己赏了他不少东西,还传授他不少相关知识,顾夜烊受益匪浅,两人的接触也愈发多了,关系也愈发亲密。

方员外郎可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每每看到顾夜烊与陈才郝相谈甚欢他恨得咬牙切齿,明明他的目的是让顾夜烊因为此事遭受责罚,没想到他会因祸得福搭刑部尚书这条大鱼,要是让二皇子知道了自己怕是会被责怪。

可是凭借自己现在想是不能对顾夜烊做些什么,自己也不过是个员外郎,现在有刑部尚书撑腰的顾夜烊不是他对付的了的,想来此事还是要跟二皇子商量。

“各位大人觉不觉得那新来的主事顾夜烊与刑部尚书关系颇为亲厚,要赶我们怕是用不了多久。”

“我等在刑部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十数年才混的员外郎的位置,那顾夜烊一来是主事,现在又和刑部尚书关系亲厚,我心里不服气。”

正在谈话的正是刑部另外的两个员外郎,方员外郎心生一计,走了过去,“诸位大人说的都没错,但那顾夜烊能力着实不错,且有现在如日天的穆大人做靠山,被尚书大人赏识也算应该的,被提拔为员外郎甚至刑部郎应该也算这一nián de shi情了,我等只有仰望的份。”

“话虽如此,但那顾夜烊实力再强,这件案子明明轮不到他去,可是却偏偏落到他头了,想必是早知道凶手了,故意用了些手段将案子抢过来的,这心机真是深啊。”

“是啊,搞不好早通过穆生白将凶手查明了,可是为了功劳故意隐瞒不报,害的更多姑娘死于非命,这才眼巴巴把案子抢了过去,我们没有人家这等深沉的心思,不也是应该的。”

方员外郎故作震惊,“两位大人是顾夜烊自身没有查明凶手的能力?”

“这不明摆着吗?我可不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有这等实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黄沙散漫风萧索(三)

他们议论纷纷,方员外郎却收了声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卖力吐槽顾夜烊的两人。

方员外郎回了自己在刑部办公的屋子,让伺候他的小厮去将顾夜烊带来了,关门,里面只剩下了他和顾夜烊,屋子很安静,只听得见方员外郎敲桌子的声音,营造了一种紧张的气氛,顾夜烊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员外郎叫自己有何事,只定定地站着。

方员外郎道:“顾主事,你次处理的连环杀人案很不错,本官也十分赞赏,但是有些大人很怀疑啊,觉着你处理这件事情背后有穆大人势力的帮助,这对你在刑部的发展很是不利啊。”

顾夜烊一惊,忙解释道:“大人,此案是由我一手处理查明的,其绝对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插手,更没有我师父。”

方员外郎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本官当然是相信顾主事,但是耐不住别人的闲言碎语,实以你处理连环杀人案表现出来的能力,下此升官的机会非你莫属,可是若是其他大人怀疑,肯定会阻止你升官的,本官一人也无能为力啊。”

顾夜烊心有抱负,既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辜负穆生白的信任,如今有一个升官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却,“这”

方员外郎看他心动了,心里窃喜,立马抛出后话,“其实本官倒是有一个法子,若是你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其他大人想必也不会反对,这样你升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顾夜烊当即表示,“还望大人明示!”

方员外郎立刻鼓起了掌,大赞道:“顾主事真是有抱负之士,不过此事牵扯颇大,林妃母家大房的二公子也是林妃的亲弟弟被告qiáng jiān民女,此事本官决定交给顾主事你处理,不知道顾主事是否愿意?”

一个妃子的娘家,这相当于皇亲国戚了,怪不得方员外郎会说牵扯颇大,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即相当于惹了宫妃,到时候在景元帝耳边吹个枕边风,可能会惹出大事。

顾夜烊心里有些顾忌,但是最后还是耐不过磅礴的野心,郑重其事地说:“大rén dà可将此事交给我,我定回查个水落石出的!”

“好!”方员外郎看去也很是激动,拍桌而起,“正直不屈!此事本官交予你了。”

“不过”他转声道:“这件事情是为了验证顾主事是否真的有能力得到升官的机会,最后还是由顾主事单独查探。”

顾夜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连环杀人案也是由他单独查明的,方员外郎这才满意道:“那好,顾主事先回去吧,待会本官让人把这件事情的案卷交予你。”

顾夜烊离开了,小厮问方员外郎,“大人,要将真的案卷交给他吗?”

“当然!”方员外郎已经换了一副阴险的表情,“不仅要给,而且要给的详细,不然怎么查得到林家二公子身,又怎么牵扯林妃呢。”

小厮点头,便下去整理案卷,然后一股脑给了顾夜烊。

顾夜烊拿着不厚的案卷研究了好久,将林二公子告到刑部的是一普通民间老夫妇,他们说林二公子因为痴迷他们女儿的美貌想娶他们女儿为他的第十房小妾,可是女子已有婚约在身,对林二公子也是敬而远之,林二公子恼羞成怒便去他们家将女儿掳走,两夫妇到了林家要人还被打了一顿丢了出来,第二天他们的女儿才自己回家,却已经被林二公子玷污了身子,晚偷偷吊zi shā了。

他们原本将这件事情告给了县令,县令一听是林二公子直接将他们赶了出来,说不受理,他们没有办法才找了刑部。

案卷里还夹杂着一张女子的画像,眉如远黛,眼如秋波,唇如杏花,当真是美艳至极,怪不得会被那纨绔公子看。

顾夜烊对这种看人家姑娘,姑娘不同意恼羞成怒强取豪夺的纨绔畜生最看不了,要是在他家里,遇到个他直接动拳头了,也亏得他爹爹在那里算得个人物,没有人责罚的了他,况且那些人确实该打,顾夜烊在民间的名声却是很好。

然而这是在皇城,砸一砸便大半可能性和皇室沾亲带故或者朝有人的大人物,他也不能贸然出手,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遇到了他也绝不会姑息的,一时间,办案的热情更加汹涌起来,当即决定去找受害女子的爹娘。

那家人住在皇城东部小巷子里一户普通宅子,家里靠开家小商铺卖衣服维持生计,女儿一死,他们的商铺关了,夫妇两一心为女儿报仇。

顾夜烊一过来表明来意受到了夫妇两的热情招待,夫妇两俱是泪流满面,拉着顾夜烊的手求他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公道,他先是安慰了两位老人,才拿出查案的架势了。

“令女是几号回的家?”

“我家嫣儿是十一月八号回的家,回来的时候精神不好了,把自己关在房间叫吃饭也不吃,也不肯开门,我和她娘担心死了,后来里面没了动静,我们才叫了人撞门,发现我家嫣儿已经吊死了,穿着回家时候的衣服,还有她娘亲手绣的红色绣花鞋,脚下还有一封遗书,我们这才知道她被林家那畜生玷污了。”两位老人哭得泣不成声,眼里射出对林家的恨意。

顾夜烊也很受触动,又安慰了两位老人一番,才继续问:“那你们可去过林家?”

“将女儿埋葬好那天我们去了,可是林家人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还让下人打了我们一顿,差点把我家老婆子打伤了,现在她腰还有伤呢。我问他们我女儿是不是被抓到林府了,他们说我们胡说,还把遗书抢走了。”

“这不是要把我们逼死吗?”

顾夜烊走出谢家的时候还是心有唏嘘,暗下决心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这个无辜死去的少女能安息。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从来纨绔少伟男(一)

因为这件案子性质不一般,所以顾夜烊不能动用刑部的势力去调查,所以这件事情只能靠他自己。

找人调查了那林二公子林弘深的行踪,知道他跟他的狐朋狗友几乎是每天晚都会去暖春阁找乐子,顾夜烊记下了,几乎是一入夜他坐到了暖春阁对面的小酒楼,还换了一身很普通的衣物,跟普通的老百姓无异。

没坐多久,看到那脚步虚浮,一看是纵欲过度的林弘深带着几个同样一看不是什么好人的锦衣少爷过来了,搂过门口几个姑娘,手在她们身游走,讲着什么话逗那些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往里面走。

顾夜烊心里唾弃,想到那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一个劲往自己身靠的青楼姑娘,他失去了跟着进去的yu wàng,继续在酒楼等着。

夜越来越深,除了暖春阁依旧热闹,其他商铺纷纷关门了,皇城也越发安静,顾夜烊都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了,全凭意志在外面等着。

在他的千呼万唤下,林弘深总算是出来了,看来的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衣衫不整,顾夜烊立马下去了,一脸谄媚地走向几人,“几位公子喝醉了,要不小的给你们找几辆马车送你们回去。”

林弘深眯着眼睛,把顾夜烊当成讨好他们的普通百姓,对他恭敬的态度也很是受用,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子跟施舍一般丢给顾夜烊,语气轻浮地说:“给小爷们找四辆马车,剩下的钱当小爷们赏给你的。”

“哈哈哈,弘深你给多了,像他们这种乞丐,随便给点铜钱是他们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哈哈哈,小爷又不差这点钱,当打发乞丐吧。”

“也是也是。”

他们大肆嘲讽顾夜烊,顾夜烊心里默念道君子能伸能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能继续维持和善谄媚的表情,迅速给他们找了四辆马车,将其他三个人送马车后,顾夜烊直接买下了剩下的马夫马车,并且多给了他几两银子,要亲自把林弘深“送回家”。

“哈哈哈,你这小子挺机灵的,还知道小爷最厉害跟着小爷走。”林弘深得意地大笑,然后在顾夜烊的搀扶下了马车。

顾夜烊心里鄙夷,脸却装得像模像样的,像是受宠若惊。

路,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林公子前几天看了一民女?”

林弘深在里面哈哈大笑,用很不以为然的语气说:“小爷看她是她命好,哪里想到那人这么不识相,还敢拒绝小爷,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婚约要怎么样,算是嫁人了,小爷想要她她得乖乖送门。”

顾夜烊听得一肚子火,但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忍下心里的怒气,“可是后面那姑娘听说是zi shā了。”

里面沉默了好一会,才听见林弘深说:“死了不正好,不识相的女人,还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了,连小爷都敢拒绝。”

顾夜烊彻底忍不住怒气了,掀开帘子对着他骂道:“你这败类死了还是为人民服务,若是在我那里,你这样的早被老子打的你爹娘逗认不出来了,也不看自己长得什么丑样敢大言不惭看人家姑娘是人家命好,你要不是有个家庭背景,你是个做乞丐都被乞丐瞧不起的,我真他娘的想把你那玩意割了,看你还出不出来祸害人。”

林弘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想不通刚才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人怎么突然变了张脸了,反应过来后被人奉承惯了的林弘深也生气了,指着顾夜烊的鼻子,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你敢骂小爷,你知道小爷的姐姐是谁吗?你在小爷眼里是蝼蚁,小爷捏死你逗不费劲。”

“小你大爷的小爷,你还敢指着老子,你信不信我把你手指头掰断!”

顾夜烊龇牙咧嘴地盯着林弘深的手指头,还真有一副想要扑来的凶相,林弘深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指头缩了回来,大声嚷着,“小爷要下车!”

顾夜烊脾气头了,一鞭子甩在马屁股,马嘶吼一声,撒欢子跑了起来,马车速度快乐不知道多少,他狠狠地盯着林弘深,咧开嘴露出坏笑,“你倒是下去啊,看摔不死你个脑残。”

“你你”林弘深酒喝头了,气性颇大,一听顾夜烊的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外面,红了眼,一咬牙推开顾夜烊跳了下去。

“哎哟”

马车这速度一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林弘深摔了个屁股朝地,捂着屁股在地哀嚎,顾夜烊勒停了马车,下来居高临下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嘲讽道:“哎呀,林二公子真是厉害,摔成这样也没死,真是坏人长命啊。”

林弘深涨红了脸,指着顾夜烊吼道:“是你把小爷推下来的,小爷一定要去刑部告你,不把你治罪小爷跟你信。”

顾夜烊怎么可能会怕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抬高下巴,神气极了,“你去告啊,真当你林家只手遮天啊,一个shǎ bi自己跳下马车伤到了还想怪老子,你喝多了吧,不,你本来酒喝多了,你喝傻了吧,还把脸皮喝厚了,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看你这样子,说你是自己故意摔的都有人信。”

他这张嘴可把林弘深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气差点没喘来,“我一定要告你!我要告你!你等着下辈子都在牢里面过吧。”

“老子等着,龟孙子。”

两人吵得不亦乐乎,明显顾夜烊占了风,林弘深喝多了脑子笨拙再加本来不是聪明人,只知道说要告顾夜烊。

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从后面驶了来,正好被顾夜烊那辆挡住了路。

一护卫从车下来了,一身黑,表情严肃,颇为淡漠,走到两人身边,两人见状安静了一会,“请让下路,你们的马车挡在路间了。”

顾夜烊觉得不好意思,正要转身去拉走马车,林弘深却一把拉住了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从来纨绔少伟男(二)

“你想逃跑,小爷不管,小爷要报官,我姐姐可是皇的妃子,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蝼蚁差不多。 ”林弘深拉住顾夜烊的裤脚发酒疯,披头散发,与疯子无异。

“小姐,你下来作甚!”

后面传来奴婢的惊呼,然后看见一个妙龄女子迎着月光走了过来,头戴珠钗,身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外披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身姿绰约,煞是好看,林弘深眼睛都直了,放开了顾夜烊的裤脚,站了起来,故作风流地摇摇折扇,殊不知他一身狼狈,这样子有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十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错,这女子正是杜月妍,他一脸反感地看着眼珠子都快黏她身的林弘深,这人她有些脸熟,宴会的时候远远看过,纨绔性子,名声颇坏。

没等十一回答,林弘深走了过来,故作儒雅地拱手道:“这位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我是林家的二公子,不知道小姐的闺名,若是小姐不嫌弃,可否跟我一起花前月下。”

林弘深没读过多少书,说了这几句绉绉的话也让人别扭极了,杜月妍本不想理会他,可是林弘深居然想动手,他正要摸她都脸时,十一出手了,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林弘深屁股本来痛,这下连知觉都没有了,对着十一破口大骂,“你个奴才居然敢对小爷动手,你知道小爷什么身份吗?等我回去定要让人把你跟那小子一起关进牢里,好好折磨。”

十一冷笑道:“你若是动了公主,你有几条命可以陪!”

公主?

林弘深的酒意被这冷风和十一的话吓醒了一大半,眯着眼睛看向那华服女子,差点没吓得叫了出来,怪不得觉得那女子有点脸熟,在好几次宴会他都曾远远看过被众星捧月的公主,结结巴巴地告罪,“是小的刚才喝醉发了酒疯,没没认出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杜月妍正一脸嫌恶地拿着手帕擦脸,虽然那人没摸到自己,但是厌恶感挥之不去,听到她的话也没什么好气,不过直到看到朝自己走来的人,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了。

“草民顾夜烊参见公主。”因为要在林弘深面前隐瞒身份,他只好骗杜月妍。

杜月妍虽然没见过顾夜烊,但是也从太子哥哥和一些宫女口听到过他的一些信息,最重要的是他是穆生白的徒弟,有这层关系在杜月妍这里相当于自己人了,和颜悦色地让顾夜烊不要多礼。

暖春拉拉她,提醒她天色很晚了,得早点回宫,杜月妍这才歇了拉近乎的心思,顾夜烊也连忙去将马车拉开了。

可是杜月妍刚车,听见外面又传来吵闹声。

“都怪你,居然害我在公主殿下面前丢了脸面,我一定要跟姐姐说,治你的罪。”

顾夜烊也不饶人,两人你来我往,又吵了起来,杜月妍偏心顾夜烊,让十一去传达自己的意思。

十一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板一眼地传达了意思,“公主殿下说顾夜烊只不过一介平民,要你不要同他多计较。”

林弘深擦擦冷汗,刚才才调戏了公主,现在又在公主面前留下了一个欺压百姓的印象,这可如何是好。

“小人知道了知道了。”林弘深连忙答应,为了表示自己绝对不为难顾夜烊,还率先离开了,跑得很是匆忙。

顾夜烊感激地看向十一,十一队他点头示意,然后面无表情继续回到马车,担起了马夫一职。

“公子,你怎的回这么晚,真是吓死小的了。”林弘深摇摇晃晃地回到林府,刚到门口,一守在外头的小厮慌忙跑来了,要是少爷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怕是命都没了,好在最后还是回来了。

林弘深脸色不大好,一手挥开他,“别说的,小爷今天倒霉透顶了,先是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教训了,接着又得罪了公主,得找几个小妾泄泄火气。”

小厮在林弘深身边伺候好多年了,知道自己少爷的脾气,平日也没少出过缺德主意,当下表示回去安排。

扶着林弘深回房间的路,小厮问了一下他怎么回出这种事情,林弘深满腹怒气,当下把顾夜烊骂了个狗血淋头,将今天晚的事情全盘托出,还诅咒了他好久,说下次要是见到顾夜烊,一定要好好整整那小子。

小厮却越听越觉得少爷口的小子有些怪,“少爷,你觉不觉得那人是在故意接近您,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送你和其他少爷回家,不是想要你们赏赐他点东西怕是要贪图少爷的什么。”

林弘深平日对这个小厮很是信任,一听他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那该怎么办?”

“少爷不如这几日先别出去,看看那人想干什么。”

家里刚娶了一房小妾,不出去对林弘深寻欢作乐也没有影响,也答应了下来。

送林弘深回到房间,小厮去藏娇阁找了两个小妾让她们去伺候林弘深,房间里春光无限。

杜月妍也回到梧桐宫了,想到今晚的事情,有些好顾夜烊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街,并且还和皇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寝前还嘱咐暖春明日记得提醒自己去找太子哥哥询问此事。

翌日,杜月妍用完早膳后去找了杜维桢,杜维桢对自家妹妹来东宫的频率深感欣慰,虽然多半是为了生白的事情,也很是欣慰。

“亲爱的皇妹,今日来寻皇兄可是又想问生白什么事情呀,大胆开口,你太子哥哥这几日已经习惯吃醋了。”

杜月妍嘟嘟嘴瞪了他一眼,但是这件事情虽然和穆生白没有直接关系,若没有穆生白她也不会问,所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这次是想问一下顾夜烊的事情。”

杜维桢幽怨地瞟了一眼她,“你无心关心太子哥哥的事情,却连生白的徒弟都要关心一番,我可还在你心里有地位?”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从来纨绔少伟男(三)

杜月妍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几日她却是很少关心太子哥哥的事情,但是太子哥哥平日总在皇宫又不出去,又无甚好关心的,但是为了让太子哥哥听她的话,她还是好声好气道:“妍儿自然最最关心,最最喜欢太子哥哥了。 ”

杜维桢被她这波甜言蜜语一顿好哄,本来只是假装生气,现下连装都装不出来了,眉开眼笑道:“你有甚么想问的便问吧。”

杜月妍坐到了他旁边,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问:“昨日我去参加丞相家王妹妹的赏花宴,王妹妹说许多日未见我便硬是留我到了晚,离开丞相府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在那时候我却在街遇到了顾夜烊和林家的那个小纨绔林弘深,他们两个好像在争执甚么,我便劝了,他们才分开各自离开的。”

“顾夜烊和林弘深?”杜维桢眉头紧皱,也很是疑惑,林弘深他也是知道的,流连声色,在皇城名声很不好,顾夜烊怎么会与这种人搭关系。

杜月妍接着问,她倒不是多担心一个没有交情的人,只是因了穆生白的关系,“太子哥哥可知那顾夜烊近期在做些甚么?”

杜维桢摇头,“顾夜烊前些日子才从皇宫离开,说是生白许久没有回来了,他到穆家照看几天,毕竟里头还有三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怕生白担心。”

“那太子哥哥还是要仔细询问一下,那个林弘深可不是甚么君子,昨晚是因着我的关系才放过顾夜烊,若是我不在,他怕是真的要押着顾夜烊去见了官,以林家的权势,官府那边算顾忌着生白也要做点甚么安慰林家。”

杜月妍很是担心,仔细嘱咐杜维桢。

不用她说什么杜维桢也会询问顾夜烊的,这不杜月妍一走,他让人去将顾夜烊招了回来。

“殿下,你找我作甚么呀?”杜维桢爬去的人找到顾夜烊时,他正陪着宁清清他们在花园玩捉迷藏,彼时正轮到他捉人,找遍了花园也没找到那些毛小孩,后来管家来了才发现他们全回了书房,正在笑他呢。

气得顾夜烊满头大汗将三个小孩各打了一顿,直打得他们求饶说不敢了才收了手。

刚享受着几个小孩送水果、按摩的服务时太子的人来了,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换了衣服跟着过来了。

杜维桢看他不住地用袖子擦着汗,觉着好笑,“你先歇息吧,看去很累。”转而对四喜说:“给夜烊沏杯茶。”

顾夜烊也不客气,端起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杯才停下。四喜现下已经完全没有心疼的想法了,他已经习惯了,只在顾夜烊放下茶杯后又续了一杯,杜维桢这才让他离开。

“公主说昨日见到你和林家那二公子昨日在街起了争执?你为何会和他牵扯到一起?”

顾夜烊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在太子面前遮着掩着,实话实说:“这是刑部新交予我的任务,怀疑那林弘深与一强抢民女案有关,我先后去询问过受害人的爹娘和林弘深,受害人的爹娘说那林弘深看了他们家女儿,不过他们女儿坚决不肯服从罢了,失踪一日后回来zi shā了,还留了一封遗书说他被林弘深那禽兽玷污了。那晚我跟着林弘深,想在他喝醉后套他的话,可是他讲的话太恶心了,说得像人家姑娘被他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一个没忍住骂了他。然后他便自己从马车跳了下来,还说要去官府告我我把他丢下来了,要让我坐牢,这才出现了公主殿下看到的场景。”

杜维桢脸色愈发凝重,屈起的食指在桌子‘嘟嘟嘟’地敲着,待到顾夜烊讲完后才说:“林弘深在皇城贵族圈的名声一向不大好,每次甚么宴会只要是身份不如他的各家小姐都会被他纠缠,对这些有身份的小姐尚且如此,更遑论民间女子,许是这种事情发生过许多次了,很多人顾忌林弘深的背景不敢讲话,或是被收买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倒霉,遇到了你。”

这些事情都是妍儿在参加完好姐妹的宴会后同他当八卦讲的,妍儿身份尊贵,那林弘深自然不敢作甚么,不过听妍儿说在他还不知道她身份时,还讲出过一些昏话,但是被侍卫教训了一顿后老实了,看到她像老鼠见到了猫,恨不得多生出几只脚跑开。

“殿下也觉着胡嫣是被林弘深糟蹋后才想不开的?”胡嫣是那zi shā女子的闺名。

“林弘深的姐姐是父皇的妃子,父亲是当朝正二品开国郡公,父皇甚是看重赏识他,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林家的大族,族里还有不少人在朝身居高位,林家晚辈也颇为争气,倒是出了个林弘深这种异类。”

顾夜烊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吊儿郎当的林弘深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这倒是棘手了,不过放弃可不是他的风格,饶是那林弘深背景如何不可撼动,若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他也要将他绳之以法。

杜维桢也看到了他眼里的坚定之色,心里满意至极,他之所以故意将林家的背景讲出来,是要看顾夜烊的表现,看他是否会退缩。

若他真的会退缩,自己虽然会失望,但也谅解毕竟林家实在是太过显赫,若他不会,也是现在这般,自己对他算彻底放心了。

杜维桢道:“虽你已经确信胡嫣是被林弘深糟蹋了,但是没有证据任你怎么指责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搞不好你还会被反打一耙,所以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林弘深自然不会傻到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我们得从长计议,设法让他伏法。”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直到也落西山顾夜烊才壮志满踌地从东宫出来,他们计划先由顾夜烊盯着林弘深,若是出府以他纨绔的性子肯定不会安分,只要他犯事了顾夜烊总能看到。

第一百八十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一)

可是那林弘深仿佛知道了顾夜烊的想法,已经好几日未曾出府,顾夜烊蹲守在林府门口,不仅得注意出入的林府之人,还得注意经过的百姓,要不被看见一个人藏在树,肯定要被当成贼不可。

这几日无劳而获下来,顾夜烊身心交瘁,全凭一股毅力作支撑。

有些乏累的顾夜烊没想到自己的身形不小心暴露在了一个人眼,等到他反应过自己一半身子暴露在外面时,匆匆缩回去了。

林弘深的房间,一室女人香,一身着红色轻纱,妖媚无的女人正在帮林弘深更衣小厮进来时只闻得到一室暧昧的味道和女人身散发出来的诱人体香,口干舌燥,却连头都不敢来。

“有什么事情吗?”林弘深有些虚弱,靠在女人柔软的胸脯,享受着服务,这几日被女人掏空了身体的他看去很是不精神,像是久病初愈。

小厮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少爷,你那晚说的那个骂你的人长得是不是很好看?”

林弘深脸色一下子黑了,他虽然在皇城的名声不大好,可是长相随了了母亲,颇为俊俏,可是跟顾夜烊那妖孽的长相,即使顾夜烊穿得是粗布青衫,一相还真的差了不知道十万八千里,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小厮跟着林弘深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强,立马说:“多好看也不得少爷,只不过小的刚才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发现府门口那棵松树藏着一个少年,脸长得倒是精致。”

“什么?”林弘深惊呼,推开那个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挥手让她出去,沉着脸追问道:“那人可是长得跟个女子似得?”

小厮点头,回想了一下藏在树那人倒真的美得像个女人,但是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想必是不会有人把他当成女人。

是他了!林弘深咬牙切齿,他不去找那小子,那小子还敢找门!

他一挥衣袖要出去,“本少爷不将他打的他全家都认不出来我跟他姓。”

“少爷不可。”小厮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脸神秘道:“少爷你可知那人的身份?”

“什么身份,不一贱民,小爷捏死他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少爷,根据那人的长相小的倒是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贱民,他那时怕是在对您隐瞒身份,而他之所以隐瞒身份肯定是有目的的。”

林弘深狐疑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难道那人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少爷不是说那人叫顾夜烊吗,再加他女人还要精致的面容,想必定是现在在朝堂如日天的穆生白的弟子了。”

林弘深不屑地嗤笑,“那又如何?再受重视不过的一个区区四品钦差,如何能与我相?”

那小厮忙点头哈腰道:“自然是不过少爷的,只不过穆生白与太子关系甚笃,太子与公主殿下又亲密无二,少爷不是答应过公主殿下放过顾夜烊吗?若是公主殿下知道少爷报复了顾夜烊,怕是对少爷会有意见。与其为了一个顾夜烊让公主不高兴,不如趁机抱负顾夜烊的同时也给穆生白点教训,让他们知道那些人是他们惹不起的。”

林弘深心意一动,也认可小厮的话,得意笑道:“你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

小厮拍拍胸脯,“少爷只需要到时候在老爷面前装装样子,其他的都交给小人了。”

“好,若是这件事情你办成了,少爷请你到暖春阁找几个姑娘好好玩。”

小厮笑开了花,好似事情已经办成了一样,“谢谢少爷。”

他仿佛已经看到暖春阁身娇体软的姑娘在向他招手了,顿时心猿意马,浑身充满了干劲。

此时林府书房,林府现任的家主林坤正靠在铺着缙云絮的太师椅,前面有两个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浓妆艳抹的女子咿咿呀呀唱着什么,听不分明,但林坤倒是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搭在桌子边的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

一很是稚嫩,看去不过十二来岁的婢女摇动着不盈一握的腰肢走了进来,看也不看那两个女子,直接依靠在林坤怀里,纤纤玉指戳着他的胸口,柔媚道:“老爷,二少爷身边的奴才说找您有点事。”

林坤毫不顾及地将大手伸进婢女敞开的领口,揉捏着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脯,嘴里不耐烦道:“不见,不知道下午是我听戏的时间吗?”

似乎是林坤是力道大了,婢女痛呼一声,却也不敢移开,反而作出享受样,贴着他的胸口更紧了,“人家也这么说,不过他说是少爷的事情,所以今天不得不过来。”

“少爷?”林坤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林弘深是他老来子,唯一的嫡子,从小疼得不成样子,在他心里除了头的乌纱帽是这嫡子最重要了,不过他偏偏不省心,总给他惹事,“让他进来吧。”

那小厮推门进来了,看到那两个还在唱戏的女子眼睛一亮,想到什么后很快挪开眼睛了,这些再好看又怎么样,老爷的东西,他又不能碰,到时候这件事情办好了,暖春阁的姑娘不是随便挑?

“少爷又惹什么事情了?怪不得这几天门都不出,整日呆在家里条寻欢作乐,我还以为他转性了呢,没想到是惹出事了。”

小厮立马道:“老爷,这次不是少爷惹事了,是有人故意招惹少爷了,少爷这几日之所以没出门,一来是想好好学习二来是在外面被欺负了,且那人还威胁少爷若是在外面看见他一次打一次。”

“什么!”林坤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双拳紧握,恶狠狠地盯着小厮,一脸凶相,“你可不要骗我,不然把你切成几十块喂狗!”

若是弘儿欺负了别人还好,再大的事情都能被摆平,若是弘儿被欺负了,那是在打他郡公府的脸了!

第一百九十章 云浮碧草睡鸳鸯(二)

皇弟?

杜维桢讽刺笑道:“皇弟若是在陷害皇兄的时候能想到我们两个的关系好了。”

宫殿的氛围一下子陷入了尴尬,杜辰良眼神一冷,很快消融了,不解道:“皇弟对皇兄一向爱戴有加,怎么敢生陷害之心,皇兄莫不是听了什么有心人的胡乱猜测吧。”

杜维桢没心思跟他扯这些,打断他的话,“别跟本宫来这套,你要说什么说吧,没有什么本宫要送客了。”

杜辰良看似很伤心,叹气道:“皇兄这可真是伤了我的心了,皇弟本来是想帮皇兄和皇妹排忧解难的。”

“本宫怕承受不起你的好心。”

“皇兄说笑了,妍儿是你的皇妹不也是本宫的皇妹吗,你不想她被父皇惩罚我也一样啊。”

杜维桢脸色忽明忽暗,父皇因着自己帮了妍儿这件事情心里肯定也是恼了自己,若是自己明目张胆再插手此事难免不会让父皇更生气,这样妍儿的处境久更艰难了,倒是杜辰良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严肃道:“好,本宫相信你这一次,父皇怀疑妍儿曾在顾夜烊那里过了一晚,可是本宫相信妍儿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本宫希望你能帮我证明这件事情。”

杜辰良其实都知道,不过为了不让杜维桢起疑自己安排了人在御书房才假意询问,这样也好顺水推舟。

“皇兄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皇弟身!”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暗含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胡来,要是害了妍儿本宫定要不顾一切让你付出代价。”

杜辰良信誓旦旦道:“皇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妍儿也是我的亲皇妹,算我自己出事也定然不会让妍儿少一根毫毛。”

现在除了相信杜辰良别无他法了,杜维桢叹息道:“这样最好。”

走出东宫,杜辰良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啧,我的好皇兄,我可真羡慕你们两兄妹的感情啊,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情呢,我倒是想看到你的不顾一切是什么。

出了东宫杜辰良接着去了御书房,主动向景元帝表明自己会证明那日杜月妍不是在顾夜烊那里留宿。

数日后,杜辰良通过各方调查,查出杜月妍留宿宫外那一日顾夜烊被穆生白派出去做些什么事情了,不在皇城,更别说会和杜月妍在一起了,且还表明杜月妍和顾夜烊从未在私底下见过面,为数不多的见面都是有外人在场或者在东宫。

景元帝仔细翻阅了这些证据,心情大好,没有关系好。

不过

“妍儿那日确实是在宫外留宿了,你可查出去了哪里?”

杜辰良为难道:“父皇,这儿臣没有查到。”

景元帝眼神深沉,“无事,你能查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可见你的能力是在进步的,其他的朕自己查。”

“是。”

杜辰良乖乖地出去了,将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形象演绎的十分生动,出了御书房后他激动的手一直在抖,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穆生白,一切都怪你选错人了。

景元帝立马安排人去调查杜月妍那日所在的地方,出乎预料的简单,不到半日查到了。

“皇,有人看到公主那日进了穆府,然后一晚都没有出来。”

景元帝拿着一沓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杜月妍在穆府过了一夜,翌日清晨才出来,而那时顾夜烊都不在,也是说杜月妍是和穆生白在一起的。

想到现在还在岭城的穆生白,景元帝眼神变化莫测,手的力道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一沓纸都被揉成了一团。

“来人,去将太子叫过来。”

杜维桢忐忑地踏进了御书房,正如杜辰良所说的,他确实证明了顾夜烊和妍儿是没有关系的,可是父皇却一直不取消妍儿的禁足,并且还有其他的动作,现在又把自己叫来了,听来叫自己的公公说,父皇的脸色并不大好,难道杜辰良又偷偷搞了什么幺蛾子。

“父皇”

景元帝抬眸看了一眼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你二弟是个好的,确实是朕误会了妍儿和顾夜烊的关系,不过”

他蹲了三息才接着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妍儿和那穆生白是什么关系?”

杜维桢顿时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强装镇定道:“父皇,穆生白和妍儿素未相识,两人应该只知道彼此的名字罢。”

“哦”景元帝尾音拉得很长,杜维桢的心脏被高高吊起又重重抛下。

他似乎在呢喃又似乎在小声讲给杜维桢听,“素未相识,朕到不知道妍儿开放至此,竟到一个素未相识之人家里过夜。”

“父皇!”杜维桢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度,“妍儿绝对不是那种人,生白被长风先生精心教育长大,断然也不会作出什么有损品行一事,莫不是查询过程出了差错,父皇可不要冤枉好人呐!”

景元帝怒火攻心,差点要将桌面呐一沓纸砸在杜维桢脸,最好想了想还是收手了,到底是疼爱了半辈子的儿子,他下不了手,板着脸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算过去了,妍儿的禁足继续,你派人去看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能出去。”

杜维桢激动道:“多谢父皇。”

景元帝疲累地摆摆手让他出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担心继续调查下去会损害妍儿的声誉,他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现下穆生白不在皇城,妍儿还是要尽快安排了为好。

晚他找了近期颇受宠爱的丽妃侍寝,心烦意乱,又有美人在侧,一不留神久多喝了几杯,便将一腔烦心事倾诉了出来,“妍儿一事,朕总是不能放下,她还小,难免对英雄有所孺慕,可若是因为孺慕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可得即使阻止了。”

丽妃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然也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占有一席之地,心已经明白了八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云浮碧草睡鸳鸯(三)

“皇何不给公主找个好夫婿,有了亲事后公主想必会成熟一点,也能收了不该有的心。 ”

景元帝酒意顿时散了几分,眼神唰得亮了起来,看着丽妃的眼神也愈发温柔,“爱妃真真善解人意,一句话可是点醒了梦人呐。”

丽妃娇羞地笑了,“臣妾只不过是心疼心爱之人,想给心爱之人排忧解难罢了。”

“哈哈哈,**苦短,何必要浪费。”景元帝拉下帘子,遮住了一床春色,连外面都能听到一些动静,守在门口的宫女们纷纷红了脸,连月亮都害羞地躲到了乌云后面。

之后在景元帝的知会下,皇后开始给杜月妍物色人选,不少大臣都有了心思,一张张适合婚配的豪门世族公子的画像和介绍被送进了坤宁宫,后宫不少人都知道了消息,纷纷猜测是谁要娶了这个昆国唯一的公主。

梧桐宫。

四喜急急忙忙跑回了梧桐宫,路还撞到了暖春,不等暖春责怪她她一溜烟跑了进去,惊呼道:“公主,大事不好了!”

梧桐宫顿时热闹了起来,杜月妍此时正在百无聊赖地轻轻挑逗着七日话的花瓣,这话还当真有效,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这几日都是沾床即睡,一夜美梦,醒来也是神清气爽,算这几日心烦意乱,也是如此,可真真是个宝贝。

看见四喜咋咋呼呼地冲进来,也只是挑眉,慵懒道:“证明了四喜,这么急作甚,可是厨房又没了玫瑰酥?”

四喜一脸恨铁不成钢,“公主你怎么整日想着吃食,奴婢要说的这件事情可这个严重多了。”

这几日被禁足在梧桐宫除了吃点好吃的她也没什么念想了,一听不是玫瑰酥的事情无所谓地摆摆手,“算天大的事情我被困在这梧桐宫也办不了,用不着同我说。”

“公主!”四喜不满地拉过杜月妍,自己都急成这样了正主还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这种没心没肺的模样,真是皇不急太监急啊!

“皇后正在给你物色驸马呢!”

“物色物色咯。”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扯开四喜的手随意道,宫殿沉寂了几息,女人尖利的声音撕破了这表面的平和,“你说什么!驸马!给我?”

四喜被自家公主的反应弄的很是无语,“宫里头您一个公主,不是给您物色还会是谁啊?”

“驸马驸马”杜月妍立刻跟魔怔了一样在屋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神空洞无神。

暖春和四喜两人都在旁边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自家公主该不会是接受不了,疯了吧?她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她们都看晕了。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过去一人一边架住了杜月妍,将她按在了椅子,暖春道:“殿下,奴婢知道您接受不了,但是皇后娘娘瞒着你找人肯定是皇的安排,皇命不可违,您只能接受了。”

暖春知道自家公主心里想着谁,可是事实是这么残酷。

“不!”杜月妍突然提高了声音,刚才还涣散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拉着暖春连声说:“快去把太子哥哥叫来,他一定有法子。”

说曹操,曹操到。

杜月妍话音刚落,宫女传太子来了,杜维桢大步走了出去,杜月妍看到熟悉的温柔面孔,委屈铺天盖地,扑到了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太太子哥哥,你你知道妍儿的心思的,妍妍儿不想嫁给别人,呜呜呜,你去求求母后让她不要这样对妍儿好不好。”

杜维桢心疼极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古灵精怪的妹妹如此伤心,连忙拿出贴身的手帕帮她轻轻地擦掉眼泪,可是那眼泪一串一串的,根本擦不完,他只得低声宽慰道:“这是父皇的主意,算母后答应了父皇也不会答应了,且以你和生白的关系,你们不一定有可能的。”

“呜呜呜,妍儿不关,太子哥哥你帮帮我嘛,我好难过,除了穆生白我谁都不想嫁。”

杜维桢这话对她根本没有用。

杜维桢各种安慰都像是银票掉进了河里,连个声响都没有,最后杜月妍只剩下了哭,一句话都不回他了。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杜维桢硬着头皮说:“我会想办法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让父皇考虑你跟生白的婚事。”

虽然他也只是可能性渺茫,但是总归还是要试一下,死马当活命医。

杜月妍止了哭泣,抬头看他,眼睛都哭肿了,可怜巴巴的,“那那生白会同意吗?他会不会怪我骗了他?”

“这个我不知道了,不过若是父皇下令,生白定是不会拒绝的。”

杜月妍猛地摇摇头,在杜维桢不解的目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愿意强迫穆生白,若他不是自己愿意娶得我,我嫁给他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结婚后要过着琴瑟不调的生活?我不要,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和他成亲呢。”

杜维桢感觉太阳穴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他无奈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抬起头,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满满都是坚定的光芒,她一字一顿道:“我要让穆生白愿意娶我,主动和我成亲!”

杜维桢狐疑道:“可是你现在被禁足在梧桐宫,生白还在岭城回不来,母后正在跟你找驸马,若是找到了合心意的肯定会和父皇说的,只要赐婚的旨意一下去可无力回天了。”

“所以皇兄”她拉着杜维桢的袖子撒娇,杜维桢心里冒出了不好的预感,他好像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果不其然,杜月妍接着道:“你帮我出宫好不好?我想去找穆生白。”

“你疯了!”杜维桢暴跳,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极其严肃地说:“父皇让我看着你不能让你出去,你若是出去是抗旨,再加去找穆生白是罪加一等,要是被父皇发现了你要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云浮碧草睡鸳鸯(四)

杜月妍任性道:“我不管,要是被父皇发现了你说是我偷偷跑出去的,你不知道,这样父皇也怪不得太子哥哥头。况且若是太子哥哥不说,父皇也不会发现的”

杜维桢真心觉得她魔怔了,板起了脸,“我不是在担心父皇知道了会责怪我,我担心的是你,你到穆府留宿一夜已经让父皇震怒了,即使你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不能说明什么,若是再被父皇发现你去找了生白,不止是你,连生白都会有危险,所以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他起身要离开,杜月妍一把拉住了他,红着眼乞求,“太子哥哥,你让我任性这一次好吗?你以前什么都答应我的?”

“可是这一件我不能答应你。”

说完他拉开杜月妍的手,头也不回离开了。

暖春过来道:“公主,你听太子殿下的吧,他都是为了你好。”

杜月妍气鼓鼓地说:“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不信了,没有他我还出不去!”

暖春心里叹息,你们都是我主子啊。

不过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杜月妍的最后半句话,警惕道:“殿下你要做什么?”

杜月妍嘿嘿一笑,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在暖春耳边小声说:“你去把次那个说书女先生带过来,我们按照次的计划行事。”

“公主”暖春吓了一跳,想劝劝她,这一次可是皇震怒下的命令,不是闹着玩的,可是杜月妍铁了心了,催促她赶紧去。

暖春没有办法,只好出宫将那个说书女先生找了过来,但是次是去穆府,来去路程那么短,也一夜的事情,可是这次是岭城,这么长的时间,总不能拉人家女先生贼船吧?

杜月妍也有法子,吩咐她在自己走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女先生带出去,那些侍卫又不是有大把闲情逸致注意的了这么多,虽然冒险,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了,暖春只得应下。

成功出了宫,杜月妍此次只带了十一,暖春她们全部留在了梧桐宫,要不然一路还要想到她们的身体素质能不能支撑一连几日的长途跋涉,定是会拉低行进的。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岭城境内,穆生白现下的住处是在七度城一酒店。

他们没注意到刚进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实在是十一一身冷酷的气度十分惹人眼,当然杜月妍也换了一身男装,英姿勃发。

“生白!”

杜月妍刚到客栈在门口碰到了正好回来的穆生白,在马惊喜地叫出了声。

穆生白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见到风尘仆仆的杜月妍既惊喜又疑惑,拉着她进去房间这才询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听见穆生白的关系杜月妍更加委屈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即使特意假装过了也有些莫名的娇糯,十一识趣地走了出去,贴心帮两人关了门。

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杜月妍情绪一下子释放了,眼眶红了,“我家里逼我成亲,可是我不愿意,又躲不过,只好来这里找你了。”

穆生白一下子心软了,立马道:“那你留下来吧,我会负责照顾你的。”

杜月妍心里涌起了一抹甜蜜,乖巧道:“嗯,我知道你忙,也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样,杜月妍带着十一留了下来。

在穆生白身边,杜月妍收敛了骄纵的脾气,不在穆生白忙的时候打扰他,在他累的时候还会想法子让他放松,再加杜月妍从小也是浸淫诗书的,跟穆生白聊得来,两人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在湖边亭里,各盏一杯茶,胡天海地地闲聊,每每都聊的停不下来,杜月妍一颗心快活极了,什么公主、什么至高无的身份,她都不稀罕,只想要像现在这样和穆生白和谐地相处。

这夜,两人在房间的灯下在一张地图虚虚画些什么,穆生白很自然地询问杜月妍的意见,这是两人这几天正常的相处状态,“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杜月妍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夸赞道:“我觉得很完美。”

“不过”她的目光落在地图一角,伸出纤纤玉指按了去,“这里还是要考虑到的。”

“这里吗?”穆生白的手也落了去,杜月妍抬慢了一息,两人的手指在地图接触了,不过也短短一瞬,彼此都跟触电一样立马把手缩回来了,杜月妍脸发热,起身背对着穆生白道:“今夜有些晚了,我也有些困乏,先先回去休息了。”

穆生白还在怔愣之,等到醒过神来杜月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未合拢的窗户吹进一股秋风,微微吹散了他脸的燥热,他呆呆地摸向心脏的位置,扑通扑通,平常跳得快了一些。

刚才在触碰到维一的手指时,好像有电流从指尖直直传到心脏,酥酥麻麻的,让他有些恍惚,甚至连脖子都红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摸到过诸位师兄的手,甚至都抱住一起睡过,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他好像对维一不一样,但是也说不哪里不一样。

翌日,穆生白下来用早膳的时候发现杜月妍不在,问十一,“维一呢?”

十一早知道自家公主在穆生白面前的化名是杜维一,不动声色道:“主子说昨晚没有休息好,等晚些让我把早膳端给她,她不下来吃了。”

“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穆生白看去有些失落。

用完早膳后,十一端着一碗桂花粥去了,穆生白的视线一直追随他直到他走到杜月妍房门前,然后看见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接过粥又缩了回去,穆生白视线一接触到昨天才碰过的手感觉被烫了一下,立刻收回了视线。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用心跳如雷形容也不为过。

苏明和黎清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两人胃口极大,还在狂吃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穆生白突然握住了苏明的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云浮碧草睡鸳鸯(五)

苏明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另一只手拿着鸡腿吃得飞快,满不在乎地问:“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呀?”

穆生白表情复杂地收回手,沉默地走到柜台,问哪里有水洗手,手油腻的感觉挥之不去,别说什么害羞了,甚至还有一点反胃。

用水洗了好几遍那种如影随行的油腻感才渐渐消失,穆生白反省,可能是因为苏明的手太脏了,他应该去试一试黎清的。

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黎清已经吃完了,苏明还在扒鸡腿,双手各捏着一块,油腻腻的,穆生白一想刚才自己握的是这只手,他胃又在波涛汹涌了,逼着自己把视线移开,移到黎清的手,他的左手搭在桌子,骨节分明,可能是因为长期练武的原因,有些粗大,是一看很有力量的手。

穆生白一屁股坐到黎清旁边,在他惊诧的眼神握住他的手,嗯虽然不恶心,但是也没有一点感觉,跟握住的是一根筷子。

黎清却浑身僵硬了,梗着脖子,吞了吞口水,表情讳莫,干巴巴地说:“穆穆生白,你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什么!”穆生白和苏明同时喊出声。

苏明难以置信地看着穆生白,再看了看被他握过的左手,连鸡腿都不吃了,那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一脸嫌弃地说:“大人,虽然我是你的手下,但我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

“滚!”穆生白没好气地说:“谁跟你说我是短袖了!”

黎清同样一脸嫌弃,“那你握我的手干嘛!”

穆生白脑子跟进了浆糊,起身吼道:“随便握握不可以啊,小气鬼!”然后走了出去,只剩下苏明和黎清两人面面相觑。

穆生白出去也不做什么,是在街随便逛一逛,最后站在花灯摊前发呆,直到有人催促他不买走才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苏明和黎清两人伸长着脖子往他那边看,看他过来才惊地迎过来,苏明一脸愧疚,“对不起哦大人,我不该嫌弃你的,你要是想握我的手握吧,我不会抽回来的。”

说完苏明视死如归地伸出手,好像被侵犯的少女。

黎清点点头,故作高深道:“嗯,穆生白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可以握苏明的,至于我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也可以找我,大不了我以身报德。”

穆生白白了两人一眼,抬腿往里头走,他并不打算理会这两个二愣子。

“诶大人\/穆生白,你别啊,那你到底要干嘛吗?今早这么急匆匆出去了,回来脸色还这么差?”两人不依不挠地追来,在穆生白耳边叨叨,跟两只烦人的苍蝇似得。

穆生白本来不想理会两人,可是那两人充分发挥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跟着穆生白进进出出一副定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模样,穆生白这才停下,看向两人,“你们真的要听?”

苏明和黎清郑重点头,“为大人\/恩人排忧解难是我们的责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三个臭皮匠都顶一个诸葛亮呢,自己想不通保不齐两人懂啊。

穆生白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最后一口气别在喉咙眼吐不出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算了,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两个再跟着我军法处置!”

两人同步地缩回了伸得老长的脖子,点点头,不讲不讲嘛,他们也不稀罕听。

晚,暗卫来找了穆生白,说他们查到暗有一股势力正在流动,可能跟偷走了证据的人有关。

穆生白立刻行动了,不愿意打扰任何人,他偷偷去找了黎清和苏明,三人趁着夜色出了客栈,前往暗卫指定的地方,怕打草惊蛇,暗卫们在查到后尽数离开了。

寂静的湖畔,只有湖心亭有朦胧的灯光亮着,穆生白三人无声地潜进,最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岭城州牧胡辛旭!他正和几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人交谈甚欢。

原来竟是他派人偷走的证据!

“谁!”

三人刚看清楚湖心亭人的面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声惊呼,四周的黑暗里顿时射出好几十道人影,往穆生白三人藏身的方向飞过来。

穆生白当机立断,转身逃跑,那些黑影也朝他们飞来,跑了老远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平野,这里无处藏身,穆生白他们只能选择战斗,三人武功高强那些人一时间根本抓不住他们。

“大人,怎么办?”湖心亭,剩下的人连忙请示胡辛旭,他自然也认出了三人之带头的是穆生白,若是他的人杀不掉穆生白,那么到时候死的是他。

胡辛旭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人,不如我们想办法抓住穆生白的把柄让他范!”一个手下急生智。

胡辛旭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道:“本官怎么知道他的把柄是什么!”

“大人,那天城内不是来了两个不一般的人嘛,属下亲眼看他们去到了穆生白居住的客栈,并且还和穆生白他们举止亲密,想必关系不一般,属下刚才没有在三人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胡辛旭眼睛一亮,“抓那个弱一点的,另一个看去不好惹,记着,别惊动其他人!”

几个手下立马赶去了客栈。

杜月妍此时刚洗漱好准备寝,脱了束胸,只穿了一身离衣,隐隐约约可见里面姣好的身材。

门口一根竹子戳破门伸了进来,袅袅的白烟丝丝缕缕冒了进来,杜月妍只感觉眼皮胶着,往下面一躺直接晕在了床榻,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这时候被推开了,几个黑衣蒙面男子走了进来。

一人疑惑道:“诶,怎么是个女的?”

“看她脸和身材都是层,该不会是那穆生白的红颜知己吧,啧啧啧,真够有福气的,看来这把柄够了。”

几人皆是欢喜,一人将杜月妍扛在了肩膀从窗户溜走了,他们穿过一座座府邸,进了州牧府,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杜月妍丢在了胡辛旭面前。

此时,穆生白他们也从那些人手里逃脱,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城外官兵驻扎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一)

“穆大人,你们回来了!”巡逻的官兵一开始很警惕地握住了剑,看清来人后惊喜地跑了过来。

“嗯,通知兄弟们整备,准备去州牧府。”穆生白现在起刚来的时候身多了一股大将之风,一种面对何种困境,如何强大的敌人都临危不乱的镇定。

那个巡逻的官兵立马来了精神,来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施展身手的机会,整天是在城外训练,无聊死了,现下终于能一展身手了,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好几度,“好嘞!”

穆生白正在看着他们整兵的时候一个巡逻的官兵突然拎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过来了,“穆大人,我看这人在树林里鬼鬼祟祟的,我一过去跑,一看不是什么好人。”

穆生白看着那个贼眉鼠眼,被官兵拎着衣领两只脚扑通扑通的男人,冷脸问:“你是什么人?”

那小厮扯着脖子,声音尖利,活像一只公鸡,“我是州牧府的人,你们识相放我下来。”

“呵州牧府。”那官兵笑得阴险,跟拎着一只小鸡仔那样拎着他晃,直让他不知道在叫什么那样乱喊。

穆生白冷哼道:“你是州牧府的人,却来了我这里,不知道这是不是叫狼入虎穴?不,你们只配叫老鼠如虎穴。”

周围的官兵哈哈大笑,“大人说的不错啊,看他那贼眉鼠眼样,倒真的像只老鼠。”

“将他关起来罢。”穆生白转身背对着他,满意地看着整装待发的官兵。

可是那个小厮突然大喊:“我们大人这次可是叫我带个东西给你,说你看了一定满意。”

穆生白还以为他要贿赂自己,不屑道:“我可不是你家州牧这等卑鄙小人,不稀得你们的东西。”

突然什么东西被从后面丢了过来,落在他前面,只看见一枚绿色的玉佩安静地躺在地,月光洒在面,发出幽幽的绿光。

穆生白只觉得这枚玉佩有点眼熟,蹲下去捡起来在掌心细细端详。

这时十一破风而来,很是着急,“穆大人,公我家公子不见了!”

“这这不是我家公子的玉佩吗?”

十一抢过穆生白手里玉佩,“这枚玉佩对她意义重大,一向不离身,怎么会在你这里?”

穆生白这才想起来他曾经在维一的腰间看见这枚玉佩,极为精致,他眼里寸寸凝结成冰,转身看向那小厮,“人呢?”

小厮杜得意洋洋,“哈哈哈,刚才不是很横吗,怎么?现在不敢了,快把大爷放下来。”

拎着他的官兵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不知所措地看着穆生白,十一也明白了,一把过去将那小厮抢过来,高高举起,本犹如冰山的脸这下更黑了,“我家公子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

小厮感受到了十一身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像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脖子,脸色渐渐变紫。

怕十一将那小厮掐死,穆生白赶紧前将他拉了下来,丢在地,厉声问:“维一被你们抓去哪里了?实话实说,不然要了你的命!”

剑出鞘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那小厮浑身发抖,早没了一开始的颐指气使,瑟瑟发抖道:“我家大人说如果穆大人您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把那个公子杀了。大人大人饶命啊,我我只是个跑腿的。”

还不等穆生白发话,十一一把割下了他的脖子,鲜血飞溅,染红了周围的绿草。

穆生白脑子里不停徘徊着那小厮的话,表情逐渐阴沉,眼角渐渐染了红色,呼吸愈发急促,听见动静赶过来的苏明呵黎清敏锐地察觉了他的不对,一人一边拉住了他。

“啊!”穆生白突然大叫一声,突然大力要挣脱两人的束缚,“我现在要去州牧府救出维一!”

十一也道:“我跟你去,要是公子掉了一根毫毛,我九死难辞其咎!”

拉着穆生白的两人感觉手臂都微微发麻,心里吐槽起穆生白是个怪物,力气大得要死,再听见十一的话,瞪他一眼后说:“十一你不要火浇油了,你们现在这么激动,到时候去了州牧府不仅救不出维一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黎清安慰穆生白,“穆生白你不要太冲动,我们知道你跟杜维一关系好,可是你还肩负着后面这几百官兵的命运了,冷静下来。”

穆生白听闻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呼吸逐渐平缓苏明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穆生白让十一安心等自己的消息,他肯定会救出维一的,十一虽然很担心杜月妍的安全,但是现在除了相信穆生白别无他法,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他可不敢拿杜月妍的安全做赌注。

之后穆生白让官兵们先留在这里,和黎清和苏明三人商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最后穆生白决定他先独自去救维一,让苏明等人先留在这里等待时机再动手。

黎清本来是不愿意的,他觉得自己的命是穆生白给的,先代替他去救维一,可是穆生白坚定拒绝了,他不想把维一的安慰托付在任何人手,这件事情只能由他亲自去完成。

穆生白潜入胡府后院,打晕了一个厨房的小厮,换了他的衣服,做了张人皮面具,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下人。

他的伪装因为赶时间所以很是粗糙,略微亲近的人都能认得出来,可是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底层下人,算他死了都没有人会关心,所以这几日下来没有什么人怀疑他。

他一边勤勤恳恳赶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边旁敲侧听,利诱查询胡府地牢的位置,几天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得到了一点消息。

这日,穆生白用计让人把自己派到胡府有些荒僻的后院打扫卫生,他走到了一处看去荒废许久的院落,杂草丛生,微风吹过,还会发出莫名的声响,像女人的抽泣声,很是瘆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二)

穆生白面色如常,观四下无人,一步步走了进去。

来到一座破旧的书房,里面的书架开始腐烂了,面的书落满了灰尘和蜘蛛,一推开门是扑鼻的腐朽的味道。

穆生白捂着鼻子走到书架前,敏锐地注意到了书架边缘干净的一小块地方,他把手搭去,微微用力,书架从间分开了,露出一跳黑漆漆地延伸下去的楼梯,只在一旁点着一盏将熄未熄的灯。

他往下面走,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滴水声。

最下面是地牢,地面湿漉漉的,入鼻是难闻的腐烂的味道,穆生白看到了蜷缩在一个角落的维一。

白色长袍沾满了污渍,墨发披散在地,沾了脏水,紧紧抱住自己,许是地牢的温度太低太阴森了,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穆生白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生疼,大步走过去。

杜月妍听到了脚步声,戒备地抬头,看到来人顿时满脸厌恶,“生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也不会屈服的!”

“维一”

熟悉的声音让杜月妍脸涌现了不可置信,这

“生白?”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还带着些委屈些怀疑。

“是我。”

穆生白蹲在杜月妍跟前,伸手将她披散在地的青丝捞在掌心,用手帕轻轻擦拭,眉梢到眼角都是柔情。

“穆生白,呜呜呜,你怎么才来,这里又黑又冷,真是吓死我了。”杜月妍不顾一切扑进了他的怀抱,满腔委屈顿时化作两行清泪,小拳头轻轻锤着他的胸口。

穆生白身体一僵,在感觉到胸口的濡湿后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来救你出去了。”

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服紧贴在一起,特别是杜月妍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薄里衣,穆生白都能隔着这层薄薄的不料感受她胸前的柔软。

穆生白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维一的身子实在是软得不像男子。

“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细细簌簌哦所得动静,穆生白凭借着敏锐的耳力听到了外面的低语,他当时是怕有人发现所以将书架关了,没想到还是来人了。

“有人来了。”穆生白在她耳边低语,接着说:“你先呆在这里,其他的交给我。”

杜月妍对穆生白的信任是没来由的,放开他的怀抱,擦擦眼泪,坚强地点头,然后重新缩回墙角,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穆生白只觉得心脏不住得发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藏到了阴影里。

很快几个护卫似的人进来了,看了一眼四周,只有所在墙角这么一个活物,纷纷放松下来,嘲笑那个说里面有动静的护卫。

那个护卫恼羞成怒,“本来大人吩咐了经常来这里看看,我警惕一点又怎么样。”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走近缩在墙角的杜月妍,大肆嘲笑,“你说这个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么弱。”

“应该是那个穆生白的禁脔吧,不过也一个玩物,我觉得穆生白不会答应大人的要求。”

“谁知道呢,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是喜欢bāo yǎng些什么玩物嘛,又爱面子,不会容忍自己的禁脔被抓走的。”

他们丝毫不顾及杜月妍是否会听到,大肆嘲笑。

穆生白表情愈发阴沉,看着这些人没有一点温度,好像他们只是一群尸体。

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杜月妍身时,穆生白从阴影处出来,将他们全部杀死,都是一剑封喉。

“不要看。”穆生白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她看到这血腥的场面,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抱了起来,出了那处荒僻的院落,躲过府内巡逻的侍卫,穆生白带着杜月妍逃了出去。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郊外,穆生白这才将杜月妍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霹雳弹,打算叫苏明他们过来,但是说这是迟那时快,霹雳弹被一只突然出现的脚踢了出去,然后落到了一个蒙面人手。

“竟敢擅闯州牧府救人,穆大人好大胆子啊!”领头的蒙面rén dà喝。

因为有维一在,穆生白根本不敢跟那些人放开打,怕他们绕到自己身后攻击他。

杜月妍也知道自己对穆生白而言是累赘,大叫:“生白你自己逃吧不要管我!”

穆生白因为既要保护杜月妍又要应对他们的攻击身落了不少伤,听了她的话不发一语,用巧劲一击击退那些蒙面人后,穆生白抱起杜月妍跑。

蒙面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杜月妍看着越来越近的蒙面人,心里从没想此刻这么懊恼自己的无能。

两人被追到了一处悬崖边,身后是悬崖,面前是要取他们性命的刺客!

领头的蒙面人得意极了,“怎么?穆大人不跑了,哈哈哈。若是穆大人跟我们回胡府搞不好州牧大人心情一好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跳下去,可必死无疑了,穆大人这么聪明,想必肯定知道怎么选吧。”

放他们一条生路?穆生白可不会这么傻傻的相信。

他看向杜月妍,神情复杂,没想到会被逼到如此绝境,若是只有自己也算了,可怜了维一,“你愿意跟我一起跳下去吗?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活下来,可算我死我也会保你安全。”

杜月妍趴在穆生白怀里听着背后呼啸的山风,却觉得从没有此可这么安心,沉默着点头,脸露出甜美又充满信任的微笑。

她相信穆生白的话,每一句都相信。

领头的蒙面人听不见两人的窃窃私语,也没了耐心,可在这时他看见两人转身救跳下了悬崖,惊骇道:“拦住他们!”

可是已经晚了,穆生白已经抱着杜月妍跳下去了,穆生白利用吐出来的岩石减缓速度,再快到崖底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根提出来的粗壮树杈,心里大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抱紧杜月妍,另一只手抓住树杈,只听见‘啪嗒’一声,树枝断了,但是他们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三)

即使是这样,落到地的时候穆生白还是感觉小腿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在地趴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脑海白茫茫的,相之下一直被穆生白护在怀里的杜月妍好很多了,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她看着趴在地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的穆生白,都快急哭了,“生白你没事吧,呜呜呜,都怪我拖你后腿了,要不是我你可以逃跑了,不会掉在这个地方。”

穆生白只感觉一滴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强撑着睁开眼皮,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杜月妍,似乎用尽了此生的力气,他擦拭着她都眼角,温柔笑道:“不都没事嘛,哭什么。”

“你没事好,我好怕啊。”杜月妍看着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哭得更大声了,只不过是高兴的。

此时已到午,穆生白已经能站起来了,不过没有办法使用轻功,只能慢慢地走,况且这样子也离开不了,若是蒙面人不善罢甘休追下来可大事不好了,两人只得沿着河边走,想要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生白!”杜月妍突然叫了出来,然后一脸惊恐地指着湖边一处低地,“那有两具尸体!”

穆生白让她扶着自己过去,果然有两具尸体趴在河岸,脸埋在湖里,穿着很普通的粗布衫,应该是附近的百姓,可能是不小心掉了下来又出不去所以死在了这里吧。

将这两具尸体搬河岸,在杜月妍惊诧的眼神下,穆生白脱掉了两具尸体的衣服,然后他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其一个穿,一边说:“另一具只剩下里衣可以伪装成你的尸体了。”

杜月妍这才恍然大悟,他这是想伪造成两人坠崖身亡的场景。

只见穆生白给划花了两具尸体的脸,再将他们的尸体倒过来脸着地,做好这一切后他才继续带着杜月妍往深处走去。

不知道相互搀扶走了多久,两人找到了一处洞穴,发现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后两人才放心地躲了进去。

两人刚走不久,人迹罕至的崖底来了一批人,他们站在拿两具已经认不出原来模样的尸体两旁,一人正翻着两具尸体,一会才直起身子说:“一具穿着穆生白的衣服,一具只穿里衣,正是他带走的那人的穿着估计是穆生白他们了,已经没了呼吸。”

领头的蒙面人眼里满是猖狂的笑意,“那将穆大人好生安葬吧,唉,真是可怜了穆生白一片忠心只能化作白骨。”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怒气冲冲的苏明和黎清堵在胡府门口,运起力道往里面丢石子,砸得墙一块一块洞,“姓胡的你最好将我们大人交出来不然定要端了你们整个州牧府!”

“交出穆生白!”

领头的蒙面人已经扯下了口罩,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幸灾乐祸的意味十分明显,“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穆大人的走狗苏将军啊。”

苏明倒是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穆生白的谁谁谁,只是对他的口气很不满,冷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我是胡大人的手下。”

苏明和黎清朝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苏明厉声道:“既然你是胡狗贼的走狗,想必也知道我们大人在哪里吧。”

领头的蒙面人突然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眼里却是明晃晃的讽刺,“今早我们大人听说有人在崖边失足落崖,让我们去查看,结果发现有两具尸体,唉,一具穿着穆大人的衣服,另一具则是穆大人身边的人。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啊,毕竟穆大人来了岭城后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岭城百姓都说穆大人十个十足的有能力之人呢,可是容不得我们不信啊。”

“什么!”苏明和黎清同时惊叫起来,皆是怒目圆瞪,黎清一把将剑拔了出来,威胁道:“你们可别造这种谣,穆生白可不是这么容易没命的。”

胡府的门突然开了,胡辛旭走了出来,“不知道我几个手下做了什么事情让两位如此生气,居然还要动刀动剑的,都是一家兄弟,可别失了和气。”

苏明身子一转,瞪着他,“姓胡的,别跟你爷爷们套近乎,快把穆大人交出来!”

胡辛旭抚着白须,心里也很是快意,但是表现得却十分遗憾,“两位小兄弟,本官知道你们不肯相信,可是穆大人唉,本官也不知道穆大人怎么掉下悬崖,死了,你说,谁信啊,要不是见了那两具尸体本官也不敢信啊。”

黎清冷笑,“若真是如此你何不将两具尸体拿给我们看看。”

领头的蒙面人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穆大人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我们也是凭着衣服才认出来的,怕惊扰了穆大人的魂魄,将他们安葬了,毕竟,入土为安。”

苏明眼睛已经完全红了,扯着嗓子喊:“是不是你干的!胡狗贼,你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胡辛旭后退几步,蒙面人将他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两人,看见自己背保护得严严实实胡辛旭这才说:“苏将军,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况且本官是朝廷命官,一州州牧,没有任何证据你想对我动手,这恐怕不行吧。”

胡辛旭有恃无恐,现在穆生白都死了,整个岭城都在他手里,谁能奈何得了他?

苏明眼睛更红了,呼吸也愈发急促,额头青筋迸发,黎清也同样如此,可是两方只是僵持着,苏明算在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也知道那胡辛旭等着他先出手呢,这样他有理由将他们两人抓了起来。

“先回去罢,我不相信大人会这么死了。”最后,苏明还是选择先离开,毕竟这么僵持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拉走了黎清,在他耳边小声说。

黎清是江湖人,对什么身份不大在乎,苏明怕他控制不住对胡辛旭出手,这样胡辛旭算将他杀了也是有正当理由的,谁都怪不到他头,白白牺牲实在愚蠢。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四)

黎清满含杀气地看了一眼胡辛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掉了。

“你说穆生白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路,黎清忍不住问却被苏明立马打断了,他充满信心地说:“不可能的!我们要相信穆大人!”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苏明已经将没事吧奉若神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明这种态度黎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两人出了城门口才想起来外边还有一个救主心切的十一等着他们‘糊弄’,不然要是被他知道他家主子可能出事了的消息还不不顾一切去胡府闹一翻,要是个无关紧要的他们也不必去理会,可是十一现在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人了,可是要护着的。

所幸十一是个缺根筋的,轻易被糊弄住了,说怕胡辛旭在周围埋伏穆生白先带着杜维一到秘密地方藏身了,等时机到出来,不过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时机他们都不知道罢了。

转到穆生白这边,他们在山洞好好睡了一觉,直到日暮西沉才渐渐醒过来,两人皆是一天没有进食了,肚子争先恐后地叫出了声,四目相对都是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伤还没有养好,明显还不是找路出去的好时机,所以两人只得先留在山洞养伤寻找食物果腹也成了当务之急。

杜月妍担心穆生白的伤势便主动请缨去寻找食物,却被穆生白拦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审视她,“现在天黑了,你这小胳膊小腿出去喂狼都不够,我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找食物还是没有什么的,你在这里等着我罢了。”

杜月妍有些泄气,但不得不承认他讲的是实话。

穆生白去找食物期间,杜月妍只得一个人所在角落。看着外面一轮明月,耳边各种动物的咆哮声不绝于耳,风一吹过,树叶,杂草被吹的沙沙响,却是很恐怖,早知道刚才和生白出去好了。

杜月妍将自己抱得更紧了,祈祷穆生白早点回来,她一个人度日如年。

‘咕噜咕噜’

几个鲜红的果子滚到了杜月妍脚边,她眼睛一亮,捡起来要吃,突然有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看是谁给的吃,不怕有毒啊。”

此刻她已经用衣服擦干净了一个水果,在往嘴里塞,算听到了这几句话也不停下来,抽空抬头看向洞口,少年俊朗的面容被月光镀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杜月妍展开一抹充满信任的笑,“不会的,我知道是你。”

说完她又擦干净一个递给穆生白,“你也吃。”

穆生白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杜月妍修长白皙的脖子已经微微起伏的胸脯,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起伏着,穆生白将视线移开,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直到水果吃完了他才解释道:“我一开始是想抓几只野鸡什么的开荤,可是想到这样要生活,夜晚在森林里生活容易引来一些大型的动物或者群居的野狼,我现在的身体对付不了,所以只能委屈你吃些果子了,不过不用担心,白天我能去捕捉一些野鸡之类的。”

杜月妍笑得很满足,愉悦道:“没事的,我觉得你摘的果子很好吃。”

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果子了,嘻嘻嘻。

穆生白陷进了她星光熠熠的眼眸,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逐渐失去了色彩。

“睡觉了睡觉了。”

杜月妍突然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穆生白脸微微发热,找了个靠近洞口的地方和衣而睡,这样还能保护杜月妍。

她的脸像是染了两抹红霞,躺下的时候一颗心脏还没有恢复正常,咬着下唇抱怨道:穆生白怎么突然盯着她看,搞得她差点跟他说自己是女的,并且,喜欢他了

夜色渐沉,山洞只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两人却皆是无眠。

早穆生白果然去抓了好几只野鸡,架起火烤了,虽然没有调料,但是两人都吃得十分满足。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穆生白的身体也逐渐好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沿着一条河逐渐往下面走,这一路倒是有惊无险,走了快一天两人才走出了崖底,看到了一片宽阔的田地,里边还有人在劳作。

穆生白心里一喜,拉着杜月妍过去询问一个老妇人,“请问您知道七度城怎么走吗?”

“啊?”老妇人一脸迷茫,然后转头问田地里的一个老汉,“老头子,你知道七度城怎么走吗?”

“七度城?”那老汉直起身子,同样不解,“啥七度城呀,老汉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老妇人只好抱歉地摇头,穆生白和杜月妍相对无语。

穆生白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岭城境内吗?”

老妇人道:“这里没有名字,我也不认识什么岭城。”

穆生白这下无奈了,只能谢过老妇人后跟杜月妍走了,他们明明才离开崖底没有多久,怎么这里的人连岭城都不知道。

他们看了一眼似乎无边无际的平原,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难道要回崖底?

杜月妍喃喃道:“这下怎么办啊?”

这时,天空鸟的喜悦的叫声惊醒了穆生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说:“我有办法了,我们流云山庄养着的鸽子隔一段时间会在各种地方放飞一些,但是那些受过训练的鸽子用特殊的方法召唤过来后还是能飞流云山庄。”

接着,他捡起一枚树叶,卷一卷,然后放在嘴边,婉转的哨声悠扬,飘出去很久。

很快,杜月妍惊讶地发现有好几只鸽子朝这边飞了过来,洁白的身子在太阳底下划过几道美丽的弧度。

穆生白停下,然后伸出手,一只鸽子安静乖顺地听在他手,他朝杜月妍爽朗地笑了。

穆生白找刚才的老妇人借了纸和笔,将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大概情况给描述清楚,让生云师兄过来救他们,这才放飞了鸽子。

那么,在等生云师兄来的时间他们的吃住成了问题,难道还要回崖底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五)

这时老妇人突然说:“我们女儿出嫁后家里空了间屋子,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居住几日。 ”

穆生白和杜月妍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欣喜。

穆生白感激道:“谢谢您了,您放心我们两人不会给您们惹麻烦的。”

老妇人摆手,爬满皱纹的脸露出和蔼的笑,“什么麻不麻烦,平日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家也是无聊,你们能跟我们做做伴也不错。”

可是等到了老妇人的家里,看着那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屋子,因为穆生白心有顾虑,所以有些犹豫。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后穆生白才说:“我们睡一起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杜月妍只感觉脑子里在放烟花,炸的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跟穆生白睡在一张床?虽然这件事情他们已经有过了,可是那时候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这一次

若两人真的都是男子,睡在一张房间一张床自然没有什么。

杜月妍吞了吞口水,僵硬笑道:“当然可以啊,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办法。”

穆生白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维一答应和自己睡那表明他是男子,而之所以她的身子骨较软甚至有一些特征与自己有差别可能是一种病吧。

穆生白对她不禁生起了一丝同情。

老妇人和那老人是夫妻,他们的女儿三十年前出嫁了,也只是偶尔回来看望一下两位老人,所以他们只是两个人住在这里,四处也没有其他人家。

穆生白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再加自己住在别人家里,他总是跑到崖底打些野味回来帮两位老人改善伙食,没几天两位老人都把穆生白和杜月妍两人堪称了亲人。

他对杜月妍也更加贴心照顾了,怕他身体娇弱洗不惯热水,所以每每在晚都会特意给她煮一壶。

穆生白做得自然,杜月妍却忍不住多想了,穆生白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并且有点喜欢她只是不好意思说?

一想到这个杜月妍只觉得心情美滋滋的,像吃了昆国最甜的糖。

但是这个美梦有一天被穆生白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杜维桢说得信誓旦旦,“维一,你这种身体状况之所以偏女性化可能是得了什么病,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等生云师兄过来我们两人一起给你治疗。”

可是杜月妍却快气炸,冷冷得哼了他一声,好几天没跟他讲话,任凭穆生白百般讨好都没什么用,他一头雾水,维一为什么要生气,自己可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啊,他只是想让师兄跟他一起帮维一治病而已,自己没见过这种病,维一有如此家庭背景肯定招过不少大夫,可是这都没有治好说明这病还是很棘手的,自己一个人没有多大把握。难不成维一觉得自己把他的病告诉师兄了所以他不高兴了?

嗯维一好难懂啊!

这时,穆生云也找来了,将穆生白全身下都看了一遍,发现他没有什么事情后才松了一口气,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我在途听说你掉下悬崖死了,好在手里还有你的消息这才没至于告诉师父,想着你可能只是少胳膊断腿呢,没想到一看啥事没有。”

穆生白白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自己师弟的吗?不过听他提起外面,又忍不住追问:“外面怎么传我的事情?”

许是觉得外面的传言太扯了,穆生云失笑道:“失足掉崖身亡,据说尸体都被那个叫胡辛旭的州牧找到埋了,估计你的死讯已经传回皇城了。”

穆生白想到那个胡辛旭,眼里寒光一闪而过,“看来得先解决了胡辛旭再去澄清了。”

穆生云也正了脸色,自己的师弟自己怎么欺负都行,可要是外人算计可触了他的逆鳞了,冷声问道:“你掉崖是那个胡辛旭害的?”

穆生白点头,便跟他说起那时候的事情,“胡辛旭抓走了维一威胁我大事化了,我独自去胡府救出维一的时候被他的人追到了悬崖边,然后没办法只能跳下去寻找一线生机了,不然要是被抓住了可跳崖严重多了。”

“维一是?”

两人突然听到了一声动静,只见到一白色人影闪进了屋子,门口挂着的盆掉在了地,刚才听到的声响应该是这个发出来的。

穆生云指着那人问:“他是?”

白天老妇人和老人都是要去田地里干活的,也不是为了生计,是不想闲在家里罢了,所以家里只剩下穆生白和“他是维一了,我的一位好朋友。”

“哦”穆生云若有所思,他觉得这个少年的背影未免太窈窕了些。

“对了师兄,维一他的身体有些病,生了些女子的特征。”

穆生云来了兴趣,这病他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听说,“你给我讲讲。”

穆生白有些为难,“这不好,要不师兄亲自去看看,次我跟她说等你来一起给他看病他生了我的气,可能是觉得丢脸罢,我可不想让他更生气了,所以师兄你亲自去看看吧。”

穆生云兴致更浓了,进了屋子,杜月妍正撑着下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声响也不回头,只闷闷地说:“我没有什么病,不用你跟你师兄来给我看病。”

穆生云笑道:“是吗?”

维一身体一抖,转过来表情僵硬地看着似笑非笑的穆生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

倒是穆生云大大方方道:“你同生白一样唤我生云师兄即可,我可以跟着生白叫你一声维一吗?”

杜月妍点点头。

“维一”穆生云嘴里念叨着,视线顺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脸往下面移,在她纤长白皙的脖子停留的时间格外久。

杜月妍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在她差点被自己弄窒息的时候,穆生云一番话让她立刻提心吊胆起来,“维一没喉结,这难道是生白说的生了病有了女子的特征。”

杜月妍尴尬地笑了笑,手不自觉地摸光滑的脖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一)

穆生云意味深长道:“维一想必是女子吧”

杜月妍一惊,条件反射要反驳,“怎么”但是话没说出口在穆生云的眼神下吞了回去。

两个人都安静了好长时间,才听见杜月妍细声说:“是”

穆生云失笑,最后越小越大声,杜月妍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穆生白说她患了病的事情,心也是又气又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明明这么聪明。

“我这个师弟啊。”穆生云忍俊不禁,“在山庄的时候也跟厨房的几个厨娘关系好,那几个厨娘也都是由儿子之人,所以说生白没怎么和女子接触过,这才养成这粗大的神经,居然还哈哈哈。”

杜月妍也忍不住笑了,但心里也有甜蜜蜜的泡泡冒了出来,这是说她可能是唯一和他关系这么好的女子,虽然他一直把自己当成男子。

两人都笑了好一会后穆生云才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来生白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必问了你也不会讲,但是看在你在生白这么危险的时候都不离不弃,你们的事情我支持了!”

杜月妍一愣,“什么事情?”

“做我师弟媳妇的事情呀,难不成你没有这个想法?是我多想了?”话虽这么说,穆生云却是一脸戏谑,审视地看着杜月妍,倒是个好看的,配得他家生白。

“媳媳妇”杜月妍脸腾得热了,这生云师兄讲话怎么这么直接,不过,她确乎是有这种想法的,那么她现在算不算见生白的长辈了?

杜月妍越想越害臊,穆生云知道女子脸皮薄,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想想。

出去的时候穆生白还拉着穆生云问杜月妍现在情况怎么样,病能不能治。

穆生云重重地敲了一下他这个没开窍的师弟,留下了一句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话,“这病,可治可不治。”

穆生白一头雾水,还想追问,又被穆生云敲了头,心里委屈赌气也不问了,反正师兄都说了可知可不治,那维一的病肯定无大碍罢。

胡辛旭报皇城的是穆生白被倭寇给杀了,还说穆生白带过去的官兵被倭寇策反了,而苏明他们报的消息却被胡辛旭他们暗拦截。

此时传回皇城立刻在朝堂引起了轩然dà bo,最难以相信的是杜维桢,他不相信穆生白会这么死了,所以在朝的时候,“父皇,儿臣情愿去一趟岭城查看那里的情况。”

此话一处,朝堂立马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明知道那里有倭寇还要亲自过去,真不愧是我昆国未来的希望,如此体惜百姓,是我国之福啊。”

“是啊,太子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但是除却这些赞成的声音,还有些不和谐的反对声,其以杜辰良为首,要是穆生白没有死,如若太子到了肯定是如虎添翼,声音权威定要要再往面涨一涨的,他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杜辰良道:“皇兄乃太子之尊,身肩负着昆国的未来,若是去了岭城受了任何损失可都是我昆国的损失呀,如何能让皇兄亲自去。”

杜维桢冷眼看着他,“那皇弟以为该如何呢?”

杜辰良顿了好一会,好像是在认真思考,这才说:“不如派黄立黄将军去吧,黄将军英勇善战,不仅能带兵消灭那些zào fǎn的官兵,也定能一举消灭倭寇,还我岭城一个太平。”

“二皇子所言极是。”

“是啊,杜来的确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

“太子殿下怎么能以身试险呢,还是黄将军去稳妥。”

“好了。”景元帝发话了,淡淡的却带着威严不容忽视的震慑力,他看向角落虎背熊腰,很是魁梧的穿着铠甲的男人,“黄爱卿,你觉得呢?”

黄立看了杜辰良一眼,在后者肯定的眼神下站出来,落地有声道:“臣定当将所有威胁百姓安全的危险因素尽数剿灭,还岭城一个太平。”

“好,那你去吧。”

此时算是尘埃落定了,杜维桢也无回天之力,冷冷地看着得意的杜辰良,后者回以挑衅一笑。杜维桢心里火气更盛了,杜辰良肯定没安好心。

回到东宫后,他思前想后,更加觉得杜辰良不是个好茬,若说他不会下什么绊子更是不可能,便叫来几个暗卫叫他们到时候跟着黄立一起去岭城。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他突然有些空虚,再加岭城传来的穆生白的死讯,他虽然不相信,但也肯定穆生白肯定陷入了某种危险,不然也传不出这个消息。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脆生生地叫着他太子哥哥,觉得自己当时离开梧桐宫前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后面又因为怕过去妍儿会缠着自己让他放她去找穆生所以一直没有去过梧桐宫,不过现下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四喜,你说本宫是不是很久没有见过妍儿了。”

四喜思索了好一户才说:“回殿下,好像将近十天了。”

“十天了”杜维桢看向窗外,东宫的风景一向不错,是宫人们精心装饰过的,极为赏心悦目,可是现下的心情,看到这种美景也只觉得萧条。

“今天去梧桐宫看看罢,这么些天不见,妍儿估计都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四喜一向嘴甜,“公主跟殿下手足情深,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不认殿下的。”

杜维桢点头,还让人到库房挑了些新进贡的女孩子喜欢的精巧玩意,亲自拢着去了梧桐宫,今日的梧桐宫格外沉寂,穆生白一到宫门口觉得不对劲,以妍儿咋咋呼呼的性子,梧桐宫一向是最吵闹的。

门口他派过来守着的护卫恭敬朝他点头,杜维桢一走进去看到了蹲在外殿台阶无所事事的三月。

她似乎这才看到他,一脸惊骇,惊呼:“太子殿下!”

杜维桢皱着眉头看着她,心里突然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二)

因着杜维桢和杜月妍关系跟平常人家兄妹感情一般深厚的缘故,梧桐宫的宫人对他一向是只有尊敬而无畏惧,这倒是他第一次从三月脸看到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一言不发要进去,四喜过来虚虚拦住她,好像是想要提醒什么,突然提高声音说:“殿下要不下次再来吧,公主还没醒呢。”

里面也有了动静,只见暖春冲了出来,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也带了几分慌乱,“是啊,公主昨日看书看太晚。”

杜维桢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思量,扯开嘴角道:“那没事啊,本宫进去坐着等吧,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说完推开两人往里面走,三月和暖春突然跪下了,暖春忐忑道:“太子殿下,公主她她出去了。”

“出去?”杜维桢转过头,墨发在半空划过一道亮眼的弧度,表情却是骇人得很,“去哪里了?”

“穆穆大人那里。”

杜维桢只感觉太阳穴突突作疼,他这个皇妹是天爬下来惩罚他的。

“什么时候去的?”

暖春头都快埋在胸前了,“不不久前。”

杜维桢压低声音,“不久前是什么时候?”

暖春干脆以头磕地了,“十几天前。”

杜维桢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十几天前,也是说他刚拒绝让她出宫她跑了,真是他的好皇妹啊!

再说另一边。

三人和依依不舍的两位老人告别,然后在穆生云的带领下慢慢往官兵驻扎的地方靠近,同时让穆生云派他带过来的暗卫去联系苏明他们。

七度城外官兵驻扎的地方。

巡逻的官兵将一张信拿给了苏明,“苏将军,这封信不知道是谁挂在一棵树的,说是要你亲启。”

苏明拿过,信封赫然有苏明亲启四个大字,且这字迹让他觉得很是眼熟,

挥退官兵,他找了一个静谧的地方打开了信,看到落款的穆生白三个字,苏明一颗风摇摆的心脏瞬间落了下来。只要穆大人没有死,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面写着他们快要回来了,也料到胡辛旭肯定会派人刺杀他们以扰乱军心,让苏明吩咐下去让官兵们只防不攻,还把自己藏在营帐里的药物位置告诉了他,让他到时候及时给受伤的士兵治疗。

苏明虽然不明白穆生白的用意,但是对他的计划深信不疑,当即便吩咐下去如此做,黎清不理解,在他看来这是缩头乌龟的行为,苏明不得已把穆生白的信给他看,他这才消停下来。

果不其然,正如穆生白所料,胡辛旭已经按捺不住了,入夜便有不少裹得严严实实的杀手来捣乱,还伤了不少官兵,可是他们只防守,连主动攻击都没有,等那些杀手离开后再给受伤的官兵治疗。

这几日都是如此,那些杀手也愈发猖狂,甚至都敢露出本来面目,领头的赫然是他们在胡府见到的领头护卫。

相起他们的死气沉沉,胡府可谓是热闹至极。

胡辛旭叫了不少歌姬跳舞庆祝。

他举着酒杯对下面自己的得力手下道:“哈哈哈,今日本大人心里高兴,你们不必拘泥,这面的女人你们看哪个晚便带回去罢。”

酒席温度一下子低了下来,他们都用看货物的眼神看着堂穿着轻薄红纱载歌载舞的妖艳女子,只想立马将她们抱回去。

一人道:“大人,小的看外面那些官兵现在是一群乌合之众,意志消沉,只要大人派点人过去能将他们尽数歼灭,更何况黄将军也快到了。”

“哈哈哈,那穆生白再厉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个身死的下场,最后还是大人赢了。”

酒席热闹至极,好像她们已经把城外的官兵全部剿灭了一般。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胡辛旭被捧得轻飘飘的,心情十分畅快。

翌日清晨,黄立带着官兵到了,胡辛旭连忙迎了过来,把礼貌做了个十足,“黄将军远道而来真是幸苦了。”

黄立虽然不大看得起这些偏远地方的官员,但强龙不压地头蛇,面还是要给几分尊敬的,他拱手笑道:“胡州牧说笑了,这是我的责任,不知什么时候才去剿灭那些叛贼。”

胡辛旭朗声笑道:“不急不急,我在七度城最好的酒楼给将军办了几十桌酒席,不好浪费,不如我们先去给将军接风洗尘再谈剿贼一事?”

黄立心意一动,对着胡辛旭笑得更加真心了,“既然这样,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想到这胡辛旭还挺会做人的。

在酒楼酒饱饭足了,满身酒气的胡辛旭和黄立才商量起剿灭叛贼一事,得知他们已经全部丧失了志气,黄立当机立断立马出发。

胡辛旭也不含糊,当即带着他们前去了。

城外,两军对峙。

苏明气红了脸,怒目圆瞪,“胡狗贼,你要干什么?”

胡辛旭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等被倭寇策反,已是丧心病狂,现下黄将军奉皇之命,前来将你等尽数剿灭。”

不管他们是不是叛贼,只要人死了什么话不任由活人编造了吗?胡辛旭打的一手好算盘。

“策反?”黎清冷眼看着胡辛旭和黄立,不屑嗤笑道:“看来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杀我们连这个理由都编造得出来,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胡辛旭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变数便越大,夜长梦多说的是如此,“黄将军,别跟他们废话了,还是早点剿灭他们罢。”

“好!”黄立声如洪钟,刚想发起进攻。

“且慢!”此时,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只见穆生白带着两人从天而降,长身玉立,气势如虹,让人不禁生出臣服之心。

在众人或惊骇或惊喜的眼神下,穆生白面对着胡辛旭,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薄唇轻启:“不知道胡大人这是想做甚么?”

胡辛旭嘴巴张得极大,“你你还活着?”

第二百零一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三)

穆生白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胡大人似乎很不想看到我还活着呀。 ”

胡辛旭支支吾吾,扯出一抹很僵硬的笑,“怎怎么可能,前些天听说穆大人掉崖身死我可是担心了很久呢。”

“开心了很久罢。”穆生白似笑非笑,眼神扫过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些骚动的黄立那边的官兵,“不知道胡大人带这么多官兵来这里所为何事?”

胡辛旭挺直了腰杆,似乎找到了依仗,“穆大人,我怀疑你的人与倭寇有勾结便禀告给了皇,黄将军是得了皇的命令过来查看的。”

穆生白转头扫过后面那些神采奕奕,眼里都是信任的官兵,对着胡辛旭自信道:“我的人都是昆国最衷心耿耿的好儿郎,不可能作出叛国的事情,倒是你!”

他突然指着胡辛旭的鼻子,一字一顿郑重道:“胡辛旭!我要治你的罪!”

胡辛旭往后一退,表情尴尬,眸底还有一抹隐藏的怒火,“穆大人未免他护短了,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要让穆大人这么针对我。”

“你的罪?”穆生白讽刺的笑,“单单今年可都不少了。”

“正月三日,收受风城县衙五千两黄金,将原本属于林氏的五十亩两天送给风城县衙。”

“四月六日,强行征税,高于昆国规定数目十倍,民不聊生。”

“十一月二十日,纵容风城、明州城县令贪污灾银,从获利一万两黄金。”

穆生白这才停下,嘴角是在笑的,但是却没有一点愉悦之感,冷眼看着胡辛旭,“怎么样啊胡大人,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好像你都做过?”

胡辛旭全身都在发抖,额头冷汗直流,连长衫都被浸湿了,但还是顾作镇定,“穆大人,你可有证据,若是空口无凭本官算什么都没做不也由你随意捏造?”

“证据?”穆生白冷笑一声,接着说:“这个我确实没有。”

还不等胡辛旭松了一口气,听见穆生白接着说:“不过我先前坠崖元气大伤,不适合接着调查,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了太子殿下,估计不久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了。”

穆生白的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养尊处优久了胡辛旭惜命到不行,甚至能为了维护这种状态做任何事情,但是这种时候他算杀了穆生白也没用,况且他可能还近不了穆生白的身。

该怎么办?怎么办?

胡辛旭一下子陷入了慌乱,一咬牙普通跪了下来,狂磕头,“穆大人求你饶了我吧,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

穆生白冷眼看着他,“这么说胡大人是承认了我刚才说的罪行。”

胡辛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穆大人,小人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绝对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饶不饶了你是皇的事情,我的使命是送你去见皇。”

穆生白可不是那种轻易心软的人,况且这胡辛旭实在是无恶不作,罄竹难书,他贪污的钱不知道可以让多少灾民脱离饥饿,若没有他,风城和明州城两个小小的县令也不会大胆到连灾银都敢私吞。

胡辛旭瘫倒在地,绝望席卷了他,心底还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跟他说:杀了穆生白吧,要是没有他你现在还能在岭城说一不二呢,都是他害了你,你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这道声音越来越大,胡辛旭悄悄伸手进怀里,那里藏着一把他以防万一藏起来的bi shou。

他的声音有些飘渺,“穆大人,你放不放过我”

穆生白觉得他现在有些怪,注意了他的动作,且冷声道:“你应该为你造的虐负责。”

胡辛旭冷笑,“这样嘛,那你跟我一起去死吧!”

他突然起身冲向穆生白,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一直注意他动作的穆生白却敏锐发觉了,轻易便躲开了还一脚将他踹开。

胡辛旭挣扎着起来,自知近不了穆生白的身,在穆生白吩咐让官兵将他抓起来的时候之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杜月妍,攥紧了bi shou冲过去。

“去死吧!”

杜月妍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辛旭冲了过来,在绝望下胡辛旭激发的无限的潜能,速度都快了不少。

离她最近的穆生白冲过来的时候胡辛旭已经用bi shou插入了杜月妍的肩膀,鲜血迸射!

十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副场景,穆生白将杜月妍抱在怀里,脚用了内力一脚踩在他身,胡辛旭吐出一口血。

看着面色苍白的杜月妍十一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已经断掉了,他拿着剑冲过来一下下扎着胡辛旭胸口,状似疯癫,却没有人敢过来拦住他,连黄立他们也只能在旁边呆呆地站着。

胡辛旭很快断了气,死不瞑目,十一只随意将他的尸体丢在一旁,穆生白要将杜月妍抱回去疗伤,让苏明带兵去胡府将剩下的人全部抓起来。

苏明抬高下巴看着黄立,“怎么?黄将军可是要阻拦我们?”

黄立心知大势已去,胡辛旭已死并且在死前还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所以他只能给苏明让了路。

苏明带着官兵将胡府的人一举抓获。

穆生白将杜月妍放在床榻,要给她tuo yi服疗伤,杜月妍还有几分清醒,心里一惊,立马拦住了穆生白,说自己不习惯别人给他tuo yi服疗伤。

眼见她肩膀越发红了,穆生白着急说:“那我把肩膀这块的衣服剪开好不好,你要是再不止血会失血过多。”

杜月妍这才放心,然后合了眼睛,彻底陷入了昏迷,她相信穆生白说到做到。

穆生白果然也只是剪开了他肩膀那块步,看着那深深的伤口,很是心疼,用清水洗过后再消毒止血,再拿来白布包扎,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他这才放心。

让十一看着杜月妍,他去城内抓药,煮好药的时候杜月妍已经醒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第二百零二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四)

杜月妍看到了自己的装扮,受伤的肩膀被包扎了,她知道定然是穆生白亲自做的,想到他的手曾 滑过她的肩膀,杜月妍觉得心里一阵滚烫,脸有些燥热。

穆生白惊喜的声音从营帐门口传来,他手里正拿着一碗药,眉目和嘴角都萦绕着喜悦,“你醒了。”

杜月妍看了看穆生白,突然捂着嘴偷笑起来。

穆生白端着药放在桌子,很是疑惑,“你笑什么呀?”

她笑得更大声了,十一一向冷峻的脸也带了一抹笑意,然后拿过铜镜放在他面前。

铜镜里映出少年清俊的脸庞已经鼻子一抹灰。

“哎呀。”

穆生白有些尴尬,连忙接过十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这才干净。

“别笑了,快吃药吧。”

杜月妍正要抬手接过药,刺骨的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如金纸,刚才的动作扯动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穆生白也看出来了,自责自己的粗心,连忙说:“要不我来喂你吧,你这样会扯开伤口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话虽这么说,但却一直对着十一挤眉弄眼示意他出去。

十一心塞但是也顺从地下去了,杜月妍这才低着头红着脸说:“那麻烦生白了。”

穆生白一勺一勺喂给杜月妍,时间随着药汁一点点见底而逐渐流逝。

喂完药穆生白看了看杜月妍,她身有些脏了,衫也染了几滴血迹,便温柔道:“要不我扶你去擦下身子换条干净的衣衫吧,外面煮了些热水。”

擦擦身子?

杜月妍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也顾不痛了一把推开穆生白,慌乱道:“不不用了,我等伤好后再洗吧。”

穆生白以为他不习惯自己帮他沐浴,宽慰道:“大家都是男子,不必拘谨。”

“谁跟你拘谨了!”

杜月妍有些崩溃,过真像穆生云所说的,穆生白是脑子缺根筋的货,整日提醒她现在是维一的身份。

穆生白也不好逼他,只迂回道:“那你忍受的了身这么脏吗?”

杜月妍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瞧,脸一下子黑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脏,连跟穆生白掉进崖底时的那几天都没这么脏,并且闻一闻,还有一股并不讨喜的味道。

刚才穆生白还凑这么近喂自己药,那么肯定都闻到了。

天呐

杜月妍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没了。

“维一”

杜月妍立马打断他,“别说了你帮我打一桶水吧,我自己擦身子。”

穆生白捧着她有些发肿的肩膀,为难道:“若是扯到伤口或者伤口碰到水怎么办?你若是不愿意我我也可以去把十一叫过来。”

刚说完后面半句话,穆生白只觉得心脏微微抽痛,他并不愿意把维一交给十一,虽说十一是跟着维一千里迢迢来到岭城一看是主仆情深的护卫他也不愿意。

杜月妍更是不愿意了,“不用!你帮我倒一桶热水可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细心点可以了。”

权衡了一下,穆生白还是出去了,很快一盆热度适宜的水端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身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干净衣衫。

做完这些穆生白站在原地,也不过来也不出去。

杜月妍也维持不了温柔的形象,恼羞成怒道:“穆生白你出去!”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用看着不听话的小孩的无奈眼神瞟了一眼杜月妍,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出去,“那我在营帐外等着,你要是有时记得叫我。”

说完真的直挺挺站在了外面,杜月妍还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姿投射在帐幕的影子。

杜月妍十分艰难的擦干净了身子,独臂换好了衣衫。

穆生白在外面喊道:“维一你可好了?”

杜月妍一脑门黑线,心里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这一幕真的好像帮妻子看门的丈夫。

“好了。”

帘子被掀开了,穆生白率先走了走了,看了一眼坐回床,换了一身干净白衫的少年,白净的小脸还带着两抹粉,菱唇红润饱满,发尾有些湿润随意搭在背后,他心里莫名悸动,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走过去将杜月妍完全挡在背后,对着外面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杜月妍好地从他身后探出头,只见两个官兵正抬着一张床榻走了进来,放在屋子央出去了。

“这是?”

杜月妍不明所以。

穆生白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有伤在身若是半夜有什么急事定是不能自己去做,我跟你睡在一间屋子也能行个方便,若你有事情便都可叫我,反正我们也同榻抵足而眠过。”

杜月妍嘴巴微张,然后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和穆生白同榻那几天她没睡过一场好觉,倒不是厌恶,而是紧张,谁和心怡的少年一起睡能心无旁骛的?

不过这一次只是在同一间营帐,应该不会像那时候那般紧张吧?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打消了杜月妍的所有顾虑,晚枕着穆生白清浅的呼吸声入睡很是心安,没有出现过任何睡眠不好的事情。

在穆生白无微不至的关心下,杜月妍的身体也逐渐好转,每每看着他换药时认真专注的眼神,杜月妍都有种自己是他捧在手心用情有命疼宠着的爱人。

又一次换药,穆生白用无清轻柔的力道一层层帮他缠纱布,杜月妍低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受到了蛊惑,心里话脱口而出,“若我是女子生白你会不会喜欢我?”

“啊?”穆生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她是在担心她自己的伤势,温柔道:“维一你放心,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并且这一次又是受了我的牵连,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杜月妍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心里又羞又气,不顾伤痛大力推了一把穆生白,涨红了脸说:“我不要你来照顾我了!”

穆生白看到她的伤口渗出血了,很是莫名其妙,“维一,你要这么激动嘛,我可是讲错了什么话?”

第二百零三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五)

杜月妍直接转过脸去,也不肯让他给自己药了,穆生白看她伤口重新裂开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了,连忙说:“你别气,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出去便是,然后待会让生云师兄师兄来帮你。 ”

杜月妍理都不理他,穆生白悻悻出去了,将穆生云推了进去,自己去一旁郁闷了。

穆生云知道杜月妍的女子身份,和她独处一室也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试图引去杜月妍的注意。

“你来做什么?”

杜月妍脾气来了,对着穆生云也没好气,穆生云一惊,心里骂起惹了祸将自己推过来背锅的师弟,扯出一抹笑,“维一,你看嗯生白他缺根筋,肯定是说了什么话才惹的你生气,但是!不要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体,要不我来给你药。”

穆生云举着纱布跟举着个宝物给杜月妍看一样,一向憨厚的脸此时有些谄媚。

杜月妍只是瞥了一眼,“幼稚。”

也没说要还是不要,营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穆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帘子外面,扯着嗓子朝里面说:“维一,你让师兄给你药吧,我不进去了便是。”

“要你管!”

杜月妍一点不留情面地喊。

穆生云也被吓了一跳,苦着脸说:“我说维一妹妹,我可能已经猜到了你为什么生他的气,与其等他自己明白不如你同她直说罢了。”

杜月妍沉默了下来,表情有些难以辨认。

穆生云又举着纱布说:“那咱们现在可以药了吧?”

杜月妍安静地点头,穆生白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包扎好后麻溜地出去了,一刻也不愿意在这种是非之地逗留。

“怎么样啊师兄。”穆生白在外面,看他出来一把拉住了他。

穆生云心里正憋屈着,对穆生白也没好气,一把扯回袖子,冷哼道:“好了!”

说完大步走远了,穆生白一连背两个亲近的人凶了,心里也是哽着一口气,自己生了好一会气后想到维一晚还要换药,又不让自己进去,他剩下的人选只剩了一个生云师兄一扫郁闷,到处找起穆生云。

最后在军营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找到了正在小憩的穆生云,他坐在旁边等到穆生云醒来,展开一抹大大的笑容,“生云师兄!”

穆生云生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扑腾着起来要离开,被穆生白紧紧攥住了,他谄媚道:“生云师兄,我们是不是天底下最亲热的师兄弟。”

穆生白正气凛然地回答:“不!以前是!但是这几天不是!”

生云师兄~”

在穆生白不折不挠纠缠了一下午后,穆生云还是任命地代替起,生白先前的动作,让他惊喜的是不知道杜月妍是不是被他的耐心打动了,这几日都很配合的换药。穆生白吃醋的同时又很欣慰。

与此同时穆生白也没有闲着,操劳其回皇城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收拾妥当后,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远处是万家灯火,星光点点,两人相对而立,皆是意气风发。

穆生白正色问:“黎清,我们过几日想必能启程回皇城了,不知道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回去?”

穆生白话音一落,密林里虎啸声传来,让人精神一振、热血沸腾,黎清拱手郑重道:“既然我先前答应过你要跟在你身边做你十年护卫,那么勿论你去哪里,我定是要跟去的!”

“好!”少年衣摆被风吹起,咧咧作声,虎啸声已停,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自信,“我一定不会让你的才华埋没的。”

黎清透过黑夜看着穆生白明亮的眼眸,便知道自己的选择肯定不会错的。

等杜月妍身子好得差不多后,众人终于踏了回去的路。

哪知刚行进没多远遇到了黄立,他身后的一队整齐的官兵,黄立似乎很是惊喜,“穆大人,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你们,真是有缘啊。”

穆生白知道黄立的杜辰良的人,对他有着警惕,“我在七度城都耽误了这么些日子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黄将军,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缘呐。”

黄立表情一僵,差点要以为穆生白知道他留在七度城做了哪些事情了,可是观察了一会发现并无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客套了几句后他突然提出,“这一路山高水远,若穆大人不介意我们大可一起回去,这样人多也安全一点。”

穆生白诧异于他的话,但也知道他定是没有这个胆子在行军给他下什么绊子的,且他这提议也在情理之,自己若是推脱,也有些不近人情了,思量再三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黄立之所以这个时候才回皇城是在七度城的青楼耽搁了,尝够了皇城女子的千娇百媚,对七度城女子的豪放开朗很是向往,流连烟花之地数天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生怕回晚了惹得景元帝不高兴,才不情不愿地从女人身起来。

好在半路遇了穆生白,这样景元帝也会觉得两方是一起回来的,若是责怪肯定是两方一起的。

穆生白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

黄立偶然远远看到了杜月妍,阅女无数的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清丽精致的少年是个女人,这全是男子的官兵里出了个女子,黄立心里有些痒痒。

但他每次想接近她都被穆生白冷着脸赶走了,一来二往他心里也有了计较,,莫非这女子是穆生白的人?

他可未曾从二皇子那里听说过穆生白身边有女子的事情,藏得这么深想必也是一种保护吧。

黄立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心里迫切见到二皇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没有人注意有个人影悄悄混入人群消失了。

“什么!你说穆生白有喜欢的女子了?”

“微臣所见,绝对千真万确。”说话的人正是黄立,他趁着穆生白被夹道欢迎流出来进皇宫找了杜辰良。

第二百零四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

“我知道了”

杜辰良一脸高深莫测,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森。

穆生白因为一举揭发了这么多贪官,景元帝特意召见了穆生白和苏明。

景元帝笑得很亲切,看着穆生白像看着昆国的希望,“穆爱卿,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你对自己的职位可有什么期许?”

穆生白从进来一直低着头,浑身萦绕着谦和的气度,“全凭皇作主。”

“既然如此,那封你一个兵部郎,苏明则是员外郎。”

下午官印皇会派人送到穆府,现在只是口谕。

两人出了御书房,苏明一脸兴奋,但在御书房附近还是略有收敛的,走出许久他才兴致冲冲地拉着穆生白说:“穆大人,这次真的是多亏有你了,要不是你选了我我现在还在底层摸爬打滚呢。”

穆生白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充满信任和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你是有能力之人,算没有我你也能凭自己的努力来的。”

苏明憨厚又不好意思地挠头,“小的哪有大人说的这么好。”

穆生白正式成为朝官员,也要开始早朝了。

早早起来沐浴更衣,一身绯袍更衬面如冠玉身如松柏,腰间束银白色腰带,头紫金冠,整个人英姿飒爽极了。

他到午门时人还不多,不喜拉帮结派,他一个人站在角落。

但是有人不想让他低调,只见杜辰良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杜辰良对穆生白拱手道:“恭喜穆大人了啊,现在我们可真是是同僚了。”

穆生白露出诚惶诚恐模样,“这怎么敢当,二皇子是王孙贵胄。我只是区区兵部郎,如何能与二皇子相提并论。”

他讲的倒是很谦逊,但微微低下的脸面无表情,明显这一番只是客套话。

杜辰良爽朗一笑,惹来了不少的目光,“穆大人这是妄自菲薄了,你可不知道百姓对你有多推崇,你在民间的名声可是我乃至我大哥都要响不少啊。”

杜辰良的高帽一顶一顶往穆生白头戴,穆生白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二皇子谬赞了,二皇子才华过人睿智无双,太子殿下更是宅心仁厚有高世之智,我如何能与您二位相。”

穆生白这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即把自己摘了出来,又捧了杜辰良和杜维桢,更重要的是很明显表达了他对太子的尊敬过于二皇子,可是这又在情理之,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杜辰良心当下一沉,眼里更显意味深长,“穆大人可真是会讲话呢,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穆大人可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朝堂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遭殃的是谁。”

此时午门已开,大臣们排着队进去了。

穆生白拱手对杜辰良说:“我在这里多谢二皇子的提醒了。”

杜辰良一甩袖进去了,穆生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午门,这才大步走进去。

站在自己应站的位置,等到前面的人都禀告完了,穆生白才出来汇报他在岭城的事情。

一五一十,连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可是当他说到岭城州牧胡辛旭的时候,朝堂开始争论开来了。

“穆大人连胡州牧收受贿赂的证据也没有,单凭吓唬确认他做过此事,甚至还动用私刑,杀死了胡州牧,这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杀人灭口啊。”

“是啊,若穆大人真的证据确凿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恰恰没有,这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了。”

质疑的发言几乎全都是二皇子党的,想必是得了二皇子的授意,个个挑起刺来毫不留情。

“若胡州牧真当清白无辜,何必在穆大人说了已经让太子派人帮助搜查的时候试图贿赂、甚至偷袭穆大人?”

“若不是胡州牧攻击穆大人和穆大人的朋友,穆大人也不会失手将胡州牧杀死,此乃无心之失,而不是故意为之。”

帮着穆生白讲话的自然是*的人,两方在朝堂争得火热,谁也不让着谁。

立的秉持原则保持沉默,朝堂的氛围陷入了诡异。

景元帝适时出来打圆场,看向一脸无可奈何的穆生白,“穆爱卿,既然诸位大人对胡州牧是否真的收受贿赂有异议,若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跟诸位爱卿们一同商议?”

朝堂这才安静下来,他们灼热的眼神投向穆生白。

穆生白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有了说话的机会。

“当时出于无奈杀掉胡州牧实在是无心之失,微臣有一位朋友无辜受了牵连身手重伤,胡州牧还不依不挠想继续攻击,处于无奈微臣才动手想擒住胡州牧,可是出手太重,不小心”

现下的情况穆生白只能这么说,若是供出了十一,杀害朝廷命官这一条够他喝一壶的。

“而胡州牧是听说微臣让太子殿下帮忙派人过来调查,又求饶让臣放他一马不得才发的狂,若是他无罪,何至于如此?且臣和苏明和黎清夜探州牧府也发现州牧府的府邸之豪华,仆役之繁多,远远不是州牧的俸禄所能维持的。”

一二皇子党的大臣走了出来,“苏明微臣们也是知道的,新任兵部员外郎,但是这黎清,不知道是何人?”

穆生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落落大方道:“黎清乃一剑客,武功高强,被微臣在山贼窝里救了出来。”

他这一句话顿时惊起了不小的浪花。

“一个江湖人穆大人怎么能带在身边呢?”

“是啊,穆大人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官了,身边跟着一个江湖人,未免不妥。”

“此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穆大人还是不要随便使用为好。”

这些说话的都是二皇子党的,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不满地看着穆生白。

穆生白不知道黎清的身份怎么惹了这么大的争议,但也并不往心里面去,莫说这些人是二皇子党的,是*的,他认定的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放弃。

第二百零五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二)

下朝后,穆生白和杜维桢一起离开,杜维桢跟他讲了一些朝堂的负责情况,他听得很认真,毕竟他跟普通的大臣不一样,他身聚焦的目光,承受的非议,肩负的希望都要在他这种位置的普通大臣多许多。

讲完后,两人找了家酒楼闲谈,穆生白突然想到了维一的事情,自进到皇城他再也没见到他人了,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且维一先前给他说过自己与太子是旧相识。

“维桢,你可知道维一的住址?”

杜维桢刚刚扬起的嘴角便往下压,当下有点咬牙切齿的滋味。

他当然认识维一了,他的好皇妹,昨天他可是在梧桐宫等了一天才等到她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无声无息跑了出去,要不是父皇在气头没来国梧桐宫询问她情况,这次可不是一般的问题了。

不过既然不能未雨绸缪也必须亡羊补牢,他可是在梧桐宫外面加派了人守着,有了前车之鉴,他还特意吩咐要是有什么怪的人进出一律拦下来。

“知道是知道,不知生白找维一有何事?”

穆生白有些懊恼,“我之前惹他生气了,想找他赔个罪,要不心里总哽着这件事情,闹不痛快。”

杜维桢作出为难状,“可是近期可能你见不到维一了。”

穆生白立马紧张起来了,关心问道:“可是维一出了什么事情?”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故弄玄虚道:“是也不是。”

“维桢你可不要卖关子了,我是真的着急。”

杜维桢不想再吊着他了,“是维一家里出了点事情,他家里人不让他出来。”

穆生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人没出事好,只不过

心里划过一抹失落,见不到维一人了。

杜维桢将穆生白的失落尽收眼底,心里隐约猜想,生白对妍儿可能也有点意思,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并不知道妍儿的身份,难道生白是断袖?

杜维桢看了一眼面如冠玉,皮肤之女子也不遑多让的穆生白,越发觉得心理的猜测是对的,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接着犹豫道:“生白,是我想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穆生白也不问是什么地方,斩钉截铁道:“当然!”

两人到了暖香阁门口,昏黄的灯笼把门口都染了暧昧,女子的娇笑声,男子的笑声不绝于耳,穆生白有些目瞪口呆,他也去过青楼,不过当时是为了救了,但这次

他迷茫地看向杜维桢,“维桢,外面这是来干什么?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生云师兄说过,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能打听到的消息越多,青楼无疑是一个城镇与i酒楼并称的最是鱼龙混杂之地,太子如此高风亮节,想必也是这个目的吧,他为自己对杜维桢不好的猜测而有些羞愧。

可是杜维桢下一句话让他的羞愧尽数消失了,“咳咳,来青楼自然是找女人啊,我觉得生白你这段时间太累了,不如进去放松一下。”

穆生白觉得这句话从杜维桢嘴里说出来十分违和,一时有些抗拒,“维桢,我觉得我挺好的,不需要放松,我们还是回去吧。”

杜维桢看他这么抗拒,对他断袖愈发确定了,咬咬牙一把将他拽了进去,“都到门口了,进去再说吧。”

半个时辰后,穆生白看着坐在自己两边搔首弄姿的女人无可奈何,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公子,来,丽娘喂你吃块点心。”

画着浓妆,媚视烟行的女子捏着一块桃花酥要往穆生白嘴里送。

“公子,先喝奴家的酒嘛,这可是好的女儿红。”

坐在他另一边的女子不乐意了,拉着穆生白的胳膊往自己这里一松,要捧着一杯酒送到他嘴边。

穆生白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从两人手传来的热度,整个人不自在极了,挡了两人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说:“我不饿也不想喝酒,要不你们下去吧。”

“不要啊公子,可是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你要是将奴家赶出去,我们可是会被骂的。”

两个女人顿时撒娇起来,跟捏着嗓子讲话似得,柔媚极了,若是落在寻常男子耳朵里,怕是身体都要酥了个大半,可是穆生白实在是无心,又不能对两个女子动粗,求救的眼神酒投向了杜维桢。

明明是这人拉着自己过来的,可是他没找人反倒是给自己找了两人,然后一个人坐在角落喝着酒,像是在看他笑话一般。

杜维桢也觉得穆生白这副可怜的样子实在可乐,乐滋滋地说:“看来穆公子还没适应,不如你们加把劲。”

穆生白还在为他的话愣声,两个青楼女子都反应过来了,竟是要靠在穆生白怀里,一接触到女人软软的,穆生白彻底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两人,闪到了杜维桢旁边,警惕地看着两人,“两位姑娘还是走吧,钱我也给你。”

说完穆生白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扔给两人。

两人拿着银子既高兴又幽怨,好不容易接到个长得又俊俏出手有阔绰的公子,没想到却是个断袖,看他身边的男子姿色也是等,两人倒是般配。

穆生白喝杜维桢不知道两位女子想着什么出去的。

看见门关了,穆生白如释重负,有些抱怨地看向杜维桢,“维桢,你怎么这么不够兄弟,明明是你要过来的,怎么”

杜维桢打断了他的话,“生白你莫不是真的是断袖吧?”

穆生白被他跳脱的思维镇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去颇为呆愣,“什么?”

杜维桢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拉着凳子远了一步,一脸意味深长地说:“生白,我并不是歧视断袖,只不过若你真的是,那遗憾了。”

他不禁心疼起自家妹妹,唉,真情错付啊。

穆生白反应过来了,涨红了脸,指着他,“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断袖!”

第二百零六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三)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你若不是断袖,为何会对着两个如此妖媚的女子无动于衷,我听,我也听说过,断袖对女子像正常男子对男子般。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而排斥你的。”

穆生白的脸越涨越红,有些恼怒地说:“维桢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对那两个姑娘不不动心思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若是对着每一个好看的女子我要起心思,岂不是西门庆之流!”

其实穆生白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他在那两个姑娘靠近的时候,脑子里居然出现了维一的身影,他的身体也是这般柔软

他到底在想什么!穆生白有些唾弃自己,他居然在脑子里猥亵维一。

杜维桢却是将信将疑,“当真?”

穆生白驱散了脑子里稀古怪的想法,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

穆生白回到穆府时还有些惆怅,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刚才在暖香阁那两个女子往自己身坐时他脑子里出现的维一的画面。

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头戴着两根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巧笑倩兮,美艳不可方物,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让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烫,若真是这般该有多好。

晚陪着几个小孩读书的时候,他的异样也被发觉了,在穆生白第一百零一次走神后,宁清清随手将书丢在桌,一颠一颠跑了过来,轻扯穆生白的衣袖,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生白哥哥,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一晚都心不在焉的,刚才宗贝哥哥叫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到。”

穆生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一脸关心喝担忧的三个小孩,愧疚道:“是生白哥哥太累了。”

张泽很乖巧地说:“那生白哥哥回去休息吧,我们会很认真的自己学习的。”

穆生白觉得很贴心,但还是摇摇头,“不了,我还是陪你们学习吧。”

他是怕一个人在房间里又会胡思乱想,如维一,更准确的说是穿女装的维一

宁清清突然问:“生白哥哥,好像维一哥哥很久没有过来了,他很忙吗?”

穆生白一激灵,莫名紧张起来,说话也结巴了,“是是吧。”

“是是,不是不是,什么叫是吧。”女孩声音清脆,“难道生白哥哥跟维一哥哥不好了?”

“没有啊,维一哥哥还是生白哥哥最好的朋友。”

“那生白哥哥喜欢维一哥哥吗?”宁清清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得穆生白半晌没有回过神,脑子里一直不断循环两个字‘喜欢’。

张泽突然笑了起来,“笨蛋清清,生白哥哥喝维一哥哥都是哥哥,生白哥哥怎么可能喜欢维一哥哥呢。”

知道一切的宁清清气鼓鼓地瞪着张泽,气愤道:“你才是笨蛋呐,要是生白哥哥喜欢大可把维一哥哥娶回家来啊,性别又不是什么问题。”

张泽年纪小,对这些事情本来是白纸状态,被宁清清一句话弄得懵了,迷茫地看向穆生白,“是吗生白哥哥?”

穆生白已经被宁清清的话搅得心烦意乱,看着张泽圆溜溜,透着一股子童真的大眼睛,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句很累踉踉跄跄地地出去了,一路轻飘飘地回了房间,门一关,整个人像是被抽了全部的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太师椅。

世界恢复了宁静,窗外是粘稠黑夜,不知名的虫鸣声,窗内只听得见穆生白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他又出了神。

晚寝,连他的梦都被一袭女装的维一攻占了。

在梦里,他带着女儿装扮的维一在姹紫嫣红里留恋,手牵着手,维一看向他的眼里是温暖的笑意。画面一转,到了贴满喜字的婚房,他手里拿着一根竹子,面前的红盖头被挑开了的维一,一袭红衣,美艳夺目,穆生白一下子醉了

一晚他都重复在这些梦境,他们同吃同住同眠,甚至还有几个自己的孩子,要不是管家提醒他要去朝了,他怕还是要沉浸在美好的梦境。

早朝时穆生白还有些心不在焉,杜维桢频频担忧地回头看他,连景元帝也注意到了这个新臣的恍惚,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穆爱卿,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景元帝一向把关心臣子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穆生白充满歉意地摇头,“是微臣失职让皇担心了。”

杜辰良突然出来,徉作担心地看向穆生白,“生白还是不要纵情声色为好,不然会损害身体。”

“纵情声色?”景元帝表情略有凝重,“穆爱卿,可有此事?”

还不等穆生白回答,杜维桢连忙出来解释,“儿臣只昨日带生白去过一次,绝对不是像二皇弟说得那般纵情声色。”

他没想到昨日的事情居然被杜辰良发现了,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峻。

杜辰良还不畏惧地对视过来,嘴角带着难以捉摸的挑衅,“我昨晚看过生白进去,还以为是经常去呢,没想到是第一次,是儿臣误会生白了。”

景元帝出来打圆场,“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若是穆爱卿真的有需要,不如朕赐几个贴心人给你?”

穆生白苦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维一,哪里有收纳别的女人的心思,“多谢皇的恩赐,不过微臣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思。”

景元帝也不想自己看重的大臣沉迷声色,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么朕也不强求了。”

这两人歇了心思,可是下面却有一个人被景元帝的一番话挑起了心思,此人正是杜维桢,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穆生白。

一下朝杜维桢去了御书房。

“父皇,您帮生白找个贴心人也未尝不可。”

景元帝叹了一口气,“朕有此意愿,可是生白并无,朕也不能强求。”

杜维桢剑眉轻挑,“生白许是觉得父皇在众大臣面前提起此事他有些害羞罢。”

景元帝若有所思,“皇儿觉得是因为这个?”

第二百零七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四)

杜维桢为了自家妹妹的幸福生活已经豁出去了,十分郑重地点头道:“儿臣觉得是如此,并且生白学富五车,能力也为人称道,又重情重义,儿臣认为她配得昆国最尊贵的女人。 ”

除却皇后,不是昆国唯一的公主了?

杜维桢这一番话暗示得可谓是十分明显了。

景元帝顿了好长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不认可道:“话虽如此可那穆生白的背景实在太过复杂了,不适合妍儿,妍儿还是找个背景简单好掌控的为好,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你母后了,想必她会给妍儿找个好夫婿的。”

“什么!”杜维桢一时激动,声音控制不住大了起来,发觉过来后忙缓和道:“可是父皇不是说过吗,生白既是长风先生的弟子,品行肯定是过得去的,既然如此那父皇何不问生白是否愿意呢?”

景元帝面色一沉,“妍儿是朕的掌明珠,若是朕想,那穆生白愿意自然最好,不愿意也得愿意!”

杜维桢以为有戏,面一喜,“那父皇的意思是?”

“朕觉得不可,还是等你母后亲自帮妍儿挑选个好夫婿罢了。”

杜维桢一急,口不择言道:“那父皇怎么知道妍儿愿意嫁呢,妍儿若是不喜,以后不是会有更多的遗憾嘛!”

景元帝面色一沉,眼里有阴郁之色,“难道妍儿愿意是穆生白?”

杜维桢自知讲错话了,都想把舌头咬下来,尽量稳定下来,面色如常,“妍儿因为儿臣的关系对生白肯定是有点印象的,这也好过那些连名字都不曾听过,更是不曾交流过的陌生人好百倍罢。”

景元帝愤怒地大力拍打桌子,声如洪钟,“朕看妍儿那日晚夜不归宿确实是在穆府罢,且还和穆生白脱离不开关系!”

杜维桢心警铃大作,额头也是汗如雨下,舌头跟打了结般说不出话,生怕多讲多错。

景元帝一字一顿,“你只需要回朕是或不是?”他积威已久,身汹涌的气势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即使是太子也不能。

杜维桢当即跪在了地,将头埋得极低,若说景元帝一开始只有七分确定,现在是完全确定穆生白与妍儿早有私情。

景元帝已是气急,下面的若不是他极为看重的太子,早被他以欺君之罪拉下去问斩了,“好啊,朕的好皇儿,当初你可是在朕这里百般说那穆生白生性光明磊落,不是那般偷偷摸摸之人,可是现在又是什么?”

杜维桢身体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朕要怎么处置妍儿和穆生白?妍儿是朕的掌明珠,朕自然不会重罚,但那穆生白,不管他身后是谁,朕都要取他的项人头!”

与公主私相授受,这简直是践踏皇室尊严,且还让得太子三番四次撒谎替他求情,这更是罪加罪,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啊!

杜维桢心头一紧,更是心慌意乱,也恢复了说话的力气,“父皇!穆生白刚立了大功回朝,你若在此时惩罚降罪于他,怕会让其他大臣寒心,百姓离心啊父皇!望您三思!”

景元帝自然知道这一层厉害关系,可他实在是气不过。

杜维桢看他表情有所缓和,再接再厉,“且您若是突然要降罪于穆生白要用何罪名?您这样,怕是会影响看皇妹的名誉,也进而会影响皇室的声誉啊。”

杜维桢的每一句话都点在了点子,让的景元帝敲桌子的频率愈发大了,眼睛微眯,似乎在紧急地思考着,可是很快,他手指一松,靠在了龙椅,整个人都憔悴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般。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御书房回荡,“也罢,那让穆生白去苏州罢,正好那里出现了十年一见的干旱,若是他能解决,也算将功补过,朕,将此事一笔带过。”

杜维桢知道这已经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喜眉梢,“多谢父皇恩典。”

又看到景元帝鬓角的白发,杜维桢心里一涩,淡淡的愧疚萦绕于心,他们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景元帝看出了他的失落,大手一挥,“你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在御书房。”

杜维桢先是帮景元帝盏了一杯茶才告退,御书房外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皇宫,每一个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更添了一份神圣,可是走在这骄阳下的杜维桢,心底却生出了一股寒意。

杜维桢刚想回东宫,脚步一拐,又朝着梧桐宫去了。

梧桐宫外有十几个侍卫,都是他专门派来守着这里的,见他过来立马·弯腰行礼。杜维桢不让他们声张,直直走了进去。

院子的湖亭里,穿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披雪白织锦皮毛斗篷的杜月妍正趴在栏杆,湖面吹来的风让她随意披散着的青丝在风轻盈飞舞,是这一副美景却让人看出了萧条。

她身边的暖春看见了他。刚想出声被他做手势拦住了,悄悄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拉拉她的发尾。

她也想小时候那样转过头,可是却没了小时候那股灵动的劲,脸透露着一股疲惫,“太子哥哥,你来了。”

杜维桢也一下子失了玩闹的兴趣,不止是两人都不在年少,且是两人都有了沉重的心事。

他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是让她继续做着美梦直到一切尘埃落地才知晓美梦早已破碎才好,还是早早让她认清了现实少点没有必要的希望才好。

可是两人自小长大的默契让杜月妍一下子猜到了杜维桢有着满腹的心事,且很有可能和自己有关,“太子哥哥,你有事便说吧,我们之间么有必要拐弯抹角。”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说了,“父皇知道了你那日晚出府去寻生白一事,已经怪了生白,决定不日让他去苏州治灾,且下定决心让母后给你找夫婿了。”

第二百零八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四)

杜维桢没想到杜月妍听完后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之状,似乎并不在意,心里虽然觉得怪,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可他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哀莫大于心死。

他离开后,杜月妍幽幽地眺望湖的另一边,踉跄着要站起来,结果仓皇几步,直直倒了下去,幸好暖春眼疾手快正好接住了人,暖春连忙朝外面喊,“救命啊!快去找太医,公主晕倒了!”

外面顿时惊慌起来,四喜连忙过来帮着她把杜月妍抱回了宫内。

朦胧之,杜月妍仿佛看见穆生白正站在自己面前,鲜衣怒马,温柔地唤自己一声妍儿,那双如水般清澈幽深的眸子,她宁愿溺死进去。

杜月妍这一晕便是数日不省人事,梧桐宫整日药香缭绕,杜维桢知晓此事后后悔不已,要是他能早些发现妍儿的异样,加以耐心劝导,定是不会发生这等气急攻心之事。

另一边,对一切都不知情的穆生白收到一封圣旨,只好又准备带着苏明和数百官兵直奔苏州。

“穆大人。”

一身戎装的苏明在穆府前下马,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官兵,他们看向穆生白都是满满的仰慕和信任。

穆生白在与三个小孩依依惜别后也换了一身白色劲服出来了,拱手对着他们说:“这一次又得劳烦诸位兄弟不辞幸苦,共去苏州治灾了。”

“哪里的事情,穆大人言重了。”

“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那些官兵个个都是粗犷的汉子,且与穆生白又是熟悉,一个个讲起话了也没有收敛,声如洪钟。

穆生白虽然疑惑这件事情怎么落在了自己头,但圣命难违,点好兵后便浩浩荡荡出了城,前往苏州。

他不知,他带着人刚出苏州,一个与他十分熟悉的人便快马加鞭赶来了皇城,两人堪堪擦肩而过,缘分两字,真当妙不可言。

穆生云初来皇城,也是被这里的繁华热闹晃了眼,即使他阅历丰富,去过的城镇更是不计其数,可是如此热闹的也是生平仅见,因为并不知道穆生白的具体住址,加之肚子犯了饿,他便决定先找家酒楼吃顿饭。

随便找了家酒楼,刚一落座,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听说穆生白大人刚处理完岭城那边的贪官,一回到皇城受了封赏后又被派去了苏州,据说是因为那里的灾祸一事。”

“哈哈哈,穆大人真是能者多劳啊。”

“出此贤臣既是皇之幸,也是我们百姓之幸啊。”

几个穿着粗布衫的平民正在喝着酒,大声讨论着什么。

穆生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穆生白被派去了苏州。

他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情啊,不是糊弄人嘛,刚处理完商铺的事情,千里迢迢来到这,结果人没看到,又相差千里。

酒饱饭足后,没有急着去追穆生白,反而问路去了穆府,先见了几个孩子,陪着他们玩了一下午后这才挑了匹快马顺着苏州的方向追去了。

夕阳下,一个少年正快马加鞭,身姿矫健,一个少年带着身后雄兵,雄赳赳气昂昂。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这一片平和安静下,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平静的湖水下是无数股暗涌。

流云山庄,山门巍峨,山内处处风景绝丽,这个夜晚,一个不速之客悄然到来。

那人一身紫袍,头戴着一顶紫玉冠,眉目威严,即使对着身居高堂是穆长风也不减丝毫倨傲。

穆长风面无表情,却暗含忌惮,“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一拱手便仰天长笑,“长风先生智谋无双,想必在下刚进山庄您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了罢。”

穆长风眉目寡淡,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我不过区区凡人,怎会那读心术,还望贵客明说罢。”

那人徉作恭敬,可是那恭敬搭在倨傲的外皮却有些不伦不类,“长风先生切勿妄自菲薄,在我等眼,先生与那羽化飞仙的神仙人物并无甚区别。”

穆长风并不喜欢别人的奉承,起了送客之心,“既然贵客不愿明说,那我也不好再挽留耽误彼此的时间,雾岚,送客罢。”

还不等雾岚走过来,那人有些恼怒了,挥袖道:“没想到长风先生如此擅长装傻充愣,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家主子请先生您出山辅助大业,到时候大业有成,加官进爵都是轻而易举,若先生愿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也未尝不可。”

这人的话让穆长风心里顿时一紧,面却是不显,只眉角微挑,淡淡道:“多谢贵客的好意,只不过我懒散惯了,只想着一辈子能窝在我这小小的山庄直到寿终正寝,实在是没有什么宏图大志,还请贵客回去罢。”

那人表情阴沉,许是没有被拒绝过,眼神也凌厉起来,“还望先生三思而后行。”

“下去罢。”穆长风摆手,要离开大堂。

那人更是愤怒了,将剑一把从剑鞘拔出,大喝一声:“去死吧!”

穆长风头也不回,倒是雾岚眼疾手快,当即冲了过来,一把将那人的剑劈下便与他缠斗起来,这里动静颇大,山庄护卫聚集于此,那人寡不敌众,仓皇逃跑了。

穆长风回到房内,打开窗户,夜观天象,手里摆弄着几枚铜钱,闭着眼睛嘴里默念些什么,然后大手一扬,铜钱纷纷扬扬掉在了脚下,他端详着铜钱的位置,表情愈发深沉,眸底似有暗光闪过,又抬头望天,紫微星已将暗未暗。

他抬头望天,白袍被风灌满,颇有飘渺的意味,可他眼里满是忧国忧民之色,“紫微星乃皇帝命格之象征,如此之相,怕是天下要大乱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天下合未多久便要分,这可真是苦了这天下苍生啊。”

在书案摆弄好笔墨纸砚,穆长风拟好书信,短短十个字,其包含的信息却让人胆战心惊。

有人欲zào fǎn,天下必大乱。

第二百零九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一)

书信拟好后,穆长风便唤了一个放心且轻功好的手下加急送去给远在苏州的穆生白。

穆生白到达苏州后,实地勘测作出正确的决定有效缓解了旱灾,将趁旱灾掠夺百姓财产的山贼尽数剿灭,这一番动静下来,苏州的百姓对穆生白很是追捧,街头巷尾都能听到对他的歌颂声。

穆生白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而是将心思转到了旱灾发生的原因,因为知道他在岭城的丰功伟绩,苏州的官员十分老实,很是配合穆生白的调查。

这样下来苏州的旱灾很快被从根本解决了,他让人建造灵渠,从其他地方引水过来浇灌田地,发布政策鼓励多种树,适当开垦田地。

但是显然事情是不会这么轻易被解决了,在穆生白和苏州一些有识之士在图纸划分田地,森林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穆生白暂居在明州州牧府,来的人想必身份也不普通,并没有收到阻拦,苏明来通知穆生白有人在大堂等着见他。

那是一个白面年男子,长着八字胡,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下巴微抬看着下面,一副目无人的模样,对着州牧府的下人也一点不客气,呼来喝去,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穆生白见到此景的时候也是诧异,州牧可相当于苏州的地头蛇了,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如此霸道且没有人出来拦着他,可真是事。

“请问你”

不知来意,穆生白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

可是这显然并没被那人放在眼里,只见他冷哼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直接打断穆生白的话,“你是那穆生白吧?”

穆生白被他这目无人的态度也弄得有些生气了,板起脸道:“正是,是不知道你又是哪位?”

那人横着眉,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这种态度跟本大人讲话,本大人到今天这个位置可都是凭自己的努力实打实的,而你之所以有现在的成,无非是因为你的身份背景罢了,充其量不过是个二世祖,本大人最讨厌的是你们这种好吃懒做,没有什么本事却占着好位置的二世祖了。”

穆生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人,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我到这个位置凭的是谁你怎么知道,可不要信口雌黄平白让人笑话。”

但是同时心里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这人明明是苏州这边的官,怎么一副对他十分熟悉的样子,他可不觉得自己出名到这种地步了。

那人洋洋得意,“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穆生白从他的几句话已经对他的性格了熟于心,骄傲自大,目无人,这种人最受不得别人激了,但是穆生白是要激他。

“我怎么样都好过你来到州牧府还一副目无人的样子吧,你这可是以下犯了,若我是州牧大人,定是要将你拉出去打个十几鞭子。”

那人果然生气了,大力拍了一把桌子,抬高下巴巡视在场的下人,“我看谁敢,州牧又如何,本大人可是二皇子的人,来州牧府是给那州牧脸添光了,他若是敢说什么,我连他这个州牧府都烧了。”

二皇子?

穆生白眼神凝重,看他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倒真的不像是讲假话的,可若真的是二皇子的人,那杜辰良不应该是想尽办法将他调到皇城吗?为什么回让这人留在这偏远的苏州?

穆生白不屑地嗤笑,“二皇子?我看你不过是一个想沾二皇子光的跳梁小丑罢了,要是你真的是二皇子的人,也不过是最不受看重的那一个,不然以二皇子的势力全然可以让你在皇城有大好前途,怎么会落到苏州当一个连州牧都不是的小官?”

“你这毛头小孩懂什么!”那人刚刚还在为自己讲出了身份而懊恼,下一刻为穆生白的话气炸了,怒吼一声,吓得堂的下人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

“二皇子那是为了我好,要不是我这性子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二皇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我先在苏州历练一番,哼,我可告诉你,你这区区五品的身份我可是没有放在眼里。”

从他的话,穆生白很快串起了前因后果,想必是这人过于骄傲,杜辰良怕他在皇城说错了什么话给自己带来没必要的灾祸才将他调到这里,不过仅仅是调到这里而不是干脆灭掉以防万一想必是这人还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之所以偏偏调来苏州,想必是苏州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罢。

只片刻,穆生白脑海里便闪过了万千思绪。

那人看穆生白将自己当成了空气,气不过,直直走过来狠狠地撞了一把穆生白,可是穆生白何许人也,不但丝毫未动,反倒是那人被反弹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恼怒地看着穆生白,“你可是要跟本大人作对!”

穆生白已经回过神了,知道没有必要跟这种疯狗似的的计较,而是后退了几步,“我绝无此意,刚才是我莽撞了才让你差点受伤,是我不对。”

那人得了个阶梯下,只瞪了一眼穆生白便离开了,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给穆生白下马威,让他别干涉影响自己,现在看来目的是达到了,没必要跟他多纠缠,毕竟那穆生白还是带了不少人过来的,天高皇帝远,二皇子远在皇城,若穆生白真的被他激怒了,二皇子算是想救也无能为力。

穆生白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他叫来了黎清,把今天的事情同他略微讲了一下,然后让他去调查这苏州近几年可有什么古怪或者神的事情、传说。

黎清刚走,流云山庄的人到了,同时来的还有穆长风的一封信。

看到穆长风面写的预计有人要zào fǎn和那日来流云山庄让穆长风出山之人的武功招式和面貌,心骇然,但也知道是现在的自己解决不了的,只得先压在心底。

第二百一十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二)

黎清已经出去好几天了,一声马啸声撕开了州牧府的宁静,苏明跑进来说穆生云在门口。

穆生白亲自出去将穆生云迎接到了州牧给他安排的书房,他也直接将穆长风的信件给穆生云看了,两人俱是面色凝重,但是对此也没有办法,毕竟连师父也不知道zào fǎn这件事情因谁而起。

再过了两天,黎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这里前些日子才在暗处传出了一件事情,据说苏州某处地界藏有一处宝藏,得到的人可以富可敌国。

但知道的人不多,且至今也没有人挖出来,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宝藏的地点,不过也有可能宝藏已经被发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毕竟怀玉其罪。

这时穆生白又不由想到了那个专门过来挑衅他的司隶校尉时,二皇子心思深重,特意将时贬来苏州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宝藏一事。

穆生白便借着继续调查贪官的理由在苏州驻扎。

此事被某些有心人悄悄传回了皇城,这一消息便到了杜辰良手里。

一封摊开的信被丢在书案,杜辰良负着手在书房焦急踱步,时而怨恨地看向外面,时而暴躁地扫罗书案的纸笔,宫人都退了出去了,里面只剩下了他和安生。

安生知道此时震怒的杜辰良是听不进去任何人话的,所以只安静站在一旁,似在等待时机。

待杜辰良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一口饮尽,这才拱手道:“殿下觉得穆生白的目的是什么?”

杜辰良恨恨地擦干嘴,“本殿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在那里是碍着本殿眼,让本殿不安生!”

“那殿下可有主意?”

杜辰良冷哼一声,眉间皆是风雪之色,“先礼后兵,若是穆生白依旧不识抬举,不怪本殿不念着相识一场了!”

杜辰良与常人不同,在他观念的先礼后兵便是驱逐。

他传令下去让早安排在苏州的人想办法将穆生白赶走。

那边的人接到了命令便开始活跃起来,在民间煽动百姓的情绪,说穆生白之所以不想离开苏州,是要借机搜刮民脂民膏,一时间还是有不少人相信的,可是穆生白得到这个消息后一连贴出告示表明自己绝对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害严加管束官兵不得欺负百姓,这才安慰了他们的情绪。

同时,穆生白还派人去查最开始传出这个谣言的,可是那消息像凭空产生那般,穆生白再傻也知道有人要着手对付自己了,行事愈发谨慎。

接下来的日子里,穆生白还经历了不少事情,什么饭菜被下毒,屋子出现恐吓信等,这每一桩都指在让他离开苏州城。

这番大张旗鼓更是让穆生白确定了苏州肯定有秘密,且这个秘密还被别人盯了!

黎清在陪着穆生白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也意识到了穆生白的处境,突然向他提出申请离开几天,穆生白自然不会阻挠,也没有问理由,反而劝慰他,“你本是自由之身,我也不可用恩情禁锢你的自由。”

黎清心里感动,但还是决然离开了。

期间,穆生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了,不好出手,便拜托穆生云暗带着人调查宝藏的虚实。

几乎没有人知道穆生云在苏州,更不知道穆生云的身份了,故他行动起来方便得很。

遵循着宝藏大多在荒郊野岭、崖底洞穴的定律,穆生云带着人往苏州内知道的洞穴崖底钻,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细细勘测一番。

可别说倒是真的在不少洞穴都发现了新的脚印,这让穆生云一下子警惕起来了,遇到洞穴后也更加谨慎了,让带着的两个护卫先进去勘测,自己再接着进去。

这一日,夜幕来临之际,穆生云带着人来到了苏州城外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的森林里,刚要带着人钻进去他们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看见几道人影手里拿着锄头这种器具往里面钻。

打了个手势,护卫们伏低身子,穆生云带头跟在那几个人后面,只见他们一直往里面深入,直到一座山前才停了下来。

一人拿着锄头除掉了纠缠在一起绿油油的藤叶,后面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穆生云心里一紧,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这个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地方了罢。

那些人先是左右看了没有人,才点起了灯,扛着锄头进去了,很快,里面传来了锄地的声音,闷闷得响,在静谧的黑夜十分惹人注意。

两个护卫看向穆生云,然后低声请求道:“少庄主,请让我们两人先进去查看情况吧。”

里面他们都不熟悉,若贸然进去被发现了,九死一生,这些都是他流云山庄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炮灰。

穆生云坚定道:“不用了,我的轻功你们好一层,内力也你们深厚,我先进去罢。”

那两个护卫的态度更是坚决,“我们是流云山庄抚养长大的,您是流云山庄的少庄主,若你在我们前面说了事情。我们万死难辞其咎,且保护您是我们的使命,如何能让您以身涉险!还请少庄主给我们这个机会!”

最后穆生云实在是拗不过这两个护卫,只得让他们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马出来,来日方长。

两人一起进去了,洞口虽窄里面却别有洞天,越往里越宽,他们刚走十几步,由仅容两人并肩变到四人还有空余,他们便越发谨慎起来了。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被发现了,墙扭曲的影子出卖了他们,里面传来怒吼,“竟敢擅闯此地,你们是在找死!”

没等两人转身逃跑,阴影处便弹出了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锄头,一副农名装扮,可是内力之深厚,连声音都十分浑厚,相视一眼,知道肯定是打不过的,转身要跑,可是背后突然传来钝痛,他们齐齐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三)

那些人扛着锄头追了来,两个护卫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这下必死无疑了。

他们认命地闭了眼睛,可是想象的痛并没有传来。

“你们没事吧?”

熟悉还夹杂着着急的声音让两人精神一振,原来穆生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进来了,正好看到了这幅场景,一剑打开他们的锄头,将两个侍卫保护了下来。

看他们一身的血穆生云还以为他们死了呢,正伤心之际看到两人睁开了眼睛动力更足,一剑打退几人,一边架起一个护卫跑了出去,黑漆漆的森林十分适合绕晕敌人,这不没有多久把追来的那些人甩掉了。

能感觉到身两人呼吸逐渐虚弱,穆生云出来后赶紧偷偷回了州牧府,驾着两人一脚踹开了穆生白的门。

“谁?!”

穆生白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从内屋出来看到的正是一身血的穆生云和被他踩在脚底的门。

穆生白的注意被穆生云身的血和人吸引过去了,赶紧帮着他将两人放到了床,帮两人看了伤口了药后才询问情况。

从两个护卫和穆生云的描述,穆生白几乎能确定那些袭击护卫的人所使用的武功招式和师父在信描述的一模一样,也是说两方很可能是一派的。

这棘手了,穆生云和穆生白在书房里商量了一晚对策,穆生云只感觉灵光一闪,脑子里有了一个计划,“生白,你不是会易容吗?”

不知道生云师兄提及这个做什么,穆生白疑惑地看向他。

穆生云越说越坚定,“是我们可以偷偷杀掉那伙人的一个,然后我易容之后混进去,这样不可以掌握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了吗。”

“不行!”穆生白立马反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穆生云,“这件事情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师弟,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什么事情想要办成都是有风险的,难道我们这么不作为?”

穆生白表现得很坚定,“不行不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师父交代,要去的话也是我去。”

穆生云更是坚决,斩钉截铁道:“论武功,我在你之,论轻功,我也你强,要是真的被发现了,我逃出去的几率你大。”

穆生白还要说什么被打断了,穆生云不容拒绝道:“师弟你别说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去的,如果你不答应帮我易容我去找别人。”

最终,穆生白还是答应让他去,自己帮他易容,毕竟还是自己靠谱些。

在森林外蹲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眼熟的出来了,扛着锄头,一脸朴实,跟普通的农民并无二样,若不是穆生云见过他,估计也要被骗了去。

跟着那人走了一段时间,穆生白和穆生云同时出手,封了那人的退路和前路,一剑封喉。

将尸体悄悄带回了州牧府,穆生白仔细观察了他的五官,这才动手制作人皮面具。

穆生云戴后,赞叹不已,“生白啊生白,你这技术可真是不错啊,还真的一模一样啊。”

他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搞怪得很。

穆生白还是有些担心,“生云师兄,面具再像你终归也不是,若是行为举止被发现了端倪,这问题可大了。”

穆生云摆手,“生白,你别说了,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穆生白只好死心了,既然改变不了生云师兄的决心只好让他的伪装更能骗过所有人了,自信端详着尸体和生云师兄的差距,总觉得有些不对,灵机一动,“师兄,你那人高了不少呀。”

“这好办!”

穆生云打了个响指,然后身形一缩,个头好了不少,这点不对完全消失了。

穆生白这才满意地点头,“这可以了,要是那些人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瞒过绝对没有问题。”

穆生云谨慎地进了山洞,迎面是一个同样装扮的人,他显然对穆生云并没有怀疑,只是一脸淫笑道:“我说老*,你不是出去找女人发泄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谁不知道你短小快啊,你难不成是让人家姑娘给你唱歌拖时间了?”

老*?

穆生云被这个称呼气黑了脸。

“哎哟,还生气了,哈哈哈,别这样,哥跟你开玩笑呢,进去吧,别想偷懒。”

穆生云不知道这个老*的脾气,要是那人继续讲什么肯定是要露馅的,好在没有下了,穆生云松了一口气,忍受着那人身的汗臭味,心里总结‘老*’的脾气秉性。

好色,脸皮薄。

几天后穆生云发现这些人应该是得到了藏宝图,现在是在挖掘宝藏,而且他们似乎是其他国家的,这也是穆生云偶然听到他们用不属于昆国任何一种方言讲话时猜到的,好在他们平时用的都是昆国通用的语言,不然穆生云露馅是必然的。

但是伪装终究是伪装,他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因为他们隔一段时间要用自己的语言汇报什么,可是穆生云听不懂,也不会讲。

那些人聚在桌子边,都用一种怪的眼神看着穆生云,“你?”

穆生云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往后退,脑子里在疯狂推演出去的路径,好在他在这里的几天也记了路。

“抓住他,他不是我们的人!”

一声咆哮,那些人朝穆生云跑来,穆生云吓出了一身冷汗,转头跑,顺着记忆七拐八拐终于出了洞口。

他一出洞口看到草地突然出现了好几十道人影,还以为是那些人埋伏的人,心如死灰之际听到了熟悉的称呼,“少庄主,快跑,我们保护你!”

穆生云定睛一看,发现都是熟悉的面貌,他们都是流云山庄的护卫,应该是穆生白派来的。

穆生云松了一口气,不确定那些人的人数,让他们别恋战,直接逃跑。

那些人应该也是忌讳他们这是引蛇出洞的战略,追了一段距离回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四)

但是他们已经被惊动了,知道被盯了,连忙加派人来看住山洞,并将这件事情汇报去,让面去查发现他们的势力,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在一番调查追踪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州牧府的穆生白等人,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是他们的尊旨。

特别是调查到穆生白并没有留很多手下在州牧府后,他们的心思更是活络了起来。

在一处幽深的宅子里,几个很是有威严的男子正襟危坐,个个表情都很凝重。

“诸位觉得如何?”

“那穆生白是昆国大官,若杀了他肯定要激起一场风波,可要是不杀,宝藏的事情必会泄露。”

“灭了他们的口再挖到宝藏后离开,谁知道是我们干的?死人的嘴是说不了话的。”

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后半夜,一队人便乔装出了宅子,在城内的各宅子之间穿梭,最后到了州牧府门前。

可是未等他们进去,有人从身后喝住了他们,“来者何人!”

讲话的人正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黎清,他身边还有很多颇有气势的年轻人,见这些人藏头露尾,又是深夜来访,黎清一下子将他们划分到了敌人一派。

那些人面面相觑,其有一rén dà喝,“宁杀错!不放过!”

他们闻风起,一道道冷光划过黑夜,黎清带头迎敌,那些人终是不敌,且府内也有了动静,生怕到时候被夹击,再是不甘也得撤退了。

“走!一声令下,那些人纷纷运起轻功朝黑暗处飞去,黎清刚想带人追去被叫住了,只见穆生白满脸惊喜,“黎清你回来了!”

黎清停住脚步,将众人带到穆生白面前,拱手道:“生白,我曾经收留过一些因为战乱变成孤儿的少年,指导过他们一段时间,现在你这边缺人,我之所以离开是打算将他们带过来,然后再好好*一番让他们为你效力。”

众少年也不扭捏,齐齐拱手道:“少主!”

穆生白有些不适应地后退了几步,有些尴尬,对他们说:“我知道了,现在天色晚了,你们先在府里休息吧。”

那些少年看去都自己小,穆生白也不想劳役他们。

他让苏明带他们找几间房间住一晚,然后便带着黎清去了书房。

穆生白对黎清很是感激,他此举可是解决了他当下的燃眉之急啊,“这几天,你幸苦了。”

黎清满不在乎道:“什么呀,这一路我可是没少逍遥,喝了不少花酒,还看了几场戏剧,听了几次说书,可你在这里劳心劳力好多了。”

穆生白心里更是熨帖,他明显是不想让自己把他的功劳看得太重,可是这哪能啊,穆生白心里自有一道秤砣,将这些恩情记得清清楚楚。

又想到了那些少年,他在带来的箱子里扒拉出几本武功秘籍,“这些是几本山庄的秘籍,我给跟你们的不一样,这些较适合他们这个年纪,你拿去分给他们练吧。”

黎清毫不客气地接下来,对他挤眉弄眼道:“那我替那些孩子谢谢少主的恩泽了。”

“什么少主啊。”

第一次被用这个称呼,穆生白还是很不适应,一脸为难。

黎清继续逗他,“那你觉得主子,或者教主这两个称呼如何。”

穆生白苦下一张俊脸,恼怒地拍了怕黎清的肩膀,“这还不如少主呢,你知道逗我。”

两人爽朗的笑声溢满了整间书房。

翌日那些少年在院子里拿着穆生白给的秘籍训练了,穆生云出来看见了这些生面孔,昨日他睡得熟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更没有起来。

在旁边观察了许久越发觉得他们用的招式很熟悉,在看到后面统一标准性的流云山庄的动作后他才恍然大悟,夭寿了,这是流云山庄的武功秘籍。

肯定又是生白师弟给的,穆生云苦下脸,给黎清和苏明也算了,他们对生白忠心耿耿,实力越强对生白的助力越大,可是这么一大帮小孩,来历不明的,怎么这么给了。

穆生云杀去了穆生白的院落,将他从太师椅拎了起来,咄咄逼人,质问那些半大少nián de shi情。

穆生白挣扎着离开他的禁锢,这才道:“他们是黎清带来的,我自然是相信的。”

听了穆生白的话他也没有完全放下心,直到自己考察了好几日发现这些少年很是听穆生白的话,连眼里都是孺慕之时,他才渐渐松下了警惕之心,后面还时不时去指导他们两下,和他们过招。

可是平静的生活没有维持多久,几日后,他让着悄悄跟着那些刺客回去的手下回来说跟丢了,穆生白便觉得这里肯定大有问题,他这个手下可是流云山庄特别培养的用以跟踪类型的护卫,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跟丢的几率几乎为零。

知道凭借自己怕是解决不了了,穆生白让人传信给杜维桢,将这里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写了去,还特意嘱咐要加急。

可是传信的人几乎是刚出城门被杀了,几天后在周围巡逻的官兵发现了传信人的尸体。

看着有些腐烂的尸体,穆生白面色愈发凝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汗毛冷竖,像他们的所有动作都被看在眼里一般。

看着那具尸体,穆生云是同样的面色凝重,便装的传信人不仅刚出城门被认出来而且悄无声息地杀掉了。

“生白,我们该怎么办?”

穆生白深吸了一口气,眺望巍峨的城门口,眼里风雪交加,“那些人应该是潜藏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出去给我们致命一击。”

黎清脸色也黑了,“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瓮之鳖?”

“不!”穆生白气势汹汹,手指直指城门口,“既然他们把我们当鳖,那我们听他们的,不过我们算是鳖,也要做个了解瓮有多大的鳖。”

“今天晚,我们三人到城门外一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五)

趁着夜色,三道人影悄无声息出了城门,他们正是换了夜行衣的穆生白三人,他们决定兵分三路在附近查看,在子时末在城内集合。

各自散开,穆生白沿着一路往下查看,越往下越心慌,他能感受到许多道强大的气息,子时末三人在城内准时集合,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凝重。

但是此地不是互相汇报彼此勘察情况的正确地方,他们决定先回州牧府再相商。

穆生白眼角眉梢都是担忧,先说:“我感觉不出具体的人数,但是气息有很多道。”

黎清也同样如此,穆生云除了人数,还察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们似乎也在找机会带着这一大批人马进来。”

那么多人若是一起进来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齐齐皱了眉,一向沉稳的穆生云也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倒是穆生白突然来了精神,一锤桌子大声道:“我有主意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脆将藏宝图的事流传出去,到时候鱼龙混杂,我不信那些人还真的有心思一直盯着我们,等找到机会我可以传信给太子了。”

他们两人也觉得这个主意虽然说不完美,但已经是现下最适合的了。

穆生白在白纸画了那个洞穴的位置,还将宝藏有可能在那里的消息写了去,让人送到拓印的铺子里印几百份,然后派人塞进各个商铺、酒楼乃至学院,这样,苏州有宝藏的消息像雪花似得传了出去,是城外那些人有心阻拦也无力回天。

这样一来,一些江湖组织,包括弈丹国等异国潜入昆国的人都得到了消息,纷纷派人前往苏州企图夺取宝藏。

苏州城一下子热闹起来。

城外一处隐藏在密林里的茅草屋。

坐在主座明显是首领之类的人物涨红了脸,眼里的明晃晃的怒火,“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这可是我们花了多久,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的,既然被这么曝露出去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断!抽骨拔筋!”

他怎么能不生气!那一张轻飘飘的纸让他们为之努力了这么的心血很有可能一朝葬送!

其他坐在下面的人也个个气红了眼,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将宝藏的事情曝露出去的人。

一个充当智囊角色的人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直到他们将怒火通过怒吼宣泄出来后才发声,“想必是那个穆生白了,他估计是知道了我们在城门口守着他,所以想搅乱局势,趁机逃跑或者分一杯羹。”

首领等人纷纷冷静下来,也知道他说的**不离十了,虽然对穆生白充满了恨意,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大乱了,如此鱼龙混杂,他们一旦出手,很有可能会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惨况,如此还是保存实力为。

此事也渐渐传到了朝廷这边,朝堂也因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

“若苏州真的有宝藏怎么可能传这么开,连皇城都得知了此事,难不成知道宝藏消息的人视金钱如粪土?”

“对啊,还有穆大人也是在苏州啊,若是苏州真的有宝藏,穆大人怎么可能不禀告。”

朝堂大多人持不相信的态度,因为传说的宝藏地点是在穆生白所在的苏州,杜维桢便多加关注了些,想到自己也没有收到消息,对那里有宝藏的事情也嗤之以鼻了。

可是此有翌日对苏州有宝藏一事最是深信不疑了,那是杜辰良了,只见他目光阴狠地盯着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心里澎湃着对穆生白的恨意,此事肯定又是他搅得句,是他害得自己拿不到宝藏的,都怪穆生白!都怪穆生白!

他对穆生白的恨意空前汹涌,心里升起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杜辰良站了出来,大声道:“如此大的事穆大人竟然不汇报来肯定是有问题,即使还没查实,穆大人第一时间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后,难道不是应该禀告来让父皇派人去查明而不是隐瞒不报吗?难不成穆大人想独吞这笔宝藏?”

杜辰良后面的话听起来像是疑惑,可是那眼里的愤慨仿佛已经将穆生白钉在了错误那方,认定他是故意隐瞒不报了。

因为杜月妍的事情杜维桢本心情不佳,听杜辰良一番话后更是愤怒了,怒道:“皇弟若无证据还是不要乱讲话为好,穆大人此行去苏州是为赈灾一事,现在还留在苏州也是为了肃清贪官以及尸位素餐之人,他许是对这些子虚乌有的宝藏不感兴趣不去关注罢了。”

杜辰良惋惜地摇摇头,“皇兄何必怒怼皇弟,皇兄这一番话不也算没有证据,可是穆大人亲口同您说他对宝藏不感兴趣?若是皇兄觉得皇弟没证据不应该讲出这种话,那好,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派下州刺史雷音雷大人前去查看一番。”

景元帝沉思片刻,觉得有理,便想准了。

杜维桢这时也沉不住气了,雷音可是杜辰良的心腹之一,到时候无论实情是什么,那边的情况还不任由他编排。

“父皇,儿臣认为雷大人乃一介臣,这一路长途跋涉怕是会让雷大人疲惫不堪,不如尚书书侍郎朱拢一大人一同前去?”

景元帝觉得太子的话言之有理,雷大人身体较虚,时不时会请病假,想来还是士兵出身的朱拢一大人能够胜任。

雷音大步出列,愤慨道:“太子殿下这番话让老臣好生难过,老臣虽为臣,但也有忧国忧民、为国效力之心,怎能因为身体在皇城内偷安呢?”

朱拢一也出列道:“微臣虽然不如雷大人读书多,能说会道,可是微臣对昆国的热爱也不雷大人少分毫。”

景元帝看着这两人都快吵起来了,当机立断:“不如两位爱卿都去吧。”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杜辰良和杜维桢想看到的,但是要是再争下去恐怕景元帝两个人都不愿意让去,只得忿忿接受了。14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一)

杜维桢忙着吩咐朱拢一去苏州要与穆生白相商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刚走朝堂上试图将穆生白推上风口浪尖的几位大臣拐去了御书房。

“几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回到御书房的景元帝正要处理奏折,那几个大臣便进来了,一脸欲言又止。

一位大臣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忧,“皇上,您看穆大人在苏州待了这么久,若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宝藏的事情,要是想上报早该上报了,所以老臣担心穆大人”

其他大臣也跟着叹气、晃脑,话没说话却让景元帝知晓得明明白白,往深了想,心也越来越沉。

“是啊皇上,难不成穆大人对您频繁派他出去不满了,穆大人虽然能力卓越,可年轻气盛,可能一时想不开就”

“好了,朕知道了。”

景元帝大手一挥,“穆大人不上报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你们不用说了,先下去吧。”

他看似在为穆生白解释,但是表情有些黑沉,定是心里也在琢磨着,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几个大人暗地相视一笑,便出去了。

杜辰良从他们这里知道这事后,心情大爽,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宝藏一事也因为其他国家的探子也都上报给己国的陛下了,他们也逐渐重视起来,也派了不少手下过来,因此宝藏的事也弄得越来越大。

再过数日就到了景元帝的寿辰,景元帝不向不喜欢享受,故寿辰也没有大操大办,也就举行宴会,邀请诸位大臣、大臣家属和后宫妃子、皇子皇女共同庆祝,可是这次宴会与以往不同的是收到了一份不一般的贺寿礼物。

“父王,为何要我去给那昆国皇帝贺寿?”

弈丹国,巍峨的皇宫,御书房内玉树临风的大王子徒兰明月涨红了脸,一脸不忿。

他面前正是弈丹国的统治者弈丹王徒兰贺格,四十岁左右,却年轻得像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眼睛精光四射,煞是有气势。

徒兰贺格看向徒兰明月,眼神很是慈祥,爽朗笑道:“我的好皇儿,这可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贺寿,这一次可是要让你去帮父王帮一件大事。”

徒兰明月立马来了精神,“父王!您尽管吩咐!儿臣定不辱使命!”

徒兰贺格笑得更大声了,在桌上昂贵的锦云纸上写上了三个大字:杜辰良!

“你此次去昆国是要跟昆国的二皇子杜辰良商量国家大事的,不仅关于昆国,也是关于我们弈丹国的。”

徒兰贺格屈起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徒兰明月也明晓了什么,立马拱手道:“放心吧父王!”

“哈哈哈,去吧我的好皇儿,父王已经让人备下了送给昆国皇帝的重礼。”

徒兰贺格带着几个精致的大箱子走近了朝堂,虽说两国已经是水火不容之势,可是两军来战不斩来使是各国都认可的惯例。

即使如此站在两旁的诸位大臣看着大摇大摆上来的弈丹国人,眼里都是冒出了火。

“几位大人觉得这弈丹国人可是真的来为皇上祝寿的?”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可不相信弈丹国王有这么好。”

“是啊,弈丹国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面的大臣们已经在私底下讨论了起来,景元帝明显也是警惕且不喜的。

徒兰贺格用弈丹国的礼仪给景元帝行了礼,“吾乃弈丹国大王子,在此给昆国陛下献于最诚挚的问好,愿昆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两国友谊天长地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徒兰贺格的行为举止到现在找不出一点错误,带来的那些侍卫也顺从地在外面放下了所有的兵器,景元帝倒是也做不出伸手打笑脸人这种事情。

不过有些正义感强盛的大臣们可憋不下这口气了,这其中以经历过不知道和弈丹国几次大大小小的战争的何鼎玉将军为首,只见他傲骨凌然,对那徒兰贺格厉声道:“我大王子脸皮可真厚,若是真的把两国的友谊放在心里,为何总三番四次骚扰我国边境,残害无辜百姓的生命,这种行为可真是让人不齿!”

景元帝状似不赞同地看了何鼎玉一眼,但是并没有打断的话,杜维桢自然知晓景元帝是乐于见到那徒兰贺格被下面子的,等到徒兰贺格快发飙他才一副要主持场面的模样站出来,“何大人,大王子此次的来意是给父皇祝寿,战事就不要再提了。”

何鼎玉抬高下巴,满是鄙夷地瞅了瞅那杯堵得说不出来话的徒兰贺格,这才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杜维桢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徒兰贺格,“大王子海纳百川,想必是不会介意吧?”

徒兰贺格涨红了脸,眼里怒火汹涌,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无碍。”

他环视朝堂上幸灾乐祸的大臣以及温文尔雅的杜维桢,心里对这些人都记恨上了。

杜维桢,今天就让你多开心几日,等到你妹妹落在本王手里,看我不好好‘对她’!

还有今日在朝堂上奚落过他的,一个都逃不了做亡国之臣的命运!

想到昨日来到昆国后和杜辰良的交谈,徒兰贺格只觉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平复下心中的怒吼后,徒兰贺格让侍卫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他父王从国库里拿出来的最不值钱的玩意,可是当看到那些大臣看到后露出的惊讶神情,徒兰贺格对昆国更是不屑鄙夷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景元帝也有点诧异弈丹国居然是真的准备了寿礼,对他们前来的目的也愈发捉摸不透了。

下朝后,因为景元帝安排那大王子居住在宫中的缘故,不少大臣聚集在了御书房,杜辰良此时也罕见地处在其中。

“皇上,微臣觉得那大王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要小心提防为好,让他住在宫里万万不可啊。”

“是啊,若是那大王子图谋不轨,那威胁可不小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

景元帝也想过这个,可是权衡再三,他还是觉得让那大王子留在宫里比留在宫外威胁小些。

杜辰良突然开口,“儿臣却是觉得父皇的决定很是英明,若是在让那大王子居住在宫外,如果他偷偷在皇城做些什么很难发现,而留在宫里反而能更容易地知道他的行踪。”

他话音刚落,刚才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纷纷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心里权衡利弊,最后都忍不住赞叹,“皇上英明。”

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那些大臣们都离开了,御书房就剩下了杜辰良和景元帝。

景元帝疑惑地看着还恭敬站在原地的杜辰良,“皇儿,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杜辰良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最后是景元帝看不下去了,轻声道:“皇儿,你有话便直说罢。”

杜辰良似是下定了什么觉心,拱手道:“父皇,其实儿臣刚才心里一直在纠结忧虑一件事情。”

景元帝作洗耳恭听状。

“弈丹国一直是我昆国的心腹大患,这十几年来频频侵犯我昆国边界,让的边界人民民不聊生,可是弈丹国人骁勇善战,两军便时不时陷入了僵持,而现在弈丹国大王子的到来其实就是一个契机,这说明了弈丹国王或许也厌倦了这种连年交战的状态,想谋求两国的和平。”

景元帝摆手道:“你也知道,我昆国并不是主动挑衅,只是那弈丹国经常骚扰我们才不得已反抗,毕竟比起发展了几百年的弈丹国,我昆国的底蕴稍浅,若是他们真的希求和平,只需保证不再骚扰昆国边界罢。”

“那竟然如此,我们何不主动谋求和平呢!”杜辰良突然激动起来,“现下我昆国已经是欣欣向荣,可父皇也知道这是在内陆的百姓所觉,而在边界的百姓却时时遭受战争困扰,妻离子散,还有那些士兵,他们也有父母,也有望穿秋水的妻子,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战争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残酷了。”

杜辰良说的自然是有理,这也是景元帝所忧心的,可是以昆国现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况,根本做不到彻底的和平。

“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大王子年龄比皇妹大三岁,而皇妹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何不两国以联姻来制造和平!”

确实,联姻是谋求短暂和平的合适方法,历来各朝各代都有杯送去别的国家和亲的公主。

可是妍儿

景元帝眼前出现了她小时候自己抱着她时她在自己怀里酣睡、放声大笑的场景,以及逐渐长大,他陪着她学步,读书、陪着她从一个小小的人儿变成现在的亭亭如玉,景元帝是皇上,可也是一位父亲,妍儿又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

他闭上眼睛,决绝道:“和亲一事,绝无可能。”

“父皇!”杜辰良还想再劝他,声音抑扬顿挫,十分有说服力,“妍儿是我的皇妹,我当然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事关重大,若是皇妹知道了用她的婚姻能换边境百姓的和平,她定是愿意的啊!”

景元帝毫不动摇,他是真的疼爱妍儿,即使她总是不听话,做些不符合她公主身份的事情,但不可磨灭的是,她是他的掌上明珠。

“别说了,你出去吧!”

杜辰良怕再说下去会适得其反,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但是杜辰良并没有放弃,反而独自从人烟稀少的路去了徒兰贺格居住的宫殿。

徒兰贺格在来昆国之前带来几个小妾,让她们男扮女装混在侍卫里面进来了,现在正在内殿逍遥呢。

听着远远就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男女之间露骨的昏话,饶是平日也颇为浪荡的杜辰良也是有些受不住,心里暗骂羿丹人的放荡。

不过越这样越好,到时候等杜月妍被送过去联姻了,肯定是要被蹉跎死了,哼,要是让那杜维桢知道了,定是要气个半死。

杜维桢越伤心难过他越是痛快,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杜月妍也是他的皇妹,他脑子里都是杜维桢看到杜月妍香消玉殒,而且是以那种不堪的方式时崩溃的可怜样子。

被带到偏殿等到快晚上那徒兰贺格才衣衫不整地过来,朗声笑道:“真是对不起了二皇子,让你等了这么久。”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是没有半丝愧疚之意。

但即便杜辰良心里再恼火,表面还是装作很大度,“大王子说的什么话,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打扰您办这种全天下最美好的事情呀。”

两人相视而笑。

徒兰贺格道:“看来二皇子也是个中高手啊,接下来若是得了空还请二皇子能带着我好好的办这些全天下最美好的事情。”

两人接着撤了几句美人暖香软玉的事情后才回到了正题。

杜辰良说了景元帝不肯答应让杜月妍去联姻,他们得想起他的法子。

徒兰贺格不是个有头脑的,一听景元帝不愿意,就恼火起来,“这老皇帝脑子可真蠢,这等好事都拒绝,他还真把昆国那公主当宝贝了,不就是个女人罢了,本王子若是想要随手一抓就一大把比她好的。他越说越口无遮拦,似乎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地地道道的昆国人。

杜辰良脸色渐青,虽说他也对景元帝拒绝联姻很不满,可是徒兰贺格这般辱骂还是让他很是愤怒,就好像在骂他一般。

骂了很久才消停下来,徒兰贺格不会看人脸色,也不觉得自己当着杜辰良的话骂这么一大堆有什么不对,直接道:“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父王可是信任你才让我过来跟你合作的,你可不要让本王子失望啊。”

杜辰良知道现在自己还需要他的帮助,不是发火的时机,将一腔怒火压在心底,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其实我刚才也想到了个法子,只是需要大王子配合。”

徒兰贺格懒洋洋道:“说吧。”

“那就是大王子去追求妍儿。”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

徒兰贺格一开始是不愿意的,毕竟以他的身份,什么时候追求过女人了,都是招招手都有一大堆扑过来,最后答应只是想着不能坏了父王的大计,可是当看到杜月妍的画像时,他就改变了态度。

画像上的女子一袭粉红色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面是一身锦白色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眉如远黛,菱唇不点而朱,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亭台之前。

她的长相算不得徒兰贺格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看的,但是通身尊贵的气度却让人不禁升起想要征服的想法,再加上如斯尊贵的身份,杜月妍在在徒兰贺格心中一下子深刻起来,他无比清醒地知道,他想要这个女人!

杜辰良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心里得意,“这副画像是妍儿及笄那天父皇找的全天下最好的画师画的,可是依旧画不出妍儿百分之一的气质。”

徒兰贺格心口更加滚烫起来,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个女人搂在怀里,好生疼爱。

梧桐宫。

杜月妍大病初愈,杜维桢怕她感染风寒,不仅延长了她禁足的时间,连禁足的地点也限定在宫内,这让杜月妍好生烦躁,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每天找些小人书、话本之类的解闷。

可是这一日,梧桐宫来了个不速之客。

暖春一脸意味深长地进来禀报,“公主,外面那个弈丹国的大王子想要求见您,还带了花,说是他们弈丹国的国花和天香。”

杜月妍对弈丹国的国花不感兴趣,对那大王子更是不感兴趣,眼睛都没从话本上离开,摆手道:“不见,让他走吧。”

可是暖春刚走没多久又回来了,表情更加不对劲了,“公主,那人说若是不见到公主,就算在外面站一天都不会走吧。”

杜月妍有些烦躁,将话本甩在美人榻上,“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本公主又不认识他,见他做什么?”

暖春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想到徒兰贺格的身份还是叹了一口气,“公主,要不你亲自将他赶走?”

杜月妍也知道他们在顾及什么,气呼呼地穿上鞋就出去了,出殿门口的时候被侍卫拦下了,“公主殿下得罪了,太子不让我们放您离开。”

杜月妍插着腰,大声道:“本公主告诉你们,这可是本公主的梧桐宫,不是太子哥哥的东宫,这里我说了算!”

那些侍卫坚决不离开,“公主殿下您不要为难属下了,属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您出去的。”

杜月妍都快被这些死脑筋气死了,气势汹汹指着宫门口道:“外面在人在本公主的地界挑衅本公主的威严,本公主是要去好好教训他的,这你们都要拦?”

“这种粗鲁的事情还是让属下们去做好了,公主还是在殿内休息吧。”

知道跟这些人争他们能拖到天黑,口气就缓了缓,轻声细语道:“那要不你们跟我仪器出去,这样也算是看着我吧?我总不能在你们这几个高手手中逃出去吧?”

那几个侍卫互相看了几眼,答应了。

杜月妍就这么率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出去了。

宫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穿着白袍,梳着昆国男子的发式五官却与昆国人迥然不同的男子,他这些搭配和他的长相分开都是上层,可一搭配起来,他高大的身子挤在略微拥挤的长袍里,有点滑稽。

杜月妍忍不住笑出了声,杏眼弯弯,“你就是那弈丹国的大王子?听说你找本公主有事?哪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本公主没时间跟你磨叽。”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宫殿外面的景色,想着都出来了,在宫里逛一逛也没事吧?

徒兰贺格被杜月妍的这抹笑迷醉了,满眼爱慕,捧出一朵形状怪异的花,应该就是那劳什子国花了,杜月妍觉得很丑。

“公主殿下,我对你一见钟情,和天香是我国的国花,代表坚贞不移的爱情,请你一定要收下!”

杜月妍被他的矫揉造作和满嘴荒唐话激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碰都不碰那花,毫不留情道:“本公主不喜欢你,你可以离开了。”

徒兰贺格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拒绝,可是奇迹般没有一点恼怒,只觉得她生气的样子也好看极了,一时有些沉醉,“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说的想不就是公主殿下了吧。”

昆国在大陆最南端,故又被称南国。

杜月妍第一次被男子用这种话夸赞,可是一点却不觉得浪漫,反而觉得孟浪得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王子说话还是得体一点为好,要是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明明素不相识,偏偏要摆出一副一往情深,杜月妍只觉得心里膈应,看了看他身后的姹紫嫣红,想了想,还是宫内好,起码这种biàn tài进不来。

眼见杜月妍就要转身回去了,徒兰贺格一时激动,竟然想过去拉住她,却被侍卫们拉住了,“弈丹国王子,这是昆国公主,请注意你的行为。”

徒兰贺格狠狠地拽回手,迷恋的眼神注视着杜月妍的背影直到她消失。

在接下来的日子,徒兰贺格几乎天天都要来梧桐宫,手里拿着他从弈丹国带过来的各种宝物,可惜除了第一次,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杜月妍了。

宫殿内的杜月妍也同样心烦意乱,门口的人就像驱逐不走的苍蝇,烦人又恶心。

四喜好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忿忿道:“公主,你可不知道宫里面一些多嘴的小蹄子怎么在背后议论你,说你跟那个弈丹国的大王子早就有了私情,所以那大王子才整日徘徊梧桐宫。”

暖春呵斥她,“你怎能讲这些话来脏了公主的耳朵。”

四喜愤慨地瘪嘴,“要不是那些贱蹄子说得太过分了,我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留在心里腹诽。

杜月妍表情也不大好,她跟那个大王子先前根本没见过,可他偏偏要作出一副深情的面孔招人误会,也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9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四)

而杜月妍的担心也没有错,这件事情在后宫越传越玄,他们都当她和那大王子徒兰贺格早就相识,且徒兰贺格对杜月妍情根深种,而杜月妍也接受了他的求爱,故两人才纠缠了这么久。

三个女人都能唱一台戏,何况这后宫的女人更是多,且闲得很。

景元帝对此事也略有耳闻,但也是不相信的,毕竟妍儿身居深宫,而徒兰贺格远在昆国,若说两人旧识定是无稽之谈。

但是空穴来风,景元帝听得多了,心里也不知不觉有了计较,且他身边又有个想搅起风波的杜辰良。

杜辰良时不时往御书房走,只言片语就营造了一种杜月妍和徒兰贺格两情相悦的假象,景元帝听得多了,心里也就有了几分计较。

此时的东宫,杜维桢正在看治国之策,四喜脸色不善地从外面进来了。

“殿下,奴才有一事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杜维桢不喜别人拐弯抹角,直接道:“有话直说罢,你平日没有这么磨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四喜叹了一口气,要讲的事情太玄乎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样了,明显就是无稽之谈,可是此事关乎公主殿下,再小太子也是重视了,所以他才犹豫了这么久。

“殿下,现在宫中都在传公主殿下和那昆国大王子两情相悦的事情,奴才回来的路上都听了不少,不过奴才都狠狠地训斥了那些多嘴的小蹄子,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什么?”大王子一听,狠狠地提了一口气,妍儿喜欢谁他可是最清楚不过,又关看了大王子什么事情。

四喜恭敬道:“殿下看要不要去跟公主殿下说一下。”

这自然是要去的,杜维桢立刻往梧桐宫去,四喜紧随其后,让宫人将刚打算端上来的午膳重新端下去了,太子殿下这次怕是没有心情用膳了。

因为徒兰贺格的缘故,杜月妍原本一心想骗过殿门口侍卫出去逛逛的心思全然歇了下来,让暖春、三月他们搜集了更多的话本,随便找个屋子都能躺着看一天,一天天的,暖春也不知道她今日躲去了哪个房间,和三月满头大汗一个个房间找过去了才在最角落的找到了昏昏欲睡却还固执地不肯放下书的杜月妍。

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情况特殊她们还真的不敢去叫醒她,可是想到正在外殿等着的,脸色发青的太子,她们还是选择得罪自家主子。

暖春轻手轻脚地过去,轻扯她手里的书,在她耳边小声唤道:“公主,太子殿下在殿外等着呢。”

暖春接连叫了好几声,杜月妍才回过神来,眼神涣散,“太子哥哥来作甚?”

“这奴婢们怎么清楚,公主还是快些吧,不要让太子等着急了。”

杜月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任由暖春她们帮她整理衣服,才拖着小步子去了外殿。

“太子哥哥,你这个时候不在东宫用午膳,来我这里想作甚,又是想蹭吃的?”杜月妍摇摇晃晃地过去了,暖春看得焦急,直接搀扶着她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看她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杜维桢还以为她旧病复发了,哪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担心地过去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上。

温度很正常呀。

杜月妍感受着额头上的冰凉,疑惑道:“太子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没事。”

杜维桢看了看她的脸色,精神虽然不大好,但是脸色的光泽还是挺健康的,这才松了一口气,责怪道:“你没事怎么这么没精神,哪有点公主的样子,要是让教过你礼仪的嬷嬷看到了,还不气得去跟母后告状。”

杜月妍瘪瘪嘴,不满,“太子哥哥你尽会训斥我,我方才在打盹你就过来了,我这不是被你害得没有休息好吗。”

被她这一提醒,杜维桢才想起来的目的,正了正脸色,“你这几日可有违背我的命令出过梧桐宫门?”

想到那天去训斥徒兰贺格的事情,杜月妍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眼神闪躲道:“没没有啊太子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妍儿最听你的话了。”

杜维桢哼了一声,眼神不善,“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说话?你可不要骗我,我待会要是去问过那些侍卫你可就不只是禁足了。”

想到手抄女戒、手抄诗书、手抄经史等惩罚,杜月妍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求饶装可怜,“太子哥哥千万不要啊,那日是因为那个徒兰贺格着实烦人,我忍不住出去训斥了他一番,除此之外我可是乖巧地听你的话门都没出过。”

杜维桢冷哼了一声,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了,但是也忍不住责怪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就这么随意地见一个外男,你可知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要闹出什么事情?”

杜月妍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清者自清,况且实在是那个徒兰贺格太烦人了,我又不认识他,天天来我梧桐宫吟些酸诗,送些也不知道什么名堂的花,我可是一样都没收下过,若不是顾忌他的身份,我定是要让十一他们将他狠狠教训一顿!”

杜维桢被她这态度惹得有些生气了,厉声道:“你可知古语有言,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连这两人对流言蜚语都忌惮如此,何况你是堂堂公主。”

杜月妍有些迷茫,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生气,又不是她去招惹杜维桢。

“你可知宫内都在传些什么?传你同那徒兰贺格两情相悦,早有私情,此事都传到我这里了,你觉得父皇不知道吗?”

“什么?”杜月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这些谣言也就是在那些宫人间作为逸事流传,她虽然不喜但也知道根除不了,就任着去了,但是一旦传到父皇那里,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她也不禁紧张起来,拉扯着杜维桢的袖子,焦急道:“那皇兄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五)

杜维桢虽然有些不满杜月妍去见徒兰贺格的事情,但是定不会置她不管的,沉思许久,才缓缓道:“你尽快去跟父皇解释,越快越好,不要让事情传的更大!”

杜月妍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狂点头,然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狂奔出去,暖春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侍卫们并未听见杜维桢的阻拦,所以也就假装没有看到。

“父皇!”

杜月妍推开御书房外的公公们,推门就进去了,这时才发现里面不仅有景元帝,那让她十分厌恶的徒兰贺格也在那里,明显是刚才在讲什么在看到她进来后戛然而止的样子。

景元帝表情有些飘渺,淡淡道:“妍儿,你可愿意?”

杜月妍刚来就得了这么一个询问,一头雾水,“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大王子在向朕求一个赐婚。”

杜月妍陡然一惊,警惕的眼神投向徒兰贺格,“谁和谁的?”

“你和他的。”

“我不要!”杜月妍吓得尖叫出声,冷眼看着徒兰贺格,“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跟你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是你一直”

“妍儿。”景元帝沉下声,“注意你的身份。”

一个公主在别国王子面前大喊大叫,实在太失体面,也有损国体。

杜月妍忿忿地停住话,但是还是很生气,看着徒兰贺格一直没有好脸色。

却没想到徒兰贺格突然生气起来,指着杜月妍一脸心痛,“好啊,我待你至情至信,把你看成我此生挚爱,我王妃的不二人选,没想到你却翻脸无情,以前你都是耍我不成,你们昆国当真是欺我弈丹国无人?”

杜月妍瞪大了杏眼,没想到他竟能讲出这种无耻之话,也顾不上景元帝的警告了,回指他,“那你说我以前干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对你有情的事情?我们分明交谈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我更是没对你有过好脸色,你是怎么产生我对你有好感这种错觉的。”

什么得体、什么皇室尊严,此时的杜月妍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嫁给徒兰贺格!

徒兰贺格冷笑出声,“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哼,算我徒兰贺格看错人了!”

他话音刚落,未待杜月妍反驳就愤然离去,只留她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杜月妍还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这件事在杜辰良和徒兰贺格的暗箱操作下,很快从儿女情长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大事,徒兰贺格当众直言若杜月妍不嫁给他,就是逼两国正式交战!

这件事情在宫内传得愈发广了,很多不想打战,怕丧失现在安逸生活的大臣、妃子都在背后议论杜月妍不该如此任性,靠和亲维持两国的和平才是她的使命。

他们觉得如此,可这对杜月妍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一向性子开朗,就算是前些日子因为知道自己与穆生白可能没有未来导致郁结于心而重病后,很快就重拾了生活的信心,憧憬未来的转机,可是这一次,关乎的是两个国家,她身份如何尊贵也是一个弱女子,很快就被如此重大的压力压垮了。

杜月妍日日在梧桐宫以泪洗面,连三顿都不愿意去吃,很快就落了个脸色苍白,弱风扶柳,让暖春、三月两人好生心疼。

暖春端着太医专门吩咐熬的补粥,柔声劝道:“公主殿下,您就吃一口吧,还是身体重要。”

三月也在旁边紧张着,“是啊殿下,现在太子已经不禁你的足了,吃完我们可以到御花园走走呀,听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五颜六色,好看得很。”

可是任凭两人说干了嘴巴,杜月妍也只顾低头垂泪,没有半点回复。

暖春、三月端着满满当当、都没有动过一口的吃食出来,担心得很。

暖春:“公主已经一天一夜滴水不进了,这样下去身子很快是要跨的啊。”

三月平日神经粗大得很,但是今日也安静了不少,一听暖春的话就忍不住垂泪,“都怪那个弈丹国大王子,硬是逼公主嫁给他,我们公主金枝玉叶,他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无耻。”

这是暖春第一次没有因为三月讲了以下犯上的话而责怪她,因为暖春心里也觉得如此,那个徒兰贺格当真无耻至极!

三月一想到她被骄纵着长大的公主有可能被欺负、被使唤得像个奴婢,她就心肝狂颤,“暖春姐姐,到底该怎么办啊,难道公主当真要嫁给那徒兰贺格?可是弈丹国远在千里,若是她在那里受了欺负,谁来帮她呢。”

她们两人可以说是跟公主一同长大的,公主平日对她们都没有什么架子,就跟姐妹一样,现在公主遇到了这种事情,委屈成这个样子,她们也是感同身受,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

暖春突然灵光一闪,激动道:“要不去找太子殿下吧,以太子殿下对公主的爱护肯定不会让公主殿下受这种委屈的,就算是太子殿下处理不好,那么来劝公主吃点东西也是极好的呀。”

三月也觉得这个是个好办法,两人一起去了东宫,四喜看到她们就知道肯定是公主出了事情,直接将他们带去书房找太子了。

杜维桢正站在书案前,指着毛笔,龙飞凤舞,淡然道:“你们来做什么?”

她们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跪下,“奴婢们恳求太子殿下帮帮公主吧!”

杜维桢惊疑万分,使眼色让四喜将两人扶起,追问道:“妍儿出了什么事情?”

暖春将事情婉婉道来,杜维桢眼里射出愤怒的火花,将毛笔往桌子上一丢就赶了出去,暖春两人跟在后面,看到杜维桢进去后就端着一碗粥在门口守着,心里希冀着太子能劝公主吃点东西。

“妍儿。”杜维桢心疼地坐在美人榻的另一边,扶起正趴在手背上抽泣的杜月妍,声音温柔极了。

杜月妍泪眼婆娑,看到来人忍不住哭出了声,“太子哥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是相逢不相识(一)

杜维桢满心疼惜,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乖”

杜月妍忍不住地颤抖,满心的委屈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太子哥哥,我不喜欢那个徒兰贺格,我宁愿死我都不要嫁给他!”

一听到那个死字,杜维桢吓了一大跳,立马打断她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啊,你放心,太子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太子哥哥”

杜月妍趴在他膝盖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肚子就叫了。

两人:“”

杜维桢知道这种场合不该笑,可是嘴角弯得怎么也压不下去,“妍儿,你先吃点东西吧,这是持久战。”

杜月妍也止了哭泣,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几个嗝,脸顿时涨得通红,“我好。”

杜维桢让暖春她们带着食物进来,安慰她吃完,自己则离开去找徒兰贺格了。

他还没到徒兰贺格居住的宫殿就听见了男女的嘻笑声,脸猛得沉了下来,这人如此孟浪居然还敢想着要求取自家皇妹。

外面的侍卫可不敢像对杜辰良那样对太子,一个侍卫立马去找了徒兰贺格,其他的则点头哈腰把人带到了偏殿。

“大王子,昆国太子来了。”

侍卫听着里面让人气血汹涌的喘息声,只觉得身体都微微发热。

徒兰贺格骂了一声,这才从女人身上下来,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出去了,侍卫从门缝还能看到床榻上半裸的妖媚女人,感觉鼻血都快喷出来了,连忙低下头。

徒兰贺格刚挑完情想办正事就听了这事情,整个人都像快要喷发的火山,一脚踹在那个侍卫身上,“快带我过去!别乱看小心本王子把你的眼睛剜出来!”

那侍卫立马认错,把他带到了偏殿,杜维桢端坐主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徒兰贺格憋下心里的火,扬起虚伪的笑,“太子殿下的到来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杜维桢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看他衣衫不整,身上还散发出女人的脂粉味,冷哼道:“大王子真是随遇而安啊,这才白日就如此随意。”

徒兰贺格知道他对自己不满,但也不在意,撩起裤摆坐在太师椅上,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是本王子孟浪了,不知道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到自己的来意,杜维桢脸色稍缓,但表情还是很僵硬,“不知道大王子为何如此执着与本宫的皇妹?弈丹国城池无数,美人无数,大王子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如此执着。”

徒兰贺格摇摇头,叹气道:“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天下之大我就对妍儿公主生了仰慕,想迎娶她做我的王妃,还请太子殿下谅解。”

杜维桢握紧了拳头,若他真的喜欢妍儿,那怎么会作出这种白日宣淫的事情,他可不会相信。

但是想到妍儿红彤彤的双眼,杜维桢一忍再忍,还是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不知大王子怎么样才同意收回求取妍儿的请求?”

徒兰贺格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太子殿下还是请走吧,我对妍儿的真心不是您三言两语就能抹杀的。”

杜维桢也恼了,冷脸道:“大王子还是要注意些为好,这里是昆国,不是弈丹国,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弈丹王山高路远怕也是来不及做什么。”

徒兰贺格满不在乎,“不劳太子殿下担心了,我自有计较。”

杜维桢黑着脸挥袖离去。

既然从徒兰贺格这里讲不通,杜维桢想着抓住羿丹国图谋不轨的证据以拖延时间,阻止婚礼!

另一边,被宝藏吸引过来的人将整个苏州挤得满满当当,穆生白看到抢夺宝藏的人太多,便做了几个假的藏宝图故意流传出去,看他们争相抢夺,暗中调查那个神秘组织的情况。

机缘巧合之下,穆生云在街上见到曾经在山洞见过的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到了城外,看到那人走到断崖边,心中震惊,这时那人居然直接跳了下去。

穆生云差点尖叫出声,跑过去时发现崖底并不算极深,那人居然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崖底,正当他诧异之时,看到了一条粗长的藤条在半空中随风摇荡。

他心意一动,看着那个人沿着河流往下走了一段距离后,也悄悄拽着藤条飞了下去,顺着河边软泥上的脚印一直走,走了约半个时辰,听见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

穆生云更加注意了,随着深入,树林越发茂盛,即使是白天阳光也被挡了大半,阴阴森森的,渗人得很。

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到那个人带着好几个人进了一山洞,在身下的树上刻下一道痕迹,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州牧府,穆生白将这一路的事情一五一十,十分详细同穆生白说了,怕自己忘了路还在纸上画了下来。

穆生白在官兵中挑好人选,自己、穆生云、苏明和黎清各带着十五名他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都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在晚上前去。

夜深人静之际,他们顺着穆生云画的地图来到了那处洞穴,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在巡视,穆生白和穆生云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点头,然后绕后割断了他们的脖子。

洞穴里面就像一个蜜蜂窝,穆生白让他们分找一路,谁先找完就到洞口放霹雳弹。

“谁!”

里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穆生白迎面见到了几个人,他们警惕地问。

穆生白让身后的官兵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压低声音道:“我们刚才在外面发现了动静,想进来说。”

他们并没有怀疑,想要出去查看情况,趁他们放松之际穆生白将他们一剑毙命。

其他人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但都有惊无险,两柱香后,他们听到一声巨响,纷纷退了出去在门口集合。

穆生云、黎清和苏明都有些泄气,遇到的人不是他们怕打草惊蛇所以先下手为强,就是咬舌自尽了,现在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还没有出来的穆生白。

第二百二十章 正是相逢不相识(二)

只听见‘噗通’一声,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被丢在了众人面前,然后才见穆生白带着人出来。

穆生白表情凝重,“其他人都zi shā了,就剩下这么一个我即使堵住了他的嘴,这才没zi shā成。”

他们这才发现这人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吐出来却不得。

苏明踹他一脚,恶狠狠道:“别做这些无用功了,回去好好把什么都招了,不然看我们大人怎么收拾你!”

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zi shā在自己面前,苏明等人胸中也是憋着一口气的,一路不怎么友好地将这个俘虏拖了回去,到州牧府时那人已经剩下了半口气。

穆生白将那人丢在书房,然后亲自过去要拔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在那人咬舌自尽之前在他嘴里丢了个东西,只见他身体一抽搐,身体就僵直起来了。

他瞪着穆生白,一脸悲愤,“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穆生白嘿嘿一笑,“放心吧,你对我们还有用,当然不可能是毒药,这个药是让你连zi shā都没有力气的药丸,所以别白费功夫了,你现在可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人要往穆生白脸上吐口水,却被苏明一脚踹偏了脸。

他还是不甘心,“你们这些昆*贼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昆国”穆生白嘴里呢喃着,随之展颜一笑,“这么说,你们就不是昆国人了。不是我们昆国的来我们地界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人?”

那人把脸一撇。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他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穆生白却不生气,只是阴沉着脸哈哈一笑,“你不想说,我可是多着法子让你开口,只是到时候不要哭爹喊娘罢了。”

苏明也在旁边帮腔,“还记得在明州的时候,有个狗官不也什么都不肯说吗?我一个剖刀下去,他想说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看着肠子被我一截截拽出来,啧啧啧,那个哭喊声,方圆百里都听得见,真是不想回忆啊,否则我就一阵激动,就忍不住动手。”

黎清也点头道:“是啊,没想到几位都是性情中人,想我当年在江湖闯荡时,有一个仇家惹了我,我有能力报仇后将将那个仇家绑在架子上,用火考了一天,我没想到人身上有这么多油,啧啧啧,真是痛快啊。”

他们的发言作用很大,地下的俘虏脸上的表情时而恐惧时而恶心,不仅他,连穆生云脸色都有些怪异。

在他们还要接着讲的时候,穆生云突然说:“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三人都是一愣,黎清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留情地嘲笑道:“穆生白,怎么你的师兄胆子嗯与你相比相差如此之大?”

穆生白想到生云师兄离开时眼里的畏惧,也觉得好笑,但是为了自家师兄的脸面,还是解释道:“我师兄他生性平和,不喜这些打打杀杀的血腥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黎清却毫不留情地揭穿,嘲笑道:“直接说胆子小不就可以了,什么生性平和,他刚才看那么多人当着他的面zi shā可是面不改色的,现在说什么生性平和,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咳咳”穆生白故意咳嗽了几声,以至于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这才接着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查明这些人的来意,至于生云师兄的胆子,还是不要过多讨论,否则热闹了师兄,我可是要受好一顿奚落的。”

此话题揭过,他们又开始齐心协力对付俘虏了,在用尽了恐吓,以及匆忙去这里的衙门大牢拿的刑具侍弄后,那人终于松了口,此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眼泪鼻涕混了一脸,“我说,我什么都说。”

黎清冷哼,“早说不就得了,浪费彼此的时间,我们不打紧,毕竟这些刑具又不是用着我们身上,不过你也算老实,招得早了,我这里还有剩的没在你身上试过呢。”

黎清阴测测的声音让那人身体抖了一抖,穆生白暗地里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他这不是恐吓那人不要说假话吗。

由穆生白来问话,“将你们的来历和目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从那个俘虏的嘴里得知他们来自一个称为渡罗国的小国家来这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这里的宝藏。

渡罗国?

穆生白想起来了,这不是杜维桢曾经跟他说过的失踪了一个皇子的小国家吗?

“那你们身上可带有真正的藏宝图?”

“有有”俘虏答得飞快,生怕慢了一秒那些阴森森还泛着冷光的刑具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藏宝图被绑在了山洞前最大的那个树的树梢。”

黎清讽刺道:“藏得倒是挺隐秘的啊,怪不得我们将这个山洞翻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

俘虏耻辱地低下了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既然想要知道的都了解清楚了,这人还要活着交给朝廷呢,穆生白让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医治,又让黎清去山洞那里取了真正的藏宝图回来,穆生白打算把它交给朝廷。

而翌日一大早,两个穆生白没想到的人到了州牧府,正是朱拢一和雷音。

雷音一见到穆生白就黑下脸喝斥道:“穆生白!你可知罪!”

穆生白被这当头一喝弄得满头雾水,迷茫道:“不知生白犯的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朱拢一见不惯雷音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冷哼一声,抑扬顿挫道:“雷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要不是本官一起被派过来了,怕是雷大人都要无凭无据直接将穆大人问斩了。”

雷音与朱拢一也一向不对头,立马毫不客气地反驳,“本官来这里是奉皇上的命令,审问穆生白也是分内之事吧,朱大人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审问?”朱拢一也不是善茬,“雷大人官不大官威倒是挺大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正是相逢不相识(三)

雷音猛地沉下一张脸,“姓朱的,我跟你同一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某个人不要狗仗人势!”

穆生白听得目瞪口呆,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可是两个人他又插不进嘴,只好沉默着站在一旁等到他们争执完。

继续你来我往好几局后,以朱拢一绝对的优势领先,别看朱拢一的武将,书读过不少,这一张嘴也是厉害得紧,雷音被气得狂喝了好几壶水才冷静下来。

还不等朱拢一跟穆生白说什么,雷音就端起了架子,一脸高深莫测,“穆大人,你可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穆生白恭敬有礼,“还请大人明示。”

“听说苏州有宝藏一事,可你为何隐瞒不报?可是存了独吞的心思。”

穆生白立马道:“我绝无此心,当时我本想上报,可是送信人被刺杀在城门口,昨日我们才把刺客们尽数剿灭、逮捕,且把正在的藏宝图拿到了,正打算送回去给皇上,两位大人就来了。”

雷音不屑道:“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穆大人莫不是把本官当成了傻子?”

穆生白知道雷音是谁的人,对他的故意刁难也不多加解释,而是直接将藏宝图和最近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资料交给了朱拢一。

“若是两位大人不相信我,我也不再参与挖宝藏一事。”

朱拢一自然是相信穆生白,毕竟他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可是雷音自是不愿意穆生白掺和一脚,到时候把功劳抢了,“既然穆大人这么有自知之明,那么本官也不强求,那就这样吧,挖宝藏一事由本官和朱大人一同负责。”

朱拢一拂袖,也知道尘埃落定,自己一己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只得朝穆生白投以忏愧的眼神,穆生白回以真诚一笑。

穆生白将一半官兵交给朱拢一和雷音支配,以配合他们挖宝藏。

朱拢一最初还不情愿穆生白只给了他们一半的官兵,讽刺他是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想着到时候他们挖到宝藏了就带着另一半官兵将功劳抢走。

穆生白对他胡搅蛮缠功夫的认识更上了一层楼,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留一半官兵是想着到时候把其他想要夺取宝藏的人驱逐,若是大人觉得没有必要,那我将另一半官兵也给大人便是。”

雷音虽然蛮横不讲理,但也知道怀玉其罪的道理,要是被知道他们有真正的宝藏图,那么想分一杯羹的人不计其数,若是没有人保护,就算他们挖出宝藏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就也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穆生白便带着人将其他想要宝藏的势力驱逐走,可是无意见他们发现了五官与羿丹人甚为相似的人,他们混在想要挖掘宝藏的人中,行为很是诡异,穆生白便将他们抓了起来。

穆生白派苏明将几个羿丹人和渡罗国的人押送回皇城交给景元帝,自己则继续留在苏州。

苏明很快就出发了,可是刚走了一半路,他就接到了一封景元帝的传信,说是命令穆生白放下苏州的事情,回皇城参加公主殿下的大婚。

苏明虽然觉得这封信很是古怪,毕竟公主的婚礼,按理说与外臣并无什么关系吧,可皇上偏偏要穆生白回去参加,且是放下苏州的所有事情,这着实太过蹊跷了。

可无论如何这上面是景元帝的亲笔信,这个分量可不一般,苏明派功夫最好的官兵将这封信快快送去苏州,自己则决定在原地驻扎等穆大人一起回皇城。

穆生白也很快收到了这封有些古怪的信,但皇命难违,他还是立马将手头的所有事情交给了黎清和穆生云,自己则单独骑着马去追前方的苏明了。

他们汇合后本想赶路,可是突然下去了大雨,他们就算是再赶也得找地方避雨了,大不了到时候加快行军速度罢了。

这雨一下就是两天两夜。

皇城,十里红妆,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喜庆的红色里,可是皇城的百姓并不高兴,因为这场盛大的婚礼,意味着他们昆国唯一的公主就要被加到弈丹国了。

在景元帝答应将杜月妍嫁给徒兰贺格之时,本来应该直接在弈丹国举行婚礼的,可是太子不愿意了,他说妍儿是这昆国最尊贵的女人,唯一的公主,这婚礼必须现在昆国举行。这样送她离开之时,他们才能放心。

徒兰贺格怕夜长梦多,想着早日将杜月妍带到弈丹国,自然是不愿意同意太子的这个要求的。

可是景元帝在迫不得已同意杜月妍和徒兰贺格的婚礼后,对她都愧疚已经无法言喻,在听了太子的要求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徒兰贺格只得服从,毕竟这是昆国,他再嚣张也得有个度。

婚礼是从宫外一座新建的最为豪华的府邸举行,户内户外皆是一片红艳艳,大堂内熙熙攘攘,府外百姓将解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婚礼开始之前,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身份极为尊贵之流。

杜维桢一袭锦红色长袍,更衬面如冠玉,身材欣长,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一举一动尽显皇室的雍容华贵,全然没了当时听到景元帝同意婚事时的震惊狼狈。

只听他悠悠道:“那日在父皇面前听大王子对本宫皇妹的真情告白,甚是感动震撼,可弈丹国离昆国如此遥远距离,皇妹性子顽劣,若是到时候大王子对皇妹生了厌,欺负了去我们也帮不到。”

徒兰贺格不知道这个城府颇深的太子是什么意思,谨慎道:“太子殿下尽管放心,我对妍儿一往情深,且我绝不是那容易变心之人。”

杜维桢听到这话就想到那日听到的声音,只觉得恶心有讽刺,但还是将这些情绪压了下来,款款道:“本宫也不是不信大王子,只是有些东西不是说说就可信的,必须经过校验才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正是相逢不相识(四)

徒兰贺格狐疑地看着杜维桢,“不知道太子要什么个校验法?”

“是这样的。”杜维桢伸了伸腿,“我有一个手下,他没别的本事,但是在看人上很是准确,他跟着我这么久,就没有他看错的。”

徒兰贺格忍不住嗤笑出声,似乎是对他这个说法很是不屑,“这世界上还要这种能人异士,昆国果然地大物博,能人辈出啊。”

杜维桢摆摆手,“这个说不上说不上,要论人才辈出那还是弈丹国,要不然怎么会出大王子这么一个能人呢?”

徒兰贺格一下子说不准他话里的意思是贬还是褒,干巴巴地笑。

“那大王子可愿意让我这手下看看你对我这皇妹的真心,这样也好让我这个皇兄放心。”

徒兰贺格豪迈道:“自然可以,毕竟以后等我和妍儿公主成了亲,和太子殿下也是一家人了。”

大王子心里嫌弃,但还是面不改色,朝着屏风后摆手,早就在那里等着的顾夜烊步履稳健。

“夜烊,见过大王子。”

顾夜烊对着徒兰贺格不高不低地行了个礼,徒兰贺格看到他的脸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和贪婪,天底下竟有如此美艳的男人,徒兰贺格好色,不仅好女色,也好男色,顾夜烊这个长相实在是很合他的心意,不知道到时候回国能不能顺便找太子要了去。

顾夜烊看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脸上留恋,还露出那种让人恶心的表情,就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招呼几招,可是想到他们的计划,为了妍儿公主的幸福,他还是一忍再忍。

他笑容僵硬,“大王子,不知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徒兰贺格一刻都舍不得从他的脸上挪开视线,呆呆地问:“开始什么?”

“自然是太子殿下所说,检验你对妍儿公主是否真心。”

徒兰贺格嘿嘿一笑,颇为俊秀的五官此刻却让人觉得油腻得很,“自然可以,不知道怎么检验,我都配合,都配合。”

顾夜烊眸底划过一抹狠厉,小*,待会有你哭的。

他扬起一抹爽朗的笑,“其实很简单,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就行,不过要快答,不能犹豫太久。”

徒兰贺格用力地拍拍胸脯,“夜烊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之所以这么自信,不就是觉得他们搞得这些都只不过是吓人的假把式罢了。

“不知道大王子喜欢妍儿公主什么?”

“自然是公主的善良、温柔和体贴。”

“那大王子可知道妍儿公主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食物?”

徒兰贺格笑容一僵,嘴角一抽一抽的,“这些私密的东西我怎么做得出向公主打听这种事情。”

顾夜烊摇摇头,“若大王子真的喜欢妍儿公主,不该是对公主的喜好了如指掌吗?怎么会都不知道?”

徒兰贺格虽然喜欢顾夜烊,可是他的威严更是不容挑衅,只见他立马冷下了脸,“本王子的弈丹国的王子,而你不过是太子殿下的手下,你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你这是以下犯上!难道这就是你们昆国的规矩!”

杜维桢立马出来打圆场,笑呵呵地说:“不是大王子你说的会全力配合吗?怎么现在夜烊不过才问了三个问题就惹得大王子生了这么大气,居然还扯到我们昆国的规矩上了,不知道是大王子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是对本宫的皇妹并不是真心喜爱?”

徒兰贺格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恼怒自己刚才居然被美色所迷,可是这下他只得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刚才是本王子鲁莽了,你继续问吧!”

他看着顾夜烊的眼神已然冰冷了,无半点柔情。

顾夜烊乐于见到他这个样子,谁知道刚才在被那个人用着恶心的眼神看着的时候他都快吐了。

“请问大王子在弈丹国有几个王妃?几个小妾?可以为了公主遣散他们否?毕竟我昆国的规矩驸马不得纳妾!”

“怎么可能!”徒兰贺格条件反射就要拒绝,表现得十分激动,“昆国是昆国,弈丹国是弈丹国,本王子纳妾是经过父王批准的,凭什么要遣散!”

杜月妍再好也就是现在喜欢,过不久就腻了,可是王府里的几百个小妾都是他在各地搜罗的,各各身怀绝技,遣散一个还好,要让他府里只剩下杜月妍一个?这不可能!

杜维桢当即板下了脸,“大王子不还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说是深爱本宫的皇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现在连小妾都不舍得遣散,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不会很快就抛弃妍儿!”

徒兰贺格恼羞成怒,“娶公主是你们昆国皇上允许的,怎么现在你们还要抗旨不成,来人,将满口胡言乱语的顾夜烊抓起来!抓起来!”

还不等他的侍卫们过来,太子带过来的侍卫就将他团团围住了。

徒兰贺格满脸不可置信,“昆国太子,你这是在挑衅我弈丹国不成!”

“挑衅?!”杜维桢目光沉沉,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是谁挑衅且不怀好意在先想必大王子心里清楚得很吧?我手里的是什么大王子想必不陌生吧?”

徒兰贺格眼里都是怀疑,看着他手里举着的信件不说话,他却是送过几封信回弈丹国,但是怎么可能会落到杜维桢手里?

杜维桢冷哼,看着徒兰贺格的眼神满是敌视,“怎么?大王子现在说不出话了,可是心虚?也好,就让我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

“我对昆国公主一见钟情,在追求她的几天里,我来往与梧桐宫,在梧桐宫不远处的宫殿发现了一处秘道直通外面,应该是昆国皇上建造用来在特殊时期逃跑的,等我弈丹国大军攻占昆国皇城,可从此地道追捕昆国皇室”

读完,杜维桢将信件揉成一团,眼里结了一层冰,“真是好啊,徒兰贺格,我昆国如此善待你,没想到你一肚子的毒水啊,若不是这封信被本宫拦下来,怕是要落到弈丹王手里了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正是相逢不相识(五)

徒兰贺格目眦欲裂,“这不是本王子写的,你们诬陷我!”

杜维桢摊开信给他看,“你的字迹,你的署名,你说本宫诬陷你?”

“本王子可没说过对杜月妍一见钟情,不过是一个女人,本王子要多少有多少”

“哦,是吗?”一阵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几人转头看去只见黑着脸的景元帝带着一大批大臣走了进来。

徒兰贺格立刻面如金纸,瑟瑟发抖,“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景元帝大步踏了进来,坐在主座上,冷眼看着他。

大堂的气压立马低了下来,徒兰贺格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有侍卫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了,“皇上,穆大人回来了,还带回了的别国探子。”

景元帝扫了一眼徒兰贺格,见他一下子瘫倒了地上,知道此事与他肯定有关,立马宣布:“婚礼取消,让穆大人带着人过来。”

就在这时,穆生白和苏明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将他们丢在了大堂中央,徒兰贺格一接触到被丢到地上的几个弈丹国人,吓得缩到了角落。

大王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可不会让他好过,冷哼一声,“将那徒兰贺格捉起来。”

几个侍卫立马过去了。

“你们干嘛!不要碰我,我可是弈丹国大王子!”

徒兰贺格要逃走却被轻易控制住了。

暖春远远将这里的动静听了个分明,喜出望外,立马跑回房间,“公主公主,你不用和徒兰贺格成亲了。”

暖春推开门,对着床上戴着红盖头垂泪的杜月妍惊喜地大喊。

“什么!?”

杜月妍一把将红盖头掀开,既惊又喜。

暖春这才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说了出来,“那个徒兰贺格图谋不轨被太子殿下找出了证据,穆大人甚至还把弈丹国的探子捉了回来。”

“快带我过去瞧瞧,快点!”

这桩消息对她无异于天降福音,不用和那个讨厌的徒兰贺格成亲!穆生白回来了!惊喜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忘却了自己的装扮。

暖春也被这惊喜迷昏了头脑,拉着杜月妍就跑了出去,“好嘞好嘞。”

“父皇。”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大堂上骤然响起,让大堂肃杀静穆的氛围也为之一松。

景元帝正沉浸在差点将女儿送入虎口的愧疚中,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出来了也不生气,满是疼惜地唤她坐到身边。

杜月妍乖巧地应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坐到了景元帝旁边。

她能感觉到大堂上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她清楚是谁的,脸上染上了两抹红晕,却不敢转头看过去。

苏明也惊呆了,用手肘戳了戳穆生白,“穆大人,那不是维一吗?怎么是个女人,并且好像还是公主”

穆生白愣愣地点头,视线一直盯着杜月妍脸上,都出了神,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她穿着锦绣嫁衣,满头珠钗的模样跟他梦中娇艳无二。

她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是杜月妍,杜月妍是维一

由于羿丹国和渡罗国的人偷偷潜入昆国,还企图利用公主,景元帝当即表示要两个国家给予交代,还命人将徒兰贺格软禁在皇宫的。

穆生白失神地看着杜月妍上了轿回宫,久久都没回过神,在路边站成了桩雕塑。

眼看天就要黑了,苏明怕穆生白就这么站一天,终于是忍不住提醒了,“穆大人,你不要看了,公主殿下早就走了。”

就这么叫了好几声才得了个眼神回应,只见穆生白呆呆地看着他,整个人看上去古古怪怪的。

苏明慎得慌,又不想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拉着他的胳膊就往穆府走,“穆大人我们赶了一路,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先回去填饱肚子罢,你府里可有什么好吃的,要不要请小的用一顿。”

苏明本来就神经粗大,跟穆生白又交好了这么久,对身份什么的早就淡漠了,讲话行事也就没了什么遮拦。

夜渐渐深了,皇宫也渐渐安静下来,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灭了。

后宫的一座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侍卫,里面时不时传出男人是嘶吼声,“放本王子出去,我父王一旦知道了,我弈丹国大军的铁骑必定踏平你小小的昆国!”

“放本王子出去!你们这些可恶的昆国人!”

徒兰贺格一开始还中气十足,渐渐的哑了声,有气无力地喊着。

此时一个穿着青色低等太监服的人低着头匆匆走到了宫殿前。

“你是谁?干嘛的?”一侍卫拦住了他。

那人将手上拎着的盒子,点头哈腰,声音尖利,“奴才是被吩咐过来给里面的送晚膳的。”

有人接过盒子随便扒拉了一下食物就还给了他,正色道:“送完就出来,不要在里面逗留。”

“奴才知道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累得趴在床榻上喘粗气的徒兰贺格立马站了起来,“快放我出去!”

“大王子”

熟悉的声音让徒兰贺格停下了动作,惊诧地看着脱下太监帽的人,差点尖叫出声,好在杜辰良及时制止了他,“大王子,想出去就不要声张,要不然你出的了这个殿门都出不去宫门。”

徒兰贺格激动地点头,见到杜辰良就像见到了亲人,满怀期盼地说:“你会救我的是吧?”

杜辰良十分肯定地点头,“如果大王子肯相信我,我自然是要将大王子救出去的。”

徒兰贺格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骄傲,要是杜辰良能将他救出去,他都愿意给他三扣九拜,“我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yu wàng越大身份越尊贵的人越是怕死,因为他们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就像徒兰贺格舍不得他一人之下的身份,舍不得府内无数的莺莺燕燕。

杜辰良沉声说:“其实只要大王子死了就能出去了。”

徒兰贺格惊惶地推开杜辰良,“你想谋杀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一)

杜辰良道:“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让大王子你假死以骗过众人。”

徒兰贺格松了一口气,杜辰良可是现在能救他的人中最有能力的了,若是杜辰良生了异心,那他可能就要永远留在昆国了,就算以后一弈丹国真的击败昆国,他也可能在弈丹国大军来之前就被杀了。

徒兰贺格屏气听杜辰良接着往下说:“若是你假死以你的身份父皇肯定会尽快将你的尸体处理,或是丢在荒郊野岭,到时候我就能从中暗箱操作,将你救出来了。”

徒兰贺格狐疑道:“怎么个假死法?我若是突然死了肯定会有太医来看的,这样不就露馅了吗?”

杜辰良胸有成竹地笑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此乃屏息丸,服用者可在五个时辰内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陷入假死状态,服用之后你假装上吊zi shā,外面的侍卫在固定时间会来看你,这样不就成功了?”

徒兰贺格接过药丸,陷入剧烈的挣扎中。

杜辰良沉下脸,“大王子觉得我会害你不成?若是我真的想害你大可直接在食物里下毒,或者我现在就能将你杀死,何必如此麻烦?”

徒兰贺格想想也是如此,怕杜辰良因为自己的怀疑而恼怒了,忙低头说:“我只不过是谨慎罢了,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呢。”

他一把把药丸吞下,药丸在他嘴里化开,徒兰贺格只觉得呼吸逐渐困难,头脑逐渐昏沉,然后直接倒了下去。

杜辰良露出阴森一笑,伸手探他的鼻息,这才得意一笑,将他逐渐冰凉的身体搬到门后伪装成上吊zi shā的模样。

“喂,可以了没有,快点出来,不要在里面逗留。”

外面有侍卫大力拍着门催促,很是不耐烦得意的样子。

杜辰良捏着嗓子,学了徒兰贺格的声音,“拍什么拍啊,本王子留他伺候本王子用晚膳,用完就让他滚。”

外面的侍卫满是鄙夷地说:“还本王子,现在不过是一个俘虏罢了,真把这当你弈丹国了,公公身份再低也是我们昆国的,还伺候你?”

话虽如此,他还是走开了。

‘徒兰贺格’蛮横地喊道:“你这低贱的奴才说什么!信不信本王子撕了你的嘴!”

没有人回他,杜辰良将耳朵靠在门边,听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松了一口气,半炷香后他才拎着空了的盒子出来。

外面的侍卫也不说他,而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公,还真是为难你了,伺候这么一个傻子。”

杜辰良尖着声音,“这是奴才的本职工作。”他低着头,脸藏在黑夜里,存心让人看不清楚五官。

到了规定的查看徒兰贺格的时间,查看的侍卫只发现了吊在门后的尸体,立马白着脸惊呼着跑了出去,“大事不好了,徒兰贺格zi shā了!”

徒兰贺格zi shā的消息像长着翅膀的鸟儿传遍了整个皇宫,景元帝沉着脸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明显没了生命体征的徒兰贺格,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万千思绪。

徒兰贺格死在了昆国,而且是在皇宫,此事若是传到弈丹国定是会引起一场大战,景元帝大手一挥,当即下令fēng suo xiāo息,若是有任何人将此事传了出去,抄家灭族!

“那皇上,这些人怎么办?”

侍卫们将一脸恨意的弈丹国侍卫们带了过来,景元帝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当即下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

“遵命!”

侍卫立刻把他们拖了下去,鲜红的血染红了台阶。

穆生白原本正在东宫和大王子叙旧,听了徒兰贺格zi shā的消息就一起过来了,此时几个公公正打算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却被穆生白阻止了。

“麻烦先放下让我看看。”

公公们为难地看着,“可是皇上吩咐要尽管埋了。”

杜维桢道:“先留下,父皇那里我来说。”

“嗻”

几个公公把尸体放下就退下去了。

杜维桢跟着穆生白蹲到尸体旁边,疑惑道:“生白,尸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穆生白在尸体的脖子上摸了几下,一脸意味深长,“他不是上吊zi shā的,在上吊之前他应该就死了。”

杜维桢一脸迷茫,“何出此言?”

穆生白将上吊zi shā死的死状和死后才上吊的死状不同大概跟杜维桢说了,他才明悟过来,“那么说他是被人杀了才伪装成上吊zi shā?”

穆生白点头,接着说:“并且杀他的人肯定是宫里的,这才能在杀人后安然无恙地离开还不引起任何骚动。”

杜维桢沉下脸,“看来得好好查查了,搞不好徒兰贺格的死背后还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可是还不等穆生白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他就又被派去训兵了,这件事情就落在了顾夜烊和杜维桢身上。

知道纸包不住火,景元帝在督促穆生白练兵的同时还派人去和弈丹王周旋,能拖得越久就越久。

承乾殿偏殿,一处偏僻的院子,杜辰良站在院中,一个人跪在地上。

“多谢二皇子救命之恩!”

清冷的月光洒在那人脸上,赫然就是徒兰贺格身边的侍卫之一,杜辰良故意将他救了出来。

杜辰良语气满是遗憾,“不用了,我同你们大王子情同手足,如今他客死异国我也很是痛心,可是我的身份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将你救出来了。”

看着那个侍卫从地道离开了皇宫,杜辰良眼里泛着冷光,那个侍卫回去定是会告诉弈丹王徒兰贺格死去的消息,他就不相信弈丹王会无动于衷!

翌日,地牢里渡罗国的人也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走了。

与此同时,负责操练士兵的穆生白却时不时想起了那日一袭红装,美艳不可方物的杜月妍,心里既有失落又有欣喜,失落不明,欣喜不明。

他也想过要去跟杜月妍道歉误会她是男子的事情,可是每次过去都见不到她的面,她一直端着公主的架子将他拒之门外。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二)

时间久了穆生白也不禁泄了气,在和苏明闲暇时候喝闷了几杯酒也忍不住发了牢骚,“公主怎么一直不肯见我”

苏明神经大条,满不在乎地说:“许是你以前总是把她当男子看,动作孟浪了些,公主生你气了呗。”

穆生白本就有这种想法,现在被苏明点了出来,更觉得如此了,便不敢再去梧桐宫找杜月妍,怕更惹来她的厌恶。

可是这些又轮到某人不高兴了。

“穆生白今日可是又没了?”

杜月妍坐在院子里,伸长着脖子看向外面,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引得了暖春、三月二人的闷笑。

三月调皮道:“暖春姐姐方才去拿吃食的时候可观望过了,确实是没有穆大人的身影。”

暖春也笑道:“公主你若是真的那么想见穆大人,前几日何必总是让他白在外面等着却又不出去见他呢?”

杜月妍绞着手帕,忿忿道:“要不是他说了只把本公主当最好的朋友,本公主怎么会这么生他的气躲着不见他,说起来都是他错了!”

三月不解道:“若是如此那么穆大人不来不是正和公主您的意吗?”

暖春笑着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你这傻孩子懂什么呢,公主可是盼着穆大人来呢。”

三月听此更是迷瞪了,公主盼着穆大人来却又不想见他,不想见他不就是不盼着他来吗?嗯感情的事情可真是难以琢磨呢。

杜月妍瞪着地面,似是要将它瞪出两个洞,嘴里喃喃道:“讨厌的穆生白,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来见我!”

一天两天过去了,穆生白果然没再去梧桐宫,不只是怕让杜月妍见了自己更生气,也是因为练兵一事在兵部脱不开身。

这日穆生白正在兵部纸上演练排兵布阵,杜辰良却是不请自来了,外面守着的士兵要出声却被他拦住了,他看上去十分善解人意,“不必声张,本殿来是关心练兵的情况的,若是因为我的到来饶了兵部各位大人的进度,那可是适得其反了。”

士兵被杜辰良温和的笑容迷惑了,只觉得他可真是皇室中最平易近人之人。

杜辰良一路到了穆生白处,轻咳了几声示意,然后笑道:“穆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穆生白正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止住了,让他不必多礼,可以继续做他刚才的事情,他可以等他空了再谈。

可是有一个让他处处提防的人在,穆生白怎么可能放松的下来,便道:“二皇子有话直说便是,生白此刻也没什么要紧事。”

杜辰良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道:“那本殿就说了,其实我此次来是为了妍儿的事情,妍儿虽然不是本殿的一母同胞,可是也是与本殿一同长大,本殿着实是不想看到她过得不幸福。”

一听到妍儿两字,穆生白一颗心立马就被吊了起来,顾不得身份有别,立马追问道:“可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杜辰良一脸怜惜,连摇了好几次头,直到看到穆生白快要按捺不住才开了口,“穆大人想必也知道了前些时候妍儿要和那弈丹国大王子成亲最后潦草收场一事,虽然这场亲事是因为徒兰贺格图谋不轨才夭折,可是一个女子成亲未果,即使妍儿是公主,对她的名声也有了很大的影响,怕妍儿以后找不到一个好人家,父皇决定随便找个人家就将妍儿嫁出去。”

穆生白因为太过担心杜月妍,没能静下心来思量此事,直到杜辰良出去了还沉浸在浓浓的担忧中,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才匆匆进了宫找杜维桢。

杜维桢见到他也很是欣喜,他这几日和顾夜烊查徒兰贺格死亡真相一事也是殚精竭虑,伤脑得很,正想找个人疏解一下。

可是穆生白过于严肃的表情让他也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忙问:“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穆生白赶得太急,便有些气喘吁吁,也顾不上休息就问:“公主殿下可是要被皇上随便许个人家了?”

杜维桢诧异,“啊?”这又是哪跟哪啊?

可是穆生白却明显把他的诧异当成无可奈何了,连太子都无可奈何,他又能做些甚么呢?

如此一想穆生白便越发着急了,口不择言起来,“公主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能受这种苦,随便许个亲若是那人是花心好色之徒、婚后待公主不好这可如何是好?更或者那人是暴力之徒,婚后对公主拳脚相加,公主如何承受得了?”

杜维桢越听越不是一回事,也觉得好笑,也不知生白是从哪里听了这些消息,竟讲些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他如此着急而不自知,他这个做哥哥做兄弟的,免不了要帮上一二。

杜维桢沉下脸,打断了他的话,“就算父皇是要给妍儿随便许个亲家那又如何?你同妍儿不过是朋友罢了,何必如此担心?”

穆生白被杜维桢的问题震了失了神,便没有注意到他说的就算,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他的问题,是啊,就算公主是要随便招个驸马,他有什么资格如此担心呢?

杜维桢看他已经有了动摇,便乘胜追击,“你可是喜欢妍儿?莫不是你对妍儿不是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意?”

穆生白震惊抬头,对上杜维桢严肃的表情,一时居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什么!?”

“你回去想想吧,喜欢你能早日认清楚自己的心。”

杜维桢留下一句话,穆生白便沉默着转头离开了。

认清自己的心?他的心到底是什么?

穆生白迷茫着,连何时出的皇宫,回的穆府都不知道,等醒过神来已经回到房间了,屋外管家正在提醒他用膳,“少爷,几位小少爷、小小姐都在等着你用膳呢。”

穆生白觉得疲乏,似乎过了很久了,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有气无力地回:“我知道了,你让他们先吃吧,到时候给我端进来就行,我就不出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三)

穆生白着实是疲惫了,连书都看不下去,扒拉几口饭躺在了床,可是杜维桢的话还是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伴随着的还有一袭红妆,倾国倾城的杜月妍。

早醒来,穆生白闻着被窝里诡异的味道,悄悄红了脸,同时又唾弃自己居然有这种龌龊的想法,然后悄悄去把被子洗了。

而挖宝藏那边有了进展,雷音和朱拢一挖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还有其他人的脚印,这是说有人在他们之前进去了,宝藏是被那些人挖走了。

这件事情一传回皇城,景元帝和杜维桢都越发觉得天下要大乱了,让他们赶紧回来同时下令让各地的将军们打起精神,注意各地的动静。

穆生云和黎清都跟着官兵们回到了皇城,穆生白在穆府摆下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穆生白跟穆生云敞开肚子喝酒,不一会微醉了,在信任的师兄面前,穆生白忍不住讲了让自己烦恼了好几天的事情,“师兄,我我好像喜欢公主了,对了,公子是维一他是女主。”

说到这个,穆生白又害羞又高兴,“她很好看,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都要好看一百倍,我这几天都有梦见她,可是可是她好像不喜欢我,她都不愿意见我,我该怎么办啊师兄,我有点难过呢。”

不管经历过多少风浪,居多高的位置,拥有多大的权力,在感情方面,穆生白也只是一个懵懂的没有任何经验的少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子喜不喜欢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对喜欢的女子表达心意,更不知道如何讨她的欢心。

穆生云看他这副样子却是欣慰的笑了,“我的生白啊总算是长大了。”

穆生白轻轻哼道:“师兄你在这种时候都笑话我,我不早长大了吗。”

“不,在师兄看来你刚刚长大,师兄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我早知道维一是女子了。”

穆生白白了他一眼,有些恼怒道:“那师兄为什么不同我讲,若是同我讲了我也不至于一直把维一当成男子,以至于让她现在恼了我,我想见她都见不到。”

穆生云看他这一副告状的模样,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头,“你这小子怎么知道维一恼了你,师兄这里怎么听说维一是喜欢你的呢。”

“维一喜欢我?”

穆生白直起原本靠在椅子的腰,酒意散去了三分,不过很快失落地摇摇头,“师兄你可不要讲这种话讨我开心了,白开心一场后不更难过吗?她若也是喜欢我的,怎么会不愿意见我呢?”

穆生云恨铁不成钢道:“不愿意见你定是怒了你这不开窍的脑子,你平日去寻她是不是空手的啊?”

穆生白想了想好像是,便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女子终归都是喜欢些精巧的玩意的,不若你到时候买些好看的玩意,若是她喜欢的最好,拿去求见她,看她愿不愿意见你。”

穆生白越发觉得他的建议是个好建议,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要往外面走,“我晓她喜欢花灯,我现在去。”

穆生云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摁在椅子,“你这小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花灯铺子肯定早关了,明日再去吧。”

穆生白恋恋不舍地看向门外,最终还是定下心来,和穆生云继续喝酒,不过这一次他少了些烦闷,多了些期待与雀跃。

翌日,一处理完兵部的事情,穆生白没有急着进宫,反而是先回了穆府,破天荒地精心打扮了一次,穿了一身淡紫色长袍,头戴紫玉冠,在铜镜看了自己许久,这才忐忑又期待地出了门,手还拿着今早买的花灯。

为悦己者容这几个字不仅适用于女子身,在动了情的男子身不也同样使用?

进宫之后,正要往梧桐宫去,半路一个脸生的宫女拦住了他,下扫视了他一眼,颇为倨傲道:“你是穆生白吧?”

穆生白狐疑地看着她,点点头。

宫女这才说:“我们公主知道你今日要来,特意让我来接你。”

穆生白又惊又喜,昆国只有一个公主,那么她口的公主不是维一,不,妍儿了?可是妍儿怎么知道他今天来了,难道她一直关注着他?

穆生白顿时紧张起来,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宫女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你走不走啊。”

一个宫女敢这么跟一个朝臣讲话此乃大不敬了,可是因着她可能是杜月妍是人的缘故,穆生白并不觉得丝毫不妥,还礼貌地走在后面。

可是那个宫女带他走的路并不是去往梧桐宫的路,穆生白去过好几次了自然是娴熟于心,忍不住问出声:“这位姑娘,这条路好像并不是梧桐宫的路是?”

宫女不耐烦道:“谁说要去梧桐宫。”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公主殿下有些话想跟你说,可是这些话不好在梧桐宫说,让奴婢把你带去其他宫殿。”

穆生白心里尚存疑惑,却是不出声了,只是心里暗自警惕。

那个宫女将她带到一个颇为偏僻的宫殿,要欠身离开,“公主殿下在里面了,奴婢也不好留下先走了。”

穆生白一步一步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人,杂草丛生,看去颇为荒凉,进了内殿,他的脚步声格外清脆。

左右看了并无人,穆生白还以为被耍了,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听见了声音,“外面是谁?”

这声音分明是妍儿的声音。

穆生白停了脚步,疑虑顿消,看向屏风后面的人,一股勇气让他忍不住将心里的话倾诉出来,“公主,我知道肯定我以前某些不好的举动惹了你不高兴所以你才不愿意见到我的,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是我错了,与你朝夕相处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还做出不少过分的事情,你生我气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也是确定了我的心思,我是爱慕于你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四)

一阵细细簌簌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穆生白越发紧张起来,连身体都有些僵硬。

一位陌生的姑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青丝飘飘,只用一根白丝巾扎起,衣服素净,看去很是柔弱,“这位公子请问你是谁?”

穆生白诧异的眼神落在那张陌生的脸,心里升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来人,将他们抓起来!”一声大喝从外面传了过来,一队侍卫冷着脸小跑进来,将两人围住。

那姑娘尖叫起来,似乎的十分害怕。

穆生白看着他们,“不知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我?”

领头的侍卫走了出来,应该是认出了穆生白,“穆大人,请你配合我们,我们怀疑你和宫女在宫内私通,*宫闱。”

要是被这么大的罪扣在头可不是说笑的,穆生白正色道:“诸位误会了,我只是迷路不小心进了这里,和这位姑娘素昧平生,至于私通一词实乃无稽之谈。”

领头的侍卫冷哼道:“穆大人,我们只负责抓人,且此事又是我们亲眼可见,这里可不是你说的迷路能过来的,况且你要是迷了路也不会进来内殿吧,其他的,等我把你们带到皇面前再说吧。”

“啊!”

那个柔弱的姑娘惊慌地看着要过来抓她的护卫,害怕地叫了出来。

穆生白于心不忍,“不必抓了,你们带路便是。”

他的声望在这里,领头的侍卫让那些要去抓人的侍卫退了下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穆生白抬腿走了出去,那个姑娘也安静地跟在后面,看去像是吓坏了。

景元帝面色铁青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人,一字一顿,“穆生白,你好大的胆子!希儿自回宫从未抛头露面,你是何时跟她有的关系?”

希儿?

皇竟然记得一个宫女的名字?这个念头只是在穆生白脑海一闪而过。

穆生白坚定道:“皇,微臣与这个姑娘素昧平生,今日我也是被一个宫女带到那里的,先前也未曾知道是她在那里,况且微臣心仪的一直是公主殿下。”

穆生白这话音刚落,杜辰良进来了,他沉下脸指着穆生白厉声道:“你心仪妍儿?那么这么说徒兰贺格是你杀死的?你好蠢啊,算你痛恨徒兰贺格差点害了妍儿,也不该下此狠手,你可知你这是将昆国逼了两难的境地?”

杜辰良这一番话是认定了穆生白是杀害徒兰贺格的凶手,景元帝眼神也愈发锐利。盯着穆生白像看着仇人一般。

穆生白怎会认这种飞来横祸,“二皇子,你此言差矣,微臣虽然心仪公主殿下,可是徒兰贺格与公主的婚礼已然取消了,我何必多此一举?此事绝对不是我做的!”

还未等杜辰良反驳,有侍卫神色慌张地进来了,在景元帝耳边低语几句,穆生白隐隐约约也能听了个大概。

说是派去跟羿丹交涉的人传信回来了,羿丹王表示他们有错在先,只要景元帝把凶手交出来,他们也会诚恳道歉,而这件事情也一笔带过了。

穆生白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重了。

那个侍卫禀告完便下去了,景元帝盯着穆生白看。

穆生白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沉重的压力,忍不住低下了头,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景元帝威严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来人,将穆生白押入大牢。”

穆生白也不解释,任由着护卫来将他带了下去。

杜辰良看着他逐渐远去,颇为狼狈的背影,眼底得意一闪而过。

“皇儿。”

景元帝的呼唤让他从得意醒过来,恭敬地看着他,“儿臣在。”

“穆生白的事情交给你去查吧,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弈丹国一个交代。”

真是天助他也!

杜辰良差点控制不住地狂笑出声,这一次他要让穆生白死在他的手!

“遵命。”

人都在自己手了,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承乾殿像过年一样,宫人脸都洋溢着喜气,杜辰良一回来大方地赏赐了下去,他们拿到的一个月的例钱还要多,怎么可能不高兴?

安生自然也高兴,毕竟少了个大敌,以后做什么都方便些,拱手道:“恭喜二皇子,这次可是摆平了一个棘手带到对手,也是砍了太子的一条胳膊。”

杜辰良眼里都是得意,但还是故作谦逊道:“哪里哪里,路还长着呢,这次可是压迫多谢先生了,能想到用本殿那没存在感的新皇妹。”

在那个偏僻宫殿的女子也算得杜辰良的皇妹,只不过她的生母是个低贱的宫女,景元帝一夜**的结果,也是前些日子被带回来的,故没有人知道,穆生白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安生笑道:“那皇子打算怎么对付那穆生白?”

杜辰良冷笑,眼里得意至极,“本殿下先给他伸个橄榄枝,若是他不愿意接着,那怪不得本殿下心狠手辣了。”

“殿下多智。”

阴森寒冷的大牢,穆生白端坐在铺着烂棉絮的床铺,安之若素。

吱呀一声,牢门开了,凶神恶煞的狱卒呵斥道:“穆生白,外面有贵人找你。”

穆生白疑惑地睁开眼睛,沉默地跟了出去,等看清楚来人,他皱起眉头。

杜辰良扬起爽朗的笑,“穆大人,在这里住得可好?”

穆生白面无表情,“多亏了二皇子,还好,该吃吃该喝喝,舒服得很。”

杜辰良哈哈大笑,夸赞道:“穆大人真是有贤者之风,其实看到穆大人落得这个下场,本殿也是很心疼很不愿意看到,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殿也不想救了你到时候反倒害了自己。”

穆生白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冷哼道:“二皇子有话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穆大人是个爽快人,本殿也不好再卖关子了,穆大人可知道父皇把调查你谋杀徒兰贺格的任务给了本殿?”

穆生白将视线移开,淡然道:“我没有杀害徒兰贺格,清者自清。”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五)

杜辰良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话虽如此,可若是我偏偏查到是你杀害了徒兰贺格,那事情真相也是如此了,清者自清其实是个笑话,本殿说你清你清,说你浊你浊。”

穆生白看了他一眼。沉默着不想理会。

杜辰良笑出了声,“穆大人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穆生白抚了抚身的囚服,转身要回去,“我戴罪在身,不好在这里污了殿下的眼,先回去了。”

看穆生白这么不识趣,杜辰良沉下了脸,“穆生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只要你为本殿效力本殿能让你安然无恙,可是本殿的好皇兄,并没有这个本事!”

“殿下请回吧,我挺喜欢这里的。”穆生白头都不回,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

杜辰良站在原地,脸越来越黑,外面的狱卒久久不敢过来叫人。

过了好一会他才拂袖离去,震怒的声音在大牢里回荡,“穆生白,是你自己不识好歹,不要怪本殿了!”

穆生白平静地看着地面,仿佛杜辰良讲的不是他。

他知道徒兰贺格的死被甩在自己身已经成了定数,可是他不愿意为了苟且偷生出卖自己。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管何种的死,都苟且偷生的生来得轻松。

几日后,杜辰良一纸罪状书判定了穆生白的罪行——杀害弈丹国大王子徒兰贺格。

杜维桢自穆生白被抓进大牢后一直关注此事,几乎是立刻得到了消息,立马跑去了御书房。

景元帝几乎是一看到他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板着脸说:“你什么都不必说。”

杜维桢白着脸,慌忙道:“父皇!此事不可能是生白做的,最初若不是生白说了徒兰贺格是被谋杀的,当时不被认定是zi shā了吗?若人真的是生白杀的,他当初不可能说出那种话,父皇,求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可不要冤枉拿过来清白之人!”

景元帝冷哼,“他当时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洗清嫌疑呢?朕只相信真相、只相信证据!穆生白杀害徒兰贺格已成事实!”

此后无论杜维桢如何求情景元帝都坚持不松口,无奈之下杜维桢只好暂时离开,另想他法了。

穆生白被转送到守备更加森严的刑部大牢,被严加看守起来,准备在几日后送往弈丹国,而他一被送到弈丹国,绝对是十死无生!

各个关心他的人活动更加活跃起来,杜维桢去找了被景元帝安排在凤竹宫的新公主杜月希。

杜月希似乎是对他的到来很是高兴,小脸染着两抹粉红,像小鹿般水漉漉的眼神一闪一闪地看着杜维桢,满是孺慕,“太子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杜维桢冷着脸看着她,沉声问:“你为何要与杜辰良一起陷害生白?他明明与你素不相识,更是无冤无仇!”

杜月希踉跄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杜维桢,“太子哥哥,我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情呢?我在你心目原来是这种样子吗?”

杜维桢不为所动,咄咄逼人,“若你不是和杜辰良勾搭在一起,生白怎么会到你那里,然后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捉走了?”

杜月希红着眼眶摇头,一直往后退,“太子哥哥,虽然我知道你对我肯定不会像妍儿姐姐那么亲热的,可我也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你要是真的觉得穆大人是被我设计的,不如我现在去找父皇说是我勾引的穆大人,与穆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杜维桢还要说什么,一个宫女突然跑了过来扶住杜月希,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我们公主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心疼她自有我们这些奴婢心疼她。”

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受不了这奴婢说话的口气。

“不要这样婉儿。”杜月希把她拉到身后,戒备又可怜地看着杜维桢,“太子哥哥,千错万错都是希儿的错,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婉儿,她都是为了希儿好。”

说完主仆两抱着哭了起来,活像被杜维桢欺负了,他听得头疼,甩袖出去了。

穆生云偷偷进了皇宫找杜维桢,得知他也没了办法的时候,想着亲自去跟景元帝说,让他看在流云山庄的份放了穆生白。

可是到了景元帝跟前,报名了身份来意,初初他看在长风先生的份还礼让有加,可是一听到穆生云是为了让他放了穆生白,表情也低沉下来了。

“不是朕不想放了生白,只是他杀了弈丹国的大王子,朕不得已才将他缉拿归案,择日要送到弈丹国去,不然到时候弈丹国发难,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百姓又将遭受战乱之灾,民不聊生,想必你和长风先生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景象吧?”

穆生云听景元帝认定了穆生白是凶手,语气便强硬了起来,“皇,我跟生白一起长大,对他对自己还熟悉,他算再心仪公主,也不会做出这等冲动的事情,此事肯定是有误会。”

景元帝听不得这种话,要赶他走了,“你不必多言,此事证据充足,一切都制定了穆生白,朕也别无他法。”

穆生云出了皇宫,满心荒凉,在穆府门前顿足许久才惶惶进去,在大堂等候他许久的几个小孩立马围了过来。

宁清清红肿着一双眼睛,“生云哥哥,生白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饶是张泽较之同龄人都要成熟不少,此刻也慌了心神,“莫不是生白哥哥再也不回来了?大牢冷不冷?生白哥哥会不会受饿还有狱卒的欺负?我看话本那些进了大牢的人,出来都是瘦得脱了形的,遍体鳞伤。”

张宗贝哭了出来,“张泽哥哥不要说了,呜呜呜,我好想生白哥哥。”

几个小孩子长大哭声交织成一团,穆生云竟是也悄悄红了眼眶。

他挨个摸过他们的头,“我定是要想办法将生白出来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独立书斋啸晚风(一)

夜深人静,穆府后院突然传出了声响,只见墙上露出了一颗扎着麻花髻的小脑袋。

被踩在最下面,举着两人的张泽发出了艰难的催促声,“清清,你快点翻过去呀,我们好累呀。”

最顶上的宁清清点点头,然后脚上一用力就烦了过去。

墙的另一边,张泽小声道:“可以了清清,快把绳子丢过来。”

宁清清对着黑夜点头,然后将绳子从腰上解开丢了过去,张宗贝、张泽依次拉着绳子攀过了墙。

三人集结完毕后,宁清清举起双手,一脸坚定,“走!我们去救生白哥哥!”

张宗贝有些害怕,瑟瑟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清清姐姐,刑部大牢很危险的,我们会不会出事啊,会不会救不出生白哥哥,听说劫狱被发现了很严重的,我们要不要叫生云哥哥一起呢?”

宁清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胆小鬼,你要是不敢去你就回去,要是叫了生云哥哥他肯定是不会让我们去的。”

看他们要走,张宗贝想了想还是跟了上来,“哥哥姐姐你们等等我。”

三个小小的身影摸进了刑部大牢,许是夜太深了,守在外面的官兵们也有些懈怠,竟是被他们发现了空子钻了进去。

大牢温度很低,阴森幽暗,宁清清在外面胆子再大这时夜有些害怕了,紧紧地靠在张泽和张宗贝,两人都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安慰她,“清清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宁清清拼命点头,即使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还是小声回道:“我不怕的。”

三人一路摸索,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

“生白哥哥。”宁清清激动地跑过去,拉住铁杆激动地往里面叫。

张泽立马过来捂住她的嘴,“清清小声点。”

宁清清摇摇头,满眼冒星星看着里面。

穆生白很是惊讶,低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宁清清道:“我们来救你出去了。”

穆生白摇头,“不用,你们快回去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宁清清焦急道:“生白哥哥,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走,要是你真的被带去弈丹国,我们怎么办?生白哥哥你快跟我出去,你不出去我们也不走了。”

穆生白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眼神不舍地在他们身上流连,“生白哥哥若是跟你们出去,那就是畏罪潜逃,我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这个枷锁,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跟一辈子被关在牢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也不能留在这里。”

三个孩子都泪眼汪汪,“生白哥哥~”

“听话,出去吧。”

讲完这一句话,穆生白转身回到了那破烂的床褥上,背对着他们,眼眶却悄悄红了。

三个小孩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离开了大牢。

因为宁清清将绳子弄丢了,他们只得乖乖在穆府门口等了一夜直到早上下人开了门。

穆生云知道此事严厉地问了他们晚上去了哪里,得知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夜闯刑部大牢,穆生云狠狠地罚了他们一顿,让他们一天不能吃饭,手抄孙子兵法两边。

他们饿着肚子不停抄了一天才堪堪完成,空着肚子委委屈屈睡了一觉,穆生云看他们睡得香甜,帮他们掖好被角,让管家好生照顾他们几天,他过几日再回来。

原来他昨天晚上就让人传信回了流云山庄说明此事,让师父来把穆生白保出来,他今天出去是为了办一件决定他做的所有一切有意义的事情。

穆生白昨晚后半夜就被连夜要送去弈丹国,现在估计已经出了皇城地界。

穆生云快马加鞭,终于在皇城与平州的交界处拦住了他们。

穆生云一把剑横在了负责押送的将军脖子上。

那将军瑟瑟发抖,只是在强装镇定,“你是何人,你可知抢罪犯是犯死罪的!”

穆生白也不满他的行事,“师兄,你不必为我坐到这种地步,你回去好好照顾那几个小孩吧。”

穆生云凶狠地瞥向穆生白,“闭嘴,傻到被人算计了还敢说和。”说完又转头看向那将军,手上的剑一用力,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我不劫人,皇上很快就会有新命令过来,在皇上重新传令过来之前谁都不能动。”

那将军感觉自己的脑袋危在旦夕,哪里敢说什么,对着周围举着武器虎视眈眈的官兵们呵斥道:“放下兵器,听这位大侠的。”

穆生云夸赞地拍拍他的脸,“是个识大体的,你放心,就算皇上怪罪下来了也是怪到我身上,你不会有事情的。”

将军汗颜,脖子上的剑随穆生白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大侠,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剑放下,毕竟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小人这颗脑袋,那可真是冤枉了。”

穆生云把剑挪开一点,但也没放过他。

信随信鸽飞进了流云山庄,穆长风将几个徒弟召集到了书房,将书信给他们传阅了一遍。

信上写了穆生白现在的情况,穆长风也没想到他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穆长风屈指敲在书案上,淡淡道:“你们觉得如何?”

穆生白是穆长风最小的徒弟,这里的都是他的师兄,都是从小照顾他,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了他现在的情况,个个眉头紧锁,书房一下子喧闹起来。

“师父,生白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清楚不过了,肯定是有人陷害他的。”

“是啊师父,一定要将生白救出来啊,大不了我们就劫囚车!”

“劫囚车!”

穆长风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纷纷安静了下来,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穆长风无奈道:“你们这些师兄弟都是一个德性,生云已经劫囚车了,不过所幸做的还不过分,没有直接劫人。”

“真不该,生云这样太过分了。”

“是啊,着实是过分了。给其他师弟们都做了不好的榜样啊。”

他们心中暗喜,可是又怕惹恼了师父,一个个都作出了义愤填膺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章 独立书斋啸晚风(二)

穆长风愈发无奈了,这些小子还想着在他面前还耍着些把戏,挥手让人招来了雾岚,“雾岚,你带着这封信件去找皇上,他看了自会放了生白的。”

其他师兄踊跃道:“师父你可不要偏心,我们也要去啊。”

“是啊师父,你怎么能只让雾岚去,这千里迢迢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了,不如我们陪着他一起?”

穆长风用笔杆往书案上一戳,他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穆长风轻拂袖,飘飘欲仙,“你们别白费功夫了,雾岚较之你们都要沉稳不少,最适合这件事情,要是让你们一同去,搞不好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其他师兄听了还想反驳,可是怏怏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将期盼的眼神投向雾岚,想着让他帮他们求求情,可是雾岚就这么轻易就忽略了他们的眼神,对着穆长风点头答道:“是,长风先生。”

雾岚一路快马加鞭往皇城赶,在皇宫门口被拦下来了。

雾岚拿出了穆长风给的信物,上面还有昆国皇室的标志,外面的官兵看了立马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让人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景元帝看着面无表情的雾岚,“你也是长风先生的弟子?此事可也是来为穆生白求情的?”

雾岚对着景元帝一抱拳,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拿出了那封信,“这封信是长风先生让我一定要亲自送到皇上手上的,说皇上看了就知道了。”

即使再恼怒穆生白景元帝对着穆长风还是尊敬为多,二话不说就让人呈了上来,拆开一看,放在书案上的左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咬牙切齿道:“这群乱贼!”

旁边伺候的公公吓地跪在了地上,景元帝瞥了他一眼让他下去了,然后抬头看向雾岚,“替朕传话多谢长风先生了,你待会带着朕的手谕去把穆生白带走,不过”

景元帝顿了好几息,才一字一顿道:“穆生白必许这辈子都不能踏进皇城一步。”

雾岚依旧面无表情,“多谢皇上恩准。”

结果景元帝的手谕,雾岚折了回去,顺着从皇城往弈丹国的方向一路寻过去,就在皇城和平州的交接处看到了穆生云。

“雾岚!”

穆生云远远看到了雾岚,眼睛一亮,展翅高呼。

雾岚拿过景元帝的手谕,大摇大摆把穆生白带了出来,因着穆生白在大牢太久的缘故,身体有些虚弱,雾岚让生云在原地照顾他,自己去平州买了一辆马车,将生白安排妥当才开始启程。

另一边杜维桢听说景元帝已经放了穆生白,可是却禁止他再踏进皇城一步,匆忙去找了杜月妍。

因为他之前担心杜月妍会担心穆生白,所以是封锁了消息的,可是这一次若不同她说,以后她要是提起来,怕是要落下遗憾的。

梧桐宫。

杜月妍正在湖边无精打采地撕着花瓣,嘴里念叨着:“今天他回来,今天他不回来,今天他回来今天他不回来。怎么又是这样!”

她将花一把丢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这花开得不好,花瓣数真不吉利!”

只见她又折了另一株花,重新数。

暖春和三月已经习以为常了,见她这副近似魔怔的样子还有心思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讨论着。

三月道:“你猜公主今天会折到第几支花?”

暖春一开始听三月提这个还数落过她,但是好几天过去了,她也习惯了,也能配合着猜测,“我猜十一支,这是有依据的,你看啊前天九支,昨天十支,今天肯定是十一支。”

三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杜月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花放下了,正气鼓鼓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人蹄子在旁边念叨什么呢?”

三月脱口而出:“猜公主您今天折几支花呢?”

暖春吓得要捂住她的嘴,可是一切都晚了。

杜月妍插着腰气呼呼的,“你们两个净会讲风凉话!”

三月和暖春相视一眼,然后一人一边帮杜月妍揉着肩膀,三月提议道:“公主你看你天天在宫里面念叨着穆大人,但是穆大人也不知道啊,你何不亲自去找他呢?”

暖春拍了拍她,“你还敢怂恿公主出宫,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公主又得被禁足了。”

两人在旁边争论不休,杜月妍却正在考虑着出宫的可能性,穆生白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他该不会也生气了自己不见他吧

“太子殿下。”

随着声音进来的还有一道尊贵的杏黄色声音,杜维桢脚步匆忙,先是遣退暖春两人,才到杜月妍身边说:“你知道生白这几日为什么没有过来吗?”

杜月妍不自然地撇过头,“我怎么知道,我也不在乎。”

“他被诬陷杀害了徒兰贺格,不过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但是父皇不允许他以后再踏进皇城一步。”

“什么!”杜月妍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步,忽地站了起来,拽住了杜维桢两边的袖子,“太子哥哥你肯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不是气我太任性了?要是这样你直接跟我说我会改,你不要那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好吗太子哥哥,我开不起。”

“妍儿,你听我说。”杜维桢想让杜月妍冷静下来,声音平静,“他昨天被押送往弈丹国的方向的,不过半路被他的师兄救了下来。现在估计已经拿着父皇的手谕正式救下了生白,快要往流云山庄的方向赶了。”

杜月妍眼眶突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太子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先见他一面,我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任性的。”

杜维桢也是心疼,“可是你就算去了也无事于补,父皇不可能会打消禁止生白再进皇城的想法,就算是这样你也坚持去吗?”

杜月妍紧咬下唇,郑重地点头,“太子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见生白一面,就算最后也只是遗憾分离,也好过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独立书斋啸晚风(三)

杜维桢看她如此坚决,也不忍心拒绝她,让她乔装打扮一身,换上一身男装就带着她出了城。

可是两人出了城没多久就遇到了押送穆生白的官兵,得知穆生白已经被他的两师兄带回去了,知道再见到面的机会很小,杜月妍还是满怀期待地接着赶路,可是一直到了平州城门口也不见人。

杜月妍心里堵得慌,一勒马绳就像继续追,可是被杜维桢阻止了。

杜维桢一脸不忍,可还是不得不狠心道:“妍儿,追不上了,我们回去罢。”

“太子哥哥”杜月妍杏眼蒙上了一层水汽,下唇被咬得微微发白,“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要是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生白了我该怎么办?要是他忘了我然后娶妻生子幸福一生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愿意看到他过着没有我的幸福生活。”

杜维桢心里触动,可是迫不得已还是将她带回了皇城。

暖春和三月都不知道原本还精力充沛,日日念叨着穆大人今天会不会来找她的自家主子,怎么突然消沉了下来,每日安静用膳,看书,就寝,除此之外,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她们心里焦急,可也无能为力。

而既然穆生白已经没有在皇城的必要了,那么穆府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穆府被抄家了,下人们被遣散,留下了的护卫包括几个孩子和剑客都回了山庄,穆府彻底失去了生气,想必很快就会被人彻底遗忘了。

安全回到流云山庄的穆生白也不见得有多好,一腔抱负竟然被人陷害到如此地步,在山庄休养时也有些消沉。

穆生白被救了,那么景元帝也必须对羿丹王有个交代,他择了一个死刑犯,让他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后,安心代替穆生白做了杀人凶手。

接着又让人故意在半路上杀了他,然后告诉羿丹王凶手已经畏罪zi shā。

即使羿丹王心里再怀疑也没办法了,毕竟死无对证,无论是不是,他也只能认了。

外敌暂时解除,剩下的就该处理内患了。

朝堂上,景元帝面前摊开的正是穆长风派雾岚送过来的信,上面记录着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有人不满景元帝的统治,在宿州组织了一群义军,意图谋反,这就是穆长风用来交换穆生白的重要资本,毕竟这个消息若是穆长风不说,整个朝堂无人知晓。

景元帝面色凝重,“诸位爱卿觉得谁适合去围剿那群叛军?”

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微臣觉得苏明苏大人能担此重任。”

苏明不过是屈屈六品小官,不过若他只是这样定是配不上的,不过他的身份却是不一般,家里世代出了不少武官、大将军,背景显赫,且他的大哥还是当朝从三品兵部侍郎苏艺。

苏艺一听就出来了,一脸不满,显然并不认可兵部尚书的话,“苏明资历尚浅,若是让他去围剿叛军岂不是以卵击石,微臣认为万万不可。”

于公是如此,于私是苏艺并不放心让苏明去,他觉得苏明胸无点墨,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是半分计谋也没有,若是到时候遇到的叛军稍有些脑子将他绕进沟里了,他就是带着再多人也是白搭。

兵部尚书道:“苏大人太不相信自己弟弟的实力了,苏大人前段时间跟着穆大人建功立业,锋芒毕露,可是在军中挣得了不少的威信。”

景元帝也觉得可以,并且苏家的势力成功围剿叛军也大有益处,便一锤定音,命令苏明和苏艺两兄弟一齐带兵前往宿州。

两人前脚刚离开皇城,后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景元帝心纳的妃子英妃突发重病,高烧呕吐不止,因为这英妃刚承宠,颇受皇上宠爱,故后宫上下都为她这个病提心吊胆,有人忧愁有人喜。

椒房宫,宫女们进进出出,神色匆忙,英妃从早上开始就在呕吐、冒冷汗,她们只能一直帮她擦拭身体

“娘娘,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英妃的贴身宫女带着医术最高深的太医小跑进来。

床榻上躺着一个柔弱的美艳女人,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嘴唇发紫,还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想说话,可是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医帮她把脉,神色突变,如丧考妣,“英妃娘娘这是这是天花啊!”

英妃娘娘得了天花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整个后宫,顿时人人自危起来,椒房宫的宫女都不愿意进去伺候她来。

景元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外面跪了一大批宫女,互相推搡着都不愿意进去。

他面色铁青,怒斥道:“你们主子在里面受苦,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在外面看着,成何体统!”

宫女们都被吓得哭了出来,“皇上,英妃娘娘得的可是天花,奴婢们也不想留娘娘一个人在里面,可是着实是”

景元帝握紧了拳头,神色阴霾。

很快就有几个全身上下包裹在白色纱布下的医女提着箱子过来了,对景元帝行过礼就进去了照顾英妃了。

同时有几个侍卫抬着担架过来了,前头的那个低声对景元帝说:“皇上,查出来了,是英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传染给英妃的,微臣们刚才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在屋子了。”

有一个侍卫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一张腐烂的脸。

景元帝露出厌恶,让人抬着那具尸体去火葬了。

天花无药可医是根种在众人意识中的想法,在众人看来英妃必死无疑,皇上现在找来医女伺候着不过是吊命罢了。

英妃用过的碗筷、衣物乃至用过的水都得专门找个地方销毁,后宫人人自危,这种情绪也蔓延到了前朝。

好几位大臣上报将英妃送到宫外囚禁起来,以免天花传播。

以前处理患了天花的宫人、妃子的方法都是囚禁在外面或者是冷宫,任由她自生自灭,可是这样被囚禁的人很快就会神经失常、生不如死。

景元帝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往日百般宠爱的英妃落得如此下场,一一驳回了他们奏折。13

第二百三十二章 独立书斋啸晚风(四)

可是一直拖下也不是法子,医女们穿得再严密也备不住天花的厉害,早晚都会被传染了,所以预防天花传染出去,景元帝贴出告示重金求能医治天花的神医,除去这些奖励,景元帝还答应愿意完成他一个请求。

此告示一处,各地神医纷纷涌到了皇城,可是最后都空手而归。

时间一天天过去,后宫甚至还出现了其他的感染现象,一时间后宫愈发人人自危了。

特别是后宫家势庞大的宫妃更加自危,他们不方便跟皇提处理英妃一事,这会显得她们心狠手辣,所以只得不断传信回家里让她们在朝里为官的父辈和兄长,让他们继续给景元帝奏。

请求处置英妃的奏折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御书房,景元帝虽然坚定着心思,可是身的压力依旧不断增大,这时,一封奏折让他升起了一抹希望。

原来是长风先生曾经游历昆国时,到了冶州的一个小镇,发现里面的百姓被官兵们困在里面,说择日烧镇。

长风先生是大善之人,当下去阻止,后来才得知是因为镇的百姓都患了天花,官兵们也是怕天花传染出去害了更多的人才出此下策,而一直以来天花都是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

长风先生让那些官兵先拖延烧镇的时日,给他一个机会看能不能找到治疗天花的法子,救得了这一镇的无辜百姓。

那领头的将军也是心善之人,下令烧镇也是无可奈何,也听说过长风先生的名声,立马决定拖延烧镇。

长风先生不怕被传染,亲自进镇安抚百姓,跟他们和谐相处,在镇子住了几日后便研制出了治疗天花的药物,再过几日,那镇的百姓果然全部康复了。

景元帝心里升起了希望的火焰,可是想到前些日子才抓了他的弟子,让他用了一个情报才将弟子换回去,现在又去找他帮忙,有了服软的意思。

但是思量再三,远远看了英妃痛不欲生的模样,景元帝无奈只好派了人去流云山庄找穆长风,以希他能下山救英妃一命。

但这段时间其实流云山庄也不太平,经常被一些神秘的江湖势力袭击,旗下店铺也时不时被打压。

穆生白在养好身体后也一扫消沉,决心重新振作起来,便开始帮着师兄们处理商铺的事情,这一日他刚下山到镇的一间商铺查账本,远远看到有人在捣乱,还有好几个人在围殴商铺掌柜。

穆生白大喝一声,拔出剑冲了过去,“凌峰!”

捣乱的人转头看见他过来放开凌峰跑了,凌峰想追去可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

穆生白急急忙忙过来给凌峰把脉,发现他身并没有什么伤,只是因为内力透支才昏倒的,他把凌峰抱进去休息了。

进去他才发现里面的货件都被随意地丢在地,安静得渗人,里面的小二呢?

将凌峰抱到椅子后穆生白才在商铺里面找了出来,不小心踢了一下桌子。有个人立马抱着头弯着腰从里面出来了。

“大侠饶命啊。”

穆生白沉着脸看他,“你是这店里的小二?”

那人带了哭腔,哆哆嗦嗦得都快跪下了,“小的只是个打工的,大侠你饶了小的一命吧。”

穆生白最见不得卑躬屈膝,没有骨气之人,“抬头看我!你们掌柜的在外面给人打你们在店里躲起来?!”

那人哆嗦着抬起头,眯着眼看穆生白好一会,才想起来是以前来过店里的少庄主,忙苦着脸无奈地说:“原来是少庄主啊,这我们也没法子啊,掌柜的身手好能跟那些流氓周旋,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出去是一个死。”

穆生白虽然心里轻视,但也不可否认他说的没错,让他把其他藏起来的叫出来,然后审着账本等凌峰醒来。

傍晚商铺都快关门了凌峰才醒,穆生白让那些店小二先走,自己和凌峰商量事情。

凌峰起来看清商铺的状况脸沉了。

穆生白虽然让小二们收拾了,可是收拾了一天那些残破的桌椅还没来得及换,堆在门口碍眼得很。

凌峰一拍桌子,愤怒地涨红了脸,“那些土匪流氓,下次再来我凌峰要不剥了他们的皮我不姓凌!”

穆生白给他倒了杯茶润喉,打趣道:“今天我可是看到了你连伤都伤不到人家,别到时候真不姓凌了。”

凌峰白了他一眼,一点不客气地端起了茶一饮而尽,“你这说的什么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是兄弟们?”

穆生白笑了笑,这才正色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捣乱?”

凌峰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了,这几天总是来捣乱,可不只有我们这间商铺,其他商铺只要是流云山庄旗下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人门故意捣乱,可是似乎又没打算伤人,砸完东西跑,可恨至极!”

穆生白眸子沉了沉,和凌峰再谈了一会后出去在各个流云山庄旗下的商铺问了一遍情况,果然如此,与凌峰说的相去不远。

预防这种情况继续发生,穆生白调了好些护卫保护各个商铺,看到那些捣乱的先抓住一顿打然后询问来历,可是那些人在护卫们来了后消失了。

但是穆生白这个及时的举动也是让各个师兄都很是欣慰,也从心里明白了他们这个师弟是真正成长了不少。

这日刚入夜,流云山庄进了一辆挂着龙腾的精致马车。

马车下来了一位穿着一身紫袍的年男子,雍容华贵,对着穆长风笑得如沐春风,“长风先生。”

穆长风眉目淡然,“牧大人。”

牧洋恭敬道:“我这次来是奉了皇命的,皇对先生寄予厚望,想请先生帮个忙。”

接着,他把一封皇的亲笔信递给了穆长风。

穆长风剑眉微挑,看了信的内容后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牧大人,此乃天灾非**,我无能为力。”

第三百三十三章 独立书斋啸晚风(五)

牧洋心里划过不喜,觉得这穆长风是自恃本事的推脱词,但没有撕破脸,而是旁敲侧打道:“长风先生还是三思才好,毕竟皇虽然敬慕先生才华,但是皇终归是皇,长风先生再有才华也是昆国子民,皇的子民。”

穆长风摇头道:“牧大人不必所说了,不是我不愿,只是这是天灾,我只是凡人之躯,岂敢和天命抗衡。”

牧洋脸彻底阴沉了下来,声音也含了怒气,“长风先生,你是聪明人,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何况这个官是天子!”

穆长风也很坚决,“恕难从命,若是牧大人想留在这玩几天,我流云山庄也会热情款待,若是牧大人嫌弃,我也会备下点特产亲自送牧大人出去。”

牧洋沉默着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居然笑出声了,对着穆长风拱手道:“那有劳长风先生招待了,我这身子骨不大好,刚来回去这一路舟车劳顿还不把我这骨架折腾散了,在你们这休息几日,不知道麻不麻烦。”

穆长风摸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只笑笑,让人去给他收拾客房了。

“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将那穆长风抓走?他竟敢违逆皇的命令,不怕砍头吗?”

客房里,牧洋带过来的心腹疑惑又不满。

牧洋瞟了他一样,让那人心虚地低下了头,这才说:“你可千万别说这话,这天下可那穆长风治的了天花,他再狂那也是有本事,以前皇可是用过宰相之位相邀都被拒绝了,这等人不是轻易能说服的。”

心腹心暗叹,可又有些不甘,“那这么空手而归,到时候皇要是怪起您办事不力那可怎么办啊?”

牧洋冷哼,“自然不能让我担了这责,我已经让了人带了信回皇城,我们只需要在这里静待皇回信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牧洋像他所说的天天带着手下在山庄无所事事地游玩,俨然是来赏玩美景的,但穆长风却越发忧心忡忡起来。

这日,牧洋又找他了。

牧洋眉开眼笑,看去很是舒心,“这几日真是多亏了先生的款待,我也不好久留怕多叨扰。”

穆长风凝视着他,猜测他话外之音,“我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牧大人对我也说不叨扰。”

牧洋道:“我今日也要回去了,可是在回去之前,我不得不给先生看一封皇的加急信了。”

穆长风看那封拆开的信,已经拆到了里面的内容,不愿打开,可有不得不打开。

面的每一个都力透纸背,可见景元帝的怒气。

牧洋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可是见到穆长风愈发铁青的脸色,还是故意幸灾乐祸地说:“先生,不知道皇在面说了些什么?”

穆长风啪地一声将信收起,凝眸看他,“牧大人不是早看过了吗?何必明知故问?”

牧洋勾起嘴角,做告辞姿态,“那我先走一步,在皇城静候先生佳音了,若是先生到了皇城想去什么地方玩尽管来找我,我定当义不容辞。”

穆长风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让人领着他们主仆离开了,晚招了几个弟子过来一起商量,却故意让他们瞒着穆生白。

他将景元帝传来的信给他们看,个个也是面色凝重,面没有直接写明若是穆长风不肯过来会怎么样,只是威胁会好好关注流云山庄,至于怎么个关注法,这是景元帝自己心里的想法了,反正穆生云他们没觉得这个关注是桩好事,看来景元帝也是真恼了穆长风的拒绝。

穆生云皱眉,“师父,那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去吧,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做有违天命的事情吗?”

其他师兄也是烦恼,“是啊师父,你要是真的去了不仅违背了天命,也违背了你的本心。”

穆长风信念通达,故选择远离官场烦恼,久居流云山庄,景元帝用了繁华富贵作you huo也没能使他有丝毫动摇。

可是这一次,为了流云山庄的命运,他终归还是得屈服。

他将信收了回来,“罢了,我将你们叫过来只是要告知你们此事,其实我心里早有打算了。”

他们紧张询问,“什么!?”

“我去!”

他们还要劝穆长风,可是穆长风心意已决,让他们回去,独自收拾东西。

早穆长风要独自路,穆生云他们担心景元帝会对他不利,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他坚定拒绝了。

穆长风让他们留在山庄,防备着那些随时袭击的江湖人。

穆生云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担忧地看着穆长风单独路了,并且谁都心照不明地瞒着穆生白。

哪知穆长风刚出了流云山庄下面的小镇,遇到了袭击,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将他围住。

心知来者不善,穆长风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对方也不想多语,直接出手。

穆长风在其游刃有余,反倒是人数占了优势的蒙面人节节败退。

穆长风本不想恋战,将他们击退便是,可是那些人不依不挠,即使知道必败无疑竟也不肯离开,在这样的缠斗穆长风不知不觉被引到了一片树林了。

等穆长风反应过来此事有蹊跷时,那些蒙面人突然撤退了,鱼贯出了树林。

他本想追过去,可是顺着他们的脚印走了许久居然一直没有出树林,他醒悟过来,他这是被困在阵法之了。

被困入阵法之最忌鲁莽行事,有些人心里素质差,一旦意识到被困住了便会六神无主,大喊大叫,甚至在阵法疯狂行走,乃至失力脱水而死。

可穆长风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陷害困于阵法之,他意识到这个事实后立马冷静下来,然后开始仔细在阵法观察,试图找出阵眼,破阵而出。

这边穆长风出了这种事情,那边的流云山庄也更加不平静起来。

雾岚、明山、生云以及其他人都纷纷被人引了出去,留下穆生白一人守在流云山庄。

这时,一个人找了他。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山头日日风复雨(一)

那人被下人领了进来,一见穆生白热情地招呼了一声,“恩人。 ”

穆生白看着他,觉得有些熟悉,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故人相逢,也带了点笑意,“十里。”

穆生白让人帮他倒好茶水,亲自领他到了座位。

顾十里笑意盈盈,“恩人,我刚好经过流云山庄,过来拜见你,没打扰你吧?”

穆生白爽朗一笑,“怎么会呢,这几日正好无聊,你来了也权当陪我解闷了。”

顾十里笑意愈发浓了,“没打扰你好,不过我这次来也不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其实还有一桩事情想同你商量。”

穆生白实在想不出来两人除了当时的救命一事还有什么交集,可也礼貌道:“十里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顾十里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穆生白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

顾十里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恩人,你可知你的师父被景元帝强迫招到了皇城?”

穆生白很是震惊,他这几日想找师父都被师兄们阻止了,说师父去老友家了,可是师兄们的态度明显不是那回事,好像很怕被他追问是哪个老友家。

他直觉顾十里讲的是真的,但他不知道他说出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只静静地看着顾十里。

顾十里被穆生白纯净的眼神看着,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了愧疚,穆生白救他一命,他现在却怀有目的地找门来,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可是想到自己背负的责任,顾十里目光坚定起来。

“众所周知,当今昆国景元帝当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是谋反篡位,有违天道,且现在慢慢向**靠拢,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昆国人。”

穆生白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承认。

顾十里展开一抹引诱的笑,手却把了身后的剑,主子的吩咐,若是谈不来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我是弈丹国人,我这次来是想劝你去羿丹国,到时候辅助主子收复了昆国你能享受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绝丽佳人,还能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的权利,恩人,你觉得如何?”

穆生白毫不犹豫地摇头,斩钉截铁,“我生是昆国人,死是昆国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mài guo家,我师父愿意去皇城自然有他的考虑,至于是不是皇强迫,我自会等到我师父回来后问明白,十里,还是请回吧,念相识一场,我这次不对你动手,但是下次不一定了,毕竟我们立场不同。”

顾十里叹了一口气,眼里划过一抹失落,“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唉,即使我再想你为我们主子办事,也总不能为难了你。”

他作势要走,在穆生白放松警惕的时候却拿出bi shou朝他刺了过来。

穆生白条件反射拿手一挡,手背立马背划出了一道小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十里,“你做什么?”

顾十里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不肯答应我的话,那我只好斩草除根了,哼,我的bi shou可是沾有剧毒,你有没有感觉逐渐失去了力气。”

经他提醒,穆生白发现手背流出的血渐渐变黑了,身体的力气也渐渐流失。

穆生白表情立刻凌厉起来,既然对方决定和他为敌了,那么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要在完全失去力气之前将顾十里拿下!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这毒的威力,穆生白只感觉头眼昏花,手的剑也无力拿住了,掉在了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朝他逼近,在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一股力道将他拉远。

“生白!”

原来是雾岚他们回来了,雾岚将穆生白护在身后,生云他们则去攻击顾十里,顾十里仓皇逃走了。

穆生云找了解药给穆生白服下,他苍白的脸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几个师兄都满心忏愧,“师弟,都是师兄们太蠢了,竟然被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给骗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穆生白倒不以为然,反倒是对自己轻信别人以至差点身亡觉得懊恼。

吃一堑长一智,他想必也从此事知道了勿要轻信别人的道理。

黎清当时正在镇负责保护商铺的安全,可是听到穆生白重伤毒的消息后立马赶了回来。

看着躺在床还有些虚弱的穆生白,黎清一阵自责,懊恼道:“我当初都说了要保护你的安全,可是却没有做到,我真是太没用了。”

穆生白虚弱的笑,“这是我自己的失误,你在镇帮我们山庄保护商铺的安全呢,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

穆生白的安慰并没有消解黎清心里的自责,反倒是让他更加确定了要好好保护穆生白的想法。

他知道穆生白身边愈发不安全,单凭自己一人之力肯定是没用的,当务之急是要为他打造一批能贴身保护穆生白的亲兵,而人选并不难选,他想到了一回到山庄被他赶去和流云山庄的护卫们一起训练的少年们,他打算将他们带回来自己训练。

黎清让穆生白给他找个能训练的地方,问清目的后穆生白很感动,带着他们到了山庄后头的山。

而穆长风那边也终于破了阵,可是破阵用时太久耽误得时间太长了,到了皇城得知了英妃身死的消息。

知道自己若是还进宫承受得必定是景元帝的怒火,穆长风还是毫不犹豫地进了皇宫。

景元帝面色铁青,他觉得穆长风是故意拖延时间这么晚才过来的,“长风先生,好一个长风先生,你可知道朕的爱妃已经病逝了?”

“我知道。”穆长风面色淡然,并不畏惧景元帝周身的低气压,“不过此乃天意,不是我故意为之,而是天给皇的警告。”

景元帝咬牙切齿,“警告?先生是说这是天对朕的报应让英妃病逝。”

穆长风沉下眉眼,不加解释。

但是他的无动于衷反倒是加剧了景元帝的怒火。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头日日风复雨(二)

景元帝盯着穆长风,咬牙切齿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将宫里其他患天花的治好了,这件事情朕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你治不好,那朕只好请先生在宫里多留些时日,或是一年或是十年,直到先生能治好。”

穆长风依旧不动声色,淡然道:“就算皇上不说外披也会尽心竭力将他们治好。”

景元帝让人给他安排了个僻静的宫殿,还找了人去门口守着,说是保护,实则监视,怕他逃走罢了。

但是他的举动对穆长风而言完全是多此一举,他本来就没想过在不将那些无辜的人医好之前离开。

皇宫库房各种珍奇药物应有尽有,穆长风又熬制过医治天花的病,所以这一次没用几天就成功熬制出来了,患者喝了药后身体也逐渐有了起色。

太医夸赞此为神迹,有些大胆的想向穆长风讨要药方,穆长风不要他们任何报酬,无偿将药方给了出去。

既然治好了,穆长风也没有在皇宫的必要了,他让人带他去寻景元帝。

“皇上,我将他们治好了,不知道可以回去否?”

景元帝在训斥完穆长风后就逐渐冷静下来了,心里也颇为愧疚,知道他绝对不是故意害人性命之人,英妃的病本就拖得很久了,病发身亡着实怪不了他,自己当时只是在迁怒罢了。

“先生若想离开随时可以。”接着转身对贴身的公公说:“去库房备下黄金万两以作对先生的谢礼。”

穆生白温雅一笑,风度翩翩,“黄金万两就不必了,得了皇上一声谢,我做的这一切就可以了。”

他态度越淡然景元帝就越愧疚,甚至都开始后悔不许穆生白踏入皇城这个决定,可是金口玉言,怎能轻易收回,景元帝也就是在心里感慨罢了。

景元帝让人将穆长风送到宫门外。

可穆长风刚出皇城,就被拦下来。

一个奴婢似的姑娘问道:“来者可是长风先生。”

穆长风挑眉,疑惑,“正是,不知”

“公主公主,是长风先生诶。”还不等穆长风问明来意就被那奴婢打断了,只见他转头对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激动喊道。

穆长风了然,无奈一笑,看来是遇到了弟子的桃花了。

一穿着淡蓝色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妙龄女子自车上跳下,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度。

她疾步到了穆长风面前,虽然着急但还是行了个礼,才礼貌道谦,“请先生勿怪我差人将您拦下,我只是想询问”

话未出口,杜月妍就有些紧张了,手心的手帕都被汗沾湿了,下了极大的觉心方才张口,“生白在山庄可好?可要念叨些什么?”

她紧紧盯着穆长风,杏眸里是赤诚的期盼。

倒是个有"qing ren"。

穆长风叹了一口气,然而有情终究敌不过大势的洪流,两人若是硬生生要在一起,两方都要重伤,还不如趁现在陷得不深,断了他们的念想罢。

“有劳公主挂念,我这顽徒这些日子还算可以,便不劳公主挂念了,还望公主断了这个念想罢。”

他不愿出语伤人,可若是此事不伤,以后伤处愈多愈深。

杜月妍听得心头一震,踉跄几步差点倒下,被暖春及时扶住了。

三月护主心切,对穆长风出言不逊,竖眉道:“你这老头说话可真不讨喜,我家公主与穆大人是两情相愿,什么家不劳我家公主挂念,你算个什么东西。”

“三月。”杜月妍强忍悲戚,喝住了三月,然后又对穆长风忏愧道:“我家婢女护主心切,对先生出言不逊,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穆长风淡淡一笑,摆手离去,“这小娃说得也不错,我这老头说话却是是不讨喜。”

棒打鸳鸯一事,还能讨喜到哪里去?穆长风自嘲一笑。

杜月妍立于原地,痴痴地望着穆长风的背影直到消失,暖春看得心中酸涩,拉了拉她,“公主我们回去罢。”

三月眼眶都红了,狠狠地瞪着穆长风的背影,“那个老头下次要是再被我遇到我一定要好好说道他,为老不尊,怎能说出这种话。”

杜月妍随手拂去眼角清泪,孤傲的背影颇为落寞,“我们回去罢。”

暖春也跟着红了眼眶,她的公主啊,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宫内作威作福的公主,在消沉十数日后,一听说穆大人的师父到了皇宫,日夜在宫里晃悠,可是每每都失望而归。这日听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送了一个老人出宫,公主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长风先生,急急忙忙从宫内追了出来,这才能在宫外将他拦下。

可是满心期许,只想询问得知意中人近况的公主,最后只得了不劳挂念了,断了念想这些个冰冷的字眼,她骄傲如斯的公主怎能承受。

杜月妍回宫后直接去了东宫,宛若一只归巢的乳燕,直直扑进杜维桢怀里,泣不成声,“太子哥哥,今日我见到长风先生了。”

杜维桢心疼至极,细细安抚,“那不是好事吗,怎么哭成这模样,可是得了生白的消息太激动了。”

杜月妍抽泣着摇头,“长风先生未曾同我说生白,只是让我不要挂念,勿要念想,连长风先生也觉得我同生白有缘无份罢。”

杜维桢虽然敬重穆长风,可是知晓是他把自家皇妹说哭的,心里也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但对着杜月妍还是耐心安慰,“长风先生许是知你太过担心生白,怕你因此伤了身体,故让你注意些罢。”

“不是的。”杜月妍突然扯出一抹笑,只是这抹笑没有一点心悦,满是凄楚,“我能听得出来,先生是真的觉得我跟生白无法在一起,可是太子哥哥,我真的好喜欢生白,若是不能在一起,为何要我晓得情这个字,伤人至极。”

杜维桢仿佛能感受她心里的荒芜,可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未曾体验情字,却亲眼见到自己至亲的妹妹被一个情字折磨至此。

第二百三十六章 山头日日风复雨(三)

穆长风刚出了皇城没几日,大巴峡、内窟坝突发大旱、水灾,干的干死、旱的旱死,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上奏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的御案,景元帝越发焦头烂额,心里也逐渐信了穆长风说过的天灾,立马派人去治灾,同时让礼部着手安排几日后祭拜一事。

礼部择了个黄道吉日,景元帝携着后宫妃子和皇子皇女一同去了国寺,杜月希本来名不正言不顺不该被带去的,可是她故意在景元帝跟前卖了回惨,虽说她生母不光彩,可是身上终归还是流淌着皇室的血液,景元帝终归还是生了怜惜,允了她一起去。

皇室中人浩浩荡荡上了五金山,杜月妍本不想去的,可是杜维桢百般劝诫,让她顺便当作散心这才把人带了出来。

路上杜月希说独自坐一辆马车太无聊,硬是上了杜月妍的,杜月妍听说了是她陷害穆生白才有了后面的事情,才导致他被景元帝禁止进入皇城。

杜月妍不是个心思深的,心里什么想法脸上就什么表情,对她摆不出好脸色。

杜月希装扮素净,整个人看上去就无精打采,现下咬着下唇看她,好似自己被欺负了,“妍儿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杜月妍眼神都不屑给她,悠然在角落吃着点心,全然把她当空气,连话都不会。

被冷落忽视的耻辱让杜月希一阵咬牙切齿,心里冒起了嫉妒的酸泡泡,凭什么都是公主,杜月妍自出生起就是千娇万宠,外人都只知道昆国只有一位公主,却不知道还有另一位。

看着她头上戴着的唯一一根珠钗,雕刻精致,每一个纹路就算是外行都看得出是大家之作,耀眼至极,随便一根珠钗都比她宫里最值钱的还要来得珍贵。

杜月希越想越恨,直想冲上去在她脸上划拉几道。

可是心里再恨,杜月希抬眸后又恢复了弱不禁风,“姐姐,可是妹妹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你直说便是,我定是会改正的。”

杜月妍觉得烦躁,就像有几百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吵得她难受,白了她一眼冷声道:“我就是听不得你讲话,你都知道我厌恶你下去便是,何必要故意过来徒惹不高兴。”

杜月希一副汲汲皇皇的模样,就要过来握住她的手,“可是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杜月妍一把扫开她的手,“讨厌便是讨厌,没甚道理,你若是见不得我讨厌你,出去便是。”

暖春、三月惊讶地看着拿着手帕半掩着脸哭着下了马车,急忙撩起帘子查看杜月妍的情况,看她悠然自得地在角落喝着茶,一副没有任何影响的模样。

三月眉开眼笑,“公主你怎么把她气下去的?”她跟在杜月妍身边自然对杜月希干的事情略知一二,心疼自家公主对她也就多了几分厌恶。

杜月妍事不关已,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她自己把自己气哭了,与我何干?”

三月赞同的笑,点头道:“当然当然,公主善良过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把人气哭的事情,是奴婢说错话了。”

皇室去国寺为黎明众生祈福,求苍生和平安顺。

威严金灿灿的佛像前,梵香氤氲,让在场的人无一沉浸在这安详中,饶是心急如焚的景元帝此刻也觅得了些许宁静。

祈完福皇室中人又浩浩荡荡坐着马车下山了。

可是此次祈福并无作用,各地的灾荒没有丝毫疏解,朝廷的银两不断砸进,可是连个声响都没听见,不停有不满的百姓呼声钻进景元帝耳中,让他一天天愈发暴戾起来,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上朝的时候,他眼里像噙着一层寒冰,朝廷的气氛逐渐凝固,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景元帝威严的声音让他们的背顿时一僵,“昆国各地灾难不断,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大臣们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回答也慎之又慎。

“此乃天灾,预防不得,皇上及时让官兵们送去了灾银,想必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人定胜天,皇上不必多虑。”

景元帝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声音震得朝堂立马安静了下来,现在若是有大人不小心把荷包掉地上,里里外外想必都能听得见。

景元帝凝着眼扫过他们,呼吸颇为急促,顿了好几刻才缓缓道:“诸位爱卿不必多虑,朕也不是那种容易迁怒之人,只是这段时候连绵的天灾实在是闹得朕心神不宁,总觉得是朕惹怒了上天,上天给朕降下的惩罚。”

他这话一出,朝堂上愈发安静了,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先接这话茬。

景元帝也不着急,眼神幽幽。

若说这朝堂上最有资格回话的无非是杜维桢了,他的身上凝聚着愈发炽热的视线。

杜维桢额头上冒出了一颗斗大的汗珠,注意到景元帝的眼神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最开始看向他的就是杜辰良。

他暗暗愤怒,却也不得不站了出来,略一沉吟,便打算如实禀告:“父皇行事并无大错,怎么会惹得上天降怒,这只是简单的天灾罢。若说父皇今日有些不大妥当的地方,还望父皇勿要生气。”

“朕不怪你。”

杜维桢深吸一口气,“儿臣觉得父皇近日太过轻信别人的话而少了自己的判断,偶尔便会不慎做了些错事。”

景元帝一颗心往下沉了又沉,脸色也愈发铁青,却是半晌没发话。

杜辰良看着他的脸色愈差,心里爽快,盼望着父皇能当众训斥杜维桢一顿,若是能卸了杜维桢的太子身份那更是大快人心了。

可是景元帝冷静下来后,仔细回忆,发现的确如此。

“太子说得有理,朕不是自负之人,你说的有理朕定当虚心接受。”

杜维桢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重重落下。

可是事情的走向远远出乎了杜维桢的意料,景元帝变得自负独断,若是有大臣反复上谏定要惹得他发怒。

第二百三十七章 山头日日风复雨(四)

若是那大臣刚直了些,硬是要继续上谏,定是要吃一个刮落。

不断有人找到杜维桢那里吐苦水,

王丞相也苦下张脸找到了杜维桢,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资历,以前他讲的话景元帝再不喜也要考虑再三,可是现下只要他们讲的话是景元帝不愿意听的,便一个个赶了出去。

若是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景元帝定是要变成个du cái的暴君,不过他们可不敢说这种话,只得让个景元帝或许能听得进去的去劝阻一番。

王丞相苦口婆心,“殿下,你去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会使君臣离心的啊。”

杜维桢也是愁眉苦脸,王丞相不是第一个来找他说这件事情的人,他也想到了父皇可能是因了那天他在朝上的几句话才如此,这样是好,但是太偏执了就过了。

“丞相你放心吧,我”杜维桢顿了顿,“待会便去同父皇说一说。”

御书房,以往熙熙攘攘、大臣们争相进谏讨论的盛况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里面只站了景元帝一人。

杜维桢进来时还有些忐忑,窗外秋风萧瑟,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被尽职的宫人尽数扫去,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落在他耳里却徒惹了烦躁。

“父皇。”

他叫了一声便站在一旁,景元帝置若罔闻,执笔在奏折上留下一道道批注,入木三分,字迹较之以往都要凌厉不少,看得杜维桢愈发忐忑。

过了约半炷香,景元帝好像这才注意到他,放下笔,抬眸,眼神尖锐,“皇儿你何时来了,怎么也不提醒一下父皇。”

杜维桢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听到,不揪着此事,从善如流,笑道:“是儿臣看父皇太认真,怕扰出声了父皇。”

景元帝负手直立,在至尊地位浸淫数十年的帝皇气度侧漏无遗,嘴角的弧度像剑般锋利,“朕觉着皇儿前些日子给朕提的建议很是不错,这几日朕只觉得自由了很多,身上的压力也轻了,也愈发觉得那些大臣往日烦人得恨,数落过几句后现下耳根清净了许多。”

杜维桢心思渐沉,脑海思绪万千,让父皇多点自己想法不要轻信外人言的是他,现下想让父皇广开言路的也是他,这一番下来父皇肯定觉得他优柔寡断,可若是不说,使得君臣离心,他可不就成了罪人。

顾虑再多,杜维桢最终还是缓缓开了口,“父皇,儿臣当时是觉得父皇事无大小,悉以咨外人不妥,可现下父皇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委实不妥,会寒了大臣们的心呐。”

景元帝的脸渐渐寒了下来,御书房的温度猛地降了十几度,杜维桢在秋天求感受到了冬日是严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终不敢抬头。

“觉得朕那不妥的是你,觉得朕这不妥的也是你,朕改了一遍,你可是又想我按你的想法改一遍?到底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

这话说的委实太严重了,杜维桢薄唇紧抿,贝齿上下打颤,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愿逃脱开来,“父皇此言未免太过严重了,儿臣只是觉得父皇此事太过了,应该择善而从之,而不是一昧排斥。”

景元帝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了一地,外面的侍卫吓出了一身冷汗,担忧的眼神望向里面。

秋风吹过,越来越多的枯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像翻飞的枯叶蝶,说不出的凄美,说不出的萧瑟。

“给朕滚出去!只要朕还是这昆国的皇上,朕的话就不可违背!”

杜维桢身体一震,弯下了头,可是那背挺直如松,“儿臣恳请父皇三思啊!不要寒了大臣们的心!”

“滚!”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出去了,背影有些落寞,渐渐融入这凉凉的秋日。

御书房人多眼杂,太子被赶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某些人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

凤竹宫地处偏僻,加上里面主子不尴不尬、不上不下的身份,少有人涉足,可是今日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不少赏赐被送了进来。

内屋杜月希和杜辰良相视而坐,她笑得仰慕而亲近,似乎是极喜欢这二哥。

杜辰良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珠钗,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六妹可喜欢二皇兄送的这些礼物。”

杜月希用手帕掩住嘴角贪婪的笑,眼神假装不经意扫过一箱箱被抬进来的珠宝,然后放下手帕,对他矮身行礼,甜甜一笑,“喜欢极了,二皇兄是宫里面对希儿最好的人了。”

杜辰良哈哈一笑,很是畅快,脸上的愉悦也不知是真心假意,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同样是公主,杜月妍就比她肆意直爽多了,也是,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一个出身卑贱,被藏着掖着连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没有。

可是较之前者,后者更容易掌控和利用。

“六妹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话惹得杜月希一阵娇笑,眸底的恨意却更浓了,杜辰良对他的好让他想起了杜维桢对杜月妍的偏爱以及杜月妍的冷落忽视,这让她的心脏就像被名为嫉妒的刀片割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怒火中烧,表面却丝毫不显,只是落寞垂眸,轻咬下唇,半句话不说便似说了无数的话,“可是太子哥哥和妍儿姐姐好像并不喜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得他们不高兴了,明明我”

说着,忽然红了双眼,手帕半遮面抽泣起来,可是脸上干干净净的哪有半点眼泪。

杜辰良心里嗤笑,你同我陷害了穆生白还让那两人对你好声好气,真当谁都看不出你的黑心肝?

心里再嫌弃现在也是盟友,杜辰良只得好声好气地劝着,两兄妹亲亲热热东扯西聊了好一会,杜辰良才表明了来意,“六妹可知父皇将太子从御书房赶出来一事?”

赶出来?父皇不是一向最疼爱太子吗?

杜月希心里骇然,面上却露出了些许担忧。

第二百三十八章 山头日日风复雨(五)

“那太子哥哥会不会伤心啊?父皇又是为何生了这么大气呢?”

杜辰良单凤眼微眯,笑得和煦,“太子伤心可不正和了我们的意思?至于父皇为什么生气可能是因为他不听话吧,父皇最喜欢听话的人了。”

杜月希喃喃道,“听话的人”她都眼神忽而射出一抹精光,整个人愈发神采奕奕。

“是啊,听话的人。”

半炷香后杜月希将他送出了凤竹宫,转身便吩咐贴身宫女楠木道:“你去御膳房拿点补汤,说是我饿了。”

杜月希亲自拎着食盒到了御书房,bái nèn的手心被勒出了一道红痕,为了让这道红痕明显些,她悄悄用了攥了攥。

“希儿公主,您这是”门外的公公将她拦下,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杜月希抬手将散乱垂下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浅浅一笑,眼神流露出一抹心疼,“我想着父皇这一日都在处理奏折,劳神劳力,就亲自熬了完补汤过来。”

公公和善的笑,“公主大善,不如让奴才帮您端进去给皇上吧。”

杜月希心知他是不放心自己,也不生气,笑容依旧端着,真诚地将食盒递过去,诚意满满,“那就有劳公公了。”

她笑着看公公进去,直到门合上后才蓦地沉下脸,拢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若是杜月妍亲自端了东西过来,那些公公想必是拦都不拦的,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他日我得了势,你们这些人都要在我面前匍匐。

想着,她用手帕遮住嘴角得意的笑,决然离去。

公公自食盒里拿出了一壶盅,一掀开,香味扑鼻,“皇上,这是希儿公主送来的补汤,您说是?”

景元帝微微抬眸,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暴怒,刚想让奴才倒了,最后想了想还是让他想试毒。

补汤无毒,且香味浓郁,味道也十分美味,景元帝食指大开,一碗饮尽,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希儿可还在外面?”

公公心当下一颤,察觉自己刚才许是做了一件错事,连忙低头道:“公主刚才回去了,要不奴才去把公主找回来。”

景元帝也明白了什么,不喜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以后她要是过来你通报便是,不要拦她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公公猛地点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出了御书房,秋日的太阳温度不高,他身上反而越发冷了起来,怔愣了好一会才逐渐回神。

秋日的晴空格外澄澈,可是远处有黑云翻腾,逐渐吞噬青白,仿佛昭示着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改变。

翌日杜月希又来了,这次公公可不敢拦她,进去通报后恭恭敬敬将人请了进去。

杜月希十分有礼道谢,可是待他背过身后嘴角的得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景元帝偶然瞥见她手上的红痕,心里愈发疼惜,下午金疮药就送进了凤竹宫。

杜月希到御书房愈发勤奋,有时是空手进的就是进去同景元帝闲谈,美名其曰解闷,还从医女那里学了一手按摩穴位的功夫,日日给景元帝按摩太阳穴,两人关系愈发亲密,宛若一对平凡的民间父女。

再过不久,杜月希就从凤竹宫移到了靠近梧桐宫的风景绝佳的长chun gong,景元帝对她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得了景元帝的喜爱杜月希地位也逐渐上升,以往好的东西不管是衣服首饰、还是食物都往梧桐宫以及受宠的妃*中送,可是现在好的都多了长chun gong一份名额,不少想攀高枝的宫人也心心念念着巴结杜月希,有些不满意她突然受宠的也难免讲些酸话。

“你们知道那个新受宠的公主生母是谁吗?”

“谁不知道啊,一个最底层的宫女,勾引了皇上偷偷生下了她。”

“就这种身份也好意思天天眼巴巴往御书房跑讨皇上欢心,真不要脸。”

“是啊,也不闻闻自己一身一股子遮不掉的下贱味,再看看妍儿公主,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这一身高贵气,是她比得了的吗,她连宗庙都没入呢。”

杜月希刚去给景元帝送完补汤,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了这些恼人的议论,也不知道是那宫的宫女正缩在角落里八卦着,还露出义愤填膺。

杜月希眼里翻涌着浓郁的黑气与掩藏得极好的杀气。

楠木没注意到这些,听见杜月希不说话还以为是伤心了,护主心切就要冲过去,却被杜月希拉走了,直到无人的角落主仆俩才停下。

楠木气愤道:“公主,你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怎么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了,刚才你就应该让奴婢过去撕烂那些贱蹄子的嘴。”

杜月希怎么可能不气,生母的低贱的宫女是她最忌讳的事情,可是那些人确如此随便的讨论,还拿她同杜月妍比较!

杜月妍凭什么和她想比?杜月妍不过是运气好了点罢了,若是两人出身一样,她现在混得还没她好呢!

可是宗庙都没入这着实说到她心坎上了,也不知景元帝是忘记了还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虽然对她如此宠爱,可是替都不曾提及入宗庙一事,既然如此那么她不如让那些不满她的人议论声更大点。

用手帕半掩着脸,遮去阴狠,稍后拿下脸上就只剩下了楚楚可怜,“没事,她们说的也没错,我本就不该住进长chun gong,我哪里比得上妍儿姐姐呢。”

楠木更觉自己的新主子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护主之心更加真切了,“公主您千万别说这些丧气话,只要皇上疼爱您,您就是真正的公主!那些贱蹄子就是嫉妒你!奴婢定要跟皇上告状,让皇上将那些人狠狠惩戒一顿。”

杜月希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妆容本就素净,一抿唇就愈发惹人怜惜,“不必了,我们回去罢,现下根基不稳,若是告了状我们以后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楠木跟在后面,握紧拳头气势汹汹,丝毫没发现杜月希嘴角状似疯癫的笑。

第二百三十九章 柔弱风条低拂首(一)

杜月希被议论一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也很快入到了景元帝的耳里,那时他正在静妃的宫殿用膳,一听到就当下冷了脸,“不管希儿生母的身份如何,只要希儿还是朕的女儿,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就是你们的主子,这次朕饶了你们,若是还有下一次,你们这种妄自议论主子的奴才,皇宫怕是留不得了。”

宫里立马跪了一屋子的宫人,连静妃也被吓到了,心里不甘。

这一切都是她主张的,就是因为看不惯那杜月希只不过是一个屈屈低贱宫女之女,确能得了景元帝的宠爱,一切好的都往她宫里送,她差宫女去拿一碗燕窝,却得了今日的燕窝都被杜月希宫里的楠木拿去了。

这让她如何能吞下这一口气?

即使心里如何愤怒,静妃还是露出贤惠姿态,将景元帝拉到椅子上,低下姿态给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皇上何必为几个奴才生气,若是不喜臣妾将她们赶出去便是。”

说着,静妃凌厉的视线落到跪了一地的宫女身上,她们身体一抖,立马起身告罪离开。

静妃这才转回头,眼神明净,笑容恬淡。

景元帝就着她的手喝了茶,粗壮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静妃真是心思纯净简单,还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怕朕发怒于她们这才让她们出去。”

静妃不好意思一笑,“皇上不会怪了臣妾自作主张让那些惹恼你的下人下去吧?”

景元帝在她腮边落下轻轻一吻,耳鬓厮磨,极尽温言暖语,“朕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责怪你,朕的静儿真是最了解朕的心意了。”

静妃羞红了脸颊,她原想着是怕那些宫女惧了皇上的威严将是她的指使说出去,没想到阴差阳错还讨了皇上的欢喜。

两人厮磨着到了床上,粉色的帘子层层落下,掩去了床上的春色无边。

外边秋意浓浓,百花失了颜色,惨淡存活,房内春意浓浓,女人的娇笑、男人的低吼交织成一道春曲。

一直到夜色初浓,才听了声响,静妃乖巧地趴在景元帝宽厚的胸膛,任由他把玩自己的一缕青丝。

静妃觉得时候到了,男人一旦享受了柔情蜜语,都会变得无比温柔,即使他是皇上,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这又称之为枕边风。

“皇上,其实臣妾仔细想想,那些个奴才说到话也没错啊,希儿生母的身份的确太过卑微,皇上你如此偏爱,肯定会让人对您不满的。”

景元帝微眯的眼猛地睁开,射出一抹精光,“谁敢不满朕?不管希儿身份如何,朕说她尊贵她便尊贵,说她卑贱就卑贱,朕想给她宠爱就宠爱,想让她吃苦她便吃苦,整个昆国都是朕的,朕抬高一人的身份,给她宠爱,谁敢不满朕?”

他的声音掺着怒气,掺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让静妃把所有反对的话都吞回肚子里,笑意盈盈,“皇上所言极是,那些人实在胆大包天,竟敢质疑皇上的作法。”

他心中的怒火丝毫没有因静妃的‘善解人意’有丝毫的消散,越想反而越发生气。

朕是一国之君,只是宠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也被你们议论,你们想必是不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竟然如此朕偏偏不顺着你们的意思,朕就是要宠爱希儿。不仅如此。既然你们说她没身份,那朕就让她进了宗庙,成为名正言顺的公主!

若是静妃此时能探知到景元帝心里的想法,怕是都要气死了,自己精心算计反而给别人做了嫁衣。

两日之后,杜月希名字入了宗庙的事情让后宫震动,静妃咬碎了一口银牙,摔碎了宫内大大小小的物件,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为了维持自己娴静的美名,挑了自己库房不错的宝物送到了长chun gong。

皇后虽然不满景元帝的做法,可是事情已尘埃落地,她还是送了礼物过去。

此事的长chun gong喜气洋洋,上上下下的宫人的腰杆更加挺直了,现在他们公主的名字都是入了宗庙的,谁还敢看不起他们?

在宫里呆久了的宫人都知道,自己孝顺的主子的身份高低就意味着自己的身份高低。

你的主子身份高了,宫里头的奴才们都供着你,连一些身份不高又在皇上面前没什么脸面的都不敢惹你。

若你的主子在宫里没什么身份你就要被其他宫的宫人欺压,并且还不能反抗,毕竟没有人能为你作主。

杜月希挑开一盒盒精致的宝盒,里面金灿灿的珠宝让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那些人再看不起她现在不还要一件件宝贝往她这里送?

楠木看了满屋子的珍奇异宝也欢喜,大部分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小部分则是各宫主子送的每天只觉得扬眉吐气了,“公主,现在你可是入了宗庙的,以后若是有谁说你身份低微,奴婢就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杜月希表情立马狠厉起来,那些人她要一个个对付,要让她们知道惹了她不是一桩好事,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无论表情多恶毒,她的声音都是一贯的温和,一听就让人想到了无害的布谷鸟。

“她们也是无心之语,你无需和她们计较。”

楠木愈发觉得杜月希善良的同时越是觉得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小人可恶之极,“公主你就是太善良了,她们会骑到你头上的,按奴婢说就要狠狠蹉跎她们,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是啊,善良,她实在是太善良了呢。

杜月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最后还是遏制住了,转头对着楠木垂眸道:“你去御膳房拿一碗燕窝,本公主亲自端给父皇,顺便说说本公主入宗庙的事情。”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手皆是落寞,“我的确不配。”

楠木瞪大的双眼,“怎么可能!如果公主不配还有谁配?您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啊,理所应当入宗庙!你可不要被外面那些贱蹄子的酸话影响了啊。”

第二百四十章 柔弱风条低拂首(二)

杜月希脸上划过悲伤,低头摆手,“楠木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快去端碗燕窝回来罢,父皇该饿了。”

在这种时刻还能记住父皇,她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女儿呢。

杜月希心中得意,抬手摸上脸,啧啧啧,连她都要佩服自己的演技了呢。

杜月希自秋日里款款走来,公公没敢拦,只是恭敬叫住然后进去禀报,一点不意外的,景元帝让她直接端着燕窝进来。

公公谦卑地为她开了门,杜月希走到他身边道了谢,可是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嘲讽。

被人供着的感觉可真是容易上瘾呐,以后若是谁想夺了她这份感觉,她一定要让那人不得好死。

和善纯良的外表下掩藏着说不出的阴狠黑暗。

“父皇,先吃了这碗燕窝再看奏折吧,您看您眼里都有红血丝了。”

杜月希用着撒娇的语气表达着关系。

景元帝很吃这套了,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柔和,大手接过碗,一口喝完,大赞:“希儿真是最令父皇放心的了。”

杜月希笑得眉眼弯弯,顿显小女儿的娇俏可爱,“这是因了其他哥哥姐姐都长大了,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希儿还是个小孩,最孺慕父皇了。”

景元帝笑得更开心了,“是啊,希儿还是父皇的小棉袄呢。”

杜月希笑着,忽然顿住了,轻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景元帝疑惑,“希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杜月希垂眸,长长的眼睫毛轻颤,秋日并不暖和的阳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真应了那句诗,柔弱风条低拂首,惹人怜惜。

一出声就带了哭腔,“父皇,您的小棉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同意。”

景元帝立马就心疼了,招她过来温柔擦去眼角的几滴泪花,“有什么事情便说,父皇都答应了便是。”

杜月希眼睫毛一抖,又是几滴泪花,这才抿唇道:“父皇,女儿觉得我不配进宗庙,还请父皇能将女儿的名字除去,让女儿回凤竹宫住。”

景元帝一听,表情立马就冷下来了,心里琢磨着肯定是谁在希儿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才让她这么委屈地过来说这些,那些人真是心狠手辣,连这么善良纯真的希儿都如此对待!

他大手搭在杜月希肩膀上,一字一顿十分郑重,“妍儿,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理应活得肆意放纵,而不是因着某些人的几句话就怀疑自己,朕将让你的名字进了宗庙是理所应当,若是谁有意见,你让他们直接找父皇说了便是,父皇定回替你作主的!”

杜月希红了眼眶,扑进景元帝的怀抱。

御书房里,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景元帝当日就宣布若是再有人敢在宫里面妄言杜月希,就重罚!

一时之间,杜月希更是风头无二。

杜月妍呆在房间将近半个月,暖春和三月使劲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将她哄出来走走。

只听各个地方几乎都有听到关于杜月希的讨论。

什么“受宠程度怕是连太子都比不上”、“让希儿公主帮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比在文采面前下功夫升官快上几十倍”、“后宫现在是希儿公主的天下”。

杜月妍虽然与杜月希不对头,可是也不喜在背后数落人的不是,只是听听就走了。

但是三月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这一路下来听了不少踩杜月妍捧杜月希的,心中的怒火是一点点往上涨,最后忍不住了对着一个正在说“现在在妍儿公主身边可不是什么美差,你不看谁都想往希儿公主身边挤吗”,大骂道:“你们这些个贱蹄子在说什么呢,我们公主的话是你能说的吗,是不是想吃板子了!”

若是只有三月在她们几个宫女可不怕,但是一看到她身后的杜月妍,那些人脚就软了,扑通扑通跪了下去,齐声求饶道:“公主饶命啊,奴婢们错了,奴婢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月妍睨了她们一眼,也不叫她们起来,直接拉着三月走了,留下那堆惶恐不安的宫女。

走得老远三月还在忿忿,“公主你为什么要把奴婢拉走,奴婢正要上去撕烂她们的嘴呢,一群嘴碎的,连您都敢编排,找死啊!”

杜月妍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道:“三月你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本公主都没急呢你就急上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公主不急太监急。”

“公主!”三月撅着嘴跺脚,“奴婢是宫女!宫女!不是太监!”

杜月妍看她背引开注意力了,眼里划过一抹狡猾,打诨道:“知道了知道了三月公公。”

“哎呀!”三月都快抓狂了,暖春落在后面几步,看着前面热闹的主仆俩,心里暖融融的,杜月希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比得上她们家可爱的公主,皇上可真是看走眼看。

这时她注意到主仆俩顿住了,慌忙跑了过去,看到面前的场景也顿时震惊了。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宫女,旁边随意丢着两根板子,竟是背生生打板子打死的,腰部断成两截,如此对待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宫女,这是何等狠辣的心肠啊。

尸体后面正站在那个罪魁祸首——杜月希。

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看到杜月妍,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还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杜月妍匆忙跑到尸体身边,探探她的鼻息,最后确定这人当真是被打死了。

她抬头看向杜月希,咬牙切齿道:“杜月希!你好狠的心肠啊,这宫女对你做了什么你要对她下此毒手!”

杜月希作汲汲皇皇状,眼眶瞪时就红了,踉跄后退几步,“我我就是想给她个教训,让她不要在宫里这么蛮横,我真的没想她会死。你你们为什么要下此狠手!”

她指向那两个早就被杜月妍的突然出现吓蒙了的太监。

他们连忙解释,“奴才们就是用正常的力气打了希儿公主吩咐的一百大板,她就成这样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柔弱风条低拂首(三)

一百大板?

杜月妍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就是一个健壮的男子被打一百大板也必死无疑,更何况还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她不信杜月希不知道,可就是这样她居然还吩咐的出口,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何等的蛇蝎心肠?

她以前若还觉得杜月希就是心思深了点,现在就是觉得她不仅心思深,连一颗心也被黑汁浸得脏脏的。

杜月妍眼里射出两抹冷光,惊疑地指着杜月希,“杜月希,你还真的是个蛇蝎女啊,她到底是对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杜月希仓踉跄后退几步,满脸震惊,似乎是被她的指责吓到了,接着又要过来扶住她的手腕,娇美的脸上满是仓惶,“妍儿姐姐,为何你要这么说我?是她在我落难之时落井下石,不仅三番四次言语辱骂我、还克扣我的食物,连冬天我宫里也少碳,我冷得瑟瑟发抖也只能靠着急床破棉被惶惶度日。所以刚才见到她,一时控制不住心里的恨意,这才”

她用手帕半遮面,阵阵抽气声传出,但是她掩在帕子底下的脸哪里找得到半丝悲伤。

事情当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那个宫女也就是刚才不小心冲撞了她罢,道歉又怎么样?她可是公主之尊、千金之躯,她冲撞了一句道歉就完事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杜月妍却是信了,可是

她看了看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推开杜月希,不满道:“尽管如此你若是真恨极了她,寻个由头罚她一顿便是,何必下此杀手,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她来找你喊冤吗?”

杜月希似乎是被她的描述吓到了,躲开好几部,这才汲汲皇皇地抬头,本就娇美的脸上,水眸几滴泪珠欲落未落,鼻尖微红,更是让人心酸,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安慰。

“姐姐,我我以后不会这么做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父皇,我不想让他知道,好不好吗妍儿姐姐?”

看她又要过来搂住自己的胳膊,杜月妍避如蛇蝎,只隔得远远道:“我本就没打算告诉父皇,你以后注意点便是,若再被我看到此事,我定要同母后说的。”

杜月希似是被她的疏离伤到了,泫然欲滴。

杜月妍无心与她演什么姐妹情深,直接带着三月、暖春她们离开了,徒留杜月希一人在原地。

她楚楚可怜的表情直到杜月妍的背影消失在花红柳绿中才渐渐消去,眼里射出怒火,一口银牙似乎要被咬碎了,表情颇为狰狞,让人看了不仅心生寒意。

杜月妍!

她在心里一遍遍念叨这个名字,每念一边心里的恨意就增上一增,在她看来,杜月妍提及皇后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份罢了,她是在看不起自己的生母!

可那又如何!杜月希绽开一抹狠厉的笑,父皇现在最疼爱的是她!不是什么身份无可挑剔的杜月妍!

杜月希回到宫中时,一脸凄惶,头发有些散乱,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楠木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希儿公主这么善良,是不是被那个奴婢欺负了?

怕公主说她多嘴,楠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关心询问:“公主,你刚才在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杜月希好像被吓到了,一脸闪躲,那微红的眼眶,被咬得发白的下唇,无一不诠释着她心里的委屈。

这让楠木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在心里将那个欺负了杜月希的贱蹄子骂了千百遍,继续问:“公主,你就告诉奴婢吧,若是真的被欺负了,奴婢定要上皇后娘娘那里帮你告上一状,皇后娘娘为人公平公正,定回给你找回公道的!”

杜月希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道:“楠木,你可不要去找皇后娘娘,妍儿姐姐会被骂的。”

妍儿姐姐?

楠木心疼道:“可是妍儿公主欺负的你?”

杜月希眼睛更红了,摇头又点头,最后慌忙摆手,“妍儿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我哪里惹她生气了,不要去跟皇后娘娘说。”

楠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到现在还在为妍儿公主辩解的自家公主,新咯更加酸涩了,“皇后娘娘是妍儿公主的生母,又一向疼爱妍儿公主,就算奴婢去告状娘娘想必也不会舍得责罚公主的。”

她可怜的公主殿下

杜月希掩在袖子里的手将手帕揉成一团,心里的妒火快要将她烧成灰烬了!

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凄惶了,“那就好,若是妍儿姐姐因为我受了惩罚,我的良心不会安的。”

楠木义愤填膺道:“公主,皇后会偏袒妍儿公主,可是皇上不会啊!皇上最疼爱公主了,肯定会帮公主找回公道的!”

杜月希委屈地抽泣起来,入夜,她唤了楠木去御书房端了夜宵过来,说是要给皇上送过去。

在出去之前,她突然对楠木道:“楠木,你能不能打我一巴掌。”

楠木惊讶地看着她,突然就难过起来了,“公主你莫不是被妍儿公主欺负了太委屈,奴婢怎么敢打你呢,奴婢对您忠心不二,就是打死自己也不能对你动手呀。”

“楠木你误会了。”杜月希撩起两缕青丝别到耳朵后面,声音低低的,“我只是想让父皇更疼爱我一些。”

楠木最终犹豫着还是打了她一巴掌,杜月希脸偏到一边,bái nèn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五指痕迹。

楠木连忙认错:“公主是奴婢下手太重了,你惩罚奴婢吧。”

杜月希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音却十分柔和,“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这是在帮我的忙。”

杜月妍,你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是玩不过我!我这一次定要让你明白谁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她端着夜宵来到御书房前,公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伤痕,立马震惊问道:“公主,你脸上这伤?”

第二百四十二章 柔弱风条低拂首(四)

杜月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美目似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只是摇摇头,沉默地越过公公进去了。

公公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景元帝看到来人,舒舒一笑,让她陪自己一起吃。

杜月希将小菜放在桌子上,摆放整齐后便将景元帝叫了过来,父女俩就像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家。

杜月希假装不经意撩起脸边垂下的发丝,露出红肿的脸颊。

景元帝立马就发现了,拉住她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眼里阴沉,关切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月希好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像挣脱开却不得。

最后才忍不住低低哭出了声,“不管妍儿姐姐的事情,是希儿太不听话了姐姐才会生气的,父皇你不要生妍儿姐姐的气,你不要怪她。”

景元帝立马怒发冲冠,让人送来药膏亲自给她上药,一边安慰道:“希儿放心,父皇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让人去把杜月妍叫了过来。

她一进来就见到了这种阵势,景元帝正坐在明显哭过一场的杜月希身边,脸色低沉,还以为是他们吵架了呢,便疑惑为什么要叫她过来。

可是景元帝却突然震怒道:“杜月妍,你可知错!”

杜月妍心中一惊,这是父皇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号,并且还如此生气,可是仔细一想,她这段时间并没有偷偷出宫,何来的错?

“父皇,女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她这副样子,景元帝只当她不将打了杜月希此事放在心里,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欺负希儿,私底下还不知道要骄横成什么样子呢。

看着更为难过的杜月希,景元帝更是怒火中烧,指着她肿起来的脸上,“那你来告诉父皇,这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是希儿自己打得吧?”

他没注意到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杜月希的身体抖了抖。

杜月妍凝着眼神认真地看了好一会,还是不知道关自己什么事情,就摇摇头,“父皇,女儿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景元帝大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碟子颤了颤,杜月希好似也被吓到了,拿手帕遮住自己,实在是怕嘴角的得意泄露了出去。

“希儿说她嘴角这一巴掌是你打的,你却说不知道?难道这是希儿自己打的就是为了陷害你?”

“父皇不要说了,呜呜呜,不要怪妍儿姐姐。”杜月希带着哭腔,似乎是在劝解,实则是火上浇油。

杜月妍冷冷地看着矫揉造作的杜月希,“拿着就要问她了,我和她无冤无仇,何故要打她?”

“不是姐姐打的,是希儿自己摔的。”

杜月希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帮杜月妍开解,可是确让景元帝越发生气了,“希儿是你妹妹,却比你懂事颇多,看来你是被宠出了一身的脾气。”

杜月妍觉得浑身乏力,父皇已经认定了杜月希就是她的,想必她就是说什么都会被他看成开脱罪责,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解释了。

她的沉默让景元帝表情稍霁,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肯定是会心疼的,“若是你跟希儿道歉,父皇就当这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

一听这话,杜月希低着的脸愈发狰狞,父皇对杜月妍的宠爱终归还是要甚于她,幽怨的眼神朝杜月妍飘去。

杜月妍却挺直了背,不卑不亢,一字一顿,“若是我有错,不用父皇说我也会认错,甚至会惩罚自己,可是此事我没错,我没有打杜月希,既然我没有错,我何故要认错,若是认了,岂不是承认杜月希这一巴掌是我打的?”

杜月希又哭了起来,细细弱弱的抽气声不断钻进景元帝的耳朵,让她对杜月妍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更加愤怒了。

景元帝安抚好杜月希后,板起脸看向杜月妍,严肃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本王就送你去国寺好好想想,自己的行为是有错还是没错,若是没有反省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永远呆在里面吧!”

看着自小便对自己温言细语,捧在手掌心的父皇对自己这副态度,杜月妍心已经死了,应下后便沉默着离开了,置耳后两人亲密的话语置若罔闻。

皇后心疼女儿,向景元帝求情。

景元帝当时也是气急,后面也有些后悔了,皇后的话给他一个台阶,他便放话若是杜月妍向杜月希道歉就不罚她去国寺了。

可是杜月妍坚持自己没有错,说自己去国寺不是反省,而是替百姓欺负,替昆国祈福,求一个国泰民安,毅然决然踏上了去国寺的马车。

景元帝气急了她的态度,说再也不管她了,对听话知心的杜月希愈发宠爱。

他宠爱庶公主,冷落嫡公主的做法惹得很多大臣不满,可是他们现在已不敢当面忤逆景元帝的意思,只得将不满传到太子这里,让他多加劝诫。

可是杜维桢也无能为力啊,她心疼胞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胞妹离开皇宫。

他想去劝诫父皇,可是自从那此与父皇吵架背赶了出来后他就没被允许进过御书房,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更何谈上谏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放出了传言,太子已经在景元帝那里失宠,太子之位恐怕也做不久了。

反倒是杜辰良因着能从杜月希那里得知景元帝的喜好,加以迎合,在景元帝面前愈发得脸,声名愈盛。

朝堂上一些墙头草看杜维桢大势已去,便巴结上了杜辰良,朝堂上一时已杜维桢为大。

可是杜维桢却不觉得着急,反正那些墙头草也不知道信任,去哪边都与他无关,现下反倒是少了点压力,日子逐渐悠闲起来。

找着机会便只带着四喜和几个侍卫去了国寺。

他一进来就见到了杜月妍,只见她一身素净白衣,头发随意披散着,虽素面朝天却丝毫不见颓靡,精神发而越加好了起来,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禅意,让人忍不住去亲近。

第二百四十三章 柔弱风条低拂首(五)

杜维桢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上香、祈福。

她表情恬静,每一个动作都少了以往的顽皮,多了抹平静。

看着这样的妹妹,杜维桢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叫着太子哥哥的小女孩好像也长大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杜月妍才从蒲团上起来,扬着笑脸走向他,甜甜一笑,“太子哥哥,你来了。”

杜维桢一扫惆怅,温和地看着她,笑着摸摸她的头。

国寺处在风景优美的五金山,每座建筑都透着一股禅意,寺庙里绿意缭绕,即使在万物衰败的秋天也同样如此,让人心生喜意。

杜维桢和杜月妍走在山顶春湖,湖面平静无波,偶有一片绿叶飘飘然落入湖中,才激起波纹点点。

杜维桢道:“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杜月妍的表情起了些波澜,过得好不好呢,太子哥哥这个问题算是把她问倒了。

刚到国寺,心里确乎是有些不甘,她从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还被父皇冤枉了。

可是在这里呆了几天,她完全没有了这些委屈,每日佛像前的祈祷、吟咏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仿佛整个人的心灵都从内到外被洗涤过一边似得,轻盈得很,她逐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到的这里。

若是前几天太子哥哥问起,她也许会犹豫可是现在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很好。”

杜维桢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也重重落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那就好,国寺虽然比不得宫中和外面繁华热闹,可是却是干净许多,没什么尔虞我诈,你在这里定是要比在宫里舒心些。”

两人在国寺过着日出念经,日落就寝的生活,没有人来打扰,倒也十分快活。

偏偏这几天,有人上报说发生灾祸的几个地区情况逐渐开始好转,民间传言这都是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诚心拜佛的功劳。

在两人不知不觉中,他们在民间的名声更上了一层楼。

甚至杜月希身居深宫都能听到身边人对杜月妍的夸赞,说她诚心拜佛,上天看到了她的真心,才让的这些天灾消去,是大善。

听到这里,她快生生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这一番心思算尽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让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忍的下这一口气!

楠木听了很是不屑,拍着杜月希的马屁,“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推到妍儿公主身上,怎么知道不是上次整个皇室一起祈祷的结果呢,搞不好若是我们公主去了,不仅天灾能消,上天还能降下祥瑞呢。”

杜月希听了却是心意一动,既然杜月妍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她柔柔一笑,轻声道:“楠木不要胡说,上天想必是听到了妍儿姐姐真心的祈祷这才让这次天灾渐过,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偷懒,不如一同去国寺同妍儿姐姐一起为百姓祈福,求一个百姓安居乐业,无病无灾。”

楠木越发觉得她心善,“公主这一番善心若是上天看到了定要被感动了。”

下定决心后,杜月希便带着点心去找景元帝说了自己想去国寺跟杜月妍一同为百姓祈福的想法,景元帝初初还有所顾忌,说国寺吃住皆比不得宫中,让她慎重考虑。

杜月希逼出了几滴眼泪,很是郑重道:“既然妍儿姐姐都能为了百姓忍受这些,我也可以,我虽然比不得妍儿姐姐有毅力,可是我也是父皇的女儿,就是差了妍儿姐姐也不会差多少的。”

她这坚毅的表情打动了景元帝,“希儿不要妄自菲薄了,你较之妍儿也丝毫不差。”

翌日景元帝便大张旗鼓地送杜月希上了五金山,就是侍卫就里三层外三层,气派得恨,跟杜月妍那日孤零零只有一个侍卫带着上来可是差了不少。

这一番对比让很多人心里都起了嘀咕,看来希儿公主现在才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

杜月希住在杜月妍隔壁,在一大堆宫女在帮她收拾屋子时,她故意晃悠到了杜月妍的房间。

此时杜月妍刚念完经回来,正靠在床头看书,一透青丝随意披散,绝色容颜带着迷惑人心的平静淡然,眼神专注落在书上,一点也没施舍给杜月希。

她觉得受到了侮辱,站在门口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来往的宫女看到了都忍不住嘀咕起来。

“你们知道妍儿公主是为什么被送到国寺来的吗?”

“听说是因为打了希儿公主,我初初还不信呢,现在一看**不离十了。”

“是啊,希儿公主也真是可怜,妍儿公主估计是嫉妒皇上更疼爱希儿公主些罢。”

这些不大不小的嘀咕声传到了杜月妍耳朵里,她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外面,声音立马就停了,恢复死一般的沉寂,她这时才看到门口的杜月希。

可怜楚楚,一副被她欺负了的模样。

杜月妍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心中不屑,“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进我房间,要是有事就出声,别杵在门口作出这副模样,别人搞不好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估计你也没有什么事情找我,不如你快些出去罢,别站在这里,说实话有点碍眼。”

杜月希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身体摇摆,弱风扶柳状,又用手帕半遮脸,“妍儿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若是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好的你指出来便是,我肯定是会改的,毕竟我们可是亲姐妹。”

“哦?是吗?不过我母后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可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姐姐妹妹。并且若你一定要我挑出你的错处,那便是你在这里挡住我的光了,不如你走开吧,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你也不喜欢我,在我这里也不必装出姐妹情深,我也很讨厌你,也不必强忍难受招待你,多好?”

杜月妍这一番话毫不客气,直说的杜月希想当场翻脸了。

但是最后她的脸青了又白,还是只能怏怏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士为知己者死(一)

杜月妍刚刚才把太子哥哥送走,心情不好,她对那个杜月希本来就很厌恶,现在只是不痛不痒骂她一顿已经是很客气了。

杜月希回去后越想越气,楠木也很为她抱不平,忿忿道:“妍儿公主也太过分了,居然说这种话!”

杜月希抽泣,作柔弱状,“我上次不该去找父皇,让父皇生了妍儿姐姐的气将她送到了这里,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楠木攥拳,“那又不怪您,是皇上自己误会她了,她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呢,着实是太过分了。”

翌日,杜月妍刚出门就碰到了同样穿着素净的杜月希,她身上自带柔弱气质,这一穿直让人忍不住怜惜。

“妍儿姐姐。”

她好像已经把杜月妍昨日的奚落都忘记了,笑意盈盈地过来打招呼,要揽着杜月妍的手。

杜月妍冷着脸躲开,“有话直说便是,我们又不相熟,何必动手动脚。”

杜月希强忍心里的怒气,这杜月妍当真是不识相至极。

忍了又忍终于把一口浊气吞下,她垂眸笑道:“昨日是我错了,还望姐姐不要生气。”

杜月妍狐疑地看着她,知道她心思深自己在玩心计上比不过她,直接越过她走了。

杜月希沉着脸跟着她走,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她后悔。

念完经后杜月妍起身回来,杜月希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杜月妍挣脱都挣不开。

杜月妍冷脸看着她,把不耐烦都摆在了脸上,“杜月希,你到底要干嘛?你想找不痛快就直说,到时候不要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到处跟别人说我害了你就行”

杜月希红了眼眶,似乎是很害怕,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见放松,“妍儿姐姐你不要这么说,我只是想亲近你罢了。”

杜月妍恶狠狠地要拉回自己的手,毫不客气道:“不必了,我怕沾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得一身骚。”

杜月希真想在她这张不加掩饰厌恶情绪的脸上划上一刀,虽说她是存心要害她,但是她就是不见得那人不待见自己,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要毁掉!

心里再气她也不敢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小白兔般无害的形象毁掉,声音柔了柔,“我只是觉得妍儿姐姐可怜,想多陪陪妍儿姐姐罢了。”

可怜?杜月妍用像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她可怜的?难道她还以为她在父皇面前陷害自己让的自己被罚到国寺就可怜了吗?这个女人也未免自作聪明了。

扫开杜月希状似安抚的手,杜月妍淡淡道:“我不可怜,也不喜欢我厌恶的人一直在我身旁晃悠,你可以选择躲着我,或者让我躲着你,不要总巴巴凑上来找骂。”

杜月希心里恶毒的小人在疯狂咆哮。

这个毒舌的女人!

把怒火压了又压还是没忍住,杜月希嘴角僵硬在脸上,“妹妹是在可怜妍儿姐姐与穆大人有缘无份罢,那日妹妹可是亲耳听到了穆大人对姐姐的深情告白,可是却对错人表错情,落得个永世不得进皇城的下场,还真是可怜呢,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姐姐了,怕是这辈子都要在国寺孤独终老了。不过妍儿姐姐放心,若是有机会,等到穆大人娶妻生子,妹妹一定要详细地跟姐姐描述的。”

杜月妍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一张让她作呕的柔媚脸庞,每一个都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似得,“那还真是有劳你了,不过还真的不需要,生白怎么样是生白的事情,你个他恐怕连脸都记不住的凭什么替他告诉我他的情况?”

意思就是你是哪根葱?

即使杜月妍一想到穆生白娶妻生子的幸福模样已经难过得快要哭了出来,但是她不想在1杜月希面前露出弱点,只强撑着反驳她,看她的表情一寸寸皲裂才欢喜一点。

哼,这嘴皮子也敢跟她正面斗嘴,也不看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可是说的太子哥哥都反驳不了。

说的杜月希哑口无言后,杜月妍抬高下巴,挺直着背,大步离开了。

等回到屋子关了门,她才趴在床上低低抽泣起来。

臭穆生白,你有本事就忘了我,娶一个比我好看比我贤惠的妻子好好过你的一生,有本事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当然你要是还来找我的我,当我上面的话都没说。

呜呜呜,可恶的穆生白

另一边,穆生白在江湖的名气越来越大,比起穆生云,他更为全能,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更加合乎人心,慢慢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以后流云山庄的庄主会是他。

“你也听外面这么说啊?”

“是啊,外面都在说生白少庄主的能力优于生云少庄主,以后十有**会是生白少庄主担任庄主。”

“那我们要不要去生白少庄主面前晃晃,留个影响,到时候若是他继承了庄主之位,我们哥几个搞不好能熬出头。”

这一日,穆生白刚从镇上处理事情回来,在山庄一处就听到几个护卫在议论,听到提到自己和生云师兄的名号时,他就停下来偷偷听了几句。

越听越骇然,他这段时间好像是锋芒太露了,这些话若是传到生云师兄那里,他不会介意吧?

明细表眉头一皱,便有些担心,想去找穆生云,可是刚一转头就转到了鬼鬼祟祟的穆生云,吓了一跳。

“生云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穆生白条件反射就是撒娇般的责怪。

穆生云嘿嘿一笑,挠头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站在这里,就想着过来吓你,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师兄你怎么这么幼稚。”穆生白刚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要去找穆生云的目的,张嘴便道:“师兄对不起。”

穆生云诧异蹙眉,伸手感受穆生白额头的温度,好一会才迷茫道:“温度很正常,没有发烧啊,怎么劲讲傻话?”

穆生白看了这个时候还不正经的穆生云,拍下他的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士为知己者死(二)

“生云师兄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要跟你说的是”

穆生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不就是什么未来庄主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可不要为了这个坏了我们师兄弟的感情,其他人要说的就让他们去说吧,我们不去在意不就行了?大不了我到时候直接去问师父有什么想法。”

穆生云真诚的话语让穆生白一阵感动,心里也愈发坚定要低调下来的想法,拱手道:“还是生云师兄豁达,生白想这么多到底还是小人之心了。”

穆生云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什么小人之心啊,大家都是一门的师兄弟,我今天找你可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你这些日子都在忙,我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现在找到人了你可不要跑了,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穆生白也爽朗一笑,高声答道:“好嘞,谁中途跑了就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了小拇指。

接着两人就勾肩搭背离开了。

从那天后,穆生白的一举一动也收敛了很多,因为他本身并没有争夺继承权的心思,对管理山庄什么的也没什么想法。

就在这时,镇上有间商铺上报上来的账本账目有些不清不楚,穆生白主动请缨去查账,然后就独自离开了山庄。

穆生云也想着去询问穆长风的想法,就找了个时间去找了他。

一行完礼,穆生云也不是个喜欢端着的人,直接就问:“师父你打算把山庄给谁就尽早说出来,免得大家猜测,影响了师兄弟的感情。”

穆长风也对近期的舆论有所耳闻,他虽然知道他的几个弟子都不是醉心权势之人,可这些舆论多多少少对他们的心境都有所影响的,但是因为某些顾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面,既然现在穆生云问起,顺便说了也好。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师父不想,只是生白的命脉现在已难以看清,更是难以揣测。”

“什么?”穆生云震惊道:“连师父都不能看到吗?那是福是祸?”

看着穆生云一脸担心,穆长风又叹了一口气,“福祸不知,难以揣摩,只是生白的未来绝对不仅限于山庄,若是将山庄留给他,只不过是拖累他罢了。”

这时穆生云已顾不上什么山庄了,心里满满都是担心。

穆长风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愈发满意,生白有这些个师兄护着,以后若真遭了大祸,也定能保全性命。

于是他正色道:“生云,师父想托付你一个要用一生去执行的使命,你可愿意答应。”

穆生云回了神,拱手郑重道:“师父对生云的养育之恩就是生云用命去抵偿都不为过,何况是一个使命呢,望师父放心!”

穆长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情是从所未有的严肃,眸底翻涌着的是对前路未卜的忐忑以及信心,“我希望你能在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生白!”

若是平常人得了这使命,定是要忍不住嘀咕穆长风的偏心,可是对穆生云而言,穆生白虽非他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就是穆长风没说,他也会拼命护住生白,让他平安。

穆生云无比郑重地点头,沉声道:“师父,你且放心吧,以后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生白受到任何伤害的!”

穆长风一向淡然,此刻也忍不住有了少许感动,让穆生云离开后,他喝了点酒。

而穆生白此时已经处理完了镇上那间商铺的事情,正要继续去其他镇上处理,却受到了山庄的飞鸽传书。

上面是穆生云的亲笔信,原是师父已经决定庄主之位传给他了。

穆生白从心底里为穆生云高兴,他对庄主之位本就没有什么心思,这下尘埃落地,那些起了心思想离间他们师兄弟感情的人这下也得死心了,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山庄,可是想到还得去处理商铺的事情,穆生白只得先回了一封书信,表示等处理完商铺的事情后一定尽全力赶回去亲自祝贺他。

在镇上逗留了一日后穆生白就要准备启程了,下一个小镇在宿州的一个小城内。

可是穆生白刚进到宿州,就遭受了袭击。

一群蒙面人见到他二话不说就拔出了武器,穆生白一边还手一边高声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是谁,我刚来的宿州你们为何要袭击我。”

带头的蒙面人狠厉道:“你的这些话留到黄泉路上再和阎罗王说吧。”

看他们这么不讲道理,穆生白下手也愈发狠厉了,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穆生白威胁道:“我是流云山庄的人,这里可是有不少我流云山庄的势力,到时候我若是逃出去了,以后你们在宿州保不齐要夹着尾巴做人!”

“流云山庄!”领头的大喝,然后带头后退了几步,“停!”

蒙面人纷纷停手,穆生白也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忐忑道:“这位少侠,我们无心攻击是,只是认错了人罢,还望你不要计较。”

穆生白将剑收了回去,冷眼扫视他们,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过多时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有人怀疑道:“老大,你怎么确定那人讲的是真话呢,若是他是假装的呢,那我们不就把人放跑了吗?他和那个将军岁数看上去吻合啊。”

领头的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看到了他用的剑上有流云山庄的标识这才敢确定的,虽说我们也不怕流云山庄,可是少惹些势力还是必要的,特别还是流云山庄这种超级势力,若是没有必要,还是躲着罢。”

“那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领头的恶狠狠地说:“哼,怎么办?继续等!朝廷的走狗害我们差点杀错了人,差点惹到了流云山庄,这下要是被我逮到了我要亲自手刃他以解我心头只恨!”

秋风吹过,这里又恢复了安静。

第二百四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三)

穆生白来到商铺,拿出令牌表明身份,他捡了张椅子坐下,喝口茶道:“让你们家掌柜的出来。”

小二恭敬应了一声后就掀开帘子进去了,很快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富贵的男子就点头哈腰着出来了,“哎哟少庄主,您要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小的不知道您到了也没什么准备,到时候要是有什么怠慢的不就不好了。”

穆生白睨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下,笑道:“又不是过来玩的,有甚么好说的。”

掌柜在穆生白的眼神下明显有些心虚,肥大的身躯抖动着,不断有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滑稽得很,穆生白一看就知道有事。

他板起脸道:“那我就直说来意吧,我发现你们这的账本数目有些对不上,想着来看看,不如掌柜的将你们这边的账本拿出来罢。”

流云山庄旗下的商铺都有三本账本,一本由商铺掌柜的保管,一本由山庄拿着,一本由山庄派下的巡察使拿着,之所以发现账目有问题是因为发现这山庄手里的和巡察使手里的账本数额相差颇大。

那个掌柜的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低着头不敢抬起,“少庄主要不先在这休息几日吧,小的好好好招待您,账本又跑不掉,晚些时候查也可以罢。”

穆生白冷哼一声,眼神意味深长,“跑步跑得掉我不敢说,但要是有人在上面动手脚我怕我看不出来,所以还是先看看账本的,看完如果掌柜的还想招待那我也不会不识相。”

掌柜的咬咬牙,他可不敢再推脱了,谁不知道每个少庄主武功都是不凡,要是他动起手来,他商铺里的几个打手还不够塞牙缝的,现在就寄希望于穆生白看不懂账本了。

“那感情好,小的现在就进去拿。”

拿掌柜很快拿了好几本厚实的账本出来,有的还积了好几层灰,看来是把很久以前的翻找出来了。

穆生白可不会被他这种小伎俩蒙骗到,直接从底下翻出最新的几本,一目十行,心里在飞快得计算,甚至都用不到算盘,很快就翻了好几本。

掌柜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数目怎么可能用不着账本,可见这个少庄主就是来随便翻翻的,并且翻了前面几本都有问题的没有甚么表示,看来的确是看不懂了。

掌柜越想越得意,幸亏他前面端的住,不然就要被这个少庄主的外表蒙骗到了,还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就是个草包。

穆生白再翻了几本后就放下了,无视掌柜殷切的眼神,先是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微微垂下眸,似乎在想着什么。

掌柜有些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愤,笑眯眯问道:“少庄主,这账本可有什么问题。”

穆生白抬眸看他,眼里的没有什么情绪,平静得很,却让掌柜心底发毛,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少庄主什么都看不到现在还在这里端着吓人。

突然的冷哼声让掌柜的立汗毛冷竖,紧张地看着他,随之又鄙视起自己的紧张,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他有甚么好害怕的。

穆生白凝着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王掌柜,你好大的胆子啊?”

王掌柜还以为他是在故意吓他好套他话,露出疑惑的表情,“小的不明白少庄主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账本可都是小的认真填写的,每一个账目都清楚得很,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穆生白看他这副样子,越发嘲讽,“有没有甚么问题王掌柜想必心里一清二楚吧。”他把几本账本一齐摊开,翻到某一页,“要不掌柜的给我解释下这里少掉的银子去了哪里,加起来一共是一万四千八百两,还是我去掉零头后的。”

王掌柜顺着他手指压着的位置往上看,早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

特别是听到穆生白算出的数目后,更是一下子跪了下来,居然没有一点错误!这怎么可能,他没有用算盘是怎么算出这么大的数目的?况且自己因为害怕被查到,每一次拿的钱都不多,日积月累才这么大数目的,如此庞大的计算量,就是最优秀的会计,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不靠着算盘算出来啊。

“怎么?王掌柜不是说没有问题吗?跪下来是几个意思?”

王掌柜立马哭着道:“少庄主,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要凭着小的吃饭的,这迫不得已才挪用了商铺的银子,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绝对不敢了。”

穆生白冷哼一声,板着脸道:“如果我没有说错,掌柜的月钱是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住,难道还不够王掌柜养一家人?那王掌柜的胃口可真够大的啊。”

王掌柜当即吓得说不出话了。

穆生白最后撤了他的掌柜之位,不过倒不至于赶尽杀绝,让他当一名普通店小二,并限期在一个星期内将吞下去的银子尽数吐出来。

他晚上就收到了王掌柜吐出来的银子,心里讽刺,看来他的惩罚还是轻的。

在镇上休息了一晚上,翌日一大早穆生白就启程回山庄了,心里念着要早日回去给生云师兄庆祝。

可是回到昨天收袭击的地方,他又听到了兵戈交加的声音,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却看清了被袭击的人,毫不犹疑冲了上去,有了穆生白的加入,胶着的战局立马扭转,围攻他们的那些蒙面人仓皇逃跑了。

穆生白笑着看向那个熟悉至极的少年,朗声道:“苏明,好久不见啊。”

苏明诧异地睁大了双眼,看清那人后不知不觉就红了双眼,抱了上去,“穆大人,听说你被皇上禁止进入皇城后,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穆生白一把锤上他的胸口,调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苏明一把抹掉眼泪,高声道:“太久没见到你了!我激动!”

第二百四十七章 士为知己者死(四)

穆生白心里颇为感动,然后又看向他身后和他有四分相似的男子,“请问这是?”

“我大哥,苏艺。”苏明搂过苏艺,然后指着穆生白,“这是穆生白,我的上级。”

穆生白不好意思道:“苏大哥好,还有什么上级不上级的,我现在已经不当官了。”

然后他又想到了刚才两人受到袭击的场景,担心道:“你们可是惹了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要袭击你们,并且我昨日经过这里的时候他们应该是把我错认成你们了,看来是等候你们许久了。”

苏明表情严肃了下来,缓声道:“我和我大哥前段日子被派到宿州,因为这里有一群zào fǎn的自称正气军的叛军,我们打算来劝那些人投降,可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就跟大哥出来寻找机会,没想到却被埋伏了。”

正当穆生白要说什么的时候,苏艺拉过苏明,表情有些凝重,看着穆生白有些警惕,“这些事情是机密,而穆大人现在已经是朝廷的人了,跟他讲这些不合乎情理吧,小弟你太鲁莽了。”

然后他又对着穆生白说:“我们先告辞了。”

苏明立马就不高兴了,甩开苏艺的手,“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虽然他现在不是朝廷的人,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的大人。”

“苏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跟大哥走。”

苏明固执道:“大哥要走你自己走,我要跟穆大人叙会旧。”

苏艺表情更冷峻了,“苏明这次来我是你上级,我的命令就是军令,我现在命令你跟我走!”

穆生白在旁边很尴尬,现在又看这两兄弟快因为自己吵起来了,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不用争执了,我现在还要赶着回山庄呢,要是苏明想找我,可以来流云山庄,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苏明忿忿地瞥了苏艺一样,有些不舍地握住了穆生白的手,“那穆大人,后会有期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山庄找你喝酒,你可以好好招待我。”

穆生白爽朗笑道:“那是一定的!”

他看着两兄弟一前一后走远了,心里莫名有些悲伤,收拾下心情后,重新踏上了回山庄的路程。

可是另一边,被赶跑的正气军回去大本营同他们的首领禀报了这件事情,怀疑穆生白和朝廷派来的人有合作。

兹事体大,毕竟流云山庄是独立于江湖和朝廷之外的庞然大物,在所有人心里都有着超然的地位,若是和朝廷勾搭在一起了,那可就麻烦了。

正气军的首领立马派人下去调查穆生白,穆生白的信息没有被故意隐藏,所以倒是不难查,特别是他在朝廷当官的事情,更是轻易就被查了起来。

大本营,有人道:“虽然穆生白已经被景元帝治罪赶出了皇城,可是根据他还帮着朝廷之人,可见他的心依旧是向着朝廷的。”

“是啊,你们看他要是仅凭自己这点小小的权力能在岭城、苏州等地方办好这么大的事情吗?肯定有流云山庄的帮忙。”

正气军首领也面色凝重,“你们是觉得流云山庄其实早就和朝廷勾搭在一起了?”

“**不离十,搞不好私底下其实早就和朝廷勾搭上了,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哪边都不向着,却在私底下偷偷搜集对朝廷不利的言论上报上去呢。”

首领愈发担心了,“那我们这次这么大动作,那个穆生白会不会回到山庄找人,然后联合朝廷那些人对我我?”

下面的人忿忿倒吸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正气军的首领当即召集智囊团的人一起商量政策,一晚上后,他们决定给江湖中人传递消息,说流云山庄早就和朝廷联合在一起了,此举严重毁坏了朝廷和江湖的平衡,保不齐流云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江湖。

此语一处,立马在江湖引起了一场轩辕大波,众人都想起了穆生白入朝为官的事情,虽说穆生白现在已经辞去官位回山庄了,但是怎么知道这不是朝廷的计策,就是为了让江湖中人放松警惕?

这些阴谋论在江湖中悄悄传开了,人心惶惶。

穆生白刚上山就看到了那一群围在流云山庄门口的江湖中人,不知谁看到了穆生白,大喊一声:“朝廷走狗穆生白回来了!”

穆生白立马皱着眉,稳步走了上来,以一对着无数江湖中人依旧面无改色,“我就是穆生白,不知道诸位围在我流云山庄门口所为何事?”

“师弟,你没事吧?”

穆生云带着众师兄挤过人群,呈保护姿势围住了穆生白。

穆生白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事情。

这时,一白发长须的老人从江湖中人中走了出来,一双鹰眼射出锐利的光直射向穆生白,“江湖中人本不该同朝廷勾搭在一起,你却入朝为官,利用流云山庄的势力为自己谋官位,还说你不是朝廷走狗?”

穆生云一听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老头嘴巴恁的这么不干不净。”

“师兄,勿要生气。”穆生白拉住他,然后走出师兄们的保护圈,直面那个老人,沉声道:“诸位,生白当初去往皇城是以自己的名义去的,而不是借着流云山庄的名号,而我在入朝为官期间使用的人、财都是生白自己发展出来的,并没有借着流云山庄,所以你们若真的觉得流云山庄与朝廷有联系,那就拿出证据来,而不是空口无凭!我流云山庄不是能任由人诬陷的!”

“生白说的好!没给师兄们丢脸,也没给流云山庄丢脸!”

穆生云立马带头鼓起掌来,对头的江湖中人,特别是那个老头脸色愈发不好了。

那个老头是江湖一个叫虎啸派的老门派的一个长老,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最见不得比自己强的,尤其是流云山庄这种屹立不倒,名声也远非其他门派能比的名门正派。13

第二百四十八章 士为知己者死(五)

虎啸派长老沉下来脸,不依不挠道:“肯定是你担心被我们知道所以先前把证据都消灭了呢!”

他这可真是无理取闹了,不仅流云山庄一干人脸色不大好,连那些江湖中人也有一些觉得对一个少年这么咄咄逼人实在有**份。

可是还不待他们说什么,江湖中人突然喧扰起来,不约而同让出了一条道,穆长风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眼神却凉凉地扫过虎啸派长老,吓得他后退了几步。

他走到穆生白身边,关切道:“生白,你这次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怕穆长风担心,他并不打算将来回途中遇到的那群人告知,只是耸肩,顽皮中带着点无奈,“师父,眼前的不是吗?”

“你啊。”穆长风轻轻地点了点穆生白的头,笑着看向周围的江湖中人,说,“老夫现在打算把我这徒儿带回山庄好好教育一番,各位没有意见吧?”

接触到他眼神的江湖中人纷纷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特别是那个虎啸派长老已经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在穆长风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咬着牙后退了几步。

穆生白傻乎乎嘿嘿一笑,跟着穆长风进了山庄。

穆长风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后,那些江湖中人胆又壮了,虎啸派长老冲着里面大喊大叫:“你们莫不成的心虚了,竟然躲了进去!”

流云山庄的门又开了,穆生白和几个师兄冷笑着看向他们,仿佛他们是一群跳梁小丑。

虎啸派长老心一惊,等到发现看不到穆长风了的时候又开始叫嚣起来,甚至还煽动其他门派的人,“你们这些人难不成是想仗势欺人?我们这里可是齐聚了不少名门正派,可不怕你们耍手段!”

穆生白已经维持不了翩翩君子的形象,扯出一抹讽刺的笑,“笑话!仗势欺人说的是谁各位想必心里都有数吧?你竟还敢如此放肆地叫嚣,我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厚颜无耻之人虎啸派长老申迎风,被穆生白这一呛声,顿时老脸通红,指着他厉声道:“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蛮横无理!强词夺理!”

“我可不敢有您这种长辈。”

穆生云几人看得兴起,甚至没有想过要劝穆生白冷静点,对付这种无耻的老匹夫,理智顶什么用?还不如硬气些,没看他现在就说不出话了吗?

可他们没想到,那老贼看说不过穆生白,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门派,心里顿时有了计较,铁青下脸色,回头对他们道:“诸位长老,你们看这小子如此伶牙俐齿,搞不好刚才那一番说流云山庄没有与朝廷有勾搭也是一番狡辩,不如我们合力将山庄围住,看朝廷是否会按捺不住派人过来。”

他这话一出,众人众说纷坛。

有人面露难色,“这不好吧,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就要认定流云山庄与朝廷有勾搭,现在还要围住流云山庄,这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是啊,不说流云山庄在江湖中一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长风先生也是难得的品行高尚之士,我们此举实在是不妥啊。”

这些人皆是颇有正义感之士,可是此类人到底是占了少数,多数是想趁乱分一杯羹,或者将流云山庄踩下去好上位之人。

“我倒是觉得申长老说的有理,若是流云山庄当真与朝廷没有勾搭,让我们围数日又有何妨?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是啊,到时候若是朝廷没有人过来,不就是能证明流云山庄是清白的吗?我们也会诚恳道歉,然后离开。”

申迎风听着拥簇自己的是大多数,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挑衅地看向穆生白。

穆生白双眼云涌杀气,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穆生云等人当然也不会答应,围住山庄,他们在里面不就等于变相软禁?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软禁他们?这样不仅会影响山庄旗下商铺的声音,也会影响山庄的名声。

待他们正要发表之时,护卫送了一张纸条过来。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此乃山庄一劫,答应他们。这正是穆长风的字迹。

答应他们?

穆生白他们看着那些人得意洋洋的丑陋嘴脸,紧咬着下唇,嘴巴很快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

虽然他们不甘愿,可是穆长风的话他们不可能不听,穆生云站在前面,对着那些人冷脸说道:“我们问心无愧,答应你们要何妨,只是要各位也能坐到问心无愧即可。”

他这话让的一些人不禁涌上一抹心虚和愧疚,但那也是一瞬。

申迎风得意大笑,“想必是长风先生命令的吧,哈哈哈,偌大流云山庄还是只有长风先生一个聪明人,若是长风先生驾鹤西去,这山庄怕是要倒了。”

“老贼!”‘噌’的一声,穆生白拔出了剑,看着申迎风的眼里淬满了寒意,“你若再对我师父说三道四,我今日定要你人头落地,就算今日不行,还有明日、后日、明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手刃你!”

明明还是个少年,申迎风却感受到了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当下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眼睁睁地看着山庄大门合上,穆生白冷若冰霜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秋日的阳光给不了他丝毫暖意,申迎风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他刚才继续说什么,穆生白肯定会冲过来跟他打个你死我活。

他现在或许还打不过自己,但是莫欺少年穷,自己已经在走下坡路,可是他还是初生的太阳,他肯定会像他说的那样,追杀到天涯海角!

申迎风有点懊恼自己的鲁莽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会服软,对着紧闭的木门唾了一口唾沫,气呼呼道:“不过一个半大小子,真当老夫会怕了他不成,他若是敢过来,老夫要他知道厉害。”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一)

穆生白不顾穆生云的劝阻,毅然去找了穆长风,一脸不忿与不解,“师父!为什么要这么纵容他们,我们本就没有与朝廷勾搭,何故因为他们三言两语就要被他们软禁?他们有何资格?”

穆长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先饮尽平复心情。

穆生白抿抿唇,最后还是举杯饮尽,捡了张椅子坐了好一会。

看到他脸上已没有刚才的激动之色,穆长风这才缓缓道:“这乃山庄一劫,避其不如面对,且只这一次,若他们后来得寸进尺,那我们便不要顾忌其他,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穆生白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疑惑地盯着他的脸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一样,只好带着满腹心思离开了。

可是即使山庄如此安分,连出去处理商铺生意都听了,江湖中依然流传着不少流云山庄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背后有皇室的支撑。

山庄下一家普通的酒家,坐了不少满面络腮行为举止极为粗犷的江湖中人,他们说话声音高昂,似乎是毫无顾忌。

“我就不信流云山庄背后没有皇室的支持,不然何来如此大的财力物力,你别看穆长风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背后为了讨好皇上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卑躬屈膝的事情来呢,这种事情我们这些有骨气的江湖人可做不出来。”

“唉,这你可别说,我还真的知道一件,前些日子皇后的一宠妃染了天花,拿穆长风可是屁颠屁颠就去了,不过那个宠妃病死了,可能是皇上怪罪,他主动请缨治好了宫内其他人的天花。”

“那还说与皇室无染,若是那皇上敢这么对老子!老子拼个鱼死网破、家毁人亡也会让那皇帝付出代价!”

其他人纷纷赞同,这一副落在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对面一人也笑道:“那穆长风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幸好申长老你有先见之明,让我们将流云山庄围起来。”

没错,那个笑得一俩得意的老人就是申迎风,他哈哈大笑道:“是诸位被穆长风的表像蒙骗太久了,其实也怪不得诸位,你们不也在最后答应跟我们虎啸派一同将山庄围住吗!”

两人继续谈笑风生。

这时,有人压低的谈话声吸引住了申迎风的注意力。

“你们知道宿州义军的事情吗?”

“略有耳闻,难道真的有?”

“当然,据说还很强,朝廷的人现在对他们都是束手无策,我打算跟他们合作,到时候要是真的起义成功了,我怎么不也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加官进爵都是小事。”

他们越谈越兴奋,申迎风的眼神也亮了,低头喝酒遮掩住嘴角的若有所思,他们虎啸派若是也与义军合作,到时候推翻了景元帝的统治,那虎啸派后面可也是有皇室的支持了,那流云山庄对他们而言不就是被拍倒死在岸上的前浪吗?

越想越得意,申迎风已经按捺不住这种心情,和对面的人匆匆告别后,就回去根其他人商量了这件事情。

虎啸派其他人初初是不同意的,毕竟这样他们与被怀疑的流云山庄有何区别?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围在流云山庄门前?若是被发现了,他们以后在江湖还混不混了?

可是申迎风给他们花了一张大饼,描绘了起义成功后的幸福富贵生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万人之上的惊人权势,几乎没有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一番下来,虎啸派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异议了。

带着对超越流云山庄的美好愿景,申迎风去宿州找了正气军,一番商量下来,他们决定合作。

而对此最先发觉的无非是与正气军正面对战的苏明。

几次对战下来,他发现正气军根以前的气势迥乎不同,甚至连人数都多了不少,士兵的伤亡情况比以往也更严重了。

军营里,苏明、苏艺以及其他将军一脸严肃。

苏艺官职最大,所以都是由他率先发言:“你们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军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都是一副苦思冥想状。

最后还是苏明先说:“叛军不仅人数变多了,其中有些人的手脚功夫也不一般,跟叛军那些乌合之众明显有着天差地别,似乎像是”苏明犹豫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江湖中人。”

此语一处,其他人也纷纷陷入了沉思,然后点头。

“苏将军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有人提出了异议,“可是江湖中人一向不掺和我们朝廷的事情,他们怎么会?”

“是啊,这就奇怪了。”

这次他们并没有商量出个所有人,都有些泄气,穆生白回到营帐后,久久无法入睡,后半夜爬起来给穆生白写了一封信,将他们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询问江湖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为何要插手朝廷的事情?

一只白鸽从众人头顶越过,只留下一道流畅的弧度,然后落入流云山庄。

护卫解下白鸽脚上绑着的信,看清内容后急急忙忙拿去给了穆生白。

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却勾起了穆生白汹涌的怒火,“他们竟敢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情!与叛军合作、和朝廷对抗,这样的人有甚么资格怀疑我流云山庄有染?”

旁边的护卫也是一脸愤懑,“那些人就是江湖的蛀虫,不除之江湖肯定会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

穆生白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大声道:“走!我们当面与那些人对峙!看他们有甚么解释!”

“好嘞”护卫一脸喜色,终于不用这么憋屈,能扬眉吐气一把了,少庄主们可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他们的,甚么缩头乌龟胆小鬼,可把他们鼻子都快气歪了,要不是估计庄主的话,他们就要冲出去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勇气!

他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在路上偷偷跑去叫其他护卫一起过来,不仅可以给生白少庄主充门面,也看看那些人的笑话。

第二百五十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二)

山庄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穆生白严肃的俊脸,外面的江湖中人立马戒备起来,紧紧盯着他。

有江湖中人问:“穆生白,你要做什么?”

穆生白一挥袖,不苟言笑,“我要做什么?我倒是想问你们之中的某些人要做什么?”

申迎风心里升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只听少年清朗的声音缓缓道:“不知道诸位可知道有江湖中人帮助在宿州起义的正气军对付朝廷士兵一事?”

申迎风心里咯噔一声,阴沉着脸冷笑道:“少庄主无凭无据,怎么能在这里信口雌黄。”

他这话一出,其他也与正气军合作的江湖中人纷纷附和道:“是啊,你们流云山庄的人可不要信口雌黄。”

“我们又不像你们,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可能让江湖与朝廷失去平衡的事情。”

得到这么多人的符合,申迎风愈发得意,看向脸色愈发黑沉的穆生白,得意道:“况且若是我们之中当真有这些人,你不妨说出来都是谁,然后告诉我们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莫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和朝廷联系了?如果是这样你们凭什么说没有和朝廷勾搭在一起。”

穆生白眼神似箭,直直射向申迎风,他没想到江湖中人竟有如此多无耻之人,看来和正气军勾搭在一起的人还不少啊。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扫过他们,直让他们不少人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我不曾想到,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湖了,藏污纳垢至此,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各位好自为之吧。”

穆生白大手一挥,山庄的门又缓缓落上。

申迎风表情却有些狰狞了,藏污纳垢?穆生白这意思是他们就是污垢?呵,他可不相信流云山庄能干净到哪里去,他们不过是见不得别人有可能会找到发展的机会罢了。

即使穆生白被这些人堵回去了,他的话还是影响了不少仍存傲骨之人,他们不想继续和那些勾搭正气军的人同流合污,于是便悄悄离开了。

此事的江湖就像一汪本就不平静的湖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浪涌入,愈发波涛汹涌起来。

而回去后,穆生白心里一只徘徊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加入正气军,而看现在的情况,怕是被利益诱惑的江湖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苏明率领的军队搞不好要被覆灭,毕竟江湖中人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功夫的,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是没有问题的。

就这么纠结着到了晨光熹微,穆生白终于决定去找穆长风。

穆生白直接说了有江湖中人和正气军勾搭对付士兵的事情,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师父,我想去帮苏明。”

穆长风看他一脸坚定,眼里射出一抹精光。

过了半晌,他似乎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好!”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悠远,“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天下会大乱,可是没想到乱得这么快,这么严重,我只想问你,若是我同意你去,你会为昆国鞠躬尽瘁否?”

穆生白没有任何迟疑,对他而言,为昆国鞠躬尽瘁是他的责任,而不是无奈之举,“会!即使死,我也要死在维护昆国和平的正常上。”

现在的他和穆长风都没有想到,等到不久以后,穆生白一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可笑。

穆长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伸手温柔地帮他整理看一下长袍,“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这次下去,你带着山庄之人吧,或许还能带上黎清,为师看他对那些少年的训练,很是不错,若能为你所用,必定能如虎添翼,是你的一大助力。”

穆生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若是带上黎清还好,毕竟他是自己的人,可是若是带上山庄的护卫,必定会落人口实。

“师父,不必了,我带上黎清他们便可。”

穆长风自然知道他的担心,摇头道:“不必担心,是他们行事不妥在先,所以他们已经失去了指责的权利,你只需要按照自己心意行事即可,那些闲杂人等何须担心?”

穆生白从他傲立的身躯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自信这时穆生白突然意识到了为何江湖中人对他如此敬重又顾忌,为何外面那些江湖中人不敢和师父当面对质,就是他身上那股气势,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穆生白对前去帮助苏明也愈发自信了,他此次只有成功!

穆长风笑着看穆生白逐渐远去,嘴角的背影却逐渐消散,眼神幽深。

人多又如何?我流云山庄发展至此靠得绝对不是人数。

穆生白召集了不少训练有素的护卫以及黎清训练许多时日面貌已经迥然不同的少年,艰难破开了外面的包围圈,下山去了。

围在外面的江湖中人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敢追太远,只能悻悻地看着穆生白带人远去,然后气势汹汹重回流云山庄兴师问罪了。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叫嚣,山庄都是一副漠视的态度,理都不理他们,因此山庄彻底跟江湖中人撕破脸了。

申迎风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山庄紧闭的木门,心里升起了一个恶毒的计谋,又煽动那些江湖中人道:“流云山庄这摆明了就是和朝廷勾搭在一起,我们怎么能继续容忍他们将江湖搅个天翻地覆,我们何不合力破开流云山庄,让他们认错,到时候他们从皇室得到的好处都能为我们所用?”

流云山庄可是一个巨无霸的势力,悠长的历史积累,这等财富富可敌国,他们怎能不垂涎。

氛围一下子火热起来。

申迎风得意一笑,便带头在门口叫嚣,“长风先生,我们敬你才给你一个提醒,若你肯交出穆生白这个江湖败类,然后将朝廷给你们的东西吐出来,我们也不会赶尽杀绝,定会放你和流云山庄一马,不至于让流云山庄覆灭在你手上!可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们手上的家伙可都不答应!”7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三)

“不答应!不答应!”申迎风身后的江湖中人纷纷齐声拥护,完全不觉得他们此举是在仗势欺人,他们的脑子已经被金银财宝所塞满,融不进孝义廉耻。

山门依旧紧闭,不过传来了嘈杂的动静,接着就是上百人齐声:“先生说,山庄上次已经退步,可你们有人与正气军勾搭且执迷不悟,是你们得寸进尺,既然如此我们山庄怎么做你们没有资格评论,若你们想攻进来那就放马一试吧,我穆长风不怕你们,流云山庄更山庄不怕!”

“不怕!”

浩大的声响在山谷间形成回音,震得申迎风等人脸色发白。

“长老,怎么办?”

虎啸派一弟子听到这么大的阵势已经存了撤退之意,但又不敢独自逃跑怕到时候回了门派要受罚,只得白着脸过来询问。

申迎风瞪了他一眼,高声道:“穆长风包庇穆生白,还黑白颠倒,这样我们如何能容忍?不如冲进去!还我们自己一个肃清的江湖!”

那些心存正义的江湖中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为虎作伥、为利益不择手段之辈,自然是虎视眈眈,这不申迎风的话一出,其他门派纷纷应和,大有一副不颠覆流云山庄不撤退的模样。

申迎风得意一笑,然后找齐了各大门派能说得上话之人,商量了一番对策。

流云山庄位于山顶,进去的唯一法子就是从山门进,可是流云山庄的山门是用最坚固的梧桐木所著,坚不可摧。

好在有一门派擅长研制炮弹,特意派人回山庄运来了两车炮弹,他们将其堆砌在山门口,然后撤到山下,由一轻功好的江湖中人负责引爆。

最后只听得震天响,整座山都在摇晃,过了大约一秒钟动静才渐渐小下来,山头已经是硝烟缭绕,还有大量碎屑飞出,他们皆是一喜,山门定是炸开了。

果不其然,原本高高屹立,让人不仅心生退却之心的山门已七零八落,想到里面藏着的无数金银财宝,被这些遮掉眼睛的江湖中人鱼贯而入,朝四处散去。

可是等他们冷静下来才发现山庄静悄悄的,并且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申迎风对阵法稍有研究,这时反应过来了,一脸灰色,“我们这是进了阵法了,估计还是大阵,我po jiě不了。”

不过他po jiě不了没事,他们虎啸派又不专长与阵法,好在有擅长阵法之人,他们便是玄学派,一时间,玄学派长老的声望水涨船高,众人为了出去各个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玄学派长老郭一得心中得意,“这个阵法对我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可因为是大阵,po jiě步骤很是复杂,但若是无人打扰,两天我就能带着你们出去了。”

听了后各各都面露喜色,别说两天了,七天他们都能等。

可是穆长风早就料到会有人擅长阵法,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心无旁骛?流云山庄的护卫早有整装待命,他们对那些将他们另类软禁又意图赶尽杀绝的江湖中人深恶痛绝,各各都是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阵势。

不过穆长风下令,“骚扰他们便可,勿伤其性命。”

护卫们犹如鬼魅般潜入阵法内,时不时吓吓这个,打打那个,特别是正在研究po jiě阵法的玄学派长老更是得到了特殊照顾,他一人哪里应付得来那么多护卫,手忙脚乱,更是没有时间研究出阵之法了。

其他江湖中人想去帮忙也无可奈何,他们在明,护卫在暗,他们只能被动防守,几日下来,他们已经是精疲力竭,生了退却之心。

另一边,苏明正在焦头烂额,正气军的高手越来越多,他们现在别说进攻,连防守都难,军营处处都笼罩着低落的阴云,特别是穆生白还没有回信,让他忍不住担心穆生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还没等他多久,一士兵就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一大堆人找他。

苏明一出去,立马喜形于色,这不都是他的大熟人嘛,穆生白不必多说,连久未见面的黎清也来了,他心里可是惊喜得很。

“穆大人”苏明先是热情地同穆生白打招呼,然后又是对黎清挤眉弄眼道,“黎清,这么久不见兄弟,想不想念啊?”

他们两人都是性情豪迈之人,以前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感情甚笃。

黎清只是傲娇地抬高下巴,白了他一眼才说:“你这小子以前还挺人模人样的,不过啊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越混越回去了,既然还沦落到让生白特意从流云山庄跑出来帮你。”

“帮我?”苏明眼睛一亮,激动地看向穆生白,“穆大人,黎清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这次真的是来帮我的?”

穆生白神秘一笑,“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苏明一愣,他本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根本理解不了穆生白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挠头道:“穆大人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你这样子兄弟真的不懂啊。”

黎清和穆生白俱是哈哈大笑。

黎清替穆生白解释:“你可不知道流云山庄现在是什么状况,那些江湖中人不知廉耻,居然说流云山庄和朝廷勾搭,将山庄围住了,生白这次可是拼命跑出来的,不仅为了帮你,也为了出一口气,反正都与那些不要脸的江湖中人撕破脸了。”

听到这里,苏明有些担心,“那你出来了你们山庄不会有事吧?”

穆生白自信一笑,“当然不回,我师父可是阵法方面的大师,他们只要一直往里面走,阵法就一个解一个,我就不信那些人这么不怕死。”

穆生白的自信是有资本的,玄学派的长老好不容易破开第一个阵法后,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刚走几步,就进了第一个,破开一个又一个,这时候他们的耐心和信心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就是申迎风都存了退却之心。

苏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四)

突然,苏明为难起来,“你来帮我我肯定是很感谢的,不过我大哥才有绝对的说话权,他怕是会顾忌你的身份,不同意。”

穆生白沉思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让我去跟你大哥说。”

苏明眼前一亮,他相信穆生白肯定是能说服他大哥的。

如苏明所料,他去跟苏艺说穆生白想见他的时候,他一口就回绝了,“穆生白乃罪臣,乃江湖中人,我若是跟他讲了面,难免不会落人口实,还是算了罢,你让他走吧。”

苏明就知道以自家大哥这迂腐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只不高兴道:“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这边节节败退,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必输无疑,现在穆大人带着人过来了,为什么你不放下成见?”

苏艺摇头,固执道:“不管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明恶狠狠甩袖而去,“你真是迂腐到不行!”

苏艺听着自家弟弟这么骂自己,脸色也不好看,只嘴硬道:“你懂什么,这叫忠心。”

穆生白看着苏明气呼呼地回来,就知道他肯定没跟苏艺谈拢,心生一计,“你大哥不肯见我,不如我去见他?”

苏明眼睛一亮,激动道:“也好也好,哈哈哈,我这个猪脑子,怎么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

苏明的行动很快,所以直到他带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进来时苏艺还是很懵的。

穆生白一点不在意苏艺的排斥,莞尔一笑,“苏大哥,别来无恙。”

苏艺黑着脸,死死盯着苏明,“你这混小子,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苏明躲道穆生白身后,朝他吐舌头,“叫你不答应我,我带人来总行吧。”

“苏明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苏将军单独谈谈。”

苏明拍了拍穆生白的肩膀,听话地出去了。

看到这里苏艺的脸更黑了,大吼道:“苏明你这个臭小子,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没听过老子话了。”

苏明头也不回,捂着耳朵窜得老远。

穆生白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苏将军不要生气,苏明是和你亲厚才如此活泼的。”

“亲厚?”苏艺冷笑,也不接过穆生白的查,只冷冷说,“我看他是目中无人。”

穆生白听出他是在指桑骂槐,看似在指责苏明,实则是表达对自己不经过他同意擅自让苏明带他过来。

穆生白也不生气,笑着将茶放在桌案上,捡了一张椅子,“苏将军何必如此敏感,我带人过来合作并不违反朝廷什么规定罢?况且是因为江湖中人私自违反规定帮助正气军在先,我流云山庄才派了我下来帮你们铲除那些人。你也不必拿我们当自己人,只需要认可我们的存在即可,我也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可以说我们是各打各的,我来跟你说不过是怕到时候撞上了发生什么误会。”

苏艺知道自己情绪激动,不适合思考什么问题,就安静了半晌后才思考其穆生白话的可能性。

这对他们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穆生白在其中明显并讨不到好,他可不相信穆生白会是这种无私奉献之人。

心里有了怀疑,苏艺看向他愈发警惕了。

穆生白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言道:“我当然不是那种无私为人的圣贤,我此次一是为了帮助你们击败正气军,二来”穆生白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将一些表面上讽刺我流云山庄与朝廷勾结,还用这个大做文章围攻我流云山庄的江湖败类抓回去,让他们自己看看谁才是真正有礼!”

苏艺不信第一个理由,但是第二个理由他这段时间也听说了这件大事情,众门派联手围攻流云山庄。

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艺虽然迂腐,但不至于愚蠢,还是接纳了穆生白,让旗下的士兵对战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

然后穆生白便开始用着自己带过来的人手摆兵布阵,让黎清带着人负责骚扰、暗杀,没几天正气军内部就人心惶惶,毕竟朝夕相处的人不知不觉就死在自己身边,饶是心里承受能力如何强大也忍受不了这种刀悬着脖子上的日子。

让苏明带着山庄的护卫跟着苏艺带去的士兵正面和正气军对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因为正气军那边人心逐渐涣散,朝廷这边愈发处于优势。

战况瞬间扭转,正气军节节败退,士兵们士气大涨,愈发勇猛,可以说,正气军的失败已成定局。

穆生白的帮忙及时且有效,苏明本就敬佩他,现在因为越发习惯他的用兵方式和战略,几乎无条件的服从他,每天都将穆生白挂在嘴边,赞不绝口。

苏艺虽然也被穆生白的谋略所折服,但是他终究觉得穆生白是待罪之身,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接触,更遑论是如此交好,因此多次提醒苏明收敛点,甚至还当着穆生白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气氛瞬间尴尬,穆生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苏明气地一把将苏艺拉了出去,两兄弟在一安静的地方促膝长谈。

苏明气愤道:“大哥,你也跟穆大人相处一段时日了,你觉得他真的会是杀害徒兰贺格之人吗?”

“皇上说他是他就是。”

苏明只觉得苏艺的脑子就是水泥做的,什么东西只要他认定了任谁都扳不回来,就像小时候父亲跟他说后山有孔雀,父亲想让他抓回来给自己看看。谁都没当真,可是苏艺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了。晚上趁奶娘睡着了,居然一个人就上了山,呆了数日直到苏府的家丁找到。可是他一直不肯跟着他们回来,说是要给父亲找孔雀。家丁火急火燎把父亲找了过来,千劝万劝,苏艺哭了好几天,一直骂父亲是骗人精。这下子家里面没人敢跟苏艺看玩笑,就怕他当真然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五)

回去后苏明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穆生白,他千里迢迢过来帮助他们打退正气军,最后却被自家大哥当面下了面子,虽然他知道穆生白心胸宽广定是不会介意这个的,可是自己却过不去心里这个坎,越想越内疚。

最后苏明睡意全无,直接从床上下来了,直接去了穆生白住的帐篷。

穆生白此事正在灯下看书,看苏明一脸郁闷地过来,随意捡了张凳子坐下就久久没有说话,他心里诧异,便过去问道:“你可是有甚么烦心事?若是你要是想说和我说了便是,不想说也无碍。”

苏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大哥今天讲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听他的,你可是我最佩服的人。”

穆生白毫不在意的一笑,“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毕竟你大哥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待罪之身,是被皇上赶出皇城的。”

苏明抓耳挠腮,“可是我们都相信那徒兰贺格肯定不是你杀的,你光明磊落才不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穆生白心里感动,哈哈一笑,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你们这群好兄弟的信任不就行了。”

苏明越感动就越发觉得对不起穆生白,“理是这样,可是我大哥实在是不应该,唉,我这颗心不上不下的,刚才上床了都睡不着,想着要不跟你道歉,我哪里算个人啊。”

穆生白正色道:“你这样就没必要了哦,我来帮你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想要找出各正气军勾搭在一起的江湖势力,好将他们带回去让那些不知廉耻围攻我流云山庄的江湖中人看看谁才是江湖败类,我看他们到时候还有没有那个脸继续留在我流云山庄。”

听他这么一说,苏明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一点,拍了拍穆生白就要回去睡觉了。

穆生白看着他风风火火地来,又急急忙忙地走,暗自好笑,苏明这个性子还真是这样,豪爽不做作。

正气军败势愈发明显,甚至有不少人都偷偷逃跑了,穆生白便带着黎清去查探义军内部。

看到江湖中人就偷偷迷晕带走,等抓个大概了,穆生白就跟苏明提出了告别。

苏明知道他还有急事在身,也不挽留,只是恋恋不舍道若有时间定要上流云山庄同他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休。

两方自此分道扬镳,穆生白他们连夜将人带去了流云山庄。

那些围攻流云山庄的门派被层出不穷的阵法闹得无可奈何,只好退了出来在外面休整。

这时申迎风见到了上来的穆生白,心意一动,大声道:“穆生白,你这无耻小儿,居然还敢回来,看我等不将你抓住为江湖除去一个败类。”

然后他转身对其他人道:“若是抓住穆生白,用他来威胁穆长风,我就不信他还不撤掉阵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蠢蠢欲动。

穆生白却一点不慌张,大摇大摆上来,然后让人将抓住的江湖中人一把丢在地上,对着他们高声道:“到底谁才是江湖败类,诸位过来把你们门派里的人领一领吧。”

有虎啸派的人向申迎风伸出手,“长老,救救我。”

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人怒喝道:“穆生白!你当真是仗着身后有流云山庄的人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不成,竟然无缘无故伤害这么多江湖中人!”

他们这话一出,见到地上有自己门派里的人的诸位长老不喜反臊,那副样子恨不得将自己钻进地缝里。

穆生白将他们的窘迫尽收眼底,嘲讽道:“无缘无故?这些人可都是我从正气军的军营里找出来的,要不是他们在哪里大吃大喝被好生照顾着,我还以为他们是被抓去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与正气军的人勾搭在一起?”

“若真是这样也太无耻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哇,我居然跟这样的人为营,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忿。”

众人议论纷纷,被丢在地上的江湖中人,和以虎啸派为首的有弟子在正气军里的都燥红了脸。

申迎风看了看周围鄙视地看着自己的江湖中人,嘴硬道:“搞不好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我就说我们门派怎么突然不见了那么多弟子,原来都是被你抓走了,穆生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人也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穆生白,其他有弟子在正气军的门派也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我玄学派也有不少弟子不见了。”

“我水烟派也是”

穆生白咧开嘴一笑,“申长老这脸皮还真是厚的不同凡响啊,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你会这么说,这一次怕又是要被你带到沟里了。正气军都的人腰间都会别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正字,若是诸位不信,大可在这些江湖败类身上找一找,申长老可以先来,只是这一次不要说是我故意放进去的即可。”

有人上去翻了翻,果然看到了这么一张牌子,鄙夷地看着申迎风,刚才符合他讲话的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像上赶着承认自己是江湖败类一样。

他们正要灰溜溜地拎着自己门派的弟子离开,穆生白带人拦住了他们,“你们这么简单就像离开,莫不是把我流云山庄当成容易拿捏的病猫?”

申迎风涨红了脸,“等我们回到门派,自会让人送来道歉书信。”

“哦”穆生白意味深长的一声,让他的脸涨得更红了,然后穆生白看向其他人,“那诸位觉得怎么样?你们可也是等回到门派再给我流云山庄送来道歉书信?”

他们脸青白交加,可是着实理亏,要是不表示以后在江湖中怕是名声尽丧,立马道:“到时候回到门派准备一番,再亲自登门致歉。”

“是啊,这样诚心一些,我们这些时日给流云山庄带来太多麻烦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一)

穆生白似笑非笑,“那我们就静候各位了,要不我送你们下去?”

“不用不用,生白少庄主留步。”

他们各个臊红了脸,哪里有脸让人送,一个个匆匆忙忙就下山了,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就相当于一群败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

穆生白看着被炸得稀巴烂的山门,咬牙切齿,刚才还看不清楚,现在一看心里恨不得将那些人先胖揍一顿,让他们知道厉害。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穆生白才走近,知道还有阵法没有撤下去,穆生白气沉丹田,将内力夹在声音里,大喊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激起惊鸟一片,然后就是一阵喧嚣,接着穆生云就带头冲了出来。

他跑到穆生白身边,一拳锤在穆生白胸口上,爽朗笑道:“生白,你总算回来了。”

“生白你这小子可够真给力的啊,那些人灰溜溜下去了吧。”

其他师兄也过来热烈交谈,一时间气氛和乐融融。

为了庆祝穆生白胜利归来,山庄安然无恙度过一劫,穆长风便吩咐下去举行了宴会,穆生云心思活络,还下去请了说书的、唱戏唱曲的,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沉浸在喜悦的海洋里。

翌日清晨,他们也都休息好了,自发开始修葺山门,集众人之力,不到几日山门就被修好了,比以前还要坚硬几分。

这时,那些说了要上门道歉的门派也过来了,一个个嘴巴上说得极好、什么当时一时冲动,所幸未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拿了些宝贝过来赔罪。

穆长风一个不推辞不顾那些人的肉疼,全部收下,开玩笑,他们可是将山门炸了,关乎流云山庄的脸面,只用这些宝贝赎罪那可是算轻易饶了他们的。

这件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穆长风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苏明那边,他和苏艺也带着正气军回了皇城交由处置,景元帝特招两人到御书房。

景元帝看上去心情极好,眼神清明,高声道:“你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可是想要什么赏赐?”

两人都不是什么重名重利之人,只说了全凭皇上作主。

可是苏明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艺似乎是猜到了,想要阻拦,可是景元帝也发现了,便关心道:“苏爱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艺连忙道:“苏明许是太累了,微臣带他回去休息”

可是还未待他说完,苏明就打断了他的话,向前一步道:“皇上,其实这件事情穆大穆生白也是帮了不少忙的,要不是他这次谁输谁嬴还不一定呢。”

他的意思是想让景元帝看在穆生白这份功劳上,能撤回禁止穆生白出入皇城的命令。

可是景元帝远比他所想的要排斥或者说是厌恶穆生白,可是景元帝又不想因着个被废掉的大官与功臣起什么争执,只得忍下心里的暴戾,正色道:“苏爱卿放心,朕心里自有定夺。”

其实他想的也不过是到时候随便赏赐点什么去流云山庄。

苏明想直接请求他撤回穆生白被禁止出入皇城的命令,可是敏锐察觉到景元帝脸上微妙表情的苏艺直接将他拉走了。

景元帝的赏赐到了流云山庄,也就是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小玩意,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皇上的赏赐,穆生白恭敬接过。

杜维桢也从苏明那里听说了穆生白帮助他击败正气军的事情,心里高兴,找机会去见了杜月妍。

杜月妍念完经后,一听他要说关于穆生白的事情,就兴奋地将他拉到了房间。

“太子哥哥,你可是见到了生白?”

杜维桢摇头,看到杜月妍瞬间黯然下去的表情,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假意生气道:“你这妮子实在是偏心到极点,一听我没有见到生白就一副见都不愿意见我的表情,可真可恶啊。”

杜月妍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太子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真的有点想念生白了。”

她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女子,以前挡在她和穆生白之间的是他对自己身份和性别的误会,可是现在却是父皇,杜月妍实在是无能为力,也无法跨越的了这个鸿沟,可是她还是不能选择放下。

越想她便越难过,眼皮低垂,遮住眼底愁思千絮。

杜维桢心里也颇为难受,毕竟穆生白也是他的一位知己好友。

疼惜地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头,杜维桢柔声道:“生白他现在很好,前些日子还帮助苏将军击败了正气军。”

“真的!”杜月妍惊喜抬头,依恋地靠近杜维桢的怀里,眼圈微微泛红,“那真是太好了,他好就好,我其实现在也很好”

杜维桢深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个下午,直到天空渐渐黑下,四喜才进来提醒杜维桢该回宫了。

他原本还想着跟妍儿一起用完晚膳再回去,可是杜月妍心情低落,不愿意他陪着自己一起难过,就将他推走了。

杜维桢前脚刚走,杜月希就从旁屋走了出来,甜甜笑道:“太子哥哥又来跟你说穆生白的事情了?”

杜月妍不喜地看着她,“太子哥哥来找我做什么与你无关,并且偷听别人讲话是贼人之辈才做得出来的。”

自那日杜月妍毫不犹豫没有一点遮掩地表达厌恶后,杜月希知道她怕是彻底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也就放弃了装出一副温婉善良模样讨她欢心的计谋,冷笑着奚落道:“我也不是故意想听的,只不过啊,是某人脸皮太厚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穆生白,说话的声音大到我就算在外面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杜月妍知道自己的音量,若不是在屋内故意偷听必是听不到的,杜月希这是存心想让自己难堪,她冷下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脸偷听别人讲话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要是父皇知道你这私底下是这副样子怕是要后悔疼错了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二)

杜月希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我看妍儿姐姐这是嫉妒吧,但是啊,妹妹还是不得不说,姐姐还是不要肖想穆生白了,你这个脾气不但人家看不上你,你也配不上他啊。”

“你说什么!”杜月妍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好几度,一把推搡杜月希,“我配不配得上你有甚么资格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杜月希现在可以说是养尊处优,自从受了景元帝的宠爱后,宫里哪一个人见着她不是把她当祖宗供着,生怕哪里惹了她不高兴,更不要说像杜月妍现在这样一顿责骂了,再加上在这里定是没有宫里吃住这么舒服,心里本就不快,现在更是被怒火漫烧着,想着一定要给杜月妍一点颜色看看。

翌日,又一次念完经,有信徒找主持解答疑惑,佛像前就只剩下了杜月妍和杜月希,然后当着杜月妍的面故意走上前,捧起一根蜡烛,点燃了铺在供桌上的布。

杜月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杜月希突然尖叫起来:“来人啊!不好了!走水了!”

几个和尚急急忙忙端着水进来了,好不容易把火浇熄,可是佛像也被熏黑了一大块,几位和尚心疼,对着两位公主脸色也不大好,“这里就公主两人,还望你们能告诉我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等杜月妍说话,杜月希突然抽泣起来,幽怨地看着她,“妍儿姐姐,妹妹知道你心里怨恨我夺了父皇的宠爱,可是妹妹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想要跟你和好如初,可是你竟想将蜡烛丢在我身上。”

接着她又转向几个和尚,汲汲皇皇,“对对不起几位师傅,我刚才不应该躲的,害的蜡烛把供桌的布烧了才让的佛像受了损伤。”

杜月妍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这话的意思,就被她的和好如初恶心到了,她们两人从此至终哪有什么交情?

可是当接触到几个和尚恼怒的眼神时,她恍然大悟,那杜月希是在说她原本是想朝她丢蜡烛,结果不小心害得佛像被烧。

这女人哪里来的脸?

杜月妍咬牙切齿,“杜月希!你当着佛祖的面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情可是要遭天谴的!”

杜月希接触到她的眼神一缩,泪水涟涟,“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出来的,我该说都是我干的,呜呜呜,对不起姐姐。”

她这样子就像一个心地善良的妹妹被自己心狠手辣的姐姐吓哭,几个和尚看向杜月妍的眼神更加恼怒了。

杜月妍紧攥着拳头,要是这里没有人,她怕是要忍不住过去给杜月希几巴掌,这个世界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

嘈杂声终于是引来了刚为信徒解答完疑惑的主持。

因着这里除了两位公主没有其他人,即使他们心里已经偏向了杜月希这边,他们也不好只凭着她一人的话肯定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所以他们只是跟主持说:“佛像前只有两位公主,可是供桌上的布被拉住烧了,连佛像也被熏黑了一块。”

然后几个和尚都噤了声,眼神皆是朝杜月妍飘去,其中之意不用言语也能让人知晓。

主持过去怜惜地摸了摸佛像上黑的一块,嘴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主持法号圆寂大师,是德高望重,甚至连景元帝都颇为敬重的得道高僧,他并未因的几位和尚的话就下了判断,只是定定地看着杜月希,直到她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圆寂大师心里明了,看着委屈的杜月妍,笑得十分和蔼,“此事定不是妍儿公主做的。”

佛像前只有两位公主,不是妍儿公主,那不就是

众人的眼神看向杜月希,几位和尚也是,他们皆是圆寂大师的弟子,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尽管他不在现场,他们也觉得他定是什么都知道。

杜月希对圆寂大师恨得牙痒痒,可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咬着下厨,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虽然不愿意说是姐姐,可是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我做的啊,难道你们因为我的身份比不得姐姐就可以随意地怀疑我吗?”

圆寂大师生平最不喜人不敬佛祖,尤其是在佛祖面前谎话连篇,当下冷了脸,但还是维持着气度,“既然希儿公主坚持如此,那贫僧也无能为力,不如去将皇上请过来罢。”

国寺地位超凡,景元帝当天就过来了,听了此事后,景元帝却坚定地站在了杜月希这边,“希儿善良乖巧,这种事情定是做不出来的。”

说着,还充满怜爱地看了看一脸委屈却又固执地咬着下唇,一脸坚强的杜月希,愈发怜惜了,可是当他把视线投向杜月妍时,表情微冷,“而妍儿自从与那穆生白接触过多后,就一再违反朕的命令,现在又做出这种诬陷皇妹的事情,实在是让朕失望至极!看来在国寺还是不能让你的心静下来,是朕太仁慈了。”

圆寂大师虽说地位非同一般,可是也不能质疑景元帝的话,只得担心地看向杜月妍。

但是听到后面,见景元帝大有要好好惩罚杜月妍一次的意思,圆寂大师也不得不说了,“不如让妍儿公主留在寺庙帮着做点事情弥补?这样即可修心,又可平气。”

景元帝其实是想将杜月妍带回宫里叫几个严厉的嬷嬷好生教育,顺便撤去她公主的权力,可是圆寂大师这么一说,他处于尊敬,还是答应了下来,离开之前还冷着脸道:“你就跟着圆寂大师身边好好学习,要是你一直是这个样子,那朕就当没有过你这样的女儿。”

杜月妍暗自看了看一脸得意的杜月希,忍了忍,乖巧道:“女儿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许。”

事后,她知道圆寂大师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让自己继续留在国寺,特意去跟他道了谢。

圆寂大师笑得很温暖,雪白的胡须柔顺垂下,“公主也是有灵性之人,贫僧举手之劳。”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三)

此后杜月妍也果真跟在圆寂大师身边学习,念经、抄经,甚至是夜晚在湖边静坐,看太阳旁落西山。

渐渐的,她身上多了点东西,一种与圆寂大师身上甚为相似的气质,她对外界的向往也愈发稀薄,甚至想过要是一辈子呆在国寺,跟在圆寂大师身边学习好像也是一件极为不错的事情。

这种不喜入世的气质在国寺其他和尚看来并无什么,因为他们自从懂事以来就跟在圆寂大师身边,潜移默化,身上多多少少也有这种气质,可是这对于杜维桢而言,可以称得上骇然了。

在宫里听说景元帝亲自去了国寺责骂了妍儿一顿,他心里着急担忧,可是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怕父皇怀疑他不满,如果自己也在父皇那里逐渐失去了分量,妍儿更有可能这辈子都出不了国寺了,可是忍了又忍,杜维桢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杜月妍委屈泛红的眼圈,就心如刀割,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了国寺。

一进国寺,见到跪坐在蒲团上的杜月妍,杜维桢有一瞬间恍若隔世之感,好似这个人他既熟悉又陌生,可是又说不出什么陌生,直到旁边的圆寂大师,他才明了这种陌生感是她身上多出的佛性。

他心里一个咯噔,妍儿该不会真的想出家吧?虽说国寺并只限于男子,但是若是堂堂一个公主出家也太荒唐了吧。

一念完经,杜维桢就迫不及待拉走了杜月妍。

杜月妍一路大步跟着,脸上却丝毫未出现甚不耐烦,一片坦然。

直到到了湖边,他才停下,然后开始认真地观察杜月妍。

她穿着极为素净,白袍不加任何修饰,脸上不施粉黛,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没有任何花纹的玉钗簪在脑后,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水眸整个人宛若一幅山间水林的山水墨画。

杜维桢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你莫不是真想出家了吧?妍儿,你可莫要想不开,你可是我的妹妹,昆国尊贵的公主。”

杜月妍黛眉轻皱,水眸荡起轻波,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般,“太子哥哥,出家与我的身份并无任何冲突吧?《华严经》有言,众生平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能德性,与佛无异,只因妄想不能证得。”

杜维桢觉得此话实在是难以忍受,一手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可你敢说你无妄想?你将对生白当真失了情意、你对太子哥哥、母后当真没有思念?妍儿,你不能骗自己,你不可能没有妄想。”

生白杜月妍心里一痛,可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太子哥哥,连圆寂大师都不能说没有任何妄想,你怎么要求我?且我心之所向不在成佛,只要无嗔怒贪,无悲喜就是我一生之所求。”

“妍儿!”杜维桢正色,眸里有隐隐震怒之色,“太子哥哥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气父皇不肯相信你,你甚至在气我当时没能在你身边,可是妍儿,你不能用自己的一身开玩笑,现在父皇估计快消气了,你先跟太子哥哥回去,到时候我回去跟父皇说的,他不会再怪你的,妍儿,跟我走。”

说着,他拉着杜月妍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她的手就从他的手心抽走,他转身只见她平静地站在她身后,“太子哥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杜维桢剑眉拧成一团,一脸痛苦,“妍儿,你不要说气话了,太子哥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杜月妍平静如水地摇摇头,“太子哥哥你没错,更无需对我用错,我只是单单不想回去罢了,你走吧。”

她站在原定朝他摇手,嘴角起了浅浅的笑意,不知晃了谁的眼,让谁眼里噙了泪水。

杜维桢转身离去,一向高大挺直让人忍不住心生依赖之感的背影此刻却有些颓然,已然昏沉的阳光洒在他背上,更添悲伤。

杜月妍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她转身回了房间,在一室昏暗安静地过了一个晚上。

两天后,杜月妍就像往日一般,用完清淡的晚膳就回屋就寝,可是这一睡就是将近两天,发现的和尚连忙去找来圆寂大师,圆寂大师观她面色红润,并无甚么病态,可是无论如何摇晃、吵闹都不见她一醒来的迹象。

因着上次找来景元帝后发生的事情,圆寂大师这次让人去找的是太子殿下。

杜维桢一见到看似在酣睡但对外界毫无感知妍儿,心如刀割,连忙抱着她坐上马车回了皇宫,让四喜去太医院叫来了一大批太医,最后得知杜月妍是中了毒,次毒没有别的作用,但会让人一直昏睡,直至死亡。

“你们可会解?”

素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此刻褪下所有面具,在自家妹妹生死未卜之际,他心里已经没了任何想法,只想着要是能有办法救妍儿一命,杀人放火他都敢,毕竟这可是他在这吃人的皇宫为数不多真心相伴的亲妹妹!

可是在场的几十个医术高超的太医都面色为难地摇头,有人道:“此毒极为稀缺,微臣们这一生也就见过这一次,连赫太医之所以知道此毒也是偶然听故去的老太医提起,若说这世间能解此毒的,也就流云山庄的长风先生了。”

杜维桢此刻对给杜月妍下毒的人恨透了,要是能查出来,他一定亲自凌迟你那人!

可是此刻,他无心去追究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带妍儿去流云山庄,但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去向景元帝说明。

念头一出,他顾不上跪了一地的太医,像风一般往御书房赶。

景元帝虽然恼怒杜月妍这一段时间的行为,可是终归是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一听杜维桢说她中毒了,他要带她去流云山庄找长风先生,景元帝就想着先过去看看。

可是两人敢出御书房,就见到行色匆匆从宫外回来的杜辰良,杜维桢无心理会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四)

可是杜辰良却赶着上来了,“父皇,皇兄。”

杜维桢对他点点头,推开他就要走,可是杜辰良拦住了两人,一脸焦急道:“父皇皇兄,你们可是要赶去看妍儿妹妹的病?我刚才也听说了妍儿妹妹中毒昏迷不醒的事情,因为我正好认识一个神人,他在民间很有名声,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和异毒。”

“两位贵人好,本道名云游道人。”这时,一个穿着青色道服,约三十来岁,看上去颇为憔悴的中年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对着两人拱拱手。

杜维桢一看就觉得不喜,加上这人是他的死对头二皇子带来的,在他那里也相当于打上了二皇子的标签,他自然不觉得这人会安好心。

“多谢二皇弟的好心了,不过妍儿中这毒十分蹊跷,怕是只有长风先生能解,我还是快点带着妍儿去找长风先生罢。”

杜辰良看上去忧心忡忡,好像也很担心杜月妍的身体一样,急忙道:“此次前去流云山庄路途遥远,变故颇多,且云游道人道术极高,甚么奇毒在他面前都是小儿科,不知皇兄是不信云游道人还是不信我?”

云游道人也板起脸,端得是不畏权贵,“太子虽身份尊贵,可也不能侮辱本道,本道上知天文下至地理,这世间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看不了的病,就是那长风先生也是比不得我的。”

这口气不可谓不大,长风先生是何人?百年难得一出的奇才,真真正正的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此人口气如此之大,不是真的有本事就是盲目的自信,杜维桢更加觉得是后者。

他冷笑看着他,身居高位所养成的一身清贵气质侧漏无遗,“本宫没有时间陪你在这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耽误了本宫去照顾妍儿,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

云游道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眼神闪烁地看向杜辰良,得了个坚定的眼神后直起了身子,看着杜维桢一脸惋惜,好似在说你实在是有眼无珠。

杜辰良这时看向一直没有发生,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景元帝,“父皇,我也是为了皇妹好。云游道人当真能解的了这毒,何不让他一试?要是他解不了,皇兄要怎么惩罚我俩都行,我绝无二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上杜辰良最近的表现颇得景元帝欢心,景元帝想了想,叹口气对杜维桢说:“桢儿,你辰良也是一片好心,何不让他一试?要是到时候那云游道人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再把他丢到大牢好好惩戒一顿,然后将妍儿送去流云山庄也可。”

说着,他威胁的眼神飘向那云游道人,看他不为所动,这才多了几分信任。

杜维桢虽然不愿意,可是也不敢再推辞了,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坚持先送妍儿去流云山庄,以父皇现在这多疑的性子,怕是要怀疑妍儿中毒是假,想去流云山庄见生白是真。

想到这层,杜维桢叹了一口气,然后冷眼看向云游道人和杜辰良,“要是这道人解不了妍儿的毒,本宫以后怕是会连二皇弟都会怨上。”

杜辰良云淡风轻的笑,眼底却快速划过一抹嘲讽。

四人到了梧桐宫,杜月妍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要不是已经维持这样三天了,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酣睡。

云游道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杜月妍榻边,也不把脉,只是端详着她的脸庞。

时间一分分过去,那云游道人都没什么动作,杜维桢已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去将他拉开,将妍儿立刻带去流云山庄,“你这是做甚?难道只是这么看着就能知道妍儿中的是甚么毒,就能解毒不成。”

云游道人嘴角含笑,“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本道已有端倪,再过一会便能看出。”

杜月妍哪里会信,只当他是得了杜辰良的命令拖延时间,要知道,妍儿已经三天不进任何食物,怕是再过不久就会在梦中死去。

他发誓,再过半炷香,不顾一切他都要立刻将妍儿带去流云山庄。

可是他刚下了这个决定,那云游道人嘴角笑意浓厚,转身看向他们,“这毒本道有法子了,易解,不过本道解毒的时候不喜别人在旁边看着,还请诸位贵人能出去一会。”

“不行!”杜维桢激动道,“若是我们出去后你对妍儿不轨怎么办?我要在旁边看着。”

云游道人一脸恼怒,“太子殿下这话实在太不适当了,本道怎会生害人之心,况且解这毒不过一炷香,诸位贵人只需在外面等着,要是我真的害了公主,难道我还能插翅逃出皇宫不成?”

杜辰良也帮腔,“是啊皇兄,你太紧张了,云游道人是我带过来的,要是出了事情我肯定逃不掉。”

两人都这么说了,景元帝也存了让云游道人一试的身体,也道:“桢儿,那就出去罢,勿要拖延了妍儿解毒的时间。”

杜辰良瞪了杜辰良和云游道人一眼,然后冷着脸出去了,杵在门口,像一根柱子,

宫门合上,每一秒对杜维桢都像是煎熬。

杜辰良走过来对他说:“皇兄你不必太紧张,云游道人是实力我是知道的,妍儿的毒肯定是能解的,不然我也不敢将他带过来啊。”

杜维桢没正眼看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本宫不相信你。”

杜辰良呵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皇兄这句话可真是伤了我的心啊,不过到时候谁更伤心还不一定呢。”

他后面那句话声音极小,杜维桢又一心在宫里的杜月妍身上,竟是没有听到。

一炷香过去了,杜维桢不顾一切就要推门进去,可是这时候,云游道人出来了,脸上的笑是释然,“诸位贵人,本道没有辜负你们的信任,公主殿下已经安然无恙了。”

杜维桢一喜,一把拽开云游道人,果然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杜月妍。

第二百五十八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五)

“妍儿。”杜维桢惊喜地叫出了声,想要过去抱她,可是杜月妍却一把躲开了,然后扑向他身后的景元帝。

杜月妍梨花带雨,似乎很是委屈,“父皇,女儿好怕啊,女儿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景元帝诧异于她对自己的亲近,可是他又想到也许这就是父女情深吧,即使自己惩罚她继续留在国寺,这么一想,景元帝一颗心便愈发柔软起来,抱住杜月妍摸摸她的头,“妍儿没事就好,是父皇错了,父皇不该将你留在国寺。”

“不是这样的。”杜月妍摇头,然后推开景元帝就像跪下,“是妍儿不该伤害希儿妹妹让父皇生气了,妍儿以后一定不这么做,一定会和希儿妹妹和谐相处的。”

景元帝不让她跪下,只是欣慰地看着她,“妍儿长大了。”

杜维桢却很是震惊,失落地看着空了的手,妍儿不仅推开他,竟然还跟父皇承认是她打得杜月希,自己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不理解,她一定做不出这种欺负人的事情。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杜辰良走进来后,杜月妍竟然过去抱住了他,“辰良哥哥,妍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杜辰良好像一点都不震惊,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妍儿醒了就好,父皇和两位皇兄都很担心,太子哥哥还想送你去流云山庄呢,好在云游道人医术了得。”

她居然亲近杜辰良?

杜维桢已经完全震惊了,看着那个醒来就跟变了个人的杜月妍。

她躲在杜辰良身后,看着他似有敬畏,似有抵触。

景元帝觉得好笑,“妍儿怎么醒来就跟太子哥哥这么生疏了?你不是一向最喜亲近太子哥哥的吗?”

杜月妍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太子哥哥有点凶,妍儿还是喜欢父皇和辰良哥哥。”

“什么?妍儿你”杜维桢瞪大了双眼,后退几步,满目皆是不可置信,他从小捧在掌心,有求必应,不舍得伤害她一星半点的胞妹居然说出这种话。

杜维桢踉跄着出去了,经过杜月妍时她还畏惧地后退了几步,见到此景,杜维桢更加难受了。

杜维桢回到东宫,一想到杜月妍那副表情就心如刀割,闷闷不乐。

四喜十分担心,可是又不敢逾越,想着去梧桐宫找妍儿公主来逗逗太子,可是没想到妍儿公主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原来的贴身宫女暖春、三月都被贬为三等宫女,连她身都近不得。

四喜好不容易上下打点后进了梧桐宫,那妍儿公主却是一副极为厌恶的样子,一听他拜托她去找太子聊聊天,她就大吵着将他赶了出去,四喜叹了一口气,不禁怪上了公主,以前太子殿下对她多好了,为了她不惜顶撞皇上这么多次,可是她呢倒好,现在醒来后天天往御书房、椒房宫和承乾宫跑,只知道讨皇上欢心,现在甚至都亲近上了二皇子和六公主。

他在心里说一句不尊敬的话,妍儿公主这就是白眼狼的行为。

“妍儿今天又去哪里了?”

那座安静得宛若一座雕塑的男子突然发了声。

四喜麻溜过去了,低下的头面露为难,支支吾吾道:“在在梧桐宫看书呢。”

杜维桢抬眸,严肃地看着他,“不许骗我,她不可能坐得定。”

四喜扑通跪下了,痛心道:“妍儿公主今早跟希儿公主一起端着食物去御书房找了皇上,刚才又和希儿公主去了承乾宫找二皇子,太子,你就不要关心她了,妍儿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主了。”

“对!”

石破天惊的一声吓得四喜差点跪下,吞吞口水看着猛地站起来,面露惊喜的杜维桢,心里忐忑,太子殿下该不会是太难过精神不正常了吧?

呸呸呸,他说的这是什么鬼话呢,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么会被这点小事打倒。

杜维桢不知道四喜此刻心里的想法,他只是激动地在屋子里徘徊,“她不是我的妍儿,她肯定是假冒的,那妍儿在哪里,妍儿会不会很危险,怎么办怎么办,现在那个假公主可是颇得父皇欢心,我要是直接去跟父皇说他肯定是不相信的,所以我应该让那个假公主自己露出马脚,对对对!”

他一连说了三个对,然后抬脚走了出去,徒留一脸迷茫的四喜。

太子殿下该不会是真的精神失常了吧,不仅自言自语,还情绪如此高涨?

杜维桢直接去了梧桐宫,在外面遇到了表情憔悴的暖春和三月,他们手里都拿着扫帚,可是这两人不是妍儿身边的大宫女吗?妍儿与她们两人情同姐妹,不可能会这么对她们的,他心里愈发确定现在梧桐宫的是假公主,不是他的妍儿!

门口的侍卫敢拦四喜可是却不敢拦杜维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

屋里面的女人正在做女红,一针一线很是熟练,看到这个的杜维桢眼眸颜色渐深。

“太子哥哥。”

杜月妍看见他进来有些惊慌,连头都不敢抬。

虽然心里认定她不是妍儿,可是看见顶着妍儿脸的女人对自己露出这种畏惧的表情,杜维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扫了眼那快要完成的刺绣品,拿在手里把玩,假装不经意地说:“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这些女红吗?怎么突然这么熟练。”

杜月妍用手帕遮住半张脸,似乎是在笑,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好看吗?嘻嘻,或许是我有天赋吧。父皇说女儿家的还是要学学这些,所以就找了嬷嬷学了几天,要是太子哥哥想要,那就送你吧。”

杜维桢嘴角勾起冷笑,“不用了”然后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我刚才在外面见到了暖春和三月,你不是一向与她们最好吗?怎么将她们贬作三等宫女了?”

杜月妍面露不忿,用控诉的语气道:“我对她们情同姐妹,可是没想到她们暗藏祸心,竟然偷了我不少东西,要不是我念旧情早就打她们板子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六)

看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杜维桢自然是不相信的,别人不知道,他作为杜月妍的胞妹心里自然清楚,她与暖春、三月一齐长大,感情甚笃,有些时候得到些什么珠钗、夜明珠什么的,她都会大方相赠,可是那暖春她们都是收下,然后悄悄放回妍儿的仓库里。

所以说,要是说她们偷了妍儿的东西,杜维桢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他嘲讽笑道:“那两个奴才都这样了妍儿还念着旧情,可谓是重情重义啊。”

杜月妍垂头娇羞一笑,“是父皇教得好。”

杜维桢心里愈发讽刺了,眼神在房间里留恋,落到一个角落,施施然道:“那个琉璃宫盏是你上年生辰我送你的,你当时还说极为喜欢呢,我还以为以你这喜新厌旧的样子早就厌了它呢,没想到还保存得这么好。”

杜月妍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落在美人榻边的一盏宫灯上,极为精致,浅笑道:“既然是太子哥哥送的东西,妹妹自当小心存放,怎敢让它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房间瞬时陷入了安静,杜月妍疑惑地看向突然不说话的杜维桢。

只见他面无表情,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宛若一把极为锋利的宝刀,一双犹如深海般的黑眸更是深了几分,她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杜维桢冰冷的声音更是一瞬间让她浑身紧绷,“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你收到宫灯的第二天就把它摔碎了,然后厚脸皮地拿到我宫殿说我这宫灯易碎,让我送一盏新的给你,妹妹难道不记得了?”

杜月妍紧咬下唇,眼底闪过一抹慌张,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露出一抹懊恼,“对不起啊太子哥哥,这件事情太久了,我不大记得清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会责怪妹妹吧?”

杜维桢摇头,眼神与声音极为不相符,他柔声道:“当然不会,妍儿可是本宫的胞妹啊。”

他特意加重了胞妹一词,可是还不等杜月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说:“那妍儿可还记得这个是谁送的?”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铜镜前,拿起了一根极为精致华贵的珠钗。

杜月妍咬咬牙,“太子哥哥这么疼爱我,肯定是太子哥哥送的。”

杜维桢嗤笑一声,然后开始鼓掌。

杜月妍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妹妹这一次又记错了,这可是父皇送的。”

杜月妍歉意一笑,立马解释,“是,是,这是父皇送的,我又记错了,可能是刚解完毒,脑子不清醒,总是记错。”

杜维桢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挟杂着绞杀一切的怒气,咬牙切齿道:“妹妹这记忆怎么一阵好一阵坏,前面说对了后面本宫不过是一晃又变了。”

杜月妍就算太糊涂也知道他这是怀疑自己了,心里慌张得很,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最后心生一计,表情瞬间变幻,忿忿道:“太子哥哥这可是把我当猴子耍,又不是不知道妹妹大病初愈,你着实太过分了。”

杜维桢现下已经完全确定了她不是真的妍儿,“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妍儿。”

杜月妍突然哭了,大声控诉:“太子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亲近辰良哥哥和希儿妹妹,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你怎么能这么自私,现在居然还怀疑我是不是自己?”

这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了一堆宫人,看上去很是脸生,不是他以前来梧桐宫见到的那一堆。

他们进来就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太子殿下你不要为难公主啊,公主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太子殿下求求你了”

杜月妍突然情绪激动,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太子哥哥你出去,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就会欺负我。”

杜维桢最后还是狼狈地跑了出去,且这几天他一要进梧桐宫就会受到重重阻拦,那些人好像一点不惧怕他身份,他一要强闯就有人说要去告诉皇上他欺负妍儿公主。

他虽然确定了现在梧桐宫的不是真正的公主,可是并没有证据,要是让景元帝知道了,加上杜辰良和杜月希的煽风点火,这次他怕是真的要被景元帝厌恶上了,只得悻悻作罢。

可是即使不能从杜月希这边攻克,杜维桢还是跟自己的心腹手下说了这件事情,让他们多加注意是否见过和杜月妍身形相似的女子,或者说听到什么风声。

承乾殿,外面越凉如水,密室内却没有一点亮光。

榻上一女子似乎是在酣睡,只听得见清浅平缓的呼吸声,拉近一看,她竟与梧桐宫作威作福的女子一模一样。

时间推移,杜维桢还是没有查到杜月妍的一点消息,而景元帝也愈发暴戾专政,杜维桢只觉得焦头烂额。

掌握着真正的杜月妍的杜辰良心思却愈发活络起来,他想要利用杜月妍,让穆生白帮助自己推翻景元帝的统治。

于是,他让心腹给穆生白送去密信,说杜月妍受到皇上迫害,太子不敢反驳皇上,需要他的帮忙。

穆生白收到信件后,心急如焚,连忙让人去皇城调查,可是调查得知杜月妍一切安好,可是性情大变,宛若变了一人。

穆生白愈发焦急了,他识得易容之法,且经常使用,居然是立马怀疑上可能有人假扮了杜月妍,想去皇城的心蠢蠢欲动。

若是他想要去皇城,自然是不能带山庄的人,否则定是会为山庄招来祸端,那么能带的且能发挥巨大作用的就剩了个黎清和他训练的那些少年们。

穆生白特意找来黎清商量,“你知道的,我喜欢妍儿公主,可是她现在可能有危险,我想要去看看她,但是师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且我进皇城是违反皇命,你觉得我该如何?”

黎清是江湖中人,素来豪爽,拍着他的胸口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心里是何想法就去吧,反正我跟定你了。”

第二百六十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七)

准备了一番要跟穆长风说的话后,穆生白就精神紧绷着去了他的书房。

穆生白讲了自己对杜月妍现状的猜测以及自己急迫的心情,就攥紧了衣角,忐忑道:“师父,我想去皇城看看妍儿公主,你觉得如何?”

穆长风看他这副不安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叹气道:“皇上明令禁止你踏入皇城,若你进了便是违抗皇命。为师自然是不想你冒险的。”

“我会小心的!我心里很是担心公主殿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我知道公主可能有危险,若是让我袖手旁观,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师父,还望你能谅解!”

看他这副坚定的模样,穆长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挪开,“为师知道你的决心了,你怕是早就做好其他准备了,现在来跟为师说一声也就是提个醒,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果然是徒弟大了不由师父。”

“师父你答应了!”穆生白激动地抬头,眼睛极亮,狡猾道,“您是我的师父,我要去皇城肯定要请示你啊,嘿嘿,既然师父这么开明,那我待会就离开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师父你要保重啊!”

穆长风似笑非笑地挥袖,“你这嘴皮子,整个山庄的师兄都比不过你,走就走吧,记着,万事要小心,切勿拿生命开玩笑。”

穆生白兴高采烈地大步出去,头也不回道:“师父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到时候一定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可还是要为您老尽孝呢。”

“你啊”穆长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一缕暗光。

穆生白带着黎清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去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事也很快传进了穆生云耳里,他担心穆生白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便悄悄跟上了,也不打算提前露出身形。

穆生白虽然行进小心,可是也拦不住有心人,特别是这个有心人也有足够的手下和权势。

他们的行踪很快传进了杜辰良耳里。

杜辰良在书房激动踱步,那样子就像饥肠辘辘的恶狼看到了膘肥体壮的羊,狰狞而又激越,“这穆生白还真是个痴情种,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便闯进来!要是他进了皇城本殿不就能用这个威胁他效忠本殿了吗?不然这件事情要是捅到父皇那里,他可是违抗皇命,砍头之罪啊!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一袭白袍在昏暗的房间晃了晃,这人正是安生了,只见他安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地饮了一杯茶,直到杜辰良稍稍平静下来才缓缓道:“殿下,此计纵然高明,可若是一个不慎就是个撕破脸的下场,穆生白也算个人才,若是将他推远,未免太可惜了。”

他知道杜辰良在激动的时候是听不进去话的,所以一直忍到他冷静下来才发表看法。

杜辰良瞬间安静下来,微微垂眸沉思,垂在身侧的拳头半窝,看起来心事重重。

“先生所言极是,好不容易算计的杜维桢失去一大助力,与其将穆生白逼急,不如温水煮青蛙,让他不知不觉被拉进我们的阵营。”

安生淡笑,夸赞:“殿下足智多谋,深思熟虑。”

杜辰良忙摆手,也端得恭敬谦逊模样,“多亏先生及时提醒,是先生深谋远虑了,不过不知先生有什么想法?”

安生负手站立,“当然是殿下所说的温水煮青蛙,您先亲自去路上接待穆生白,表露诚意,不必步步紧逼,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好!”杜辰良爽朗应下,然后哈哈大笑,对着外面人说,“你们快去准备点美食美酒,本殿要好好犒劳先生,先生这一次可是又帮了本殿大忙啊。”

承乾殿偏殿觥筹交错,美酒的醇香弥散。

翌日一大早,杜辰良就带着一些手下往城外赶,终于是在离皇城几百里处看到了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他无视众人警惕防备的眼神,挂着亲和的笑,远远就同那最为挺拔峻峭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穆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见面的一天。”

穆生白远远看着他,心里一咯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相信杜辰良一介皇子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但心里再提防面子上还是要顾忌他皇子的身份的。

“二皇子,好久不见,不过草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穆大人了,二皇子贵人多忘事想必是没放在心上。”

杜辰良啧了一声,看似很不同意他的说法,“穆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可是为了百姓做过不少好事,你在本殿心里永远的穆大人。”

穆生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跟着客气,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最后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穆生白定定地看重他,嘴角弧度若隐若现。

杜辰良睨着他身后的人,语气听不出喜怒,“穆大人这次是要往皇城去?”

穆生白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表情却是无懈可击,一脸诧异,“二皇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草民可是被皇上禁止进出皇城了,二皇子可不要害了草民,草民只不过是正好经过这条路而已,可没有规定这条路只能去皇城吧?”

杜辰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方都警惕起来,气氛倏然嚣张跋扈起来,就像一根拉得紧绷的弦,随时都能绷断。

可是这时杜辰良突然笑了,拱手道:“看来是本殿误会穆大人了,不过不管穆大人去不去皇城,认识一场,本殿都想告诉穆大人一些事情。穆大人这么久没有回皇城,估计不知道现在朝廷的状况,尤其是父皇和本殿皇兄的关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据说父皇已经半个月没有召见皇兄了,啧啧,穆大人,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穆生白。

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意味着杜维桢可不是以前那个受尽盛宠的太子殿下已经是过去式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牡丹天气惜芳辰(一)

穆生白是聪明人,杜辰良相信他知道该作何选择。

可是没有杜辰良预料的状况,穆生白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弥散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声音也颇为片哑,“这是不是你做的?”

杜辰良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本殿只不过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影响得了父皇的决定,穆大人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可着实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穆生白微微垂眸,也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但是杜辰良知道他肯定是不信的,正想说什么,只见他转身就要走,“这样的话那是草民误会二皇子了,不过草民现在要赶着赶路,就不叨饶二皇子了。”

杜辰良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在自己手中溜走,慢快走几步挡在穆生白面前,“穆大人,本殿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是要往皇城去,本殿只是劝诫你你要是进入皇城,一旦被父皇发现了,那可是死罪啊,不过”

他拉长了尾音,得意道:“现在父皇对本殿颇为宠爱,若是本殿跟父皇求情,你就算进入皇城也无大事,本殿也不是强求穆大人一定要跟本殿联手,只是本殿虽有野心,但是也不是什么凶狠之人,绝对做不出什么残害百姓的事情,现下皇兄那里帮不到你,但我还是可以一试,不知穆大人意下如何?且本殿定是不会计较我们以前的恩恩怨怨,对穆大人您一定会重用有加。”

“不用了二皇子。”穆生白直接摆手拒绝,走回黎清身旁,“草民才疏学浅,怕是对不起二皇子的重用。”

“殿下,这穆生白如此跋扈,你看”

杜辰良身后一手下走上来,目光凶狠地盯着穆生白的背影,一副他一声令下就上去将穆生白拿下的模样。

以杜辰良平日的性子,有人这么打他的脸他定是要不依不挠上去将那人好好惩戒一番,可是这次,他怒火刚翻涌,就想到了安生的话,要是想成大事,还是要忍一时的。

这么一想,他不怒反笑,高声道:“既然穆大人态度如此坚决,本殿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本殿可,以说,要是穆大人什么时候想开了尽管来找本殿,本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完他就带人果断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穆生白心里诧异,和黎清面面相觑,皆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为难就离开了,这可是奇事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杜辰良不纠缠更好,他们等了半个时辰,想着杜辰良应该是进了城后,才重新开始启程,他们也不急着进城,只是在城外找了家客栈,包下十几个房间安顿下来。

安顿好后下到大堂吃饭,一路风雨兼程,众人都很是饥肠辘辘,穆生白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请问你有看这里今天有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吗?带头的那个长得几位好看。”

“客官说的可是那些人?”

穆生白有所感应地转过头,和一双诧异含笑的眼眸对上,咧开嘴露出一口贝齿,“生云师兄。”

穆生云过来一把锤在他的胸口,佯怒道:“你这小子真是好样的,出来也不招呼我一声,还把不把我当成你师兄了。”

“好痛啊。”穆生白捂住胸口,作狰狞状,指责道,“师兄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对你敬爱的师弟下此毒手。”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一张空凳子上,“你这演技可以上台演戏了,你可不知道我这一路为了跟着你吃了多大的苦头,连一顿好饭都没有吃上。”

穆生白一听,忙招呼小二再上几盘菜,好半晌他们才吃饱喝足。

然后穆生云跟着穆生白回了房间,愉悦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知道日落西山才商量出个主意,他们皆是觉得皇上在位太久,染上了上位者自大自负的通病。

但穆生白觉得皇上之前还是颇为贤名,为人称道,现在变成这模样许是被什么蒙骗住了,想着暗中潜入皇宫同皇上相谈,且看看真正的杜月妍是不是被藏在皇宫里。

穆生云原本想跟着去,可是穆生白觉得皇宫守卫森严,两人打草惊蛇的几率较大,还是他独自先去谈情况才好,穆生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在客栈等着。

等到入夜,穆生白换上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摸出了客栈。

城门紧闭,清冷的月色洒在*的砖红色高耸城墙上,尽显大国威严。

穆生白用绳索攀上去,躲开巡逻的官兵,一路小心翼翼来到宫门口。

皇宫守卫森严,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被在明处或者暗处的侍卫发现,穆生白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每一步都经过充分计算,终于凭着记忆来到了御书房,远远可见御书房灯火通明,想必皇上还在里面。

他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走近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他猛地缩回身子,只见几个宫女走了过来。

“听说皇上今天又把上谏的几位大人给打了一顿。”

“我也听说了,皇上现在也太暴躁了吧,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这样好像荒帝啊,皇上该不会变成第二任”

“你们这些小蹄子说什么呢,皇上的话是我们能说的吗?都安分点,要不被听见了都拔了你们的舌头。”

这话一出,她们就象听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纷纷噤了声,匆匆离去。

在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后穆生白才从阴影处走出来,若有所思,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她们刚才所说的荒帝的事情,接着他掉头看了看亮堂堂的御书房,总觉得自己似乎接近了什么真相。

想了想,还是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他虽然确实好奇荒帝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是就杜月妍的事情比较重要。

哪知他没走几步就与巡逻的侍卫正面撞上了,穆生白不愿闹出大动静,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转身逃跑,心里还庆幸着自己蒙了脸。

第二百六十二章 牡丹天气惜芳辰(二)

“抓刺客!”

那些侍卫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穆生白离开的方向追去,穆生白在皇宫里七绕八绕,甩掉那些侍卫后才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他就让黎清找人去查一下荒帝的事情。

穆生云一推门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荒帝两字让他如遭雷劈,怔在当场,因着穆生白的原因,各类书籍应有尽有的流云山庄藏书阁没有收集任何有关上个皇朝的事情,生白也从未好奇过,怎么今天突然想到调查荒帝的事情,难道

他越想越心慌,连忙拉住正要出去的黎清,对着穆生白激动道:“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公主,哪能去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穆生白疑惑地看着激动到面红耳赤的穆生云,他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月妍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比起调查荒帝,还是尽快找到月妍重要。

“生云师兄说的也是,那黎清你先不用浪费心思去查荒帝的事情了,我们先商量一下现在的状况。”

黎清瘪瘪嘴,但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穆生云一下子松了一口气,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三人一副三堂会审的严肃模样。

穆生白想了一会,越发觉得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与二皇子脱不开关系,一来是他首先传信给自己说杜月妍处境艰难,二来也是他率先知道自己来皇城的消息,一件事情是巧合,总不能两件也是吧。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想今晚再去一次皇宫,不过这次不是御书房,而是二皇子的承乾殿!”

穆生云瞪大了双眼,似乎是不解他怎么扯到了杜辰良身上,还是黎清跟他说了杜辰良曾堵过他们的事情他这才若有所思的点头,“你怀疑是二皇子把真正的公主藏起来了?”

穆生白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也不想拉着两人深夜会谈了,便想着将他们赶去睡觉。

黎清脑子少根筋倒没什么,直接就走了,倒是穆生云若有所思,然后惊诧抬头,皱眉道:“你莫不是想着又去皇宫?”

穆生白不置可否,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穆生云瞪时就生气了,声调陡然拔高了好几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次进皇宫都被发现了,你当皇宫是什么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不成?况且你这次被发现皇宫里的防守肯定会更森严,若是你被抓住了,你说你是来找真正的公主的你当皇上会相信?所以不行,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大险的!”

穆生白耸耸肩,摊手道:“刚才你明明这么着急,怎么现在又不愿意让我去了?莫不成你想着让我先去查一下荒帝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生云师兄很紧张他知道荒帝的事情,可是他相信生云师兄肯定是不会害自己的,他只是用这个威胁生云师兄妥协自己罢了。

果不其然,一提到荒帝,穆生云整个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警惕地盯着穆生白,好似生怕他趁自己不防备就真的这么做一般。

他盯着穆生白看了好一会,终于做出了退步,“你去还是危险一点,这不今晚差点就被抓了,那明日让我去找找吧,你的轻功可算是我交的呢。”

“不行!”穆生白当机立断拒绝了,来救妍儿是他做的决定,怎能让师兄为他冒这个险呢,他调笑道,“虽然我的轻功是你交的,可是现在还不知道谁的强呢,俗话说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次还是我去,我会万番小心的,毕竟我可是答应了师父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穆生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了这副漫不经心的外表下的坚定,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倔强得跟驴有的一比的性子,也不强求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道:“那就依你吧,但是我想告诉你,在我们心里你定是比公主重要的,所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重要,不然等我以后成了庄主,可是会将你赶出山庄的。”

穆生白当然知道他讲的是气话,这些气话下面也包含着他浓浓的关系,他心里泛起感动的涟漪,轻轻锤在穆生白的胸口,信誓旦旦道:“师兄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况且不过就是进一次皇宫吧,何必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就这样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养精蓄锐呢。”

心里想法再多穆生云也只能化成一声幽幽叹息,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深夜,穆生白再次潜入皇宫,与他想象的危险重重,三步一侍卫不同,今日的守卫甚至比不上昨夜,甚至在前去承乾宫的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队侍卫,穆生白心里又惊又喜。

承乾宫很是安静,只听得见远处的虫鸣声,似乎是从御花园传出来的,月光混杂着幽幽的几盏灯光,说不出的怪异。

穆生白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可是他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承乾宫好一会也没听到什么动静,难不成是天助我也?

对尽快救出杜月妍的渴望让穆生白刻意忽视了这些不对劲。

穆生白在偌大的承乾宫里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但无论如何他也猜得出杜辰良要是真的将正在的杜月妍藏起来了肯定不会大大剌剌地放在主殿,定是越偏僻越好。

这么一想他就径直往一处颇为偏僻的偏殿走去。

这里出奇的安静,粘稠的黑夜里隐藏着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只藏在暗处张牙舞爪的蜘蛛。

穆生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谁知刚进去门就关上了,然后灯蓦地亮起,刚才害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一下子灯火通明,最前方是噙着笑意的杜辰良。

“穆大人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这么晚了还来本殿的承乾殿,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本殿有个准备,也不至于怠慢了。”

穆生白当即就明白下来自己中了埋伏,这一路上的风平浪静恐怕也是杜辰良计划中的一栏,目的就是让自己安然来到承乾殿。

第二百六十三章 牡丹天气惜芳辰(三)

这二皇子的心思真是深沉得可怕,居然还算得到他会来这个偏殿,特意来这里守株待兔。

穆生白看着杜辰良的眼神愈发警惕,“若我说我是走错了,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相信?”

杜辰良和他身边的安生都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饶有兴趣,然后安生在杜辰良耳边低语几句,他点点头,抬头遣退周边的侍卫。

他这才看向穆生白,表情十分温和,“穆大人这么说了,本殿要是不信且不是打你的脸?不过本殿也猜出了穆大人真正的目的。”

他顿了好一会,嘴角笑意愈发浓厚,“恐怕是为了本殿的好皇妹吧,穆大人也真是足智多谋,知道该往哪里找。”

穆生白一震,眼神凌厉起来,连声音也低沉了很多,“你这是承认是你把真正的公主藏起来了!”

“当然。”杜辰良毫不介意地摊手,随意道,“皇妹是在本殿这里,不过穆大人放心,皇妹现在安然无恙,不过只是现在”

他拉长了尾音,颇为俊俏的脸在阴影处显得很是阴沉,让人一看就觉得不舒服,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穆生白握紧了腰间的剑,“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对公主不?你就不怕我去跟皇上说!”

杜辰良猖狂大笑,和安生对视一眼,好像穆生白讲的是什么笑话一般。

“穆大人真是会开玩笑,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一介罪臣,你踏入皇城的时候就是违抗皇命了,你以为父皇会相信你吗?真是好大一场笑话啊。不过本殿也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这句话本殿就不计较了,且若你想带走一个完完整整的杜月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穆生白狐疑地看着他,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但是对杜月妍的担忧还是占了上层,“什么条件?”

杜辰良自信一笑,“帮我杀掉杜维桢,他旁边高手如云,我的人接近不了,但是你同他的关系,他对你是没有戒心的,你要杀他易如反掌。”

穆生白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能!”

杜辰良也不生气,只是继续蛊惑,“这桩买卖对你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难道在你心里杜维桢比你心爱的女人还要重要?你若是杀了杜维桢,我能保你安然无恙地带着杜月妍离开皇宫,然后你可以带着她在外面过逍遥的神仙眷侣的生活,你要知道若杜月妍还是公主的身份,你觉得父皇会允许你们在一起吗?”

他的每一个都重重地敲在穆生白心上,咚咚作响,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和杜月妍相携一生的幸福生活。

杜辰良看他出了神,心里很是得意,觉得这件事情十有**是成了,果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很幸福的,但是要以挚友的性命为代价,这我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二皇子还是死心吧!我会凭借我自己的努力救出公主!”

穆生白一字一顿落地有声,剑出鞘的声音清冽得让人浑身一震。

安生立刻挡在杜辰良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穆生白,“你这是想跟我们撕破脸不成!”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杜辰良脸彻底阴沉下来了,能拉拢来的人才才是助理,拉拢不来的就是障碍,要趁早除之!

“既然如此那么穆大人就不要怪我了!来人!将擅闯皇宫的贼人抓住!”

杜辰良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从阴影处飞身出来,和穆生白颤抖一起,兵哥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小小的宫殿里回荡。

杜辰良就像在看着一出大戏,“擅闯皇宫!欲刺杀皇子!都不用扭送你到皇上面前,本殿就能将你格杀勿论!”

穆生白心里一紧,用起剑来更加不敢放松了,好在他在流云山庄之时不曾懈怠,一时也不落下风,知道若是拖延时间保不齐会失去力气,穆生白故意把人引到了门口。

杜辰良看得兴起,似乎在脑海里想到了他被乱箭砍死的下场,得意得很,一时没有注意。

安生反应过来了,怒目圆睁,大喝:“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可是说这是迟那时快,穆生白一剑劈开了门,头也不回融入夜色。

杜辰良不敢大张旗鼓去找人,只得叫侍卫们停手,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穆生白逃走。

一手下上来问:“殿下,要不要追?”

“一群废材!”杜辰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恨恨道,“你是想让我被父皇发现是吗?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穆生白,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小的知错。”

侍卫们跪了一地,个个吓得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穆生白一刻不停回了客栈,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一屋子的人,见他立马就围过来了。

“生白怎么样了?”

“没事吧你没事吧?”

怕打扰到其他房间的人,他们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穆生白推开他们,随便捡了张凳子坐下,灌了一壶水,顺了口气后才说:“我已经能确定公主就在承乾宫。”

比起这个,穆生云更关心的是穆生白,他看穆生白有些狼狈,忙关心问:“你可是被发现了?可有受什么伤?”

穆生白毫不在意地摆手,“是被发现了,但是杜辰良估计也怕闹出动静就没追我,我也没受什么伤。”

穆生云略带责怪地上下审视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穆生白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顿,“找盟友!”

最佳盟友自然是杜维桢,不过今天闹出了这一出,杜辰良估计已经没了拉拢的心思,现在想的就是不让他救走杜月妍,所以皇宫守卫定然更加森严,要主动进宫找杜维桢不现实,但是让杜维桢来找他还是可以的。

穆生云用着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当太子是街边的大白菜,你想找就找得到,还说让太子找你?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一有动静来的估计不是太子是官兵。”

第二百六十四章 牡丹天气惜芳辰(四)

穆生白也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嘿嘿一笑,“太子又不是师兄你,你怎么知道太子会不来找我,黎清”

他转头看向一直在云游天外的黎清,阴险一笑,“二皇子算计了我一番,我要是不好好报答他他还真以为我是病猫了不成!你去查查皇城那些商铺是在二皇子旗下的,帮我好好对他们,记着要私底下,毕竟他怎么说也是权倾朝野的二皇子,光明正大惹了他绝对不是好事。”

黎清迷茫了,“你们不是说道要让太子来找咱们吗?怎么扯到二皇子那里了。”

穆生白摆手道:“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天色晚了,还是各回各屋,各睡各觉吧。”说着还打个哈欠。

黎清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也着实是疲乏了,不多说便带着人离开了。

留下了师兄弟两人,穆生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小声说:“师弟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这个法子的确可行呀。”

“还是师兄了解我。”

两人默契对视,然后便分开了。

翌日,黎清便带着一些人离开了,这几天某个人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城中的蝶衣坊、卧仙居等大大小小个商铺一直是皇城中霸主一般的存在,它们的周围禁止有同类型商铺的出现,所以生意一直极好,也无人敢来这里捣乱,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在皇城有些身份人脉的谁不知道这些商铺的主人是现在深受圣宠的二皇子,谁敢惹?

可是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喂,这里可是蝶衣坊?”一个穿着锦衣白袍,气度翩翩的少年执一把扇子悠悠地走了进来,但那骄横的表情、恶劣的语气,与他浑身的气度倒是违和得很。

蝶衣坊里挤满了客人,可是他们大多都知道这蝶衣坊是谁的,平日在这也不敢大呼小叫,何况是这种一听就是在故意搞事的语气,故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向了他,

一个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眼神和语气极其不相匹配,说出的话颇为恭敬,但那眼神一看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客观,这里正是蝶衣坊,不知道你有甚么吩咐?”

白袍少年将一件女子的衣服摊了出来,恶声恶气,“这是昨日我娘子来你们蝶衣坊买的衣服,她就穿了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羞得她这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他把衣服一打开,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只见腰那处破了一个大洞。

“要是我穿了那身坏成那样,我怕是要羞的去投河了。”

“对啊,真是臊死人了,那么大洞怕是连里衣都看见了吧。”

“这蝶衣坊衣服质量这么不好,还不如去香衣阁。”

一些女子议论了起来,最后还真有不少人出去了。

店小二瞪时气红了脸,插着腰对着白袍少年破口大骂,“你这小子无凭无据可不要血口喷人,你说这衣服是我们蝶衣坊的就是了?我还说你娘子是那青楼歌姬故意把衣服弄成这样的呢。”

“你敢辱骂我娘子,看我不打死你!”

白袍少年一把扑过去将那店小二扑到,剩下的客人也都被吓跑了,蝶衣坊的护卫们纷纷拿着棍棒什么的过来。

刚刚看起来只是和一店小二旗鼓相当的白袍少年突然英勇起来,这么多人竟然也打不过他,还被他挑衅一番后逃走了,蝶衣坊里面没有什么损失,可是闹出了今天的事情,名声什么的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白袍少年轻易就将那些紧追不舍的护卫们甩掉了,来到了城外的一间客栈。

“恩公,我办成了。”

他对面站着的就是黎清,只见他哈哈一笑,赞赏地拍拍白袍少年的肩膀,“干的不错!”

那白袍少年正是他收留和训练的孤儿之一。

而在皇城蝶衣坊以外二皇子旗下的其他商铺也正在经历这些事情,事后二皇子震怒之下想派人去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就好像那些人就是凭空产生的一样。

在低调不失奢华的东宫,几个神秘人出现了,跟杜维桢汇报了一些近期有趣的事情。

杜维桢剑眉一挑,饶有兴致,“你说有人在针对二皇子?”

“是的,那些人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似乎也不为名利,只是为了让二皇子不好过。”

杜维桢心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喃喃道:“难道是他”

他是谁?书房其他人很是好奇,可是也无人发问,书房倏然陷入沉寂,有一丝莫名的激动在期间流淌。

杜维桢立刻派人注意二皇子商铺的周围,注意观察有没有行为不一般的人,这一查,没想到二皇子遍寻不到的人却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一直跟着一白袍少年出了城,直到到了一间客栈那少年才停下,转身对着他们藏身的地方笑道:“诸位好啊,没必要藏着,可以出来了,我们少主想同你们见个面。”

他们互相换了个眼神,还是走出去了,跟着那个少年上了二楼。

少年听在了一扇门前,敲了敲,在门开后示意他们进去,他们原本还犹豫,可是一看到门后面的一张笑脸就完全没了警惕心。

他们进去后将门关上,对着穆生白恭敬作揖,“穆大人”

不管穆生白现在还是不是朝廷重臣,就冲他和太子的亲厚的关系,他们就无法对穆生白生出不恭敬的心里,况且穆生白的本事他们还是知道了,他的出现无异于会帮太子度过现在的难关。

穆生白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关心道:“太子殿下进来可好?”

一人叹气道:“太子这段时间”

不必多言,只看他们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并不很顺遂。

“你们帮我告诉太子我在这里,我现在的身份很尴尬,无法光明正大进皇城。”

半晌后,他们才从房间出来,彼此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意。

入夜,一个浑身散发出浓浓贵气的男子从窗户进了客栈。

“生白!”

第二百六十五章 牡丹天气惜芳辰(五)

“维桢!”

两人都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然后重重地抱在了一起,数月不见,他们对彼此都思念颇深,浓浓的情谊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们相对坐下,穆生白脸色凝重,“我怀疑真正的公主在二皇子那里。”然后他把昨晚夜入承乾殿所见所闻尽数讲给了杜维桢。

杜维桢也不惊异于穆生白入皇城甚至是入皇宫,只是听到了杜月妍的下落后脸色阴沉了下来,杜月妍是他的至亲,在他眼皮底下被换了一个人,如何不让他震惊恼怒!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心。

他声音有些颤抖,“那她现在没事吧?”

穆生白想了想,认真道:“根据二皇子的说法,公主现在还是安然无恙,但是拖下去以她现在中的毒,再过不了多久”

不用他说完,杜维桢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痛苦不已。

两个人沉默了不知多久,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等到都捋顺了之后他们才开始商量起如何将杜月妍安然无恙地从承乾殿救出来,杜维桢原本想着直接去跟皇上说,可是穆生白考虑到现在皇上对杜辰良的看重,以及对希儿公主和假公主的宠爱,皇上怕不仅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责怪杜维桢不安好心。

想到这层,穆生白能感觉到杜维桢失落的心情,一向敬仰孺慕的父皇对自己不信任,穆生白能理解他的心情。

“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还是想把妍儿救出来再谈其他的吧。”

穆生白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将希望和鼓励传递给他。

杜维桢感受到了这份鼓励,郑重地点头,“生白你放心吧,我不是脆弱之人,分得清孰轻孰重。”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两人须得从长计议,直到晨光熹微,他们才讨论出个互相认可的法子。

杜维桢正面拖住杜辰良,穆生白和穆生云一起从暗处潜入承乾殿救出公主,之所以两个人一起,是因为穆生白怕他上次找到那个偏殿后,杜辰良也许不会太快找到地方转移公主,但是可能会加派人手去守护,他单独去估计腾不出手救人,两人的话可以一人缠住杜辰良的手下,一人去救杜月妍。

他们商量好时间后,穆生白就去找穆生云说明了,穆生云答应得爽快。

到了约定的时间,刚用过晚膳,杜维桢便大摇大摆来了承乾殿。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稀客啊,怕是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踏进过承乾殿一步了,所以这次他一带着人过来,承乾殿上下都弥散起了不寻常的气息。

杜辰良得到消息,也作兴高采烈受宠若惊样迎了出来,热情招呼,“今天也不知吹的是什么风,皇兄居然大驾光临。”

杜维桢的演技也不俗,附和着笑道:“本宫想着这些年都没来过,导致于皇弟的关系愈发疏远,这不,我一想到就赶紧过来和皇弟培养感情了。”

彼此这么说着,但是各自心里相不相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不管如何,表面上两人很是热络。

在所有的视线都被杜维桢的到来吸引过去后,两道穿着普通侍卫服的身影悄悄离开了。

他们正是穆生白和穆生云,两人来到了承乾殿最为偏僻的拿出偏殿,果不其然,外面的侍卫无论是明处暗处都比以往多了不少,这更加让穆生白确定了杜月妍被藏在了这里。

他和穆生云交换了个眼神,穆生云点点头,然后走向守在门口的几个明处的侍卫。

那些侍卫看着他的服装,立马警惕了起来,“你是做什么的?”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们还敢问我?现在太子带着人在前面捣乱,你们还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也太看得起穆生白了吧,对付他要这么多人留在这里吗?我看你们就是在偷懒!还不快过去!”

他们十分惊疑,可是穆生云的态度如此骄纵,这让他们不敢轻易怀疑,毕竟以二皇子的性子,要是真的是他吩咐的,他们敢不过去,到时候怕是要受惩罚。

穆生云看他们动摇了,声音又拔高了好几度,还加入了几分怒气,“还不快过去!”

一应该是小统领级别的侍卫态度倏然恭敬起来,“那大人我们就过去了。”然后他对着好几个方向大声道,“我带着几队兄弟去帮主子,你们在这里好好看着。”

说完就笑着对穆生云说:“那大人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穆生云知道他演的这出戏是在告诉他这里有人,警告他别有什么歪想法。

穆生云不屑地扯扯嘴角,“我在这里看着,你带些人过去就行。”

那人也不说什么,直接点了些人跟着他离开了。

虽然明面上没有几个人了,可是穆生云能感觉到暗处有不少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可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牵动着大部分的注意力随意地站在了一个角落。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从没合拢的门缝里钻了进去,踏进宫内,穆生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计划就是穆生云去吸引注意力,自己偷摸进来。

这个房间并不大,估计杜月妍又被藏在了密道里面,穆生白不敢点灯,只得借着并不明亮的夜色在屋子里摸索,不知道摸到哪里,只听见轻微的声响,然后一扇墙就从中间分开了,穆生白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就是这里了。

月妍,我来救你了。

穆生白顺着楼梯往下面走,楼梯的尽头是一扇纯黑的木门,他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不宽,只放着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妙龄女子,一看见那张熟悉的朝思暮想的脸,穆生白只觉得一颗心柔得似乎能渗出水。

“妍儿”穆生白坐在床边,十分温柔地摸了摸那张脸色红润,宛若酣睡的柔美脸庞,然后立马掏出了准备许久的毒清丸喂她吃下。

摸了下她的脉,很是平稳,已无大碍,现下她只需休息几个时辰就能清醒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一)

可是这里不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现在还是先将杜月妍带出去为好。

承乾殿一处很是热闹的偏殿,杜维桢和杜辰良正在热络交谈,两人脸上都挂着十分融洽的微笑,若是不去仔细看两方眉眼间的不耐烦,外人还真的要以为两人感情有多么深厚。

杜辰良笑容有些僵硬,这稀客缠着他快半个时辰了,他套话也套不出来这人什么目的,应付杜维桢也很是让他心烦。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某一个角落,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他眼神阴森地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杜维桢,嘴角浅浅却没有任何温度,“皇兄,我先失陪一下。”

杜维桢低头饮了一口茶,十分亲切道:“你去吧,皇兄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

杜辰良对他笑了笑,转头脸上这抹笑就全然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阴狠之色,外面的夜色下面站了几个略有恐慌的身影,他们一看见来人就吓得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

杜辰良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出墨,声音冰冷得就像一月的寒冰,“谁叫你们过来的,不是让你们去守着吗?”

他的话就像一把吧锋利无比的剑扎在他们的心上,小统领讲话都有些磕巴了,“主主子,不是你让人叫我们过来的吗?说是是怕太子搞动作。”

“谁让你们过来了!”杜辰良大喝一声,瞪时就像破口大骂,突然脑里灵光一闪,他立马转身走在前头,“糟了!快跟上来!”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心里也有了不详的预感,立刻站起来跟了上去。

另一边,杜维桢就等不到杜辰良,心里就明了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也无心喝茶了,起身带着人就走了出去。

月上梢头,只稀疏生长着几棵不知名的大树,枝叶并不茂盛,晚风拂过,发出沙沙声。

穆生云正靠在一根砖红色的粗壮柱子上,看似心不在焉地发呆,实则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那扇半掩着的大门上,只听见细微到急不可闻的吱呀声响起后,他身子倏然直了起来,摸摸地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几枚铜红色的珠子,这正是穆生白自制的霹雳弹。

他咧开嘴一笑,然后朝着几个散发出不寻常感觉的阴影处各丢出几颗,只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数十道黑影齐刷刷飞了出来。

“你在干嘛!”

“该死的!”

辱骂声,咳嗽声不绝于耳,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脸不在意的穆生云身上时,穆生白抱着杜月妍接着烟雾的掩盖逃了出去,可是事情往往都不会这么顺遂,他还没走出去就遇见了来势汹汹的杜辰良。

杜辰良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眼神狠辣,“穆生白!本殿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这个本事骗过本殿的人。”

穆生白将杜月妍抱得更紧了,身子挺得笔直,面无表情,“这也比不过二皇子能将公主藏起来的本事大啊。”

杜辰良嘴角渐渐压了下来,冷哼一声,“穆大人还真是伶牙俐齿啊,只是可惜了,穆大人怕是走不出我这承乾殿了。”

穆生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穆生白身边,对他呈保护姿势,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待会缠住他们,你找机会抱着公主逃走就行。”

“不行!”穆生白立马拒绝,以杜辰良的心狠手辣,要是他真的把生云师兄留了下来,要是被杜辰良抓住了定回用师兄来威胁他,但是以师兄的性子定是不愿意被利用,若是到时候有个好歹,他如何同师父和山庄的其他师兄弟交代?

穆生白斩钉截铁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要我将你留在这里,师兄你觉得我干得出这种事情吗?”

“你啊”穆生云无奈道,“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你可要知道你来的目的是将公主安然无恙带出去。”

穆生白将还在安然入睡的杜月妍抱得更紧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反驳,“要是公主醒来知道她能被救出来是用你作为代价的你觉得她会开心吗?我们再拖一会,太子殿下估计也快来了。”

杜辰良看着这对师兄弟目中无人的窃窃私语,恼怒极了,“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

“我的好皇弟,谁死到临头了。”杜维桢带着人远远走了过来,在穆生白身边站定,看了眼他怀里的杜月妍,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接着就又看向了杜辰良,“皇弟刚才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出去一趟,结果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本宫只好找了出来,没想到皇弟是一个人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了,还有我亲爱的妹妹,她不应该是在梧桐宫好好待着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皇弟的承乾殿,你说我要是去和父皇说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杜维桢的出现无疑的给将要陷入绝境的穆生白和穆生云两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平静了下来,嘲讽地看着显得有些慌乱的杜辰良。

杜辰良攥紧了双拳,身上的冷意几乎要化成实质,讲的每一个子都饱含恨意,像是要将面前的几人啖吃入腹。

“皇兄难不成是故意带着皇妹和一个被父皇禁止入皇城的罪臣故意来诬陷我?那皇兄可真是狠心得让皇弟我伤心啊。”说着,他还露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似乎是被杜维桢的举动所伤害到了。

杜维桢并不想和他多说这些事情,只是冷冷道:“你何必装模做样,待到妍儿苏醒后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杜月妍所中的毒其他人不能解,但是作为穆长风亲传弟子的穆生白能解他一点不怀疑,要是这样那么等杜月妍醒来,自己现在所受的宠爱不就成了镜花水月!搞不好自己这个皇子之位都保不住!

杜辰良心里越慌张表面越镇定,“皇兄当真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受尽父皇宠爱的太子了不成?现在父皇比起你和皇妹,更信任的无疑是我和杜月希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一)

他这句话立刻让杜维桢想到了景元帝这段时间对他的冷落和漠视,要是一直是这样还没什么,可是以前他和父皇一直亲厚得像普通人家的父子,这种血淋淋摆在眼前的对比让杜维桢一阵咬牙切齿。

“既然皇弟这么自信,何不让我们走?”

杜辰良看他这副表情,心里暗爽,继而挑衅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用这些事情去叨饶父皇罢了,反正父皇也不相信你们的话,何不把妍儿留在我这里,我定会好吃好喝地对她,”

穆生白和杜维桢脸俱是一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齐齐大喝一声:“你做梦!”

杜辰良不想再拖延了,免得夜长梦多,冷笑道:“你们既然如此不识时务,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来人,太子殿下联合罪臣来皇宫捣乱,来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蠢蠢欲动的侍卫们一拥而上,杜维桢带来的人也不是摆设,穆生白等人趁着空隙逃走了,穆生白先是将杜月妍送到东宫,告诉杜维桢她现在的状况后就和穆生云匆匆出了个宫回了客栈。

杜辰良知道若是杜维桢真的闹到景元帝面前,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正在焦急之际,安生让他赶在杜维桢之前去找景元帝。

杜辰良眼前一亮,换了身衣服后,让宫人不要收拾宫殿的狼藉,然后匆匆去了御书房,脸上还带着愤懑之色。

“父皇”杜辰良一进来就哭丧着脸,直奔景元帝跟前,还不等景元帝开口就一顿委屈抱怨,“皇兄他这次着实是太过分了,刚才他竟然带着穆生白来承乾殿闹事,儿臣平日敬着他是皇兄又是太子,可是他这次的行为举止实在是让我无法忍受了,父皇,求您一定要替儿臣作主啊!”

“什么!”景元帝立马怒目圆瞪,不过不是为了他言语中对杜维桢的指责,而是三个字,穆生白!

“穆生白也在场!”

杜辰良表情一僵,似乎很是不情愿,可是又不得不说,“是儿臣初初也奇怪,穆大不,是穆生白不是被逐出皇城还不许踏进半步了吗,怎么会在皇宫出现,甚至还跟皇兄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儿臣才不敢隐瞒父皇。”

若是杜辰良所述属实,穆生白未经他同意擅自进入皇城,更有甚者是皇宫,不就是将他的威严踩在脚下?这哪里是一个九五至尊所能容忍的。

景元帝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是一座几欲喷发的火山,连眼底都带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色,可见他的愤怒。

景元帝朝着外面怒喊,“去将太子叫过来!让他马上过来!”

杜辰良似乎被吓到了,并且还有一点担心,一副欲言又止想劝解的模样。

这副样子正好又落入了景元帝眼里,他知道都是杜维桢的错,也不想迁怒旁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沉声说:“此事与你无关,朕会替你讨一个公道的。”

还不等杜辰良虚情假意地表示自己的感动,就听见外面一道尖利的声音,“皇上,太子殿下和妍儿公主来了。”

杜辰良瞳孔一缩,把头埋得更低了。

景元帝并未注意他这些小动作,听见这个消息后,他原本被怒气涨得通红的脸却是敛了怒容,只是抿得紧紧的嘴巴能让人略微读出他的怒气。

“进来吧。”

杜维桢带着杜月妍进来了,第一眼就看见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杜辰良,眼里划过恨意,却并未多言,反而是还有些精神不济的杜月妍瞪大的一双杏眼,指着杜辰良厉声斥责,“二皇兄,你竟还敢来父皇这里,今日醒来后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何要将我抓走?”

杜辰良能感觉到不仅杜月妍和杜维桢在看着他,连景元帝疑惑的眼神也投了过来,饶是他心里素质再好也不禁有些慌张,可是一想到安先生的话他就镇定了下来了,对权势的渴望让他无所畏惧。

安生:“要是这次你能抗住,你就能从一个普通的皇子一跃成太子。”

太子啊,这可是杜辰良的追求,只要这一次他能安然度过,他就能踏上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再加上父皇现在对他的喜爱,难道等父皇驾鹤归西后自己登基不是必然的吗?

什么杜维桢,什么穆生白,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捏扁?

杜辰良越想越激动,原先的忐忑已经尽数消散了,脸上倏然换上了一副震惊悲怒的表情,“皇妹,你你这是在说什么?我虽不如皇兄与你这般亲近,可是这段时间你对我的亲近难道都是假的,我知道你心意穆生白定是不愿意让他受到父皇的责罚,可他擅闯皇城,擅入皇宫是真,你竟然为了他陷害我?你”

话音未尽,言外之意却流露了出来,这是对杜月妍的失望。

杜月妍一阵咬牙切齿,杜辰良好狠的心、好深沉的城府啊,竟是想将她对他的指控推倒她对穆生白的维护上,以父皇对穆生白的恼怒,必是会动摇的,果不其然,景元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还不等杜月妍解释,他就打断了,“妍儿,父皇一直以来都对你宠爱有加,这段时间你变得如此乖巧我还以为你明白父皇的一番苦心了,没想到你竟为了一个外人诬陷自己的皇兄,如此包庇一介罪臣,你可真是父皇的好女儿啊。”

这指责不可谓不重,杜月妍吓的脸一白,杜维桢将她扶住,一脸愤慨地看向景元帝,心痛道:“父皇,你都说妍儿是你疼爱长大的,那你还不了解妍儿吗?你觉得她做得出这种欺瞒父皇的事情?杜辰良着实是将妍儿偷藏在承乾殿,还玩了一出以假乱真的把戏,我和妍儿一同作证难道你都不相信吗?”

“闭嘴!”

杜维桢一提起承乾殿景元帝就想起了他伙同穆生白的事情,恨铁不成钢道:“你竟还帮着妍儿欺瞒我?好,若你说辰儿让人假扮了妍儿,那那个假人你可能将她带过来!若是可以,朕就相信你,若是不可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二)

景元帝刻意压低的声音瞬间溢满威胁,“你是朕的皇儿,朕终归还要偏袒你的,可是那穆生白只不过是一介区区乱臣贼子,朕不得不将他抓捕归案了。”

杜维桢眸底是压抑的愤慨,但还是十分恭敬地说:“父皇,生白不是乱臣贼子。”

景元帝冷哼一声,他身躯一震,可还是固执地抬着头。

景元帝对着外面吩咐,“来人,去梧桐宫把公主带过来。”

外面的公公疑惑刚才妍儿公主不是进去了吗?皇上还让他去寻公主作甚?可是勿论他心里怎么腹诽还是得乖乖按着主子的命令去做。

如果他早些去或者能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情,就是同时出现了两个妍儿公主,可是他终归还是晚了,他到梧桐宫的时候,宫人回他的是公主早就出去了。

公公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心里忐忑,那扇紧闭的门就像关着什么洪水猛兽,让他不敢逾越半步,最后只得在门口尖声禀报:“皇上,梧桐宫的宫人们都说公主殿下早就出梧桐宫了。”

景元帝无声的笑,看向一脸震惊的杜月妍和杜维桢,“你们两人为了包庇穆生白可是演得一场好戏啊,不亏是朕的好儿子,好女儿,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还不待两人解释,杜辰良就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柔声劝解道:“父皇,皇兄他们和穆生白感情深厚,偏向他情有可原,您可千万不要迁怒他们啊。”

杜月妍怒目看向他,眼里像是要射出火来,似是难以相信竟有人脸皮如此之厚。

“好了!”景元帝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屋内屋外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他横眉冷竖,满眼怒气,“穆生白违抗朕的命令私自入皇城,甚至偷偷潜入皇宫捣乱,朕会让人将他送进刑部大牢,从严治罪!”

杜维桢目眦欲裂,也顾不上会惹得景元帝愈发怒火汹涌,他不想看到穆生白因为救他的妹妹而锒铛入狱,这于情于理皆不可。

“父皇不可!生白之所以会踏进皇城是因为担心皇妹,也是儿臣一再肯求他才肯过来的,要不是他皇妹现在还被藏在承乾殿呢,儿臣不愿意看到无辜之人遭受无妄之灾,还请父皇能明察秋毫!”

杜辰良乐于火上浇油,听此立马跳了出来,“皇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跟父皇说话!”

“你闭嘴!”

杜维桢和景元帝同时大喝,只不过景元帝是对着杜维桢,杜维桢是对着杜辰良。

景元帝不怒反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要是不顺着你的意思不就成了昏庸之人?哼,那么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三天内查清你所说的抓走妍儿的凶手!”

杜维桢眼睛一亮,猛地抬头,刚想道谢,就听见景元帝继续说:“不过若是你查不到,那朕就拿你和杜维桢治罪!”

杜辰良埋下去的脸立马由阴转晴,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可是嘴上还是要劝着说:“父皇,皇兄只是太重感情了才偏着穆生白说话的,可是皇兄和穆生白的身份终归不同,要不到时候只惩罚穆生白一人罢了。”

杜维桢冷笑着看向他,讽刺道:“皇弟这么确信我找不到证据?我看皇弟还是要多担心自己为好。”

景元帝拍桌而起,声音陡然高了好几度,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作响,“够了!朕这么决定了谁都改不了,你们都出去!不要在这里,看得朕心烦!”

杜辰良诚惶诚恐地出去了,杜维桢和杜月妍在不甘心也不想留在这里徒惹厌烦,要不然又要让某些人得意了。

梧桐宫和东宫在相反的两个方向,短短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算是承受力强大如杜维桢也有些烦闷了,可是看到眉头紧皱、闷闷不乐的杜月妍,杜维桢还是强装精神去安慰她,“妍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去父皇那里指控杜辰良的,生白和我都不会有事的。”

杜月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坚强地憋回去了,狠狠地点了几下头,郑重地说:“太子哥哥我相信你!”

杜维桢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刚醒来就遇到这些烦心的事情。”

她再坚强面对这些足以改变她一生的事情也难免有些忐忑,精神萎靡了不少,听到他这么说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立马就溢出了眼眶,可怜巴巴得很。

杜维桢扑哧一笑,“回去吧傻妹妹。”

杜月妍轻轻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梧桐宫,她不知道那个假公主鸠占鹊巢的时候做了什么,想着回去肯定还有几桩事情要处理。

杜维桢刚走几步,就看见了一个在月光下伫立的身影,他脸上立马布满了寒霜,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皇兄,那么急干什么?”

杜辰良好似一点不在意他的态度,主动走了过来,拦在了杜维桢前面。

杜维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急着找出某人残害亲皇妹的证据。”

杜辰良笑意不减,凑近他几步,低声说:“皇兄你怕是找不到了,父皇现在可是站在我这边的,没有什么铁板钉钉的证据皇兄怕是要和那穆生白一齐受罚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很心疼,毕竟我们兄弟一场,我也不想看到你落得那个境地。”

杜维桢攥紧了拳头,呼吸也愈发急促,整个人就像是濒临喷发的火山,“本宫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情为好。还有二皇弟似乎忘记了,本宫的母妃的皇后,你的母妃是淑妃,本宫的嫡子,你不过是个庶子,自称为本宫的兄弟?呵,你也配?本宫可是记得本宫的母后只有我一个儿子和妍儿一个女儿。”

杜辰良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一颗心脏就像在咕噜咕噜冒着毒液,让他立马就被嫉妒淹没了,“我忍不住奉劝皇兄一句,风水轮流转,皇兄可千万不要太得意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三)

两人怒目相对,不欢而散。

杜月妍精神疲惫,进了梧桐宫一路往寝宫奔,根本没有注意沿路安静到诡异的气氛。

寝宫的宫灯全亮,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杜月妍往榻上一趟,舒舒服服松了个懒腰,不是她不想就寝,只是已经快将近十天没有洗澡了,身上的味道浓得让她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住。

休息一会来了点精神后,她这才发觉三月、暖春她们在看到自己后怎么不跟进来。

她扯着嗓子冲门口喊:“三月!暖春!你们这两个丫头是不是又去偷懒了!”

正在被压着洗宫女们衣服的三月、暖春齐齐抬头,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被这熟悉的声音这么呼唤了,现在一听都有些恍若梦中,可是在她们正要擦干净手起来的时候,正半倚在椅子上眯眼的绯衣宫女察觉了,立马睁开了眼睛瞪着两人,尖声尖气地说:“你们两个小贱人想干嘛?是不是又想偷懒,我告诉你今天这几桶衣服不洗完你们就别想离开。”

暖春拉住一脸忿忿就要冲过去的三月,这几日公主的偏袒与冷落已经磨平了她的不甘,她对着绯衣宫女笑道:“春花姐姐,刚才公主叫我们呢,许是有什么吩咐,我们两个去看看就回来。”

春花嗤笑了一声,充满鄙夷地说:“你们两个为了偷懒竟敢撒谎,公主不找我找你们两个三等宫女作甚,快点给我继续洗,别玩什么花样,不然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留在外面吧。”

可是这时等得不耐烦的杜月妍又叫了几声,春花也听见了,诧异地看着两人,随之眼里露出了狠色,尖酸道:“你们两人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在公主面前晃悠了,好啊你们这两个贱人,心思够深啊。”

杜月妍还在继续呼唤着,春花恨恨地撂下狠话,“等我去看看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待会回来就收拾你们。”

说完她就匆匆往寝宫的方向走了。

“暖春。”一想到春花离开时恶毒的表情,三月就忍不住害怕起来,挽住了暖春的手臂,身体有些发抖,袖子滑上去露出的半截手腕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暖春身上也同样如此,她们以前跟在公主身边哪有人敢这么欺负她们,可是自从公主中毒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说她们偷东西直接将她们贬为了三等宫女,反倒是春花这个平时连公主面都见不到的三等宫女一跃而上。

而那个平日对她们姐姐长姐姐短的春花也立马变了张脸,对她们非打既骂,还逼着她们将梧桐宫、甚至长chun gong的衣服,要是洗的是公主的也就算了,可是都是一些宫女甚至公公的,每天都有十几盆,都要从早洗到晚。

现在又惹恼了她,还不知道两人待会会被怎么蹉跎呢,两人越想越心慌,可是也不敢逃跑,最后战战兢兢地又坐下洗衣服了。

在榻上喊了十几遍人的杜月妍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只是抱怨道:“你们又跑去哪里了,本公主喊了半天都不见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刚才被那两个贱蹄子缠住了,她们竟妄想靠近公主,不过公主放心,奴婢已经将她们好好说了一顿。”

这个陌生的声音让杜月妍身体一僵,然后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落在那个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陌生宫女身上,皱起眉头,“你是谁?暖春、三月她们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春花疑惑抬头,“公主,奴婢是您提拔上来的春花啊,暖春、三月不是被你贬成三等宫女了吗?现在正在外面洗衣服呢。”

“什么!”杜月妍睡意一扫而空,立马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恨意,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竟然动本公主的人!”

春花作为在宫里混了好几年的人,对于主子的心思自然是敏锐到不行,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天要变了,她吓得瘫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杜月妍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正是暖春两人洗衣服的地方。

杜月妍站在阴影下,看着那两个被十几盆衣服围住的狼狈身影,甚至还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她和暖春、三月两人一起长大,三人一起玩耍,虽说身份有别,可是她从来不把两人当成婢女,而是把她们当成最好的玩伴,她哪有见过她们这么狼狈的模样。

她轻轻地开口,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暖春、三月”

两人顿了一会,才缓缓抬头,然后十分惊慌地站起来,似乎是怕脏了她的眼,慌忙后退了几步才行礼,“公主殿下。”

杜月妍何时见到她们对自己这么毕恭毕敬,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则是心疼,“你”

可是还不待她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春花就匆匆冲了出来,挡在了她和暖春两人面前,诚惶诚恐地说:“暖春姐姐、三月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不是说衣服留给妹妹洗吗?你们怎么就洗上了。”

春花面对着暖春和三月,无声蠕动嘴唇威胁道:“敢乱说话你们明天就都不要吃饭了。”

暖春和三月都看不懂现在的情形,又生怕春花明日真的不给饭给她们,只得沉默。

春花转身对着杜月妍,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公主殿下,你看暖春姐姐和三月姐姐两人就是善良,您看外面有点冷,要不奴婢送您进去,再吩咐下去给您煮水沐浴。”

杜月妍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看的她心里发毛,绝望感几欲没过头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月妍越过春花,对着她身后两个都快愣成木桩子的两人淡淡说:“你们两个跟我进去,既然她那么喜欢洗衣服就给她洗,你们不必管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从背后看还有些匆匆。

暖春、三月面面相觑,然后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春花,跟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四)

杜月妍坐在美人榻上,面无表情,“关门。”

暖春和三月心里忐忑,把门关上后就要过来跪下,结果各被一只手托住了。

两人诧异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无奈的表情。

杜月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跟本公主认识了十几年既然没有认出来前些日子那个是冒牌货,她有我好看吗?有我机灵可爱吗?有我能说会道吗?有我这么一身贵气吗?有我”

她还在不停地数着自己的‘优点’,越说越气,越说越大声,浑然不理会面前已经呆若木鸡的两人。

说道最后,她还忍不住狠狠地握紧了双拳,用着一种极其愤怒的语气说:“这种跟我简直天差地别的人竟然能把你们骗了!你们以后出去可不要说是本公主身边的宫女了!”

暖春她们眼圈都红了,她们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虽然觉得神奇,可是出自一种肯定的直觉和熟悉感,她们觉得眼前的人才是她们的公主,两人都情不自禁出了声,“公主你回来了。”

杜月妍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指责道:“本公主要是不回来,你们岂不是要被那个冒牌货挤兑死,要是让本公主找到她,定是要让她尝尝板子的滋味,连本公主身边的人都敢下手!”

三月性子活泼,情绪控制得也不如暖春,扑哧一声竟是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公主殿下,呜呜呜,奴婢们就知道你不可能不要我们的,等我抓到那个冒牌货,您一定要让奴婢亲手教训她!”

杜月妍故作嫌弃地推开她,大声道:“三月你恶心死了,还不快去收拾你自己,顺便给本公主打热水,本公主要沐浴了,快点,不然本公主就让你洗一辈子的衣服!”

一听到洗衣服三月身体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跑开,“不要不要奴婢啊,奴婢现在就去。”

杜月妍看着那个欢腾的背影,只感觉浑身一轻,三月还真是能让人感觉欢喜的存在。

三月是个心大的,可是暖春想得就要多得多了,她担忧地看着杜月妍,“公主,那皇上那边怎么说”

杜月妍一僵,表情瞬间黯淡下去,她摇摇头,“父皇他不信别说这个了,你去将那个春花送到浣洗院,她这么喜欢洗衣服就让她洗个够。”

暖春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了,心里再担心也强撑起笑脸,快活应道:“那个春花仗着那个假公主可是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呐,公主你这可是给我们好好地出了一口气。”说完她就出去了。

杜月妍的笑脸在门被合上后就消失了,眼睛看着某处阴影,她虽然不喜欢勾心斗角,可是深处深宫没,谁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她知道那假公主之所以提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等宫女取代她身边的三月、暖春,是怕被发现,所以那春花也不过是一个小棋子罢了。

从这而言她并没有错,她错是错在狗仗人势。

三月很快就帮她倒好洗澡水了,杜月妍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享受着三月的按摩,她随意一看时,发现了三月手腕上的伤痕,她随意把她的衣服往上面一推,露出了更多的伤痕。

“谁干的?”

三月毫不在意地说了,杜月妍眼神越来越冷,嘴里喃喃道:“看来送她去浣洗院还是轻了”

三月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听见她的话,而在浣洗院水深火热的春花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一个被主子厌恶的最低等的宫女生活会好的到哪里去?

东宫是整个皇宫除了皇上的养心殿和皇后的坤宁宫风景最为优美的地方了,金灿灿的阳光随意扑洒在高贵华美的建筑上,更添华贵不凡。

可是这里无人有心欣赏这等美景,东宫的主子为了三天查出凶手而焦头烂额,底下的人谁又敢表现得高兴?

杜维桢知道主谋是杜辰良,但是他手头并无证据,三天对他而言又太匆忙,他只得让手头上的暗卫日夜潜伏在承乾殿各个角落,可是一连两日都是空手而归,现在只剩下一天了,要是还不能找到,他就算是没有翻身之地了,更有甚者还会害了生白,父皇不会对他下杀手,可是对着生白定是不会有丝毫留情的。

唉,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觉得走到绝境的时候,回来的暗卫给他带来了一个让他遏制不住激动心情的人,此人正是那个自称云游道人的道士。

“是你!”杜维桢攥住了他的衣领,何止是恨呐,就是这个人联合杜辰良将妍儿藏起来的,他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那道士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求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暗卫说:“方才属下在承乾殿见到这人和几个宫女偷偷摸摸就跟了上去,在他被杀人灭口之前将他救了下来。”

聪慧如杜维桢只从这一句话中就猜到了前因后果,杜辰良估计是急了,想要彻底除去证据,而什么证据能比得上他亲手找过来的云游道人呢?

云游道人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扑过去抱住了杜维桢的大腿,涕泗横流,“贵人救救我啊,那二皇子实在是蛇蝎心肠,老道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想过河拆桥,只要贵人您能救救我,那老道就什么都说。”

杜维桢瞬间被狂喜吞没,杜辰良啊杜辰良,你机关算计可不还是失败在自己找来的人手里。

不过他转而一想,要着也是杜辰良的一环计划呢?知道自己派人盯着他,就故意和这云游道人演着一出戏,让他以为他想杀人灭口,自己肯定会兴高采烈地将这道人救下然后当成扳倒杜辰良的一大把柄扭送到父皇面前,可若是那老道到时候倒打一耙,乱说一通,父皇不信也得信了。

杜维桢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却是是想立马将之道人扭动到父皇面前。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五)

要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么杜辰良也着实是太可怕了点,平日他还真是低估了他。

杜维桢越想越心惊,看着那个像个懦夫般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求情的云游道人,眼神逐渐冰冷,“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和杜辰良联合起来想要陷害我的呢?”

云游道人一愣,然后哭天抢地,就差对天发誓了,“贵人呐,老道绝对没有啊,要不是二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道早就出宫了,要是贵人您也不救我,老道这次在劫难逃了,您要我做什么表忠心老道都绝无二话。”

他现在除了出卖自己知道的全部情报以获取活命的希望这一条路子,已经没有任何活命的法子了,二皇子的铁了心要杀他灭口了,想到被绳子勒入脖子的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云游道人就忍不住打哆嗦。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琢磨他话里的可信度,最终还是有些怀疑,眼神落在书案上的几张宣纸上,灵光一闪,沉声道:“本宫可以保你,但是你必须先将你是因何进宫,谁让你进宫,让你进宫作甚,以及你们是如何以假换真的,都一五一十写下来,本宫就相信你,就能保你。”

云游道人一听,连哭都顾不上了,狂喜道:“老道知道了,老道必定一五一十地写出来。”

在看到杜维桢点头后,他立马扑在书案上奋笔疾书,很快两页纸就写得满满的,他一脸谄媚,“贵人您看看写的怎么样?”

字里行间杜维桢每一个字都仔细地看了过去,根本不敢有任何疏忽,生怕云游道人在给他搞些手段,看到了最后一个字,他才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继续说:“你按个手印。”

云游道人一刻不敢耽误,哆哆嗦嗦就按了个红手印,看到杜维桢终于点点头,他才瘫坐在地上,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待会我带你去父皇面前,只要你说出杜辰良换走妍儿的真相,本宫保证将你安然无恙送出宫。”到时候杜辰良怕是要焦头烂额了,也没有心思理这云游道人。

云游道人一扫阴霾,喜笑颜开,“谢谢贵人,谢谢贵人,以后小的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杜维桢对这个联合杜辰良换走妍儿的人没有一点好感,可是他也不是个卸磨杀驴的行家,只是冷声威胁他,“报答就不必了,不过以后我不希望你再一次出现在本宫面前。”

云游道人点头哈腰,“自然自然。”

杜维桢让四喜带他下去换一身太监的衣服,然后就领着他要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可是刚出东宫,从数个方向同时射出了十几把冷箭,杜维桢身边的都是身手不凡的侍卫,立马警觉了起来。

“保护太子!”

有人保护在杜维桢身边打掉飞过来的冷箭,有人已经运起朝着箭射出的方向飞去,一时间场面有些控制不住的混乱,这边也出现了伤亡。

箭停止射了过来,侍卫们空手而归,“太子,那些刺客轻功极好,属下追不上。”

杜维桢目光冰冷,可是现在手上有急事,也不想在这里耽搁。

云游道人捂着受伤的手臂,从后面踉踉跄跄地过来了,“贵人救我,我受伤了。”原来刚才箭射过来的时候,侍卫们的注意力都在杜维桢身上,好在云游道人知道往侍卫们身后躲也不至于中箭,但是也被乱飞过的箭划上了。

杜维桢冷冷地看了一眼,并无大碍,“先去父皇那里,回来我就给你找太医。”

云游道人怕痛也怕死,可是比起死,这点痛也无足轻重,故他根本生不出一点违抗的心思,只得跟了上去。

可是刚走没几步,几个侍卫突然倒下了,有个略懂医术的侍卫连忙过去查看,黑着脸禀报:“太子,他们中毒了,那箭上有毒。”

“什么!”杜维桢目眦欲裂,眼神扫过一圈后发现了面色苍白如金纸,嘴唇乌黑,直直倒下的云游道人。

众人立马慌乱起来,可是已经无力回天,此毒乃剧毒,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

杜维桢就是傻也知道刚才的刺杀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云游道人,敢在皇宫做此胆大包天的事情,除了他肆无忌惮的二皇弟,恐怕也没有人了吧!

众侍卫第一次看见一向温和的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都有些害怕,最后生怕耽误正事,一侍卫才忐忑道:“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维桢咬牙切齿道:“将云游道人的尸体搬着跟本宫走,至于其他的,好生埋葬了吧。”

“皇兄。”

他刚走近御书房,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不速之客——杜辰良。

杜辰良一脸惊喜,似乎是很高兴见到他,兴高采烈地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啊皇兄,可是找到凶手了。”

杜维桢现在对他何止是恨呐,简直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他一手推开他,“凶手是谁本宫想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

“皇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杜辰良不知意味地浪笑出声,接着好似这才看到云游道人的尸体,惊讶道,“皇兄这是何意,为何要带着一具尸体来污染父皇的视线,这可是于情于理皆不和啊。”

“你管好自己就好。”

杜维桢大步进了御书房,紧随其后的是扛着云游道人尸体的两个侍卫以及杜辰良。

景元帝看向下头的尸体,眉头狠狠一皱,“桢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维桢拱手作揖道:“父皇看这尸体想必也知道他的身份了吧,这真是当时二皇弟给妍儿找来解毒的云游道人,是儿臣的侍卫今早在二皇弟手里救下的,他还说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可是在儿臣要将他带过来亲口给父皇讲述真相的时候,他却在路上中毒身亡了,就连儿臣身边的几个侍卫也遭了殃。”

景元帝脸一黑,看向杜辰良,“辰儿,你皇兄说的可是真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六)

杜辰良一脸茫然,“父皇,我我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

杜维桢从怀里掏出什么,呈上御案,“父皇,这是今早云游道人亲手写下的证词,有关他进宫的目的以及如何将妍儿藏起来。”

景元帝面无表情地结果,粗略浏览一遍后,饶是心里着实不相信妍儿被换掉一事,可是看到这井井有条的解释,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辰儿,这个你怎么解释。”

他把那两页写满了字的宣纸放在杜辰良面前,杜维桢看到这里眼底也忍不住划过一抹失落,父皇现在终归是相信杜辰良过于他,他心里必定是不愿意相信杜辰良做得出这种事情所以才想先听他的解释的。

杜辰良拿起认真地看了好一会,才作受伤状看向杜维桢,有气无力的指责,“皇兄,我与你十几年的兄弟交情,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能动用这么大的手笔诬陷我?在妍儿解毒醒来后突然亲近我,我还以为她是知道我千辛万苦找来了云游道人帮她解毒,所以想多与我亲近,皇兄前几天也是第一次主动来承乾殿找我,我当时以为你也想着与我多交流了,可没想到”

他无限哀伤地垂眸,却是用这一番话立马将境况扭转。

他的意思不就是杜月妍被云游道人解毒后就已经和杜维桢商量着要制造一场局陷害他?

杜月妍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一番让她七窍生烟的言论,她猛地推开门指着杜辰良道:“你血口喷人!那云游道人根本没有给我解毒,是后面生白在承乾殿找到我才帮我解了的,那个醒来的、同你亲近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找来的假公主!”

杜辰良悠悠地长叹一口气,在景元帝看来那就是无可奈何以及心如死灰,“皇妹,你们说是什么就是吧,我也不想争辩了,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偏心,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们的家人,皇兄甚至前几日还替庶子嫡子,原来你们是看不起我”

“什么!”景元帝脸立马就黑沉了下来,仿佛要滴出墨来,他恶狠狠看向杜维桢,“桢儿,辰儿说的可是真的。”

杜维桢沉默不语,景元帝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狠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冷笑着说:“现在是规定的第三天,而你拿来的证据朕并不相信,也就是说你没有查到你所谓地抓走妍儿的凶手,既然这样那你和穆生白就要受罚,呵,你是朕的皇儿,死罪可免。但是那穆生白,哼!违抗皇命,擅入皇宫,若是不处死岂不是将皇家颜面践踏着脚下?”

“父皇不要啊!”杜月妍花颜失色,居然噗通跪了下来,“父皇,生白都是因为我才会违抗你的命令的,你要是罚就罚我吧,女儿愿意以一辈子常伴青灯来代替生白,只求父皇不要再生气了。”

可是景元帝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杜维桢也立马跪在了她旁边,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反而多了一抹颓唐,苦笑道:“父皇,我也愿意用这太子之位换生白平安无恙。”

他听得见自己心底叹气的声音,他并不是同表现出来的这么潇洒,只是他知道父皇现在估计对生白已经是深深的厌恶了,对他也又不满了,长此以往他早晚会被撤下的,还不如用这太子之位换生白安然无恙。

景元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就成全你,废太子的圣旨待会就会下去,至于你”

他转而看向凄凄惶惶不知所措的杜月妍,“你就呆在梧桐宫吧,无事不要外出,还有那穆生白,朕看在你俩的份上饶过他最后一次,可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是谁来我也不会放过他!”

景元帝的话里的明晃晃的威胁,杜月妍呵杜维桢对视一眼,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两人出去后就被杜辰良叫住了,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呵得意。

“妍儿妹妹,皇兄。”

杜维桢呵杜月妍直接将他忽视了,越过他,杜维桢想要送杜月妍回梧桐宫,跟她一同用午膳后就出去找穆生白。

可是杜辰良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硬是跟着他们走,还不停嘲讽:“皇兄和皇妹也不跟我说几句话,未免太亲情单薄了吧,我真是好生难受呢。”

杜维桢顿足,表情冰冷得像一月寒冷的冰窟,声音也不掺杂一点感情,“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彼此敌视,不必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还有,外披奉劝你一句,风水轮流转,人还是不要多做恶为好,小心夜半鬼敲门。”

杜辰良想到了今天云游道人的惨状,有些心虚,可还是嘴硬道:“皇兄竟然还是这等迷信之人,可惜了我一向遵循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我也不会有一点害怕。”

“这样最好。”

撂下这一句话,杜辰良就拖着杜月妍大步走开了,将脸色青白交加的杜辰良远远甩在后面。

两兄妹一同用完午膳,杜维桢也不隐瞒自己待会要去的地方,问她有甚么要自己转述给生白的。

杜月妍本有千言万语,可是在这时候只化作了一句:“我知这次便是永别,日后想必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了,不然徒惹烦心。”

杜维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杜月妍站在门口看着杜维桢远去,那望穿秋水的模样活像一座望夫石,暖春和三月两人心中酸涩,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在一旁陪他站着。

杜维桢坐着马车出了城,等见到挚友,他再也掩饰不住失落的心情,将今天御书房的事情和盘托出,穆生白心中感动,陪他静坐了好一会。

“父皇要你尽快离开,妍儿自然是想要来送你的,可是父皇把他禁足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七)

提到杜月妍,面色也有些伤感,但还是满怀希望地问道:“那公主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杜维桢一哽,心里已经闪过万千思绪,生白与妍儿已经是有缘无份,下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与其让他们心怀希望却求而不得,不如直接斩断。

“妍儿说你们有缘无份,此生怕不会再相见了,所以还是相忘于江湖罢了。”

穆生白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哀愁中,连杜维桢什么时候告别离开的也不知道,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个人坐在房间了,桌上是冰凉的两杯茶,穆生白一口灌了下去,凉气深入心脾。

此时有人敲门,然后就见穆生云推门进来了,坐在穆生白旁边,看着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生白,你不适合朝廷的生活,一来就沾染上是非,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回山庄吧。”

现在他留在这里已无事了,若是长留一旦被景元帝发现定是要怀疑他心怀不轨,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回山庄。

他吩咐下去,众人就浩浩荡荡回了山庄。

而废太子的圣旨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人纷纷投向杜辰良帐下,眼看杜辰良势力逐渐壮大,甚至隐隐有稳压杜维桢之势,太子帐下不少大臣都心急如焚,可是当事人却是最为平静的一个。

杜维桢没了太子之位后,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平日要不是在书房吟诗作乐,要不是到宫外听说书人说书,然后将看到的新奇事物转述给呗禁足的杜月妍,两兄妹倒是悠然得恨,这让一些想看到他们颓废下去的人有些失望。

杜辰良这边倒是突然被景元帝更加器重起来,景元帝把原本属于杜维桢的不少事情吩咐给了杜辰良,他也不负厚望,每一桩都完成得极其完美,这让他愈发锋芒毕露起来,很多人都在心里觉得景元帝之所以废掉太子,是存了立杜辰良为太子的心思,故更多人越发偏向他了。

不少人为了投诚,都会以欺压原太子一派的人以向杜辰良表忠心,而在刑部的顾夜烊更是因为杜维桢和穆生白的原因被同僚和上面的大人百般刁难,到了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程度,最后甚至还被命令休息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有多长却是没有人跟他说,看样子是有种让他永远休息下去的架势了。

可是顾夜烊也不着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杜维桢的东山再起信心满满,倒是被这休息当成休假了,每天悠哉游哉,也很是快活。

穆生白他们很快回到了山庄。

穆生云眼看穆生白有颓唐之势,心里焦急,找了个时机准备和他促膝长谈。

“生白,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他头一次对自己的未来露出迷茫之色,最后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穆生云哪里见过如此黯然的穆生白啊,在他心里他应该是永远鲜活,永远朝气蓬勃的模样。

“要不等我继承山庄后,你当我的助手,帮我管理山庄,想想也是,要是让我一个人管理偌大一个山庄我也是很心虚的,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他的本事穆生白怎么会不知道,山庄虽大,可是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管的。

不说山庄本就像铁桶一般坚固,就单单他的本事而言也是轻而易举,而他之所以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想让穆生白振作起来罢了。

穆生白心里感动,也不忍抚了他的好意,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穆生白就跟在穆生云后面学习。

时间悠悠如白驹过隙,穆生白都到了适婚年龄,更遑论穆生云,且他们身后又有个富可敌国的流云山庄,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有媒婆上门要给他们两人谈亲事。

古语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故那些媒婆都找上了穆长风。

“长风先生,这姑娘是山下杜员外郎的孙女,内秀慧中,才华也颇为了得。”

“长风先生,这是云海城首富最疼爱的嫡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也是云海第一,和您两位弟子哪一个都很是般配。”

“长风先生”

穆长风喜静,平日也没人回来打扰他,可是这些媒婆说又说不得,打又不能打,可是她们实在是太聒噪了,穆长风只感觉耳边有成千上百只蜜蜂一刻不停歇地飞,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一忍再忍,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秉着死弟子不死师父,他高深莫测一笑,“我虽是他们的师父,可是婚姻大事还是让他们自己作主吧,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好干涉。”

她们还想继续说什么,穆生云立马让小厮送客,小厮还亲切地给他们指了路,哪里是穆生白的院子,哪里是穆生云的,那些媒婆分批一窝蜂朝两个院落涌了过去。

穆生白当时正在教授宁清清他们,突然听到嘈杂声,让下人去看才知道他再一次遭遇了初到皇城时的事情。

穆生白一脸菜色,可是当宁清清提出可以再帮他一把时被拒绝了,原因是这里是流云山庄,那些媒婆要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外面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了,譬如流云山庄仗势欺人之类的,所以这件事情穆生白只能自己来。

“少庄主”

那些媒婆一看见他就像蜜蜂见到花,一窝蜂涌了过来,将穆生白团团围住,然后将同穆长风讲过的话又同穆生白说了一遍。

穆生白好不容易才从人堆中出来,心有余悸,看她们还要过来,连忙说:“诸位的好意生白心领了,可是生白身边还有几个孩子,我还想着先将他们拉扯长大,所以婚事我现在真的是不着急,还请诸位能够谅解。”

宁清清他们也适时地高声呼唤穆生白,“爹爹,你在外面做什么呢,快回来教我们习字。”

穆生白可没有放过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眼里悄悄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终有清明供揣摩(一)

众媒婆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如此年少有成的穆生白竟然有孩子了,并且还是三个,看上去年纪都还不小,想必那些大小姐也不想嫁进来当母亲吧,这么一想,她们也不继续留在这里,纷纷找了理由告辞。

穆生白乐见其成,立马让下人将她们送了出去。

他还没回书房就被逃过来的穆生云叫住了,原来他院子里也来了许多不速之客,他是找了个有急事要找穆生白相商所以跑来这里避难的。

穆生白听了哈哈一笑,两人还真是难兄难弟。

他们还原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有人并不想让他们安生。

杜伊凌是邻城首富杜家的最受宠爱的嫡女,虽说这杜家定是比不上流云山庄的,甚至无可比性,可是杜家和流云山庄有不少的商业合作,两方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昨天杜家突然送来一封信,说是他们家的女儿对穆生云一见钟情,想要两家缔结良缘。

穆生云与那杜家的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但是观感并不好。

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家的商铺里,他看见那杜伊凌和另一姑娘同时看中了一个钗子,不过是那个姑娘先准备付钱的,可是那杜伊凌以她是商铺常客为由想硬是抢过来,不过最后掌柜的还是根据付款的先后将钗子给了另一个姑娘。

所以在那次见面后,其他几次她在他面前表现得都是温婉大家闺秀的模样,但穆生云心里总有个坎。

穆生白也听说了他被写情书的消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来了他的院子。

两人相对而坐,但是表情却截然不同,穆生白是一副乐滋滋看热闹的模样,穆生云却是愁眉苦脸。

穆生白喝了一杯茶后,作艳羡状,“生云师兄呐,听说那杜家小姐可谓是美名远扬啊,听说给她提亲的人都能将杜家的门槛踏破,可是这等女子居然独独钟情于你师兄艳福不浅呐。”

穆生云重重地赏了他一个板栗,忿忿说道:“要是你这么羡慕要不我去外面大喊穆生白想要成亲了,诚征适婚女子,择日便可成亲?”

“不可不可。”穆生白连忙摆手,“这等好事我怕是无福消受,还是留个师兄吧,不过那杜家小姐不错啊,师兄可以考虑考虑。”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想跟其他人说别人的事情,可是他生怕自家师兄会多事到当杜伊凌的说客,犹豫再三还是把他和杜伊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简单说了一下。

穆生白越听眉皱得越紧,他没想到这个别人眼里温柔善良的杜家小姐竟是这种仗势欺人之人,且如此擅长演戏,要是真的嫁入山庄,还不把山庄搞得鸡犬不宁。

穆生云也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这不过是我一家之言,也可能是其间有什么误会,你不要带有偏见去审视他,我跟你讲只是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说客罢了。”

“放心吧师兄,我不是那种人!”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你实话实说你刚才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穆生白嘿嘿一笑,两人继续下棋。

这时下人来说杜家小姐来求见穆生云,穆生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大小姐还真是执着啊,看情书不成,便亲自上门了,哈哈,师兄你怎么样?”

穆生云脸沉了下来,无奈道:“还能怎么样,人家都过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你将杜小姐请过来这里吧。”

“那我要不要回避?”

“不行!”穆生云斩钉截铁,十分坚决,“你要是回避了那我一个人跟杜小姐在一起不就于理不合?”

穆生白笑着看他说瞎话,这花园十几个下人走来走去,怎么都到不了孤男寡女的地步啊,不过他本来就不想走,就顺着梯子留了下来,好帮师兄看看这杜小姐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说那般温良淑德。

很快两个姑娘就跟着下人进来了,稍微前一点的姑娘穿着素淡,但是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决非凡品,长相也十分秀丽,气质淡雅,应该就是杜伊凌了,后面的许是她身边的丫鬟。

杜伊凌笑容浅浅,声音悠扬,“生云公子,生白公子。”

“杜小姐。”

杜伊凌笑着捡了张椅子坐下,杵着下巴看两人下棋,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的,那副样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倒是穆生白和穆生云被看得有些不习惯,对视一眼,各自收了弃。

杜伊凌道:“你们两个不要介意我啊,我也挺喜欢下棋的。”

穆生云就像没有听见她讲话,慢悠悠地收着棋子,头也不抬问:“不知道杜小姐来这里做什么呢?”

杜伊凌用手帕半掩着嘴,看上去十分娇羞的模样,“不瞒公子,伊凌送出去哪封信后,日夜期待,盼望着公子能够回一封,可是时至今日都没有收到,许是公子太忙忘记了,故伊凌就不请自来了,难道公子不欢迎?”

说着,她还故意往穆生云身边凑,甜甜腻腻的女人香不停钻进他的鼻子。

穆生云抬眸就看见那张擦了粉的脸,皱着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点。

“杜小姐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只不过在下和小姐并不熟悉,想来还是少见面为好。”

“公子”杜伊凌眼里泛起水光,声音十分柔媚,要是个普通男子听到这声音半边身子怕是要酥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吗?人家对你一见钟情。”

看她要靠过来了,穆生云腾地站了起来,站在了穆生白旁边,警惕道:“杜小姐请你自重,在下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话都没讲过几句,并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

杜伊凌被婢女扶着站了起来,眼泪在眼眶打转,楚楚可怜,“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伊凌是真的爱慕与你。”

穆生云听到穆生白偷笑的声音,一转头发现他立马就严肃了起来,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终有清明供揣摩(二)

穆生云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对着杜伊凌笑得十分僵硬,“杜杜小姐,请请自重。”

之后无论杜伊凌说什么,穆生云都是一句请自重,饶是她脸皮再厚也知道人家不欢迎她了,只泪眼朦胧道:“公子,我不会放弃的。”

穆生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如获新生,瞪了一眼一直在取笑自己的师弟,“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看要是你以后也遭了这种事情,我不取笑死你。”

穆生白立马收敛了笑容,严肃道:“师兄,生白知道错了。”

穆生云脸色这才好转,“哼,现在也无心下棋了,去看看商铺。”

穆生白也跟在他后面,可是两人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那对主仆,穆生云吓得立马躲了起来,穆生白也跟着躲在大树后面,这里不远不近,刚好能听到那主仆交谈的声音。

杜伊凌:“那穆生云实在是太过分了,本小姐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他竟敢这么对我!”

婢女在那里小声劝着:“小姐息怒,许是公子真的不喜别人的靠近,定不是针对小姐。”

杜伊凌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度,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我看他就是针对本小姐!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如果不是他背后是流云山庄,本小姐看都看不上他,还有你!”

她狠狠地拧了一把婢女的胳膊,“谁是你主子,你竟敢向着那穆生云讲话,是想我把你卖到窑子里是吧,贱人!”

那婢女痛的表情扭曲,可是又不敢反抗,值得咬着牙受着,声音带上了哭腔,“小姐不要啊,奴婢也是怕您气坏了,绝对没有帮别人讲话,且这里是流云山庄,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影响了小姐的形象就不好了。”

杜伊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后才松了一口气,复打了她一巴掌,“回去再收拾你。”

婢女擦了擦眼泪,低头跟了上去。

两个有心人看到她们终于离开了,这才从树后面出来,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心有余悸,这杜小姐果真不是善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现在还想着要我娶她吗?”

穆生白头摇的跟摆锤一样,战战兢兢,“女人还真是可怕啊,脸变得比天还快。”还是他的妍儿与众不同。

想了想,他还是同情地拍了拍穆生云,很是惋惜地说:“师兄,以后幸苦了,感觉这杜小姐不会轻易放弃的。”

穆生云的表情像生吃了一口苍蝇一样,十分阴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沉着脸走了。

可是正在幸灾乐祸的穆生白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知道直接接近穆生云不可行的杜伊凌转念一想,可以采取迂回政策,也就是从穆生白入手。

听说穆生白和穆生云感情十分深厚,且从那天他对自己的态度,摆明了并无恶感,要是她再主动一点,让穆生白对自己满意,到时候在穆生云那边多说好话,那她与穆生云的事情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杜伊凌越想越得意,让下人去吧城南找几个乞丐过来好吃好喝地对待着,一顿下来他们都把杜伊凌当成了观音菩萨。

几个乞丐跪在地上对着杜伊凌感恩戴德,“多谢菩萨,多谢菩萨,菩萨真是人美心善啊。”

杜伊凌也乐得扮演这个角色,让下人将他们扶了起来,一脸悲伤,“可是我这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啊。”

这些乞丐也不是什么普通乞丐,没少做过收人钱财做些别人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所以杜伊凌一开口,他们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们对视几眼,感激的表情也收敛了几分。

杜伊凌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鄙夷,但也没想着就用一顿饭就让人做事,对旁边的婢女使了个颜色,婢女很快就拿了几锭银子进来,那些乞丐眼睛一亮。

她伸伸懒腰,*地说:“要是你们帮我办成事,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这些钱够我们吃香喝辣的好几天,然后再去青楼找几个姑娘。”

“那青楼的小楼姑娘不是看不起咱们吗,到时候我们几个一起玩她,我看她怎么哭。”

“啊哈哈,是啊。”

那些乞丐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什么浑话都往外蹦,听得堂上的几个婢女都恼的脸色羞红,杜伊凌也沉下了脸,怒声道:“都给本小姐闭嘴!”

那些乞丐被吓得立马噤声,忐忑地看着已经没了温柔的女人。

杜伊凌满是厌恶地扫过他们,“以为这里是你们那些肮脏的街头破庙不成,吵吵闹闹的。”

那些乞丐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杜伊凌看着他们被自己震慑到的样子,得意地勾起嘴角,“其实本小姐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去城南百锦衣铺找点小麻烦就行。”

百锦衣铺是流云山庄的产业之一,正是穆生白管理,而她也调查过穆生白什么时候会过来看账本。

那些乞丐忙不迭地答应了,有个乞丐谄媚笑问:“杜小姐,那钱怎么办?什么时候给我们?”

杜伊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鄙夷道:“不就是几锭银子吗?这点对我杜家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你们把事情办成了,银两少不了你们的。”

那些乞丐也不计较她的态度,乐滋滋地离开了,而现在还在沉浸在书里世界的穆生白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翌日未时初,不断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了百锦衣铺,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和谐,可是很快,这和谐被几个浑身脏乱,不停有乌黑的苍蝇萦绕着的乞丐大摇大摆进了百锦衣铺。

百锦衣铺的宗旨就是一视同仁,所以即使有客人向掌柜的投诉这件事情,还是有店小二十分礼貌地过去问他们有什么想买的。

几个乞丐流里流气地说:“随便看看。怎么,你们衣铺只有买才能进来吗?客人想随便逛一逛都不行?”

“是啊,你们衣铺不会是强迫收费不买不准出去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终有清明供揣摩(三)

“坑人呐,百锦衣铺仗势欺人,强迫客人买东西。”有个乞丐屁颠屁颠跑了出去,对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扯着嗓子喊。

穆生白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几个乞丐坐在门口哀嚎着百锦衣铺仗势欺人,客人已经全被这仗势吓跑了,掌柜和店小二们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看到他都眼前一亮。

掌柜忙跑了过来,跟穆生白说了情况,穆生白一听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有人让他们过来捣乱的。

还不等他过去说什么,两道身影突然出现了,前者正是穆生白不久前才见过的杜家大小姐杜伊凌。

杜伊凌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百锦衣铺的名声众所周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污蔑!”

“你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装什么?”

“你们要是再在这里纠缠,我可是要去报官了。”

杜伊凌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那些乞丐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掌柜的赞叹道:“这杜小姐真是活菩萨一样的人物啊,三言两语就让那些乞丐畏缩了。”

穆生白嗤笑出声,跟看戏一样看着这个场面,杜伊凌的出现未免也太巧了吧,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看来这些乞丐就是杜伊凌叫过来了,难道就是为了那日一事?那她也未免太过心胸狭窄了。

看那些乞丐就要走了,穆生白这才出去拦住他们,双手环抱在胸前,“几位捣完乱就想走?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你这小子是谁,口气好大啊!”

穆生白步步逼近,似乎没有闻到他们身上的气味,面不改色,“我是谁?让你来捣乱的人没告诉你们这商铺是谁的吗?那他也太不小心了吧,你说是吧杜小姐?”

几个乞丐相互看了几眼,有些惊慌道:“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这样你们就想仗势欺人了?”

杜伊凌也被穆生白的话吓了一跳,但还是假作镇定,“穆公子,你在说什么?”

穆生白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味深长,“我在说什么杜小姐不是更清楚吗?杜小姐,你要是还不带着你的人走,那么待会我就去报官让官府那边好好查一查我在说什么吧?不过杜小姐要是走了,下次最好还是不要过来了,不然我怕是不会站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了。”

杜伊凌看他不似作假,也有些害怕,恨恨地瞪了一眼几个乞丐,忿忿离开了。

那几个乞丐看正主都走了,也不敢留下来,生怕穆生白真的去报官,追着她走,“杜小姐,你可不要忘了钱啊。”

掌柜和几个店小二们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少庄主说对了。

穆生白还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了,可是很快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穆生白仗着流云山庄言语侮辱杜家大小姐。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穆生白耳里,他浑然没放在这心上,可是穆生云又不一样了,他特意去找了穆生白询问有没有放过这种事情。

穆生白直接把那天在百锦衣铺的事情同穆生云说了,说完还无所谓地说:“这杜小姐许是大小姐脾气犯了,反正无关紧要,我也不在意。”

穆生云利用关系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还特意亲自去了一趟杜府。

杜老爷立马将他迎上首座,还要去将杜伊凌找来,被穆生云直接拒绝了,他客气地说:“还是不用了,我此行是想跟杜老爷商量一件事情。”

“请说请说。”

穆生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这才悠悠开口,“不知道杜老爷有没有听说过外面传得火热的一条消息,说是生白言语侮辱了杜小姐,不知杜老爷怎么想?”

杜老爷有一秒钟的迷茫,在管家的小声提醒下立马反应过来了,装作十分大度的模样,“嗨,这定是误会,长风先生的弟子个个品行高尚,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情呢,少庄主不要往心里面去。”

穆生云微微眯眼,霸气侧漏,“生白师弟自然做不出这种事情,但是我却不能容忍外界有这样的传闻损害我师弟的名声,所以我今天以流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前来,就是想让杜老爷和杜小姐能给我的师弟一个交代!”

杜老爷一愣,然后想到自家女儿锱铢必较的性子,这件事情许也是她搞出来的,这么一想他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了,面前的人可是不能惹啊,连忙保证,“少庄主请放心,我今天就回去好好教育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这样最好。”

两人又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穆生云这才离开。

“来人!”他的笑容消失在穆生云离开之后,脸色立马阴沉起来,“去告诉小姐让她这段时间安分点,不要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不然她就别想随便出府了。”

管家连忙过来安慰,“小姐许是被少庄主拒绝了心里难受,毕竟也是一个女孩子,生气是很正常的,一怒之下才迁怒穆生白。这也情有可原。”

杜老爷表情稍稍和缓,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平时太惯着她了,把她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也是我的错啊。”

“那是因为老爷慈爱。”

一处十分精致的院子,一座房间劈里啪啦的声音不停传出来。

“啊!气死我了!”

杜伊凌一边大喊一边把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有些溅起的碎片割到了几个婢女身上,她们也不敢躲。

发泄一通后,杜伊凌才愤愤地坐下来,吼着那群婢女,“愣着做什么,快去收拾,什么都不会做,看我到时候不把你们卖到窑子里!”

“是,是,小姐。”几个婢女诚惶诚恐地蹲下来开始捡碎片,手背割了一次又一次,鲜血流出也不敢擦,更不敢停,因为以杜伊凌的性子真的会把他们卖到窑子里。

看着那些婢女一脸卑微,杜伊凌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消了,还有心情琢磨起其他的事情。

“这个穆生云为什么这么袒护穆生白,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事情!怪不得他不喜欢我,原来是断袖啊!真是恶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 终有清明供揣摩(四)

听到并没有人搭理她,杜伊凌脸立马沉了下来,用着威胁意味十足的音调指正在收拾的几个婢女大喊:“你们这些贱蹄子回句话啊,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些婢女被吓得齐刷刷扑通扑通跪了下来,也顾不上地上的一大堆碎片就开始求饶。

“对不起啊大小姐,是奴婢错了。”

“大小姐饶命。”

杜伊凌冷哼一声,这才宽心一点,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她一贯的法子,她也不发话让她们起来,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你们觉不觉得流云山庄的穆生白和穆生云关系着实过于亲密?听说两人一起长大,且同吃同寝,亲密无间,你们说他们两人是不是断袖?”

那些婢女虽不认识什么穆生云、穆生白,可是哪里敢反驳她的话,连忙附和:

“大小姐聪明机智,您说的定是没错。”

“他们两人肯定是断袖。”

杜伊凌听得哈哈大笑,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刚才发怒有些皱褶的衣物,头也不抬道:“既然你们也这么以为,那这件事情就是真的了。你们这些贱蹄子不是最喜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吗?流云山庄的两个少庄主是断袖这个消息想必很值得你们讨论吧?”

几个婢女对视几眼,再糊涂也明白杜伊凌要她们做什么了,可是她们只不过是几个卑贱的婢女,杜伊凌手上握着她们的mài shēn契,要是有哪里惹得她不满了,她们就是被打死,或者更有甚者被送去窑子用身体伺候男人也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要她们去传一个凭空臆想出来的谣言,她们哪里敢有任何反对的心思?

“奴婢们知道了,谢谢大小姐。”

“谢谢大小姐。”

杜伊凌得意一笑,穆生云啊穆生云,不是本小姐想害你,只是你太不知趣了,你要是好好从了我,将我娶回去,把山庄交给我打理,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所以一切追根到底都是怪你啊。

穆生云要是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时就直接找到杜伊凌毫不留情地当面数落她一顿了,可是他输就输在还是给她留了点情面。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要低估流言的威力和传播的速度。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穆生白耳里,他立马乐滋滋地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似得去跟穆生云分享。

“荒唐!”

穆生云气得咬牙切齿,心知肯定是那杜伊凌造的谣,恨不得立马找上杜府,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好坏,可是他不允许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影响了穆生白的名声。

穆生白却把他拦下来了,笑道:“何必因为一个毫无根据甚至毫无可信度的谣言如此动怒?且让它随风去吧,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且这又不是什么愧事,终不过是一件染有*彩的事情罢了。”

看到穆生白想得这么开,自己情绪却波动如此之大,穆生云霎时有些羞愧,“是我太迂腐了。”

穆生白挑眉搞怪道:“不过外界传的也没错,你看呐你无心婚事,我心里有人,要不凑合成一对罢了。”

穆生云瞪了一眼这个不正经的师弟,“说什么浑话?”

穆生白笑得东倒西歪,两人都不拿这个当回事,可是落到某些人耳里无异于在平静海面掀起了轩辕大波。

“原来外面传的是真的,两位少庄主真的是那种关系。”

“怪不得他们平日这么亲密,你没发现生白少庄主对生云少庄主可要比对其他少庄主亲密多了,都是师兄差别却这么大,要是说没关系你信吗?”

不远处一个恰好经过的下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走远后就开始偷偷嘀咕着,而关于两人断袖的事情也因此越传越凶,当然有相信的,但是不相信的也不少。

更有些人因为这个觉得穆生白和穆生云会陷入烦恼之中,媒婆大队卷土重来,拿出了更火热的热情,试图劝诫两人用娶亲一事平息谣言,两人烦不胜烦,最后什么也顾不上什么名声,直接将那些媒婆赶了出去。

那些媒婆恼怒他们的态度,对各家那边就回说是因为他们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所以都把她们赶了出来。

那些家族也是邻边几个城市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会受得了这些话语,虽然明面上不敢对流云山庄做什么,但是心里却都是把他们恨上了。

这时,有不远处几个遭了自然灾害的城镇的一些难民涌了过来,而流云山庄是最早知道了,加之这些人数又不多,穆生白可怜他们面黄肌瘦,他就让山庄旗下几个粮铺开仓救济了一番。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没几天那些灾民就变了脸,不仅在粮铺门前住下了,一饿就不管不顾进去讨要粮食,甚至还经常强制进来的客人掏要银两,不给他们甚至都会动手,发生了好几起伤人事件后,穆生白看透了他们得寸进尺、直想不劳而获的心思,直接断了粮食供给,让他们在城里找几分工作。

可是那些灾民立马就怒了,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什么恶毒、吝啬,浑然忘记了前几日是谁让他们脱离饥饿的。

穆生白越看越生气,直接让护卫们将他们赶走了,并警告他们若是再在门口捣乱就将他们扭送去官府。

那些灾民也怕了,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但是他们逢人就说流云山庄仗势欺人,毫无善心,甚至残忍到用暴力将他们赶走,实在是丧心病狂。

这些话落到了那些对流云山庄心怀不满的人耳里,就不由得有了一番思量,很快,城内有几家商铺纷纷开始开仓救济,得了好处的灾民到处宣扬这些商铺的慷慨大方,说完嗨阴阳怪气地数落了流云山庄。

这些话传到了穆生白耳里,他只是一笑了之,他几乎能猜到不久后那些想要拿山庄当绊脚石的几个家族在吃到苦果后的表情。

第二百七十八章终有清明供揣摩(五)

他的书案上正摆放着手下新收集来的关于那些灾民的信息,原来他们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灾民,也正是因为所在的城镇受了重大的天祸,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但朝廷那边很快就得到消息,灾银也很快发下来了。

在其他百姓开始调养生息准备重建家园的时候,那些习惯不劳而获的个别灾民不愿意劳动,甚至通过抢夺别人的食物度日,那些人本应该扭送官府的,但是衙门那边看他们可怜,只是把他们赶了出来,让他们自生自灭,保不齐到时候还能改邪归正呢。

可是没想到那些灾民不但没有改邪归正,反而越发肆无忌惮,利用一些村民的同情心大摇大摆进入人家家里,闹个鸡犬不宁,直到人家快揭不开锅才离开,一路上可谓是臭名昭著,仔细一查就能查出来,那些想显摆自己多有良心以打击山庄的家族现在怕是兴奋到连调查都不想查了吧。

啧啧,穆生白笑着扣了扣桌子,他可没那种告知他们的好心,他又不是圣母,他们逗欺压在自己头上了还上赶着去帮忙,这不是成傻子了吗?现在得意尚早,到时候那些家族怕是哭都没处哭去。

穆生白也将这件事情传了下去,让山庄旗下所有产业不要掺和难民的事情了。

而那些想着狠狠落流云山庄面子的几个家族已经坚持给那些灾民好吃好喝招待了十几天了,原本还想着流云山庄会出来说些什么挽回一点面子,可是这么久了山庄一点动作的没有,旗下各个商铺该开业开业,该休息休息,似乎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这么下来反倒是那些‘大发善心’的几个家族开始吃不消了,一开始还好好的,毕竟那些人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灾民简直就是吸血虫。

杜老爷就深受其害,不得不说这是自食恶果。

这一日他又装模作样亲自来给那些灾民补粥,说了是亲自,其实也就是腆着个大肚子坐在商铺内,露个脸就走了。

可是这一次他刚要上轿,就被几个灾民喊下来了,经过这几日的滋补,他们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但就是那表情和眼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总透着一股浑浊。

带头的是这群灾民的一个小头目,叫赵老二,是灾民中最为壮实的,也是平时领食物最积极的,生的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杜老爷杜老爷。”赵老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写着卑躬屈膝,“听说您可是城里的首富啊,您看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能不能请哥几个去您家里坐坐,让我们见见世面,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听说杜老爷的大女儿是城里难得的人美心善,是众人公认的活菩萨,我们也想见见活菩萨。”

“连杜老爷也是这等难得的大好人,更别说杜大小姐了,杜老爷说是吧?”

他们一顶顶高帽不要命地往杜老爷头上戴,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杜老爷一时间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可是一想到那些脏乱恶心的灾民要进自己府上他就觉得恶心,可是摆了这么多天善良亲和的谱子,杜老爷一时半会也摆不出脸来直接拒绝,只是一脸懊恼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小女怕生,这么多人去怕是会惊扰她。”

赵老二也是个人精,平日察言观色偷奸耍滑的事情没少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借口,只是单单不愿意让他们过去罢了。

赵老二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好去给杜老爷添麻烦,杜老爷好走。”

杜老爷回以一笑,转头就恢复了高傲不屑,这些人也想进他的门?真是不自量力。

“赵老二,我们就这么算了?听说杜府可是城里头最大的,要是能混进去我们就不用睡在大街上了。”

“对啊,更别说那杜家的大小姐花容月貌,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目露贪婪地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远去,那些灾民们忍不住议论。

赵老二嘿嘿一笑,眼睛一亮,“谁说我们不去了,你没看杜老爷特意给我们引路吗?跟上去不就行了。”

其他灾民面面相觑,同时奸笑出声,然后就小心翼翼地跟着马车走了,直到马车在一座十分恢弘的府邸前停下,牌匾上杜府两个字熠熠生辉。

杜老爷在下人的搀扶下下马车进了府,赵老二带着那些灾民也到了,他们入神地看着杜府,眼里都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

施粥一日三次,杜老爷虽然不耐烦了,可是以他对自己名声的重视,也不愿意自个砸了自己的招牌,毕竟当初抨击流云山庄没安心的是他,要是自己也听了,那些百姓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他呢。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出府就见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杜老爷。”赵老二就像见着个老朋友,笑得见眉不见眼,乐滋滋地带着其他人走过来,“好巧啊,我带着他们随便走走,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到了杜府,看你这是准备施粥了吧?嘿,可别说,这城也就杜老爷您最心善,不过我们都过来了,正好省了你跑一趟,不如让我们进府随便用一顿就行,不然让你跑一趟也太劳师动众了。”

杜老爷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没想到这些人脸皮这么厚,居然找上门来了,看这副德行不进去就不会善罢甘休啊。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些灾民人数也不少,要是闹起来自己这么多天的施粥不就白费了?搞不好还会落个虚伪的名声。

最后杜老爷还是咬咬牙,一狠心让人在府里面随便准备一些吃食。

赵老二他们一听有戏,个个眼神亮了起来,都不等杜老爷张罗,一窝蜂推门就进去了,杜老爷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待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杜老爷,你这杜府可真好看。”

“是啊,我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府邸。”

第二百七十九章终有清明供揣摩(六)

听着他们的夸奖,杜老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直在后悔答应让他们进来,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顿时拉低了整个杜府的档次,他都能察觉到经过的下人尊敬又诧异的眼神,似乎是在疑惑杜老爷怎么交了这些朋友。

杜老爷黑着脸大步带他们去了大堂,一刻不想耽搁,想着让他们早吃完早走,留越久他就越觉得整个杜府都溢满了酸臭的气味。

按着杜老爷的吩咐,厨房那边也没有认真准备食物,拢共就是一些家常小菜,杜老爷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招待他们吃。

这些饭菜对杜老爷虽说是不能入口,可是对赵老二他们可是美食,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是满嘴流油,看着桌子上的狼藉,杜老爷的表情愈发嫌弃了,想着待会得让人把这些他们用过的碗筷全部丢了,不然留下什么病菌就不好了。

赵老二猛地抬头,看见杜老爷沉着脸看着他们,热情招呼道:“杜老爷您吃啊,看着我们做什么?你们府上的饭菜可真不错,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说着,他还用自己的筷子给杜老爷夹了一块鸡肉。

杜老爷看着那双油滋滋的筷子与面前的鸡肉,胃里一阵翻腾,直接黑着脸站了起来,丢下一句失陪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古人说的可真没错,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老二他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调戏起堂上几个长相清秀的婢女,那些婢女看他们虽然衣着褴褛,但怎么也是老爷亲自带过来的,敢怒不敢言。

另一边,杜伊凌正在为传得满城皆知的穆生白和穆生云断袖一事沾沾自喜,在院子里喂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喧闹声,皱着眉头语气十分不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吵?难道不知道本小姐喜静吗!”

她不是喜静,只不过不喜欢别人吵闹。

婢女生怕她发脾气,说了声奴婢去看看就急匆匆去了前院,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战战兢兢道:“前院来了几个衣衫褴褛跟乞丐模样的人,许是喝醉了在发酒疯,还在调戏小翠她们。”

婢女自然是想让杜伊凌去救她们的,可是也不敢多言,生怕被她打几巴掌指责她是妄想爬到小姐头上。

杜伊凌一拍桌,怒气汹汹,她不是心疼那些婢女,只是觉得那些闹事的人是不将她们杜府放在眼里。

她瞪了一眼婢女,恶狠狠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跟本小姐一起过去,本小姐倒是要看看哪个地界的乞丐胆子这么肥,敢到我杜府发酒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当真当我杜府无人!”

婢女一喜,立马下去叫人了。

很快杜伊凌就带着一大帮子家丁去了前院,浓郁的酒香味混着似乎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实在是恶心极了。

杜伊凌眉头紧紧一皱,大喝道:“将这些乞丐全部抓起来打一顿,然后丢出去!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到我杜府头上,看本小姐不给你点颜色悄悄!”

赵老二他们正沉浸在调戏婢女的乐趣中,哪里看得到来了什么人,只是听见娇俏的女声,各个打了个激灵。

赵老二眯着眼看向杜伊凌,表情立马呆滞了起来,眼神色迷迷的,嘴角有唾液留下,放开了面前的婢女,摇摇晃晃地朝杜伊凌走去,嘴里还不住嘟囔着:“小美人,给大爷疼疼,包你高兴,呵呵。小美人”

杜伊凌正沉浸在怒气中,哪里知道有人朝自己走近,等到她问到一股恶臭,赵老二已经走到她跟前,伸出手竟是想将她搂进怀里。

她吓了一大跳,一把推开赵老二,俏脸涨得青紫,咬牙切齿,“恶心!低贱!你竟敢碰本小姐,本小姐要你的命!”

杜伊凌习惯那把bi shou防身,更是为了威胁人,平日也没真刀真枪的用过,可是现在她已经被恶心感和怒火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拔出bi shou冲进去。

赵老二一惊,酒意醒了大半,伸手就想挡。

可是喝了酒后赵老二反应迟钝,杜伊凌又用尽了力气,这把bi shou竟直直chā jin了他的胸口,鲜红滚烫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赵老二只挣扎了一瞬就闭目倒在了一边,没有了呼吸,杜伊凌满脸的鲜血,就像一个堕入魔道的魔女。

“啊!”

一个婢女的尖叫声让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杜老爷估量着赵老二他们快吃完了才慢悠悠回来,可是看到大堂上的场景时腿一软,差点没吓得跪下。

几个灾民被下人们压着呆立一旁,婢女们也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一点声响不敢出,而中央正是她的宝贝女儿拿着bi shou,尖端还没入赵老二胸口,赵老二明显没了命。

杜老爷对女儿的担心胜过了恐惧,忙跑到他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惊慌道:“凌儿,这是怎么了,这人你杀的?”

相比起杜老爷的惊慌失措,杀了人的杜伊凌却淡定得多,她缓缓将bi shoubá chu lái,丢在地上,十分镇定地说:“没错,是我杀的。”

杜老爷感觉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一颗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他虽是这里数得上的商人,生意如火如荼,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可大小也算个良民,他从没想过杀人,更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杀人。

“怎么办怎么办?凌儿怎么办?杀人事要偿命的。”

“慌什么!”杜伊凌怒喝,一身气势竟是把杜老爷震慑到了,一句话都不再说了,接着她扫过堂上的那些人,一字一顿说,“刚才你们看见什么了?”

“你说”她看向一个家丁,面无表情,可是配上她一身的鲜血,骇人至极。

那家丁吓得差点哭出来,战战兢兢回道:“小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杜伊凌满意地勾起嘴角,眼神扫过四周,淡淡道:“你们呢?”

第二百八十章终有清明供揣摩(七)

堂上所有人一接触到杜伊凌的目光,纷纷把头低了下去,安静了一会后,只听见他们齐刷刷说:“小的/奴婢/小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扑哧”杜伊凌笑出了声,眼睛微眯,若玉石落入盘婉转而动听的声音刺客却像淬了毒,凝了冰,让人不寒而栗,“那么堂上的各位可都要记得你们说的话,不过啊你们虽然没有看见,本小姐却是看见了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闯进来将这人杀死的,本小姐心善,本想救他,可最后还是没来得及,你们说对吧?”

他们哪敢有一点异议,忙道:“小姐说的对。”

杜伊凌更是得意了,巡视场上已经浑身僵硬的各人,留下最后几句话,“你们这里大部分人的mài shēn契可是在本小姐手里握着呢,要是本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可都是要给本小姐陪葬的,所以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还有你们”她转而看向被家丁抓住,现在已经浑然没有一点酒意的灾民,声音慵懒却暗藏威胁,“看起来跟那人很是熟捻,可是这次本小姐费尽心思也没能将他救过来,你们该不会怪本小姐吧?”

灾民们哭丧着脸,忙呼:“小人不敢。”要不是有家丁搀扶着,他们早就被吓地跪下来了,他们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只是喜欢贪点小便宜,现在眼睁睁看着赵老二死在面前,而且是被一个弱质女流杀死的,重点是她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们在心里早就把她看成了杀人不眨眼女魔头级别的人物,哪里敢说什么,恨不得立马救逃开这里,这辈子都不回来。

“这样最好,为了弥补你们,本小姐救慈悲地将你们留在杜府吧,至于留多长时间就要看本小姐的心情了。”

“不要啊杜小姐,我们身份卑贱低微,留在杜府会脏了杜府的名声的。”

“杜小姐放我们走吧,小的们肯定不会说出半句该说的话。”

要是一开始杜小姐邀请他们到杜府白吃白喝,他们巴不得留一辈子,可是现在他们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不行!”杜伊凌厉声呵斥,直把他们吓了个哆嗦,只听见她继续说,“你们可是我们杜府的贵客,不好好招待你们一段时间岂不显得我杜府小气?来人,去收拾东院的几个房子,好吃好喝地对待着这些贵客,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话音刚落,那些家丁立马就拖着挣扎不得的灾民们去了东院。

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雷厉风行地就将问题解决了个大概,杜老爷心有余悸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女儿是个有主心骨的。

不过这个尸体

杜老爷看向赵老二逐渐冰冷的尸体,忐忑问:“凌儿,要不我们把它丢在后山的乱葬岗?那里人迹罕至,丢在那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杜伊凌斩钉截铁地拒绝,眼里闪过一抹异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这具尸体对我有大用,哼,那穆生云不挺傲气的吗?本小姐要让他亲自上门求着娶本小姐,来人,将这尸体偷偷丢在流云山庄附近,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杜伊凌就盯着远方,怪笑出声,直笑得人心神不宁。

杜老爷虽然不解她的做法所为何意,可是许是她处理杀人一事太过镇定,他选择了不过问。

几个穿着不起眼粗布衫的人推着个平平无奇的箱子上了山,在流云山庄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就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扛了出来那正是赵老二的尸体,他们只把尸体随便一丢,然后带着箱子匆匆下山了。

很快,这里又迎来了两位新人,前面是美艳逼人的杜伊凌,悠然自得,后面跟着的是一个面色过分苍白的婢女,神情忐忑,每走一步额头上就冒出豆大的冷汗,两人反差极大,实在是有些奇怪。

杜伊凌在附近慢悠悠地走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翻到一处草丛,她眼睛一亮,下一秒表情就变了,眼圈发红,嘴唇渐渐没了血色,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接着,尖利的女声响彻山谷,“啊!死人了!”

婢女也踉踉跄跄地跑开了,直直跑去了流云山庄,大力地拍着山门,直到有人开了门她才抓住那人的手,惊慌道:“快去找你们少庄主,就说这里死人了。”

开门的下人狐疑地看着她,“这位姑娘,哪里死人了,你可不要乱说呀。”

婢女边擦眼泪边说:“我没有乱说,我是杜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我们大小姐与你们少庄主可是相熟的,今日我正是陪小姐来找少庄主的,可是却在路上发生了一具尸体,我们小姐害怕,就让我过来找少庄主过去了。”

看她这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下人也不敢耽搁了,说一句请稍等就进去了。

很快穆生云就出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婢女,“你说的尸体在哪里?”

婢女心虚地低下头,“少庄主请跟我来。”

接着她率先转身,穆生云想一想还是跟上去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杜伊凌。

她看见穆生云眼睛一亮,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就要靠在他身上,“公子,人家好害怕啊。”

穆生云立马躲开了,板着脸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询问她尸体在哪里。

杜伊凌面色苍白地指着一处草丛,“他他在那里,好可怕哦。”

穆生云不理会她的撒娇,沉下脸掀开草丛,果然发现一具尸体。

杜伊凌悠悠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公子,你说这尸体就在流云山庄附近,你说他的死会不会和流云山庄有关系呢?”

穆生云转过头去看向她,很是严肃地说:“现在还没有证据,还请杜小姐不要多言,况且我相信我流云山庄的人定做不出这等滥杀无辜之事。”

杜伊凌脸上的苍白已经尽数褪去,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第二百八十一章终有清明供揣摩(八)

“可是这具尸体是我和我的婢女亲眼在这里看到的,到时候官府要是闻起来,山庄肯定有重大嫌疑。”杜伊凌朝穆生云慢慢走过去,脸挂着暧昧的笑意,“不过啊,小女子心慕公子,怎么会忍心让公子受这等无妄之灾。”

穆生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里暗光一闪而过,表面却不动声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伊凌娇笑,一脸娇羞道:“其实我山的时候,在路见到一神色匆匆,身还有点血迹的陌生男子,见着这尸体再看见公子,我猜想那人定是凶手。”

“哦?那凶手的长相杜小姐可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我记忆力一向极好,也擅长丹青,若是公子需要,我可以亲手画出他的长相。”

穆生云礼貌又感激一笑,“那劳烦杜小姐了,等到抓到凶手,我们流云山庄必有重谢。”

杜伊凌又前一步依进他怀里,穆生云只浑身僵硬,却罕见地没有推开,而是看着她的头顶若有所思,这人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人家不要山庄的酬谢,只求公子能答应人家一个条件。”

穆生云面不改色,只是把身体不经意往后挪,怀里抱着这么一个娇媚的娘子,是个男子怕都会忍不住酥了半边身子,可是他此时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有事快讲不要跟他拐弯抹角!

他嘴角笑容有些僵硬,“还请杜小姐有话说,不必如此拘束。”

杜伊凌的声音更加娇滴滴了,好像故意每一个都掺了水一般,“公子还真是*,不过人家的心思也明白,是啊”她仰头凑近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在人家帮你抓住凶手后,你能娶了人家,这是人家最美好最心底的想法了,公子觉得呢?若是公子愿意,人家今天晚将凶手带过来,亲自交给公子。”

穆生云极其僵硬不自然地点点头,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干巴巴道:“那多谢小姐了。”

杜伊凌这才一脸依依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娇嗔地拍了拍他坚硬宽厚的胸脯,“公子客气了。”

穆生云看着她和婢女的身影消失在山下,这才抖了抖身鸡皮疙瘩,他自然不会真的如他所说会娶她,他答应只不过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至于这具尸体穆生云看了好一会,特别是他的胸口,还是在这里记下位置,待会让人将它埋了吧。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人与他素不相识,他让人将他好生埋葬已经是仁义尽致,没必要多加伤感。

杜伊凌在回去途,越想愈发得意,不愿意娶她又怎么样,她略施小计他不还是得求到她身,等到时候她进了山庄,好好抓住他的心,这山庄早晚是她的。

至于凶手,杜伊凌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凶手长什么样,什么身份还不是任由她捏造。

一回到杜府杜伊凌直奔东院,那里住着十几个灾民,不过与其说是住着,不如说是软禁,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院子,不过她觉得这是对他们的恩赐罢了,起在大街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杜府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所以啊他们也是时候付出一点点报酬了。

杜伊凌让家丁带一个身高跟她相差无几的灾民过来。

很快家丁带着一个灰头土脸,佝偻憔悴的灾民过来,他神情怯懦,一看见杜伊凌噗通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杜伊凌慢条斯理地喝着婢女倒好的茶,也不叫他起来,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你知道本小姐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那人头都不敢抬,说话结巴,应该是被吓得,“杜杜小姐,小人不知道。”

他们现在在的是一个很是昏暗的小房间,窗户紧闭,门也关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缝隙,房间只点着一盏油灯,里面只有他们和一个家丁。

杜伊凌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喝着茶,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有些死寂,这种气氛对那灾民来说着实是有些煎熬,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汗顺着脸滑下来也不敢擦,赵老二的死状一直在他眼前徘徊,他生怕自己哪里惹杜伊凌不开心了自己也被杀了。

她像是在看笼里的猴子,观赏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油灯渐渐燃尽,将熄未熄,在杜伊凌脸投射时隐时现的光,阴森森的,房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在那人快控制不住跑出去的时候,她终于有所动作了,施施然靠在椅子,吩咐家丁重新点一盏灯,然后对着那人微笑道:“不要怕,找张椅子坐吧,本小姐是随便找你了问问情况。”

那人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忐忑道:“杜小姐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都不敢隐瞒。”

杜伊凌眼神示意旁边的家丁,他点头出去拿了食盒进来,将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几盘菜摆桌,那人哪里看到过这么好吃的食物,立马直了眼睛,不停地吞着口水。

“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伊凌笑得很是亲切,语气温和,“本小姐觉得你是那些人最为有能力的,想栽培你帮本小姐看着那些人,不要让他们给本小姐闹什么幺蛾子,这算是感谢吧,你要是以后好好帮我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人喜笑颜开,笑得像一只在主人面前讨食卖好的狗,跪在地伏低做小,“小人一定不辜负杜小姐的期望。”他这算是得到这杜小姐的重用了?那么他在那些人面前不能抬头做人了?他越想越开心,因为他较瘦弱的原因,在灾民得到的食物一定是最少最差的,经常被那些他高大的人吩咐命令,再加他也打不过他们,所以只好把所有苦水都往肚里吞,一句不愿意都不敢说出口,生怕被毒打一顿。

第二百八十二章终有清明供揣摩(九)

可是他要是得到了杜小姐的重用,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人越想越得意,立刻表忠心,“以后杜小姐吩咐小人做什么,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伊凌捂嘴娇笑,眼神在落到桌面的食物时,变得幽深起来,“那这才你吃了吧,不然带回去他们怕是会眼红。”

那人乐滋滋地点头,然后低头狂扒菜。

听着一房间的咂嘴声。杜伊凌只觉得愈发恶心,对后面的事情也越发期待了,这些低贱的人为了她的成功做垫脚石简直是看得起他们了。

那人把盘子填得一干二净,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然后随便拿袖子抹抹嘴,笑眯眯地说:“小人吃完了,谢谢杜小姐。”

杜伊凌笑意更深了,“吃完留在这休息一会吧,本小姐看你也困了。”

那人刚想拒绝,可是浑身一软,腹部剧痛,恍然大悟地紧紧盯着杜伊凌,嘴里不停吐出鲜血,指着她,每个字都支离破碎,“你你给我下毒你个毒妇”

最后吐出一口黑血,房间恢复了寂静。

目睹一切的家丁已经浑身僵硬了,紧咬着下唇才让自己不尖叫出声,他虽然早知道饭菜里被下了毒,可是看到那人悲惨的死相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小姐,真的疯了。

“带好尸体,待会跟着本小姐娶流云山庄一趟。”

杜伊凌一点不在乎他的表情,悠悠然喝了一口茶,吩咐家丁,好似房间里并没有死人,她也不是在一座昏暗到渗人的房间,而是在风景秀丽的的后花园。

房间很快被收拾好了,房间央多了一副棺材,杜伊凌摸着冰凉的棺材,在心里把要对穆生云说的话过了一边,才志在必得一笑。

很快,她坐着马车了流云山庄,到山门时已经快入夜了,开门的下人已经认识她了,所以在她说要见穆生云的时候他直接进去禀报了。

穆生云直接让他带着人过来他院子,可是当下人看见他们后面的棺材时,顿住了,立马阻拦,“杜小姐,这个东西您能不能放在外面?”

做客还带棺材,这杜家大小姐是什么嗜好,下人觉得这太不吉祥了,心里膈应得好。

杜伊凌皱眉,犹豫道:“可是这是生云要看的,也是特意让我带过来的,不带进去不行吧。”

既然是穆生云要她带过来的下人自然不会再阻拦了,只是在那副棺材远去的时候觉得慎得慌,也不知道少庄主要杜家大小姐带棺材门做什么,不过这都是他们主子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下人,还是知道得少一点最好。

穆生云在外屋等着,等见到杜伊凌身后的棺材时,剑眉紧紧拧成一团,“杜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杜伊凌莲步轻移,慢慢走近穆生云,“公子,人家刚从你这里离开派家里的下人娶找凶手了,原来死者是那些灾民之的一个,凶手也是个灾民,好像是两人在食物产生了矛盾,凶手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故对死者下手了。可是当人家要带他过来的时候,他却畏罪zi shā了。”

这时,她用眼神示意家丁打开棺材,穆生云皱着眉头走近,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衣着和死者相差无几,同样的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并且这个身高他心里虽然还尚存疑惑,可是也有了几分相信。

杜伊凌娇媚一笑,然后挥退了家丁,房间只剩了她和穆生云。

她过去强硬地拽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地靠去,柔声说:“既然凶手人家都帮你找到那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能兑现了。”说着,她还用手在穆生云胸口的位置画圈圈,孤男寡女,距离如此之近,暧昧的气氛逐渐升。

不过穆生云并不这么想,他冷着脸推开她,“杜小姐请自重。”

被推得踉跄几步,杜伊凌有些懵,“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生云突然笑了,可是这抹笑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当时在下跟杜小姐说的是要看到人吧,而不是一具尸体吧?既然杜小姐都能出尔反尔,那在下又何必信守承诺?”

杜伊凌现在哪里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整张脸都沉了下来,隐隐透着冷意,“公子这是想反悔?没想到长风先生的弟子品性如此低劣,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因为青出于蓝胜于蓝?”

“杜伊凌!”这是穆生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眼角眉梢都是寒意,明显是动了怒的,“你说我可以,但是污蔑在下的师父,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呵,不仅穆长风是个卑劣小人,连穆生白也是个衣冠禽兽,你们流云山庄没一个好的,怎么,你还敢跟本小姐动手不成?”杜伊凌步步紧逼,两人只有半尺之遥。

穆生云呼吸急促,高高扬起的巴掌却怎么都落不下,他眼里已经微微泛起了红,可是自身的教养素质不允许他对一个弱质女流动手,要是面前换个其他人,只要是个男性,如此污蔑他最重视的人,他定是要豁出命去讨个公道的。

“杜伊凌,你不要得寸进尺。”穆生云咬牙切齿,每一个都像是从牙缝里吐出来,冰凉透骨,“我不说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可与你大抵离不开关系,要不然死者怎么正好在流云山庄附近,且还这么巧被你发现了,你难道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杜伊凌心惊,心脏狂跳,像是从胸腔跳出来一般,可是最后她还是咬咬牙将所有的慌乱都压了下去,人她都亲zi shā了两个了,她还害怕什么不成?

“穆生云,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要不是我心慕你正好想来山庄找你怎么会恰好看到那具尸体?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通知你这件事情?你说要是被别人发现,一急之下报了官,你觉得别人会以为你们流云山庄是无辜的吗?更何况还有我和我的丫鬟作证。”

第二百八十三章终有清明供揣摩(十)

那个婢女的mài shēn契都捏在她手,要是她真的告发了她,那可是要被卖到窑子里去的,她们都把名节看得性命还要重要,所以事情的真相还不是她说了算?

杜伊凌得意极了,“要是我们两人都说看到杀人凶手跑进了山庄,你觉得外人会不会信?算最后真的查清楚了凶手不在流云山庄,可是这脏水泼出去了,怎么收的回来?”

穆生云脸色黑得似乎要滴出墨来,拳头垂在身侧,紧紧攥起,要是有人扒开他的手一看,能发现手心已经被抓出看血,可见他心里的波澜起伏。

在这时,杜伊凌突然扯开衣襟,猛地扑向他,同时大喊:“命啊!非礼了!非礼了!”

穆生云灵活扯开身子,冷眼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杜伊凌又羞又怒,叫嚷得更大声了。

杜伊凌带过来的下人进来得最快,然后匆匆忙忙挡在她面前,警惕地看着穆生云。

穆生白带着人是后进来的,看到房间的阵势,立马呈保护姿势挡在穆生云面前。

穆生白掉头询问穆生云,“师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等穆生云回到,听见杜伊凌撕心裂肺地哭喊:“穆生云,虽然我的确心慕与你,可是你也不应该如此侮辱我啊,这让我怎么办啊。”

穆生白忍不住打断她的哭号,冷脸说:“你闭嘴!师兄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杜伊凌收拾好衣服,一脸梨花带雨地走了出来,哽着脖子一脸委屈,“你们是一家人,自然向着他说话,是欺负我一个姑娘家家不好意思说这种事情,穆生云,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诚心诚意帮你,你却这么对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穆生云定定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丢出去,她这不是在威胁他要不娶她,那么山庄附近的尸体和今天这桩闹剧都会捅出去吗,他不在意这个,可这些脏水要是泼到流云山庄身,这让他如何过得去。

他淡淡道:“我娶你。”

杜伊凌眼前一亮,语气激扬,“真的?!”

“师兄!”穆生白和其他师兄弟们一头雾水,穆生白更是激动,“你可不要这个女人的当,她心思可坏了,我绝对不同意你娶她进来!”

穆生云长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他们出去,“我自己有想法,你们先走吧,我和杜小姐单独聊一聊。”

“不行!”穆生白固执地拉着他的胳膊,恶狠狠的眼神直直射向一脸无辜的杜伊凌,“刚才你和她在一起她不给了泼了一盆脏水吗?我们要是再出去待会不还要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呢。”

“生白,不要乱说话,师兄心里有数,你先出去吧。”

穆生云一再坚持,穆生白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穆生云再三嘱咐自己在门外,让他有什么状况喊自己,得到保证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出去,龟速那种。

穆生云看穿了他的心思,即使心里烦闷此刻也忍不住嗤笑,小声骂了他一声让他尽快出去这才作罢。

“我答应要娶你,但是你要保证不要有什么不利于山庄的事情传出去。”

杜伊凌立马笑意盈盈地过来搂住他的胳膊,这次穆生云没有推开,她柔声道:“当然,毕竟我要是嫁过来这里可是我的家了,我怎么会忍心破坏它的一丝一毫呢。”

穆生云冷着脸,“那行了,你可以走了。”

“不。”杜伊凌扯着他的胳膊,迎着穆生云疑惑冰冷的眼神,缓缓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是想要个保证,要不我们签个协议,这样要是这些对山庄名声不好的事情传出去了你也能拿来找我,到时候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推辞,当然前提是公子你真的娶我。”

这个穆生云没有拒绝的理由,杜伊凌拿着协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一走穆生白带着师兄弟们进来了。

穆生白脸色焦急,“刚才我看见那个女人这么得意地走了,师兄你真的答应娶她了?”

穆生云云淡风轻地点头,穆生白立马炸毛了,“不行!师兄你难道没有看出这个女人虚伪的表面?你要是娶了她山庄鸡犬不宁了。”

“我和她签了协议,门有我的指印,反悔不了了。”

“什么?”穆生白一脸的震惊加难以相信,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然后一脸纠结地原地打转,嘴里喃喃道,“不行不行,师兄你又不喜欢那个女人,况且那个女人心思深沉,骄纵跋扈,她配不你。”

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猛地抬头,满脸写着惊喜,“要不我让黎清娶把协议偷回来,你看啊那个女人没有见过黎清,算协议被她偷了也只能算她看管不严,怎么也不能怪到你头,这样你不不用娶她了?”

“这个法子不错,我现在去找黎清,他这几天正闲着呢,正好让他出去忙一忙。”

“生白。”穆生云一脸无奈地拉住难得毛毛躁躁,正欲冲出去的穆生白,“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啊,况且我也没说不愿意娶杜伊凌啊,其实吧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这么算计我,与其这样没完没了,不如这样算了。”

穆生白恨铁不成钢地唤了一声他,可是触及他脸的平淡,整个人跟泄了气似得,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穆生云让人准备了嫁妆送去杜家,虽然他心里不喜她,可是她也没有打算给她难堪,嫁妆的数目也是按照正常人家的准备的,还让人捎了信说打算婚礼从简。

杜伊凌看到嫁妆时很是生气,对着杜老爷抱怨:“他什么意思?富可敌国的流云山庄嫁妆这么寒酸,是不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杜老爷也从自家女儿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心里心虚,哪有心思在意这嫁妆的多少,只劝解她,“等你嫁给穆生云,穆生云成为庄主后,整个流云山庄不都是你的,咱不急于一时。”

第二百八十四章雾影重重方向乱(一)

杜伊凌一想也是,这才把满腔怒火压下去,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抓住穆生云的心一定要让他把嫁妆补回来!

但是若要说嫁妆的事情让她怒火丛生,那么接下来下人们传过来的流云山庄那边要求婚礼从简就让她恨不得啃食穆生云的血肉。

杜老爷又是一顿安慰,“凌儿,你也知道这次婚约来的并不光明正大,闹得满城皆知搞不好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一切从简也能减少意外的发生。”

杜伊凌恨恨地盯着刻着流云山庄标志的嫁妆箱子,咬牙切齿,“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让穆生云付出代价!还有那穆生白,其中肯定少不了他的添油加醋!”

生怕她气坏了身体,杜老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是,是,凌儿不要生气了。”

这场婚礼估计是昆国最简洁的一场婚礼了,连个日子都没有选,嫁妆送过来的第二天流云山庄直接一台轿子把杜伊凌抬进了山庄,山庄里甚至连礼堂都没有布置,只有穆生云院子的一个房间门口贴了个喜字。

山庄的下人将杜伊凌和她带来的几个婢女送到房间后就消失了,可是杜伊凌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人来掀盖头,她又饿又急。

“寒梅!”她恶狠狠地叫了声自己带过来的贴身婢女,“去问问公子怎么还没有过来。”

寒梅身体一颤,连忙跑了出去,过了还一会才回来,看着在大红的床上坐得直直的,但是从她绷紧的身子都能看出她心情并不好的杜伊凌,心中恐惧,忐忑回道:“小姐,姑爷在阳州城的一个商铺出了大问题,姑爷今天一大早就去了。”

什么!

杜伊凌一把将盖头甩开,化着精致妆容的精致脸庞已经被怒火扭曲了,十分丑陋,眼睛还有一抹血红,可见她的怒气,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蹦出,“穆生云实在是欺人太甚!”

几个婢女吓得一把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

杜伊凌开始无理取闹起来,把怒火宣泄在那群可怜的婢女身上,她一巴掌摔在离自己最近的寒梅脸上,“跪什么跪!本小姐又没死!你是不是看本小姐笑话,你们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本小姐连个男人都抓不住!啊!你们这些贱人好大的胆子。”一边说一边拼命往寒梅脸上扇巴掌。

“呜呜呜”寒梅两边脸都高高肿起,本来称得上清秀的面容此刻有些面目全非,她又不敢闪躲,只是小声解释,“奴婢不敢”她连讲话都讲不清楚了,只知道重复这么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流。

“不敢不敢!”杜伊凌又是两巴掌,摸到了泪水这才一脸嫌弃地把手收回来,然后一脚踹在她胸口,厌恶地甩甩手,“你竟然还敢哭,沾了本小姐的手,出去跪着,本小姐不叫你起来你就不准起来,不然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别给本小姐丢脸,你可别忘了你的mài shēn契在本小姐手里呢。”

寒梅捂着脸点头走出去了,瘦弱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可怜。

其他婢女和寒梅情同姐妹,自然的心疼她的,可是对着这么一个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主子,她们什么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因为不仅没有用,可能还会罚的更重,甚至连她们都有可能被打了几巴掌后罚出去一起跪着。

一想到这个,那些婢女头埋得更低了,身体僵硬。

杜伊凌用洁净的手帕擦干手上的眼泪后,才眼神冰冷地看向她们,玩味一笑,“你们对本小姐的惩罚可有意见?”

“奴婢们不敢。”她们连忙回答。

杜伊凌冷哼一声,施施然靠在床上,*吩咐道:“给本小姐去厨房拿点吃的过来,还有搬张凳子到外面,本小姐要亲自看着寒梅受罚,这就是不尊重本小姐、看本小姐笑话的下场。”

她们应诺,连忙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很快凳子和食物都准备齐全了,杜伊凌舒舒服服地坐在阴凉处,看着肿着两边脸跪在大太阳下的寒梅,心情舒畅。

寒梅两股战战,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宛若夏天的秋风,徐徐吹入院子。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杜伊凌看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应该是山庄下人之类的,竟敢这么跟她讲话!

她本来就对山庄的怠慢心怀不满,现在随便一个下人都敢如此对她,要是她不发威,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杜伊凌抬高下巴,用鼻孔对着他,傲慢道:“本小姐在惩罚奴婢,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插嘴?”

那人似乎一点不在乎她的颐指气使,恭敬道:“小人是山庄的管家,奉庄主的命令管理山庄的琐碎小事,且山庄内所有的下人一向是由小人管理。”潘叔并没有矫正她的自称,他可以说是看着穆生云长大的,自然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娶杜伊凌。

“你一个小小的管家,凭什么管到本小姐头上,难道说你们山庄仆大可以欺主?”

潘叔不慌不忙,也不在乎她直接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杜小姐此言差矣,主子们管得都是大事,小的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庄主就把小事交给了小人,而杜小姐带过来的几个奴婢按理说也是流云山庄的人了,而我流云山庄向来无平白无故惩罚下人的传统,不知道您的这位婢女是哪里做的不对?”

杜伊凌可听不进去这些,她觉得他就是看不起她,没有把她当成穆生云的夫人。流云山庄新主子,“那是本小姐的人,无论有没有罪,本小姐想惩罚就惩罚,轮得到你这个老不死的插嘴吗!”

潘叔淡定地点头。然后对着后面的家丁说:“你们带这位姑娘去山庄的大夫那里看看伤势抓点药。”

杜伊凌立马炸了,大呼:“本小姐不允许!”

第二百八十五章雾影重重方向乱(二)

可是流云山庄的下人就好像没听见一般,直直走到寒梅身边,就要扶她起来。

杜伊凌气得咬牙切齿,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指挥不了流云山庄的人,可是她自己的人她难道还管不定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已经混混欲坠的寒梅,冷声问:“寒梅,本小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跟管家说说,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要跟他们走?”

寒梅哪里敢走啊,搞不好这一步刚离开,下一秒她就会被已经逼近了的杜伊凌买进窑子,便立马挣脱了家丁们的搀扶,磕头恳求道:“是奴婢惹了小姐生气,受罚是应该的,小姐还没有让奴婢起来,奴婢不能走。”

杜伊凌得意地勾起嘴角看向依旧面不改色的潘叔,悠悠然问:“怎么样?听清楚了吧?不是本小姐不允许你管本小姐的下人,只是本小姐的下人知道自己是谁的人,知道应该听谁的。”

潘叔恭敬道:“小人看清楚了,不过小人多嘴几句,要是杜小姐的人出了什么差池,按照山庄的规矩新的下人是由小的跟您安排的,还请杜小姐三思而后行。”

“你!”杜伊凌恼怒地瞪着他,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威胁他,他这不是说若是寒梅真的出了事,那么新进来的就是他们山庄的人,而她的一举一动就会被那些人牢牢掌控,并且那些新来的下人也不是她的人,那也就轮不到她管。

迎着杜伊凌恼怒愤恨的眼神,潘叔无动于衷,嘴角的笑容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下去过。

最后她还是泄气了,大步回了屋,其他婢女担忧地看了眼寒梅,最后还是跟着回去了。

潘叔让家丁去扶起寒梅,她一开始还是不愿意,可是潘叔跟她保证杜伊凌不会因为这个对付她她才放下心来。

阳州城那边却是是有事情,但并不至于让新婚的穆生云放下新娘子千里迢迢去那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对着那种让他厌烦的脸,更别说是同床共枕了,所以在下人去接杜伊凌的时候,他就拉着穆生白去阳州城了。

阳州城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但是穆生云并不想那么快回去,就拉着穆生白四处游玩,想着越晚回去越好。

穆生白也知道他的心思,当然愿意奉陪到底。

杜伊凌在流云山庄只觉得事事都不顺心,虽然那些下人对她虽称不上毕恭毕敬,忠心耿耿,可也没有人怠慢她,吃的住的也是按照山庄正经主子的标准,

可是她就是觉得事事都不满意,因为当她提出想看一下穆生云管理的商铺账本时,潘叔以没有得到穆生云允许为由拒绝了,即使她多次强调自己是穆生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也依旧无动于衷。

每日无所事事,连新婚丈夫的面都见不到,杜伊凌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为悲催的女人,而这一切都是流云山庄给予她的!

她坐在花园毫不留情地折下一朵朵开得十分娇艳的牡丹,恶狠狠地丢在地上碾碎,却一点都不觉得惋惜,只觉得是十分痛快。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践踏这些花!”

一穿着桃红色襦裙,扎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的女孩一脸愤慨地从后面跑了上来,推开正在折花的杜伊凌,后面跟着一大一小皆十分精致的小男孩,两人挡在女孩面前,一脸警惕戒备地盯着她。

他们正是刚写完穆生白布置的作业,来花园放松一下的宁清清他们。

杜伊凌踉跄几步,被婢女扶好后阴狠地盯着那三个小孩,“你们是那个奴才的杂种,谁准你们这么大呼小叫和主子说话的!”

她并不知道流云山庄哪个弟子成亲了,所以说这三个小孩肯定是山庄里哪个下人的孩子,虽然说他们穿得都很精致,可那也只能说明流云山庄对下人们都很慷慨,所以她并没有往他们也是山庄里的主子上想。

张泽当即冷下了一张脸,如果他刚才还觉得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就上去推人不礼貌,可是听了她如此难听的话,稳重如他也不禁生了几分怒火,“还请您讲话放尊重点,是您刚才故意折下开得好好的牡丹碾碎我妹妹才生气的,我替她向您道歉,但是您辱骂我们的事情,我也希望您能和我们道歉。”

张泽讲话不快不慢,头头是道,一身气质也十分清贵,如何也不像下人所能教育出来的。

可是杜伊凌并不管这些,她把这几日的憋屈化作怒气洒在了这几个小孩身上,“道歉?要本小姐跟你们几个杂种道歉?你们也配?等我查清楚你们父母是谁,把你们全家都赶出去,到时候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谁还会要你们这一家子。”

宁清清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张泽和张宗贝,一步步朝杜伊凌走去,每一个字都极为有力量,正气凛然道:“我告诉你,我们的哥哥是穆生白,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怕是没有这个能耐将他赶出去。还有,就算我们的父母是下人,也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杂种,你是长辈,我本该敬重你的,可是你说的话实在让人尊重不起来,所以为了反驳你的杂种,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父亲对你的家教可真是低劣不堪。”

杜伊凌居然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才又惊又怒,她刚才居然被一个刚到她胸口的小女孩吓到了,这可是奇耻大辱等等,她说他们的哥哥是穆生白?

杜伊凌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恶毒的想法,眼神却蓦然亲切和蔼起来,笑意盈盈道:“原来是你们啊,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是生云的妻子,也就是你们的嫂子,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没想到今天见面是这个场景,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呢。刚才真是对不起啊,嫂嫂是这几天因为你们生云哥哥去阳州城处理事情了,一直没有见到他,所以心情不好,一时说话失了分寸,你们不会怪嫂嫂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雾影重重方向乱(三)

宁清清奇怪地审视着她,生云哥哥娶亲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当时还吵嚷着要去看嫂嫂,可是被生白哥哥阻止了,他说那是个坏女人,让他们离她远一点,今天一看,果然是个坏女人。

她朝杜伊凌撅撅嘴,也不理会她,转身回到了张泽他们身边,“我才没有这么没有礼貌的嫂嫂呢,阿泽,北北我们去玩,不要理会这个坏女人。”

宁清清拉着张泽他们跑到一个亭子下,靠着栏杆喂鱼,聊天,好像不知道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嫂嫂’。

杜伊凌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三个小孩的背影,咬牙切齿,“现在竟敢在本小姐面前这么横,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煞是可怖。

下午的时候她说自己想念父亲了,所以急匆匆回了杜府。

杜老爷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又好久不见了,自是想念,执着女儿的手上下审视,关心问:“山庄那里可有人欺负你?你可有受什么委屈?看你怎么都瘦了,要是真的受了委屈就回来吧,什么钱财能比得上你的人重要。”

杜伊凌突然眼眶就湿了,可怜兮兮地抽泣起来,“爹爹,流云山庄欺人太甚,穆生云也不是个好的,结婚当天他就去了阳州城,说是要处理事情,可是他还带着穆生白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山庄任人欺负,女儿连处理一个奴婢都被那里的管家指手画脚,实在是太憋屈了。特别是今天,我才知道穆生白居然有几个弟弟妹妹,可是那几个小孩极其骄纵跋扈,一见面就把女儿推倒了,还指责女儿没有家教,一点都不顾及女儿是他们的长辈。”

她越说哭得越可怜,杜老爷只觉得心脏揪成了一团,他的宝贝女儿居然被蹉跎成这样,虽说从近期的几件事情他看得出女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了,可是在哪一个父亲心里,女儿做的所有事情不是对的呢?

杜老爷温言安慰:“那流云山庄既然做得这么过分,那我们也没必要一定要留在这里,你不如回家吧,然后我们将拿几件事情曝出去,让它声名狼藉。”

“不要啊爹爹。”杜伊凌连忙拦住他,可怜巴巴地说,“不管怎么样女儿已经嫁给穆生云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辜负我我也认了,可是那几个小孩着实是太过分了,女儿忍不下去了。”

杜老爷眉毛一挑,“女儿你想怎么样?”

“爹爹,你帮我找点*,我设计把他们迷晕让家里的下人带出来,远远发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杜老爷皱眉,犹豫道:“这不好吧”

“爹爹”杜伊凌撒娇,然后灵机一动说,“你可以跟他们说那几个小孩是下人的孩子,这样买孩子的和家里的下人也不会有所顾忌。”

杜老爷最终还是答应了,很快替她找来*,并叫了几个手脚灵活的跟着她回流云山庄。

杜伊凌回去后在晚膳之前说了自己要亲自去厨房看看要吃什么,然后假装随便问下什么,知道了哪盘菜是要送到小少爷,小小姐那边,借着宽松衣袖的掩饰将*下进去了,然后亲自端着自己的食盒从厨房走了出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她之所以要亲自动手就是不放心手下那几个婢女,她总觉得那些人被收买了,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动手的好。

等在外面的寒梅见她出来立马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

用完晚膳后,杜伊凌估摸着时间到了,就让从杜府带来的几个下人去宁清清他们居住的院落将那几个小孩带走,自己则负责吸引注意力。

她笑着走到烛台边,然后一挥袖扫翻了,火光立马点燃了床帘,床帘易燃,没过几秒火就大了起来。

杜伊凌弄乱头发,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大喊:“来人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就火啊!”

火光席卷了整张床,火势越来越大,呈一发不可收之势。

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而其他地方则清净多了,特别是宁清清他们居住的本来就不热闹的院子。

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抱着什么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然后朝后山跑去,流云山庄依山傍水,他们已经规划了出去的路线。

宁清清是最开始清醒过来的,她学习医术,自身的抵抗力比张泽他们都要强,等她逐渐清醒过来时,她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着赶路,可是她没有冲动,而是假装没有醒过来,直到力气恢复个大概后才一拳拍在那人的胸口。

那人抱着她的手一松,宁清清趁机跳了下去,怒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嘛!”

那些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是清醒的,一时间有些慌乱,都停了下来,可是看清楚那只是个半大的小女孩时,皆是松了一口气,猖狂地笑了起来,“一个小屁孩胆子还这么大,还不如省点力气乖乖跟着小爷们走。”

宁清清冷哼,也不废话了,直接运起轻功飞身上去,还没交几回手那些人就意识到他们低估面前的女孩了,面面相觑后居然是想逃跑。

宁清清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逃跑,张泽他们可还是在他们手上呢,可是最后她只抢回了张宗贝,那些人已经抱着张泽逃走了,她只好先给张泽解开*,想着回去告诉穆长风。

张宗贝醒来后,她把事情告诉了他,两人都很担心小小的张泽,可是他们现在要追肯定是追不上了,现在最后的选择是回去找人。

快速沟通好后,两人拔腿就往回跑,赶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到了穆长风的书房,两人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进去,异口同声焦急道:“长风先生!张泽被人抓走了。”

穆长风听他们讲了大概情况,也是很着急,立马吩咐雾岚带着几个护卫顺着宁清清说的方向追上去,吩咐完后还安慰坐立不安的宁清清两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雾影重重方向乱(四)

刚好回到山庄的穆生云和穆生白两人也从下人口中得知此事,两人面面相觑,便连休息都顾不上,追着雾岚追踪的方向离开了。

雾岚顺着松软地面留下的脚印追到一条小河边,离湖不远处正行驶着一条船,看方向是要往对面去,小船上大约有四五个人,很是拥挤,而船板上则有一个黑黑小小的突起,在昏暗中看不分明,但是雾岚几乎能肯定那就是被绑走的张泽,而那些人就是绑匪。

果不其然,他们看见他带人过来后,划船的速度更快了。

护卫们看着也着急,连忙上来询问:“雾岚少爷,怎么办?”

雾岚然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仔细观察四周,这是触目平旷,唯一具有遮蔽性的便是一座小树林,黝黑黝黑得,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就好似潜藏着什么似得。

这么一艘小船装他们几人和一个小小的张泽已经是捉襟见肘,若是当时宁清清没有醒过来,带着三个小孩一艘船根本坐不下,所以

雾岚乌眸一深,立马吩咐道:“树林里应该还有一艘船,快点去搬出来,你还有你们几个负责划船。”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护卫们诧异于他怎么知道哪里有船,但是也不敢迟疑,过去发现里面果真藏着一艘和那些绑匪所使用的一模一样的船只,他们也不敢耽搁,连忙搬了出来,被点到划船的立马拿过船桨。

比起那群乌合之众,流云山庄经过专门训练,力大无比的几个护卫划船的速度自然是要快上不少,配合也十分默契,在可以看见对岸的时候两艘船的距离只有不到百米了。

那些人开始慌了,一人竟然将张泽从地上拎起来,对着他们威胁道:“不就是绑了个下人的孩子吗,你们流云山庄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雾岚怒目圆瞪,不屑地冷哼道:“你手上那个是我们少庄主的弟弟,况且就算他是下人的孩子,那也是我们流云山庄的人,你没有资格动!”

那些人一听,脸色倏然死白,心里已经恨死了杜伊凌,都是她骗他们那几个只是普通下人的孩子,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可是现在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咬咬牙故作凶狠道:“你们不准再过来了,不然我们就把他丢进水里。”实在已经是色厉内荏,两腿颤颤,几欲转身逃跑,但是对面一看都是练家子,他们肯定逃不出对面的手掌心。

雾岚面沉如水,不再理会他们,只等着两船的距离再近一点他就直接飞过去,不过他担心的是他们会对张泽不利。

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bi shou,抵在张泽的脖子上,威胁道:“停下!快停下船!不然我就杀了他!你们别逼我,逼近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雾岚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那人只感觉一把刀子正在切割他的全身,特别是接触到那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时,他只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人,忍不住发抖。

终于,他们忍受不住这么大的精神压力,一扫强横之色,开始求起饶来。

“几位大爷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受人指使的。”、

“对啊,我们mài shēn契都攥在别人手上,不做就是一个死字,不然给我们几百个雄心豹子胆我们也不敢在流云山庄放肆啊。”

雾岚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能在流云山庄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清清他们迷晕带出去,可不是一般的山庄的人能办到的啊,能做到这个,并且对清清他们心存歹意的是谁?

看到他沉思的样子,他们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消息也很有价值嘛。

雾岚沉默了半晌,才面无表情看向他们,“若是你们说的是真的,我能留你们一条命。不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渗人的弧度,只吓得那些人战战兢兢连忙发誓他们说的字字属实。

夜凉如水,四面都是虫鸣声,只搅得人心情烦闷,绑匪的船先靠岸,雾岚他们紧跟着。

可是这是,惊变突生,从暗处掠出一道身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将张泽掠走,然后融入黑暗中。

“追!”雾岚目眦欲裂,带着人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可是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巴掌打在身边的一棵枯树上,只听见啪嗒一声,枯树四分五裂,恰像他煎熬的内心。

他心里想的是,他该如何像穆生白交代?

去其他方向搜索的护卫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但都是毫无头绪,甚至连黑影的影子都没摸到,但是却发现了他们掉落的一个令牌,上面图案繁复精美,不似凡物。

雾岚正皱着眉头观察之际,穆生白他们也来了。

穆生白探头探脑四处看,但都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疑惑道:“雾岚师兄,张泽人呢?”

雾岚将令牌递给他,十分懊恼与愧疚,“被突然出现的几道黑影带走了,这枚令牌是他们掉下的,是师兄没用,没能救回张泽。”

穆生白一听,一脸难以置信,心烦不已,可是他又知道也怪不得雾岚师兄,要不是实在追不上,雾岚定是不会放弃的。

当目光触及那枚令牌时,他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惊奇的物品,穆生云也凑过来看,两人异口同声道:“渡罗国皇室!”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渡罗国之人为什么回在这里,为什么要抓走张泽?这一切都是迷。

一时有些安静,两人着实琢磨不出什么,穆生云只好拍了怕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张泽,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就算想去渡罗国也得好好规划一番,所以先回去吧。”

穆生白没有办法,他心里却是很着急,但是在这里拖着也只是浪费时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雾岚,“海边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雾岚冷哼道:“就是他们把张泽他们绑出来的,说是受人指使,正好带回去好好问问。”

第二百八十八章雾影重重方向乱(五)

穆生白一听,立马变了一张脸,凶巴巴的一手一个拎了起来,穆生云紧随其后,把剩下的都揪着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被拎着坐船的感觉如何?那几个绑匪用亲身感受告诉你,生不如死!

穆生白冷眼看着他们吐得昏天暗地,还板着脸命令他们将地擦干净,等到都收拾好了,他才让他们将是谁吩咐的如实告来。

那些人看着阵仗已经是胆战心惊,一个人被推了出来,说:“我们都是杜府的家丁,是昨日杜小姐回府后杜老爷就让我们跟着她过来,也是杜小姐吩咐得我们去哪个院子把小孩都绑走卖掉,不过她当时跟我们说的是那几个只是下人的孩子,下人犯了事惹她不高兴,所以她才想要把那几个小孩卖掉的,要是小人们那时候知道他们是小少爷、小小姐,怎么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啊。”

“是啊,几位大人饶命啊。”

“什么!”穆生云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切齿,那副凶狠的样子像是要立马将杜伊凌剥皮抽筋,最后紧紧攥紧拳头,怒骂,“那个毒妇!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心机深,没想到居然如此凶狠手辣!生白,都怪我,要不是我娶了这个毒妇,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穆生白对杜伊凌自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知道师兄的顾虑,所以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师兄,我不怪你,这件事情你去处理好了,我已经决定要去渡罗国找张泽回来了,那你就得一个人忙了。”

穆生云眉头一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张口说:“你的担心我是知道的,可是渡罗国你从未去过,人生地不熟的,贸贸然前去,我怕你会吃亏。”

穆生白也表情肃穆,让人看得出他平静外表下并不那么平静的心思,他自然知道没有任何准备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无论这个国家表现得如何弱小,都不容小觑,可是现在这已经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也没有时间给他取了解渡罗国了,时间拖得越久,张泽处境越危险。

看他这么坚定,穆生云自然也不好打击,沉思半晌后表示:“我跟你一起,这样我放心一点。”

穆生白一惊,而后觉得好笑,“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去哪里都带着你,况且你还有山庄的大把事情,我到时候找黎清他们一起就行。”

他现在要管理的不过是山庄旗下商铺的事情罢了,哪比得上穆生白的安全重要,可是穆生白再三推辞,他可不愿意穆生云因为自己把这些事情都丢出去,最后穆生云也无法,只能妥协。

穆生云长叹了一口气,“你离开前记得跟师父说一下。”

穆生白眼前一亮,师兄这不是建议他先斩后奏吗?这的确不失为一件好法子,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不信师父不放人。

他离开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几人,还特意嘱咐道:“记得处理好他们,让他们知道惹了我们流云山庄的人下场如何。”

穆生云配合阴测测一笑,压低声音,“自然,不给他们好好瞧瞧他们还要以为我流云山庄人人可期。”

穆生白出去后只听见后面传来的哀嚎声。

“不要啊,绕小的们一命,小的们也是身不由己。”

“那位大人不是说了只要小的们能说真话就放过我们吗”

他的院子就在三个孩子院子旁边,以往热热闹闹的院子此刻有些寂寥。

“生白哥哥!”两个小小的人儿从里面射出,在他身前停住然后满怀期望地看向他身后,可是最后只剩下失望,他身后空空落落的。

宁清清一副要哭的架势,“张泽弟弟没有回来吗?呜呜呜,都怪清清,要是清清在厉害一点当时就不会让张泽弟弟被抓走了,清清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张泽弟弟了,清清好难过”

穆生白连忙蹲下身去好生安慰:“清清不哭,怎么能怪清清呢,要不是清清既厉害又勇敢,保不齐你和宗贝都一起被抓走了呢,你们不要担心,生白哥哥待会就去带张泽回来。”

宁清清水眸盈盈,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可怜巴巴,“真的吗?”

穆生白自信满满地点头,这给两个小孩注入了无限的希望,情绪低落的张宗贝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般神采奕奕起来。

告别两个小孩,穆生白就去找了黎清,告诉他自己要去渡罗国的事情,让他挑选十几个身手最好的到时候跟着去,黎清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去渡罗国路途遥远,所以穆生白又收拾了一些衣物,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的穆长风。

穆生白在书房门口紧张地整理衣冠,揉揉脸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这么僵硬,然后屈起手指,顿在半空中,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敲下去,“师父。”

里面传出穆长风平和淡然的声音,“进来吧。”

穆生白在外面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后,才推门进去,在书案前站定,还不等他开口穆长风就说:“来这里跟我说要去渡罗国的吧?”

穆生白表情一僵,然后立马堆起了满面的笑容,夸道:“师父果真是明察秋毫,弟子什么动作都逃不出你的法眼。”拍完马匹他立马正色道,“弟子现在就是来询问一下师父的意见的。”

穆长风对底下几个亲自带大的弟子门儿清,也没有被他一顿夸迷晕,悠悠然喝了杯茶,淡淡道:“什么都准备好了才来询问为师,生白你想得可真周道。”

穆生白尴尬得嘿嘿一笑,然后一本正经道:“弟子这不是知道师父肯定不会阻拦,所以早做准备,好早点将张泽带回来。”

穆长风叹了一口气,“为师自然不会阻止你去,不过张泽身份特殊,要是到时候有甚么特殊情况发生,就随缘,切勿强求。”

第二百八十九章雾影重重方向乱(六)

穆生白只感觉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但切勿请求四个字他还是用心记了下来,“若是张泽不愿意跟弟子回来,弟子必定不会强求,可若是任何其他原因,弟子都会不得不强求。”

穆长风知道他重情重义,这是好事,可是在某一方面又不是好事,重情虽好,可是被情所过度束缚就难以高飞。

穆生白带着黎清他们出去的时候穆生云也往自己的院子里赶,一边赶回去一边想着待会让潘叔给他重新收拾个院子,要不然跟一个毒妇天天呆在一个院子里头,他能将自己憋屈死。

而此刻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大功告成的杜伊凌,正心旷神怡地靠在院子的小花园旁,想着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发卖到哪里的几个小孩,心情越发舒畅,只觉得眼前普普通通的美景也越发让rén liu连忘返。

只单单看表面,小花园花团锦簇,美人靠在椅子上,也着实是活色生香,让人心向往之,可是毫不犹豫踏进破坏这美景的穆生云可不认为,只见他怒发冲冠,言辞尖锐,“杜伊凌你这个毒妇!”

这声如平地惊雷,杜伊凌差点没吓到从椅子上滑下来,她看向来人,心情惴惴不安,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事情?不!不可能!她做的这么缜密,那些下人的mài shēn契又攥在她手上,他们不可能敢出卖她!

她不能自乱阵脚!

杜伊凌镇定下来,优雅起身,向穆生云福身,一副十分欢喜雀跃的模样,“夫君,你回来了!我们刚结婚你就去忙,这是妾身婚后第一次见你,甚是想念。”

穆生云负手拉开与她的距离,横眉竖眼无半分好颜色,“不必同我装模做样,你昨夜命令你杜府家丁迷晕bǎng jià清清他们一事已经证据确凿,那几个家丁都已经招了,你就算嘴上有多大的本事都摘扯不清了,所以你想想要如何对生白交代吧!”

要不是晚上要与生白商讨前去渡罗国一事,他昨天就直接来找这毒妇了,何故要等到今天。

杜伊凌蓦地睁大了眼睛,踉跄几步,然后突然冲过来要扯住他的袖子,“不可能!夫君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低贱之人,妾身现在是你的妻子,你的弟弟妹妹不就是妾身的弟弟妹妹,妾身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妾身!夫君,你要替妾身作主啊。”

穆生云转身躲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不用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夫君,我们只是有名无实。还有你可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傻子?那*是杜老爷给你的吧?我可是查到了杜老爷是哪里买的,又给了谁,想必剩下的*还在你房中吧,是不是,我一搜便知。”

“不要!”杜伊凌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剩下的*的确还在她房中没来得及销毁,看来她这次是真的被发现了,她咬咬牙一把跪在了地上抱住他的大腿,眼圈也说红就红,一下子从义愤填膺变为楚楚可怜,哀声肯求,“夫君,不,公子,我只是想吓吓清清他们,他们着实是太调皮了,前几日还对我出言不逊,我怎么着也是长辈,所以就想教育教育他们,但是确乎是没想过要买他们啊,我也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肯定是那几个下人心生歹意,被发现后又想嫁祸于我,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

穆生云不怒反笑,牙齿嘎吱作响,可想而知被气得不轻,他决然而又果断地将腿拉扯出来,“杜伊凌,你可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一开始还想着若是你不作妖,安心地当我名义上的妻子,那我也能给你这个名分和权力,可是你啊,真是蛇蝎心肠。”

杜伊凌身体一僵,脑海里冒出一个让她骇然的想法,他难道想休妻不成!她同他结婚才数日,若是被休弃,外面的人该对她作何想法,她下半辈子可算是毁了。

“公子不要啊,公子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不敢了,生白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给他道歉,,三拜九叩,只要他高兴就好,还有清清他们呢?我现在就去给他们道歉,我现在就去。”

她仓皇起身,正打算冲出去的时候被穆生云挡了回来。

他脸上毫无温度,说出来的话也是夹冰带棒,让人心寒,“不必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休了你的,你还有用。至于生白那边”

穆生云的眼神更冷了,眉毛眼角皆是森森的怒气,“他正在为你的恶毒买单,张泽被抢走了,幸好现在清清他们还不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不然他们动起手来我可是拦不住!”

不仅拦不住,他也不会拦,不帮上一手就是他善良了。至于不休杜伊凌只是他不想徒惹麻烦罢了,想到到时候要应对一大堆媒婆,以及后来娶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心思良善的,还不如管好杜伊凌。

想到这里,他转身离去,“你就一直留在这个院子吧,待会便会有新的下人过来,至于你带过来的就换到别的地方吧。”

穆生云难道是想软禁她?

杜伊凌浑身一寒,骄纵本性又暴露了出来,追着他喊:“穆生云你凭什么软禁我,还有我不要你们流云山庄的下人,本小姐就要本小姐带过来的,你听到没有!”

穆生云理都不理她,头都不带回,杜伊凌也被拦住了院子门口,守卫是冷脸的护卫,任凭她如何央求加威逼利诱也没人听她的话。

很快,院子里的下人迎来了大换血,杜伊凌熟悉的面孔全部被换掉了,换来的也不是那些任打任骂还手不得的,流云山庄的规定,若下人没有违法规矩,不得擅用死刑,而新来的下人虽然对她说不上卑躬屈膝,但也觉得是尽心尽力。

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就是穆生云给她的惩罚,他觉得很轻。

第二百九十章雾影重重方向乱(七)

穆生白连夜赶路,半个月后已经出了昆国境内,一路上说不上平顺,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什么灾民挡道,赶车的马马蹄被路上的钉子扎破等等,这一切都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然他们也用不着半个月。

一次两次是巧合,十几二十次穆生白就能确定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最有可能的无异于是不希望他们去渡罗国的渡罗国皇室,但一路上他们虽然遭受了不少麻烦,可是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可知那些人并没有想真正的伤害他们,进而从侧面表明他们也不想要伤害张泽。

这虽然让穆生白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得以放下片刻,但是一朝没有亲眼见到安然无恙的张泽,他就不能真正的安心。

入夜后,疲乏的穆生白等人也不得不停止赶路,在边境的一个小城找了个客栈休息几日,然后准备前去渡罗国首都加洛城的事宜。

而此时的加洛城皇宫正在陷入欢乐的海洋,每个角落都能体现这个国家掌权人欣喜若狂的心情,上至皇后,下至宫人都得到了赏赐,因为从出生就被偷走的小皇子找回来了,小皇子是渡罗王与皇后唯一的孩子。

还记得小皇子被偷走那几年,皇后娘娘整日闷闷不乐,差点把身体闷出了病,渡罗王也十分着急,几乎是派出了所有暗处的力量倾尽全力地搜查,今年才得到小皇子可能被藏在昆国的消息,因而将所有人都派人昆国偷偷寻找,终于找到了皇后朝思暮想的小皇子,所以皇宫上下所有人怎么能不高兴?就算不高兴又有谁敢表现出来?这不是摆明了不想找回小皇子吗?那皇后能容你吗?

可是在这热闹里,独独有一座华贵的宫殿与这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丹华宫是离皇后的淑容宫和渡罗王的金殿最近的宫殿,可见其主人的受宠程度,而这座得天独厚的宫殿却在空置了整整六年后才迎来他们的主人。

“怿儿,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了,你这样身体受不了的。”

一个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女人正端着一碗粥坐在床头,保养得当的脸上是满满的心疼和无奈。

用金银制成的床榻中央拱起一小块,张泽用被子裹着全身上下,表达自己的不满,小孩奶声奶气又满是惊慌委屈的声音闷闷地发出来:“我不要呜呜呜,我不是怿儿,我叫张泽,你们这些坏人把我从家里绑出来,你们是坏人,坏人!”

一声声坏人像一把重锤砸在皇后的心上,让她手抖得几欲扶不住碗,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接好。

皇后将张泽拢着被子抱进怀里,十分温柔,“怿儿,我是你的母后啊,当初你还只有小小的一只就被坏人从母后身边抢走,母后当时恨不得跟你走了,要不是你父皇说不计任何代价一定会找到你,母后肯定就活不下去了,可是现在你回来了,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娘亲,有你的父皇,还有你的兄弟姐妹。”

张泽闻着皇后身上淡淡的香味,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闻过,一时之间,他说不出任何拒绝推拒的话。

皇后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后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有些麻了,清浅的呼吸声从怀里传出,她撩开被子,发现小小的人儿已经香甜酣睡过去了。

皇后满心柔软,即使这样也不舍得放下,就好像怀里的是一个多么容易破碎的稀世珍宝。

“晴儿,怿儿还不肯吃饭吗?”

浑厚的男声自门口传来,随之就是一个峻峭挺拔的身躯,这正是渡罗国现在的执政者。

“嘘”皇后立马冲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示意张泽已经睡着了。

一向被迁就的渡罗王立马停住了脚步,然后用平生最慢的步伐慢慢走到皇后身边,同她安静地看着张泽,他小脸红通通的,还时不时咂咂嘴吧,可爱至极。

渡罗王嘴角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满心柔软,他不只有一个儿子,但对于这个不到两岁就被偷走,现在才回到皇宫的小儿子他明显是更为宠爱的,这宠爱还掺杂着浓浓的愧疚。一眼万年,他巴不得一直在这里,可是想到待会要说的事情,还是狠心让皇后将张泽放到床上,两人去外屋说事去了。

皇后恋恋不舍地合上内屋的门,这才嗔怪地看向渡罗王,“皇上你要同臣妾说什么不能晚些再说吗,臣妾好不容易才能同怿儿亲近一会。”

渡罗王与皇后十几年的伉俪情深,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话,只是柔柔地扶着她的肩膀,面对面说:“这件事情关乎我们的怿儿,寡人要是说晚了你怕又要同寡人生气了。”

一提起怿儿,皇后立马精神了起来,让他连忙说。

渡罗王道:“那个收养了怿儿的昆国人已经来到渡罗国了,估计过几天就到皇城了。”

“什么!”皇后一脸震惊,然后惊慌地拉住渡罗王的袖子,“皇上你一定要拦住他啊,不能让他见到怿儿,不然他肯定要带走怿儿的,臣妾不能没有怿儿。”

渡罗王立马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晴儿你别急,寡人定是不会让任何人再把我们的怿儿带走的,不过怿儿现在不吃饭也不是办法,所以还是得让他们相见。”

皇后还是很害怕,渡罗王百般表示自己肯定不会让他把张泽带走,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回了寝宫。

翌日清晨,渡罗王就得到了穆生白到了加洛城的消息,还把他们居住的客栈等信息一并呈递了上来,渡罗王决定亲自去见见穆生白。

穆生白刚起床就得到有人要见他的消息,然后他就被人引到了一件隐蔽的房间,里面只坐着一个人,一身普通的紫色锦袍,却遮盖不住他一身贵气和威严,穆生白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身份不凡。

第二百九十一章人家应免别离愁(一)

还不等穆生白说话,男人就主动介绍:“穆先生,寡人是怿儿的父亲,渡罗国的皇上。”

皇上?穆生白一惊,虽然知道张泽的失踪和渡罗国皇室有必然的关系,可他也没想到会是渡罗王亲自来见他,不过怿儿是谁?

穆生白对他行了相应的礼后,就说了自己的疑惑。

“怿儿就是你们口中的张泽。”渡罗王没什么架子,看上去很是和气,“那是他还在寡人身边时寡人亲自起的。”

穆生白瞳孔一缩,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渡罗王对他的震惊了然,也很是满意他的震惊,“寡人最初还以为你是知道怿儿的身份才愿意收养他的,没想到是误会了,怿儿其实是寡人六年前被偷走的小皇子。”

穆生白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师父在他临走前给他说的话的意思,既然张泽是皇子,那么去留就不关乎他一个人,还关乎一个国家,并且看渡罗王的态度,显然是对张泽很是疼爱,那自己去接他回山庄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渡罗王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穆生白眉头紧皱,陷入纠结之中。

“生白哥哥。”小男孩软软糯糯、充满信任的呼唤,他心里头猛然一震,顿时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可以不带张泽回去,但前提是张泽愿意留在那里,不然他这才是真正的自私!

渡罗王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妥协,心中满意,这才有心思想到了怿儿没有回来时面前这人对他的百般照顾,心中感激,“谢谢你对他这么长时间的照顾,要不是你寡人还不知道怿儿会变成什么样呢?并且你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还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可见你对他是真心疼爱的了,不过”

他话音一转,态度也强硬了起来,“怿儿现在的身份是寡人的皇子,以后和穆先生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所以请穆先生谅解寡人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你还是不要见怿儿了,他好不容易逐渐接受了他的母后。”

怿儿今天早上起床后居然喝了晴儿亲手喂得粥,可是把晴儿感动得差点哭了,这么久的努力好不容易换来的成果,渡罗王怎么可能能忍受有任何人来颇坏。

穆生白自然也不会傻到直接跟渡罗王叫板,说要是张泽愿意自己就带他回去,这样渡罗王肯定是要将他当成头号提防的对象,这样他进入皇宫可就困难了。

他表情恍惚,看上去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渡罗王心中生疑,也怕他还是想将怿儿带走,直言道:“穆先生有话直说,你对我渡罗国恩情深重,若是你有甚么需要帮助的,除了带走怿儿,寡人都能帮你。”

穆生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渡罗王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我也在昆国的皇宫进出过,知道里面人心莫测,危机四伏,要不然六年前张泽不,怿儿也不会被贼人偷出去,所以我着实是不放心。”

渡罗王心知他说的实话,也无法反驳,连忙表示:“穆先生不必担心,怿儿是寡人和皇后最宠爱的儿子,以后我们一定会努力保护好他,不会让以前的事情重现的。”

“我自然相信您。”穆生白话虽如此,可是表情更凝重了,“可是其实怿儿在被我收养只好也受过几次陷害,下毒,以及你之所以能带走怿儿,不就是因为他被人绑了出去嘛,要不是有你,有我们,怿儿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所以他在暗处的危险其实比您想得要多得多,要不亲眼看看他,我着实是放不下心,也不能回去。”

渡罗王越听越震惊,越听越自责,没想到怿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遭遇了这等生命危险,且看穆生白是真的担心怿儿,又怕他真的在加洛城久留,最终还是答应让他单独进宫了。

穆生白在明里暗里不少人紧盯下,单独到了丹华宫,看宫殿的豪华程度和地理位置,穆生白知道渡罗王所言非虚,他们是真的极为宠爱张泽,不,现在是姝怿了。

姝怿此时正在宫殿单独的小花园里百无聊赖地喂鱼,身边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的,除了父皇母后没有人敢跟他多讲话,听说他还有其他哥哥姐姐,可是因为父皇的吩咐现在他还没有见到过他们,再加上他刚回宫,也没有人忍心逼他学习,他每日只能用膳、就寝、喂鱼,实在无聊至极。

因此他对在流云山庄的生活,清清姐姐,宗贝哥哥和生白哥哥他们越发想念了。

他还是小孩子,对众人趋之若鹜的金银财宝、无上权力没有什么概念,更是无法与他的感情想比。

“怿儿。”

这个他还不甚熟悉的昵称和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混织在一起,让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浑身一僵,眼眶瞪时就红了,反应过来后激动地从原地跳起来,惊喜地扑入他无比想念的怀抱,“生白哥哥!”

穆生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小小的身体有些颤抖,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生白哥哥,我好像你,也想清清和宗贝哥哥。”

穆生白帮他擦干净泪水,牵着他坐到亭子下边,“你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姝怿委屈巴巴,“都没有人同我讲话,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小殿下这个、小殿下那个,更不要说欺负我了,可是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山庄了。”

虽然他也喜欢上了父皇和母后,可是比起相处没几日的两人,明显是朝夕相处数年的穆生白等人更让他信赖。

穆生白得知他心里的想法后,自然欣喜,也想带他离开,可是他知道他们现在不仅不能走,也走不掉。

“生白哥哥也想带你回去,可是现在还不行。”

穆生白开始询问他的学习情况,得知他这段时间荒废学业后立马板起了脸,逼着他去书房拿了书过来学习脸色才一缓。

渡罗王来丹华宫看到的正是这样融洽的场景,心里酸涩。

第二百九十二章人家应免别离愁(二)

这融洽和谐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穆生白看见渡罗王,他立马匆匆上来跟他行了个礼,渡罗王让他不必多礼。

渡罗王坐到姝怿旁边,没了面对文武百官的严厉,此时的他就像一个面对孩子的普通慈爱的父亲,“怿儿高兴吗?”

姝怿经过和他的数日相处,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拘束、害怕,他冲他扬起暖洋洋的笑,“见到生白哥哥,怿儿很高兴。”

渡罗王心里更酸涩了,没有父亲能够接受有别人在他的孩子心里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吧,但他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个介意幼稚与成熟之间的字迹,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经过穆生白旁边时跟他说:“穆先生能不能同我出去一些,寡人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穆生白看了眼没有发觉两人谈话的姝怿,点点头,然后跟在他后面离开了,在快要出丹华宫之前,他突然感觉到什么,转头只见姝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头了,紧张地望着他,好像害怕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穆生白回以一笑,示意他自己不会抛下他离开的,姝怿这才又把头低了下去。

“穆先生,寡人想请你留在皇宫帮寡人照顾怿儿几天。”一向果断的渡罗王犹犹豫豫才把话说了出来,“今天你也看到了,怿儿对你的依赖要比寡人强,你要是走了,怿儿怕是又要恢复成前段时间那样,不肯用膳,不过你放心,寡人不会留你太久的,等怿儿习惯了,寡人就送他去太学。”

穆生白眼睛一亮,就算渡罗王赶他走他都得找借口留下来,现在渡罗王主动提出,自己留下那就不会有什么怀疑,到时候找到机会就能带怿儿出去了。

渡罗王对他很是感谢,说要赏赐他东西,穆生白一一拒绝了,只希望他能够住在丹华宫,渡罗王自然是答应了。

穆生白回去的时候发现姝怿一直满怀期待地盯着门口,看见他进来似乎舒了一口气,然后热情地同他挥手很是活跃,穆生白知道他是担心他刚才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穆生白走过去查看他的作业,严肃着脸,指出他的错误,“你怎么连这个都默写错了,这可都是基础,这才半个月你连基础都忘记了?”

姝怿连忙认错,表示自己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留在皇宫的这段日子,穆生白寻找出去的时机的同时,整日监督姝怿学习,日子倒还算适得其乐,但是还是有人看不惯他们这种闲适的生活。

姝怿回皇宫没多久,对自己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清楚,更别提认识了,不过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认识他们的想法罢了。

但是那些人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急于在渡罗王面前表示他们对姝怿的同情和兄弟情深,整日想着找姝怿,可是姝怿并不喜欢如此,他们来了他也躲着,最后渡罗王知道了,干脆发布命令让那些皇子公子不要来找姝怿,姝怿耳根子这才清静。

可是自从他们知道收养姝怿的昆国人暂居丹华宫后,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进丹华宫的理由变成了亲自感谢穆生白,姝怿烦不胜烦,一个个让宫人拒了。

“怿儿,不要发呆了,好好看书。”

他烦闷的心情也影响了他读书的兴趣,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还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心情,穆生白发现了,严肃询问。

姝怿觉得委屈,干脆一股脑说了,“生白哥哥,我想跟你回去了,我不喜欢那些说是我皇兄皇姐的人,我看得出他们并不喜欢我,可是每一次在父皇母后面前都装出一副很欢喜我的样子,还拉我去一边玩,可是说是跟我玩只是把我丢在一边,然后嘲笑我没有他们有文化很粗鄙,可是怿儿从小就跟着生白哥哥习字读书,他们怎么能说我没文化呢。”

穆生白没想到他们私底下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姝怿这么单纯,那些人的言语对他的伤害多大啊,山庄虽然给不了他权力和地位,但是能给他温馨的生活环境,他更加坚定了要带姝怿回去的想法。

他凑近姝怿耳边,低声说:“怿儿不要急,生白哥哥肯定会带你回去的。”

姝怿充满孺慕地看着他,郑重点头。

几日后的后半夜,穆生白刚继续昨日记下的地点回来,一合上门他就浑身一僵,房间有其他人的呼吸。

可是还不等他拔剑,那人就出来了,正是就等穆生白不回的黎清,他一脸无奈,“我的祖宗啊,我还以为你被皇宫的富贵迷花眼了呢,这么久都不回来。”

穆生白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一些尴尬,他怕被渡罗王察觉,练封信都没寄回去。

“渡罗王不让我带怿儿走,我有没有狮城十的把握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将怿儿带出去,只能选择先呆在这里。”触及黎清疑惑的眼神,他解释,“怿儿就是张泽。”

黎清了然,“那我们两人能将怿儿带出去吗?”

穆生白点头,脸上绽放笑容,“可以,我刚才发现了好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亲手制作的地图,用红线标出的就是皇宫防守最弱,最有机会逃出去的地点。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出去?”

“今晚。”

他们两人都能在不惊动皇宫侍卫的情况下出去,可是带着一个姝怿就难了,这也是穆生白选择留在这里寻找机会的原因。

穆生白潜入主殿叫醒熟睡的姝怿,跟他说了今晚出宫,睡眼惺忪的姝怿立马精神一振,连忙爬起来穿衣服,三人换上一身夜行服,然后顺着穆生白画的路线出去。

三人刚走到一处十分荒僻的院落,那里看上去废弃许久,昏沉沉的,偶尔还会从里面传出类似于女人尖锐哭声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穆生白刚要带着他们经过时,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影影乎乎的声音,就像是几个人的对话。

第二百九十三章人家应免别离愁(三)

穆生白使了个颜色,三人立马躲在了角落,此时里面的说话声才逐渐清晰起来。

“什么时候行动?”

“主子说了丑时末皇宫守备是最弱的,时辰也快到了。”

“这个国家是时候换个掌权者了。”

话到这里里面没了声音,穆生白三人后背渐渐出了冷汗,没想到他们居然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有刺客藏身宫内想刺杀渡罗王。

还不等他们商量,那座荒废许久的宫殿里陆陆续续出来不少用黑布从头裹到脚,只露出眼睛的人,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后才悄悄离开,前去的方向正是金殿的方向,且观他们脚步落地无声,呼吸悠长,都不是什么普通之辈。

等到刺客的身影融入黑暗中,穆生白他们才从树后出来,他们现在面临两个抉择,一个是假装不知道趁乱出宫,然后带着姝怿回山庄,而渡罗王很有可能回出事。一个是去就渡罗王,结果是他们出不了宫。

比起穆生白,最为纠结的定是姝怿莫属了,虽说只有短短的数日相处时间,可是渡罗王的慈爱,对他真心的关怀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知道他有可能出事却装聋作哑?他做不到!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眼里看到了答案,穆生白如释重负,当机立断,“去金殿!”

金殿静悄悄的,金碧辉煌的宏伟宫殿只透出一点亮光,突然之间,宫殿灯光大亮,刀剑相撞声,以及愈来愈大的求救声。

“救驾!来人啊救驾!”

穆生白跟闻讯而来的侍卫们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豪华的宫殿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有侍卫的,也有刺客的,但侍卫占多数,而渡罗王被护在身后不断后退,他身前的侍卫越来越少,要是他们再晚来一步,渡罗王估计也会成为他们的剑下亡魂。

眼看最前面一刺客的剑要穿过空隙直直往渡罗王胸口刺去,穆生白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瓷片朝刺客丢去,正中他手腕,刺客一吃痛,剑就脱手了,正好掉到渡罗王脚边,渡罗王吓得面白如金纸。

“救皇上!”

穆生白一声大喝惊醒了还处在怔愣中的侍卫,他们立马过去将渡罗王团团围住往门口走。

刺客眼睁睁看着渡罗王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知道刺杀无望,甚至连逃都逃不出去,想着死前拉一个垫背的。

他们的眼神聚焦在了角落的姝怿身上,他身边没有多少侍卫,年纪又最小,最好得手。

等穆生白发现他们的目的时已经晚了,他被几个刺客缠得脱不开身,只能怒喊:“姝怿!快走!”

“怿儿!”

渡罗王怒目一瞪,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侍卫,一把扑到被吓坏了的姝怿身上。

剑没入他的肩膀,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姝怿抱着渡罗王宽厚的腰身,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不是谁的,是他父皇的,这时他才真正得感受到什么叫血浓于水。

金殿内殿,一室狼狈已经被收拾好了,十几个长须花白的老太医一脸焦急地聚在这里,药香味缭绕。

皇后坐在床头,默默垂泪,姝怿沉默地坐在她旁边,心情复杂。

“皇后娘娘和小殿下不必太担心,皇上受的只是皮外伤,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不久就会醒过来,娘娘可千万不要因为难过伤了身子。”

几个太医连忙宽慰,生怕皇上没醒,娘娘就哭晕了。

姝怿犹豫着,最后还是慢慢把手搭在了皇后肩膀上,轻声劝道:“母后,父皇吉人自有天象,肯定不会出事的,您不要太难过了。”

姝怿的一声母后让皇后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上她,然后眼角渐渐漫上激动的泪水,“怿儿,你你终于叫我母后了,母后好高兴呐。”

被这么直白地盯着,姝怿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皇后觉得他红彤彤的脸蛋煞是可爱,满怀柔情地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怿儿先睡一会,等父皇醒了母后再叫你。”

姝怿犹豫着还是搂上了皇后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说:“怿儿不走,怿儿陪母后等父皇醒过来。”

听他坚持皇后也不强迫他了,只是抱得更紧了,“怿儿真是乖孩子,父皇醒了第一眼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两母子就这么相互依偎着,从彼此怀里汲取温暖,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药味渐渐散去,皇后拒绝了宫女们说的她们来守着让她带着小殿下回去休息,她不愿意留渡罗王一个人在这冰冰冷冷的房间里。

在皇后快忍不住合眼靠到床边的时候,渡罗王的手颤了颤。

皇后立马精神抖擞,什么困意都没了,姝怿也麻溜地从她怀里爬出来,一脸期待地站在床边。

渡罗王在两道灼热的眼神注视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姝怿的情况,得知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时才松了一口气,看到这里姝怿心情更加复杂了,渡罗王甚至没有问他和穆生白为何会这么巧出现在金殿,甚至还多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黎清,这份信任着实太过沉甸甸。

渡罗王同皇后柔情蜜意了一会后,才让姝怿将穆生白找过来,询问他在他昏过去后那些刺客的事情。

“在您晕倒后他们就被侍卫们抓住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服毒身亡。”

渡罗王满心愧疚地将姝怿抱进怀里,“都是父皇的错,居然让刺客混进了皇宫,还差点让你受伤,父皇真是没用。”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渐渐红了,“你失踪六年已经让父皇无比自责了,要是这次你再受到任何伤害,父皇做这个皇上又有何意义,不仅保护不了你,还三番四次让你陷入危险。”

姝怿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一颗心被名为亲情的浓郁感情包围,暖洋洋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人家应免别离愁(四)

一家三口再聊了会天后,渡罗王明显有些精神不振了,皇后心疼,便让穆生白将姝怿待会丹华宫,自己则留下来照顾渡罗王。

两人一路上安静得出奇,各怀心事,在要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姝怿终于鼓起拉住了穆生白的手,“生白哥哥,我有话想同你说。”

穆生白心里已经有预感了,点头,然后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两人相对而坐,姝怿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繁美的花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生白哥哥千里迢迢来寻他回去,可是自己却出尔反尔,生白哥哥会不会怪他啊

姝怿越想越心虚,满肚子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穆生白看他秀气的眉毛快要揪成一团了,连忙伸手去抚平,好似这样就能抚平他起伏的心思。

“你有话便直说吧,无论你下了什么决定,生白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姝怿被感动到了,双眼雾蒙蒙地看着他,然后满脸依赖地靠近他怀里,“生白哥哥,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你在我心底里是我比亲生的哥哥还要亲,我很想回山庄去,可是父皇和母后他们对我很好,我也不想让他们伤心。”

穆生白轻轻地摸着他小小的头,本就温和的侧脸在不慎明亮的烛光下愈发柔和,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去亲近的温柔,“他们本来就你的亲生父母,你对他们亲近是应该的,不要因此觉得愧疚,如果你想留住这里,那么就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想留,那我想尽一切办法也回带你回去的,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嗯”姝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我舍不得父皇和母后,但是也舍不得你,所以生白哥哥,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段时间。”

似乎是生怕穆生白会拒绝,他连忙抬起头,认真道:“就陪我一段时间就行,等怿儿习惯这里了,生白哥哥就可以离开了,好不好吗?不过不好也没事,生白哥哥那么忙,怿儿一个人也可以。”

“怿儿。”穆生白又气又好笑,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他十分郑重道,“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肯定是不会逼着你离开的,自然你若是想让我留下陪你一段时日,我也不会拒绝,我们两人不必如此客气,你不是说把我当成亲哥哥吗?难道我不是把你当成亲弟弟?”

“生白哥哥!”姝怿将穆生白抱得更紧了。

翌日穆生白就去跟渡罗王说了姝怿的选择以及自己的决定,渡罗王高兴与姝怿的选择,知道穆生白是姝怿求着留下来的之后,自然不会反对他的决定。

黎清那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只好先留在宫外,百无聊赖之际还会亲自训练那群少年。

穆生白则留在丹华宫陪姝怿读书习字,姝怿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身边的人对他的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这样下来两人的日子也颇为舒适。

但是这舒适的日子很快被渡罗王的一番话打破了。

渡罗王虽然正值中年,年富力强,可是已经有不少大臣向他进谏,让他尽快立一个太子。

渡罗王自然知道这群大臣是什么想法,无非是想扶植他们支持的皇子登上高位,以前的渡罗王就算知道了也是随便扯开话题,可是现在。

“寡人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他的一番话让朝堂的氛围一下子凝重起来,不少大臣都面露惊意,没想到一向擅长在这件事情上才去迂回政策,就是不肯给个说法的渡罗王今日如此果断,不过他的下一番话让本就不平静的朝堂更加波涛汹涌。

“怿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等过段时日寡人会亲自安排。”

这一句话无疑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怿儿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新找回来的小殿下姝怿。

若是渡罗王随便提个皇子,朝堂上反对的声音都不会这么大,可是一个刚回皇宫,手上无任何实力,只空有皇上、皇后宠爱的小皇子?何德何能坐上众人日思夜想的位置?

“皇上不可,小殿下年纪还小,这时给予重任,无疑于拔苗助长。”

“是啊皇上,且小皇子初回渡罗国,很多地方都不了解,怕是胜任不了太子之位啊。”

渡罗王冷哼一声,众人再也不敢多言,各个噤若寒蝉。

“急着要寡人立太子的是你们,现在反对寡人立太子的也是你们,诸位爱卿怕不是对寡人立不立不满,而是对寡人不满!”

下面立马齐刷刷跪了一地,诸位大臣皆是吓得面色发白,有一大臣斗胆说:“皇上息怒,微臣们只是担心太子之位会给小殿下太大的压力。”

“这就不用诸位爱卿担心了,怿儿在回宫之前是被长风先生的亲传弟子穆生白收养,不比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差多少,且寡人还有大把时间教导他,如果寡人亲自教导还不能把怿儿教导成一个宅心仁厚、治国有道的未来明君,寡人这皇位也坐不稳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大惊,没想到皇上对小殿下竟是宠爱至此,他们若是继续质疑,不就是摆明了打皇上的脸,说自己不信任皇上吗?谁有这个胆子?怕是不要头上的乌纱帽,不要命了。

巡视一圈下面低着头不再反驳的诸位大臣,渡罗王沉郁的脸色才稍稍一缓,不过这平静的表面有多少暗潮汹涌,只有当事人知道罢了。

散朝后,皇宫不少宫殿发出如此不满的声音。

“父皇竟然如此宠爱那姝怿!他不过才刚回宫十几天,难道本殿与父皇十几年的相处都比不过这十几日?”

“那姝怿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罢了,只配让本殿玩弄于手掌之间,为何父皇要如此偏心这个草包!”

不过这一切姝怿还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了父皇当朝文武百官的面说了要立他为太子,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有些汲汲皇皇。

“生白哥哥,我觉得我不行”

第二百九十五章人家应免别离愁(五)

看他一脸苦恼,穆生白起了逗弄的心思,“什么不行?难道你觉得我教得不够其他皇子们的老师好?以至于你不自信了?”

姝怿单纯,穆生白这么一讲他就以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立马就慌了,满头大汗,连忙解释:“生白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刚回渡罗国,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大熟悉毕竟我要是成为了太子,总不能只会读书吧?那我不就是书呆子了吗?”姝怿烦恼地挠挠脑袋。

穆生白被他的单纯逗笑,随后十分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既然你父皇说了让你当太子。肯定是因为你的某些优点合适啊,况且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因为初回渡罗国才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在这里多生活几年不就都知道了?生白哥哥相信你能当好一个好太子的。”

“真的吗?”小孩子都喜欢被夸奖,姝怿当然也不理会,他的笑脸酡红,可爱得很一副急需别人肯定的模样。

穆生白自然不会吝啬他的肯定,给予他信心满满的眼神,姝怿立马精神百倍,读书也愈发努力了,他不能辜负父皇和生白哥哥的信任!

但是有些人可不想让他的日子这么好过,那些平日表面温和,却勾心斗角的几个皇子因为姝怿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而格外和平起来,还相邀一起来见见他们刚回皇宫就夺得父皇全部宠爱的姝怿。

因着渡罗王看姝怿逐渐习惯皇宫的生活,想让他多接触他的几位哥哥,所以不久前就撤了禁止他们过来的命令,故几位皇子才如此顺利地进来。

此时姝怿正在书房读书,穆生白在他旁边在他碰到难题的时候帮他解决,几位不速之客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通报都省了直接推开门进来。

顾及他们的身份,穆生白虽然不喜但也不好说什么,跟姝怿眼神交流后先离开了。

姝怿挺直腰杆,脸上没有了面对穆生白时孺慕的笑,一本正经,“不知道几位皇兄来找我做什么呢?”

几位皇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随意捡几张椅子坐下,然后就对里面评头论足。

“小皇弟怎么还在看这本书呢?皇兄早几年前就倒背如流了。”

“皇弟的字怎么跟我刚学习写字时写的那样,就跟狗爬的似得,要是被太学几位老师看见了,还不气炸了?”

姝怿表情越来越沉,对几位皇兄的影响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到别人地盘随意指手画脚,哪个学习过礼仪的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罢?

一皇子看姝怿似乎是生气了,心中窃喜,可是还是做出一副兄有弟恭的样子打圆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就没有见到小皇弟你们居然笑话上了,要是被父皇知道了看不把你们几个骂一顿。”

其他人也顺着他的话下来,“小皇弟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皇兄们都是无心之失,也是把你当兄弟了才说这种话的。”

姝怿还不懂什么勾心斗角,看他们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有些茫然,看到这样,几位皇子眼底都是流露出一抹鄙夷,果然是从平民家里来的,什么都不懂。

姝怿挠挠脑袋,觉得难以理解,又继续了原来的问题,“那几位皇兄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们听说你回来后都没有四处逛逛,整日憋在房间多无聊啊,就想着找你出去玩玩。”

“对啊,加洛城好玩得可多了。”

“小皇弟,跟皇兄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几个皇子七嘴八舌,看上去十分热情,但是做的是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

姝怿一听脸就沉下来了,立马拒绝,“我不去我不去!”

他可没有忘记刚被带回来的时候举行宴会的那天晚上,他被面前这几个热情的皇兄拐到一个父皇母后看不到的角落,然后把他冷落在一旁,在另一边对着他指手画脚得肆意嘲笑,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孤单。

二皇子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他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不识相,内心鄙夷,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初来者,仗着父皇的宠爱就这么放肆,要是以后他打下根基了,还会把他们这些皇兄放在眼里?

“小皇弟这是不给皇兄们面子?”

“皇兄们听说父皇要让你当太子,想着带你先去熟悉加洛城的环境,未免也太不领情了吧?”

他们步步紧逼,好似姝怿要是不答应就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人。

姝怿就算再单纯也看出他们在针对他了,既然这样,那他何不将计就计,看那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这里,姝怿单纯一笑,像猫一般亮晶晶的眸子晚成了一轮月亮,“既然皇兄们这么热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皇子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诧异,刚才还抵死不从,现在答应得这么爽快?但是无论如何,鱼儿上钩了。

他们都换上了便服出了宫,抛去其他不说,这是姝怿第一次来加洛城,还是很新奇得,忍不住左顾右盼,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也忍不住跑过去,二皇子他们看见了眼里鄙夷,可是嘴上说得好听,倒是让姝怿省了不少钱。

几人走了一路,天色渐黑,可是姝怿却越发疑惑了,他们不会真的只是单纯带他来逛的吧?

姝怿年纪还小,走了半天也有些累了,就生起了回宫的心思,可是二皇子拉住了他,饶有兴趣地说:“你可不能走,现在才多早啊,晚上才是加洛城最热闹的时候,皇兄们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见见世面。”

姝怿满心的疑惑持续到他们站在一个青楼前,烟花楼三个字在粘稠的黑夜里发出暧昧的黄光,姝怿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二皇子哈哈大笑,一脸‘你懂得’,“小皇弟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姝怿僵持着不肯进去,脸涨得通红,“没没有,皇兄我们回去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家应免别离愁(六)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眼里皆是明晃晃的歧视,他们跟姝怿年纪这么大的时候虽说没有尝过女色,可这种烟花柳地也见过不少,哪里像姝怿反应如此之大,他们纯当他是假装的。

二皇子便不依不挠劝道:“皇弟啊,我们几位皇兄可是特意在烟花楼为你准备了不少乐子,你要是不进去可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们吗?虽说父皇疼爱你,可是皇兄们都比你年长。怎么说你对我们也得有几份起码的尊重吧?”

姝怿表情立马僵硬了起来,他才九岁这些自称是他皇兄的人却硬逼着他来这等寻欢作乐之地。态度如此强硬,想必是在里面为他准备了点东西吧?想到这里,姝怿却没有想退缩,反而升起了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想法,要是那群皇兄真的盼不得他好,那么他也不会念着点血缘亲情了。

他朗声笑道:“好!既然皇兄们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也不能不给你们面子,进就进去吧。”

二皇子没想到他改变主意这么快,但也不觉得这么点小孩能有什么心思,再想到他们的计划,立马高兴了起来,热情地将姝怿领进去了。

“几位公子可是好久没来了。”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出手阔绰,且个个长相都不凡,很受楼里面姑娘们的欢迎,而老鸨也对他们影响深刻,不过

迎春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一眼虽故作镇定,可是还能明显看出来很紧张的小孩,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带这么大点的小孩进来,不过做他们这行见机行事是基本准则,心思再怎么负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二皇子打开折扇,端出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笑着对迎春说:“我昨日叫你带来的人你可带来了?”

“带是带来了,不过”迎春犹豫着说道,“金翠她染了”

二皇子当即板起了脸,呵斥:“闭嘴!人带来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快带我们去她的房间。”

迎春脸一僵,一句废话不敢多说,连忙垂头走在前面,“是,是,几位公子楼上请。”

二皇子拉着姝怿跟上去,“你跟着哥哥走,这里这么大要是你走丢了被某些不洁的女人把魂勾去了,那几位哥哥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父亲交待呢。”

姝怿看着周围颇为放荡的场面,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笑靥如花,声音清脆如摇铃,柔软纤细的腰肢犹如水蛇般缠上男人的身上,男人或胖或瘦,或风流倜傥或猥琐下流,九二十无论怎样,到了这里都成了言语放荡之人。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有些恍惚,还是被二皇子叫了好几声才跟了上去,二皇子脸上暧昧的表现碍眼得很,好像是在说就知道他喜欢这些。

迎春将他们带到一间房间前,欲言又止,里面那位却是是国色天香,可是得了那病如何是能陪客的,也不知道这几位公子怎么来,偏偏要点她,而且还出了大价钱让她把人从庄子抬了回来。

可是二皇子一个狠厉的颜色让她把所有的话彻底吞了回去,接着下面有几个客人在喊她,她借此匆匆下去了。

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反正与她没有关系,那她也无需多管。

二皇子把门推开,里面触目皆是一片阳媚的粉红,耀眼得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可是里面又实在是静了,与外面的喧哗声形成鲜明对比,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二皇子率先走进去,在看到床榻上时,眼睛腾得亮起来,这才转身看向姝怿,笑容满面,眼里是满满的诱惑,“好弟弟,快进来吧,里面可是有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

姝怿眼神幽幽,从他的角度看进去,里面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进去,就好像里面关着什么洪水猛兽。

“不了二皇二哥,现在时辰太晚了,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要是被父皇发现了可有一顿好骂。”

二皇子笑容一冷,眼神直勾勾的,“既然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姝怿刚想说什么,可是后脑勺突然一痛,眼前一白,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什么东西,软软的,热热的,可是却带着一股臭味,就好像重病许久,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病人的味道。

直到一只胳膊缠上姝怿的脖子,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他的身上竟然压着一个女人,眼神浑浊火热,嘴巴不断有涎水流出,面容枯瘦,那浓臭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姝怿一用力就将女人甩开了,他跳下床,警惕地看着她和周围的环境,正是二皇子他们带他来的房间,至于床上的女人

她衣裳半褪,蜡黄的脸上染着两抹不正常的红眼,眼睛微眯,嘴里胡乱说着什么,这样看就像是被下药了。

眼看她就要爬下床朝他爬过来,姝怿立马跑了出去,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找到二皇子他们,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二皇兄,你说现在姝怿那小子怎么样了,会不会**,和那个女人搞上了?”

“那姝怿也不吃亏啊,那女子当年可是烟花楼的头牌,二皇兄可是为了她花了不少钱。”

“哈哈哈,那这么说你倒是很羡慕姝怿那小子,要不待会也让你去搞搞?”

“二皇兄你可不要消遣我了,一个换了花柳病的女人我可是无福消受。”

姝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了,一脚将门踢开,一双噌亮的眼眸射出汹涌的怒火,似乎能将天地毁灭,“几位皇兄可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啊!”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二皇子他们惊讶地站了起来,一脸见了鬼。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家应免别离愁(七)

二皇子只觉得面前的小孩突然陌生起来,身上的气势甚至让他都不敢直视,只能一步步后退试图拉开距离,笑容十分僵硬,“小皇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兄怎么听不懂啊,你对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姝怿一脸嘲讽,“误会,是啊,我误会你们嫉妒父皇对我的宠爱,误会你们把我骗到烟花楼,误会你们打晕我,误会你们让一个患了花柳病的ji nu接近我,是啊,这些都是误会。”

众皇子发出抽气声,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全部知道,皆是满脸的骇然。

二皇子这下也不装了,抬着下巴一脸高傲,“嗤,你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跟父皇讲他会因为你一己之言惩罚我们?那你也太天真了吧我的好皇弟。”

“是,你说的没有错,一切都是我们的计谋,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嫉妒,只是不喜欢一个被贱民养大的人占了不该属于他的位置罢了。”

“若是大皇兄当太子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凭什么是你?就因为你从小就被偷出去?切,这是太子之位,应该给有能力之人,而不是比谁惨就给谁。”

姝怿冷眼看着他们不断嘲讽他,似乎他做了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等到他们说完了,姝怿才冷笑道:“说完了吧?那到我说了,如果一开始父皇要我当太子我是受宠若惊甚至还想过拒绝的话,那现在我觉得我完全能够胜任,毕竟父皇这么信任我,还有这件事情,父皇的确不一定会因为我一个人的话惩罚你们,可是我能自己讨回来!”

二皇子听了,哈哈大笑,肆意嘲讽:“讨回来?真是笑话,滑天下之大稽,你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罢了,真以为奈何的了我们?”他还特意加重了‘小’字,好似他的年纪是什么笑话一般。

但姝怿很快就让他们认识到了年纪和实力并没有绝对的关系。

姝怿站在他们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角含笑,语气平淡,“怎么?你们现在还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们?”

二皇子他们只觉得全身就跟散了架一样,浑身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姝怿,只觉得他是一个恶魔,寒气从脚底板直冲上来,真是太可怕了,小小年纪既然有如此强的实力,几招就把他们这几个比他高出好几个头的撂倒在地。

一想到姝怿那云淡风轻,好似对付的是一群蹦跶的蚂蚱的模样,二皇子的脸就黑了下来,恶声恶气威胁,“你竟敢不敬皇兄!等我回到宫里一定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去!”姝怿朗声笑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去!要是你觉得太远了我现在还能背着你去父皇的书房,然后由你亲口说你们是在哪里被我打伤的。”

“你!”二皇子语塞,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就算父皇不相信他们找了个患花柳病的ji nu强上姝怿,可是他们带他去烟花楼的事情也足够让父皇震怒,这样的话,他们被打的事情不就是只能往肚里吞?

二皇子越想越不甘心,表情扭曲狰狞起来,原本还称得上俊美的脸庞现在只觉得丑陋至极!

姝怿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然后慢悠悠走进,抬脚在他的手腕重重踩了一脚,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传遍整座烟花楼。

二皇子等几位皇子piào ji被打,由官兵护送回皇宫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加洛城,成为加洛城百姓饭前饭后的谈资,而那天晚上姝怿则是在一酒楼被找到的,说是二皇子他们忙着寻欢作乐就把他单独丢在了那里,于是渡罗王重重地罚了他们。

而从那以后,二皇子他们再也不敢在姝怿面前晃悠,后宫一下子进入了罕见的和平相处。

也是在这个时候,神秘的大皇子姝期才进入姝怿的视野,说是神秘,是因为姝怿在回宫期间从未见过这位大哥,据说是因为他生母在庙庵病重的缘故前去亲自照顾,所以那些日子一直不在皇宫,这也就导致了姝怿对他知之甚少,所以在听说他要来见他的时候不知道该是拒绝还是见一见。

姝怿前去请教穆生白时,穆生白则建议他可以去见见那位大皇子,在姝怿离开后,穆生白也没闲着,而是出去查一查这位大皇子的信息了。

姝怿出去的时候,外屋早就坐着青年人了,华服金冠,面容俊俏,身形欣长,风度翩翩,他一见到姝怿就展露笑容,拱手道:“小皇弟,好久不见。”

姝怿有些疑惑,“好久不见?”

姝期点头,看着姝怿笑容愈发浓厚了,眼里露出真心的喜爱,解释道:“我以前是住在母后的淑容宫,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过你很小就被偷走了,所以你不记得也正常。”说到后面,他很明显的情绪低落。

但是很快他抖了下肩膀,语气轻快道:“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幸好你回来了,我一回宫就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就赶忙来见见你,你和小时候还真的有好多地方一样呢,皇兄还听说了父皇要立你当太子了,所以特意送了点东西过来,对你应该有点用。”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姝怿。

姝怿道谢后接过一看,心里有些诧异,上面记录了朝中不少大臣的信息,旁边甚至还贴心地画上了一张小人像,内容极其详细,一目了然,可见做这本册子的人是用了心的。

姝怿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所以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但对于这件无异于是雪中送炭的礼物,依旧是十分感激。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家应免别离愁(八)

因此穆生白觉得姝期此次来是为了试探,可是当他接过那本册子时,心里就生了疑惑,“这是大皇子给的?”

姝怿乖巧点头,再想到姝期温和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几句好话,“他看上去人很好。 ”

知人知面不知心穆生白对姝期这个人依旧是警惕的,对这本册子上面的信息也有几分怀疑。

“我去让黎清查一下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穆生白出了皇宫,找黎清随意挑了册子上写的几个人,让他到那几位大臣的府上查探一番,结果黎清发现得到的信息与册子上的**不离十,穆生白对姝期也信了几分,那么最后还剩下一项亲自刺探,毕竟这几分信任还不足以让他放心得让姝怿相信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皇子。

大皇子达到派去封地的年纪了,可是渡罗王对他的感情颇深,就破例留在了加洛城,开了一座皇子府。

趁着夜色,穆生白潜进了这座虽不奢华,却处处显现内涵的王府。

姝期正在书房,书房很是整洁,书架上摆放着不少名著经典,墙上挂着不少副名人名画名字,每一副都是千金难求,可见主人爱画程度,而姝期正站立书桌前,手执毛笔,龙飞凤舞。

穆生白看了也颇为赏识,字如其人,这人的字风骨极佳,穆生白也希望这人真当能如他的字一般。

穆生白查探过了,大皇子府上守卫并不森严,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时,姝期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皇子可真有闲情逸致啊。”穆生白带着面罩,只露出薄唇和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姝期,终是出声打断,“在下来了也不知。”令他更为震惊的时,即使突显一个不速之客,姝期也并未惊慌,只是蹙着眉看着他。

“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

看到这里,穆生白也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你为何不叫人?难道不怕我是个坏人,会对你起歹毒之心?”

没想到姝期却是笑了,把毛笔搁在笔搁上,拱手笑道:“贵客说笑了,若是你真有不轨之心,以你能悄无声息进入王府的本事,取在下的项上人头也不过是一息之间,可是贵客却没有,这不就说明了您对我并无伤害之心,那我何必杞人忧天?”

穆生白也忍不住笑了,对他愈发赞赏,不卑不亢,不盛气凌人,甚至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地考虑事情,若他当真对姝怿无什么不好的心思,着实可以让姝怿重用。

穆生白身子一松,靠在了椅子上,以一种的口气说:“我的主子想让我找你办一件事情,若是事成了,你就能登上你最梦寐以求的位置,而到时候你只需要给我们一点好处就行了,且我保证,决定能保你坐上那个位置。”

姝期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语气也十分凌厉,和刚才迥然不同,“我不知道你是我哪个好皇弟的人,不过我要告诉你,母后对我恩重如山,要不是他我怕是连长这么大都不可能,那么她的孩子也是我的恩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想法!”

他口中的母后自然是皇后娘娘,他的亲生母亲是四妃之一,不过在生下她之后就生了剃发修行的心思,把刚出生的他丢在了冷冰冰会吃人的皇宫。父皇便把他给了一个没有孩子的嫔妃抚养,哪里想到那个嫔妃蛇蝎心肠,竟平日偷偷nuè dài他,还是后来他因此生了重病,请了太医看才被发现的。

皇后当时极为生气,就将嫔妃发落到了冷宫,并且将他养到了身边,也确实是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来对待的。他刚生下小皇弟的时候,后宫里都说他要被丢弃了,他也是这么担心的,可是并没有,皇后对他依然宠爱如初,还常常将小小的姝怿让他帮忙照顾。可以说在他看来,皇后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姝怿就是他亲弟弟,他不会因为一个皇位会对姝怿有任何伤害的想法,更何况是太子之位?若是姝怿想要,他怎么会有不给的道理?

穆生白被他的坚定震惊到了,对他几分的信任也逐渐增长,可是为了试探,他还是沉下语气,冷冰冰道:“若是你不答应,我今日便取你的人头,到时候再送你的好皇弟下去陪你!”

姝期一点不害怕,只有满满对姝怿的担心,咬牙切齿道:“父皇不会让你奸计得逞的!我宁死也不会答应你们这些无耻之人的计划。”

穆生白越听越高兴,在姝期准备喊人之时决然离去,而姝怿这边也从皇后嘴里听到了他和大皇兄的故事,原来大皇兄所说的小时候抱过他是真的,他甚至还在大皇兄身上撒过尿。

皇后十分慈爱地抱着他,柔声说:“怿儿,若说除了父皇母后谁是最疼爱你的人,那无非就是期儿了,当年你被偷走的时候,他可是绝食了好几天,后来还是父皇劝他若是饿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才肯好好吃饭的,期儿对你绝对不会背叛的。”

穆生白回来后,两人的想法一合计,就真正相信了姝期。

而从那天以后,姝期来丹华宫的次数也便频繁了,几乎是三天两头往哪里跑,而且每一次都不是空手而来,什么珍奇珠宝,名人字画都往这里搬,好像把整个王府搬空了一样,且每天都跟姝怿传授他对国事的心得,和处理时要注意的地方。

只几次姝怿就受益匪浅,且对姝期也愈发亲厚了,两人现在就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一样。

再过几天,流云山庄有人进来了,在姝怿的吩咐下,畅通无阻进了丹华宫,原来是穆长风他们担心穆生白的情况,便派人过来查看,得知穆生白混得如鱼得水后他就放心了,也不久留,过了一夜就离开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家应免别离愁(九)

可是他不曾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出加洛城他居然就被暗算了,晕倒后再度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身边还躺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死人,还未等他作出反应,乌泱泱过来的官兵就将他逮捕了。

死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明,是户部一名小主事,出事当晚跟媳妇说跟同僚去喝酒,但是官府的人询问过去,并没有得到有人邀请他去喝酒的信息,这就让原本一桩普通的凶杀案掺进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再加上‘凶手’的特殊身份,这件事情很快被上报到了渡罗王那里,而渡罗王也很快找来穆生白询问此事。

“张彦可是你们流云山庄之人?”

张彦正是官府询问出来的凶手的名字,渡罗王一边询问,一边很专注地看着穆生白脸上的表情,想从那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回渡罗王,是的。”

让渡罗王不知道该失望还是庆幸的是,穆生白脸上流露出的是诧异和惊奇,似乎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询问这个问题。

他这个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因为若不是他与那张彦商量着去谋杀的,那么他现在肯定是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他杀了人?且还是朝廷官员!虽只是一名小主事,可是终归也是有官职在身,下面的禀报上来了,寡人不得不找你来问个明白。”

“什么?”穆生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斩钉截铁道,“渡罗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张彦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下面的人已经查清楚了,那主事尸体旁边只有张彦一人,且致命的伤口与张彦拿着的剑相吻合,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到他身上。”

穆生白却丝毫不慌,一点一点剖析这件事情,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让人忍不住相信。

“可是渡罗王,您想一想,若真是张彦杀害的主事,那他为何还留在那里不尽快逃跑?官兵们大可说他来不及逃跑就被抓住了,可是张彦的武功我知道,若是他真的想逃,说一句得罪的话,那些官兵怕是拦不住。若是这个还不能取信,渡罗王你大可去让仵作查看主事死亡的时间,若是较早,那就说明张彦杀了人后有足够的时间毁尸灭迹并且逃跑。”

穆生白一番据理力争的话已经让渡罗*了半分,下面的官兵呈上来的信息里并没有提及主事的死亡时间,如此重要的信息却故意被遗漏,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到这是故意的这一方面。

这么一想,渡罗王表情更加凝重了,刚想说什么,敲门声打断了他。

渡罗王眉毛一拧,是谁这么不识相在他特意嘱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的情况下还来敲门?

一个太监装扮的人低着头弯着腰走了进来,卑躬屈膝道:“皇上,奴才担心您和这位大人讨论事情口渴了,便特意去御书房端了些解渴的过来。”

来人声音尖利却有些陌生,特别是这性子实在是不识趣,主子都没有吩咐就擅作主张,这可是后宫中最不可以存在的事情,越想他眉头皱得越深,可是一看到明显有些累的穆生白,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倒是悠闲了,可是穆先生可是滔滔不绝,想来还是先喝茶解渴先,既然这样那就不必怪罪个小太监了,也是个机灵的。

渡罗王举茶朝穆生白示意,“穆先生”

穆生白也不客气,直接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子甘甜直沁心脾,便又忍不住喝了几口。

这时渡罗王才看向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越发觉得陌生,他完全不记得身边有这号人物。

“李太和呢?”

李太和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大太监,算是这个宫里奴才们的老人了。

那人点头哈腰道:“启禀皇上,李公公今天一早上身体就不大爽利,可还一直惦念着来伺候渡罗王,可是在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摔伤了腿,便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而奴才是李公公的徒弟,他让我代他照顾渡罗王几天,他说腿脚一好就立马来伺候皇上。”

李太和也算是跟他从小到大的情分,感情自是不同于一般的奴才,这么一听便也有些担心了,想着到时候让人多带些补品过去,让他再多休息几日。

“皇上是不是有些累了,需不需要奴才给您按摩按摩。”

小太监的声音在渡罗王耳边响起,还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寒意,原来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渡罗王身边了,微微低下的脸上挂着阴森的笑意,这让渡罗王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条件反射身体往后仰,正好躲过刺过来的剑。

“来人呐救驾!”

“渡罗王!”

渡罗王和穆生白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声音响起的那一秒,穆生白就身体快于反应地冲了过来,一脚踹开要扑向渡罗王的刺客。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几个同样穿着青色太监服的刺客拿着剑破门而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侍卫。

“来人呐保护皇上!”

刺客们立马朝渡罗王扑过来,和涌上来的侍卫们缠斗在一起,那些刺客明显不是什么善茬,武功上乘,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风,穆生白刚要扶着渡罗王出去的时候,那些刺客突然转向他大喊:“穆先生快跑!这里有我们拖着!”

穆生白瞳孔一缩,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炽热的眼神同时聚焦在他身上,似要将他燃烧起来,连渡罗王的表情都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刺客们很快被拿下,被侍卫们压着肩跪在惊魂未定的渡罗王面前。

其中一个刺客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穆生白,眼里似有无限的懊恼和悔恨,情真意切,“对不起穆先生,都是我们没有用,居然不仅没有杀死这狗皇帝,也没能救你出去,我们罪该万死!”

第三百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一)

越来越多的眼神聚焦在穆生白身上,有些侍卫甚至对他呈包围姿势,穆生白眼神也愈发复杂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穆生白,最后还是说:“罢了,穆先生刚才还救了寡人,怎么可能与这些刺客有关系,将刺客押入天牢。”

穆生白冷眼看着被按着跪在地上,咬唇愤恨地看着渡罗王的几个刺客,声音冰冷,“我穆生白与你们素不相识,也不知道是惹了哪位惹来此横祸,甚至不惜牺牲你们几个往我身上泼脏水。”

在侍卫就要押着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一刺客突然又噗通跪在了地上,对着穆生白狂叩首,额头上很快就青肿起来,还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可见他力道之大,他边磕头,一边还有里外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声道:“是我们认错人了,穆先生确实与我们素未谋面,狗皇帝你要杀要刮冲我们来便是,不要伤及无辜!”

那刺客一口一个的狗皇帝让渡罗王脸黑如墨,呼吸越发急促起来,随之他转身看向刺客,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狠厉的弧度,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们如此有骨气,那寡人也不好轻易就让你们失了性命,来人,记得在天牢里好好关照他们,让他们把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都给寡人说个一清二楚,不仅辱骂寡人,还敢诬陷穆先生,真是胆大包天啊。”

“是!”

统领抱拳就要押着几个刺客离开,可是这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赫然就是二皇子几人,最后面是匆匆走近的姝期和姝怿,前者是听说渡罗王受刺一事与穆生白有关才怀着看热闹和落井下石的事情走了过来,而后者则是出于对渡罗王的担心和穆生白的担忧,生怕渡罗王真的听信了刺客的话对穆生白做些甚么。

二皇子拦住侍卫统领,却是对着渡罗王说话,“父皇且慢。”

渡罗王一看见二皇子和他身边的几个皇子,眉毛就忍不住拧了起来,他的这几个好儿子不仅去嫖娼,而且还在妓院被人打了一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可以说是将皇家的脸面丢了个实实在在,他还以为这几人受了伤能消停一会,没想到刚能下床就一副捣乱的模样过来了,可真不是省心的。

但是一看到紧随其后,满脸担忧的姝怿,他的脸色缓了缓,他的宝贝儿子果然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又听话又懂事。

可是他若是知道他那几个不懂事的儿子就是被他眼里需要人疼爱呵护的小儿子打的,怕是要把眼珠子都惊出来,然而没有人会让他知道了,二皇子他们怕引出花柳病ji nu的事情,自是不会多说,而姝怿也想保住自己的乖巧形象。

姝怿走到渡罗王身边,先是对穆生白乖巧地笑了笑,然后投进了渡罗王怀里。

渡罗王先是将他抱了个实在,才看向二皇子等人,语气不耐烦,“你们要干嘛?”

二皇子看渡罗王对姝怿如此亲密,对自己却是如此排斥,这么鲜明的态度对比让他嫉妒的表情都有些微微扭曲,可是一想到有人传过来的话,便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得意地对倚在渡罗王怀里的姝怿挑了眉。

“父皇,听说刺客与穆先生相识一场,若是只把刺客带下去,会不会有人偷偷杀人灭口,穆先生,你说是吧?”说着,他还对穆生白挑衅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还不等穆生白说什么,姝怿就忍不住握紧了小拳头,从渡罗王怀里探出头,愤愤道:“不可能!绝对是那些刺客想要陷害生白哥哥,生白哥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与那些刺客认识。”

令二皇子他们震惊的是,一向们葫芦似的大皇子居然也站在了穆生白那边,觉得那些刺客是在故意拉穆生白下水。

二皇子一想到自己对姝期百般讨好却得不到一点反应,可是刚回皇宫一个月的姝怿跟他走得这么近,甚至让他连闲事都管了起来,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阴阳怪气道:“小皇弟,你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啊,表面光明磊落,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光辉表面的内里是如何的毒辣凶残?”

其他皇子也纷纷附和。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那些刺客不说其他人,偏偏说穆生白?”

“是啊,听说后面那些刺客还要舍命保护穆生白逃走呢,这不是一伙的是什么?”

“小皇弟你可不要因为你一己私欲就置父皇的安慰于不顾。”

他们的人数终是占了上风,七嘴八舌的,姝怿涨红了脸也无法一一反驳,他甚至能感觉到父皇有所动摇了。

二皇子自然注意到了渡罗王的犹豫,心中高兴,却佯装出一副担忧之色,“是啊父皇,你看皇弟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也没有证据证明穆先生与那些刺客有纠葛,只是担心有罢了,穆先生不是我们渡罗国人,索性让穆先生离开就好,这样也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恩将仇报。”

渡罗王越发动摇了,犹豫着看向了穆生白,“穆先生觉得如何?”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寡人不是逼着穆先生离开,只是想问一下穆先生的看法,要是穆先生想留在这里,寡人也不会”

“陛下!”穆生白打断了渡罗王的话,眼神坚定,不见一丝惊慌之色,好像刚才的争吵与他无关一般,“我行得端坐得直,就算要离开也不是背负着不实的骂名,还请把那些刺客交给我审问,我只求一个清白。”

二皇子连忙说:“父皇不可,要是穆生白生了杀人灭口的想法,那不就死无对证了!”

穆生白直直看向他,眼神夹杂着狂暴的风雪,让二皇子差点后退,但是为了不丢脸还是生生定住了。

穆生白勾起嘴角,眼里却不见一丝温度,“二殿下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还请放心,我就在这里审,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动手。”

第三百零一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二)

二皇子这下不说话了,他要是再纠缠不休那在渡罗王眼里可就是胡搅蛮缠了,况且他可不相信穆生白有本事在那些死都不怕的刺客嘴里撬出什么。

穆生白在得到渡罗王的允许后,一步步走到最中间的刺客面前,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刺客的眼眸猛得一缩。

穆生白淡淡道:“你们刚才说认识我?还叫我主子?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吗这几号人物?”

那刺客似乎惊慌了起来,连忙说:“刚才是我们认错了,我们不认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话虽如此,可是那恭敬的态度,畏惧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是不认识,反倒是像被穆生白威胁了不得不说出这种话,二皇子看到这里,嘴巴咧开,要不是渡罗王在这里,他怕是要忍不住大笑出来。

穆生白啊穆生白,愧的我还以为你多么聪明呢,没想到也是个拎不清的,一开始我可没有想过让你死,只是把你这个人赶走就行了,也好过在姝怿那杂种面前晃的我头晕,没想到你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

姝怿可爱的小脸也惨白起来,从渡罗王怀里挣脱出来就要扑打向那个说话的刺客,却被面无表情的穆生白拦了下来。

“这里危险,你不要靠近。”

“可是”

“没事的怿儿,你相信我。”

安抚好姝怿后,穆生白这才又看向那几个刺客。

“假若我真的认识你们,并且你们真的是我派来刺杀渡罗王的。”

穆生白的假若和并且让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嚣张拔弩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这件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那我真的是太愚蠢了,让你们在我与渡罗王单独相处的时间,要是渡罗王真的被你们刺杀成功了,那我就是主要怀疑的凶手,且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渡罗王知道我带来的人住在加洛城的哪个客栈,并且怕也在监视着,要是我真的动手了,难道不会先把人都派回去吗?不如让渡罗王先去查查我带来的人还在不在加洛城?是吧,渡罗王。”

穆生白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渡罗王,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仿若一轮暖阳顷刻间去驱尽了场上僵硬的气氛。

渡罗王的心情无疑是十分复杂而且尴尬的,他没想到穆生白居然知道自己派人监视的消息,他还以为做得很隐秘,没想到别人知道看破不说破。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担心这个的时间,他让人去加洛城的一家客栈查看,侍卫很快就回来了,穆生白带来的人果然还在,一个都没有少。

穆生白听了后点点头,然后再看向那几个刺客。

“我如此鲁莽,不顾前因后果,不顾属下死活,不顾自己安危,派你们过来刺杀渡罗王?呵,那不得不说,我能活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况且我要是真的如此愚蠢,还能成功将你们带进宫,并且潜伏到渡罗王身边,那我得权势通天到何种地步?可是事情恰恰相反,除了随意出入皇宫,我并无任何权利。所以现在,你们还坚持说是我的人吗?”

那个被穆生白挑起下巴的刺客在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时,狠狠打了个寒颤,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毕竟他说的真的一点都没有错。

“渡罗王。”穆生白放开刺客,结果宫人递来的手帕擦手,然后淡淡看向渡罗王。

渡罗王满脸赞赏,经过穆生白这一番缜密得推理,他所有的怀疑都消除了,他一开始并不认为穆生白会是刺客,可是处于作为一位帝王的多疑和谨慎,他不得不怀疑,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折服了。

“好了,来人,将刺客押进天牢,至于你们,都回去吧,没事不要出来乱逛。”

后面的话是对着二皇子他们的,而渡罗王的语气也相应得不耐烦了许多,似乎看他们一眼都是一种折磨。

二皇子心里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妒火挤满,可是最后也只能愤怒地看着眼前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狠狠离去,可是事情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翌日早朝后,对穆生白长居皇宫不满的奏折挤满了御案,他们都觉得穆生白不是渡罗国人,对渡罗国定是不会忠心耿耿,若是到时候生了异心,对渡罗王,对小殿下下手,也极为容易。还有的拿昨日刺客一事大做文章,说什么穆生白到渡罗国后,渡罗国便屡屡发生这类事情,光是渡罗王都已经遭遇了两次刺客,怕是穆生白与皇宫八字不合,还是早点让他离开为好。

还有人提议若是穆生白同意成为渡罗国人,那么他留多久他们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是渡罗王知道,以穆生白的脾气秉性,定回对此提议嗤之以鼻。

若只是一本两本,渡罗王大可将它们随意堆置到角落,假装没有看到,等到过一段时间大家也都忘记个七七八八了,可是今日的奏折大半都是不满此事,不满穆生白继续留在皇宫了,若不是臣心动荡,渡罗王不得不重视此事。

而他下意识想到的是若是让穆生白离开,姝怿会作何想法?于是在一家三口一起用晚膳的时候,渡罗王假装不经意提及此事。

渡罗王夹了一块肉放到姝怿碗里,“怿儿,若是穆先生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姝怿刚说完谢谢父皇,一听到此话就立马惊诧地抬起了头,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那些刺客诬陷生白哥哥的事情,颇为着急道:“父皇,生白哥哥不是证明了他与那些刺客没有关系吗,你怎么还想着赶他离开?!”

渡罗王看他这副委屈的样子。以及皇后略带责怪的表情就觉得头疼,哄着他吃完饭后带他去了御书房,拿出那对不满穆生白的奏折一一给他看过,才无奈道:“父皇虽然是皇上,可是也不得不在意大臣们的话,所以穆先生这次是不得不走了。”

第三百零二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三)

姝怿知道渡罗王这里求情是求不通了,沉默地用完了晚膳,然后不等渡罗王和皇后说什么,噗通从椅子跳下来,然后摇摆着跑出去了。品书

“怿儿”

皇后满怀母爱地看着他跑远,脸渐渐溢满担心,也忍不住嗔怪地看向渡罗王,“皇,您为什么不帮一下穆先生,要是怿儿要跟着穆先生离开那可怎么办?”

渡罗王叹了一口气,将皇后搂进怀里,轻轻顺着她的背抚摸,似是安抚,声音低沉,飘散在半空好像是在叹息,“晴儿,小鹰若是不能离开庇护,那该如何成长,与其让咱们的儿子成为一个遇事只会躲避的雏鹰,不如我们承担一点风险让他成长,而这次恰好是一次机会。况且很多人都不满穆先生以昆国人的身份却在皇宫呆这么久了,寡人是皇,再偏心也不能偏到哪里去,不然迟早要有人对怿儿不满。并且寡人相信怿儿的选择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话虽如此,可是皇后依然能从他忐忑的表情看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她知道他对怿儿的爱不亚于自己,心里肯定也是担心怿儿会选择和穆先生离开的,表情动容地回抱住他,两人在温暖淡黄的灯光相互依偎。

姝怿去的不是哪里,而是大皇子的王府,他想着既然渡罗王不愿意帮他,那找姝期帮忙想法子,不管有没有用,肯定是他自己一个人闷着好。

可是姝期听了只是叹息,他不是姝怿,他已经在朝身负官职,对消息的灵通定是身居深宫的姝怿敏锐不知道多少。

“穆先生这次离开是肯定的了,不论是我还是父皇都没有办法。”

姝怿一听,大失所望,失魂落魄地回了丹华宫,此时穆生白也刚好吃完饭,正在书房看书,抬头便看见一脸怔忡的姝怿推门而进。

穆生白忍不住担忧道:“怿儿,你为何如此忧心忡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生白的低声关怀立马触动了他酸涩的内心,让他哇地扑进穆生白怀里,大哭起来。

“生白哥哥,很多人想让你离开这里,父皇和大皇兄都说没有法子,都是姝怿没有用,不能留下你,可是姝怿舍不得你。”

穆生白听了,一愣,继而一笑,这几日各位大臣的风言风语也不间歇地传进他耳朵,即使他不想听也有人想尽法子让他知道,这时他也逐渐知道有人想让他离开了。

他原本留下来是因为担心姝怿不能习惯这里的生活,或者是会有人想害他,可是这段时间下来,他看着姝怿一点点成长,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并且还有渡罗王、皇后以及大皇子的真心关怀,他想,他也确实是该回去了。

如此想着,他便将姝怿抱在大腿,拍着他颤抖的背,安慰道:“怿儿现在已经是小小男子汉了,男子有泪不轻流。况且我确实也该离开了,因为怿儿已经长大了,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我有要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情,所以啊你可不能一直因为我离开的事情伤心,知道吗?”

姝怿只点点头,抽气声却是渐渐小了起来,两人安静地呆了一晚,穆生白也决定过几日带着黎清他们离开了。

再演杜维桢那里,自从他被废去太子之位后,便愈发闲散起来,在外人看来,他是被杜辰良架空了所有的权力。

虽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的情绪,可是在外人看来,杜维桢只是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杜辰良一派当道的朝廷却并不和平,相反出现了不少问题,甚至是刑部出现冤假错案竟然找不到负责人,各个部门、大臣相互推卸责任,一段时间过去了别说查清冤假错案背后的原因了,连该负责的人都没找到,这下连百姓都忍不住有了意见。

可是这件事情不仅没有人怪到杜辰良身,反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个消息,说这件案子是杜维桢担任太子之位,负责刑部重要案件审问时发生的,且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责怪杜维桢,说景元帝废去他太子之位是有道理的,肯定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还有的说保不齐是景元帝知道了要出这件事情,所以为了保护杜维桢才不得已废去他的太子之位,从而让众人把眼神聚焦到二皇子身。

这样下来,怪罪杜维桢的居多,不少人甚至同情起杜辰良,说他不受景元帝宠爱,反倒是被推出来当了替罪虫。

杜维桢虽说现在很少插手什么政事,可也不是消息闭塞,自然知道了这些民间传闻,可是听到这些无稽之谈,他只是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里,可是打算将杜维桢彻底拉下太子之位,让他没有翻身之地的杜辰良可不这么认为。

所以在朝的时候,杜辰良突然站了出来,挑衅地瞥了一眼杜维桢,对景元帝的脸变得十分担忧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报。”

这几日西域某些国家在边境动作频繁,加几个州发生的灾难祸事让景元帝一事有些应接不暇,筋疲力尽,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后便看向杜辰良。

“说吧。”

杜辰良做了一揖后便转向杜维桢,端的是担忧兄长的好弟弟模样。

“父皇也知道这几日外界的某些对皇兄名声很不好的传闻,儿臣等人虽然知道这些纯属空穴来风,可是百姓们不知啊,若是任谣言肆虐,百姓们定当越发觉得皇兄是此等人,这对皇兄的名声危害极大,与其这样,不如让皇兄代表皇室去安抚苏州、梅州遭受灾祸的百姓,这样不仅能恢复皇兄的名声,也能提高皇室的威望。”

景元帝听了觉得极好,但还是装模作样看向杜维桢,“皇儿,你觉得如何?”

第三百零三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四)

杜维桢拱手作揖,淡淡回道:“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下朝后,杜维桢敷衍了过来提前恭喜他胜利回朝的大臣,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东宫。

可能因着景元帝还惦记着与皇后的恩爱,即使废去了他太子之位,也并未让他从东宫搬出来,可是这并未让他有丝毫的欣喜,反倒是因为时不时想起以前他跟景元帝父慈子孝之时的美好往事,暗自神伤。

一回去他让四喜去吩咐小厨房那边做些好吃的,说是要招待贵客,四喜心疑惑,难道是穆大人回来了?可是若是穆大人回来殿下定是会出去和穆大人相聚才是,怎么会在皇宫光明正大摆宴席?可若不是穆大人,以殿下这几日的状态,哪有心思摆宴席?

当他吩咐完小厨房回来,一听杜维桢接下来的命令,差点忍不住跪了下来,心惴惴不安,难不成殿下是魔怔了?他不一向与二皇子水火不容吗?怎么突然转性,想着邀请他到东宫做客了?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即使四喜心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他还是毫不耽误地去了承乾殿,这下不仅是他,连承乾殿的宫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四喜重申了好几次他们才肯进去禀报。

“殿下,大殿下那边来人了说是大殿下邀请您去共用午膳。”传话的人心定也是震惊不已的,间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完。

但是与宫人们的惊表现得截然不同的是里面的两人,杜辰良执黑棋不语,只是跟外面的人应他知道了。

安生手执白棋,嘴角笑意浅浅,还能忙不迭往棋盘落一棋。

杜辰良一看,摇摇头,“安先生棋艺愈发精湛,我以前便远远不及,现在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安生轻品一杯茶,“殿下承让了,您不过是心有事罢了。”

杜辰良哈哈一笑,说了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的法眼,便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杜维桢的邀请他定是要赴约的,毕竟他可是人尽皆知的尊敬兄长的好弟弟,不去的话若是让人抓住把柄,参他一军那可不好了,况且若是不去的话,他怎么看杜维桢的笑话?

杜辰良一袭华服玉冠,欣然赴约,宴只有他们两人,可却杯来杯往,不见冷清,外人看去只会觉得这两兄弟感情极好,可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其的暗流激涌。

杜辰良看去极为高兴,大口喝酒,好似没有一点顾虑,还招呼着杜维桢。

“皇兄来,我们再喝一杯,这可是你第一次邀请我来您宫里,皇弟我可是受宠若惊啊,若是把你这里的酒喝完了,皇兄该不会生气吧?”

杜维桢的表情有些僵硬,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凉了,这人来这里只好便一直装疯卖傻,他三番四次暗示他让父皇派他去赈灾一事的目的,可他跟没听出来似的,顾左右而言他,实在是让人恼火。

杜维桢强压怒气,也拿起酒杯跟他的杯子轻轻撞了撞,酒意来,他这下也不婉约了,开门见山道:“你为何让父皇派我去赈灾,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杜辰良的身体左右摇晃,眼里迷蒙一片,好像是醉了,反应也变得十分迟钝,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嘿的一声,“皇弟我不是说了吗?皇兄这些时间在民间的名声可是不大好,长此以往不仅会大大损害您的名声,甚至还会影响皇室的名声,若是去了赈灾,一石二鸟,既能恢复皇兄贤良名声,又能大振皇室爱民之名声,这不是一件大好事?”

杜维桢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可是接下来的时间,无论他如何逼迫,杜辰良都是刚才的答案,实在是让人恼火。

眼看酒尽了,杜辰良啪得一声倒在酒桌,杜维桢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想到他对他、对妍儿、对穆生白的陷害,心里升起滔天的恨意,恨不得直接将他杀死在这里。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若是杜辰良死了,不仅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震怒之下的父皇,搞不好还会迁怒到生白。

最后,杜维桢让杜辰良带过来的宫人将他背回去了,东宫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独自坐在房间许久,看着窗外,思绪飘散,这一坐直接从日天到日落梢头,然后才起身吩咐四喜让人收拾好出去要带的东西。

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去了梧桐宫,同杜月妍小坐了一会,杜月妍问起,他也只是说梅州那边起了灾祸,他去赈灾,一点没有提及这是谁提起的,她便也只是当是皇兄主动请缨,毕竟在她看来,皇兄是这种爱民如子之人。

出宫之前,他留下了一半的暗卫给杜月妍,吩咐他们用心保护,这才满含担忧地离开了。

而穆生白这边,也在安抚好姝怿后带着黎清他们回了流云山庄,刚一回来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太子被派去梅州赈灾了!”

穆生白拍桌而起,若单单只是赈灾之事并不会让他这么激动,可是这件事情里面有杜辰良的手笔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穆生云拉着他重新坐下,好笑道:“若是早知道你这么激动我不你一回来来跟你将这件事情了,怎么说也得等你休息几日,不过是去赈灾罢了,这对太子殿下有好处,若是此事他处理的好了,在民间的名声也能恢复。”

穆生白却无法安心坐下来,背着手在房间踱来踱去,“师兄你不知道,二皇子这人阴险狡诈,若只是赈灾一事你觉得他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维桢吗?保不齐他在路设了什么埋伏想要置维桢于死地呢!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去找维桢。”

第三百零四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五)

“黎清!”

穆生白一把推开门,刚叫了一声愣住了,因为里面有两个人,黎清和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品书

穆生白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想着是关门出去好还是自然点进来坐下好,还不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那个老人开口了。

“你是救了黎清这小子的那小子吧。”

他的眼神很是锐利,让穆生白无端想到了潜伏着等待猎物的雄狮,并且他还能明显感觉到老人在审视自己,但不知道为何,他并不反感这种审视。

“是不知道前辈是哪位?”

穆生白观他气息悠长,眼神更是不必多说,在听到自己承认后所有的审视消失了,宛若一片平静无波却无法让人轻视的大海,这是个高人,穆生白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这下不是老人回答的,而是自从穆生白进来后一直沉默着的黎清。

“生白,这是我的师父,外面都称呼他逸风先生。”

逸风先生?穆生白心震惊,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不熟悉,恰恰相反,是这个名字太熟了。他的师父长风先生是昆国鼎鼎有名的隐士高人,而逸风先生正是另一个与他齐名的隐士,江湖不见他的身影,却处处流传着他的传说。

思及,穆生白立马端庄了表情,毕恭毕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逸风先生面无表情,却并不打算刁难穆生白,只是让他随便捡张凳子坐下,尽量把存在感缩到最小,想让他们都能忽视他。

逸风先生喝了一口茶后淡淡开口,“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跟为师回去。”

黎清颔首道:“师父,你当时是让我下来历练,可是我现在还历练未成,如何能够回去。”

“为师觉得你可以了。”

“不。”黎清郑重摇头,然后感激地看向穆生白,却是对逸风先生说的,“生白救我一命,若是当时没有他,我怕是不能在这了,而我当时也答应他要当他十年的护卫,现在才不到两年,若我跟您回去,不是出尔反尔了嘛,师父,你不会想要连承诺都不能遵守的弟子,而我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弟子必须留下,只有完成自己的承诺,我才算历练成功,那日才是我回去之时。”

黎清话音一落,房间立马陷入了沉默,逸风先生稍稍低头,便让两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知道半晌后,他才抬头,脸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悲喜。

“这样的话,那为师尊重你的想法,不过”逸风先生一顿,便是看向穆生白,话却是跟黎清说的,“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黎清脸一喜,连忙说:“师父您说的是什么话,算没有这回事,你让我做的事情难道我还会拒绝嘛,师父您快说吧,您让我做什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逸风先生往椅子靠了靠,淡淡说:“不急,不如让穆公子先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吧。”

看两人的眼神都聚焦到自己身了,穆生白连忙把茶杯放下,也顾不探究逸风先生把话引到他这里的目的,忙说:“我来这里是想让黎清陪我去一趟梅州,维桢被派到那里赈灾了,我觉得二皇子会有埋伏,想要保护维桢。”

黎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马表示:“好!我跟你去,我待会去收拾东西。”

逸风先生把茶杯轻轻往桌子一放,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两人都立马安静了下来。

黎清吞了吞口水,忐忑地看向他,“师父,您这是”

“我的条件是这一次你不准跟穆公子去。”

黎清一震,纠结道:“师父,为什么,我这是要去保护生白啊,要是他一个人出去出了什么事情,那我这护卫不名不正言不顺了吗?”

逸风先生的表情高深莫测,像一个入了神的云游道人。

“你去的话不仅帮不了穆公子,反倒是会将自己送入危险之,穆公子也会因为担心你的缘故腹背受敌,而你若不去,穆公子虽然会遭遇些危险,但最后定是会化险为夷,所以,你做如何选择?”

逸风先生的话像一盆冷水,让黎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对师父的信任超过了世间一切,甚至是自己,所以这一次他也无法对师父的话升起任何怀疑。

权衡利弊之下,黎清只能一脸抱歉地看向穆生白,“生白,这一次我可能不能和你去了,师父的话从来没有错过,我不能让你因为我陷入这等困境之。”

即使穆生白觉得逸风先生有可能是想要阻止黎清跟着他去才说了这一番话,但是他更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黎清与他的师父闹矛盾,这样一想他没有坚持让黎清一同前去了,反倒是带了他训练的那群少年和一些暗卫。

穆生云没想到穆生白会行动得这么迅疾,彼时他正在书房和穆长风商量如何帮助穆生白保护杜维桢的事情,听见潘叔说生白一炷香前带着人离开了。

穆生云心里暗叫糟糕,像追去,可是穆长风叫住了他,说是要为穆生白算一卦,让他在外面看着。

半炷香后,门被推开了,穆长风略微苍白的脸暴露在阳光下,他的表情格外凝重,留下了一句:“生白此行有危险。”

穆生云心里立马警铃大作,哪里坐得定啊,瞪时像追去,可是却被穆长风拦住了,“你留下来准备继承山庄一事,保护生白一事为师会让雾岚去做,他你更适合做这件事情。”

穆生云这么一听,不得不留下来了,他总不能违抗师父的命令和丢下一大摊子事情离开吧,况且相之下,雾岚确实更适合这件事情。

雾岚本也担心穆生白,一听穆长风的吩咐,都没来得及收拾,随便带了些必需品顺着穆生白离开的路追去了。

第三百零五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六)

穆生白一行人一开始是被几十条毒蛇挡道攻击,用随身携带的雄黄酒驱走后还未走几步就被一行突然出现的人拦住了,他们碧眼高鼻,不似昆国之人,穆生白瞪时就警惕了出来。

穆生白将手搭在剑上,眼神锐利,宛若一只匍匐等待时机捕食的雄鹰。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带头的是一个头上绑着黑色锦缎的高大男子,眼神凶厉,声音十分洪亮,“我们是来取你们命的人!”

穆生白瞳孔一缩,也不跟他废话了,对方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显然意图就是直接跟他干上了。

穆生白这边的人个个都是精英,要是面对面打起来谁输谁嬴还不知道呢,但是对方却不是蠢货,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招出来一堆毒虫毒蛇,既然不怕雄黄,穆生白看那堆密密麻麻的蛇背后的花纹,知晓这些都有剧毒,若是被咬伤一口又不能及时解毒,怕是要没命了。

他提醒了手下后,众人动起手来顾忌颇多,还有分出心神去招架无孔不入的毒蛇,这样下来渐渐落了下风,饶是穆生白也有些心思疲惫了,眼看自己这边的人身上伤势渐重,而自己这边却是越发无力,即使穆生白如何稳重,这下也有点焦急了。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仿若夏日注入的一道清风,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原来是雾岚带着人来了。

“雾岚师兄!”穆生白高兴地叫出了声,然后飞到了雾岚身边,一剑将弹过来的毒蛇劈成两半。

雾岚带过来的护卫也加入了战斗,立马扭转了战局,地上铺了一地分成两半的毒蛇毒虫的尸体,那些刺客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机会杀得了穆生白了,继续纠缠下去怕是会损失惨重。

头戴黑色锦缎的高大男子趁众人不防,找了个空子逃跑了,接着其他刺客也在众人应付突然增多的毒虫空隙朝四面八方逃走。

等穆生白等人解决了毒虫,四处已经找不到刺客的身影了,只好先作罢。

穆生白将剑收了回去,走到雾岚身边,脸上流露一抹喜色,“雾岚师兄,你怎么来了,不过也好,要不是你来了,我这次怕是要栽倒那群只知道耍些不入流手段的人手里了。”

比起穆生白,雾岚看上去脸色凝重许多,“长风先生算出你有危险,让我来保护你,不过那群刺客是什么人?看上去不像是昆国人啊,反倒是与西域的几个国家之人在面貌上很是相似。”

雾岚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国家,甚至在西域都呆过好些时候,对那边不少国家都略有所知,这是穆生白比不了的。

穆生白一听,也蹙起了眉头,“不知道,我一出城镇就被他们围住了,像是专门在等着我一般,可是先前我并未见过这些人,更不可能结仇。”

“那就怪了,难道是冲着山庄来的,可是不该啊,冲着山庄来的话在西域地界就有我们的大批商铺,甚至我也经常来往西域,可是我却从未遭受过袭击,反而是你,一下山就碰到了这种事情,看来他们是针对你个人的啊。”

穆生白也觉得奇怪,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可是刚要说什么,喉咙一腥,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就倒在了雾岚怀里。

雾岚心头一紧,这才发现穆生白luo lu的手腕有一抹浅浅的牙印,原来是被蛇虫之类的咬了,雾岚没学过医术,更加不会解毒了,即使从穆生白怀里翻出一堆药丸也不知道那枚可以解毒,所以只好先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小镇找了一家医馆。

好在这蛇咬得不深,老大夫将蛇毒挤了出去后,让药童为穆生白上了药,然后让雾岚照顾他睡一觉醒来便可,雾岚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这才重重落下,没事就好,要是生白在自己的保护下还出了事,那么他该如何去面对长风先生,面对生云。

雾岚刚带着昏迷的穆生白离开遇刺的地方,后脚就出现了几道高大的身影,而那个头戴黑色锦缎的男子正恭敬地跟着一个华服男子后面,他同样的碧眼高鼻。

“那穆生白身边有不少高手的保护,怕是对付不了了,不过看他们离开的方向,看来穆生白是中了蛇毒,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了,计划也算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尽快解决那昆国太子就行。”

“是的主人。”头戴黑色锦缎的男子突然一顿,接着说,“那就这么放过穆生白?要是他醒来后接着去找昆国太子怎么办?会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黑色锦缎男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竟然敢质疑主人的计划,要是主人一生气,自己一想到万蛇缠身,男子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可是他却不敢动手擦一下。

华服男子突然转头,露出一抹浅笑,就像是突然钻出的一缕斜阳,可是那抹斜阳却不能让锦缎男子生出一丝丝暖意,反倒是让他浑身忍不住发抖起来。

华府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轻轻擦拭掉他额头上的汗,就像一个体贴的主子,“你为什么要这么怕我呢?我觉得你讲得没有错啊,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到穆生白那边,要不这样,他那里由你来看着,不过要是出了上面差错,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哦。”

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恶魔的低吟,让锦缎男子不敢有任何异议。

再言杜维桢那边,突然受到袭击让杜辰良‘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卫们方寸大乱,竟然还不等突然出现的刺客怎么出手,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好在他特意留在身边的几个暗卫忠心耿耿且身手不凡,硬是带着他杀出了一条生路。

他们保护着杜维桢,慌不择路进了一个并不繁华的小镇,此时那些暗卫身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些伤。

第三百零六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七)

因为猜到那些刺客极有可能埋伏在附近的医馆,所以他们连大夫都不敢找,只是找了间偏僻的客栈打算留下休息。

这家客栈一看就有不少年的历史了,门口的牌匾被灰白的蜘蛛网缠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在杜维桢等人走进去的时候,头上还落上了一层灰。

杜维桢素来精贵,吃穿用住哪一件不是最好的,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破烂的地方,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属下看见了,连忙提议:“殿下,要不我们去城里找家好一点的客栈吧?”

杜维桢虽然不喜欢这里,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明了。

“没事,就这里吧,那些刺客保不齐就在城里等着我们呢,你们又受了伤,还是在这里先休息几日为好。”

杜维桢都这么说了,那些侍卫暗卫自然不会多话。

一侍卫将受伤的手别到身后,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引起后面人的注意,“掌柜的,我们想住店。”

后面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抬起头,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那侍卫,眼神在触及他有些残破但是做工十分精细的衣服,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了,热情地绕了出来,“好的客官,请问你们几人啊?”

那侍卫并不喜欢他贪婪的眼神,眉头一皱,但现在他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惹事了,所以他只是别过头去数人。

“七间房,四天。”

“好嘞!”掌柜高声应了一句,然后掏出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几位客官,五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那侍卫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你这奸商,难不成把我们当冤大头了,就你这破店也值五十两?在城里最大的客栈住个十天八天也用不到这数。”

掌柜笑得十分谄媚,点头哈腰,很是恭敬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火冒三丈,“客官这话说的,我们这客栈可不一般啊,方圆百里就这一家,你要是想去城里住店,赶过去估计就晚了,况且这一带可不太平,常有抢劫杀人的事情发生,这点银子哪有命重要啊,你们说是吧?”

侍卫还想说什么,却被杜维桢打断了,“佘十,算了,给他五十两吧。”

杜维桢发话了,佘十也不纠缠,只是忿忿地将五十两砸在桌子上,发出闷响,那闷响就像砸在掌柜的心头,让他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乐呵呵地将银子收进怀里。

看向落佘十几步的杜维桢,就像看着一个大金主,那眼神亮得跟六月的太阳有的一拼,连五十两都说给就给,看来这些人是冤大头啊,不如到时候趁机多捞一点,到时候连这间破客栈也可以不要了。

掌柜越想越激动,连佘十都察觉了不对劲,警惕又戒备地看着他。

掌柜连忙把视线挪开,对着后面大声喊:“李强你这小子又躲在后面偷懒了,快出来招待客人。”

很快就从后面跑出一个十分消瘦的男人,瘦得就像一副骷髅包上了一层人皮,脸上都没有几两肉,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尖嘴猴腮不过如此。

“几位客官这边请。”

他哈着腰领着杜维桢等人往楼上走,这短短一段路他话就没停过,左右打听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即使没有人理会也不见他停下,实在是烦人得很。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一看就居心不良的店小二,杜维桢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思考起他们现在的处境,那潜在暗处的刺客身份不明,虽说很大可能是杜辰良派过来的,但是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想法,不该是杜辰良,毕竟他被派来梅州这事是杜辰良主力跟父皇提起的,他要是在途中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脱不了关系,除非他愿意冒着让父皇怀疑的危险也要除掉他。

这时,门突然响了,杜维桢立马移到窗前,警惕问:“谁?”

“殿下,属下想来跟您说一件事情。”

这是佘十的声音,杜维桢这才放松下来,去给他开了门。

“殿下,属下觉得那掌柜和那店小二都不是什么好人,怕是盯上了殿下。”

杜维桢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长大,谁对他心怀恶意或者是善意,他都能轻易看得出来,而那掌柜的贪婪自然是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本殿知道。”

“那要不要”佘十右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刃的姿势,以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是杜维桢确实拒绝了,“他在没有行动之前,还是昆国的普通百姓,本殿有守护他的责任,如何能滥杀无辜?”

佘十在心里感叹了他的宅心仁厚,“是属下鲁莽了,那我们该如何做?”

“吩咐下去,今天他们送过来的所有食物、茶水都不要动,要是渴就去我们来时看到的那条小溪盛水,若是他们今晚真的有动作,那么他就不是无辜了。”

佘十连忙下去吩咐。

晚上的时候,那掌柜招呼他们下去用晚膳,说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因了杜维桢的吩咐,他们都拒绝了,只是让那掌柜分别呈上来,说他们很累需要休息就不下去吃了。

掌柜的‘盛情’邀请几遍无果后,这才死心地让店小二每间房间都送过去几碟菜和一壶免费的茶水和酒。

半炷香后,他们让店小二上去收碗筷,掌柜看到那些一扫而空的碟子,心中大喜,也不再说什么了,乐滋滋地去柜台后面站着。

没有人看到,几只鸟飞到那堆在墙角的酒菜上兴高采烈地啄食着,没过半晌就摇晃着倒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渐渐深了,在这处偏僻的小客栈,四周没有人烟,听不见喧哗声,只有不知名的鸟鸣声,安谧中又带着一丝热闹。

杜维桢正眯着眼靠在床上,这时,细细簌簌的声响钻进他的耳膜,他立马把眼睛睁开了,借着清冷的月光,他能看见一把锯子从门缝钻了进来,很快门栓就被锯开了。

第三百零七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八)

两个黑影就钻了进来,赫然就是掌柜的和那店小二。

店小二被推在前面,踉跄几步后扶着桌角稳了下来,“掌柜,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看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

掌柜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恶狠狠说:“怕什么,下了这么多*他们不睡个一两天都醒不过来,况且那些人一看就很有钱,到时候大赚一笔这个客栈都不要了,我们直接跑,天下之大难道他们还会抓得住我们?”

“掌柜英明掌柜英明。”店小二奉承了几句后就在房间里摸来摸去了。

这时,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杜维桢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佘十他们从阴影出出来了,拦住了他们离开的路。

杜维桢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么晚了不知道掌柜的不睡觉,反而带人来我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掌柜躲在店小二后面,那张老脸倏然白了下来,两腿颤颤,吓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几位几位大人,小的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没想到你们都没有睡觉,打打扰了。”

佘十把手搭在剑柄上,一步步走近两人,面沉如水,“是啊,要是我们吃了你们特意送过来的食物,现在肯定是睡下了啊。”

两人的视线一触及到那把剑,腿一软,啪地就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几位大人,是小的错了,小的鬼迷心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命吧。”

“饶你们一命是官府要做的事情,我的任务是送你们去官府。”他这话当然只是威胁,衙门在城里,可是他们现在连进城都很危险。

那店小二突然抱住佘十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啊,小的是被逼的,都是那黑心的掌柜,拿小人欠他钱做威胁,小人被逼无奈才按照他的吩咐做的,你们要报官就带他去,可千万不要带小人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小人呢,要是坐了牢那他们可怎么办啊!”

掌柜看他倒戈得如此之快,脸都气白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斥道:“好你个李强,敢害我,你家唯一的老母亲不是被你饿死了吗?哪里又出现个上有小下有老,大人,他这是在撒谎。”

“你不要诬陷我!”

“谁诬陷你,谁不知道你李强将自己的老娘饿死,心肠狠毒!”

两人开始互爆短处,后面甚至扭打在一起,很快就鼻青脸肿。

佘十目露鄙夷,也没有劝架,只是看向杜维桢,“公子,后面该怎么办?”

杜维桢点头示意,喝了一口佘十从小溪盛过来的水,悠悠然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直到两人停下来才悠悠道:“我可以不送你们去官府。”

掌柜和李强眼睛立马就亮了,连忙磕头道谢,正要离开之时被侍卫们拦下了。

掌柜表情僵硬地转回来,狐疑问:“这位大人,您不是放了我们了吗,那这是?”

“放了你们当然可以,但是今天这一桩桩事情可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啊,要是你什么都不赔偿,我们也未免亏太大了吧,你说是吧,掌柜的?”

掌柜一毛不拔许久,他以前很多伙计都是觉得他太抠门了,经常无故克扣月钱,后面甚至还有倒贴他钱的,故不少人都走了,所以要从他手里拿钱无异于要他的半条命。

可是现下掌柜扫了一眼场上个个横眉冷竖,腰间都别着一把剑的众人,畏惧地吞了吞口水,钱虽重要,但是没有命钱都花不了了。

“要不那五十两退回去给大人?”

“就这样?”看掌柜一脸肉疼,杜维桢一勾嘴角,“那掌柜这诚意也真不怎么样啊?这样的话还是送你们去衙门为好,到时候什么赔偿就让衙门判断,想必会很公允。”

他并不是看重这点小钱,他只是想给那贪心的掌柜一点小教训,让他直到贪婪害死人的道理。

掌柜如丧考妣,可是也不敢说什么了,思虑半晌后咬咬牙道:“除去这五十两,诸位大人在客栈这几日的吃食都免了。”

杜维桢这才满意一笑,“那感情好,多谢掌柜了,佘十,送掌柜的出去吧。”

“掌柜,这边请。”佘十将掌柜引了出去,在楼梯口站住,直直看着他,直到他从怀里掏出刚捂热乎的五十两,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掌柜的。”看到走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李强这才谄媚地走了过来。

掌柜冷眼瞥了他一眼,一脚蹬在他的大腿处,将他直接踹跪下了,这才黑着脸走了。

店小二看到四下无人了,才骂骂咧咧地拍打着大腿处的灰尘站了起来。

在一间白雾氤氲,药香扑鼻的小房间内,床上的少年悠悠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时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生白。”雾岚一推开门就看见穆生白坐了起来,高兴地大步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穆生白这才逐渐记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但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杜维桢也正在遭受着同样的危机,他是因为雾岚的突然出现才化险为夷,那杜维桢的情况肯定要比他更为危急。

“雾岚师兄,你查到维桢现在的位置了没有?”

雾岚有些不好意思,“你昏迷期间我光顾着担心你了,还没来得及找,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我也去。”穆生白一听就要从床上下来,雾岚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好放任他去了。

雾岚偶然间路经一家小客栈时看到两个个男子,都是一身黑色劲装,一样面无表情,且两人腰间的佩剑一模一样,都跟他平日见到的有所不同,纯黑剑柄。

雾岚回去同穆生白说是,他立马就想到了杜维桢的随身侍卫,但是他也不敢确定,两人想着想潜进去偷偷调查一番。

深夜,他们都换上了一身夜行服,潜进一家小客栈对两人轻而易举,可是没想到一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第三百零八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九)

“谁!”

一声厉呵自暗处发出,即使四周暗得不见五指,穆生白两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篇空间中多出了几道身影。

穆生白虽然怀疑他们是杜维桢身边的人,可是也只是怀疑,当然不会第一句就自爆身份。

雾岚想必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冷声道:“我们兄弟两人不过是路过,想来这里休息一晚上,明日再赶路,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么多高手,如有冒犯还望谅解。”

佘十背靠杜维桢所在的房间,浑身肌肉紧崩,握着剑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似乎是一有什么不对就要动手了,“这里房间都满了,客官还是去找其他的吧。”

雾岚接着说:“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家客栈,要是有办法我们两兄弟也不会跟几位大侠们纠缠啊,要不给我们住柴房都可以,我们两兄弟不挑的,银两也照样给。”

佘十缓缓将剑拔了出来,眼里寒霜似雪,看来是那群刺客找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纠缠不休,难道是在拖延时间?

佘十和其他暗卫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训练,即使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都能通过一点点细节察觉他的想法,个个也集中了全部心神,一齐将剑拔了出来。

穆生白两人听到不轻不重的清脆声响,也是戒备起来。

佘十:“对不起了两位客官,我们连柴房都满人了。”

话音刚落,佘十就拿着剑往穆生白所在的方向飞来,冷光一晃,穆生白一偏身,同时佩剑出鞘,将佘十的剑挑开了,其他人也纷纷上来,一半对付穆生白,一半纠缠雾岚。

暗卫们习惯了在暗处行动,所以在这种环境极占优势,穆生白和雾岚两人竟然呈被压制的趋势。

穆生白对着雾岚大喊:“往门口挪!”那里比起里面亮上不少,起码不会这么被动。

雾岚一听就外外面挪,佘十他们还以为他们要逃跑,自然是要阻拦的。

可是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杜维桢恰好看到在浅淡月光中的两道身影,模模糊糊,但足以让他认出这为挚友知己。

“生白!”

杜维桢激动的身影让两方同时收住了手。

杜维桢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命令道:“快停下!”

佘十和其余暗卫们面面相觑,顺从地收起了刀剑,看来来者是自己人啊。

穆生白也一个飞身落到杜维桢身边,两位从那日皇城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面的挚友深深看了彼此一眼,然后重重地抱住彼此。

佘十带着手下留下收拾残局,表现得十分殷勤,他刚才差点伤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穆大人,听说他和殿下感情极好,也不知道事后会不会追究。

穆生白也看出了他的担忧,在和杜维桢进去谈话之前还特意对佘十说了刚才只是一场误会,并夸了他一句尽责,佘十这才把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杜维桢亲自为穆生白倒了一杯茶,刚要给雾岚倒的时候被他拦住了。

“殿下不可,我自己来就行。”

杜维桢也不坚持,对他笑了笑就看向了穆生白,“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穆生白便把他担心他赈灾途中可能会受到二皇子的埋伏,所以就带着人出来找他了,还在路上遇到了刺客,这才会这么谨慎,两人一合计,确定彼此遇到的刺客是一方的,脸色便更加凝重了,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是何方人物,竟然知道他们的位置和行动,不过除了二皇子,杜维桢也想不出谁有害他的动机。

现在敌暗我明,穆生白担心杜维桢还会遇到那群刺客,便连夜带着人过来了。

翌日清晨,掌柜地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堂的一片狼藉,虽说昨晚佘十等人收拾过了,但是被颇坏的桌椅一时半会又修复不了,特别是一些受损比较严重的,更是只能被堆在一旁,他一看,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

“谁!谁干的!”

他公鸡打鸣般尖锐难听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客栈,穆生白和杜维桢同时推门,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穆生白也从杜维桢昨晚的描述中知道了这个掌柜贪婪的本性,因此对着自己造成的颇坏没有一点愧疚,而是靠在栏杆上,痞笑,地说:“昨晚睡不着便到大堂运动了一番,那时天又暗,一时没注意就手脚粗了点,掌柜的想必不会介意吧。”

掌柜眯着眼看着他,他并没有招待过这个人啊,难道说他不仅想偷偷进来白住,还在他客栈搞破坏,想到这里他的脸一下子黑得都能挤出墨来了。

“你是谁!好啊你,不仅私闯我的客栈还在这里搞破坏,看我不告到县老爷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他气势汹汹就要出去,肥胖臃肿的身体一摇一摇,很是可笑。

他刚要出门的时候杜维桢突然说话了,“掌柜的好大架势啊,那要不要顺便说一下你给我们下准备偷东西的事情?”

他这话一出,掌柜的身体立马就僵住了,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杜维桢接着说:“这位也是我的人,他的吃穿用住自然也包在我的头上,掌柜的知道什么意思吧?现在不早了,我们都饿了,掌柜的不做点饭菜?”

吃穿用住包在他身上?那不就是又多了人吃白食?

掌柜能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一想到报官,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门口僵持了许久,他还是拐身去了后院,吩咐厨房做些饭菜,这下他可不敢来下药这招了。

可是当他看到大堂突然多出了十几号人时,一口气差点没有背过气,那个今早态度恶劣的少年不仅破坏了他的桌子,居然还带了这么多人,一想到要养活这么多张口,他眼前一黑,居然晕倒了。

李强想着将功补过,连忙将他拖到了房间。

“啊!那群吸血鬼!”

掌柜的是喊着这句话睁开的眼睛,眼里满满的恨意,咬牙切齿的滋味可见一斑。

第三百零九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十)

李强连忙安慰:“掌柜的,那些人手里握着我们的把柄呢,反正也就几天,他们总不会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吧,我们忍一忍。”

“滚!”掌柜一巴掌打在李强脸上,那恨意都快化为实质了,连眼睛都赤红起来,“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这家客栈又不是你的,我忍着对你当然好,可是这么多人啊,这么多张嘴,他们是想逼死我啊。”

李强黝黑的脸高高肿起,滑稽得很,他偏过去的脸眼里一闪而过恨意,但很快就恢复了谄媚的模样,“掌柜的,不管怎么样忍者对你我都有好处,要是他们去报官了,可是要封店的啊,那你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他说的掌柜自然知道,要不是怕被封店,他一开始就直接鱼死网破了,还会忍到现在,不过

掌柜眼里顿时涌起了狠厉的风云,新来的那些人看上去也不想什么好人啊,搞不起那些人都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强盗,要是真是这样,那么他下就不是心怀鬼胎,而是为民除害了啊,就算后面查清不是,那么他只要说当时是怀疑,所以想迷晕他们之后再去报官,这样自己的行为不就能解释了吗?还不用招待那些吸血鬼?

掌柜越想越兴奋,将李强拉到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待会偷偷从后门跑出去报官,就说我怀疑客栈了住了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要是县令不相信,那你到时候怎么严重怎么编,反正要让县老爷怀疑他们就行。”

李强不理解掌柜的做法,也不愿意去县衙,在掌柜的再三逼迫和晓之以理下,也就是要是报官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封的就是他的客栈,他肯定要比他来的担心,李强这么一听,觉得也是,屁颠屁颠就从后门跑了。

城里的衙门前左右伫立着两座石狮子,高大威武,气势不凡,李强以前也因为做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情被送过来过,来这里就条件反射的害怕,可是想到掌柜的话,还是吞了吞口水,颤抖着敲了锣鼓。

沉重的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很快被人推开了,一捕快走了过来,看清楚敲锣鼓的人后,脸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哎呦,我瞧这是谁啊,远远看着就这么眼熟,不是我们衙门的常客李强吗?怎么,可是又犯了什么事情?告状人呢?”捕快左右瞧,都看不见有人,心生疑惑。

李强对这些穿着官服的都很畏惧,点头哈腰,“大人,小的就是来告状的,这次可不是小的惹事了,而是小的发现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强盗,怕他们来这里扰乱这路的和平,就赶紧来找青天大老爷汇报来了。”

那捕快听得哈哈大笑,但还是麻利地将李强带进去了。

县老爷对李强也很是熟悉,皱了眉后就直接问他,“你敲鼓作甚?可知无事敲鼓是要挨板子的!”

李强立马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青天大老爷,您这可是误会我了,小人来这里确实是要告状啊,我可是发现城外的青萝镇突然出现了好些个身手不凡,凶神恶煞的人,那蛮不讲理的模样就像一堆汪洋大盗。”

县令眉头皱得越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道反倒是李强一个小混混知道了?那不是笑话吗?可是无论他心里如何怀疑,还是遵循着步骤继续说:“你可知道谎报真相也是要挨板子的?”

“小的可不敢,都是亲眼所见,小的现在在青萝镇一家客栈干活,那些强盗一来就砸了掌柜的店,然后白吃白住,还将小的打了几顿,大人可以看看小的脸上的伤。”

李强将脸上被掌柜打得掌印凑到县令面前,倒是让他信了几分。

“那他们有多少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李强一脸惊骇,“他们有二十来人,个个身手不凡,都能以一敌十,来这里的目的小人还真的不清楚,不过根据小人看,那些人很像是别的国家的探子,大人也知道,我们这与西域几个国家距离不远。”

李强后面越说越小,县令却是听到心里了,眼神闪烁,接着直直看了眼李强脸上的伤痕,沉默了半晌后,让李强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他自有计划。

李强还想留在这里打听些什么好向掌柜的交代,可是县令骂了几句后他就怏怏离开了。

县令和师爷单独交流,他们都在怀疑李强话里的可信度,商量下来他们都觉得还是先派人查看一番安全,要是真的是别国的探子,也好向朝廷汇报,到时候立下功劳,他也没必要继续当这偏远小地方的县令,官职也能向上面挪一挪。

想到这里,县令对这件事情便热络了起来,最后决定在晚上众人熟睡后悄悄去查看一番。

深夜很快到了,安静的衙门门突然开了,然后就涌出了几个整装待发的精英捕快,他们奉县令的命令去青萝镇那家小客栈试探新来客人的身份,可是他们没有注意,有几道鬼魅般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处很是僻静,惨淡的月光下只有那间小客栈,远远就能看见,也就是在这时候,那几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加速,然后不发出一点声响地解决了那几个捕快。

他们的身影这才在月光下显出,头戴黑色锦缎的男子赫然在其中,他碧绿色的眼睛折射出幽幽的光芒,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还是找到了昆国前太子。

他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让人心颤的笑,他虽然不确定里面肯定是杜维桢,但是只有有一点点可能性,他都宁杀错不放过。

他冷声吩咐:“回去带多点人过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杜维桢跑了,不然想到什么,他高大的身体抖了抖。

一手下立马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到半炷香,十几道鬼魅的身影从后面掠了过来,跟着头戴锦缎的男子靠近了那家孤零零的客栈。

第三百一十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一)

穆生白在入夜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看书疲惫后也不立马入睡,而是吹灭了灯靠在床上想着什么,视线却是直直落在半开的窗户上,所以在不远处突然出现十几道身影时,他立马直起了身。

雾岚师兄并没有带多少人过来,师父也没有说过要另派他人过来保护,自己人都在这间客栈里,那么这些突然出现的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些刺客了。

穆生白生怕耽误,立马去了杜维桢的房间,和他说了此事,让他去通知暗卫,他则去找雾岚商量,最后他们决定来个瓮中捉鳖,那些人想必也没猜到他们这里这么多人,不然不会只派这十几个人过来。

穆生白他们分别藏着大堂的各个角落,全神关注地看着门口,静静等待着。

很快,只听见吱呀一声,门缓缓开了,接着惨淡的月光,他们看见了那些碧眼高鼻,与昆国人完全不相似,但是十分熟悉的几张面孔,赫然是刺杀过他们的刺客。

凝重渐渐流传开了,穆生白拿捏着一枚霹雳弹,他们刚才说的是,等他砸碎一枚霹雳弹,就开始实施瓮中捉鳖的计划,而随着最后一个刺客踏进大堂,这个时刻也到了。

穆生白手上一用力,将霹雳弹丢向带头的头戴黑色锦缎的男子。

霹雳杂着风声飞向那男子,他心上当下一沉,往旁边一躲,那霹雳弹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挥之不去的浓郁烟雾顿时弥散开来。

“有埋伏!”

锦缎男子大喊一声,众刺客立马警戒了起来,可是为时已晚,突然弥散的烟雾让毫无防备的他们心思大乱,被早有准备的穆生白等人包围起来。

因着杜维桢先行交代过,最后留一个活口,到时候好问话,所以众人并没有下杀手,每一个招式都是冲着他们脆弱但不致命之处。

一开始刺客们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可是随着对烟雾的习惯,他们也能招架几招了,可是最后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自己不少人身上都挂了重彩,再继续下去不仅抓不到杜维桢,还有可能全军覆灭,锦缎男子一咬牙,大喊:“走!”

刺客们立马收了攻势,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穆生白心里暗叫不好,和雾岚相视一眼,两人同时飞向最后面的一个刺客,将他留了下来。

锦缎男子往后面看了一眼,心知这人救是救不了了,只得咬牙离开了,他不是担心那手下的安危,只是怕他供出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譬如他们真正的身份。

穆生白将一直在挣扎的刺客绑起来丢在杜维桢面前,“维桢,抓到一个。”

杜维桢挑起他的下巴细细端倪他的五官,很是立体,与昆国人迥然不同,倒像是西域那边的。

他大手一挥,发话:“将这刺客看好,明日启程回皇城,带他回去好好审问,且给父皇一个交代。”

杜维桢本想着生白已经帮他够多了,两人明日分开,他回流云山庄,自己则带着刺客回皇城就行,可是穆生白担心他在路上还会遭遇刺杀,提议先送他回皇城自己再回去。

杜维桢觉得这实在是太麻烦穆生白了,可是穆生白再三坚持,他心里感动,也就应下了。

而另一边,锦缎男子带着剩下的刺客来到一处安全的栖身之所,这才着手向主人禀告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心里忐忑,可是生怕自己的隐瞒会影响大局,到时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甚至连家人都可能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最后他还是将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禀报了,说完就将头垂在地上,心跳如鼓。

在他前面,华服男子身材欣长,同样的碧眼高鼻,皮肤雪白,这一张脸精致好看的紧,可是那一身阴狠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恐惧,不愿靠近。

他的声音因为怒火而变得尖细刺耳,“你说什么?呵呵,你连一个丧家之犬般的昆国前太子都杀不了,我要你这条狗命还有什么用?”

锦缎男子磕头如捣蒜,那身体颤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开,“主子,都是因为那流云山庄穆生白他带着不少人过来保护着杜维桢,小的也没有办法啊,还有那昂古崖,他对国家忠心耿耿,肯定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的,主子请放心。”

其实他也不确定昂古崖会不会说出来,可是现在,他只能这么说了,不然主子的怒火不是他能招架的。

“放心?呵放心!”华服男子一脚踹在他胸口,直把他踹翻过去,半晌起不了身,“杜阿纳,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他真的说了,你这条贱命丢倒没什么,国主的宏伟计划就被毁了。”

“不会的,不会的”杜阿纳一直在重复着,好像在说服那华服男子,也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现在惩罚杜阿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让他用命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计划。”看着杜阿纳狂喜的表情,华服男子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带着人去昆国皇城对付那些朝廷官员,不需要你杀了他们,毕竟你这点本事,能杀得了他们绝对是个笑话,所以你只需要去捣乱,让他们无瑕顾及在杜维桢身上发生的事情,若是有机会,将昂古崖杀了吧,也算他为国家尽忠了,不管任务完没完成,我都希望看到的是你的尸体。”

华服男子的话冰冷得像一月寒冬的深冰,让人彻骨得冷。

杜阿纳嘴里弥漫开血腥味,但最后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点头,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即使安全回国了,国主也接受不了这种罪臣,以及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如为国牺牲,死后也有个美名。

翌日清晨,穆生白护送杜维桢回京,路上被一波灾民挡道了,他们面黄肌瘦,说是有好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其中有几个小孩直接饿晕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二)

杜维桢爱民如子,当下就让人停了下来,将带着的所有食物都分给了那些灾民,佘十还想着留一点,杜维桢却说他们再行进不远就到一个小镇了,到时候可以去那里买些食物,这样佘十也不好说什么呢,帮着侍卫们分配食物。

那些灾民们欣喜若狂,直把他们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可是杜维桢只要一想到过几日等到他们食物吃完,又要过上食不果腹的生活,就一阵不忍心。

穆生白自然也抱有此种想法,周围几个小镇都有流云山庄的商铺,让人帮上这些灾民一二倒是没有什么,可是长此以往商铺也支持不起来啊,所以这些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时穆生白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不久前生云师兄跟他提起过的,山庄正打算加固山门以及整修一番,将前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情暴露出的山庄缺漏处都一一弥补上,要修整,自然是需要劳动力,而现在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这样不仅解决了山庄缺人手的问题,也解决了灾民们的食物问题,一举两得。

穆生白跟杜维桢说了之后,他立马喜笑颜开地吩咐佘十去同那些灾民说。

若说穆生白最初还担心这些灾民也想他在山庄小镇遇到的那些好吃懒做的灾民一般,可是但看到他们一说有活干、有工钱领时露出的憧憬,他就把这些担忧打消了,先让他们拿着信物去隔壁小镇领些路上需要的食物,再往流云山庄的方向走。

“愈安,你这小子还躺在地上干什么呢?快起来,有好心人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以后我们就不用天天饿着肚子啃树皮了。”

“愈安,还假装听不见了不成。”

人群里突然传出嘈杂,穆生白疑惑,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几个慈眉善目的老丈人在叫一个四肢摊开,躺在地上的少年人,那人身上一袭白袍已经被染成黑色了,破烂不堪,这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脸上流露出的浓浓的灰色,宛若一个对生命失去了激情的人,这是穆生白第一个在一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身上见到,这让他很不快地皱起了眉。

“老丈人,这人是?”可是穆生白无论怎么在他面前摇动双手,他那双死寂的眸子眨都不眨,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所以穆生白放弃了他,而是问旁边的一个老人。

那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年轻人又惋惜又恨铁不成钢,“这人叫陆愈安,话说他祖上与我还有关系呢,要不然我才不理他呢。不过也不怪他消沉,想以前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可是一场洪灾将所有的产业都卷没了,卷走的同时还有他的爹娘和几岁的妹妹,他当时因为出门在外逃过一劫。哪想到祸不单行,前几日他得了一场重病,连大夫都说他再这样消沉就活不了多久了。”

“唉”老人又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以前可是方圆百里的小镇有名的天才,三岁能背诗,九岁七步成诗,在那场洪灾之前他爹娘还商量着买了这里的商铺,带着他去皇城求学呢,老天真是没长眼啊。”

穆生白看向那浑然没有求生yu wàng的陆愈安,他眼里笼罩着一层绝望之色,脸颊凹了下去,就像一层皮包裹在骨骼上,若是晚上被人看到了,定是要以为这是什么鬼怪。可是现在穆生白对他已经没了轻视,而是多了几丝怜悯。

他蹲到陆愈安身边,低声说:“我也算个大夫,你其实没什么重病,只是因为以前缺乏锻炼,体质不大好,加上好几日食不果腹,这才伤了身体本源,你若是跟着我走了,保你生龙活虎。”

陆愈安的嘴巴一张一合,穆生白凑近听才知道他说的是:“我爹娘和妹妹都死了,那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穆生白正色道:“你爹娘虽然离开了,可是他们对你的希望依旧没有消磨,他们不是想你能成才,考中状元,光宗耀祖吗?要是你也死了,谁还记得你的爹娘?清明时节谁来为他们扫墓?反倒是你若活着,学有所成,以后锦衣华服,鲜衣怒马,他们在下面看着不也为你骄傲?”

听到他说这话,陆愈安眼里渐渐有了身材,就像一副蒙尘的话被识货之人拂去的灰尘。

穆生白让灾民们先走,他则带着陆愈安去了隔壁的小镇,杜维桢他们自然也跟着去了。

穆生白是想着找家客栈养好陆愈安的身体,同时也能储备路上的食物。

几日后,陆愈安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脸上也不再是那副皮包骨头,而是有了肉,面色也红润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不再笼罩着一层死人的灰白,虽说不怎么跟杜维桢他们交流,可是和穆生白的话却越来越多。

他对自己的才华一向自负,从小到大他都是同龄人乃至比他大上几岁的人中最为耀眼了,可是遇到了穆生白,他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优秀。

“太厉害了吧,你连这都知道啊。”

陆愈安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这几日他们从各朝各代诗人词人的诗词,聊到各类佳作,穆生白都无一不精通,甚至连他向往已久却百寻不得的山海经他都有涉猎,还将其中提到的饕餮魁拔灯凶兽描绘得惟妙惟肖,仿佛亲眼看到那般,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折服了。

穆生白也不得意,只是谦和一笑,“一年前我曾在皇城的万书斋中看过此事,对其中描绘向往已久,当然不会忘怀。”

皇城万书斋

陆愈安吞了吞口水,是个爱好圣贤书之人对万书两字都会心驰神往,不过皇城

陆愈安想到相处几日,自己的身份被摸透了,他还不知道穆生白的身份。

穆生白也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我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小弟子,以前当过官,不过除了某些事情就致仕了。”

被人看穿了想法,陆愈安不好意思地挠头。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三)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立马抬起了头,眼睛很是明亮,像是漆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那你们是要去皇城吗?”

穆生白不置可否地点头,陆愈安忐忑又充满希冀,“那那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爹娘以及妹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能和他去皇城定居,说是那里最热闹,可是现在爹娘他们都不在了,那么他们的梦想就只能由他一个人完成了,而从这里去皇城路途迢迢,一个人过去在路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而穆公子他们一看就是好人,跟着他们肯定很是安全。

他跟穆生白说是,穆生白立马就答应了,带一个人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等到路上的要吃的食物都储存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张罗着要重新上路了。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却在一点点发生在变化。

先是景元帝疲于批阅越来越多的奏折,数不胜数的政事,便让杜辰良帮着处理,而后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般,二皇子将是下一任太子的流言像雨后春笋,满城皆知。

杜维桢将到皇城时,就听说了这个流言,而这时他却不急着进城,反而在城外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安顿好后,杜维桢便将穆生白叫了过来,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穆生白诧异于他的镇定,“维桢,你怎的一点也不着急,按着这流言的趋势,百姓们怕是快信了,而百姓们一旦真正的信服了,你的位置就尴尬了。”

杜维桢却爽朗一笑,悠悠道:“现在太子位空缺,谁能坐上去又如何是我能管得了的?况且谁真正能坐上去还不一定呢,我坐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了,还有谁能比我熟悉?”

穆生白眼前一亮,以他对杜维桢的熟悉,立马就察觉出了他话里有话,连忙问:“你可是有什么计划?”

“嗯。”他轻轻地点了一个头,这才缓缓道,“越到最后一步,杜辰良越发觉得他当太子的可能性大,便会越着急,露出的马脚也就越多,到那时候再对他动手无疑是最稳妥的。”

“不过”杜维桢一顿,“我并没有这么强大的耐心,所以我打算帮帮他,先前我就专门为他制定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让他有希望直接坐上父皇的位置!”

以他跟杜辰良的关系,他肯定不是像说得这么好,帮杜辰良登基,那么也就是说他要逼杜辰良zào fǎn,更深层次的说,这也算不上逼迫,杜辰良怕是早有此心,不过没有这胆子和实力,所以才一直在忍耐着,试图一步步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杜维桢,却是是想推他一把。

“什么计划?”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可愿意帮我?”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说计划并不是不信任穆生白,恰恰相反,要是当时穆生白在他身边,和他共同商量这计划的就是穆生白了。他不说只是因为他知道,要是穆生白不想参与进来,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知道的越多反而百害而无一利。

穆生白垂眸沉思,剑眉纠结在一起,可见他复杂的内心。

杜维桢自然是巴不得穆生白和他一起实施这个计划的,可是他更愿意去尊重他的想法,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茶。

还不等两人商讨出个所以然,有人敲门了,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出声问:“谁?”

“是我。”

雾岚的声音让两人都放下心了,雾岚进来时并无异样,只是忽而抬眸看向穆生白,眼里闪过一抹暗光,一闪即逝,却被穆生白敏锐地抓到了。

原来雾岚是端着一壶茶进来给他们的,倒完也不多说一个字就转身离开了,只是在出门前脚步顿了几秒,才抬腿出了门。

门一合上,穆生白突然站了起来,满脸抱歉,“对不起啊维桢,我先出去下。”

杜维桢也不多问,只是摆手示意无事。

穆生白前脚刚出杜维桢的房间,后手就推开了雾岚的门,不是他不请自来,而是雾岚师兄的暗示太明显了,别说和他朝夕相处十数年的他,怕是连维桢都看出来了。

房间里,雾岚负手背着穆生白站在窗前,他一向不苟言笑,只在穆生白面前会经常露出温柔的一面。

“生白,我本不愿意质询你的任何选择,只不过在我被派来保护你之前,长风先生跟我说过,你下山会遭遇危险,我觉得或许是和太子的计划有关。”

雾岚毫不掩饰自己刚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本不是故意的,只是要送茶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杜维桢的滔滔不休,关乎穆生白,他不由得慎之又慎,所以就听了一回墙角,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一向是他最厌恶的啊。

“所以雾岚师兄你是想阻止我?”

雾岚摇摇头,转头对上他的脸,郑重道:“不,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选择,不过这一次事关你的安全,我只想让你三思而后行。”

穆生白沉默了一瞬,才说:“雾岚师兄,我还没有回复维桢,就是怕你们会有担忧的,但是若除去这一层,我定会毫不犹疑答应维桢。二皇子心狠手辣,亲妹妹亲哥哥尚能无底线地设计、甚至想要了他们的性命?那这样的人,若是以后成了太子,成了皇上,如何能让他爱民如子?我不想让百姓活在这种人的统治之下。而维桢,我与他感情甚笃,对他的人品也是一清二楚,以前宅心仁厚,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善良,这样的人无异于也是不适合当皇上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好很多,善良也带上了刺,所以我想帮他,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雾岚为穆生白而骄傲,可是对他而言,什么骄傲荣誉都敌不过穆生白的安全,可是目前他的话怕是改变不了什么了。

雾岚叹了一口气,无奈转身出去了,想着传信询问长风先生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四)

穆生白一方面想到穆长风他们会担心自己,一方面真的想帮助杜维桢,所以一时间有些纠结,杜维桢也看不出了,不忍心逼他给自己交代,就让穆生白先留在城外想出去,自己则带着佘十他们先回宫了。

景元帝召见了杜维桢,当时杜辰良也恰好在御书房帮景元帝处理政务。

杜维桢觉得碍眼,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景元帝汇报了遇刺的事情。

景元帝这几日处理如山的政务实在太过疲乏,听完后就表现自己累了,将调查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杜辰良和王素平。

杜辰良表现得受宠若惊,但在景元帝坚持几次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表示会尽快查明真相,可是当景元帝表现自己累了,让两人离开的时候,杜辰良立马露出了狐狸尾巴。

杜维桢一出御书房就直直往宫外走,自从被废了太子之位后,他就在宫外开了一座王府,可是杜辰良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击他的机会,立马追了过来。

他笑着挡在了杜维桢面前,说出来的话与眼里明晃晃的幸灾乐祸极其矛盾,“皇兄走什么快做什么?这么多天不见难道不想和皇弟叙叙旧?谈一谈你在外面遇见的事情。”

杜维桢冷笑着看着他,“我觉得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皇兄此言差矣,父皇信任我,所以才将查明真相的事情交给了我,要是皇兄不讲清楚你是何时遇害、哪里遇害,以及刺客的特征那皇弟如何才能尽快查清凶手?”他还特意加重了信任两个字的口气,一脸得意。

杜维桢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火,绕开杜辰良往外走,“我自然会跟丞相说,要是你也想知道,那就去问丞相。”

看着杜维桢的恼怒,杜辰良哈哈大笑,查清凶手?杜辰良可不想这么做,要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杜维桢,那他巴不得好好地赏赐那人一把呢,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去向丞相询问此事。

杜维桢一回到王府就让四喜亲自去将王素平请了过来,跟他说了此事。

王素平历来都是坚定的太子派,一听此事立马表示会尽快查清真相,找出凶手,将他正法。

杜维桢自然是信任他的,将他遭遇刺客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王素平听得十分认真,听到某一处他觉得是重点的地方还要来纸笔记录了下来。等两人捋清楚细节的时候,天色渐黑了。

王素平站了起来,对他拱手道:“不然大皇子跟老臣一同查找凶手,这样事半功倍。”

杜维桢自然是欣然应允,景元帝将他遇刺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杜辰良和王素平,但是杜辰良摆明了并不会管此事,那只要王素平让他同他一齐查案,那么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插手此事了。

杜维桢不顾他的劝阻,毅然亲自送他到了门口,直到看着王素平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书房。

“让佘十进来。”

一坐定,他连晚膳都顾不上用,有趣让四喜去院子将佘十带了过来。

佘十毕恭毕敬,“殿下。”

杜维桢点头,如玉的俊脸在灯光的摇曳下,光影交错,为他增添了平日都没有的邪魅,“该收网了,让他们不必压抑着自己,去尽情地施展身手吧。”杜维桢语气低沉,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金的重量,让佘十弯着的背立马挺直了起来。

“是!”

自从殿下背废掉太子之位后,外人都说他会这么消沉下去,可是佘十他们相信,殿下是有他的安排的,而现在不就是让那些倒向二皇子那边的墙头草们羞愧的时刻吗?佘十顿时觉得身上被注入了无穷的力气和能量。

杜维桢看着气势汹汹离开的佘十,嘴角勾起一抹耀眼的弧度,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他怎么可能一点隐藏的手段都没有,啧啧,杜辰良,你既然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就要做好被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准备。

很快,不少嗅觉敏锐的大臣发现了,朝堂上风云突变,不少平时不显山漏水,让人很容易忽略,却手握重权,身居要任的大臣们,居然有着向大皇子靠近的趋势,并且还以大皇子的名义办成了不少桩好事,在百姓里赢得了很好的美名。

众人心中惊讶,而杜辰良更是震惊加恼怒,那些突然动作起来的大臣是他一直以来极力拉拢的对象,可拜访了几次后,杜辰良只觉得他们十分迂腐,油盐不进,还以为这些人是坚定的中立派,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早就成为了大皇子一派,怪不得!怪不得!

杜辰良从景元帝当众夸赞了杜维桢后脸色都没好过,甚至也不在众人面前装模做样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明面上也要撕破脸了。

这不,杜维桢刚一回府,杜辰良就找上门来了,侍卫们不敢拦,也拦不住。

“杜维桢!你好深的城府啊!”

杜辰良远远看到他就恼怒地大声喊,周围的下人们都惊讶地看了过来,但是看清来人后又连忙低头,匆匆离开了。

大人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不然到时候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他们都免不了要被殃及。

杜维桢长身玉立,似是并没有因为他的鲁莽而有一丝不满,温和笑道:“皇弟怎么来了,下人们竟然没有禀报,是皇兄我疏忽大意了,招待不周。”

话虽如此,他嘴角却是噙着戏谑,好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这让本就怒气冲冲的杜辰良更加怒不可遏了。

“周为他们竟然是你的人!以前你居然从没有说过!”

周为就是杜辰良亲自拉拢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的大臣之一,身居要职,在百姓中名声极好。

杜维桢轻轻蹙眉,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皇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周大人是我的人?你这话要是被父皇听到了那可不好,周大人是昆国的人,是父皇的臣子。”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五)

杜辰良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眼里翻涌着怒火,更是有一股冲动,要一拳打破杜维桢脸上的平静,可是他再放肆也知道这是杜维桢的地盘,他要是敢动手杜维桢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他压下怒火,冷笑道:“皇兄,你不会得意,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现在才是开始。”

杜维桢朗笑,“多谢皇弟的好心劝解了,皇兄当然会听进心里,不过啊皇兄还是不得不跟你说一句,周大人他们可是父皇的臣子,你以后不要张口闭口是我的人了,不然要是被人听了去,那可不好了。”

杜辰良紧握双拳,掌心一股刺痛才让他不至于发狂,他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去,也不回杜维桢的话。

“殿下。”担心自家主子和二皇子动起手的佘十一直躲在旁边,做着要是主子吃亏就冲出来的准备,可哪里想到得意了一段时日的二皇子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大快人心呐。

杜维桢笑容也渐渐敛去,这只是个开始,没想到他的好二弟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而流云山庄这边,穆长风也收到了雾岚的信件,明白生白避之不得的危险应该是在皇城了,若是他能回来,在自己的帮助下定是能安然无恙地避过的,可是从字里行间中雾岚透露出来的无奈,可知生白心意已决。

穆长风不愿意做这段雄鹰翅膀的庸人,沉思一夜后,只是回了封让穆生白多加注意安全的书信,便不再多言了。

不经历磨难,如何能茁壮成长,穆长风想,让他去吧。

雾岚受到穆长风的回信时,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铁青,可是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不然要是先生阻挠了,生白到时候定是要消沉一阵子,反正有他在,他肯定会注意保护生白的。

雾岚将穆长风的信给穆生白看了,表情十分凝重,还没来得及看信的穆生白差点以为是不是师父回信让他立马回去了,可是一看到内容,他就乐了,浑身轻松地轻锤了一把雾岚的胸口,“雾岚师兄,无缘无故你脸色这么难看作甚,吓死我了。”

看着搞怪的师弟,雾岚无奈地摇摇头,再三叮嘱他无论如何安全为重。

穆生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把他的话铭记于心。

师父和师兄都同意了,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的穆生白一身轻松,决定晚上悄悄去杜维桢王府上跟他说这件大好的事情。

哪知悄悄进入皇城的穆生白,在杜维桢府前,与一支将全身都隐藏在黑布下的小队正面撞上来,穆生白在黑夜中,一看到领头的那双标志性的碧眼以及头上绑着的黑色锦缎,立马就明白爱了他们的身份,将他们拦了下来。

两方在黑夜中安静地对视着,喧闹的皇城也渐渐陷入了静谧,只听见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更显萧瑟。

“让开,我此行的目的不在你。”最后,还是杜阿纳忍不住开了口。

穆生白当然不可能让步。

“我知道你的身份,昆国罪臣,并且我还记得昆国皇帝可是明令禁止你进入皇城,要是被发现了,怕是要人头落地。”

他说的对,所以这也是穆生白不敢大声声张的原因,但是要他因此就让开?那就更不可能了。

穆生白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这么多人在这里,王府的人也不是吃醋了,怕是快出来了,到时候我有没有事不知道,但你们怕是跑不掉了。”

杜阿纳阴狠地盯着他,碧绿的眼珠在黑暗中折射出幽光,让人害怕。

他沉默了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我来这里都没打算回去了,既然都是要死的,那就先拿你当个垫背的吧!”

话音一落,杜阿纳一个蹬步,就卷着满地风尘朝穆生白扑来,双手握拳,黝黑的手掌像骇人的狼爪,直直朝穆生白的头下来。

穆生白灵活地躲开了,但眼里进了沙子,眼泪立马就留了下来,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应付。

杜阿纳看出了他的窘迫,想在被王府的人发现之前尽快将穆生白解决,可是嘈杂的交战声被素来警觉的佘十捕捉到了,立马带着其他暗卫出来帮忙。

一看到穆生白,他们就知道该向着哪方了。

穆生白大呼:“他们是刺杀维桢的刺客,不要让他们跑了!”

这话一出,佘十眼神立马凌厉起来,暗卫以及反应过来的护卫们将他们围住了。

杜阿纳心知是进不了王府了,本想逃跑,可是所有后路都被围住了,想到大人的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同时对着其他人大声喊道:“为国尽忠!”

然后捏碎玉瓶,捏着一枚黑色的药丸囫囵吞了下去,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穆生白想到了什么,惊慌大喊:“不好!他们要服毒自杀,拦住他们!”

可是已经玩了,过去的侍卫只捉住一具具已经没了呼吸心跳的尸体。

此时杜维桢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好在在修建王府时,他喜欢安静,就选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四周也没有几户人家,故这么大动静也没有惹来什么混乱。

杜维桢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还在揉眼睛的穆生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佘十立马过去禀报,杜维桢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先让人把这些尸体带回去,然后便拉着穆生白去书房了。

“维桢,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情,我答应你了。”

“真的!”杜维桢立马瞪大了眼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太好了,生白,谢谢你。”

穆生白欣然接受了他的感谢,两人之间不需要矫情。

第二天,杜维桢便提溜着十几具尸体以及上次抓住的刺客去找了王素平,王素平一听说他昨晚差点遇刺的事情,怒从心来,下手也狠了许多,刺客将所有该说不该说的都吐露了个清楚。

原来他们都是西域逐鹿国尽心培养的死士。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六)

杜维桢立马就去皇宫找景元帝,可是他在御书房见到了一个不应该看到的人,杜辰良正站在景元帝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见昨日的恼怒,但杜维桢与他四目相对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戏谑和幸灾乐祸,杜维桢心里立马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景元帝脸色阴沉,看着杜维桢却并不说话,似乎是想等他先开口。

杜维桢心中忐忑,还是前进一步,拱手道:“父皇,昨日儿臣府里进了刺客,和儿臣在外面遇到的刺客是一起的。”

“哦?”

“他们都是西域逐鹿国的死士。”景元帝本就阴沉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仿佛都能滴出墨,声音冰冷让人无端想到一月冰河,“小小逐鹿国为何会有这等心思!可是将我们昆国不放在眼里!”

杜维桢立马道:“父皇,儿臣觉得逐鹿国居心叵测,还是早日解决能安心一点。”

景元帝也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不过

“听说穆生白又进皇城了,现在就在你府上。”

景元帝声音低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杜维桢却能看到他平静外表下犹如汹涌大河的内心,他要是说错半句话,宫内的侍卫下一秒怕是就会去到他府上,将没有一点防备的穆生白抓回来。

不过父皇怎么知道,昨日他明明再三禁止任何人不准将穆生白出现的事情说出去,而那些知道的人也都是他的亲信,当然不会说出去。而能有这个能力知道这个消息,并且不盼着他好的,不用谢,也就知道是他的好皇弟了。

杜维桢冰冷的眼神扫过一脸愧疚的杜辰良,心里嗤笑,对着景元帝就恢复了懊恼的表情,道:“父皇,儿臣自所以能安然无恙回到皇城也是因为生白一路上的保护,他将儿臣送到皇城外时就留在那里了,说要等我查清凶手再回流云山庄,可是昨夜他发现了那些秘密进城的刺客,就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儿臣府上,为了救儿臣甚至受伤了,要不是他,那些刺客定是悄无声息进了府,儿臣也很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甚至丧命也不一定。”

景元帝脸色稍缓,也没再追究这件事情,只是让他尽快将穆生白送出皇城,杜维桢连忙应下。

杜辰良看此事就要雨过天晴了,心中不平,顿生一计,“父皇,您看穆生白每一次出现都让皇兄化险为夷,这次逐鹿国的事情不如也让他去解决?”

杜维桢一听就知道杜辰良肯定心怀不轨,刚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这对生白保不齐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父皇,皇弟说的有理,生白致仕之前的才华和能力可是有目共睹。”

杜辰良没有想到他既然会同意他的话,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可是又想不到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真的以为屈屈穆生白真能对付的了逐鹿国?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不是纸上谈兵就行的,有再多的才华没有经验可是白搭。

但景元帝想了想,居然同意了。

杜维桢趁机表示:“父皇,若是生白此次真的能征服得了逐鹿国,您能不能宽恕了他之前犯下的罪,让他回来继续当官?”

景元帝抬眸看向他,粗宽的眉毛蹙在一起,可是最后还是点头了,“朕答应你,不过若是穆生白此次失败了,罪上加罪,可是死罪,这次就是长风先生再次亲自过来,也救不了他。”

杜维桢对穆生白有着最深的信任,一口答应下来,而杜辰良等待着穆生白的死期,当然是不会在这种时候阻止景元帝。

杜维桢带着穆生白被奉为将军,择日出兵逐鹿国的圣旨回去了,他将景元帝的条件同穆生白说了,穆生白并没有责怪他替自己答应下来不成功则身死的事情,反而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发誓定回凯旋而归。

在他要离开前,杜维桢专门为他摆宴壮行,还说等他凯旋归来,两人定当敞开肚子好好喝上一场。

穆生白同他紧紧相拥,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激励,然后穆生白就带着士兵头也不回地出了城。

跟着穆生白一同离开的,除了十数万士兵还有苏明、苏艺和陆愈安。宿命和苏艺两人是被景元帝派过去监视穆生白的,怕他心里对昆国不满,会起反心,而陆愈安则是因为穆生白发现了他在排兵布阵方面的才能,被当成参谋带着了。

雾岚自然也是想跟着的,不过山庄有突发的事情,必须他回去解决,所以他只能先回去了,说到时候要是得了空,就立马就找他。

杜维桢虽然没有跟着去,但自从穆生白离开后,就没有一天放松过的,紧张得就跟自己亲自上了战场,怕杜辰良会暗里使绊子,还派了人看着。

杜月妍也是发现了杜维桢这个暗地里的小动作,仔细询问才知道穆生白居然回过皇城了,还在杜维桢府里住了一段时间,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杜月妍只觉得心如刀割,难道他真的想断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杜维桢也是在特意来看看她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无精打采,好似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任他如何追问也不肯说,甚至对他的态度也是爱答不理。

杜维桢一头雾水,找来暖春询问,“公主这几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杜月希又来惹她了?”

暖春幽怨地瞥了眼他,这才说:“惹了公主的不是别人,而是大皇子你。”

“我?”杜维桢更是疑惑了,“我可是好几日没有来了,且平日也都是哄着她,她要什么东西我可都没有拒绝过,哪里惹了她?”

“公主最在乎的东西大皇子忘记了。”

“最重要的?”

杜维桢张二和头摸不着头脑,觉得这暖春讲话玄乎得很,每一个拆开他都理解的了,可是一组合起来就让茫茫然不知所措。

暖春这下也顾及不上两人身份的天壤之别了,恨铁不成钢道:“穆大人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七)

杜维桢恍然大悟,“原来是生白啊,你不早说,一直在跟本殿打谜语本殿如何猜得出?”

暖春忿忿道:“殿下还说呢,公主知道了穆生白在殿下府上住过几日的事情,一直在闷闷不乐呢。”

自己喜欢的人住在自己亲皇兄府里,可是自己却被瞒了起来,搁谁身上不难过啊,唉,她可怜的公主。

想到这里,暖春瞪了杜维桢一眼,就回去伺候杜月妍了。

杜维桢哭笑不得,原来妍儿竟是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气,看来他有的哄了。

他叹了一口气,这才重新进了内屋。

杜月妍还在怄气,背过身紧紧地盯着手里的书,像是要将它瞪出个洞,一点都没有理会杜维桢的想法。

杜维桢挠挠头,走过去坐在她的身份,小声道:“妍儿,你听我解释。”

杜月妍直起腰,虽没有回头,却把书放下去了,这就是说她在给他解释的机会。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道:“生白那日是匆匆回城的,皇兄跟你道歉,那时候我确实是没有想过要他跟你见一面,可是后面情况太复杂了,不适合安排你们见面,因为父皇也知道了他回皇城的消息,是杜辰良说的,你也知道以父皇对生白的怨恨,他肯定不会轻饶了生白。后面还是因为我说了生白为了救我受伤的消息父皇才暂且不提此事。不过后面就安排生白带兵出兵逐鹿国了,这几日一直忙着安排,就更没有时间跟你见面了。不过等他立功归来,父皇答应就恢复他的官职,到时候你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真的吗?”杜月妍猛地转过身来,攥住他的胳膊,光明正大四个字对她而言无异于罂粟,吸引着她奋不顾身为此努力。

不过打战这两个字眼对她也很是震动,大战意味着要流血,甚至死亡。

杜月妍刚刚升起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她担忧道:“生白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他这么厉害,肯定会平安凯旋归来的。”

“当然!”杜维桢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似是肯定,又像是在说服杜月妍和自己。

穆生白一边行军,一边同众人商量如何对付逐鹿国。

他觉得应该先礼后兵,若是能和平解决此事也免了一场战事,苏明等人也纷纷同意。

可是苏艺不以为然,他觉得景元帝的命令就是直接攻打下逐鹿国,而穆生白应该听从景元帝的命令,而不是擅作主张。

苏明觉得自家大哥着实迂腐不懂变通,忍不住道:“大哥,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可知道一打起战来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何必要动用武力呢?”

苏艺却置若未闻,固执己见,“我们都是昆国的臣子,应当听从皇上的命令,我绝对不同意什么狗屁的先礼后兵,按我说,直接派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里面吵个不停,外面却来了人,也颇为热闹,过了好一会,一个士兵才进去跟穆生白他们禀报,说是有人自称是梅州州牧派过来的人,邀请穆生白等人进城一聚,共商攻打逐鹿国的大计。

梅州是昆国与逐鹿国交界的地方,上次杜维桢也正是因为进了这里才遭了逐鹿国的惦记。

然后士兵就带着一个儒生模样,一身书生子气的中年男子进来了,他先是对着营帐里的所有人恭敬地行了礼,才对着穆生白说:“将军,我家大人说了,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定是极为疲惫,所以他在府内设下接风宴,为各位将军接风洗尘,共商除逐鹿大计。”

穆生白有些诧异,这人不等介绍,就知道他是这里讲的上话的,这眼力见着实不错啊。

穆生白让众士兵在城外修整,便带着苏明两兄弟和陆愈安进了城,城内颇为安静,来往的百姓也不见慌乱之色,很是从容,看来这里虽然与逐鹿国交界,但并未遭受战乱之苦啊,但是一想到若是与逐鹿国开战,这里将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他就一阵不忍。

州牧府坐落在最为繁华的城东,四周都是豪华的院子,这样相比较,州牧府充其量只是宏伟了些,与奢华倒是搭不上边,倒是比他以前见过的几座州牧府都要低调上不少。

州牧府前早早候着了几人,一见他们过来,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便大步走了过来,与那气质儒雅的男子来了眼神接触后,便看向了穆生白,笑道:“穆将军果然是少年英雄啊,百闻不如一见。”

穆生白深谙礼尚往来之道,同样笑道:“卓大人也气度不凡,让晚辈不禁心生仰慕。”

两人就这么不知道虚情假意地在外面客套了好一会,苏明两兄弟都是粗神经的,一直念着接下来的美食,只皱着一张脸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地玩文字游戏。

穆生白在路上询问了那儒雅男子一些关于州牧的信息,全名卓清华,据说当州牧的十几年,兢兢业业,将整个梅州管理的是井井有条,总之就是一顿好夸。

穆生白对此只持中立意见,因为那儒雅男子是卓清华的师爷,他的话只能信个一两分。

卓清华将四人引到了大堂,一张约有两米长,一米宽的桌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苏明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待会的美食美酒,哈喇子都流到嘴边了。

穆生白扶额,让他们注意点。

不过这些日子的赶路,他们天天吃得都是各式干粮,有时运气好了,在路上抓到些野味,还能开开荤,不过也就是尝些油腥味,毕竟人这么多。

所以当那几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来之际,他们的眼珠子都快要粘上去了,要不是穆生白屡屡假咳嗽让他们注意点形象和礼仪,怕那些菜还不到桌子上就要被拿光了。

卓清华好似一点都不介意,还招呼着:“我这里也没有这么多规矩,大家想吃就吃罢。”

可是穆生白却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视,立马警觉了起来,拉住了听到了卓清华的话正要挥动筷子的几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八)

穆生白有些严厉道:“我们到卓大人府上做客,按规矩理应等菜上齐后,卓大人动筷子我们才动,如何能先用膳?”

苏明和陆愈安两人立马听话地放下了筷子,可是本就看穆生白不爽的苏艺嗤笑一声,故意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还得意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迂腐,我看卓大人也不是那种在意这等繁文缛节的书呆子。”

卓清华哈哈一笑,大赞:“大苏将军真是豪爽之人,与我十分投缘,确实,我也不是什么重视这等可有可无规矩之人,大家尽管吃,厨房菜还多着呢。”

“穆将军也不必在意,我方才吃过了,待会小尝几口便可。”

苏明瞟了一眼穆生白,有些讽刺。

穆生白不以为然,看了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和望眼欲穿的苏明两人,最终还是点点头,但是当他夹起一口菜放在鼻子前时,立马就捕捉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他心中一凛,用脚踢了踢正准备动筷子的苏明和陆愈安。

在两人疑惑地看过来时,穆生白趁卓清华不注意,将夹着的菜丢在脚边、桌布下面,苏明和陆愈安一愣,在接触穆生白幽深的眸子时,立马反应了过来。

一顿晚餐,表面上宾主尽欢,桌上菜肴一扫而空,穆生白三人吃得满口流油,但若是有人趴在地上一看,便知道菜都去哪里了。

还在大口吃菜的苏艺筷子一顿,突然恍惚道:“诶,怎么这么困啊。”下一秒,他就直接栽在了桌上,打翻了手边的酒杯。

穆生白心当下一沉,决定将计就计,摇晃着身子笑道:“苏艺你这酒量不行啊,就这么一点就倒了,不过,我也有点困。”话音刚落,齐刷刷倒了三人。

卓清华却跟没看到一般,淡定地喝着酒。

这时,将穆生白几人带进来的那个师爷从外面走了进来,得意地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四人,得意一笑,然后恭敬对着卓清华道:“大人,福将军让我们明日将他们的人头送过去,城外的士兵他自有方法。”

卓清华哈哈一笑,点头吩咐道:“来人,送这几位将军上路。”

命令完还自言自语地说:“几位将军啊,本官对你们也算不错了,特意给你们下了药才要你们的命,要是你在黄泉路上见了阎王爷,可不要告我的状啊,这实在是情势所逼,要怪就怪皇上将你们派了过来。”

在他讲话的同时,有两个佩刀的侍卫走了进来,分别在穆生白和苏明身后站定。

刀出鞘的清脆声响在大堂中格外响亮刺耳,卓清华看着噌亮的刀被高高举起,正期待着他们重重落下,然后两颗人头落地的时候,原本还安静趴着的穆生白和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转眼就站到了两个侍卫后面。

那刀也换了位置,分别横亘在两个侍卫脖子上。

“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能在死亡威胁面前依旧保持镇定?此时的两个侍卫已经吓破胆了,双腿颤颤,裤子很快就湿了,一股浓郁刺鼻的尿骚味飘了出来。

苏明眉头一皱,嫌恶地一刀背敲在侍卫头上,将晕过去的侍卫随手丢在地上,还忍不住抱怨道:“这人实在是太胆小了吧,既然被吓得尿裤子了,臭死了,小爷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苏明絮絮叨叨,跟个妇人一般喋喋不休。

穆生白也学着他的模样将侍卫拍晕丢在地上,这才看向脸色惨白的师爷和卓清华,古怪一笑,“卓大人,好算计啊。”

卓清华震惊地指着穆生白,就跟看见鬼一样,“你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你不是中*了吗?你们是怪物。”

陆愈安这时也不装晕了,起来站在穆生白旁边,讽刺地看着那两个跳梁小丑,“要是中了*肯定不能站在这里了啊,不过好在没有中,可惜了那些好菜,都被喂了地板。”

卓清华再蠢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他倒吸了一口气,求饶道:“几位将军饶命啊,我方才不过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几位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帮将军们征服逐鹿国。”

穆生白此时却注意到了趁着众人不注意,正悄悄往外面走的师爷,讽刺一笑飞身过去将他拎回来丢在了晕死过去的侍卫旁边。

“你们不要耍耍什么心机,不然在你们出去求救找人之前,我们就能拉你一起死。”

卓清华最为惜命了,眼看自己的小伎俩就这么被揭穿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穆将军饶命啊,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穆生白斩钉截铁道:“好,我可以不说你,但是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要一五一十地回答,要是让我知道了你那句话是骗我的,我就亲自将你的人头摘下来送回皇城,送到皇上跟前。”

卓清华狂点头。

“你为什么想杀了我们?”

“将军冤枉啊,这都是福将军的吩咐,他用卓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威胁我,我不得不从啊。”

“好,那这福将军又是谁?”

“福将军是负责守卫边境大军的大将军,一向霸道蛮横,他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我也是没办法啊。”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想杀了我们吗?”

“这?”卓清华语塞,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穆生白冷哼一声,将噌亮发光的刀拿在手里小心把玩,*挑眉,“看来卓大人比起我更害怕那劳什子福将军,那既然如此我也不逼卓大人了,就成全了卓大人吧。”

穆生白一扭刀身,利刃那边就对准了卓清华,让他立马遍体生寒,忙不迭道:“将军饶命啊,小人什么都说。其实是因为福将军早就和逐鹿国勾搭在一起了,所以他们才能如此轻易地通过边界进入昆国境内,而逐鹿国也知道了将军们要来的消息,心中畏惧,就让福将军将将军们除去,一劳永逸。”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九)

“什么!”苏明当即震怒,耳红面赤,“那姓福的好大的狗胆,真是目无尊上,目无皇上!还敢和逐鹿国勾结在一起!穆大人,一定要禀报皇上!将他砍头!砍头!”

苏明真的是很生气了,每一个字都说出了咬牙切齿是感觉,眼神赤红,让人相信,要是那福将军现在站在他跟前,他一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穆生白自然也生气,不过他并没有冲动,而是待苏明冷静下来后商量了后续的事情。

他先将这里的情况写成一封信,让暗卫快速送到皇城,送到太子手里,之所以不送给景元帝,是因为以景元帝对他的厌恶,怕是不会拆看他的信,更有甚至他的人都进不了皇宫,所以还是送到维桢手里稳妥些,到时候维桢是想自己解决,还是禀报给景元帝,都由他自己安排。

此时穆生白也给苏艺喂了解药,但是他并没有立马醒过来。

苏明十分担心,愤怒揪着卓清华的衣襟问他是不是还下了什么毒药,卓清华大喊冤枉,说他当时怕自己不得不吃几口,所以只是下了*。

穆生白在听到苏艺的打鼾声后,这才将被吓破了胆子的卓清华解决了出来,他并不是大度到原谅了这人,只是因为他留着还有大用。

苏明有些尴尬地将睡得香甜的大哥搬到一张榻上,才加入穆生白和陆愈安继续商量待会要进行的计划。

很快就有计划形成了,穆生白决定让卓清华他们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看那福将军接下来的行动。

卓清华和师爷两人一听就满嘴答应,说他们其实也不愿意通敌mài guo,都说受福将军胁迫,现在有计划为国家效忠,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但是穆生白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两人的满嘴胡话,而是给他们下了*。

“这毒药是我自制的,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开,要是到时候计划顺利进行了,解药我自然会给你们,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泄露了什么,那可不要怪我了。还有,别怪我不提醒你,千万不要寄希望于逐鹿国会帮你们找到解毒的法子,不然你们只能等死了。”

卓清华和师爷立马面如死色,他们一开始确实有将他们的计划交代给福将军,然后请求庇护的想法,可是现在他们只想完美实行计划后,拿到解药。

然后穆生白他们也不赶着离开州牧府,反而是在这里住下来了,不仅可以监视卓清华他们,要是福将军有了什么动作他们也能及时知道。

苏明和苏艺一个房间,苏艺是后半夜醒来的,他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周围的环境,都记不起来睡觉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居然在饭桌上晕倒了,然后是谁将他送到的房间,他却没有一点记忆。按理说他要只是睡觉,不该对周遭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啊。

“大哥你醒了!”苏明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苏艺呆愣在床上,立马惊喜地跑了过去,关心询问,“大哥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艺摇摇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没有,只是有些疑惑,我不是在吃饭吗?怎么到了这里。”

苏明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哥你还敢说,叫你不听穆大人的话,今天吃亏了吧,我告诉你,要是没有穆大人,你可醒不过来了。”

苏艺一听到他语气里对穆生白的敬仰就不高兴了,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些才华,可是怎么就让自己这目中无人的弟弟如此敬佩。

于是他的语气也不大好了,“怎么又关那个穆生白的事情了,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让我们跟着来的目的可不是让我们听他的话的,而是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不信任他。”

“大哥!”苏明气呼呼的,“你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原来那个福将军与逐鹿国勾搭在一起了,今天晚上这场可是鸿门宴,菜里都是吓了*的,要的就是我们有来无回,好在穆大人及时发现我们才没有吃那菜,在那卓清华要派人杀了我们的时候醒了过来。可是你一直想着跟穆大人作对,吃了这么多菜,要不是穆大人的解药,你以为你现在醒的过来吗?更有甚至你可能都没有办法站在这里将这种话了。”

苏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苏明你可不要为了让我听穆生白的话胡编乱造这些有的没的。”可是他心里却隐约知道,他这弟弟说的是真的。

苏明冷眼瞥了他一眼,愤怒转身离开,“大哥你真是迂腐之极!”

苏艺独自待在冷清的房间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这一路自己对穆生白的冷嘲热讽,以及今晚的事情,他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头哽着什么。

第二天苏明来叫苏艺去用晚膳,他一眼就看到了坐主座的穆生白。

穆生白看他进来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苏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闷,这一餐吃得食不知味,所以在看到一脸谄媚讨好的卓清华时,他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卓大人好本事啊,将我耍得团团转。”

卓清华当即苦下脸:“大苏将军,小人知错了,你看在小人还有大用的份上饶了我吧。”

苏艺这才知道他们的计划,所以也没有对卓清华动手,就是平时时不时冷眼看着他,阴气森森的。要不是这个人,他何必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几天后,卓清华这边还是没有受到福将军的书信,穆生白不想徒劳地等待下去了,决定主动出击,让卓清华去回禀福将军他们没有找到机会对穆生白等人下手。

卓清华如蒙大赦,虽然福将军那里让他害怕,可是终于不用忍受苏艺每天刀子般冰冷的眼神也让他差一点感动地哭出了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十)

福将军驻兵在逐鹿国与昆国的边界,因着和逐鹿国合作的关系,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战乱,只要在逐鹿国要越界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甚至连他们越界的原因都不曾过问。

卓清华怀揣着忐忑的心思独自来了营地,有人远远看见他就开始招呼了。

“卓大人。”

他对着那个肥胖的士兵端正了脸色,负手而立道:“咳咳,本官来找你们将军。”

士兵一脸了然,连忙道:“将军等大人许久了,大人跟小的来吧。”

卓清华点点头,然后一脸凝重地跟在他后面,虽看上去平静的很,实则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别看他在这些士兵面前这么有底气,可是在手握重兵的福将军面前,他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卓大人,您进去吧。”

士兵将他带到一座最为豪华的营帐前,就弯腰走开了,里面还依稀传出女人的娇笑声。

“福将军你好讨厌呢,怎么能跟奴家说这种话呢。”

卓清华掀开帘子时,见到的正是一个穿着红色轻纱的美艳女子,柔弱无骨地趴在一个肥胖男子的胸口娇笑着。

他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梅州城里最有名的花魁影月,不少高官都曾在她的身下*,据说还有不少纨绔子弟吵着要将他娶回去,因而被恨铁不成钢的家长打个半死。

反正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生的香艳事件数不胜数。

福将军见人进来也不避讳,只是靠在床头,“你来了。”

卓清华恭敬道:“福将军,下官是来跟你汇报那件事情的。”

“哦?”福将军面色一沉,当即直起了身子,将一脸不愿的影月赶了出去。

影月在经过卓清华时还柔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妖精,艳骨浑然天成,即使满怀心事的卓清华也不由骨头一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知道她离开。

福将军一脸不满,“卓大人。”

“下官在。”卓清华心中一凛,立马回过神,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计划可是失败了?那穆生白等人没有死?”

“是的”

福将军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神阴鸷,“为何?”

“将军啊。”卓清华普通跪在了地上,然后就将穆生白吩咐的话滔滔不绝吐了出来,“那穆生白是个医术高手,那菜里的*他一开始就发现了,还假装晕倒,在下官让人要杀掉他们时醒了过来。要不是下官以防万一也吃了菜一起晕倒,然后将那师爷推出去做了替罪羊,说他是逐鹿国派来的奸细,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怕下官也不能来见将军了。”

“什么!”福将军怒目圆瞪,脸上也出现了忐忑之色,“那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下官怎么敢让他们发现,所以为了灭口就将那师爷杀了,找了个机会才能偷偷出来找将军的,将军,您看接下来要怎么样?总不能任由穆生白他们在梅州作威作福吧,要知道这里可是将军的天下。再说了,要是穆生白等人不死,我们对逐鹿国那边也交代不了啊。”

“老子知道!”福将军怒喝,脸上肥肉抖动的幅度更大了,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要是那穆生白没有死,等他们和逐鹿国对上,他通敌mài guo的事情早晚会暴露,到时候不仅这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生活保不住,更有甚者会人头落地!他最看重的就是这条命了,没有命他怎么继续享受这**的日子!

福将军越想越心惊,下了床在地上踱来踱去,大脑在疯狂运转,浑然没有注意到卓清华脸上的心虚。

半晌之后,福将军突然顿住步子,眼神阴狠,面色阴沉,“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不相信他们运气好逃得了一时还能逃的了一世,他们现在是不是住在你的府上。”

“是的将军。”

福将军冷哼一声,“那就好,我待会派几个高手跟着你回去,找机会让他们宰掉那几个人,你把他们的信息跟我说一下。。”

要不是穆生白有吩咐让他跟以前一样配合福将军,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啊,毕竟自个儿的命比什么都要重要。

“他们一共四个人,穆生白看上去武功不俗,也不是个愚笨之人,还有苏明、苏艺两兄弟都是大老粗,最后一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叫什么陆愈安。”

福将军点头,眼里闪过嗜血的红光,“那就从陆愈安下手。”柿子就要挑最软的捏,逐个击破。

卓清华应声,用袖子擦头上的汗,感叹穆生白真是足智多谋,既然猜得到福将军的计策,没错,穆生白在让他来找福将军之前就说过了这些。

卓清华带着福将军派给他的几个人回去了,进去遇到穆生白时遭到了询问,他坦荡地说这些是他远方亲戚,来他家住宿,穆生白也不再多问了。

晚上他将陆愈安住的院子的位置交给了其中一个人,由他去解决穆生白,可是那人久久都没有回来。

其他人心里怀疑,就一起去了,结果一进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穆生白站在一棵树上,对着下面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几人戏谑道:“你们不是卓大人的远房亲戚吗,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那几人再傻也知道他们被埋伏了,眼神一转看到了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卓清华,灵光一闪,眼睛一亮,“卓清华!你竟敢背叛将军!将军要是知道了定当将你碎尸万断。”

卓清华过来呸了他们一口,然后跑到穆生白跟前,谄媚道:“穆将军,我这配合得不错吧。”

穆生白丝毫不吝啬他的肯定,“不错,就冲你今天的举动到时候也能饶你一命。”

一听此言,卓清华立马谢恩。

苏明一脚踹翻了一个正恨恨地盯着穆生白的人,凶狠道:“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接着他转向穆生白问:“穆大人,接着要做什么?

第三百二十章 听彼谣言愁杀我(十一)

“主动出击。”

苏明眼睛一亮,“你是说?”

穆生白笑着点头,然后像狮子王在审视猎物般看着那几个俘虏,“是,不过接下来要这几个大哥配合了。”

那些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像没有骨气的卓清华那般,背叛福将军的,让穆生白死心。

苏明又是一脚过去,鄙夷道:“你们都是昆国的子民,却效忠一个通敌叛国的人,你比卓清华还要没骨气。”

那些人咬着牙不说话,穆生白不对此发表什么言论,只是笑着蹲了下来,然后掏出一个玉瓶,笑着道:“既然你们那么有骨气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们啊,这是**丸,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吃了这个药丸的人会痛得*,特意给你们试一试,成全你们的一腔忠心。”

他们被逼着服下了这个药丸,俱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穆生白,似乎是不相信一个长得如玉般的男子既然说得出这种花,做得出这种事。

但是很快他们就没心思思考这个了,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侵蚀了他们身体的每一处,连手指都疼得仿佛被人一根根锯断,接上,然后又锯断。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州牧府,卓清华吞了吞口水,觉得遍体生寒。

穆生白见到了,笑着安慰:“你不用担心,你服用的不是这个药丸,也没有这么痛,如果这个是八级,你那个顶天也就五级,就跟被开水烫个十几遍差不多。”

这个安慰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卓清华牵强得笑笑,这种痛才八级,那十级又会怎么样?卓清华身子一抖,觉得眼前这个如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其实是个恶魔。

半晌后,声音渐渐减弱,那些俘虏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惧,身体仿佛被一节节砍断,连手指都动不了。

穆生白蹲在他们身边,温柔问:“怎么样?不过你们放心,我这药也不是天天发作的。”

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穆生白接着说:“次日发作一次,辰时初,绝不迟到也不早到。”

恶魔,绝对是个恶魔。

他们心里都是这种想法,一想到每隔一天还要体验这种痛苦他们就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穆生白说会给他们解药,只要他们将福将军的一举一动以及和逐鹿国合作的证据交给他,他就会给他们部分解药。

此时他们已经被痛苦摧毁了意志力,一丝挣扎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在送他们回去时,卓清华还会担心他们会跟福将军说,可是穆生白相信自己下的毒有这种让人反悔不了的能力。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日子,那些人每日都会有关于福将军通敌mài guo的消息传过来,以换取解药,而福将军也因为他们行动的失败,知道穆生白等人可能有所察觉,因而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想着静观其变。

很快,福将军通敌mài guo的证据差不多算收集全了,每一桩都能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于是,在一个深夜,穆生白单独潜进了福将军的营帐。

此时已经是万物寂静,加上这里没有巡逻的士兵,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营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男人的鼾声震天响,穿上横陈着一个肥大的身躯。

穆生白站在床头,眼神幽幽地盯着他。

福将军在梦中觉得如芒在背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就像盯着一个猎物,让他头皮发麻,差点喊出声。

穆生白把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沉声说:“你可以出声,不过到时候是我的剑快而是他们来的快就不知道了。”

他不想让福将军打草惊蛇不是因为怕了,而是不想无事生非,那些士兵只是因为跟错了人,自身并不大错,穆生白并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要他们的命。

福将军的所有话堵在了喉咙,然后一个个吞了回去,肥胖的身躯瑟瑟发抖,“好好汉,有话好好说,刀剑没眼。”

穆生白嗤笑一声,“原来你不认识我啊,我可是差点要当了你的手下亡魂。”

福将军心中一紧,然后借着灯光看清了面前的人,那张俊雅的脸庞让他死死咬紧了牙关,他在逐鹿国那里看到过穆生白的画像,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穆生白冷笑,毫无感情地说:“福禄海,与逐鹿国相勾结,纵容逐鹿国人进入昆国境地,甚至多次向逐鹿国通传昆国机密”

一桩桩一件件砸在福禄海心头,让他噗通从床上跳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哭得满脸泪水,“穆大人饶命啊,小的都是受逐鹿国的胁迫,小的也不想的啊,可是为了梅州百姓的安危”

“闭嘴!”穆生白厉声喝斥,“有你这种将军是梅州百姓和士兵们的不幸,你不必多言了,我会将你送回皇城,到时候怎么处置你看皇上的安排。”

说完他就堵住了福禄海的嘴,直到第二天早上,苏明带着其他士兵过来将这里围住,他才说了抓捕福禄海的消息,让这些士兵先规整进他所带来的士兵里面,为国家效力。

而穆生白这番举动不可谓不大,很快便引起了逐鹿国负责和福禄海接触的将军的注意,他震惊于穆生白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也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能解决的,立马上报了。

逐鹿国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近几年有些发展的小国家,如何能与昆国相比?于是他们在得到消息后,决定打死不承认刺杀昆国前太子一事。

在穆生白派去使臣向逐鹿国要一个说法,为何要刺杀昆国大皇子时,得到的回复便是这是他们敌对国家森国的诬陷,而他们国家一点不知道,奇怪的是,森国居然承认了。

穆生白当时可是亲眼看着杜维桢查清此事的,一点也不相信逐鹿国的鬼话,让人去通知逐鹿国要是没有一个让他信服的说法,他就要出兵为昆国大皇子讨个公道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迁移世事如棋(一)

逐鹿王一听,哪里还端的住啊,立马让他最重用的长袖善舞的宰相去亲自找了穆生白。

穆生白即使对逐鹿国敢做不敢当的行径十分鄙夷,可是并没有失了一个大国应有的气度,而是按着招待贵客的礼仪招待了逐鹿丞相,而他这番举动也让逐鹿宰相更加心慌了。

穆生白并没有发难,而是精心等到他要说的话。

却没想到逐鹿宰相开口就是他们昆国仗着国力强盛,兵mǎ qiáng壮,就强加罪名给他们,这是违背了国家之间的安定协议云云。

穆生白一听,当即就震怒了,觉得逐鹿国给脸不要脸,将那些死士以及现在还在大皇子府的那个逐鹿俘虏摆了出来,说到时候让他们当面对质。

逐鹿宰相没想到昂古崖还活着,要是他真的被带过来了,说了实话,那么他们就不占理,而以他们逐鹿国的实力,对上昆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心里没底,竟开始胡搅蛮缠,说穆生白买通一逐鹿人试图诬陷他们之类的,穆生白气得面红耳赤。

逐鹿宰相生怕穆生白一时忍不住直接在这里把他宰了,吓得落荒而逃。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惯例,何况现在还没有到正式交战的时候,穆生白再生气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苏明两兄弟在外面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恨不得一刀就让那个逐鹿宰相人头落地。

穆生白渐渐冷静下来,决定先和苏明去逐鹿国查看情况。两人数日明里暗里查看下来,发现这逐鹿国只是徒有其表,其实内里兵力空虚。

苏明提议直接向朝廷多要下人马,直接将逐鹿国铲除收服,要不然任由它发展,以后定是要成为昆国的威胁,穆生白觉得可行,就让苏明负责此事,毕竟景元帝对苏明的信任定是要比对他更甚。

而他则是率先带人去跟逐鹿国宣战去了。

苏明士兵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送回皇宫,送到了景元帝手上,景元帝一看,小小的逐鹿国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登时勃然大怒,决定派出大军,用武力彻底征服逐鹿的土地。

可是,一想到主帅是穆生白,他就有顾忌。

如此多的兵权在穆生白手上,要是他起了反心,虽说威胁不了昆国的根基,可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苏明两兄弟他固然信任,毕竟苏家可是在天子脚下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穆生白也负责管苏明两兄弟,总归来说兵权还是到了穆生白手上

一直在景元帝身边负责扮演体贴儿子的杜辰良也知道了他的估计,万千思绪在心里一转,拱手表示:“父皇,你信不过穆生白,可要是皇兄去了,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景元帝挑眉,“你的意思是?”

“不如让皇兄带着大军去,顺便将穆生白架空,让皇兄掌管那里的所有兵权?”

景元帝眼前一亮,觉得这个不失为一个好做法,可是

他担心道:“前线如此危险,桢儿亲自前去定会很危险,朕放心不下。”

杜辰良正色道:“父皇,前线有苏明、苏艺,他们两兄弟都是国家栋梁,定回誓死保护皇兄,更何况穆生白虽然不值得信任,可是以他和皇兄的关系,难道还会置皇兄于危险中于不顾?再加上皇兄这段时间在百姓中的声望有所下降,若是他亲自去梅州,凯旋归来,定会赢得百姓的敬重,父皇担心皇兄固然是好,可是也要看皇兄的意愿罢。”

他的一番话让景元帝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才让人去请杜维桢过来。

杜维桢来了后听到景元帝的话,眼神复杂地看向一脸无辜的杜辰良,疑惑他的动机,可是去梅州他心意一动,正如父皇所说,这的确是一个在百姓心里赢得好声望的机会。并且那里还有生白,他亲自前去也安心一点,好过杜辰良随便派些什么人去那里陷害生白罢。

最后,杜辰良还是答应了,在景元帝手里结果数万精兵的兵权,准备一番,次日出发。

杜月妍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直坐立难安,简直要把暖春、三月两人的头都晃晕了,在两人昏昏欲睡之际,一声巨响让两人吓得猛站了起来。

“不行!”原来杜月妍大力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激动地跑了出去。

三月、暖春两人面面相觑,也跟了出去,原来杜月妍是往宫外大皇子的王府去了。

“大哥!”杜月妍过去一把搂住杜维桢的胳膊,撒娇道,“你是不是也要去梅州了。”

杜维桢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消息还挺灵通的,说吧,又要你哥哥我去给生白送什么东西呀?”

杜月妍羞红了脸,然后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两个护身符,“这是我在国寺时为你和生白求来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现下正好能送。”

杜维桢佯装惊讶地接过,“哟。还是我的份呢,我还以为你又把你哥哥忘记了。”

“大哥!”杜月妍佯怒道,“你就这么想你妹妹吗?”

杜维桢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把护身符体贴地揣进怀里,保证自己会亲自送到生白手里。

杜月妍点点头,眼圈微红,“大哥你和生白都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会天天都为你们祈福的。”

“嗯,妍儿,你也要好好的,还有只要你愿意等,到时候我就为你和生白赐婚。”

“大哥,我相信你。”

两人相拥在一起,金黄色的阳光洒下,照耀在两人身上,无声的柔情肆意流转。

前线。

穆生白一直在催逐鹿国迎战,可是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逐鹿国就像没有发生这回事一样,没有任何人迎战,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开过。

晚上,几个将军在一起讨论此事。

苏艺认为逐鹿国之所以如此沉得住气,这么久都不理会他们,肯定是背地里有什么阴险的计策和埋伏,所以暂时不能强攻。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迁移世事如棋(二)

但穆生白却提出直接强攻,他觉得逐鹿国这一切只是在故弄玄虚,毕竟逐鹿国兵力不够是事实,就像他们再怎么闹妖蛾子,也只是无力扑腾。

后面五个将军中三个站了穆生白这边,所以最后决定是直接强攻。

逐鹿国只能选择迎战防守,可是他们兵力比起穆生白那边处于绝对劣势,只是占着地利才能苟延残喘,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再加上杜维桢即将带过来的大军,逐鹿国被攻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逐鹿王心里一清二楚,前线不停送过来的坏消息让他愁白了头。

最后宰相带了一个好法子过来。

“皇上,据老臣所知,昆国二皇子杜辰良与大皇子关系极其恶劣,老臣认为若逐鹿国还有生机,必在那二皇子身上。”

逐鹿王眼睛一亮,让他详细说明。

“老臣记得暗卫中有人擅长易容,不如让他们易容成昆国人,潜入皇宫,和那二皇子商量商量,以我们帮助他夺得皇位为条件,保不齐能为我逐鹿国争取一线生机。”

逐鹿王有些犹豫,毕竟昆国乃大国,皇宫必定守卫森严,要是潜进去的暗卫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这样逐鹿国更是雪上加霜,况且他们只是听说昆国二皇子、大皇子不和,可不和的程度是多少、他会不会为他们的条件动心还是一回事。

可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逐鹿王最终决定同意宰相的提议。

前线两军交战火热,双方难免都有伤亡。

陈才奉是五位将军之一,他向来勇猛,最受不了龟缩人后,所以每每交战,都是冲在最前头。因为他武功高强,所以一直游刃有余,在无数交战中存活下来,一步步从个普通士兵爬上现在将军之位,深得士兵的敬重。

可是这一次他却察觉了两个对手的棘手,每一个招式都毫不拖泥带水且直逼要害,陈才奉最初还能勉强应付,但很快就处于下风了。

只见一人直冲他天灵盖拍下来,另一人却盯着他的下身,陈才奉难以一心二用,身上伤势渐多。

这时,跟着他十几年的一老部下见到了,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就推开面前的敌人,冲到陈才奉身前,替他挡了胸口上的一剑,直接没了呼吸倒在地上。

陈才奉心中悲愤,一时晃了心神,正好被抓住了漏洞,一掌拍在了他的天灵盖,陈才奉顿时七窍流血,一下子没了呼吸。

在激烈的战场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场景,也没有人注意到陈才奉和那老部下的突然消失。

晚上查看剩下的士兵时,穆生白才发现陈才奉不见了,可是收回来埋葬的尸体中也不见他。

“穆将军。”

这时,一声豪迈洪亮的叫声自远处响了起来。

穆生白立马迎了上去,只见“陈才奉”身上伤痕遍布,面若金纸,看上去伤势颇为惨重。

穆生白这才知道原来他在战场上被偷袭重伤,是他忠心的部下将他拖出了战场。

陈才奉愧疚地低下了头,“穆将军,是我太大意了,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穆生白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受此重伤,怕是不能继续上战场了,不如你留在后方,小浩正好也可以留下来照顾你。”

小浩正是陈才奉那名忠心耿耿的部下的名字,因为他以前只是一个孤儿,无名无姓,是陈才奉收留他后才给他起的名字。

陈才奉当即表示:“不行!我只不过是受点小伤怎么能留在后方,这岂不是贪生怕死的行为。”

小浩也表示陈才奉可以留在后方休息,他却必须跟着上战场。

穆生白被两人的忠心感动了,更加强硬地说:“这可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上战场那可是在添乱了,不过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大夫,不如让小浩送你去城内找家好的医馆。”

陈才奉再三坚持,可是穆生白一口咬定了不行,他们这才答应留下来,到时候去城内找大夫。

穆生白看着小浩搀扶陈才奉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今天陈将军给他的感觉有点不同,似乎是很阴郁。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受伤不能上战场心里难受罢。

两人消失在穆生白的视线内,不过却没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回营帐,而是渐渐远去,融入了黑夜。

几日后,杜维桢带着几万精兵赶到加入战场,逐鹿国败势更显,步步败退,穆生白乘胜追击。

而此时的皇宫,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正是陈才奉和小浩。

陈才奉也算个有名的人物,在跟午门的侍卫说过他们想见二皇子,那些侍卫也不敢怠慢,就有人去禀告了杜辰良,杜辰良好奇他们不在边境好好呆着,回来作甚,但还是让人将他们带过来了。

两人进了承乾殿后,卸去了伪装,杜辰良看着两人标志性的西域长相,心中警惕,眼神阴沉,“你们易容混入我们昆国皇城是要做什么?不怕死?”

“陈才奉”和“小浩”对杜辰良恭敬拱手道:“二皇子,我们此次是带着诚心过来想和您合作的。”

杜辰良不屑,“你们小小的快被灭国的逐鹿国,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

“我们助您登基,您在登基好只要保证和我们逐鹿国和平共处,百年无战事便可。”

杜辰良心意一动,可表面还是十分平静,“我父皇年富力强,你们也着实是太大胆了,竟敢提及登基两字。”

“我们知道二皇子的孝心,可是权势才是英雄最应该追求的东西,而亲情只会拖您的后退。”

杜辰良已经是心意大动了,可还是冷哼道:“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能帮得到我?难道比起你小小逐鹿国,我还不能凭自己登上大堂不成?”

“不是不成,而是太冒险了,相信二皇子之所以不动手就是顾忌这个,但若是您和我们合作便无此后顾之忧。就算被发现,只要你咬死不松口,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迁移世事如棋(三)

杜辰良微微垂眸,思考可信性,半晌后,他点头答应。

“陈才奉”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会心一笑,接着“陈才奉”拿出一个小瓶子给他,解释道:“这是西域独有的*,你只需要给景元帝下下,就算被发现了,因着这药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杜辰良接过药,微微低头,藏在暗处的脸突然莞尔一笑,但是那笑让人心寒。

而此时,边境穆生白已经胜券在握,而逐鹿国的士兵已经明显没有了多少反抗的想法。

就在穆生白打算一鼓作气,攻破整个逐鹿国时,从皇城传来的信扰乱了不少人的心绪,信中表示皇上重病,御医束手无策。

而在这时,逐鹿国也挂起了白旗,并让人送来了投降书。

杜维桢惦记着景元帝的安慰,无心继续纠缠,再加上逐鹿国答应签署附属国家的协议,他不再多想,处理完就赶着回去了。

路经梅州城,百姓们对他和穆生白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处处都流传着他们轻松便大获全胜的传奇,尤其是对杜维桢的夸赞,更有人说景元帝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是失策,他这种能力完全能够胜任。

杜维桢高兴百姓们对他的认可,可也担心树大招风,杜辰良会因此心生妒意,故而派遣刺客前来刺杀,同穆生白商量后,他也觉得会有这种可能性,就提高了警惕,一路上都不敢放松。

但是出乎两人所料的是,一路上别说刺客,连怪异的人影都没一个,杜维桢虽然疑惑,但也高兴一路上没有耽搁,顺利回了皇城。

杜维桢进了皇宫才知道景元帝前几日还有意识,可是今天却已经陷入了彻底昏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而全院的御医都查不出任何毛病,更别说治疗了。

杜维桢心中着急,这时又想到穆生白在医术方面也尤其擅长,就连忙让人将他叫了过来。

穆生白要帮景元帝把脉,可是杜辰良和诸位御医却将穆生白拦了下来,说景元帝重病在身,穆生白可能会携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影响景元帝,让他采取用线把脉的方式。

穆生白想想也是,他刚从战场回来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身上确实可能带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要是影响到了景元帝,他怕是万死难辞其咎,好在用线把脉他也学习过,自然不在话下。

隔着一层帘子,一根线一端被穆生白牵着,一端消失在帘子后端,可是他不知道,另一端线牵着的不是什么景元帝,而是一个面色红润的年轻人。

穆生白眉头忽而舒缓,忽而紧皱,杜维桢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上下飘忽。

最后在他放下线后激动地冲了过去询问:“生白!父皇怎么了?是生的什么病?可能治?”

穆生白摇摇头,脸色古怪,“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皇上脉象平稳,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有力,这明明是极其健康的脉搏。”

“可是”穆生白表情凝重地看向里面,“父皇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怎么会是没有事情?”

“这我也不知道。”接着他又看向那一堆御医,“你们把脉得出的也是这个?”

“回禀大人,是的,皇上的脉搏明显比一般人都要沉稳有力。”

“是啊,着实不像病脉,可是皇上就是没有醒过来,这着实是太奇怪了。”

屋内热闹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出结论,杜维桢只好满面愁容地离开了。

翌日上朝的时候,杜维桢又被热闹得宛若菜市场的朝堂吵得头疼。

原来在杜维桢前去前线、景元帝身体抱恙之际,是杜辰良负责管理朝政,且每一件事情都完成得颇为完美,因此得了不少人的信任,所以在杜维桢回来之后,不少人就开始争论政事该交予谁管理。

二皇子一派自然是让他继续管理。

“在大皇子殿下不在朝堂的几日,政事都是由二皇子殿下全权管理,而大家也都看到了,二皇子殿下可是将每一件事情都处理得十分完美。”

“是啊,并且在皇上身体未抱恙之时,也是由二皇子殿下在一旁帮忙,自然是要比大皇子殿下要熟悉,好上手得多。”

“何必又要改动,按前几日的不就行了?前几日二皇子殿下处理得难道不好?”

大皇子一派也坚决支持他。

“大皇子殿下还在太子之位时,可是处理过好几年的政事,何来不上手之说?”

“大皇子殿下想必能更好地处理政事。”

众人争论不休,可是这段时间杜辰良笼络了不少人心,所以一番争论下来,支持杜辰良的既然比支持他的人要多上不少。

杜维桢越听就越发担心,若真的让杜辰良正式管理政事,以他的性子,以后让他把权力让出来就难了,便暗示其他人继续僵持着。

而另一边,回到大皇子王府的穆生白一直愁眉不展,心里一直琢磨着景元帝的脉象,心里面越发觉得有蹊跷。

按理说要是景元帝的脉象真当如此健康,那怎么可能还一直处在昏迷之中,再想到杜辰良阻拦自己面对面查看景元帝的状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穆生白越想越不对劲,便想着亲自去看看,而现在景元帝宫殿周围都是杜辰良的人,他要是光明正大想进去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只能暗着来了。

但杜辰良早就猜到他可能会怀疑,因而想亲自去查看,所以早就安排了人在暗地里等待着穆生白自投罗网,穆生白差点被发现,最后慌不择路进了一处宫殿。

藏身到一处角落,穆生白屏息想降低存在感,这时,依稀的水声钻进他的耳朵,他身体倏然僵硬,缓缓转过头去。

宽大的浴桶里,氤氲的雾气飘在水面。

从穆生白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女子披散着的乌黑如墨的秀发,修长白皙的脖子,以及若隐若现的洁白美背,穆生白觉得鼻子一热,就立马转过头。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迁移世事如棋(四)

转头幅度过大发出的细微声响让原本放松的杜月妍身体一僵,忽然转过头,一声尖叫在触及那人温润的侧脸时尽数被憋了回去,只剩下了在这种时候见面的尴尬和羞怯。

穆生白也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控制不住转过头去和她四目相对,尴尬解释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人追我所以不小心就进了这里。”

杜月妍被热水泡的粉红的脸现下更是红欲滴血,除了点头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暧昧的气流在两个年轻男女间流荡。

穆生白生怕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部位,所以只是盯着她娇艳如花的脸庞,一向灵活的脑袋现下也变得十分呆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样不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结结巴巴讲不出一句流畅的话,“对对不起,我我现在就离开。”

“不要!”杜月妍连忙出声阻止,她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应该把穆生白留在这里,可是她生怕他一走两人又是难以见面,这比杀了她还难受,但是话一出口她就羞得低下了头,解释道,“那些追兵搞不好现在就在外面找你,要是你出去被抓了怎么办,要不你先留在这里等他们找过再离开?”

此时,外面的暖春和三月听到了里面依稀的声音,在门口关心询问:“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杜月妍故作镇静道:“无事,只是刚才水进眼睛了,现在没有大碍了。”

“好的公主。”接着就是两人脚步渐远的声音。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杜月妍将脖子以下都跑进温暖的水里,这才恢复了一点勇气,“里面比外面安全,不会有人敢进来搜的。”

她娇躯搅动热水发出的稀拉声响让穆生白一张俊脸通红失去思考能力地顿住步子,缩回角落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生白突然想到了什么,割下一块衣角,凭借着刚才的一点记忆找到放衣服的架子处,将衣服抱到偌大的浴桶前,轻声说:“你泡了这么久水都快凉了,还是把衣服穿上吧,我蒙着眼背过身,你很安全。”

杜月妍抬眸看向他眼睛上的黑布,以及他细心捧着的衣服,心里甜蜜得发慌,低声道谢后结果,果真见他果断背过了身。

换好衣服后,杜月妍在供休息的榻上坐下,“生生白,我换好了。”

穆生白这才慢慢地扯下黑布,接着杜月妍又招呼他坐过来,两人膝盖靠得极紧,心里都很紧张,这种紧张感是他活了半辈子没有体验过的。

“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两人同时出口,震惊地看着对方,然后笑开了,所有尴尬、沉默融化在弯弯的眉眼间,他们又恢复成了彼此最熟悉的恋人。即使从没有确定过关系,但是他们却不曾怀疑过彼此的感情。

杜月妍靠在穆生白胸口,听着平稳的心跳声,那种幸福和安全感让她眼睛一酸,低喃了一句:“再见到你,真好。”

穆生白牵着她的柔弱无骨的小手,一腔热血也化作满腔柔情,甚至忍不住捧着她的手落下轻轻的一吻。

“妍儿,我回来了。”

这时,突如其来的急促敲门声破坏了这温馨的气氛,外面传来暖春焦急的声音,“公主,听侍卫说宫里进了刺客,他们正每个宫殿每个宫殿地搜索呢。”

紧接着是男人粗犷恭敬的声音,“公主,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让微臣们进去搜查。”

杜月妍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清冷,矜贵的气质让人不由得臣服,“本公主在沐浴,这样统领也想进来搜查吗?”

“这?”男人犹豫道,“微臣不敢,那请问公主几时方便?”

杜月妍脸色更加清寒了,“怕是这个晚上都不行了,还请统领去别的宫殿吧,本公主这里安全得很,还有,我最不喜欢别人催促我了。”

现在景元帝昏迷,宫里最大的就是皇后了,而皇后娘娘可是屋里这位主子的母后,是最不能得罪的主之一,统领汗如雨下,可是一想到那人的吩咐,他只得咬咬牙接着道:“可是命令上是要微臣每一个宫殿都搜查过去,公主您不要让微臣难办啊。”他还特意加重了“每一个宫殿”五个字。

杜月妍也恼了,命令?谁会下这样的命令?还不是她的好二哥——杜辰良!

她冷笑,厉声道:“本公主说不行就不行!难道你还要硬闯进来不成?滚!”

这一声滚字力道十足,吓得统领后退了几步,再不甘心也不敢多言了,大不了到时候跟那位说没找到。

渐渐的,外面没了声音,杜月妍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凌厉的模样消失了,脸上柔情脉脉。

穆生白真诚道:“谢谢你。”

杜月妍羞怯地低下了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穆生白突然升起一抹感动,低头看着她水盈盈的眸子,忍不住吻了上去,心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生白生白吻她了!

杜月妍脑海里冒出了许多甜腻的泡泡,连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别说挣扎了,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在吻移到唇边的时候,穆生白突然弹了起来,身子微弓,连耳根子都是红的,眼睛都不敢看向她,“侍侍卫走了,现在天天色也晚了,妍儿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杜月妍有所反应,穆生白落荒而逃,在翻窗户离开时还撞到了头。

她疑惑地看着他好像被鬼追的背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不知道穆生白在用轻功挑偏僻的地方离开时,迷糊之下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差点迷了路,甚至差点拐到了其他宫殿,他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啊,可是一想到对妍儿生出了反应,他就一阵面红耳赤,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在吻妍儿的时候,居然想到了曾经梦见的绮丽景象,甚至下身还起了反应,要是妍儿知道了,肯定要觉得他耍流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迁移世事如棋(五)

穆生白入睡前心情尚不能平静,可是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消不下去,今天睡得格外香甜,梦中那个温柔浅笑的女子一身凤冠霞披,缓缓走向她,倾国倾城。

翌日,朝堂上还在为该由哪位皇子暂管朝政而争吵。

此时,杜辰良突然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诸位大人不必为此烦恼了,本殿愿意支持皇兄管理朝政,毕竟长兄如父,在父皇昏迷期间,皇兄管理才是名正言顺。”

他的一番话让朝堂瞬间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境地,好些人用着见了鬼般的诧异眼神打量着他,试图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杜辰良的表情严肃得很,看向杜维桢更是一脸孺慕,好像是当真把他当成了值得尊敬的兄长。

可是昨日支持他们两人的大臣吵闹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历历在目,而那些大臣之所以会为此争吵不休,若是说背后没有他们的同意,那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杜辰良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杜辰良将诸位大臣的表情尽收眼底,温和一笑,道:“想必诸位大人都没有意见吧?”

杜维桢一派的大臣们看向杜维桢,想询问他们该如何做。

杜维桢眼里也满是疑惑,他当然不会相信杜辰良的任何一个字,所以也就对他这样做的用意产生疑虑,可是将zhèng 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终归是好的。

他对着那些大臣细微地点头示意,大臣们了然,开始夸赞起杜辰良的识大体,也不知真心假意。

“二皇子真是心胸宽广,有容乃大啊。”

“对比二皇子的识大体,我们昨日的争吵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杜辰良笑着应对那些大臣,眉眼疏离有礼,不见一丝不耐烦。

下朝后,杜维桢找上了杜辰良,面色冷清,“你这是何意?”

杜辰良看上去很是不解,“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杜维桢的眼神紧紧攥住他的脸,却不见一丝勉强,这让他更加警惕了。

“我可不会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把拿到手里的肉吐出来给我。”

杜辰良拱手苦涩道:“皇兄你这真是误会我了,皇弟今天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啊,也许是皇弟以前做过的一些错事让皇兄失去了我的信任,这都是皇弟我自食恶果。”说着,他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确实是很痛心疾首的模样。

但杜维桢不会因为他这浮于表面的愧疚就对他有任何的改观,反而对他的用心更加警惕了,冷笑道:“若我真的相信了你是真心把权势让给我,那不是你傻,而是我傻了,不过既然皇弟不肯说,那我也不好强迫你说,就此别过。”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矜贵华丽的紫袍滑出一道亮眼的弧度。

“皇弟是自觉名不正言不顺才不敢对不该有的东西产生什么心思,皇兄到底是误会我了。”杜辰良对着他的背影说着,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满是明晃晃的恶意和算计。

我的好皇兄,这次你又要输给我了,呵呵。

杜辰良噙着一抹笑转身离去,背影挺得笔直。

杜维桢直接回到了府里,他既然直接从杜辰良嘴里问不出什么,那不妨碍他靠自己,而能帮到他。且最让他放心的,无异于是穆生白了。

杜维桢进到穆生白的院子时,看到的就是他坐在湖边的石椅上,杵着下巴盯着空气傻笑的场景,就连他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副云游天外的痴傻模样把杜维桢逗乐了。

“生白,你在想什么呢”

“啊!”穆生白猛地醒过神来,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收起嘴角的傻笑,故作严肃地说,“我在想,这荷花怎么开得这么好看。”

开得好看?杜维桢看向飘在湖面,已经开始枯黄的荷花,饶有兴趣地挑眉道:“这荷花开得确实独具风味。”

穆生白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是在睁眼说瞎话,脸腾得红了,假咳嗽了几声后才问:“维桢你别逗我了,你找我是要做什么直接说吧。”

提到正经事,杜维桢也不嬉皮笑脸了,就将今早在朝堂上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穆生白也觉得杜辰良的做法很是奇怪,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杜维桢点头,“的确,可是我也问不出什么,也看不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想着让你暗地里多注意些他的行动。”

“这没问题。”穆生白爽快答应了。

杜维桢舒心一笑,然后两人就开始商量起找个地方一醉方休的事情了。

几天后,还不待穆生白从杜辰良那里知道什么,民间就突然兴起一个传说:大皇子将是下一任天子,贵气逼人,福运加深,若是他去普罗山帮景元帝祈福,定能让景元帝康复。

这个传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还不等穆生白跟杜维桢说,他就已经从下人嘴里得知了。

这传言实在是空穴来风,可是杜维桢也查不出是谁传出来的,甚至连阻止他传播都有心无力。

接着还不等他和穆生白商量出个什么对策,突然有人在朝堂上提了出来,而提出的那人正是杜辰良一派的一位大臣。

“大皇子殿下,微臣听说若是您肯前去普罗山为皇上祈福,皇上定会康复,不知道大皇子殿下意下如何?”这时,也有不少大臣用着催促的眼神看向杜维桢,似是要他立马做出决定。

可是还不等杜维桢说什么,杜辰良就一脸不忿地站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不过是民间传闻,怎么做的了数!若是真的有这种事情,以大皇兄对父皇的孝心,难道还不会去做吗?”

杜辰良的一番话像是给杜维桢解围,实则是将他推向一个顶端,若是他答不会,那百姓和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可是要是会一个突然兴起的传闻,处处针对他,这其中实在是诡异得很。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迁移世事如棋(六)

但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为了父皇,就算没有人提起,他也要亲自去一趟普罗山!

这时,杜辰良又接着说:“所以不如让钦天监算一下,是否真的需要皇兄去一趟普罗山为父皇祈福?皇兄觉得如何?”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触及那张笑得十分诚恳的面孔,他心里冷笑,却还是答应下来了。

钦天监是昆国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手上并无zhèng quán、兵权,可是在各朝各代的皇上以及百姓心里面,都是很崇高不可取代的存在。

杜维桢将钦天监正请到了宫里面,那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柔顺的白袍,确实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只见他脸色凝重地摆弄着铜钱,然后又细细观摩天象。

杜维桢看得着急,杜辰良笑道:“皇兄请放心,监正的占卜术整个昆国最高的。”

但是杜维桢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更别说是回应了,杜辰良似乎也不介意,只是把脸撇过去了,嘴角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哼,我的好皇兄,现在你越得意,到时候跌落谷底时就越痛苦。

整整一炷香后,钦天监正才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乏,像是体力耗尽的模样。

他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杜维桢身边,低眉道:“大皇子殿下,微臣幸不辱使命。”

杜维桢激动道:“监正请说!”

杜辰良也笑道:“是啊,监正您就说吧,如何才能使父皇恢复,我相信以皇兄对父皇的孝心,必定会竭尽全力办到的。”

杜维桢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语。

钦天监正拱手道:“皇上确实是能恢复,不过这就需要大皇子殿下前去普罗山为皇上诚心祈福,只要漫天神明能够听清大皇子殿下心中的话,必定能满足您的愿望,让皇上恢复过来。”

杜维桢一震,黝黑的眸子在杜辰良和监正身上流转,两人都是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杜维桢缓缓道:“当真?”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钦天监正连忙道:“微臣如何敢欺骗大皇子殿下。”

“若是皇兄有顾忌,不如让皇弟去吧,皇弟无事一身轻,也很是挂念父皇的身体。”

他的话若是传出去,怕是民间立马要流传起大皇子亲情淡薄,皇上昏迷不醒他都不愿意前往普罗山为皇上祈福,而二皇子重情重义,自动请缨。而到时候要是父皇一直没有醒过来,他就成了罪魁祸首。

最后,杜维桢还是答应了下来,让钦天监选个吉利的日子,带人前去普罗山为父皇祈福。

与此同时,后宫中暗处也在风起云涌。

在前段日子,景元帝让杜月希养在一直无所出的敬贵妃名下,敬贵妃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温柔得体的形象,所以杜月希的日子一直过得有声有色。

但是一知道杜维桢要去普罗山为皇上祈福的事情,她心里就有了算计。

虽然他在景元帝面前得了脸面后,就一直在后宫如鱼得水,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吃穿用度比起杜月妍也不遑多让,可是也总有些让她不适的言论传进她的耳朵。

譬如,杜月妍的母妃是正儿八经的皇后,景元帝的发妻,而她的母后却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虽说她现在被养在敬贵妃名下,但也没人把这当回事,毕竟又不是敬贵妃亲生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她每每听到都一阵抓心挠肺,恨不得立马将那些嚼舌根的宫人嘴巴撕裂。但是不是一个两个宫人背地里这么说,惩罚了一个惩罚不了一群,而最好的法子是让杜月妍消失,而这次去杜维桢去普罗山祈福不就是一个顺便除掉杜月妍的最好机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得意了起来,只要杜月妍消失了,她就是后宫中唯一的公主,生母身份低微又怎么样?

她让人将钦天监正偷偷带来了长chun gong,半炷香后,笑容满面的钦天监正又被送了出去,晚上,杜维桢受到了钦天监送来的信,说是要他带着杜月妍去普罗山一齐为皇上祈福,能更轻易地让漫天神罗知晓他们的心意。

无奈,他也只能让人去梧桐宫让杜月妍准备着,择日一起上普罗山。

穆生白虽然说在景元帝那里得到过承诺,但是现在景元帝还昏迷不醒,他现在依旧是没有官职在身,所以在他想跟着杜维桢去时,杜辰良直接用他去不合乎情理为由阻止了。

穆生白没有法子,只好留下了,而选择让他信任是苏明跟着前去,好过让杜辰良安排些乱七八糟的人在杜维桢身边。

与此同时,负责保护杜维桢的还有骠骑大将军之女,昆国唯一的女将军祁锦玉,听说她在周岁抓周的时候拿着的就是他父亲随手放在旁边的弓箭,然后及笄那年打败无数天之骄子,夺下了武状元的称号,一时声名鹊起。但随着她武功高强的美名传开的就是她在众人面前酷似男性的行为举止,于是她现在都快十八岁了,貌美如花,再加上背景雄厚,但也没有一个媒人敢上门说亲的原因。

不过那祁锦玉也极为爽朗大当即表示自己要嫁的人肯定不会介意她的身份和性格,要是她找不到这钟人,她宁愿孤独终老,此话一出,众说纷坛,大多是指责祁锦玉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温柔。可是祁家的老爷子也发话了,他们祁家养得起祁锦玉的一辈子,外面这才渐渐消了话头。

杜维桢对祁锦玉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不过只是当年在比武场的时候远远见过,那时她英气的样子让人也瞧不出她是个女儿家。

所以当她施施然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面前的玉面将军一身铠甲英气得很,可是那柳眉粉唇,眼波流转,都美艳得很,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的模样。

就这样,杜维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往城外烟雾缭绕、高耸入云的普罗山前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迁移世事如棋(七)

而杜维桢一离开,就可以说皇城彻底是杜辰良的天下了。

他也立马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派人用各种事情去牵制杜维桢一派的大臣,并且随便找了个理由要被穆生白招到宫中。

穆生白自是不愿意的,现在皇宫基本就是杜辰良的一言堂,如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轻易不可涉足。

但是杜辰良直接用权力相压,而穆生白现在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民尚不可与官斗,更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管,而是在景元帝昏迷,杜维桢不在皇城时,朝堂中权势最大的人物。

杜辰良一直派人来王府寻他,对他不停令进宫的谴责也从“居功自傲”变成了“藐视皇权”,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他就算是再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

他从流云山庄带来的护卫们也想跟着进去,可是杜辰良明明白白地说了只让他一人进宫,他也只能让那些人留在这里,若是他久不回来,他们再见机行事。

结果他一到承乾宫,连杜辰良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间房间,外面守着好几个侍卫,他以要出去就被拦下来了,说二皇子让他在这个房间等着他,可是好几日过去了,他连杜辰良的人影都没瞅见,所以他这是被另类软禁了。

这软禁还算是轻的,杜辰良的心里怕是巴不得他死,而之所以现在不动手,是因为他不敢。穆生白前段时间刚凯旋而归,正是在百姓心里名声大振之际,而他也是在所有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的,甚至还在宫门口和不少路过的百姓说是二皇子特意请他进攻做客。穆生白不是高调之人,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杜辰良有所顾忌。从现在他的处境来看,效果良好,起码杜辰良是绝对不敢无缘无故对他下手。

穆生白想得没错,杜辰良确实是顾忌百姓才没有直接对他下杀手,但是对于他的好皇兄,他可就没那么多顾忌的。

普罗山山势陡峭,每年也有不少人在上山下山途中坠崖身亡,而他英明神武的好皇兄,保不齐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独自在书房的杜辰良越想越得意,亲自给逐鹿国写了书信,然后又让心腹去血杀楼重金请十几个杀手,好好招待他的好皇兄。

血杀楼顾名思义出手必见血,并且只要你给够钱,无论要杀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都能接这手任务,真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典范。

安排好之后,杜辰良只觉得一阵心情舒畅,好似压在肩膀上的几座大山已经被搬空了,连着被关在偏殿的穆生白,他也觉得不那么碍眼起来,撤了一些侍卫。

他想着等到杜维桢死了,再找机会宰掉那个老不死的,他不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了?

皇上!哈哈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辰良状若癫狂,在房间振臂欢呼,好在这里都是他的人,知晓他的野心,不然要是被外人听到了,一阵惊涛骇浪怕是避免不了了。

晚上,穆生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侍卫少了不少,心里惊疑万分,不由得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杜辰良怕是觉得胜券在握,皇位近在眼前,所以才这么放松了罢,那也就是说,他已经盯上了维桢。

穆生白负手在房间不安地踱步,他和维桢早在出发前就想到杜辰良肯定不会让维桢那么平安顺遂去到普罗山,他们也只能在随行人员上加大了功夫,也就是苏明和祁锦玉,他们都是忠心不二的大皇子党,肯定会拼命保护他的,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只能被动地等待。

再加上现在穆生白被软禁起来,有心保护也无力实施,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能力的弱小,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现在也可能正在遭受危险,他就一阵心烦意乱,整个心脏好像都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

正当他打算不顾一切出宫之时,突然有人推开窗户进来了。

穆生白立马警惕了起来,当杜辰良决定将他除去,一手握剑,一脸凌厉,可是当他见到来人熟悉的面孔时,还愣了好一会。

陆陆续续十几个人钻了进来,整齐地跪在穆生白面前,声音虽小但是十分整齐,“见过少庄主,属下们姗姗来迟,让少庄主受苦了。”

穆生白惊喜地将他们扶了起来,才知道他们在王府等了这没几日都没有等到他,想到他肯定是在皇宫出了事,就找王府的人问了宫里的地形,偷偷找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来人啊!有刺客!”

“救命救命!”

穆生白耳力一向极好,立马过去推开窗户,看到外面陈具这好几具尸体,那服饰赫然就是负责看管他的侍卫,而那些杀了他们的正是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是敌是友?

这时,一个黑衣人看到了这边,眼里立马闪过一抹杀意,一把剑朝他这么射过来,穆生白立马就明白了,这些人既不是杜辰良那边的,可是也是想要着他死的。

穆生白当即决定:“趁乱离开!”留下来对付那些黑衣人然后等到杜辰良带着人过来?然后他接着被软禁,搞不好因为山庄的护卫,他们还会被按上刺客的头衔。所以现在最后的法子就是趁乱离开。

那些刺客果然是冲着他来的,解决完外面的侍卫,就往这边走,每一个招式逗显露着杀意,他们也可能是没想到会有护卫在,所以有些手忙脚乱,

穆生白也无心恋战,抓住空隙就带着人从皇宫守备最为微弱的方向逃出去了。

杜辰良带着人过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几具尸体,关着穆生白的房间大门敞开,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他脸色狰狞,早知道就不顾一切将穆生白杀了,这样免得日长梦多,可是现在没有后悔药摆在他面前。他咬牙切齿地吩咐:“穆生白试图刺杀本殿,一经抓到,格杀勿论!”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迁移世事如棋(八)

穆生白带着人出宫后并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出了城,在城外一家山庄旗下的客栈休息一晚上,打算明天去普罗山找杜维桢。

可是一觉醒来,穆生白就听说了他被下了通缉令,一旦抓到格杀勿论的消息,甚至杜辰良还派人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美名其曰担心逃走的刺客藏身王府对大皇兄不利。

穆生白对杜辰良这副虚伪的嘴脸很是鄙夷,也庆幸昨晚谨慎些出了城。

知道杜辰良早晚会找出城,穆生白也不打算久留,吩咐掌柜将他住宿过的痕迹全部抹除,然后就带着人前往普罗山了,越晚维桢就越危险。

而杜维桢这边,也正如他们所料,刚上普罗山他就遭遇了好几拨刺客,一拨比一拨要厉害,最初苏明和祁锦玉等人还能将杜维桢护个严严实实,毫发无伤,可是越到后面,找上来的刺客就愈发武功高强,神出鬼没,甚至连苏明身上都落了伤。

饶是稳重如穆生白,此刻也不禁升起一丝绝望。

穆生白和杜维桢虽相隔甚远,可是遭遇却十分相似,因为他也遇上刺客了。并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些刺客还是“老熟人”,也就正好是在承乾殿打过照面的那堆黑衣人。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穆生白在前路被那群黑衣人挡住后,后面被杜辰良派来抓捕的人堵住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不仅适用于穆生白和他们双方,也适用于黑衣人和杜辰良那边的人,在他们打得火热之际,穆生白带着人趁乱逃跑了。他哪边都不想帮,也不想出手,不然被两方合起来针对还真的打不过这么多人。

可是那些人在交手之际,也不忘对付穆生白,两边都派出不少人追着穆生白走了。

山庄的护卫们护着穆生白,一边还让他赶紧走。

穆生白当然不少那种临阵脱逃之人,如何都不肯抛弃手下离开,一手下着急喊道:“少庄主,我们死不足惜,但你身份非同一般,况且与其大家一起牺牲,不如你先离开,到时候找兄弟们帮大家伙报仇!”

“是啊少庄主,不要让我们的死毫无价值。”

那些侍卫们连声附和,眼看大家身上都落下了伤,还有人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穆生白捂着受伤的手臂,脚尖点地窜入树林中,有人发觉了想追过去,一护卫拼死将他拦了下来。

他拖着重伤的身子走进一家农户家的时候,还把他们吓了一跳,一面相忠厚的男子警惕地看着他,手里还握着斧头,“你你是干嘛的?无缘无故进我家干什么!”

穆生白也知道自己这狼狈的形象实在是唬人,便也不多受什么,虚弱地咳嗽几声后,拿出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请求道:“这位大哥,在下被仇家寻仇,受了重伤,这里是几两银子,不成敬意,在下只求你帮我向家里传一封信。”

忠厚男子眼睛一亮,可是脸上警惕之色未消,但是这几两银子可是他们一家三口一个月的伙食,只要帮忙传一封信

穆生白紧张地看着他,要是这大哥也不答应帮忙,那么他就很难找到一家养鸽子的人家了,而那些人应该也不会给他机会,他们想必也快要追上来了,想到这里,穆生白也有些着急了,但是并没有催促他。

“好!”忠厚男子咬咬牙应了下来,但最后还是戒备表示,“我事先声明我就帮忙传信,其他的我可惹不起。”

穆生白虚虚一笑,保证只要他帮忙传信他就立马离开,不会拖累他。

快速写了一封信,让山庄那边来人帮忙,将信递给忠厚男子让他帮忙传出去,穆生白就要离开了,他伤得很重,要是再留在这里,被那些人发现了,他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大兄弟。”

穆生白捂着胳膊疑惑地转了过来,只见到忠厚男子犹豫的表情,“你伤这么重要不先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穆生白感激一笑,然后拒绝了,他不想连累任何人,在看到忠厚男子松了一口气后,他也没有失落之感,本就萍水相逢,他有这个心就已经很让他感动了。

可是他刚拖着伤体没走多久,就被杜辰良的人发现了,带头的男子身上在刚才的一番争斗中也有些小伤,但这并不妨碍他堆穆生白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穆生白,二皇子殿下说了要是拿你的人头回去可是能得到一笔大赏赐啊,没想到我也有升官发财的那一天,真的是要感谢你啊。”

穆生白在他炫耀之际,眼神快速掠过周围,试图找到逃走的位置,这时,他找到一个空隙,在那小头领还在洋洋得意之时拼尽全力朝那里分身过去。

力气一点点消逝,袖子被鲜血染红了,穆生白现在仅凭着一股子信念在跑。

可是,当跑到尽头时,他满心绝望地停了下来,因为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哈哈哈,穆生白,你接着跑啊,不是挺能跑的吗。”小首领得意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上来,他们已经追过来了,围成个小圈逼近穆生白。

穆生白往下面探头,烟雾缭绕,甚至看不清楚有多深,跳下去,十死无生。但是在看到那一棵在半途伸延出来的,形状古怪的大叔,他眼里立马燃起了希望。

转头去对着那小首领绽开一抹笑容,“想抓我?下辈子吧。”

小首领心里立马划过一抹不详的预感,然后接着就就看见那人纵身一跃,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等到穆生白的身体消失在崖边时,他探身下去看,只见到一片迷雾。

“头子,怎么办?”

小首领咬牙切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生白当然做不出跳崖求死一事,他跳下去是因为半山腰有一棵树,他想的是跳到树上,然后藏起来,可是他高估了自个儿受伤时的能力,他跳下来后只抓到一片叶子,就直直掉下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迁移世事如棋(九)

可是等他们下到崖底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头子怎么办?”手下们一想到二皇子十分慌张,“要是二皇子知道穆生白可能逃跑了,我们怕是”

小首领也想到了,以二皇子的心狠手辣,要是没有将穆生白的人头带回来,他怕是要他们的项上人头。

他一阵咬牙切齿,却又不免害怕,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怕什么,这么深的悬崖穆生白跳下来你觉得他还能活?他又不是神仙!搞不好是被森林里的猛兽吃了呢。”

“可是二皇子不一定会信啊?”

小首领面红耳赤,“闭嘴!”然后他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脑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只要你们记住,穆生白从悬崖上掉进海里被冲走了,其他的都不要多说!”

其他手下纷纷点头应允,小首领也不怕他们出去乱说,毕竟这件事情要是被曝光了,二皇子不仅不会饶了他,连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只要不是个痴傻的,都明白这个理。

小首领回去跟杜辰良说了后,一直很谨慎地暗地里观察他的脸色,看到他脸上一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杜辰良心里自然欢喜,穆生白死了,他登基路上可就少了一大阻力,而他的好皇兄那边也差不多了,“本殿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到时候自会有赏赐送到你们手上,本殿也不是赏罚不分之人。”

小首领白着脸一边擦汗一边恭敬地退了出去,“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等到他关上了门,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全身被泡得暖融融的,才有了一点活过来的感觉。

这时,杜辰良觉得自己离登基只差了一个杜维桢和景元帝,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杜维桢回不到皇城。

他派出更多的手下配合血杀楼的杀手去追杀杜维桢,务必让他殒命普罗山。

杜维桢等人被围在了普罗山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里,他和杜月妍被团团围在中间,可是那些侍卫们已经耗费了太多了体力,面对越来越多的刺客已经是无力应对了。

“大皇子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投降等死吧。”

领头的男子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声音沙哑,十分嚣张地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这种做派像极了某些时候的杜辰良。

苏明这个暴脾气,哪里能容忍有人这么说杜维桢,当即暴怒,将一把剑舞出了斧头的气势,“你这乱臣贼子,若是你大爷我能逃出去,定要带着兄弟们将你碎尸万断!”

领头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在苏明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苏将军好大口气啊,我还真的想见识一下呢,不过怕是没有这个让你活命的机会了。”

杜维桢脑海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眼前这些人的行为举止,说话口气,还有长相都有那么一点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在哪里呢?

对了!承乾殿!

杜维桢怒目圆瞪,愤而出口:“你们是杜辰良派来的人!”

领头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但是一想到杜维桢等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便一笑,坦然承认:“大皇子不亏是大皇子,没错,我们的确是二皇子殿下的人。不过你也怪不了二皇子,毕竟他可是坐上皇位的不二人选,若不是你对他造成了威胁,我们殿下也不会斩草除根,所以大皇子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并且你不要想着那穆生白会来救你了,他可早就成了我们殿下的垫脚石,尸体也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了。”

“什么!”女人尖利的声音割破了这里的不宁静,平添一股凄厉,原来是一直被护着的杜月妍从后面冲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生白不会死的!他会来救我们的!”

她执拗地坚持着,她的穆生白怎么可能会死,那天他还抱过她,他的胸口那么宽厚,让她仿佛能永远这么依靠下去,而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止她,连杜维桢和苏明等人都不会相信,在他们眼里,穆生白是无所不能的,他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可是那领头的明显已经没有多大耐心再和他们废话了,不屑道:“我还会骗你吗这些将死之人不成?不要和他们废话了,速速将他们拿下,我要将大皇子的人头进献给二殿下。”

他话音一落,战况立马更加焦灼起来,杜维桢他们被护着一步步后退,祁锦玉更是一手护着他,一手拿着剑打退扑上来的刺客。

“保护殿下!”这时,正在前面厮杀的苏明突然扭过头,面色狰狞地大叫出声。

原来几个刺客突破前面的防线闯来过来,目的就是杜维桢。

杜维桢瞪大了眼睛,悬在头顶的剑让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看着能够致命的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清脆的女声划破了她的恐惧,“殿下!”然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朝他这边扑了过来,拦住了这些致命的攻击,可腰上也被刺了一剑,鲜血渗透她乌黑的紧身长袍。

杜维桢看着那道连伤都顾及不上,拿着一把剑穿梭在刺客中的灵活身影,心里大震。

半个小时后,祁锦玉护着杜维桢等人狼狈地逃了出去,而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侍卫们却永久沉睡在了森林里。

苏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把杜维桢和杜月妍安排在了里面,也就是最安全的位置,以防那些刺客追上来。

杜维桢坐在平坦的石头上,目光一直搜寻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重要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她。她面朝山洞里面,闭着眼靠在石头上,杜维桢却发现了她脸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心意一动就走了过去,伏低头轻声问:“祁将军,你没事吧?”

祁锦玉有气无力地抬眸,正对上一双在昏暗的山洞里也格外明亮的黑眸,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想回答他没事,但最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怎么也说不出话。

第三百三十章 迁移世事如棋(十)

紧接着,她眼睛一闭,再次陷入了黑暗。

杜维桢这下也顾忌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将手背搭在她的额头上,炙热的温度烫得他弹了起来,“来人啊!祁将军发烧了!”

一听这个,正打算休憩的杜月妍连忙跑了过来。

她也摸了摸祁锦玉的额头,忍不住惊呼出声:“锦玉额头好烫啊。”

杜维桢这时感觉到了后脑勺的凉风,这个位置靠近山洞,风呼呼地灌进来,他心里一痛,拦腰想要将她抱进去。

摸到她腰上一抹濡湿时,他一愣,低头就看见了满手的鲜血,心里更是酸涩,连忙将她抱进去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祁锦玉救了他一命,他甚至连她手上都没注意到。

杜月妍也跟了上来,自然也发现了她腰间湿哒哒的衣服,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血怎么是黑的?”

杜维桢这下知道,她替他挡下的那一剑有毒。

他也顾不上什么会被杜辰良的人发现了,让苏明小心去镇上找个大夫给祁锦玉看病,要不还不等毒发身亡,发烧都有可能将人烧傻。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懂医,他们根本不知道祁锦玉中的是什么毒。

要是穆生白在就好了。

他们几人心里同时出现了这个想法,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不相信穆生白可能死了。

苏明跟祁锦玉也算是战友了,也十分喜欢她这豪爽大方的性子,所以一得到命令就马不停蹄去了镇上,找到最大的药店,拉了好几个大夫过来。

最初那些大夫还不乐意,说什么他们只在药铺看诊,万万没有离开去别人家里看诊的道理,可是苏明眼也不眨地丢了一锭银子后,那些大夫二话不说就带着家伙过来了。

几个老大夫都是见惯世面的,所以跟着进了一个如此破烂的山洞,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也就没有多余的表情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

可是等到他们看到了那个病人,脸色也不免得凝重起来。

祁锦玉露在外面的皮肤通红,整个人就像身处火炉一样,滚烫的很,但是嘴唇却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巴张大呼吸,就像拉风箱一样,呼噜呼噜得,难听的很。

那些大夫看过伤口,把过脉后俱都摇摇头。

“对不起,老夫医术不精,这种毒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行医三四十年,什么毒什么病都见过,可是这种毒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最后所有大夫都摇摇头离开了,还把那一锭银子留下了,一个大夫还留了退烧药下来,说毒虽然解不了,但是也可以先帮她退烧,要不然这么烧下去很快人就受不了了。

退烧药煎好后,杜月妍要帮祁锦玉喂下,可是她意识不清,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是张嘴了,这么折腾下来,都快半个时辰了药还剩大半,眼看都快凉了,杜月妍都快急哭了。

杜维桢这时也坐不住了,忙过来帮忙把祁锦玉的头轻轻地抱了起来,搁在了他的大腿上,这样好喂一点。

一开始苏明还不愿意,说这样与杜维桢的身份不合,让他来就行,可是杜维桢哪里放心苏明这个大老粗,硬是自己来。

这样下来效果果然不错,杜月妍很快就把一碗药喂完了。

然后又找来一些能遮风保暖的东西全部盖在了祁锦玉身上。这样折腾下来,她嘴唇虽然还是惨白,可脸色的红晕到底是下去了一点,温度也不那么烫了。

而这时,穆生白的信也到了流云山庄,到了,穆长风手上,他立马将穆生白等人叫了过来,一刻都不敢耽误,生怕慢了一秒穆生白就会出事,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宝贝徒弟现在生死不明。

穆生云看着师父凝重的脸色,颤抖着接过了信,一眼扫下来后,脸色突变,“不行不行,师父,生白很有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

穆长风也不拦着,只要让他也要注意安全。

而黎清自然也听说了这回事,此时他的师父还在他的院子里,说着要考察他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黎清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听话跑下山。

为了让师父放心,黎清也听话地乖乖留在院子,偶尔去询问穆生白的状况,但从没有表现出要下山的意向,但是现在,他坐不住了!

黎清带着人就要离开。

逸风先生自然不会同意,将人拦了下来,表情严肃,“清儿,你是如何答应为师的?”

黎清对这位将他视为亲生儿子对待的师父师父敬重,从来没有违反过他的话,但是现在

黎清拱手坚定道:“师父,生白现在陷入生死危机,您曾经教导过弟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生白于弟子而言是救命之恩,当以命相报!而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情,弟子却好好的,你让弟子如何安心?师父,您愿意有这样的弟子吗?”

逸风先生深深地看了黎清一眼,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又自豪地说:“黎清,你不亏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你去吧,为师不拦你。”

黎清扬起一抹笑,朗声道:“多谢师父,等弟子回来后定会好好向您赔罪,也会在山下买上你爱吃的食物好好孝敬您。”

逸风先生背过身随意摆手,那副样子好像不愿意见到他一样,“不要说了,快去吧,再晚你的救命恩人可能就出事了。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黎清心里溢出一抹感动,向他郑重行礼后,匆匆忙忙下了山,追着穆生云去了。

穆生白的信上写了他所在的位置以及杜维桢要去的地方,他们一行人先来到了那座小村庄,可是一路询问过来,在一养鸽子的村民那里问到了。

原来穆生白就是在他那里写的信,不过他好几天前就走了。

穆生云连忙问他穆生白哪个方向去了,那村民犹豫再三才说他那天有点担心穆生白就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正好看到他被刺客围攻的场面,吓得他赶紧跑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一)

他们也不责怪那个村民,毕竟在那种时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说逃走,他们问清楚穆生白被围攻的地点后就赶过去了。

而此时他们也调查到了杜维桢的下落,原来曾经有人在一小镇上见过苏明,这样一来,两人合计一方去找杜维桢,另一方去找穆生白。

最后商量下来是穆生白去找杜维桢,而黎清则是去寻穆生白。

穆生云询问过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再三保证自己和那个叫苏明的人是朋友,他这才答应给他们指路。

穆生云带着人按着那个老大夫说的路一直走,进入一片树林时,远远就听到了兵器相撞和怒骂的声音,他立马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一过去就看到苏明被两个刺客缠住了,杜维桢也被几个刺客注意到,正在狞笑着往他那边过去。

眼看那几个刺客的剑就要挨上杜维桢了,苏明豁了命想过去,可是都被刺客拦下来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横chā jin几人中间,那些刺客慌忙后退躲开。

“是谁!”他们惊慌地左顾右看,正好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穆生云。

他带着人利索地包围住刺客,战况一下子扭转。

“你们这些狗犊子,刚才竟敢包围大爷,看我不宰了你们!”

自个这边一下子占了上风,苏明立马得意起来了,将几个明显没了斗志的刺客打得节节败退。

不到半炷香,除了几个拼命逃出去的,其余刺客要么死要么被捕了。

穆生云将两个被捆住的刺客丢在杜维桢面前,正向让他审问。

可是山洞里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杜维桢的心思立马被吸了进去,也不理会在地上挣扎的刺客,连忙将穆生云拉了进去。

“生云大哥,刺客的事情先不要管了,你先帮祁将军解毒吧。”

祁锦玉现在的情况更严重了,烧虽然已经退了,可那脸色苍白得就跟久病在床的肺痨一般,连嘴唇也透着死人的青紫,甚至连呼吸都格外困难。刚才的咳嗽好像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现在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穆生云观此心中一凛,她脸色已呈死相了,摆明剧毒入了心脏,若是再拖延时间,若是神农在世也救不回来。

他拿出解毒丸喂她,然后再写下药方让苏明去镇上抓药,等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用内力帮她疏导,如此往复,直到她吐出一口黑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毒差不多解了。”穆生云有些喘息。解毒耗费了他太多内力,导致他精神颇为萎靡,“现在安全了,你们休息一下吧,我也正好恢复一下内力。”

担惊受怕了许久的众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精神也渐渐松懈下来,除了外面在暗处守着的暗卫们,其余人都在休息。

另一边,黎清则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一处看上去有些年头,颇为破烂的客栈。

之所以他们会来到这里,那就要回到两个时辰前了。

他们顺着痕迹追踪到一悬崖边,黎清还以为穆生白被逼着跳了下去,可是到崖地一看,没有一点血迹。

就在这时,他们被一些突然出现的证据引到了这里,也就是穆生白的衣服和令牌。

黎清当然不可能全然相信,可是当看到从暗处出现的人时,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毫无戒备地过去就要揽住他的胳膊,“生白你这小子可是担心死我和你师兄了,不过你放心,他去找杜维桢了,现在估计是会面了。你没受伤吧。”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黎清诧异地看着他幽深的乌眸,好笑道:“你不会是怪我来晚了吧,怎么不说”

还不等他说完话,一把bi shou没入了他的胸口。

“黎大哥!”

其他在外面看着情况的护卫们连忙冲了进来,黎清混迹江湖许久,反应极为迅速,明白情况后反手就是一掌落在“穆生白”胸口。

捂着胸口跑开几步后拿出一枚丢在地上,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浓郁的烟雾笼罩了所有人。

黎清带着人转身就跑,那个人不是生白,生白肯定不会对他动手的,也就是说他可能是伪装成了生白,他得去找穆生云!

“穆生白”皱眉,捂着鼻子等烟雾散去,此时黎清等人已经不见了,他并没有想着要去追,bi shou上有毒,在他看来,黎清必死无疑,所以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操心?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处理一些需要处理的人。

他勾起一抹怪异的笑,然后消失在原地。

黎清原本想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就去找穆生云,可是很快他就发现bi shou有毒,他只能先找个地方解毒疗伤。

夜晚渐渐降临,休息了半天的众人终于渐渐恢复了精神,山洞外亮起了火光,此时穆生云也有了心思拷问那两个俘虏。

他一只脚踩在一个俘虏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派来的?”

可是那两个俘虏只是张大了嘴巴,发出怪异的“嗬嗬”声,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生云还以为他们是不想说,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两人胸口。

“噗”

那两个俘虏同时吐出一口黑血,然后瞪大着眼睛直接没了呼吸。

穆生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装死,让人去试探。

可是在试探了呼吸和心跳后,才发现他们身体冰凉,并且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一护卫抬头,脸色凝重地说:“少庄主,他们死了。”

穆生云满脸不可置信,他的力道自个儿清楚,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都不一定伤得了,怎么可能一脚下去两个大汉都死了。

“少庄主,这东西是”那护卫突然脸色一边,然后那剑从一俘虏鼻孔挑起一只黑色细长的东西,近到眼前还能发现这东西还在蠕动。

穆生白咬牙道:“这是西域的蛊虫。”

然后他撬开两具尸体的嘴巴,发现他们舌头上千疮百孔,似乎是被什么钻来钻去一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二)

经过一番调查和书籍查找,穆生云几乎能确定这是在逐鹿国独有的一类蛊虫,能受主蛊的驱使,在人体内部活动,吞噬内脏和各类人体器官。

穆生云立马就跟杜维桢说了,可是现在两个俘虏都死了,死无对证,以逐鹿国这不要脸的架势他们是不可能会承认的。

过了两天,“穆生白”找到了杜维桢等人。

“生白,师兄好担心你啊你这小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得我跑下来。”

“生白你没事就好,那些人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不可能。”

“生白,你没事就好”

穆生白一出现,穆生云等人就热情地围了过来,驱寒温暖,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穆生白一直保持着温润的笑,温和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样一番寒暄过后,穆生白提出要跟着杜维桢去普罗山祈福,理由也十分让人感动和无法拒绝,说是担心他在路上又遭到杜辰良的人的刺杀。

杜维桢自然是欣然应允。

他们不知道,后面一直有小尾巴在跟在,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罢了。

而黎清带着人逃跑后,想要用内力将剧毒逼出来,可是最后只是徒劳无功,甚至去镇上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用,他只好用内力先将毒压制住,想着等找到穆生云或者穆生白再说。

就在这时,他派出去偷偷跟着那个假扮穆生云的人的护卫回来跟他说那人已经离开了,黎清也顾不上毒内力有可能压制不住毒,立马跟了上去。

在一片空秃秃的荒地,突兀地耸立着一座小木屋,木屋四处封闭,没有一点光能偷偷渗进去。

在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的地方,呼吸声便格外明显。

小木屋里面装饰很是简洁,只要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床上隆起一个幅度。

穆生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记得跳下悬崖后再次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身上所有的骨头就跟都被碾碎了一般,疼得让他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但是更确定自己被下了*,所以浑身无力。再加上桌子上的吃食,这让他能确定他是被人抓到这里的。

扒在床头,他用尽力气伸长了手,终于够到了那堆吃食,一下子扒拉过来,也不计较吃食干不干净,有没有毒,使劲往嘴巴里塞,想尽快恢复一点力气。

将肚子撑的圆滚滚后,他靠在床头休息了好一会,终于来了点力气,爬到船尾将窗户推开,然后将藏在内襟的哨子拽了出来,放在嘴边。

悠扬的哨声划破长空,很快窗户上落了几只有黑有白的鸽子。

穆生白撕破一块衣角,用着血写了他现在的状况,他不知道那人将他关在这里做什么,但是提醒师兄他们总归是没错的。

很快,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向长空,向远方飞去,然后落到了一棵树上。

流云山庄的鸽子都有个很明显,却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特征,那就是无论是什么颜色的鸽子,尾巴都有一抹云状的黑,而穆生云当然也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中的一个。

他行进时,正好看到了那只鸽子,走到角落后吹起口哨,那只鸽子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穆生云看到了那块被它抓在脚上,染着红色的衣角,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既有庆幸,又有后怕。

要是没有穆生白的这一封信,忙着上普罗山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甚至都没有这个想法要去查证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弟会不会是假的,甚至直到他找到机会刺杀杜维桢的时候,他们都还有可能被蒙在鼓里。

这封信真是来得太巧了,穆生云乌眸幽深,将衣角销毁后,放走了鸽子,若无其事地回了队伍,但人总是若有若无往杜维桢那边靠近。现在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毕竟生白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那里,别抓住了冒牌货,却找不回亲师弟。

黎清很快就赶上了穆生云他们,不过他并没有出现,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看到那张笑得十分温和的熟悉的面孔,他瞳孔一缩,顿住了步子。

他并没有上前,而是趁“穆生白”不注意的时候让手下去将穆生云带了过来。

“你怎么成了这样子”穆生云一看到黎清就连忙过来要扶住他。

黎清连忙把他被骗并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没想到穆生云也知道了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人是假的,但是最惊喜的就是穆生白现在还很安全。

穆生云要给他解毒,可是把脉后他表情就凝重了下来,他的脉搏极为虚弱,像是油尽灯枯了一般。特别是他用内力压制毒药,导致五脏受损,即使解了毒一时半会也用不了内力。

穆生云一边给他解毒一边说了这件事情,让他先找个地方休息,假的穆生白他自会解决掉。

黎清性子执拗,不想跟个废人一样静等结果,可是他这身体要是去了也就是拖后腿,不得已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但是最后穆生云也没能成功地帮他解毒,这毒实在太过玄乎,在解毒丸以及他内力的引导下,竟然还牢牢地留在他的体内,看来只好到时候等找到穆生白再说了。

黎清想着也可以,就不介意这件事情了。

穆生云说了自己的安排,就是让黎清带着的几个人先去普罗山埋伏,打假穆生白一个措手不及。

黎清也没有什么意见,吩咐手下听从穆生云的话后,就拖着虚弱的步子,想着去镇上找家豪华一点的客栈休息,安心等他们带着好消息回来。

等黎清的手下到达了普罗山后,穆生云他们也紧接着到了,普罗山,大陆闻名,高峰耸立入云,烟雾缭绕,山顶白雪皑皑,却也鲜活地生长着无数棵傲然挺立的松柏,这是一个纯洁的世界。

昆国之人也深信这样的纯洁是神仙的赐予,这里是最接近神明之地。

杜维桢带着杜月妍爬上山顶,“穆生白”眸色一深,想要跟上去,却被突然从后面走上来的穆生云拦住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三)

“师弟,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后好像都没有好好相处过。”穆生云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可以称得上一个很是合格的长辈在面堆喜爱的后辈了。

“穆生白”却敏锐地察觉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不动声色地抿抿唇,继而笑道:“师兄这说的是什么话,不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允许嘛,等回到山庄我们再好好叙旧,现在先让我去找大皇子和公主吧,让他们两人我总有些担心。”

穆生云阴阳怪气一笑“师弟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穆生云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将剑拔了出来,暗处也出现了“穆生白”先前见过的人,也就是黎清的手下。

穆生云表情阴沉,冷笑道:“不知道阁下为什么要假装在下的师弟?”

“穆生白”垂在身侧的双手一僵,随意一笑,假装不在意地说:“师兄可是在跟我打趣?那么师兄现在可是幽默了不少,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师兄先不要闹了,还是好好保护大皇子和公主为好。”

穆生云:“你可知生白如何称呼大皇子和公主殿下?”

黎清那几个手下看他死不承认还黑着脸怒骂道:“哼,还装!你前几日可是将我们老大害得好惨啊!”

“穆生白”这下也不装了,那张俊朗清逸的脸庞流露出与他这模样一点不相符的阴狠之色,那双总是盛满清风明月的眸子此刻却凶狠得很。

“既然你们都认出来了那我也不陪着你们演了。”

他从腰间精致精贵的剑鞘拔出一把通体黑亮的长剑,直指穆生云,身上的气质立刻变了,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欲来的风雨,呈凌厉之势,势不可挡。

穆生云也感受到了,知道这人身上不凡,对几个手下使了眼色,让他们注意些。

一时间,剑剑撞击发出的清冽声声声不觉,震落了松柏上的层层积雪,刷刷飘下来,美极了。

很快,红热的鲜血为这片雪白增添了几抹艳红。

穆生云越交手,越心惊于这冒牌货身法和剑法。

可是那冒牌货在这零下的温度了已经的满头大汗,身上特落了不少伤口,他武功却是卓越,现场的那些人要是单个一个都打不过他,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渐渐落了下风。

在此刻一把长剑卷携着凛冽的剑意划破长空直直朝他而来,冒牌货艰难转身一剑挡开,却也被剑上带着的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一口鲜血吐出,长剑离手,踉跄倒在地上。

这一攻击正是穆生云全力使出,也损耗了不少内力,好一会才缓过来,不过幸好,这一招杀敌一千损己只五百。

穆生云把剑插入雪地,稳住身形,手下立马过去将冒牌货钳制住,方便审问。

穆生云擦掉嘴角的血丝,邪魅一笑,“呵,这下栽我手里了吧,阁下对在下难道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吗?譬如,在下师弟的下落?”

冒牌货冷笑不语,平白激起了穆生云一腔怒火,他本就担心生白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被伤害,面前这冒牌货顶着他的脸,露出这么可恶的表情,让他的九分担心直接突破十分,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人一刀刀凌迟。

可是想到师父说的话,上苍有好生之德,若你不愿意原谅对方,且对方确确实实触犯了你的逆鳞,直接处死即可,万万不可升起虐杀心理。

不过,穆生云微微一笑,他并不像虐杀这人,只是想用某些有效方法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罢了。

他身上有穆生白给了几种特制毒药,譬如什么分筋错骨丸,凌迟处死丹,**入骨水等等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东西。

穆生云越笑越邪恶,冒牌货也感受到了这抹明晃晃的恶意,皱眉道:“你想干嘛?”

“哦,原来你也会说话啊。”穆生云眉毛一挑,然后慢悠悠从怀里掏出那些特制毒药,打算挑个宝贝好好招待这冒牌货。

一枚丹药,立竿见影。

男人凄厉的叫声响彻普罗山,让那些守在下面的祁锦玉等人投来疑惑不解的眼神,甚至在山顶潜心祈福的杜维桢两人都不免面面相觑。

要不是穆生云派遣一手下去跟他们说了这里的大致情况,怕是这里要聚集不少人了。

药效过后,刚才还面无表情,满不在乎的人变了个样,满身大汗,表情狰狞,蜷缩在雪地上就像大口呼吸,就像一只露出海面呼吸的海鱼。

穆生云顿在他身边,温柔一笑,但要是有人知道前后事情经过,再看到这一抹笑怕都是要惹不住战战兢兢。

“怎么样啊这位阁下,我这里还有不少类似的毒药呢,你要不要挨个试一遍?”

冒牌货倔强一笑,却不说话。

穆生云气得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最后问一次,你把我师弟藏在哪里了?”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的嗓子经过刚才那番折磨变得很是沙哑,就像人的手指划过玻璃发出的刺耳声,让人一阵不适。

“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我对你那师弟的身份可是知道不少啊,也觉得颇为有趣,不知道少庄主可知道?”冒牌货神秘兮兮道,“你说要是穆生白知道自己的真正的身世,他还会帮助杜维桢吗?更有甚者,你觉得他会不会因此也恨上你们,一直隐瞒他的身份,眼睁睁看他为仇人的儿子鞠躬尽瘁?”

穆生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紧张地左顾右看,杜维桢他们还没有回来,周身也就黎清那几个手下,他们接触到他的眼神纷纷发誓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并纷纷走远了。

他又回头看着冒牌货,越发觉得这人身法不简单,又担心他会暴露穆生白的身份,便让人把他的嘴巴堵住并抓起来。

处理好这一切后,杜维桢呵杜月妍两人也从山顶下来了,他们收拾收拾就下山了。但是穆生云并没有想着这么离开,而是带着他们去了穆生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山洞处。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四)

他觉得冒牌货之所以这么快找到他们,想必本来就在这附近,杜维桢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是冒牌货,个个焦急起来,生怕穆生白在暗处里受到伤害。

众人分散开在四处寻觅,傍晚的时候穆生云听手下说山下一小木屋有奇怪的声音,他连忙赶了过去,

在不远不近处守着的手下连忙迎了上去,“少庄主,就是这里了。”他指着那座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的小木屋,这篇平野上就这么一处高耸的建筑,着实很是惹眼。

他们偶然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生怕有埋伏也不敢贸然进去,这才去请示穆生云。

穆生云看着那座小木屋,不知为何心里有股莫名的悸动,毅然决然就要过去。

“少庄主不可,让手下先过去。”一手下连忙拦住他,就要先走一步。

穆生云轻轻地推开他,然后过去,一手推开了紧闭的小木门,金色的灯光从门口溜进去,洒在床上眼皮紧闭的男子身上,地上稀碎的碗折射出几丛光束,穆生云鼻子一酸。

他大步走进去,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到不能再温柔地唤了一声:“生白。”

穆生白重伤之后极为疲惫,很容易就陷入睡眠,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譬如今天他想去够碗,却失手将碗洒落在地,只好忍住痛苦弯腰捡起已经沾上灰尘的几个馒头,囫囵吞枣般吃个精光,然后倒头就睡了。

可是就是这么轻的声音,确像贯耳的模样,让他疲惫不堪的大脑立马捕捉到了,无比熟悉,无比让人心安,他纤密的眼睫毛轻颤,就像两只翻飞的黑*,剑眉紧紧拧在一起,像在经历什么痛苦不堪的事情。

随着那一声声轻唤,最后他终于摆脱了梦魇的纠缠,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面前的男人,“生云师兄。”

穆生云一铁骨铮铮的男子此刻却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诶”了一声,要扶穆生白起来,可是却看到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痛苦,他这才注意到被他刚才忽视的满身伤痕,血已经干涸了,在白袍上呈现狰狞的黑褐色,触目惊心。

穆生云颤抖着拨开他的衣襟,看到了里面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疤,他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疼惜,“这些伤,是他弄的?”

穆生白知道他话里的他是那冒牌货了,可是生白却摇摇头,“是跳崖造成的,那个人一方面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他怕是现在还在崖地,然后等着那些杀手杀人灭口,可是他的目的实在不纯,假扮成他的模样,想要害他看重的人。

穆生云不在说话了,十分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想送到镇上治疗,那里的药材要比他们带着得丰富得多,还让一手下去通知杜维桢他们。

黎清听说穆生白到了镇上后,也拖着虚弱的身体赶来医馆看他,此时医馆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生怕哪个心怀不轨地混进来。

黎清看着病床上全身裹着纱布,脸色苍白,就跟个重病在床许久的病秧子一样的穆生白,心里唏嘘不已,惭愧道:“生白,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好你,要是一开始我就跟着你下来你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穆生白只需要稍稍一看就看出黎清身体的糟糕,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让他过来把脉,黎清本不愿意,可是耐不住穆生白再三坚持。

穆生白手一搭上去,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剧毒侵蚀,所有内力毁于一旦,也就是说黎清现在已经是一个武功都没有的废人。

他心里升起浓郁的懊恼和愧疚,“对不起,要是没有我那封写回山庄的信,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我对不起你啊。”他自己的身体也像一个破烂的风箱,可是就是这样还要比黎清得好上不少,起码他的内力还在。

“这怎么能怪你呢。”黎清爽朗一笑,下一秒却严肃了起来,“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要是我不想过来也没人逼的了我,那么我过来了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并且我也承担得起。”

说完,两人不再言语,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此时穆生云正在门外远远地看着他们,见到此景更是心酸,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怒火,独自去找了那冒牌货,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原貌,一个很平凡老实的长相,哪哪都挑不出特点,若硬是要挑,或许就是那一双眼睛着实明亮得很。

一看到他,穆生云怒不可遏,一拳搭在绑着他的柱子上,红着眼说:“你到底想要干嘛!”

他不敢让穆生白见到此人,是怕他会说出生白的身世,师父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幸福的,他不想让疼爱长大的小师弟承受前人的血海深仇。

冒牌货咯吱咯吱怪笑,然后得意地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不愿意他认贼作父,这样还不如让他死了,成全一代忠孝。”

穆生云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立马暴怒起来,眼睛通红,像一只见了猎物的饿狼,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愤而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猖狂的笑声。

之后穆生云隐瞒了穆生白的身份,觉得冒牌货冒牌货看上去像是冲着他们,而不是杜维桢,让景元帝处理于理不合,就跟穆生白商量着该如何处置。

但是还没商量出来个所以然,就要手下禀报,那冒牌货不见了。

穆生云觉得冒牌货身受重伤,应该跑不了多远,可是遍寻这个小镇,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最后只得放弃,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一抹危机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在暗地里正在改变。

救走冒牌货的正是逐鹿国的人,他们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配音,况且冒牌货功夫很高,这让他们更加重视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五)

而那冒牌货顺势把穆生白的身世告诉了救走他的逐鹿国人,逐鹿王立马激动起来,想着利用这个拉拢穆生白到这里,对付昆国。

势力渗透进逐鹿国的羿丹国发觉了他们不正常的动静,得知了穆生白的身世,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可是也并没有什么事情都不做,而是派出人去找逐鹿王。

羿丹国跟昆国实力持平,所以小国家逐鹿国根本不敢有任何怠慢,惹了昆国已经让他们心力交瘁了,要是也和羿丹国结了怨,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逐鹿王用最高格的欢迎仪式迎接羿丹国使臣,宴会上,莺歌燕舞。

逐鹿王举着酒杯对下头的使臣说道:“不知贵国使臣来下国有何事?”

使臣轻笑,一饮而尽,神秘兮兮道:“此事不可在众人面前喧哗,不如等宴会后我再同贵国王说明。”

逐鹿王听此也不多言,生怕惹恼了使臣,但心里也留了个疑虑。

宴会后,逐鹿王将使臣带到了御书房,安排落座后,使臣才将来的目的说明。

“逐鹿王,我此次代表我们羿丹国前来是想和贵国合作的。”

“什么合作?”

使臣浅笑,轻饮一杯醒酒茶,缓缓道:“我们皇上偶然知道了穆生白的身份,哦,那穆生白您应该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逐鹿王必是知道穆生白此人,且印象极深,可是他明知故问就是想打消逐鹿王的怀疑,不然他要是怀疑他们有探子在这里,对他们肯定也会升起防备。

逐鹿王心中一凛,似乎在想穆生白是谁,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哦,寡人记起来了,穆生白不就是昆国大皇子身边的心腹吗?不过他的身世有什么奇怪的吗?”

使臣心里想这逐鹿王果然是只老狐狸,也不藏着掖着了,将穆生白的身世和重要性说了出来。表示自己这边合作的诚心。

“这样对彼此都是有益的,毕竟没有人能忍受自己为杀父仇人之子鞠躬尽瘁。”

逐鹿王眼睛一亮,点头。

使臣接着道:“不过现在告知穆生白他的身世用处不大啊,远不如等穆生白帮助杜维桢坐上皇上之位再告知,然后拉拢穆生白到我们阵营,替我们办事对付昆国来的好,您觉得呢?”

逐鹿王紧紧皱眉,最后只说一时半会给不出答案。

使臣立马表示自己不着急,逐鹿王便安排他在皇宫住下。

翌日他召集了几个心腹大臣商量,最后一致得出这样对穆生白的打击更大,也能让穆生白更加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办事。

商量到这里,逐鹿王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这么轰然落地,浑身一轻,几乎能想象出到时候穆生白的绝望。

他让人去回了使臣他们的决定,两国正式合作了。

此时,杜维桢已经在回皇城的路上了,而杜辰良派出的杀手一直没有消息,他知道他们肯定是空手而归了,一时心急就联系了逐鹿国之人。

但现在逐鹿国已经和羿丹国合作了,哪里会把一个二皇子放在眼里,但也不好直接得罪,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所以他们干脆说己国损失惨重,无法对杜维桢他们动手。

杜辰良一听就震怒了,他还不知道逐鹿国派了多少人去追杀杜维桢吗?就算全军覆灭也根本不可能伤得了他们的根本,所以他们这不过是不愿意再派人的说辞罢了。

可是无论他如何生气,也没有法子了,毕竟他没有资格命令的了逐鹿国。如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维桢等人祈福归来。

十里长街两旁站满了激动的百姓,他们高喊杜维桢的名字,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情。

穆生白骑着白马走在队伍中央,表情柔和,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这让的两旁百姓更加激动了。

这时,队伍停了下来,原来是遇到了杜辰良等人。

杜辰良走在最前头,也同样骑着一匹白马,一身黑色劲装,风姿飒爽,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高声道:“皇兄终于安全归来了,让皇弟好一阵担心。”

杜维桢眼里一闪而过一抹讽刺,脸上的笑容却一点未曾消减,同样高声回道:“多谢二皇弟的担心了,皇兄很是高兴。”想必是看他没少胳膊瘸腿的回头,心中失落罢了,他的好皇弟演技也真是不错啊。

稍后杜维桢并未回王府,而是直接赶去御书房,处理堆积许久的奏折,毕竟前段时间,他的好皇弟可是把权力让了出来,奏折自然也得由他处理。

此时杜辰良不请自来,直接推开房门,忧心忡忡地说:“皇兄,皇弟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维桢头也不抬,不想见他那张虚伪的脸。

“直说罢。”

“皇弟本来也不愿意相信生白心怀不轨,可是在皇兄去普罗山祈福之时,皇弟念着留他一人在皇府内定会寂寞,不如召他进宫,跟皇弟作伴。可是他不知为何,突然发难,还杀了不少宫里的侍卫,然后跑了出去。”

杜维桢低着的头满是讽刺,怕被杀的不是宫里的侍卫,而是你的手下吧?

这么想,他却不这么说,而是诚恳道:“生白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定是遭奸人所陷害,皇弟还是不要盯着生白,还是去寻找真正的凶手为好。”

杜辰良脸上一冷,“皇兄可是怀疑皇弟?那日我可是亲眼所见!”

杜维桢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眼睛这东西,时准时不准,什么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来得稳妥。而我在离开前可是特意让生白在王府内安心等我回来,可是我前脚刚走,皇弟后脚就把他招进宫,此乃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

杜辰良嘴角一抽,“这是皇弟考虑不周,让皇兄担心了。”

杜维桢煞有其事地点头,“所以啊皇弟不必在我面前说生白了,是不是他皇弟心里肯定有数,你还是去找正在的凶手罢。”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六)

杜辰良握紧双拳,可是杜维桢刚祈福归来,一举一动都在百姓眼里,他要是对他动手,风险极大,所以还是得忍上几时。

随后杜维桢用忙于处理政事为借口,让人送杜辰良出去了。

而穆生白他们则在回山庄的路上,山庄珍贵的药材较为齐全,适合他和黎清休养身体。

穆生白只是身体外伤过重,配合百年份的人参好好滋补即可,但是黎清的身体确实要棘手好多。

黎清初初不愿意那么快回去,距离山庄越近表现得越抵触,众人最初并不知道原因,穆生白猜测是他害怕逸风先生还留在山庄,就派人先行一步,传信回来得知逸风先生前几日已经离开了。黎清这才松了一口气,表现得很是配合。

穆生白求师父亲自帮黎清疗伤解毒。

穆长风坐在床边帮他把脉,脸色凝重,最后长叹一口气,可惜道:“此毒极为阴险,若是最初你中毒后不使用内力,那么只需普通的解毒丸即可,可是你使用了内力压制,使毒浸透五脏六腑,你的身体现在已经极为虚弱了,若是再过几日,怕是华佗在世也无事于补。”

听他这么一说,躺在另一张床的穆生白连忙爬了起来,恳求道:“师父,你可千万要帮黎清啊,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得这个样子,要是他以后真的失去了全部能力,弟子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比起他的焦虑,黎清就显得阔达很多,只让长风先生尽力即可,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穆长风看他这副样子也不免满意一笑,觉得这孩子性情绝好,不愧是逸风的弟子。又想到了他家皱着眉头,极为冲动的小弟子,便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得像什么样,你师父还会不帮忙不成?”

这下穆生白也不敢说话了,生怕热闹了他,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满是乞求。

后面的几天,穆生云负责帮穆生白换药,煎药,包扎,穆长风则将黎清带到了他的院子,好生医治,皇天不负苦心人,几天后穆生白已经能站起来了,虽然不说完全恢复了,但也能忍痛挥剑了。

但是黎清就没那么好了,他的毒是解开了,但是身体受了重创,好长时间不能下床,体内内力贫乏,与普通人无异。在这期间,他把所有的手下都放心地交给了穆生白,说相信穆生白会用好他们,保护好他们的。

穆生白刚能下床就闲不住了,嚷着要去皇城继续保护杜维桢,说他现在四周遍布危险,他不能放心他。

这差点没把穆长风气地揍他一顿,可是最后还是在穆生白的糖衣炮弹,做一遍好师父,右一边好师父中败下阵来,再加上穆生云一起跟着下去,他才能放下心来允许他们下山。

穆生白念着维桢,马不停蹄往皇城赶。

而杜月妍一回到皇城,就像杜维桢求着让他去流云山庄看一下穆生白,她其实一开始就想跟着穆生白去山庄的,但是无奈杜维桢搬出国家礼仪来压制她,说必须先回皇城,才能放她走。

好不容易处理完皇城的事情,杜月妍心思又活跃起来了,说要去照顾重伤的穆生白。

杜维桢又把穆生白的信塞给他,说他已经在赶来皇城的路上,这才把他这有了郎君忘了哥的皇妹劝了下来,安心在皇城等着,那望穿秋水的模样,活像一块人形望夫石。

杜维桢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不免羡慕起她,知道得越少的人越幸福。

他一联络他这一派的人,就知道在他离开皇城期间,杜辰良积极笼络大臣,好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已经进了他那一派。杜辰良的野心,人尽皆知,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应对方法。

他在离开皇城之前就想到今日了,可是他不能不去普罗山,这样会使他失去百姓的信任,也会让杜辰良找到抨击他的理由。

可是他一走,也是给了杜辰良更多增强势力的机会,他一直都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想必他的好皇弟已经是磨刀霍霍向他了,要不是还没有掌握绝对的兵权和势力,他现在怕是连安然无恙待在王府都是一种奢望了。

杜维桢压力极大,这样的压力让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晚上睡觉甚至还常常梦到杜辰良拿着剑站在他床头,要他的命,这样的梦让他好几日都没有睡过一场安稳觉。

这样下来,他的精神也不免颓唐,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甚至抵抗力都变弱了,只是因为晚上忘记关窗户吹了些冷风就发起了烧。

太医给他开了退烧药后,又劝他多出去走走。可是杜维桢也不是谁都劝的动的,嘴上答应着,可是一直都闷在府里。

这件事情有人故意传到了杜月妍耳里,这位姑奶奶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上门了,对杜维桢一阵好纠缠,这才把他劝动,说等第二天处理完一点事情就出去散心。

杜维桢不想有人跟着,所以是一个人出去的,但是他之所以能这么放心,不过是因为暗处跟着不少人罢了。

他出去后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走,反而一个劲地往人少但是风景秀丽的湖边闲逛。

微风拂面,四处春意盎然,清脆的鸟叫声不绝于耳,那豁然开朗的湖边让他也立马胸襟开阔起来,仿佛一直萦绕于心的焦虑都消减了不少。

看来出来散心还真是个好法子。

杜维桢借了一条小舟,给了一两银子就自个儿开始划船了。他并不熟练,所以好一会船才行了没多远,离岸上不过两米距离,但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这是,只听见一声“砰”,他后方突然炸开水花,湖水喷洒上来,立马湿了他一身。

杜维桢一手遮眼,依稀看见一个黑色人影朝他这边飞来。

“无耻太子,纳命来!”女人奸细的叫声钻进他的耳朵,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

可是还不等那道黑影靠近他,暗处的手下们都反应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七)

一人护住杜维桢往岸上飞,其他人则取对付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戴着一顶灰色斗篷,笼罩著全身。

那些手下是穆生白留下来了的,由黎清倾尽全力培养,个个实力卓然,很快那黑衣人就落了下风。

杜维桢惦记着那人那句话,便喊道:“留活口!”

很快,手下擒着黑衣人飞到了杜维桢身边,此时她的斗篷已经被打落在了湖里,露出一张妍丽的脸庞。

只是那张脸庞的主人愤恨得很,眼睛发红,溢满恨意,看着杜维桢就像看着一个杀父仇人。

杜维桢疑惑地看着她,在记忆里在三确定,他以前从未见过此人,他的记忆力并不是说多好,可是这么妍丽一张脸庞,饶是任何人见了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

不过

杜维桢蹙眉道:“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你为何骂我?况且我很久以前就被废掉太子之位了。”

那黑衣人柳眉倒竖,一张樱唇讲出来的话却刻薄得很,“皇上废了你真是深明大义,你这种暴虐成性之人不配做我昆国太子!”

杜维桢剑眉皱得更深了,可是还不待他反驳,一道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你这女子好生无理取闹,一口一个暴虐成性,也不说点道理。”

与这话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男子一身白袍,勾勒出峻峭欣长的身影,那张如玉般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杜维桢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生白,你竟回来了。”

穆生白飞身到杜维桢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肯定是要回来的啊。”

然后他又看向那个倔强的撇开头,一副不想多言的女子,继续“教育”:“你若是有证据说维桢暴虐成性,那就尽管说来,要是真的我们也不回否认。”

那女子愤怒地看向穆生白,扯着嗓子喊道:“他就是暴虐成性,要是他真的登基了是昆国的灾难,昆国百姓的灾难,你和他混在一起办他做尽坏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蛇鼠一窝”

女子一顿臭骂,穆生白只觉得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遇到一个一点不讲道理的女子,饶是他如何聪明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烦恼地看向杜维桢,眼神示意该如何处置他

杜维桢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做足了他皇家人的高贵清华。

“这姑娘想必是对我有所误会才做出这等事情,我也不是什么“暴虐成性”之人,先将他带回府好生安顿吧。”他还加重了暴虐成性四字,眼里满是促狭。

女子撇过脸去不看他,嘴里还嘟囔着“假情假意”。

杜维桢再次见到穆生白自然高兴,又知道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并没有拉他去喝酒,两人只是找了家茶肆谈天说地,聊得煞是开心。

穆生白跟着杜维桢回府时,先去找了那女子,喂了她一粒让她不能使用武功的药丸,任凭那女子在后面骂骂咧咧,他也只是噙着笑离开了。

维桢留她一命是因为他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可是穆生白可不会容忍一个巨大的威胁就这么隐藏在他身边。

杜维桢知道此事后也未曾责怪过穆生白,只是派人盯着她,并允许她在这个房子里自由活动,但是绝对不能出去。

几天来女子一直试图逃跑,什么爬墙爬树,趁众人熟睡想从门口出去,可是无一不被一直跟着他的手下们在最后关头拦了下来。这样下来她也渐渐死心了,但心大得很,也不怕有人给她下毒,该吃吃该喝喝,一副把王府当成高级客栈的样子。

她被留在王府的那段日子里,杜维桢也去见过她几次,都是给她留几本书给她解闷就离开了,也不逼问她为什么来刺杀的以及她的身份,女子心里渐渐升起,这废太子心地好像还不错的想法。

但是很快就被她红着脸推翻了,这都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她不能被轻易蛊惑。但是自从她升起这个想法开始,就意味着她对杜维桢并不恨了,起码是没有杀心了。

一日女子用完午膳在府里走走,因着杜维桢的吩咐,因而并没有人拦她。

她走到一处花园,看到杜维桢和穆生白正在交流着什么,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就想着绕过去,可是刚走几步就听见两人讲话的声音,她不由自主脚步就慢了下来。

原来两人在讨论今天朝堂上几位大臣提出的事情,穆生白和杜维桢各有想法,但最后两人一番交流,就达成了共识。

两人的思路都十分清晰且有理有据,女子听了心中也不免暗叹,她初初以为那个废太子肯定是荒淫无道的草上才废了他,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并且与他交好的那人也很是厉害。

女子心情有些复杂,看到两人还没有发现自己,她有些慌张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杜维桢派给她的一个女婢恰好给她送来了当季水果,“姑娘,这是我家皇子特意让奴婢送过来的,都是新鲜的。”

女子眼神落到精致碟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眼神更是复杂了,在她被“关”在王府的几天里,王府上下对待她的态度虽称不上恭敬有加,但绝对是找不出任何怠慢之处的。

她轻声道谢,然后捻起一颗普通,酸甜的汁水在她口腔中弥漫开来,她有些恍惚地询问:“你可知那位一直跟在你家皇子身边的男子是谁?”

“你说穆公子吗?”婢女带着崇敬地开口,“他可是长风先生的弟子呢,为昆国百姓做过不少好事,是个大好人呢。”

女子对长风先生也略有耳闻,知道这是一个性情高洁之士,那么他的弟子

婢女接着说:“穆公子对我们家皇子可好了,他现在伤势未愈就是因为去救我们皇子,啧啧,现在皇城哪个女子不想嫁给穆公子这种天之骄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八)

婢女脸上出现憧憬之色。

女子并未打断她的话,只是等她说完后笑道:“你不要姑娘姑娘地叫我了,我名赵天凌。”

“好的,天凌姑娘。”

“”赵天凌有些泄气,但不再说什么了。

晚膳后她等在穆生白回去要经过的路上,看到人后就拦了下来,“穆生白。”她心里还是有疙瘩,所以脸是冷的。

穆生白还以为她要来找麻烦,双手抱拳环抱在胸前,挑眉道:“赵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要跟在下说啊。”

赵天凌对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感到有些恼火,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的怒火就被一盆冷水浇熄了,低下头问道:“我听他们说你是长风先生的弟子。”

“嗯”穆生白不置可否。

赵天凌握拳抬头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杜维桢?还对他这么忠心?”

穆生白耸肩,但是又十分严肃地一字一顿道:“因为他值得,更慎重地说,我不是帮他,而是帮昆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如果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登上大堂,将是昆国之灾难。”

他口中说的另一个到底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因此,赵天凌更加恍惚了,一阵凉风出过,她醒过神来,此时穆生白早就不在原处了,她有些愣愣的自言自语:“父亲,母亲,是女儿错了吗?”

风吹树叶发出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应她的话。

众人从普罗山回来后,杜维桢一直在关心为救他而受伤的祁锦玉的情况,每天都会派人上门求问,还天天送去大量补品。得到的都是好消息,这也是让杜维桢最高兴的。

终于,两天后祁府回消息,祁锦玉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杜维桢十分高兴,立马让人送上请帖,邀请祁锦玉到王府做客。

要是其他女子一听这事,肯定要扭扭捏捏假作矜持一番,然后又盛装打扮一番,毕竟现在杜维桢身边可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祁锦玉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就穿着平常的衣服,扎着头发就过来了。

若是不仔细看,那副清爽的模样真当像极了一名清秀的男子。杜维桢见了眼前一亮。

酒席摆在大堂,就祁锦玉、穆生白和杜维桢三人,穆生白和祁锦玉先前从未见过面,可是谈过几句话都觉得对付脾性很对口味,一番下来三人都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都喝了不少酒。

此时天已经黑了,祁锦玉并没有带下人过来,管家想着安排马车他送祁锦玉回去,可是杜维桢却拒绝了,表面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理当由他送回去。

杜维桢让人送穆生白下去休息,然后备下一辆马车。

祁锦玉喝醉酒后很安静,只是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清秀的脸染上两抹绯红,生生把七分的姿色提到九分,而那九分落在杜维桢眼里,确实绝对的十分。

“祁将军。”杜维桢凑近她小声唤了一声。

祁锦玉这才有了反应,呆呆地转头看向她,迷蒙的眼里清晰倒映出他俊朗的脸庞,粉唇亲启:“爹爹,你来了。”

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香味喷洒在他的侧脸,让他本就微红的脸皮红欲滴血,不过祁锦玉的称呼让他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尴尬,她想必是把自己当成她的爹爹了吧。

此刻最好的做法是顺应她的称呼,可是不知道为何,一向为他人考虑的杜维桢此刻却不愿意了,执拗地纠正:“我不是祁老将军,我是大皇杜维桢。”他突然不愿意用大皇子代替名字了。

“爹爹。”可是醉酒的姑娘格外固执。

“杜维桢。”

“爹爹。”

周围安静了好一瞬,杜维桢才无奈一笑,自然的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吧,爹爹就爹爹,爹爹送你回家。”

祁锦玉满是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杜维桢感觉被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来,但下一秒就觉的手心一阵空,可是君子不趁人之危,他隔着衣服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搀扶起来。

拒绝马夫的帮助,他亲自牵着她上了马车,将祁锦玉安置在宽敞的马车的一边,他则坐在了另一边。

马车很是平稳,里面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除了自己的妹妹,杜维桢从未和其他女子同坐一辆马车,此时有些新奇,还有些甜蜜。

祁锦玉又恢复了正襟危坐,面向前方,表情严肃,杜维桢眼角瞥到了,就被吸引过去了,就这么看着看着,出了神。

她此时的头发有些披散,少了积分白日来时的凌厉,多了三分女子的娇艳,面若桃李毫不夸张。

马车突然一抖,杜维桢怀里措不及防多了个娇软的身躯。

外面马夫忙请罪:“对不起殿下,刚才路上堵了块石头,小的没注意。”

怀里的热度让他差点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回了没事。

他吞了吞口水,想了想还是把祁锦玉轻轻地推了出去,想让她作直。

可是她突然不依了,细细软软的还带着淡淡香气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要是祁锦玉还醒着,肯定要被他的心跳声吓一大跳。

杜维桢保持着僵硬一直到祁府门前,直到有人将祁锦玉接回去,他脸上的热度还不曾消减,看上去就像擦上了女子的脂粉。

再次上了马车,里面好像还残留着女子的味道,淡淡的,却难以忽视。

而杜维桢刚走,考虑清楚的赵天凌就去找了穆生白。

此时穆生白刚被送回屋,洗完脸后那点酒意就消散了,一听赵天凌找他,就忙出去了。

赵天凌那张妍丽的脸在月光下添了一份圣洁,她郑重道:“我想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原来她是血杀楼的一个杀手,可是她并不是自愿进去的,而是在父母死后被无良亲戚骗进去的,说是进去了就能找到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前几日二皇子找到她,说是杜维桢贪污了赈灾的银子,害得她父母和所有灾民被活活饿死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九)

前几日二皇子突然找到他,说他知道杜维桢的位置,能帮她接近她,故才发生了那日的事情。

穆生白本就恨不得杀了杜辰良,现在对他的狠毒程度的了解更上一层楼。等到杜维桢回来后,他将这件事情也同他说了。可是就算知道了这次刺杀是杜辰良的手笔,他们也奈何不了杜辰良,只得先忍耐下来。

而杜辰良那边久久没有得到赵天凌送来的消息或者杜维桢那边发生的事情,派人一查,才知道她被抓了。他生怕赵天凌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想要杀人灭口,可是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有了一个好主意,将这个“清理门户”的机会交给血杀楼。

他亲自伪造了赵天凌私吞他给的银两却不实施任务,反而投靠任务对象,背叛血杀楼的证据,差心腹送到了血杀楼。

作为一个老牌的杀手组织,血杀楼靠得不仅是强大的实力,还有信誉,若不是信誉靠得住,谁会来让你做任务,这不是亲自送把柄上门吗?故他们对叛徒的处理方式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可以说,要是这证据是真的,赵天凌已经上了血杀楼的必杀名单。

这份证据一直被送到了血杀楼后面神秘的楼主处,很快的,关于清楚血杀楼叛徒赵天凌的必杀令就下来了,必杀令一出,无论赵天凌在何处,血杀楼定是要不死不休,即使在皇宫,所以一个王府他们再顾忌也是要去的。

因此,一个接一个杀手光临了王府,想要潜进赵天凌所在的房间,可是王府的守卫不是摆设,他们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注意,而这种特殊时期,穆生白更是慎重,放着手下不使唤,在发现了怪异的动静后就放弃睡眠亲自守着。

那些人都是挑深夜下手,且个个武功招式都十分奇怪,就像被黑夜的眷顾者,往往一个不提防就被他们溜走了,且他们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感,穆生白他们还没有出手,那些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十分果断,但是下一夜又继续过来,像是不怕死一般。

饶是穆生白再有耐心被闹了几天后也有些烦躁了,干脆布下天罗地网,在各个暗处布置守卫,特别是赵天凌所住的院子附近,因为在他这几天的观察,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这里。

果不其然,夜一深,一道黑影就悄无声息地进来了,就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树上飘落,引不起任何人注意,要是穆生白没有特别注意,想必也会很轻易地忽视。

几乎是那人一落地,穆生白就机警了起来,肌肉僵硬,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越走越近,在进入范围后,穆生白这才振臂一呼:“来人!将他抓住!”

那人想转身离开,可是为时已晚,被一拥而上的手下团团围住,别说他了,就是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这下不得不束手就擒。

穆生白带着怒气大步上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把这几日被戏弄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这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穆生白注意到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心里一凛,掐住他的两颚,果不其然从嘴里掏出一个毒包。

穆生白冷笑,然后将毒包放在脚底狠狠地碾上一脚,眼神还直勾勾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刺客,挑衅道:“怎么,你现在还想怎么死?不过你还是要想清楚,毕竟咬舌自尽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们这些抱着死的目的的人我也见过不少,想必是被人下了毒药控制,你要是把我想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你的毒,我必解。”

刺客眼神闪烁,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但穆生白并不着急,反而让人搬了一把凳子出来,靠在上面看着他,那脸上的悠然自得就像不是在审问刺客,而是在风景优美的山水之间游玩。

“好。”最好那个刺客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先探出我的什么毒,并且在以后还是保护我,不然我说不说都是一个死字,那我也没必要说。”

穆生白想了想,答应了,然后把住他伸出的脉搏,腿悠悠地晃了晃,半晌后放开了,淡定道:“你中的是七日曼陀罗,七日毒发一次,若是没有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还有保护你,我可以。”

一听到七日曼陀罗,刺客眼睛就是一亮,这下相信穆生白能帮他解毒了,才把他的身份和目的说了出来。

穆生白让人将他安置下去,独自找了赵天凌,和她说了此事以及这几日层出不穷的杀手。

赵天凌脸上流露受伤之色,认真道:“我没有背叛血杀楼,我出的任务不是血杀楼下达的,而是杜辰良单独找到我,并且我并没有收他的钱,在王府也从没有泄露过血杀楼的一丝信息。”

穆生白自然知道。

好一会后,赵天凌抬头道:“穆公子,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件事情。”

穆生白爽快答应。

赵天凌说:“我告诉你血杀楼的位置,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情可以吗?”

穆生白想了想,应承了下来。

他并不是亲自去,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要保护杜维桢,所以就派了好几个手下,打算扮作要雇杀手的客人。

血杀楼深处闹市,穆生白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诧异,他觉得这种不能光明正大存在的组织应当建在阴暗偏僻的角落,可是血杀楼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一楼是普通的酒馆,平日里人也不少,可是没有人知道二楼以上是一个如何可怕的组织。

但是几个手下去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酒馆大门紧闭,与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喧哗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了门,宽敞的大堂,桌椅摆放得十分整齐,看上去十分整洁干净,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们皱着眉头上了二楼,满眼血红。

第三百四十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十)

房间内地狱般的景象让自喻跟着老大他们见惯大场面的几人胃里一阵翻腾,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了,很快就一个个面色铁青,实在受不住跑到外面顿在角落狂吐不止。

当真不是他们承受能力弱,换个人过来,无论是谁,都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那里面一地尸体,满地鲜血,厚厚的一层。

穆生白下午来看的时候也差点没吐出来,那些尸体个个脸色发黑,嘴唇青紫,是中毒之相,但是身上却没有一块好皮肉,零零散散掉落在他们身边,他们身上好些个地方都没了肉,露出了里面森白的骨头。

仔细一看,他们的指甲缝里都有肉屑,穆生白猜,他们是中了某种毒,然后生生将身上的皮肉挠了下来。

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狠毒到这种地步。

穆生白走出来的时候,剑眉紧紧拧在一起,步子却有些奇怪,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他还是特地找了地方洗了鞋才回的王府。

他在想,要怎么和赵天凌说这件事情。

穆生白摸不准赵天凌对血杀楼的感情,想着前些日子血杀楼还不停派出杀手要杀了她,按理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应该十分高兴才对。

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也怕那地狱般的场景让赵天凌留下阴影,他绝对先口述一下。

找来赵天凌,两人相对而坐,穆生白喝了好几口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还是赵天凌发现他有话说,心里一动,“是不是血杀楼那边有什么状况?”

穆生白眼睛一亮,狂点头,是啊是啊。

他清清嗓子,试探问:“你对血杀楼什么感情?”

赵天凌想了想,平日走有些清冷的脸此刻却慢慢柔软下来,目露怀念,“我父母早亡,只剩下一个舅舅,可是他们家一直把我看成累赘,平日里什么粗活累活都是我干,连吃饭都不让我上桌。甚至后面为了凑他儿子去学堂的前,把我买进了血杀楼。

那里的生活确实很苦很累,甚至还经常要挨打,可是我知道,越苦越累,以后就死得越慢,并且,我在那里起码吃得饱。所以,那里是我唯一的归宿,虽然他们觉得我是个叛徒。”说到后面,她情绪有些失落。

穆生白心想,天呐,他该怎么办?赵天凌虽然是个杀手,但从她当时对维桢出手那个样子,怎么也不是杀人不眨眼,没心没肺啊,充其量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杀手。她承受的住这个残酷的现实吗?要不还是别说了吧。

他抿抿唇,打了退堂鼓。

可是赵天凌一拍桌子,豪气万丈地站了起来,眼里的灰暗一扫而光,反而更加明亮了,“是了!虽然他们误会我背叛了,但是只要我亲自回去解释不就行了!穆公子,那个,嗯,废太不,大皇子他不是不让我出府吗?那只要你跟着就能出去了吧,所以你可不可以”

她十分窘迫地看着穆生白,表情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求你了穆公子!”

穆生白吞吞口水,恨不得转身逃跑,早知道当时就把这件事情推给生云师兄算了,好过现在进退两难啊!

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他终于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了,“其实,我今早去看的时候,血杀楼除了你还有前几日被留下来的杀手无一生还。”

赵天凌屏住了呼吸,表情僵硬,试图从穆生白脸上看出哪怕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赵天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被几百,几千根针同时扎了心脏一下,痛,钻心得痛。

天下之大,她现在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她只听得见一到十分轻微的、忐忑的声音说:“穆公子,我能回血杀楼吗?我想去把他们好好埋葬了,里面可能有我一起训练过好几年的同伴,有教过我的师父。可以吗,穆公子。”

她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她心里明白,就是他不愿意,她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回血杀楼回家。

穆生白这一刻觉得她很可怜,可是这件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但他还是决定帮她一把,“你跟我去找维桢吧,我帮你说。”

赵天凌幽灵般跟在穆生白后面,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走路,好像连灵魂都被穆生白的话带走了。

杜维桢听说了这件事也很是震惊,立马就答应了放她走,甚至还跟了上去。

穆生白三人一路走到血杀楼,这里十分寂静,甚至还有点寂寥,与周围的喧哗格格不入,里面还有他的人在守着,看见他们后立马开门放行了。

赵天凌旁若无人,幽灵般上了二楼,看到这满地尸体后连表情都没有放过,只是拒绝了穆生白等人的要求,一个个把地上的尸体装进棺材中,那副样子十分认真,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穆生白和杜维桢两人相视一眼的,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沉重,在战场上成千上万具尸体他们都觉得习以为常,但是在皇城,在闹市,这一具具尸体,都让人遍体生寒。

这么多副棺材要是单单靠赵天凌拉的话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所以这一次她倒没有拒绝穆生白。

他们到了城外一荒郊,赵天凌拿着锄头,十分认真的一个人锄了一个大坑,再独自将一具具尸体谨慎温柔地放了进去,将最后一具尸体放进去的时候,穆生白正在看着远处的密林发呆。

“穆公子,待会你能不能把我也埋进去。”

幽幽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就随意地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立马转回头,正好看见赵天凌拿着剑抵在脖子上。

穆生白脸色立变,瞬间过去一巴掌将她的手拍歪了,剑脱手了。

“赵天凌!”

赵天凌不依不挠,还要自杀,穆生白看她现在估计冷静不下来,干脆将她一掌拍晕了。

等到赵天凌苏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躺在床榻上。盯着熟悉的建筑,有些恍惚。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犹认假为真实(十一)

可是很快就恢复清醒了,想要继续起来继续完成自杀大业,可是她刚做起来。

“你还好吧。”两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饶是赵天凌心里素质不算差此刻也被吓到了。

然后房里的灯被点上了,她发现房间里面不仅有穆生白、杜维桢还有这几天负责照顾她的几个奴婢,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赵天凌身体一僵,“你们在干嘛?”

穆生白等人好似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一个个还松了一口气。

最后穆生白说:“担心你一醒过来就要做什么会后悔的事情。”

赵天凌眼眉低垂,“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倒不如死了算了,搞不还能在黄泉路上遇到楼主,跟他解释我没有背叛血杀楼,到时候还能在地府安个家。”

她说着说着,竟然还笑了起来,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这笑有温度。

穆生白让几个婢女先出去,他和杜维桢则留了下来。

杜维桢发挥平日和各大臣周旋的口才,循循善诱:“你这一死倒是果断了,可难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眼看赵天凌就要用她没有什么亲人之类的话反驳了。

杜维桢理也不理她继续道:“你觉得你的同伴们死得应该吗?你要是也下去了他们看见你会不会怨你没有给他们报仇雪恨?死得这么惨。他们当时该有多痛苦啊,可是罪魁祸首搞不好还在逍遥法外。”

赵天凌似乎被他的一番话震撼到了,久久不能回神,自杀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也消散了。

“你知道是谁毒害了血杀楼上下五十几个人?”

杜维桢和穆生白相视一眼,交流下法,两人明显都怀疑到了同一个人,笃定地点点头。

穆生白道:“十有**是杜辰良,你难道不想亲眼看到杜辰良受到报应?”

赵天凌愣愣点头,眼里满含坚定,“想,可是”她一顿,就低下头,“杜辰良权大势大,连你们都对付不了他,更何况我,要不然我现在就潜进宫去,豁出这条命也要拉他陪葬!”

赵天凌行动力十分强大,说着就麻溜站了起来,恢复了精气神,一副跃跃欲试,立马要行动的模样。

这不是送死吗?

他们连忙将人劝了下来。

杜维桢劝道:“不急于这一时,你就是去了也近不了杜辰良的身,搞不好还会白白送死。”

“那我就什么也不干,看他逍遥快活?”

“他逍遥不了多久了。”杜维桢眼神坚定,表情十分坚毅,语气也很是肯定,“你要相信,他很快就会服出需要的代价。”

赵天凌很想问他是哪里来的信心?可是看他身上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她就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相信他能让那个权势滔天,可以说现在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杜辰良付出代价。

赵天凌还表示会忠心耿耿地跟在他们身边,一齐对付杜辰良。

两人看她眼神放光地说着如何处置到时候的杜辰良,浑然没有了自杀心思的赵天凌,都松了一口气,不想自杀了就好。

但是这一次血杀楼五十几号人,没有任何预兆和动静地被屠戮个干干净净,这实在是太蹊跷了,所以在手下没有打扫血杀楼之前,他有一个人去了一次。

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一进来就是浓郁到作呕的血腥味,穆生白带了个口罩,才勉强能忍受得了。

他在房间里随意乱逛,好似就是随便看看的。

房间唯一的窗户紧闭,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渗进来风,呼呼作响,再加上昨日那人间地狱的画面,真有股阴风阵阵的意思。穆生白裹紧了身上雪白的大袄,往里面走。

即使是下毒,也不该是几个人,血杀楼的人又不是吃醋了。可是那么多人,从紧闭的楼下酒馆出去,多少都会有点动静才是。但是他在进来之前询问了周围的几家商铺,都说前几日没有见过很多人一齐从里面出来,那这就奇了怪了。难道那些人是插翅飞进去,然后又插翅飞出来的不成。

穆生白一边走,一边想,手还在经过的墙上摩擦着,试图找到什么。

终于,在走到最深处的一个阴暗的,摆放着许多散发出腐朽气味的古书籍的房间,穆生白的手按在墙上,却陷进去一小块。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一幅两米多高的巨画后面的墙壁突然放开了,露出黑黝黝的地洞。

艺高人胆大,穆生白拿着一盏油灯,就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这是一条很深的地道,可是没走多久,他就被一堵墙拦住了路,那堵墙看上去像是新铸的,边边角角还是湿泥。

穆生白想着先回去,到时候再喊人来把这堵墙拆了,看看后面有什么。

可是刚一转身,“啪嗒”一声,他踩到了什么东西,接着灯光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制作精良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许多小型的野兽。

这,该不会是毒害、杀害血杀楼的人那些人掉的吧?穆生白决定带回去好好查一查。

结果一查,就发现了这是皇城一专门宫贵族狩猎的狩猎场下人的令牌,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这狩猎场是二皇子的。

若说穆生白之前只是怀疑杜辰良与血杀楼灭门有关,那么现在可以说是肯定的了。

穆生白想带着人亲自去那个狩猎场一探究竟,可是被担心他伤势穆生云义正言辞地拦了下来,然后一顿好说,从他的身体讲到他下山前师父的循循教导,硬是说的穆生白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不得不在床上躺几日。

所以最后是穆生云带着人去的。

穆生云很快就回来了,直接来找了穆生白,脸色很不好,穆生白心里一咯噔,询问才得知那不是普通的狩猎场,里面明里暗里藏着不少人,甚至以他的经验看很有可能是死士一类。他们差点被发现,所以也顾不上继续查什么,就慌忙跑了回来。

穆生白脸色凝重,心里打着到时候亲自去看看的念头。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一)

可是穆生云担心他会旧伤复发,硬是拦了下来,说等到他彻底恢复了才让他去。

穆生白无奈了,可是他又拗不过师兄,只好提出切磋,让师兄亲自感受他到底完全恢复了没有。

穆生云觉得可以,便答应了下来。两人挑了个空地面面相对,他们以前没有少切磋,可是到穆生白成年下山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交流交流过了,现在这样子他们心里都不由得升起一丝怀念。

他们拱手向对方敬了一礼,便正式开始了,因只是切磋,他们并没有动用剑,毕竟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对方,各自都不安心。

交手的时候,穆生云记挂着穆生白身上的伤,总不敢用尽全力,穆生白自然感受到了,想这样子就算他赢了,师兄怕也不会放心他去,就笑道:“师兄,切磋一事,怎么能因为我受过伤你就这么碍手碍脚,难道敌人还会因为我是个伤患就会留我一命?”

穆生云一听,心中一凛,“生白所言甚是,那你小心点,师兄不留手了。”

此话一落,穆生云果然加强了手上的力气,一掌朝穆生白肩膀拍去,此掌用尽全力,若是真的落到生白身上,莫说他受过伤,就是全盛时期也不好受啊!

穆生云心里担心,可是掌一出已经无法收手了,在他差点惊吓出声的时候,穆生白一个侧移,恰好躲开了,然后灵活一转身,一掌落在他脖子一厘米处堪堪停下,穆生云甚至还能感受到掌风。

他吓得后退几步,直喘气。

穆生白收回手,一副机灵模样,“怎么样啊师兄,你觉得师弟我恢复得还好吗?”

“好好。”穆生云白了他一眼,他这师弟啊,这古灵精怪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明明几个师兄都很是稳重。

他可能忘记了,以前是谁带着小小的生白满山乱跑惹事的。

“你去吧,但要带着人。”

穆生白一顿,“可是人多容易打草惊蛇,我一个人的话去也隐秘,被发现了也能快速逃出来。”

穆生云这又不情愿了,很是坚定,“要不你带着手下去,要不带着我去,你选吧。”

穆生白嘴角一抽,要是带着师兄去,等到那狩猎场,他肯定要将他拦在外面,一个人冲进去的,如此还不如带着手下去,这样还不用束手束脚。

所以他十分干脆地选择了前者,这又惹来了亲爱的师兄的大白眼。

穆生白嘿嘿嘿傻笑,好像没有看到一般。

穆生白带着黎清留下来的手下就过去了,狩猎场在城外十里处,周围森林茂密,铺天盖日,时不时有或低或高的动物嘶吼声传出来。

这狩猎场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能进去的都是二皇子想拉拢的,或者已经拉拢的人,身上都有身份凭据,可是穆生白等人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偷偷进去。

一堆人进去,就是再小心也难免惹来关注,他干脆留那群手下在外面,到时候被发现了也好接应。

他让他们躲在了森林里,在是无数棵或枝繁叶茂或高耸入云的大树遮蔽下,他们要想隐藏身影倒是真的不难。

除了大门口能进,还有另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小路,这还是穆生云昨日发现了,可是这不仅难进,还有一定的危险,因为这条路路经藏着不知道多少猛兽的森林。

穆生白看向黝黑黝黑的森林,毅然决然走了进去,脊背挺直,宛若永不低头的英雄。

这一路上,或许是好运,除了一头充满警惕性和攻击意图的怀孕雌狮,他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进来了。

那母狮子肚大如鼓,穆生白不小心靠近的时候还上来差点咬伤了他,但顾念着这母狮子怀孕了,他躲开后就直接运起轻功快速逃开了。

走出森林,他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敞的平地,四周还散布着不少供人休息的营帐,今天人不多,他只看见了几个穿着粗布短衫下人模样的人守在几个营帐前,应该是主人去打猎了,他们被留下来的。

这时穆生白突然听到了依稀的声响,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穆生白心意一动,飞身上树。

“梅大人这半年应该是赚大发了吧,单单私盐就抵得上半个国库吧。”

“哈哈哈,何大人抬举我了,我挣这点钱哪比得上您啊,二皇子不是说会把骊州赈灾一事交给你吗?到时候随便扣点油水,都比小弟我累死累活半年的还要多吧。”

“哈哈哈,梅大人客气客气。”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走近了,且后面还讲了一大堆,且都是关于二皇子予他们利益让他们加入他这一派的事情,更有甚者竟然还有勾结逐鹿国刺杀杜维桢一事!

穆生白越听脸色便越发不好了,现在就恨不得杜辰良在他面前,他手刃这个不把把百姓当成蝼蚁,肆意蹉跎买卖,甚至恶毒到联合敌国,刺杀兄长的恶人!

可是现在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但是说出去难道会有人相信吗?不如先忍一时,等找到证据再说。

那两人走到跟前时,又被不远处的人唤走了。

“梅大人、何大人,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头白鹿。”

白鹿可是稀奇玩意啊,他们原本还想休息一会,可是一听这话就连忙循着那道声音跑过去了。

穆生白这才从树上下来,阴着脸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然后又把眼神投向平地上的那几个下人。

梅大人,何大人,这两位大人可都是朝堂上“正直”的人物啊,他嘴角扯开弧度,然后朝那几个营帐走去,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下人: “你是做什么的?”

穆生白憨厚一笑,“几位大人叫我拿一下东西。”

他们看了穆生白一眼,又想到这个狩猎场的特殊,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进的,都必须是坚定的二皇子派,毕竟这里可是藏着不少可能会让二皇子遭殃的秘密。

这样一想,他们就让穆生白靠近那几个营帐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二)

穆生白钻了进去,虽然从外面看上去不甚宽敞,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床榻、书案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书架。

书架穆生白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深,走了过去。

“你拿好大人们要的东西就快点出来,不要在里面乱翻什么,不然到时候什么东西不见了,卖了你你都赔不起。”

外面有人在催促,穆生白面无表情的应着,手上不紧不慢地在书架上翻着,但那声音听起来着急的很。

终于,他从两本书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封信封,但是摸起来可并不薄啊,穆生白打开一看,果然是他要找的东西,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杜辰良用来诱惑不少大人的条件、地点都十分详细。

穆生白立马将它揣进怀里,嘴角得意地扯开了,没想到就是随便进了一个营帐就能找到这么重要的东西,果然是报应啊,杜辰良的报应。

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几个穿着华服的男子,或高或矮,或肥或瘦。

他们也看到正好掀开帘子出来的穆生白。

“你是谁!居然刚擅自闯进营帐!”

梅大人的话可谓是一时惊起千层浪,齐齐把他们吓出了不少冷汗,这里面藏着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可是门儿清,要是被有心人找了去,可就糟了。

穆生白心里也暗道不好,可他刚想走,那被声音引来的蒙面人就将他围住了。

看他们泛着死气的眼神,穆生白就能确定他们就是穆生云那天来发现的死士。

死士武功或许不是很高,但是那不要命的劲也足够让人闻风丧胆,况且这么多,且还是在别人的地盘,穆生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他集中力气往一个地方攻去,他身上可是揣着能扳倒杜辰良的东西,死了不要紧,东西要是丢了,他罪过可就大了,所以与其浪费力气去对付这么多人,还不如专门攻克一个地方,逃出去!

趁他们还没有发现他的意图,他将那个死士一脚踹飞出去,然后一个猛地往森林钻,外面还有黎清的手下们,与他们接应后逃出去没有问题!

黑暗的森林虽然限制了穆生白的行动,但那些死士也不好受,只能在后面死死咬住他不放。

穆生白咬着牙往前逃,感受体内的内力一点点消失,步伐越来越慢,与那些死士拉开的差距越来越小,心里无可避免升起一点失望。

可是前方那一点渗出的亮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得救了!

果然,手下们听到了动静,也朝他这边聚集过来,虽然他带来的人不多,但缠住那群死士,让一个手下将证据送回去并不难。

他掏出书信随手塞给一个手下,低声道:“拿回去给大皇子!”

手下想留下来,“您带回去吧,小的手笨,要是弄丢了可不好了。”

“少废话!”穆生白一脚踹开扑过来的死士i,将手下往外面一推,“快走!”

手下看他这么坚定,也不敢耽搁了,转身就跑。

穆生白扭头加入战局。

突然间后脑勺一凉,转身正对一把剑刃,可是太近了,他已经来不及躲开,只得眼睁睁看它越来越近,最后听在他额头前五厘米处。

然后剑掉了下去,那个死士也软绵绵地栽倒了,穆生白错愕的眼神对上一笑得傻乎乎的手下。

这人他何止是熟悉啊,不就是他刚刚推走送证据回去的手下吗。

穆生白咬牙切齿,想将这笑得杀气十足的手下狠狠揍一顿,“你怎么又回来了!”

可是他一点没感觉到危机,乐滋滋地说:“不仅我回来了生云少庄主也来了。”

穆生白愕然,这才注意到穆生云以及他带过来的人。

穆生云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越过他带着人加入了战局。

原本胶着的战局随着他的到来发生了扭转,死士全军覆灭。

穆生云毫发无伤地来到穆生白身边,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确没有一点伤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凶了起来,“某人不是说没有事情的吗?我这么刚才看到要不是有铁柱,你就没命了?”

铁柱是刚才的手下。

穆生白傻呵呵的笑,若无其事转过头,感激又暗含威胁地瞪了无辜的铁柱朋友一眼。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杜辰良那边肯定也快发现了,为免发生变故,穆生白从铁柱手里要过证据连忙亲自受到杜维桢手上。

杜辰良看着手上足以将杜辰良处死的证据,又是庆幸,又是愤怒,庆幸在他们现在找到证据了,若是真的让杜辰良坐上皇位,那天下苍生怕是要苦不堪言,愤怒的是他这皇弟竟如此轻视百姓的性命,甚至用来做买卖,还胆敢勾结逐鹿国,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

看着白纸黑字上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名,杜维桢冷笑,这些人平日在朝堂上他可是见过不少次啊,都是熟人。

从名单的最上面将那些大人一个个找来了大皇子府,他们一开始个个还推辞,说不好叨扰,但其实是怕杜辰良怀疑,但是派过去的人只用一句话那些个大人就个个白着脸跟着过来了。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饶是他们巧舌如簧,能说出个花儿来,在杜维桢这里也是行不通了。

要不死,要不投靠大皇子,那些人精似的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一开始还一腔忠诚向二皇子的人当场就变了立场,脸不红心不跳,让一旁的穆生白十分咂舌。

但是有些大人倒是真的十分忠心,绕杜维桢如何逼迫哦,也坚决不改口,对于这种人,杜维桢只得先关了起来,但也有一些狡猾的,明面上说了会效忠大皇子,但一出王府,就马不停蹄进了宫,找了杜辰良,说了这事。

但其实这些人也是强弩之末了,杜辰良心里也明白,他大势已去。

处理好一切后,杜维桢带着人进宫将承乾殿围住了,抓出面如金纸的杜辰良。

带着众人的面,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他罄竹难书的罪行。

最后,他肃着脸厉声道:“杜辰良,你可知罪!”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三)

杜辰良屈辱地被压着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向不可一世的他此刻也有些慌乱了,但是想到安先生刚才说的话,他心里又涌起希望。

“皇兄,如今父皇还未苏醒,你也不是皇上,怕是没有权力处置我一个皇子吧?”

杜辰良说得确实没错,这也是杜维桢顾忌的地方,但即使不能立马处置了杜辰良,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来人,将二皇子关入水西庄子,派人好生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

第二天,杜维桢将收集来的证据公诸于众,不仅在朝廷里掀起轩辕大波,连百姓们都十分震动,甚至对朝廷的公正产生了怀疑。

杜维桢将百姓的想法看在心里,也十分重视,当即将情节严重、不可饶恕的官员革职治罪,那些并未酿成大错,犹有悔改之心的官员则只是降职观察。然后将处理结果贴在宫门处,以供百姓查看。

他这样坦坦荡荡的做法赢得了不少百姓的尊敬,也为皇家挽回了一些信任。

有罪当罚,有功的也应该奖励,这是杜维桢在朝堂上的原话,现在朝堂上还留下了的中坚力量,几乎都是大皇子党的,就算是以前站二皇子的,现在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任何异议。

有功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且穆生白也经得起奖励,所以自然不会有人置疑杜维桢任人唯亲。

杜维桢也当众表示想将穆生白官复原职。

这时,既然杜辰良的事情彻底解决了。穆生白他们也没了后顾之忧,他便开始着手救治景元帝的事情。

而杜维桢这边也有的好忙,朝廷大量官员都被革职了,且大多都身居要职,这些职位要是空缺太久,定会生不少事端,所以他和丞相商量着,今年提前科举,招徕人才,为尚空虚的朝廷注入新鲜血脉。

穆生白推荐了陆愈安,杜维桢也清楚他虽然手段稚嫩,但胜在能力不错,值得培养,便让丞相亲自培养。且在杜辰良期间一直被迫赋闲在家的顾夜烊也得到了重用,胜了职位,顶了他顶头上司刑部侍郎一职。

顾夜烊并未因此自满自得,反而更加努力,期望不辜负穆生白和杜维桢的信任,也帮助后者审问和清查赏心存异心之人。

而穆生白一心二用,白天负责研究景元帝的病情,夜晚则需要辅助杜维桢处理事情,即使有八窍玲珑心,一时也有些分身乏力,疲惫至极。

杜月妍知道了,便也顾不上什么害羞,让梧桐宫的小厨房做了一些补汤,亲自送到了王府。

此时杜维桢正在和穆生白商量事情,听到自家皇妹来了,他便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穆生白,只看的他不好意思地撇过脸。

杜维桢故作不高兴,“好啊生白,一听说你疲惫了,我这皇妹就什么也顾不上,急急忙忙过来找你,看来我这皇兄在她心里可是远远比不上你啊。”

穆生白也不是什么脸皮薄之人,可是感情一事,被好友这么一说,他立马就脸红了,低头瓮声瓮气地说:“维桢你不要取笑我了。”

杜维桢看他这窘迫的模样,哈哈大笑,这时杜月妍也推门进来了,便听到他猖狂的笑声,白了自家不羁的皇兄,自顾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这方逗完好友,这下又想逗皇妹。

杜维桢:“妍儿,三月手上拎着的是什么啊?”

杜月妍脸一红,都不好意思看向穆生白,盯着精致的绣鞋,用几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妹妹听说皇兄你和生生白这几日很是劳累,便在梧桐宫的小厨房让人做了补汤过来。”

杜维桢眼里带着戏谑,可是一对害羞的有情人并未注意,“妍儿真是太贴心了,不过是送给我和生白的,还是送给生白顺便给皇兄我喝一口的?”

杜月妍吞吞吐吐,脸上更火辣辣的,揪着衣角,“当当然是送给你们的。”即使是后者,她也不会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皇兄也真讨厌,当着生白的面也问这种话。她甚至在心里怨上了自家不懂事的皇兄。

杜维桢哈哈大笑,这下也不好意思再当硕大的电灯泡了,煞有其事地站起来惊呼:“糟了,我差点忘记丞相今日还找我去商量科举的事情呢,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经过杜月妍时还朝他抛去一个了然的笑。

他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兄长,且相信自家好友的品行,跟妍儿在一起后定当不会辜负她,这才顺其自然做了个媒人。

“妍儿你先替我好好招待生白,至于那个补汤,生白比我更需要,皇兄就不夺人之好了。”杜维桢消失在门口。

杜月妍心里想,皇兄终于是懂事了一点。

三月将补汤放在穆生白跟前,“穆大人,这可是我家公主特意吩咐的百年人参汤,那人参可是好些年前皇后娘娘送的生辰礼物,公主一直不舍得用,今天是特意吩咐找出来的。”

穆生白一听,脸更热了,低声道谢后埋头喝汤。

三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了两人,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十分和谐,不见一丝尴尬。

喝完汤后,穆生白将碗筷细细收好放进食盒,打算待会清洗干净后便送回去给她。

“味道如何。”清脆的少女声落在他耳里,这几天的疲惫好像被一扫而空了。

他抬头对上那双明亮柔和如一剪春水的星眸,笑道:“很好喝。”

那双杏眸更弯了,如一轮明月,不可方物,“你喜欢就好,我明日再送一碗过来给你。”这样还能日日和你见面。

穆生白没有一点想拒绝的想法,只是轻声道谢。

杜月妍娇嗔:“你跟我客气什么啊。”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逗同时怔愣了一些,她轻咬下唇,羞死了,怎么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穆生白眼神幽深地看着那在梦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的樱唇,缓缓道:“是啊,我们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四)

杜月妍闻言,脸更红了,但是嘴角的弧度怎么逗压不下去,眼里是少女怀春的迷离和柔情。

不过这时她想起了至今昏迷不醒的景元帝,“父皇现在情况可好?”

“皇上天人之福,我现在已经找到大概的病症了,再过几日便能研制出解药。”

“那就好。”杜月妍松了一口气,轻拍胸脯,虽然父皇在昏迷前对她和皇兄的态度都十分不好,可是终归是父皇,她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两人的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一直从日中聊到日将落,还意犹未尽。

穆生白突然说:“待朝廷安稳了,我向皇上提亲,你可愿意嫁予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春雷,砸得杜月妍就就说不出话,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就好像下一秒就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是这么久没有得到的穆生白还只当他不愿意,心里失落,道歉:“抱歉妍儿,是我太鲁莽了,若是你不愿意,我定当不会”

强迫你三个字被姑娘激越的声音打断:“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看着穆生白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愿意嫁给你,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愿意为你绵延子嗣。”

杜月妍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近,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柔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满心安定,好似没有任何风暴能够威胁到她,这种安全感,她从来没有过,可是如今却在一个心爱的人怀里感受到了。

软玉在怀,若是说没有一点反应这必是不可能的,且这还是他梦寐以求的姑娘,他也情不自禁环住了她。

不过总有人不识相。

杜维桢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僵硬在脸上,“你们两个还没有谈完吗?”他都无所事事在外面闲逛半天了,一开始确实去了丞相府,可是事情很快讨论完了。

看到眼前此景,他只觉得心好闷,宠爱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虽然这只猪比其他猪要好一点,可也是猪啊,他好难受啊。

两人受惊,立马松开了彼此,一个坐在椅子里不停喝水,一个欲盖弥彰地走来走去。

杜维桢无语问天,这是糊弄谁呢?

“好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妍儿,天色黑了,你先回去吧,我要跟我的好朋友好好聊聊。”他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一向成熟稳重远超同龄人的杜维桢,此刻也有些幼稚。

杜月妍无奈,只好动身离开,但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穆生白,如何凶狠地警告自家皇兄,“你不准欺负生白,不然我可不同意。”她虚虚晃了晃粉嫩的小拳头,毫无威胁力,倒是可爱得很。

杜月妍一走,书房里就变成了杜维桢和穆生白两人。

杜维桢绕着穆生白走了好几圈,面色不善。

穆生白低头喝水,都不知道是第几杯了,脸上的热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好了别喝了,再喝整个王府的书都要被你喝光了。”

穆生白被噎得咳嗽了好几声才平复下来,嘟囔道:“哪有这么夸张。”

杜维桢在他身边坐下,用审问犯人的语气说:“和我妹妹这么亲近过几次。”

亲近两字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现在连耳朵都红了,掩饰地摇手道:“维桢你不要乱说话,我哪有哪有”

后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只一个劲地摇头晃脑。

杜维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装了,我又不是什么不深明大义,爱好棒打鸳鸯的舅哥,不过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眼看着就要当你舅哥,怎么想怎么不爽。”

“舅舅哥,维桢你胡说什么。”他就像被这两个字烫到了舌头,结结巴巴。

“哦,你不想让我跟父皇说你们两人的亲事。”

穆生白蓦地瞪大了眼睛,恢复了认真严肃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郑重得很:“自然是要的。”表情是很唬人,但那从脸到耳朵的红,让人忍不住发笑。

杜维桢也笑了,不过是如释重负的笑,他高兴皇妹找到了一个能相守一生,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尽管他再如何不舍,也不会不放手的。

“你放心,等父皇醒来我就去跟他说,你立了这么大功,他肯定会同意的。”

穆生白听这话自然是高兴,也忽略了心里那么一点莫名的不安,回到房间的时候,他还在憧憬着和妍儿的未来,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她一身凤冠霞披,缓缓走来,安宁平和的场面。

在挣扎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他终于确定了太激动睡不着的显示,干脆派了起来,摊开一张宣纸,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地书写道:百年人参两株、鎏金龙纹银簪、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菊花纹珐琅彩步摇

他要亲自为妍儿准备聘礼,不能比任何人的差。

第二天早上,他把厚厚的一沓纸交给生云,让他帮忙准备。

穆生云只随便看了一眼,表情登即就变了,难以置信道:“生白你这是把自己的库房都拿出来啊,这是干什么的?”

“聘礼啊。”穆生白语气快活,眼里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给妍儿的聘礼,维桢已经答应等皇上醒来,就跟他说我们的亲事。”

穆生云自然高兴他找到心爱的,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但是这个人是杜月妍,这就让他有些担忧了,毕竟生白的身份摆在那里,待到某一日真相大白,他会如何面对?

他心情复杂,借着要回去准备聘礼,回了山庄,想找穆长风说这件事情。

但是比起他,穆长风倒是随意的很,也没有他想象得这么担心,“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有缘无份的不可强求,有缘有份的不可拆散,无缘无份的不可强留。”

“你只需留在生白身边帮他就行。”

穆生云一听,担心的情绪也消了大半,干脆开始按生白给的单子准备聘礼。

收拾好后他就要去皇城了,而此时黎清的身体也好了个大概,硬是要跟着去,穆生云也顺便将他带上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五)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今日一直被浓郁的药香味所萦绕,来去的宫女皆是面色凝重,步子匆匆,又尽量将步伐声压到最小,因为近些日子再次声名鹊起的穆大人正在为他们的皇上治病,他们生怕惊扰了大人。

内殿金黄色的龙床上,景元帝双眼紧闭,嘴角已经渐渐有了血色,不付最初苍白入纸。

穆生白正坐香炉旁,香炉散发出袅袅白烟,浓郁但不难闻的药香味随之弥漫出来,缠绕在景元帝身边,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孔。

这是穆生白这几日研究的药物,他前日方才确定景元帝中的毒为他曾在古书里见过的奇毒——迷毒,中毒者会一直昏迷不醒,无法进食,直到身体机能逐渐衰退死亡。

这种毒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穆生白也是一头扎进古书,日夜不停翻阅,才在一本古药经中找到解药,没有人试药,他只得在验证这药并不会伤害人,才施加在景元帝身上。

窗前的一炷香慢慢燃尽,只剩下厚厚的一沓香灰,可是景元帝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难道这药失效了?

穆生白眉头一皱,心里难免失望,可是一遍遍重想,制药步骤并无差错,怎么会没用。

他真正纠结之际,没有发现床上的人手指正在不自觉收缩,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声音一开始微弱到几不可闻,后面越来越大,饶是想到入神的穆生白夜捕捉到了。

“水水”

穆生白顺着声音看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确认了这声音正是景元帝发出来的,他的解药成功了!

“来人啊,皇上醒来,给皇上准备水。”

穆生白再稳重这时夜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对着外面大喊。

宫女鱼贯而入,有人喂了景元帝一口水,还扶着他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景元帝微弱地睁开了眼睛,里面满是迷茫,似乎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也不跟穆生白说话,穆生白直到景元帝对自己的间隙,也不多言,反倒是出去了。

有人早就去通知杜维桢了,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一身常服就进来了。

杜维桢喜极而泣,“父皇你终于醒了。”父皇昏迷前再无道也是他从小尊敬到大的父亲,他昏迷这些日子,杜维桢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生怕他就这么一睡不醒了,现在看到父皇显然已经没有事情了,只是有点虚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这么重重落下了。

景元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身体的虚弱和满室药香,也能猜测出个大概。

“桢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维桢表情一肃,便将景元帝昏迷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譬如自己被二皇弟刺杀等事情一五一十,不加任何修饰地说了出来。

景元帝表情狰狞,胸口一痛,开始疯狂咳嗽,差点咳出了血。

他猛锤床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孽子!孽子!”

眼看景元帝憋红了脸,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杜维桢连忙帮他顺背,小声抚慰: “父皇您刚醒不宜动怒。”

景元帝深呼吸,这才压下去满腔怒火,沉声道:“那孽畜去哪了?”

“儿臣将他关在水西庄子,想着等父皇醒了再处置他。”

杜维桢冷哼,但还是颇为欣慰道:“桢儿是个好的。”

景元帝是生气杜辰良目光短浅,将自己的人安插重职,也愤恨他竟对亲皇兄起了杀心,还联合逐鹿国人,可是他终归是他的儿子,颇得他宠爱,若说判他死刑,景元帝也是不忍心的。

室内沉默了好一会,杜维桢有些焦急了,父皇到底在想什么?杜辰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是处死也不为过,可是父皇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要是不彻底除了杜辰良,等到他若有一日寻到机会,肯定会报复他们的,杜维桢面色冷凝,想提醒景元帝。

可是景元帝也是个老狐狸了,当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假咳几声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愤怒,“辰儿这般行径实在是让朕太失望了!不过”

他顿了好一会,才说:“但念在他孝顺了朕这么长时间,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桢儿先行回去,让朕好生考虑一番。”

杜维桢一颗心高高提起,悬在半空又落不下去,就这么哽在喉咙,恶心至极,可是父皇刚刚苏醒,他总不能逼迫他吧。

如此这般,他也只得忍了下来,先行告退了。

杜辰良也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景元帝苏醒的消息,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父皇会不会念着他当初的好放过他。

他想去见景元帝,可是早有准备的杜维桢怎能可能会让他得逞?所以饶是他使劲浑身解数,连庄子也出不了,心里愈发怨恨杜维桢,每每想起他那表情就像恶鬼索命,骇人至极。

他想要是有东山再起那一日,定要将他抽皮扒筋,以解心头只恨。

第二天,身体尚虚的景元帝没有办法上朝,只得拟了一份圣旨交给杜维桢,上面写道将杜辰良封为竞州王,发配竞州,永生之年都不得回皇城。

杜维桢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在他看来当把杜辰良杀了以绝后患。可是父皇圣旨都写了,想来是心意已决,若是他反对,怕也无用了。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将圣旨丢给苏明让他带去给杜辰良。

杜辰良不信自己就这么被丢到一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竞州,想要见父皇,可是苏明一点脸面都不留给他,直接将他提上马车,当成犯人般送出了皇城。

二皇子被发配竞州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城,身居后宫的杜月希从她新交的几位大家闺秀口中得知。

她最初当然是不相信的,在她看来,杜辰良无所不能,连当初的太子,现在的大皇子都被他压制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跟个丧家之犬一般被赶了出去?

可是事实就这么摆在他眼前,由不得她不信,从颇为冷清的承乾殿就能看出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六)

她的靠山没了,那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了?

杜月希心中一咯噔,她只是个除了卖弄点小聪明讨好人和泼脏水,其他的都睁眼瞎的人,饶是杜维桢想对动手,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两方的差距就跟一个襁褓里的小孩和一个八尺壮汉。

怎么办?怎么办?

杜月希心中焦急,连个敬贵妃一同用午膳时都精神不宁,时不时看向一个地方发呆,脸色苍白。

这么明显的表现,敬贵妃自然也发现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她还是做出一副慈母样,柔声问:“希儿,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敬贵妃问了好几声后杜月希才反应过来,连忙认罪:“对不起娘娘,我刚才一时出了神。”

“无事。”敬贵妃笑容浅浅,眼神柔和,“只是本宫看你精神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若是可以,你可以跟我说一说。”

杜月希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敬贵妃一问,她就跟吐豆子一般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我先前和二皇兄私交甚笃,因此疏远了和大皇兄和妍儿姐姐的关系,还不小心惹了他们生气,现在二皇兄去了竞州,我担心,大皇兄会生气。”

敬贵妃对她的想法门儿清,不就是以前站二皇子,欺负了大皇子和妍儿,现在眼看二皇子失势了,想着巴上大皇子吗?

她用袖子遮住嘴角的讽刺,袖子落下后又是宫中温柔贤惠的敬贵妃了。

“桢儿性情淑均,定不会因为一些鸡毛碎皮的事情欺负你的,希儿这大可放心。不过现在你二皇兄不在了,你父皇就是你最重要的靠山了,现在皇上又病着,你若经常去照顾,联系感情,就是桢儿想欺负你也得顾着皇上的面子。

杜月希眼睛一亮,连午膳都用不下去了,借口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开了。

敬贵妃自然不会阻拦,还好生关心她在,嘱咐她回去后要好好休息。可是等她离开后,敬贵妃脸上的温柔尽数消散了,施施然用着膳。

用完膳后她又让人送了补品过去,听回来的宫女说公主不在宫里,敬贵妃心里明了,她的好女儿应该赶着去讨好她的父皇了吧,真是个善解人意的。

可是当杜月希拎着食盒,兴高采烈地往金銮殿去时,却被外面的侍卫拦了下来,说皇上身体抱恙,需要休息。

杜月希又是恳求又是威胁,可那冷面侍卫绝不松开,让她连半步都进不了。

这一次并未让她死心,反而更让她坚定了要让父皇重新宠爱她的想法,一连好几天都过去,虽然连门都不进去过,可她还是不打算放弃。

但是这日她到金銮殿的时候,却看见穆生白连通报都不需要,直直走了进去。

杜月希立马变了表情,匆匆跑了过去,喊住穆生白,又愤怒又委屈:“为什么一个外人能进去,我可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就不能进去?”

穆生白皱眉看清来人,表情就不是很好了,他对这位公主可是从一开始她陷害他后就不大感冒了,再加上杜维桢说过这位公主的一些事情,便让她更加不喜她了。

现在她又在金銮殿前大吵大闹,浑然不顾扰了景元帝。

“公主殿下,草民是大夫,负责疗养皇上的身体,自然可以进去,至于你为什么不能进,想必是皇上身体尚虚,不想花费心思罢了。”

杜月希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哭了起来,“你们明明是针对我,不想让我见到父皇,你们太过分了,尽会欺负我。”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公主,穆生白只觉得头疼,他是讨厌这位小公主没错,可是也没想过热哭她啊,这下该怎么办?

求救的眼神投向侍卫大哥,却被那大哥夺了去,显然也是没法子。

穆生白只觉得太阳穴生疼,咳嗽了几声后,严肃了表情,沉声道:“公主切勿哭闹,皇上需要休息,你这样会影响到皇上的。”

可是那小公主就跟不会听人话般,不管不顾哭诉胡闹,吵得穆生白头疼,更遑论本就因为只能卧床而心情烦躁的景元帝了。

他想命令外人安静一点,可是一时气急,话竟憋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一时羞气交加,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一旁的宫女瞥见了,瞪时变了脸色,哭喊着跑了出去:“大事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一听这个,穆生白也顾不上什么杜月希了,推开门就进去。

杜月希擦干眼泪后也想跟着进去,被那冷脸的侍卫拦了下来,这次可没有以往这么温柔了。

穆生白给景元帝把脉,发现他是因为怒火攻心才晕了下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怨上了杜月希,可他只是一介平民,索性将失事情告诉了杜维桢。

杜维桢听完更是愤怒不已,让杜月希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不出自己的错误就别出门了,总而言之就是禁足。

杜月希哪里认识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杜维桢此举是在故意针对自己,怕她跟父皇联络了感情,又变得亲密了,因而抢了杜月妍的宠爱。

思及,她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摔得稀巴烂以出一口气,那杜维桢实在是欺人太甚,对付了二皇兄还不完,硬是要赶尽杀绝。

她不曾想,要是杜维桢真的想对付她,大可在景元帝苏醒前让她彻底消失。

愤怒于杜维桢的做法,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让她一惊。

父皇这么多天不曾出过金銮殿,甚至连早朝都没有去过,并且除了穆生白和杜维桢和几个照顾的宫女,竟是没有人被允许进过金銮殿,更别说见到父皇了,难不成父皇还没有苏醒?杜维桢只是狐假虎威?或者说他们控制了父皇?

杜月希越想越激动,甚至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此后,她假装跟宫女聊天时不小心说出了这个消息,还嘱咐那些个宫女不要乱嚼舌根否则割掉舌头丢出宫去。

可是她表现得越讳莫若深,就越有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七)

可是看那些个宫女神秘兮兮离开的时候,杜月希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她就不信迫于外界压力,穆生白会不让她进去见父皇,只要见到父皇,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就算是杜维桢和杜月妍想对付她也得多思量思量。

思及,杜月希越发得意了,也越经常借着闲来无事,找些认识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赏花,再假装不经意说出去。

一场风波在悄悄酝酿,三人成虎决非虚言,古往今来也不知多少英雄折损在奸人口舌之下。

没过几天,不仅是宫内,甚至宫外的大臣也有不少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这些事情,更因为景元帝或被穆生白和杜维桢囚禁一事出自前段日子深受盛宠的希儿公主口里,便多了几分可信度。

甚至有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也对杜维桢产生了怀疑,甚至直接在朝堂上询问景元帝的安全,以及景元帝何时才能恢复上朝。

杜维桢解释景元帝醒来没多久,身体虚弱,处理朝政未免太过劳累,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那些大臣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他们不依不挠,说是若杜维桢不拿出点证据了,他们就不得不怀疑景元帝被软禁的消息的可信度了。

杜维桢脾气再好被那些大臣如此围攻也不免心烦,下朝后便不发一语冷脸离开,等到金銮殿才开始整理服装和表情。

冷静下来后又想到父皇是许多日未曾上朝了,那些老臣担心也情有可原。

这么一想他的表情立马就和缓下来,通报进去后就看见靠在床头看书的景元帝,穆生白嘱咐他多休息,可是偶尔看书也能放松精神,恢复得更快。

特别是此刻的景元帝脸上少了未昏迷前的暴戾和阴郁,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般,增添了些往日的柔和,倒真的像是悉心教导他学业时的父皇。

杜维桢的心柔软了下来,过来帮他掖掖被角,关心问:“父皇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景元帝见到儿子脸上真心的担忧,也笑了笑,往里面挪了挪身体,示意他坐在床边,父子俩现在倒是少有的尊敬。

“有劳桢儿挂念了,生白医术高超,今天父皇已经能下床了。”

景元帝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感念穆生白的恩情的,称呼也从饱含不满、排斥的穆生白变成了亲切的生白。

听到这个称呼杜维桢也是一喜,又跟父皇说了说他手上拿的书的内容,父子俩交换看法,一时内宫里的气氛十分其乐融融。

若说杜维桢一开始是想让父皇明日去上朝,好安抚那些放心不下的大臣,可是现在他想着还是让父皇多休息一段时日,至于那些大臣,他还是能拖几日的。

但是等杜维桢起身告辞时,景元帝突然说:“今早生白过来给朕送药的时候,朕听说外面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这个生白。杜维桢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感动,生白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不想让他白白受了委屈。

“确实是如此,但是父皇不要担心,桢儿自会解决,父皇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听到儿子这句熨帖的话,景元帝心里更是欣慰,也对往日自己太过偏执的行为第一次有了懊恼之意,对这个委屈了的儿子更是多了一抹心疼。

“想来朕也有两个月未曾上过朝了,对那些总是说得我头疼的爱卿也甚是想念,不如明日父皇就去见见他们。”

“父皇。”杜维桢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父皇说的见见可不是召见,而是说他决定去上朝了,可是“父皇您的身体还没好呢。”

“嘿”景元帝摆手,佯作不喜,“朕当年也是在马背上过来的,现在不过是身体不适就不去上朝,岂不是成了众人眼里的昏君?桢儿不必多说了,朕心意已久。”

杜维桢不愿和景元帝多生争执,即使心里还是担心他的身体,也是想着明日多注意一些,然后离开了。

翌日景元帝果然去上朝了,虽然脸色苍白,比往日消瘦不少,脸上还显病容,但那精光烁烁的眼神,怎么也不想被囚禁了的。特别是景元帝还当众数落了那些怀疑杜维桢的几位大臣,说得他们面红耳赤,下朝后纷纷来找杜维桢道歉。

杜维桢宽宏大量,不欲追究。

因着他觉得时机不到,所以并没有提及恢复穆生白官职一事。而景元帝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给穆生白送去一些赏赐和一封写满溢美之词的圣旨。

但是穆生白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是尽心尽力亲自为景元帝调理身体,暗中调查前日在朝堂上指责杜维桢囚禁景元帝的几位大臣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查出来的结果算是好的,原来他们只是被传言误导了,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很快,景元帝的身体彻底好了,也恢复了上朝,与此同时穆府的大门也重新开了,穆生白官复原职。

穆府重新开门那天,穆生白在府内举行了宴会,这可不是普通的宴会,毕竟天底下有几场宴会是能得到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亲自到场?再加上大皇子隐隐有晋升为太子之势,穆生白也因得他这份看重而名声更显。

宴会那日府外听着的精致华贵的马车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没了杜辰良时不时的捣乱,杜维桢一个人辅助着景元帝,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朝廷也愈加安定下来,穆生白手头上的事情自然也少了,可是却没有多少时间往书堆里扎,一切都是因为有佳人为伴。

杜月妍三天两头往穆府跑,美名其曰替皇兄感谢穆大人,然后拉着他满皇城逛,将什么美景都赏了遍,将各个小巷子的美食也尝了个一遍。

这是穆生白在皇城的日子里最闲适难忘的时光,不仅是因为肩膀上没有了举步维艰的压力,也是因为身旁陪伴的是他认定了的携手走完一生的女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八)

杜维桢一开始不知道两人这么有兴致,还是后来他每每兴致勃勃来找穆生白,都只得到了个他早就出去了的回复,好几天都是这个答案后他就不禁生了好奇心,特意在穆府等着。

果然,看到了并肩回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两人。

杜维桢环手看着两人,笑道:“怪不得我到梧桐宫找不到皇妹,来穆府也找不到生白,原来你们两人是背着我出去玩了啊,几天了?”

穆生白现在已经能直面杜维桢的取笑了,一点不客气地过去锤了把他的肩膀,“妍儿是去陪我在皇城玩了,你又不说你想去,我们怎么知道。”

杜维桢嘿了一声,不生气反倒是笑了出来,“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还怪起我来了。”

“皇兄皇兄你说什么呢。”杜月妍连忙过来扯着他的手撒娇,“妍儿这不是担心你政事繁忙,不敢打搅你嘛,你看现在天色挺晚了,不如我们回宫吧,要不然父皇发现了,又要怪我们一顿。”

“你还知道父皇会责怪你啊。”杜维桢刮了把她秀气的脖子,但是没什么回宫的意思,反倒是把她往外面一推,“你这小没良心的先回去,我还有话要同生白说说。”

杜月妍一脸不情愿,似乎是生怕杜维桢欺负了穆生白去。

杜维桢这就火了,瞪着他这个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皇兄的没良心妹妹,但是看到不舍得走,终于还是投降了,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放心吧小没良心的,你皇兄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肯定不会将你的生白欺负了去。”

得了保证,小没良心的满意了,嘁了一声,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剩下两人,杜维桢觉得外面不是好说话的地方,就拉着穆生白到了书房,两人熟捻,他对穆生白的府邸也熟悉。

穆生白看他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庞一进来后就严肃了起来,心中忐忑,还以为杜辰良不死心又闹了什么事情。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维桢严肃地点头,那态度仿若下一秒杜辰良就要从竞州赶回来了,让穆生白愈发担心。

“到底是什么事情?”

“和你有关。”

“我!”穆生白一惊,眼睛瞪得通圆,又想到他是从皇宫过来的,沉着脸问:“可是皇上的身体。”

眼看穆生白是真的着急了,杜维桢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复锤一把他的胸口,“怎么可能,父皇的身体可是越来越好了,只不过是想着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丢下我倒是去玩得痛快,吓你一下,我要说的是好事,你做梦都想的好事。”

穆生白一脸迷茫,什么好事他这么想啊,他怎么不知道?

杜维桢含笑道:“怎么,和妍儿成亲不是你做梦都想的好事?难道你想后悔?呵,这不仅妍儿不答应,我这做皇兄的也要扒你的皮。”

穆生白激动了,“愿意愿意,当然是愿意的,做梦都想。”和妍儿成亲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杜维桢这才满意。

第二天上完朝,杜维桢在御书房帮景元帝处理奏折,闲暇时他就提了这事。

“生白和妍儿两情相悦,父皇可愿意为他们俩赐婚。”

若放在以前,景元帝当场就震怒了,可是现在,穆生白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有他帮桢儿,他估计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就是醒来,这昆国怕也是乌烟瘴气,无可救药了,所以说,这婚,必须赐。

并且他看得出来,穆生白与妍儿确实是真心相爱。

杜维桢没想到父皇答应得这么爽快,穆生白自然也没想到,所以等到他听到景元帝择日就为他和杜月妍赐婚的时候,怔愣了好些时日,穆生云说,他这师弟就跟痴傻了般坐在窗边,手上的书一整天就没翻过,时不时红着脸傻笑。

穆生白是这般,而那盼着想着不知道多久的杜月妍何尝不这样?

暖春也觉得她家公主这几日实在是与众不同的憨厚,用傻形容主子实在是于理不合,憨厚两字也勉勉强强,譬如亲自下厨煮白米饭,连倒多少米都要问个清清楚楚,生怕浪费了一粒。

暖春说了,穆大人也是个前途无量的,不必在乎这点大米,但是杜月妍依旧我行我素,坚持做了好几日的饭,虽说黑的黑,焦的焦,难以入口,但最后还是尽数进了承受不住自家皇妹殷勤眼神的杜维桢口里,让他这几日腹泻的次数直线上升。

最后杜维桢实在坚持不住了,干脆绕着梧桐宫走,杜月妍还特意让人上王府将他请过去,杜维桢一不做二不休说生白对她甚是想念,想将她从厨房骗出来,不要做那些劳什子害人的玩意。

而杜月妍也正如他所愿,终于脱下被油烟熏黑的长裙,换上男子的衣袍兴致勃勃地来找穆生白。

这是景元帝承诺会赐婚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总感觉各自的心境都有所不同了,两人羞羞怯怯,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时光。

但是坐在一起没聊多久便又自然了起来,谈天说地,诗词歌赋都来了一遍,杜月妍一连几日都做男子装扮来寻他,穆生白只是一味纵容,并未说过他这身装扮合不合适。

但是赐婚一事最终还是耽搁了。

婉妃突发重病,药石无医所以太医包括穆生白看过后都说她时日无多了。

半个月后,婉妃还是没了气,不念婉妃陪伴之情,胆说婉妃家里的权势,景元帝都给足了面子,让婉妃风光大葬。

而这件事情刚过不久,就是穆长风的寿辰,穆生云等人必须要回山庄了,就连黎清也是要回去的。

如此穆生白只能向景元帝告假,景元帝十分爽快地应允了。

在穆生白离开之前,杜月妍专门找了他,送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分量不轻。

穆生白不愿接受,可是杜月妍说这是给穆长风的寿礼,如此这般,他只好小心收好,一想到两人要分开不少时日,他们都有些不舍,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

第三百五十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九)

杜月妍带着暖春她们离开的时候,穆生白还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活像座望妇石。

穆生云注意到了,心中好笑,他这师弟还是个不显山漏水的痴情种啊。

他过来搂过穆生白的肩膀,笑道:“我的好师弟啊,公主殿下都快没影了,你还看,莫不是舍不得走了?”

穆生白推搡他一把,嗤笑:“师兄你就会打趣我。”

嘿嘿,穆生云摸着鼻子坏笑,但是又想到了什么,乌眸阴沉下去,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消失了,他的傻师弟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定会怎样呢,唉。

浩浩荡荡的马车出了皇城。

另一边,杜月妍刚回到梧桐宫就觉得心口一闷,蓦地涌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股子不安宁一直持续到晚上都没有平复下去,她无奈让人找来了杜维桢。

杜维桢打趣:“怎么了皇妹,莫不是生白刚走你就想他了。”

“皇兄。”杜月妍抬头看他,神情恍惚,“你说生白会不会一去不回了?”

杜维桢这才发现他今天早上还神采飞扬着送长风先生寿辰礼物的皇妹,现在脸色苍白,有股子可怜,他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怎么这么说?生白不过是回去给长风先生贺寿罢了,肯定会回来的啊,他不是还要娶你的吗?”

是吗?是吗?杜月妍嘴里重复着,好像是要说服自己。想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既然皇兄说生白会回来,那么他就肯定会的,她要相信皇兄,不是吗?

杜维桢又留在梧桐宫陪她用了一顿晚膳,然后再好生安慰了一番才回王府。

穆生白也带着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山庄,安排好后就带着杜月妍的礼物去找了穆长风。

他把礼物藏在身后,挤眉弄眼想营造出神秘的氛围,“师父,你猜弟子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穆长风无奈地摇摇头,他这小弟子都历练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副如此天真浪漫的性子,不过这也好,太过稳重难免伤心思。

因此他也乐得陪他玩。

“莫不是生白为师父挑选的寿礼?”

穆生白摇摇头,然后献宝似得把东西拿了出来,一脸讨好的笑,乐滋滋道:“师父,这是你的未来儿媳妇送给你的,你可以一定要收下?”

看到师父一脸狐疑,穆生白解释道:“皇上已经答应到时候给我和妍儿赐婚,这礼物是她让我带回来给你的,可不是您的儿媳妇送的。”

穆生云这时候恰好推门进来了,刚好听到了他后面这几句话,脸色不好地站在一旁,选择不出声打扰。

穆生白只瞥了一眼穆生云,朝他小声问好就又看向师父。

穆长风盯着他手上精巧,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的盒子,眸底风起云涌,最后小声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才接过礼物。

“你帮我向公主道谢吧。”

穆生白笑得像个尝了腥的狐狸,又傻又满足,“她得了你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还忙着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也不久留了,关心了几句穆长风九匆匆离开了。

门被合上,阻断了内外空间。

穆生云这才从角落低着头出来,眼神落在师父晦暗的脸色上,心思复杂地说:“师父,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生白的身份”

穆长风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听就让人不可抑制升起揪心之感。

“我昨日便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一算才发现,生白和公主并无在一起的缘分,所以赐婚一事,定会生事端。”

穆生云大惊,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说:“那师父,要不要阻止生白回皇城?生白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可是心思比谁都要通透,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对感情也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放弃,要是他最后没能和公主在一起,伤得最重的恐怕还是他。”

“不知道。”穆长风一脸无奈,他虽然可以略微预测天命,可是如何能扭转,“顺其自然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群刍狗,何来反抗天命之力,提前知道命运也不过途生伤感。”

穆长风语气悠悠,落在风里没有一点力道,就这么随意地飘散了,房间陷入沉默,好似一直没有人说过话一般。

庄主寿辰是大事,山庄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即使穆长风再三要求一切从简,可是再简单也耗费了三天的时间准备。

在寿辰前一晚,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在大陆各地游玩的几位师叔也回来了。

穆生白也听说了,对那些在他记事起就不在山庄的几位师叔也很是好奇,可是他整日被穆生云揪着做这做那,也没有看到那些师叔,心中为免有些失落。

今晚他负责的是巡查山庄各个角落,看有没有哪个地方需要加强防备,毕竟庄主寿辰,整个山庄都处在喜气洋洋之中,难免有些心怀不轨的想在这时候进来捣乱,所以防护也就极为重要了。

检查到半夜,穆生白也有些疲惫了,在发现没有什么需要修补的薄弱之地时,他打算先回去休息。

可是他在打个哈欠的功夫,眼前突然掠过几道身影,他们速度极快,穆生白只来得及听见刮过的风声,等回过神时,那几道身影已经离他几十米远了,再观他们的方向,是冲着师父的院子去的!

穆生白心中一凛然,瞌睡虫也被这突然的黑影吓没了,忙不迭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书房外,他只见那几道黑影从敞开的窗户掠了进去。

他担心师父的安全,想要推门进去,可是里面突然的对话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师兄,好久不见。”

“师弟们回来的方式还是那么不走寻常路啊。”

穆生白恍然,原来那几道黑影是他那几位几乎没有出现过的师叔啊,他没见过他们,也怪不得不认识。

穆生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庆幸没有鲁莽地推门进去,正要离开。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十)

“听说生白和昆国公主有婚约?”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穆生白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做了个心理建设,想要知道师父和师叔们对他和妍儿成亲的看法,索性不离开了,扒着门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但他们的谈话内容让穆生白目瞪口呆,心神俱疲。

“是。”

“师兄你是糊涂了吗!?生白他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你让他和公主成亲,甚至还放任他入朝为官?师兄你这是何意?”

一师叔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穆生白耳边犹如雷声阵阵,可这也让他疑惑起来,师叔为什么这么生气?甚至好像还在责怪师父,他的身份怎么了?

“可是这都是天意,我等**凡胎,顺其自然即可,如何有扭转乾坤之能?”

“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知道若是你当初拦着生白,以这小子孝顺的脾气,定不会忤逆你的意思跑去那劳什子昆国做官,可你偏偏什么都不做?他的父母可都是当今皇上登上皇位的垫脚石!他与那景元帝可是有杀父弑母的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师兄,你真是糊涂透顶啊!”

后面的话穆生白已经听不大清了,他完全被师叔的杀父弑母之仇所震惊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却也谨记不可被发现,运起轻功跑开了。

他的轻功登峰造极,但在起地的时候也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屋内个个是世间不可多得的高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声响。

“外面是谁?”

一黑脸身材高大的男子推开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便不做理会关上门,继续“讨伐”师兄。

第二日举行寿辰,山庄上下都十分热闹,呈喜气洋洋之状,在前院的穆生云负责招待外来的客人,多是穆长风的好友。

可是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在场上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穆生白,明明昨天他还高兴地说今日定要大吃一顿好犒劳忙碌的身体,可是宴会都快开始了,怎么还不见人。

等迎进最后一个客人后,他去了穆生白的院子,里面很安静,穆生云毫不客气地推开门,“我说师弟啊,你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晚,外面的你惦记了这么久美食可都要被”

“被吃完了”四个字等到他看清里面的场景时就被吞了回去,房间里没有人,被子爹得整整齐齐,里面冷清的空气昭示着他的师弟昨日也没有回来?

许是发现了那些地方需要加强守卫,所以连觉都没来得及睡吧,穆生云心想,就满山庄找起人了,可是找了一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今日是师父寿辰,生白不该不在啊。

穆生云这才发觉大事不好了,他不敢耽搁,连忙去找了还在前院和老友以及几位师叔喝酒的师父,跟他说了此事。

穆长风让他连忙去找,他虽然还在谈笑风生,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心思不在这里了。

而穆生白此刻的确不在山庄,他在山下由他负责的一座酒楼,这座酒楼明面上和其他酒楼无异,可是却是山庄负责搜罗各地重要信息之地,也只有手持穆长风亲传弟子令牌的寥寥几人能够使唤。

穆生白自所以来到这里,是想查清楚他昨晚听到的消息。

他很快就拿到了,上面清清楚楚写到,他亲生父亲是前朝安阳王,母亲是安阳王妃,自刎在景元帝攻进皇城那日。

穆生白紧紧攥住那几张薄纸,手背发白,嘴唇也被他生生咬出了血,黑发白肤,嘴唇被几滴血染上艳丽,本就俊美的他此刻更是好看到诡异,浑身透露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危险气息。

他竟然为杀父弑母的仇人鞠躬尽瘁,他可真是个好儿子啊,若是他父母泉下有知,想必以后都不愿意看到他这逆子了吧。

还有他的师父、师兄,他们都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甚至还任凭他入朝为官?这是为什么?他从没有想过他们会害他,因为他们是他最亲近之人,可是他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要被瞒着。

“少庄主,您怎么了?”

候在一旁的掌柜感应到了这股危险的气息,一时有些忐忑,忍不住出声问。

这位少庄主是凌晨来的这里,二话不说就直接让他查前朝覆灭时的事情,可是拿到消息后他好像也并不开心啊。

穆生白凉凉的眼神扫过他,“今日的事情你不准同任何人说起。”

“自然自然。”掌柜连忙点头应允,然后便被赶了出去。

他刚下去就又见到了另一个惹不起的人。

“生云少庄主。”

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嘀咕着,今天不是庄主的寿辰吗?怎么那些个平时很少见到的少庄主们,今天一个个上门了。

穆生云不想同他废话,单刀直入:“帮我查一个人——穆生白。”

掌柜有些怔愣,“啊?生白少庄主。”

“嗯。”

掌柜脸色莫名,侧身指着二楼,“生云少庄主,生白少庄主就在上面。”

“”

穆生云推开掌柜说的房间,果然看见那个让他找了半天的人,饶是他再疼他,也不免有些生气,“生白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今天是师父的寿辰吗?一个人什么也不说就跑出来,你知道师父有多担心你吗?快跟我回去。”

穆生白抬头,眼神迷茫,好似一个迷路了的小孩,又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穆生云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看上去十分憔悴,这下连责怪的心思也没有了,连忙过来担心询问:“你可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同师兄说,师兄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啊。”

穆生白似乎是这才认清楚眼前的人,垂下眼眸盖住眼底的情绪,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地说:“无事师兄,是这里今天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我亲自过来,就没有说,是我错了。”

穆生云被这么一闹也没有什么生气的心思了,将穆生白直接拽了回去。

可是一路上穆生白就好像三魂丢了七魄般,他问什么穆生白只会应“嗯”、“对的”,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譬如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失魂落魄?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十一)

穆生云将面无表情的穆生白带到了师父那里,师父因为忙着招待好友,只是随口询问了一番。

穆生白倒是表现得没有什么大碍,还是用跟穆生云说的那套,商铺突然有急事他忙着下去处理,原本处理完也是要回来的,没想到耽搁了。

他如此说师父也不好拉着他了,就介绍了坐在他旁边的几位面色不虞的师叔,然后让他跟着穆生云去和其他弟子们交谈。

穆生白表现得出奇沉默,往往这时候是他最活跃的时间,谁拉都拉不回来那种。

可是穆生云看着坐在角落沉默地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的穆生白,穆生云心里划过一抹淡淡的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何,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快要发生了一样。

可是再转眼,角落的人影已经消失个无影无踪了,穆生云一时着急要去寻找,被外面的侍卫拦下才知道他的师弟方才说喝醉了,先回去休息了。

宴会散后穆生云特意绕远路从穆生白院前经过,确认人确实入睡了才安心。

可是第二天清晨他刚找完穆生白用早膳,两人极其安静地用完,接着穆生白就要下山了,说是某几间商铺出了事情,必须要他当面解决。

穆生云越想越不对,明明回城那日师弟还兴致勃勃,充满憧憬地说等师父寿辰过了,他就立马回皇城与公主成亲,可是现在过了,他反倒是一点也不急了。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穆生云也不例外,在师父寿辰前后他手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多,所以可以用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就多了。

想着想着,他一阵心神不宁,连忙去找了师父,想着多个人商量多个法子,他这师弟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连婚姻大事都不热衷了?明明前些日子还一副怀春少年的模样。

穆长风的书房里并不安静,几位师叔甚至雾岚等人都聚在那里,许是师叔帮穆长风过完寿辰就又要继续云游了,所以就聚在一起聊天。

雾岚那些人年纪不小了,见过的世面自然也不少,可是到底是比不上在大陆各地毫无目的环游的师叔们,所以听着那些奇人逸事,书房的氛围倒是不错。

但那氛围很快被穆生云带来的消息所凝固了,首先是穆长风表情有些不对。

“你说生白没有提过回皇城的事情?”

穆生云表情凝重,“嗯,明明前段时间他还张罗着要给公主带什么礼物讨她欢心,可是一夜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穆长风瞳孔一缩,和右边一黑脸师叔对上眼。

那师叔比穆长风小几岁,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肤到黑黝黝的,身材壮硕,说出来的话也如洪钟一般响亮,是几人中最急性子的人。

他先是一愣,喃喃道:“难不成前天晚上那个在门外听墙角的就是生白?”

虽说是自言自语,可是那个嗓门却大得很,起码书房里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穆长风表情一沉,假咳几声,然后对黎清说:“生白情绪不对,怕他出了什么事情,你下山去找他罢。”

黎清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可是也不是个傻子,一听就是他们要讲什么不能被他知道的话,所以也没继续说什么,乖乖离开,带着人去找穆生白了。

眼看书房里就只剩下知道内情的自家人,黑脸师叔讲话也没了顾忌,狠狠瞪了一眼穆长风,粗声粗气,“师兄不是我说你,你一直都是我们几个师兄弟中最聪明最得师父欢心的,可是这件事情若是被师父知道了,他肯定要从棺材里出来打你几大板。不跟生白说明他的身份也就算了,还纵容他和太子接近,你着实是太糊涂了!”

黑脸师叔讲话一向没分寸,这次又提到了早就去世的师父,可是场上的众人显然没有心情去理会他这个不对了,都在想穆生白的事情。

若是这孩子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该如何自处?毕竟这孩子可不像表面那般好说话,性子倔强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穆长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限惆怅地说:“生白聪慧无双,决非凡夫俗子,若是我拘着他,反倒折损了他的才华。”

可话虽如此,他眼里对自己的怀疑还是泄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他真的做错了吗?他的教育方法真的出了问题?

边陲小镇十分安宁,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欢声笑语,小孩追逐打闹的雀跃,给这个世界增添了轻描淡写却温馨安宁的一笔。

穆生白并不像自己所说的去了哪个商铺处理事情,反倒是随便跑到了一家酒楼,坐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放空,不知道前途如何,该如何去面对。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眼神,反应迅速顺着眼神看去,看到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虽然他及时低下了头,可是穆生白还是能清楚地辨认出来人——黎清。

黎清老早就注意到他了,心知穆生白的本事,所以只敢悄悄的、不打草惊蛇地一点点挪近,生怕穆生白发现了会跑,可是没想到他只不过在走近后习惯性向上看就被注意到了。

黎清叹了一口气,认明地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神,心里感叹道果然不应该让他亲自来,熟悉即是原罪。

两人的眼神隔着人群对上,黎清被穆生白眼里莫名的冷意冻了一些,对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是好奇了,他和穆生白认识了这么久,从没有见到他对朋友冷脸。

穆生云确实很不开心,他觉得黎清是被师父派过来监视他的,得知自己的身世已经够让他烦躁不安的了,现在又被朋友盯上,换谁都不会心无波澜。

不过他也没打算直接走,而是选择留在这里等他上来,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

黎清搭不走过来,搭上穆生白的肩膀,激动又有些狐疑地说:“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怎么跟突然变了个人似得。”

第三百五十三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一)

穆生白冷着脸一口饮进杯里的酒,头也不抬地说:“我师父派你过来的?”

黎清估摸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满他过来了,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被家里长辈让人来寻,的确很烦。这么一想,他就在心里估量着该怎么说才能顺这个几乎没有黑过脸的小少爷的毛。

在心里打好腹稿,寻思接下来的话应该不会惹这位小少爷生气了,才慎重地说:“长风先生是担心你累着了,你说昨日刚操劳完先生的寿辰,你又眼巴巴下来,也不陪几位师叔说话,这也不合情理呀。”

穆生白重重把酒杯放心,烦躁的心情却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又丝毫改善,反而酸酸涩涩的,难受得很,他孺慕信任了这么多年,就跟他父亲一般存在的人居然瞒着他的身份瞒了这么久,怎能让他不生气!

“我看担心是假,监视是真的!”他心里不舒坦,说得每一个字都带上了浓重的*味。

黎清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火,还讲出这种话,以他对自己师父的崇敬,怎么可能讲的出“监视”两字,黎清更加觉得这位小少爷是中邪了。

他吞吞口水,梗着脖子说:“生白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先生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派人监视一事?只不过是你这两天情绪不对,惹得众人担心罢了。”

穆生白一杯酒一杯酒地灌着,却是不再多言了,一副药将黎清晾到底的模样。

黎清看他把白酒当白开水那样灌,也怕他喝出个毛病。终于忍不住上手拽开酒杯了。

穆生白伸手去挡,竟是用上了内力,将毫无防备的黎清震得右手发麻,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像炸毛的猫,大喊大叫:“穆生白你这什么毛病,我怕你喝酒喝出个好歹,好心拦着,你竟然用上了内力。”

“滚!”

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是从那被白酒润湿的薄唇中发出,酒量再大的人喝上这么几壶也要生出点醉意了,穆生白眼角润红,似是要委屈地落下泪来,但神情冷漠,一字一顿重复:“滚出去!”

黎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穆生白,又可怕又可怜,就像他下一秒不走他就要不依不挠地不死不休,可是看他这可怜的模样,本应该升起的几分怒气却被生生浇灭,遍寻不得。

生怕逼急了这小少爷做出什么来,脾气勉强算得上倔强的黎少侠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了,出门前好不放心地叮嘱:“你不要喝太多了哦,今晚记得回去,免得先生担心。”

可是他这拳拳忧心却喂了狗,没有得到身后人的一点回复。

黎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只得先回去了,打算跟长风先生说这事,毕竟这小少爷的脾气实在来得莫名其妙,莫不是在暗地里被欺负了?

黎清的身影一消失,穆生白便不再喝酒了,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心思十分沉重。

再过一会,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另一厢黎清马不停蹄赶了回去,直接找到穆长风说了此事,特别是穆生白不停饮酒,大发脾气一事,他虽不添油加醋,可是这平铺直叙也格外让人惊心动魄。

穆生云更是瞪圆了眼睛,他是看着穆生白长大的,小时候他这师弟虽然顽劣,但待人温和,从不乱发脾气,长大之后对着亲近之人虽然尚存任性,可是更是从未发生迁怒一事,更别说胡乱发脾气了。要不是黎清是被特意被派去找生白的,他还要以为他的师弟被人掉包了呢。

但这情绪的变化无常更能说明生白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还没知道的事情。

他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穆长风,“师父,该怎么办?”

总不能任由师弟在山下不回来吧?可是也不能将人绑回来吧,师弟这性子要真是被绑回来,定要将山庄闹个天翻地覆才肯善罢甘休。

穆生云心里复杂,可穆长风何尝不是愁绪万千,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这小弟子已经知道身世了,如此肯定是怪了他和师兄们的,要是让人将他叫回来怕是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得亲自去。

穆长风跟穆生云说了。他自然是乐意亲自去找穆生白的,毕竟生白心里藏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跟最得他信任的师父和师兄说,肯定是恼了他们的隐瞒,轻易不肯回山庄。

但是他们去到那酒楼时,已经人去楼空了,掌柜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去了哪里,穆长风等人一下子失去了穆生白的音信。

千里之外的皇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那笼罩在人们头上的乌云仿佛一小子消散了个干净,让人浑身一松,且现在整个国家都呈欣欣向荣之势,特别是前不久颁发的圣旨。

杜维桢被立为太子。

被废不到一年又重回太子之位,众人都说,杜维桢前途一片敞亮,想必日后定能一帆风顺荣登大堂。

朝臣自然欢喜,现在的太子任人唯贤,只要是有本事者都能有晋升的机会,谁不高兴追随这样的储君?

高兴者高兴,焦急者亦有之。

羿丹国本还想着昆国有杜辰良和杜维桢两人分足鼎立,互不退让,总有一天要争个头破血流,而他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等昆国元气大伤时一举夺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杜辰良竟然输得如此干脆,一场内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好在,他们还握着一个重磅消息呢,而此时也该是让那人为己所用的时候了。

顾十里在得到主上传召时是很茫然甚至恐惧的,当年他去流云山庄招安失败后,本还以为必死无疑,毕竟他主上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死在他手上的失败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他偏偏是最幸运的那个,在回来后,并没有人追责于他。这让他觉得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不安的同时也是庆幸,想让那些贵人永远也想不起来他。

第三百五十四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二)

顾十里被带到了一间小房子,里面只坐了首座一人,与两个身旁的侍卫,很是安静,只听得见首座大人的喝茶声。

顾十里心里惴惴,生怕这场是一场鸿门宴,他站着进来就只能横着出去了。

首座大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听说你和流云山庄的穆生白有过瓜葛?”

顾十里心里一咯噔,忙不迭跪了下来,还以为任务失败的事情都暴露了,跟倒豆子般把事情都说了个遍,“大人饶命啊,小的当时威逼利诱都来了一遍,可是流云山庄那些人骨头太硬了,怎么都不肯,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首座大人一皱眉,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按理说任务失败是要处理的,可是想着日后搞不好还能喝穆生白有合作,才留了他一命,毕竟他对穆生白肯定是有些了解的。

可是哪想到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不罚他传出去他可就要落个执法臧否,有所异同的名声了。

首座大人沉思片刻,便将人将顾十里拖下去打十板子。

顾十里要是知道挨板子的原因是这个,非得哭死不可。

行刑的侍卫们可都不是吃醋的,那个手劲大得很,十板子后顾十里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首座大人:“听说你和穆生白有故交?你对他可熟悉?”

再深的故交也从上次在流云山庄的动手变成敌意了,顾十里虽然摸不准大人的想法,但为了自己的老命还是如实禀报了,也老老实实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小的曾经被穆生白所救,相处过一段时间,称得上熟悉。”

“也好。”首座大人扯唇一笑,“你先前任务失败,按理说利用赏你一杯毒酒,可是现下有一桩大事要交给你,若是你成功了,再加上今天挨的十板子,那任务失败一事就一笔带过,并且本大人会给你一份丰厚的赏赐。”

“小人斗胆问是何事?”

“接近穆生白取得他信任”

穆生白不想回山庄,也不愿意被寻到,便隔日就换个地方,今日在桃花镇,明日就跑到了芳华镇,一副药将来寻的人弄晕的架势。

但这日要换到旌德镇时,在路上从几个抢匪手上救下了一人,此人身形高大,但是颇为瘦弱,再加上那副白皙偏阴柔的长相,真是像极了弱风拂柳的男子。

而中午穆生白想救他也正是因为他被几个抢匪要拉回去当压寨夫人。

两人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后,那衣着简朴,背后的箩筐还背着几本书的男子感激道:“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了,如若不然,在下怕是要被那些恶贼抢了去。”

穆生白这几日兴致不高,于是也没心情和他寒暄,只是随口应了几句。

原来那人名周登新,是桃花镇一员外家的公子,现在正好是要去旌德镇求学,说是旌德镇一位老先生学富五车,深得学生喜欢,五里八乡各小镇都挤破了头先将儿子送进去。

穆生白未去过,便不知他话里真假,想着顺路,也就把那柔弱书生带上了。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虽然穆生白无心多语,可那书生倒是个会聊天的,一路上穆生白没说几句话他都能滔滔五绝,不曾冷过场,快到旌德镇的时候两人已经算认识了。

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穆生白决定在进镇前休息一些。

穆生白给他留了个空旷平整的地方,自己则跑到树上去了。

柔弱书生靠在树下,抬头看向穆生白,状似关心道:“少侠,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你这一路上好像都不高兴。”

原来他的不高兴已经明显到这种地步了吗?穆生白摸摸鼻子,表示无辜和难受,心里莫尤其酸酸涨涨的,他也想回山庄,可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师父和师兄们。

情绪一低落,他的倾诉欲就上来了,要不是还有点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该自己把自己掀了个底朝天了。

穆生白从树上跳到他身边,用了一个标准的开场白低声问:“我有一个朋友没错,是朋友,有一天他一不小心,注意哦,真的是一不小心,认贼作父,还帮贼做了一大堆事情,你觉得我那个朋友该怎么办?”

至于他话里的朋友,明白人想必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还不放心,强调说:“真的是我一个朋友。”

书生知道的明显更多,所以眼里快速划过一抹得意后就恢复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好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助纣为虐已经都让人为之不耻了,何况还是认贼作父?在下觉得少侠您应该劝解你那个朋友果断一点,斩断牵挂,将贼人斩灭!毕竟少侠的朋友肯定也如少侠一般光明磊落,义薄云天。”

穆生白被夸得脸上有些热,很是不好意思。可是斩断牵挂这穆生白如何能做到,不说他和杜维桢的深厚感情,单单论他和杜月妍的儿女情长,都不是能割舍的下的。

可是两方是仇人呐,注定不能和谐相处,以前只是因为他未曾知晓身世,现在他知道了,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辅助维桢?

他做不到。

书生看出了穆生白的犹豫,没想到这人心智如此坚定,生怕他继续琢磨下去让他露了马脚,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此时天气正好,白云悠悠,秋风吹过仿佛能将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穆生白靠在树上,就这么悠悠然睡了过去,浑然不知周围世事变迁,只是酣睡。

书生本在树下阴影处翻阅光滑如新的数据,敏锐捕捉到了男人平缓的呼吸声,便放下书偷偷看了过去,穆生白紧闭着眼睛,嘴巴微张,似是睡得十分之深。

书生掏出笛子在穆生白面前吹响,细微悠扬的低声飘去,伴随着的是白色的眼雾,自顾自飘进酣睡之人的鼻子里,穆生白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了。

这时他笑着扬起腰,笛声突然尖利起来,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有好几道人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三)

他们扛起穆生白,很快消失了。

秋风吹过,凋落发黄的枯叶宛若一只只彩*,飘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过人一般。

一辆灰色的没有一点亮眼之处的马车消失在了小镇里,就跟它出现时的那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此时,更是没有人知道,小小蝴蝶煽动翅膀的威力正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庙,似乎很有念头了,少有人踏足,但内里却是格外整洁,应该是被特意休整过了。

金色的漆快要掉完的佛像下,盘腿坐着几人,前头那人正在闭目冥想,头发有些斑白,但脸色红润,格外精神。

大概半个时辰后,他才睁开了眼睛,那双黝黑的眸子射出耀眼精光。

在休息了一个时辰后,穆长风这几天不停息寻人导致的疲累终于是消失了,但是一想到现在的状况,他眉头一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声音在安静的破庙里格外明显,坐在他右边的穆生云也睁开了眼睛,看到师父满面愁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是他心里何尝不担心呢。

最后他还是笑着宽慰道:“师父你不必太过担心了,师弟多调皮你还不知道嘛,兴许是怪我们了,所以故意藏在哪里不让我们找到呢。”

穆长风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宽心,反而问道:“你让黎清他们去找了没有?”

听到这里,穆生云刚刚强撑起的笑也渐渐消失了,语气沉重,“让了,山庄大部分的侍卫都去找了,可是都没有生白的消息。”

“这小子这才也藏太好了吧!”穆生云有些愤愤,但更多的是担心以及自责,若是他早点主动告诉生白他的身世,会不会现在就不会闹到这般境地。

若是生白当真不想原谅他们了,远走异国,不愿意再回来了那该如何?

破庙又恢复了安静,几人心思各异,但再休息片刻后,又出去寻人了,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昆国的秋天格外多雨,皇城更是一连下了五天,雨势不大,但连绵不绝,一开始还觉得兴奋,可是越到后面,任何人见了这连绵的雨势,阴沉沉的天,都不免得会有些伤感。

杜月妍已经在窗边做了五天的女红了,她本不是个喜欢这些手上功夫的人,可是前几日着实无聊透顶,便缠着女红不俗的暖春教她,现在倒也有模有样,不想第一天那般刺到手惹得梧桐宫大乱了。

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她看着笼罩在雨幕里的蜿蜒曲折的亭台楼阁,心却越来越沉,连精神都有些萎靡。

一旁的暖春见到了,生怕她心不在焉又刺到手指,刚想提醒,就被她娇嫩指尖上的一抹红惊到了。

“公主!”

她惊呼出声,同时抢过她手里做到一般的绣品。

杜月妍有些茫茫然,蹙着眉看她,“怎么了暖春,你抢走作甚?我还没有绣完呢。”

暖春急得跺脚,连忙差使其他宫女去拿药,自己则小心捧过杜月妍的手,略带焦急地问:“公主你今天在想什么呢,总是心不在焉,手被刺流血了也不知道,若是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了,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嘴上怎么说,但其实她最关心的还是杜月妍的手。

杜月妍经她提醒才注意到食指尖渗出的点点鲜血,有些诧异,她刚才竟是完全没感觉到疼。

“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疼。”

暖春嗔怒地看了她一眼,结果宫女拿来的药膏,刚想给杜月妍涂上,就被一道阴影挡住了,阴影主人的声音还格外熟悉。

“妍儿,你又扎到自己了?”

暖春手一抖,头也不敢抬地行了一礼,在阴影挪开后帮杜月妍快速涂上药后才连忙弯腰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杜月妍盯着指尖白色的药膏,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竟是连杜维桢的问题也没有回答。

杜维桢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有些疑惑,皱眉问:“你怎么了?”

杜月妍好似这时候才发现他一般,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她,眼神有些空洞,好似一下子被抽走了生气一般,说话的语气也轻飘飘的,活像十几天没有吃过饭了。

“不知道,就是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离开了。”

杜维桢更是疑惑了,现下杜辰良不在了,父皇也恢复了以往开张圣听,也允诺了会赐婚她与生白,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妍儿应该开心才是。

他这么想,也这么提了。

杜月妍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心里还是乱糟糟的,未曾因为他的话而平息半分,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问:“太子哥哥,你可知生白什么时候回来?现在长风先生的寿辰已经过了六七日了,按理说他应该启程了才对,可是我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你可收到了?”

“未曾。”穆生云摇头,接着莞尔一笑,调笑道,“哦,原来妍儿是思念生白了,怪不得会心神不宁。”

“太子哥哥!”杜月妍涨红了脸,突然提高了声调,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得。

杜维桢暗笑,但也不敢再取笑她了,宽慰地说:“妍儿放心,我待会就写信去流云山庄询问,到时候催生白快点回来,和你办一个举世瞩目的昏礼。”

杜月妍心还是有些飘忽,但比起刚才还是要安定了一点,生白他应该快回皇城了吧。

杜维桢一回太子府就写了一封信到流云山庄,来回要了两天,结果他没能等来穆生白的回信,反而得到了他失踪的消息,一时骇然惊措。

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后,他现在首先考虑要不要告诉妍儿,以他的心思,他自然是不愿意妍儿被蒙在鼓里,可是若是告诉她了,难免她会胡思乱想,并且就算她知道了,与这件事情也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进宫,先告诉妍儿,再去跟父皇说明此事。

杜月妍听说此事时,和杜维桢一开始的心情一般无二。

第三百五十六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四)

两人一齐急匆匆赶去找了景元帝,说明此事。

景元帝现在对穆生白可以说是已经没了丝毫隔阂,甚至还多了些感恩,要不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允下他和杜月妍的昏事。所以他立马就派人人同流云山庄的人一起去寻找穆生白。

在羿丹国国都外,一架朴实无华的马车稳稳当当进了城,赶车的人面相老实,可太阳穴微鼓,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一只粗糙的手掀开帘子,正是恢复了容貌的顾十里,他看着身边的繁华,浑身一轻,对着赶车的人高兴道:“现下回了国都我们就算完成了大人的任务了吧。”

赶车的人再沉稳现下也是开心的,颇为乐呵地说:“等人送到得了赏赐,顾大哥可千万不要忘了小弟们啊。”

马车内还有几道附和的声音,顾十里享受着众人的吹捧,一时也有些飘飘然地应下来了,说是等大人们上次下来了,请他们去暖香温玉里**个够。

一缕阳光透过被掀开的车帘缝隙,撒到双眼紧闭的男人身上,他被丢在马车最里面,正是穆长风等人久寻不得的穆生白。

他这几天只能听得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可是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说话了,每到特定时候,就有人给他灌下药汁,想必就是那让人昏迷的药了。

可是穆生白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任凭摆布,总归他们是不会杀了自己的,要不也不会不直接动手,而是选择让他一直瘫软无力。

既然无法逃脱,那不如好好等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能感觉到马车在什么地方停下来了,然后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接着他就被扛了起来放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身下软温,似是床榻。

“大人,还要喂药吗?”

“不必了,这位可是贵客,要好生招待着,等他醒来通知我。”

“是。”

然后周身就恢复了安静,穆生白能感觉手脚被人绑起来了。

那被称为大人之人说话的内容并未让穆生白放松下来,反而更加警惕了,此人对自己如此礼遇,必定是有所求。

但是这么多日的舟车劳顿,即使是一直躺着的穆生白也有些熬不住了,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竟是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恢复了些力气,眼睛也能睁得开了。

但是他并不能下床。

这是因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拷上了铁链,黑色的透着冰冷的光。

他打量着这件房间,屋顶很高,担得起金碧辉煌,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物件,不像是给被强绑来的人主的,倒像是特意位“贵客”准备的。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弱的小厮,他对上穆生白的眼睛,面上一喜,“大人你醒了!”

这声大人听得穆生白眉头一皱,他算哪门子大人?哪个大人是被栓起来绑在床上的?

可是拿小厮根本没留时间给他解释,兴高采烈冲了出去,接着门口就走进来了一个人。

该人一身紫色华服,玉冠高束,看上去像个十分文雅的翩翩君子,但是穆生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就生起了警惕,此人决非好人。

但是他好像一点不在乎穆生白的戒备,笑得如沐春风,缓缓走进,“穆大人,在下仰慕您的才华许久,现下终于是见到您了。”

穆生白心情不好,见到罪魁祸首就忍不住刺上几句,“没想到你的仰慕的法子是把我栓起来,那我真是开了见识。”

他脸上还是一副明晃晃的讽刺,但是眼神就是朝着那人身后,也就是门外瞅的,在目光触及那棵灼灼桃树时,他就静默了。

他已经出了昆国了。

紫服男子就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表情反而更亲切了,真的好像见到了仰慕许久的人,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歉意,“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但是穆大人的本事在下心知肚明,若是不用此法,怕是请不来你到羿丹国。”

后面三个字让穆生白的眸子立马幽深起来,他直勾勾盯着紫服男子,“你想做什么?”

紫服男子嘴唇一勾,“在下先自我介绍,穆大人可以喊我诸安民,是羿丹的一小小宰相,但是若是穆大人不嫌弃,在下大可让贤,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让给您。”

穆生白瞳孔一缩,若是他现在还听不懂诸安民的意思那他不如悬梁自尽罢了,但是不得不说,羿丹国打这个算盘还真是落空了。

他嘲讽道:“多谢宰相大人的厚爱,但我对羿丹宰相的位置并无想法,若是宰相大人愿意,不如将在下丢回昆国?”

诸安民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突然一笑,那笑和刚才的笑不同,有些怜悯。

“穆大人对昆国皇帝还真是忠心耿耿,若是令尊令堂泉下有知,怕是十分欣慰。”

穆生白表情瞬间冷漠下来,即使四肢被绑着躺在床上也散发出让人不敢忽视的凌厉。

但是很快,那抹凌厉渐渐消失,反倒是多了一抹荒凉。

他的父亲、母亲虽说他对他们并没有任何记忆,但是从那日王府覆灭他还被护着逃了出来,可见以前定是被好生疼爱的,可是这一切都被景元帝给破坏了。

诸安民看穆生白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知道这件事情该是快办成了,继续道:“我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可是也听说过令尊安阳王的威知道他是当世难得的将才,可惜啊,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安阳王却被景元帝一桩奸计害了性命,尸骨无存,连无辜的安阳王妃也没能保存。”

穆生白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恨意和毁灭眼前一切的汹涌情绪,但最后,还是渐渐消失了,但那恨却是经久不灭,在他心里缠绕、盘旋。

他冰冷地打断诸安民的话,“别说了!”

诸安民自顾自地说:“君王无道,何必还要追随?”

“别说了!”穆生白猛而厉声说,“我答应你。”

诸安民哈哈大笑,赞赏地看向他,“穆大人者,真君子也。”

他亲自上前帮穆生白解开铁链,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心他反悔。

第三百五十七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五)

穆生白也有点疑惑他对自己的信任,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声问道:“你不怕我逃走?”

诸安民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表情十分轻松,“在下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相信以穆大人高风亮节的性子,肯定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我若还是一副如临大敌万分戒备的模样,岂不是太无耻了?”

穆生白轻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现在还无法对原本置于敌人位置的羿丹国人生出什么信任,可是更不可能对于他而言有深仇大恨的昆国景元帝有任何希冀,和恻隐之心,他药为父亲、母亲和安阳王府上下几百人口报仇!

诸安民满意地看着他因为恨意而赤红的眼睛,心中得意,人心而已,不过尔尔。

他走在穆生白之前,出来后先做手势把守在外面的人唤走了。

刚才跟穆生白说的什么信任不信任纯属瞎话,不过是想让他放松警惕罢了,其实外面早就守着不少侍卫了,一旦穆生白有任何想逃跑的心思,诸安民都有信心将他抓回来。

他恭敬地将穆生白带进了宫,甚至特意用马车将人带到了景阳宫,那是羿丹王平日里处理政事的地方。

一般人的马车在宫外就得停下了,可是羿丹王昨日特意吩咐他将马车停在景阳宫门口,可见对穆生白圣宠之眷。

诸安民先下马车,亲自帮他掀开了帘子,谦和笑道:“穆大人,下来吧。”

穆生白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看似*,实则一直在打量着周围,以及面前那座与昆国金銮殿相比也不差的景阳宫。

诸安民道:“皇上可是特意让我把您送到这里,在下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享受一次在景阳宫前下马车的殊荣,穆大人前途无量啊,只希望穆大人以后不要忘记了在下,多加提点才好。”

穆生白瞳孔一缩,心中微起波澜,这羿丹王也着实太过礼遇了,当真不担心他只是缓兵之策?

但是无论心里如何波澜起伏,他面上十分端的住。

“诸大人说笑了,要是以后成了同僚,还是我要诸大人多家照拂才是。”

两人就在外头各怀鬼胎地客气了一番,诸安民才带着他进去了。

偌大的景阳宫,地上铺着的是精细稀缺的长庚细软,踩上去就像置身云端,软绵绵的,四周摆放着各类精妙绝伦的花瓶。

而在宫殿中央宽大的御案后面,端坐着一名身着金黄色龙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气势骇人,正是羿丹王。

他一见到进来的两人,一身骇人的气势尽数散去了,脸上挂上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笑声爽朗,语气热络,甚至站起身走过来,“久闻穆大人美名,如今一见,方知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穆生白也扬起笑,“羿丹王客气了。”

两人都不是你来我往,都将对方夸得地上无天上难得。

穆生白本也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之词,可是总有些时候这些词有用的很,可是避免提前暴露底牌。

一直安静不做声的诸安民突然对着羿丹王十分开怀道:“微臣一见穆大人就觉得自愧不如,心生退位让贤之意,不如让穆大人担任宰相一职,才不算埋没。”

羿丹王也不说是或不是,就这么笑着,“穆大人觉得如何”

穆生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人都是狡猾奸诈的老狐狸啊,一下子就来这么一招,让他什么都摸不准,要是来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肯定就乐颠颠应下,然后感恩戴德,任凭吩咐了。

但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恨景元帝,想利用羿丹国的力量对付他们,可是也有自知之明,他一个无名小卒,一来就做了宰相之职。谁能服他?谁会顺从他的命令?一个孤家寡人的宰相与最底层的小官小卒有何区别?

相通这层,穆生白作受宠若惊样,连忙摆手拒绝,“皇上、诸大人,这可万万不行,在下无这等本事,怎能担这职位?不可不可。”

羿丹王两人也并无意让他真正担宰相一职,只是刺探罢了,他们知晓穆生白的本事,可是还是得亲眼看到,亲自测试了才能放心。

而这次穆生白的表现明显让他们十分满意。

接下来羿丹王也不提封穆生白个什么位置,只是说了特意为他举办了个宴席,让穆生白万万要商量。

穆生白满口应下了。

晚上的宴会来了几乎全部的四品以上的大臣,他们都对坐在羿丹王身边,被羿丹王多加照拂的穆生白,也询问得知了他的名号,相信很快他的名字就为众人所知了。

而这也正是羿丹王举办这场宴席的含义,让穆生白逐渐融入羿丹国真正的权贵圈子,这才是开始。

这边歌舞升平,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府却愁云惨淡。

杜维桢拿到了手下查到的东西,表情阴沉,眼神凝重。

手下呈上来的消息显示在前几日,穆生白消失的地方,有羿丹国的人出现,若说这是单纯的巧合,谁信?

所以穆生白的失踪与羿丹国肯定有不可磨灭的关系!

但是他再确信也苦于没有证据,总不能派使臣过去说我们太子怀疑你国藏了昆国大臣,要搜查吧?所以这还真是个难题!

纠结了一晚上,杜维桢只能决定先派人去交涉,试探羿丹国将穆生白带走的目的,以及将人送回来的条件。

当然,杜维桢也让人将一份消息送到了流云山庄,这薄薄的几张纸可是在那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山下周边的几个城镇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穆生白,一个大活人总不能白白消失了吧?所以说人被带去了羿丹国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再加上穆生白的身世,他们已经差不多估摸到了羿丹国将穆生白带走的目的,必是要策反穆生白对付昆国。

他们养大的孩子有什么本事他们自个儿心里门儿清,是能够引起注意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六)

若说穆长风还能沉住气思考法子,那尚算沉稳的穆生云和暴脾气一个的黎清已经是按捺不住了。

穆生云不置可否地说:“师父,弟子要去羿丹国。”

黎清也斩钉截铁地表示:“我要跟着生云去!生白肯定在羿丹国,要是他出了生命危险,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连信守承诺都做不到的人,我连师门都没有脸回去!”

穆长风若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里不似当时清明,重重叠叠的雾霾将情绪笼罩住了。

但最后他还是幽幽道:“你们去吧,若是能将生白带回来最好,不过若是他不愿意,你们也没办法将他打晕带回来,就随他去吧。”

两人当时并不明白穆长风的意思,他们都觉得生白不可能不跟着他们回来。

从昆国到羿丹国的国都,一路上并不轻松,这点路程对浪迹江湖,走南闯北的两人而言并不算多长,可是因为赶时间,所以他们几乎是除了晚上休息,其他时间都用来赶路了,等到了羿丹国的国都,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彼此看了一眼,才知道了此时的狼狈。

胡须好几日没刮,整张脸都是青色的胡茬,眼眶凹了下去,眼神萎靡,那样子像极了纵欲过度。

昆国以男子面白如玉为美,但是这时候他们哪里顾得上什么得体不得体,安排妥当后休息了一晚上,就急急忙忙分头打探消息了。

一打探就听说了个新来的大人,虽现在还无官无职,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听说颇受皇上宠爱,在酒席时还被在皇上身边特赐了位置,不可谓是圣宠不眷。

他们又打听了下时间,正好是穆生白消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两人都隐约觉得那个突然出现,又颇受羿丹王宠爱的大人是穆生白了,两人一时心情复杂。

回到客栈后,从知道消息就一直脸色铁青的黎清这才重重地关上门,以此发泄心里的怒气,他们千辛万苦地找人,觉睡不好,连吃饭都吃不香,可是那个被担心着的,可能正在羿丹国的皇宫里吃香喝辣的,正是没心没肺极了。

但是也就气了一会,这气莫名其妙就散了,然后他憋出了一句话,“生白定然不是主动留在羿丹国的,肯定羿丹国那个无耻的皇上强留下了他。”

穆生云当然也以为如此,可是很快两人就被*裸的现实打脸了。

他们用了不少钱打探到了宫里新来的大人的消息,以及他居住的位置,准备晚上就去看看,接他们担心了十几天的生白回去。

他们没想到进来这么顺路,一路上居然连个侍卫都没遇到,心中吐槽起羿丹国防备的薄弱,但其实这是因为羿丹王为了表示对穆生白的信任,让侍卫不必巡逻穆生白那里,给他绝对的自由。

两人不清楚内情,只当羿丹王太过狂妄愚昧,便大摇大摆到了穆生白独自居住的居贤宫,据说还是羿丹王亲自写的,可见羿丹王的重视,但是穆生云表示:嗤之以鼻!他的师弟用得着那个假惺惺的羿丹王如此巴结吗?

两人刚到院子里,眼神就与开窗户的男子撞了个正着,窗边男子那长相,那穿着,不正是他们找了许久的人吗!

穆生云和黎清心里一喜,就要推门进去,哪里想到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以及男人冷冰冰的话语:“你们是谁?真是好大的胆子,皇上没跟你们说不经过我的同意这里谁都不能进吗?”

穆生云被突然横过来的剑刃吓了一跳,等听完他的话更是又委屈又生气,冷艳嘲讽:“我寻思师弟真是享受呢,这么快就忘记你师兄我了。”

“呵,你这小贼可不要信口开河,我从没见过你哪里来的师兄师弟,你们若不赶快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黎清听他这狂妄不讲理的语气也火大了,捏着剑刃咄咄逼人地说:“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的法子?我们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别在这里装了,快跟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等会去再说!”

可是那男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里黑沉沉的,尽是漠然之色,“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可是也知道你们是找错人了罢,我名孟浮光,自小在羿丹国长大,可是关你们言行举止,又不像羿丹国人。”

“你们难道是别国的探子!”

孟浮光的语气一下子凌厉起来,眼神也蓦然戒备,那样子好像会随时喊人。

他脸色的陌生太明显了,唬得黎清一愣一愣的,难道推门真的认错人了?可是这长相,这说话的声音,跟穆生白一模一样,难道大陆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黎清恍惚的眼神看向穆生云,让他拿主意,生云呵生白一同长大,如此熟悉,肯定要比自己细心靠谱。

黎清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穆生云是半句都不相信他的话,甚至想动手直接将人提出宫再说,“你这小子翅膀是硬了,连什么孟浮光都编出来了,等出去看我不收拾你!”

可是还不等穆生白动手,穆生白脚尖一点,身体往后飞去顿时拉开了几人的距离,然后放声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穆生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叫人,俱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声时,心中一凛,只得先逃了出去。

也幸好两人在来的时候多加留意了路线,要不也不会这么简单地逃了出来。

等回到客栈时他们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喝了好几杯水才缓了过来,穆生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黎清喝完最后一口水,突然发怒,将水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然后不停地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粗声粗气,“那小子绝对不是穆生白,穆生白虽说也不是个什么老实的,可哪有这么狠,他这样是想搞死我们啊,要是跑慢点被抓住了,羿丹国的大牢可是跑不掉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七)

穆生云虽然心里并不平静,但是还能控制几分,不至于露出气急败坏之色,盯着水杯的眼神布满阴云,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师弟做得出昨天晚上的事情,摆明了就是想留住他们,所以听了黎清的话,他头一次没有斩钉截铁地反驳,因为他心里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那个跟师弟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的声音,行为举止都无甚差别的人,有可能不是他的师弟。

最后,他们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连真正的穆生白都没见到,空手而归,所以他们决定去试探一番,要是那个人真的不是穆生白,那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一次的潜入远没有上次那么轻松,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而越靠近穆生白现在居住的宫殿,守卫则越森严,他们甚至连见到穆生白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次穆生云和大内侍卫交手,甚至被偷袭受了伤,黎清被缠住了只能干着急。

那时穆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那张让穆生云无比熟悉、无比信赖的脸上露出漠然之色,淡淡地扫过他手臂上还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声音跟凝了冰似的,“我说过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一次我最后放过你们,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按照羿丹国的法律让你们在大牢里待着。”

“放他们走吧,不过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呆的江湖中人。”

说完这句话,孟浮生果决转身,只留个受伤虚弱的穆生云一个冷漠的背影。

在这一刻,两人彻底相信了孟浮生不是穆生白,因为穆生白绝对不会这么冷漠,甚至连穆生云受伤了也面不改色。

但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的穆生云并没有轻松多少,一颗心沉甸甸的,不住紧缩,好像被一只大手揉捏着,知道挤压爆了才甘心。

两人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再回头看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孟浮生回过头时略微迷茫和无措的眼神。

既然宫里的不是穆生白,两人自然也不会待在羿丹国浪费时间,连夜离开了。

此时的居贤宫并不太平,诸安民和羿丹王都聚在了那里,三人推杯置盏,似是相谈甚欢。

羿丹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手用绣着金线的袖子揩去嘴角的酒渍,动作飒爽,随性至极,“这次朕可是配合孟大人您演了一场好戏啊,那些人想必不会再想到你就是穆生白了吧。”

前几日穆生白找到他,说算到要来寻他的人快到了,恳请他配合自己演场戏,他改名孟浮生,与过去的穆生白彻底断绝联系,也让他万万不要伤害来救他的几人,只要将他们逼退即可。

而作为报酬,穆生白会一心臣服羿丹王,绝不生二心。

羿丹王知道穆生云和黎清的身份,既然不是昆国之人,自然是满口答应,毕竟这只是举手之劳,便能获得一位能人的忠心,何乐而不为?

诸安民擅长活络气氛。三人这一顿晚膳用得十分开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

翌日清晨,穆生白便得了要去上朝的消息,羿丹王决定将他介绍给文武百官。

穆生白也不推辞,拿起特意送过来的玄色官服换上来,然后由着太监的带领,进了朝堂,施施然站在首位,和诸安民相对,接受众人或疑惑或不满或置疑的眼神洗礼。

在如此灼热的视线下,他岿然不动,面不改色,这份气度让不少人收了几分鄙夷轻视的心思。

诸安民小声恭贺:“恭喜孟大人了。”

穆生白不知道羿丹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点没底的心思都没表现出来,拱手轻笑,“诸大人说笑了,在下现在还是一介平民。”

诸安民笑而不语,随着羿丹王一步步走上龙椅,朝堂上方才轻微的吵闹声渐渐歇了。

接下来是按部就班的请奏和羿丹王的回答,一切都如以往一般风平浪静,没有人提及穆生白,也没有人敢当着羿丹王的面肆意议论。

最后羿丹王一声淡淡的“孟浮生”让得所有朝臣立马肃然起来,他们知道这个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名字意味着谁。

他们都被眼神投向群臣之首的两人之一,他脊背挺直,十分淡定。

“草民在”。

孟浮生上前一步,终是弯下了腰。

但那个词还是成功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个享受众人目光的男子现在还是无官无职的平民,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们舒心多少。

一个无官无职的百姓站在群臣之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马上就要扶摇直上,从最底层一跃到万人之上,受人敬仰。

不服吗?当然是有的,很多在原职位磨蹭十数年的老臣暗戳戳得嘀咕着,他凭什么?心里都在琢磨待会该怎么反驳羿丹王的话。

“孟浮生原名穆生白,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小弟子,爱卿们中有不少听过他的名字吧?没错,他曾是昆国官员!为昆国立下不少功劳,拯救不少陷于灾难之中的百姓与水火,受万人敬重,是昆国不可多得的忠臣贤臣能臣!”

羿丹王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引起了不少争议。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站在我羿丹国的朝堂之上!”

“是啊,凭什么,若是他包藏祸心,危害极大呀。”

羿丹王就好像没有听到那些反对的声音,继续高声说:“但是那些举动并非他本意,他当时是被蒙在鼓里的,不知道昆国的景元帝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而为了一个如此残暴凶厉的皇帝鞠躬尽瘁,他知晓真相后后悔至极,恨不得立马杀入昆国,直取和狗皇帝首级!而朕就是要给他这个机会!”

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看向前面那个低着头背着身让人看不清表情的男子。

羿丹王突然指着孟浮生,猛地站了起来,激动的脸都红了,“孟浮生!朕令你为征伐大元帅,不日带兵出征!踏平昆国!为你报仇!为枉死在昆国悍兵手里的羿丹国士兵报仇!你可愿意!”

第三百六十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八)

孟浮生有一瞬间的怔然,他没想到羿丹王居然这么放心他,但这情绪飞瞬即逝,他很快恢复原样,抿唇一字一顿用整个朝堂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微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这么太平了,在片刻寂静之后,朝堂就是投入一颗巨石的小湖泊,立马掀起来轩辕大波。

多半是劝羿丹王收回使命从长计议,孟浮生未必真正忠心羿丹国的。

少数早就知道了羿丹王的心意,譬如诸安民,奉承着孟浮生。

但是只听见从上头传来的清脆声响,朝堂立马安静了下来,众人面色变化地看向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沉下脸的羿丹王。

他指着地上的断玉,冷声道:“朕心意已决,若有人敢违抗君令,有如此玉。”

这下,不管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的,通通闭了嘴,低着头不说话,生怕被羿丹王的惊天怒气卷了进去,粉身碎骨。

在兵部,不少由羿丹王钦定的将领正等在那里,等着孟浮生的到临。

他们都是用底层士兵,由一个又一个军功才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当然会对那个一到羿丹国就坐上那等位置的孟浮生不满。

“那孟浮生什么来头?若单单只是有什么狗屁才华,总不能一来就做了征伐大元帅吧?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该将领有此猜测也是有依据的,以前羿丹王也把几个皇子丢到军营,当了他们的上司,但那些皇子什么德行他们心里门儿清,不过是来混军功,只要不将军营闹个天翻地覆就好了,哪里奢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啊?

但是这一次可是征伐大元帅,若是一个决定不顺,千千万万个无辜士兵可都要白白丧命啊,这也让的他们对孟浮生更加不满了。

还有将领愤怒表示:“若是那劳什子孟浮生来了也只是像以前那些皇子那样在床上躺着也就罢了,若是他想参与决策捣乱,我就算拼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反正都得死,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为保护万千士兵的生命而死自然也不亏。”

好些个将领纷纷表示有同样的意思,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肯定的是,孟浮生人还没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怒火。

很快就有人来通报,孟浮生快到了,让他们准备欢迎。

可是那些将领并没有什么要欢迎的意思,一个个老大爷似得坐在位置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门口,气氛凝重得很,活像三堂会审,待会进来的是什么无恶不作的暴徒似得。

孟浮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心中好笑,但是他早就知道上任一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心中早有准备罢了。

他笑着对几位将领拱手道:“几位将军安好。”

“不好!”

“还能得了孟大元帅的问候,我等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不敢当不敢当,怎么担得起孟大元帅的问候。”

几个将领阴阳怪气,你刺一句我说一句,存心想闹个不安生。

孟浮生理解他们心里的不服,也不恼怒,连笑容都未曾消减半分,“那是我说错话了,还望几位将军万万不要生气。”

他们看孟浮生如此软弱,心里更加恼怒了,特别是他那杆子一样的身材,身无几两肉,活似风一吹人就跑了,这等人如何能担任征伐大元帅一职?到时候上了战场岂不是还没有开始就被敌人吓得尿了裤子?

几人心里更是不屑了。

“孟大元帅以前可是被你们那的皇帝苛刻了?这等身材怎能担任征伐大元帅一职?孟大人还是快快跟皇上说了吧,不要到时候在战场上尿了裤子,笑煞旁人。”

“孟大人这种身材,我一个不敢说能打一百个,但是十个还是轻而易举的。”

“难道昆国是以这等无力瘦弱为美?怪不得战场上总被我羿丹国雄壮好儿郎稳压一头。”

他们旁若无人的嘲讽议论,那眼神刮在孟浮生身上,就像在审视一头猪够不够重量。

孟浮生笑容不减,抱着剑靠在门上,眼神直勾勾的,*地说:“若是武力能与身材挂钩,那胖的走不动道的岂不是武功第一?你们若是不服,不如全部上了看能不能动的了我这个瘦得跟竹竿似的无能之人?”

他特意加重了竹竿两字,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仲德海是几位将领中脾气最爆的,瞪时就涨红了脸,怒目圆睁,“伶牙俐齿!我等何时谈了胖子武功高强一事!”

“几位将军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仲德海打架在行,但是这等耍嘴皮子的事情一百个都比不过穆生白一个,但是

他突然咧开嘴笑了,“还有大元帅好大口气,不是说了能打我们几个吗?要不打个赌,若是大元帅被我等打趴下了,那就主动跟皇上说无能担任征伐大元帅一职如何?当然,若是你怕了,直接认输投降便是!不过你放心,我等也不是欺凌弱小之人,几个对你一个太不公平,我们可以一对一。”

孟浮生自信一笑,朗声道:“大人不必客气,一对一太过麻烦繁琐,直接上便是。”

孟浮生狂妄的话语惹怒了仲德海等人,心里想着待会要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人都能惹的。

他们到了练武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训练的,还有听说了比武一事的。

几乎全部人都站在仲德海他们这边,想着让他们给那个初来乍到狂妄的小子一点教训。

仲德海冷着脸笑,“大元帅,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要不到时候被踢下去了那脸可丢大了。”

孟浮生哈哈大笑,然后拱手说:“不劳仲大人担心,还是快些。”

“哼!这小子实在太过狂妄,仲将军好好教训他!”

“打得这小子起不来,什么狗屁大元帅,我们不服气!”

“踹翻他!踹翻他!”

练武场一时间群情激昂,声音打得几乎要被这天震荡碎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九)

仲德海颇为得意,“孟大元帅可都听清楚了,这可都是我那些兄弟们的想法,孟大元帅到时候要是输了可千万不要哭。”

孟浮生笑而不语,手上已经开始准备了。

半炷香后,众士兵相像中空降的劳什子征伐大元帅跪地求饶的场面没有发生,反倒是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几位将军四零八罗躺在了地上捂着身上哀嚎。

孟浮生收了手站在原地,他刚才连步子都没移动,甚至还略微收敛了些,不然这些人根本用不到半炷香。

微风吹动他束起来的墨发,黑色劲装猎猎作响,脸上是云淡风轻的表情,颇具高手风姿。

练武场一时间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他们没有看错吧,躺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将军,而那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元帅连衣衫都没乱。

“征伐大元帅威武!”

“威武!威武!”

那片沉寂很快淹没在震天的欢呼声众,众士兵脸上的震惊激动仰慕交杂,他们这里的生存规则很简单,强者为尊,胜者为王,用实力用拳头说话!

仲德海等几位将军也被扶了起来,站在下面看着上面的男子,鄙夷之色尽数消失了,满眼崇敬。

他们推崇强者!尊重强者!

孟浮生听着耳边粗犷的喊声,心绪难免起伏,他知道他算是初初获得这些他以后要日夜为伴的士兵们的认可了,但也只得这只是开始。

这件事情也在羿丹王的意料之中,他一开始大可压的仲德海几位将军对孟浮生马首是瞻,但这是下下之策,若是他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让他们臣服,才是良策。

所以在羿丹王故意的推波助澜下,孟浮生以一挑四位将军还云淡风轻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信者心中佩服,不信的人觉得这只是一场戏。

而辛弘义便是后者。

辛弘义此人年不过二十五,在军中已经有五年了,军功显赫,很是有威信,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成就,才华和能力自是不用多说。加上家中背景,家中长辈皆在朝中担任要职,他对征伐大元帅一职一直是势在必得,早就视为囊中之物。

可哪里想到,他不过是边境半个月的功夫,一回来就听说了一个孟浮生的无名小卒担了此位,他何止是生气啊,简直恨不得立马杀到军营将这人当场击杀,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玷污该职位的。

所以他对那什么击败仲德海几位将军一事也是嗤之以鼻,觉得这是羿丹王让那几个将军放水,好让孟浮生树立威信。

于是他一回到家中收拾好自己,他就忙不迭去宫里借禀报边境情况跟羿丹王提及此事,他自信自己比孟浮生更有资格和资历担任征伐大元帅。

羿丹王听他说完后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反倒是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眼里的情绪辛弘义看不透,难免心中忐忑,也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羿丹王册封孟浮生为征伐大元帅肯定是多家斟酌的,他一回来就直接反对此事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想到这里,他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思考着对策。

可是羿丹王一直都没有发声,眼里若有所思,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的推门声驱散了御书房凝重的气氛。

“父皇,听说那孟浮生可是在军中闹了不小的动静啊。”

来者一身明艳红衣,及腰长发只是用一块黑布缠在脑后,露出艳丽脸庞,明眸皓齿不外如是,且她进御书房也未经禀报,但无人敢质疑,是因为她正是羿丹王最宠爱的公主徒兰察娜。

因其母妃是当年羿丹王最宠爱的妃子,可惜红颜薄命,她便一直养育在羿丹王身边,由她亲自教导,与羿丹王的感情也决非其他皇子公主能比的。且她也十分争气,才华和能力都十分卓越,更让羿丹王疼爱看重她。

果真,一看见她进来羿丹王就笑了,眼里溢满柔情,说出来的话虽是责怪,但语气十分亲昵温柔,“娜儿胡闹,父皇正在和辛将军谈事情呢,也不让人禀报一声。”

徒兰察娜撅嘴,“父皇您和辛将军在谈什么啊,难道还要瞒着女儿不成。”

羿丹王无奈地摇摇头,但也不忍责怪她,便将辛弘义说的事情同她说了。

徒兰察娜眼睛瞪时就亮了,来了兴趣,“父皇父皇,女儿也要当征伐大元帅,为国争光,带领我羿丹国男儿郎踏平昆国土地!”

“好!好!”

羿丹王听了她这话一点也不恼怒,反而觉得欢喜至极。

“娜儿有父皇当年神勇!”

羿丹国是马上国家,骁勇善战,极为善武,也无女性不能做官当兵的说法,甚至以徒兰察娜都曾在军中摸爬打滚一两年。

听到一向尊敬的父皇的赞赏,徒兰察娜更是欢喜,原本只是想去和那个新来的大元帅玩玩,现在竟真的升起了夺位的心思。

羿丹王当下就应了两人,说只要他们有本事对付的了孟浮生,让他主动提出退位,他就同意从他们两人之中重新选一个征伐大元帅。

两人达到目的,乐滋滋地离开了。

羿丹王笑着看他们离去的背影,他自然不是真的想让孟浮生失去征伐大元帅之职,只是想借徒兰察娜和辛弘义之手观察孟浮生的应对之法。

徒兰察娜性子泼辣,很是直爽,从御书房离开后忙换上劲装,直接去了军营,孟浮生在击败仲德海等人后就去了那里。

“公主殿下。”

徒兰察娜在军中也有认识之人,他们也并不拘泥于她的身份,大大剌剌上来问候。

徒兰察娜挑了一个让他带自己去孟浮生,孟浮生此时正在练武场亲自陪士兵们操练,她远远就能听到拳头打到肉时的声音,不免有些激动。

她自从前些年回到宫里后就没去过军中了,这些熟悉的声音勾起了她不少的美好回忆。

虽然她擅长的是用毒,但这也不妨碍她欣赏这些最直观最正面的肉身对抗。

第三百六十二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十)

一转身她就看到了练武场的光景,十几亩的泥地,尘土飞扬,几乎个个都是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膛。

但是有一男子格外突出,他并未和他人一般不着上衣,一身黑色劲装妥妥贴贴,且皮肤白皙,与身边的糙汉子也迥乎不同。但是却没有人敢将他当作只会读圣贤书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因他正直面十人的同时攻击依旧不落下风,且最重要的是他双手是被绑在身后的。

也就是说不用双拳以一敌十!除了声名鹊起的孟浮生别无他人了。

徒兰察娜眼睛更亮了,对孟浮生的兴趣空前旺盛,她想打败此人!或者是被此人打败!

真正巡视的仲德海捕捉到了这抹亮红的倩影,连忙走了过来,态度恭敬,“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徒兰察娜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本公主是为了新来的元帅大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起和孟大元帅交手一番。”

仲德海在上次交手之后已经是彻底臣服孟浮生了,听了她的话也不擅作主张,而是委婉地说:“我可不能替孟大人作主,要不公主等候片刻,我去问一下?”

徒兰察娜摆手让他去。

仲德海连忙去到孟浮生身边耳语片刻。

孟浮生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徒兰察娜饶有兴趣的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练武场很快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士兵们也暂停了训练,兴致勃勃地看向他们,他们之中没有几人那天亲眼看到孟浮生和仲德海几位将军的交手,虽然从这几天的训练中知道他是有本事的,但是没多大认知罢了。

但是红衣女子的身份他们可都知道啊,巾帼公主,用毒的功夫在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有她在,自能探出这新大元帅有何等本事。

徒兰察娜笑意盈盈地看向面前的男子,知道他原是昆国之人,想到昆国那恶陋的习惯,便大声地说:“孟大元帅,皇上说了,若是我能击败你,便将这大元帅之位让与我,所以你万万不可看我是女子就让手与我,此乃不尊。”

孟浮生一讶,但也不追究她话里的真假,淡淡地说:“好。”

徒兰察娜笑意更深了,两人交起手来的阵势比不上当日的孟浮生对上仲德海等人,因着徒兰察娜手上功夫不强,用毒功夫了得,所以暗流汹涌。

最后孟浮生飞起一脚点在她胸口上,徒兰察娜胸口一痛,飞了出去,摔在泥地了,扬起一地粉尘。

徒兰察娜推开要来扶她之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笑容却十分耀眼。

“孟大元帅果然名不虚传啊。”

孟浮生负手而立,面色冷淡,呼吸却有些不正常的急促,因着内里发生了些事情,他甚至不能及时回答她的话。

可是徒兰察娜并没有因此恼怒,反倒是更高兴了,乐颠颠地绕到他身边,喜滋滋地说:“可是啊,我擅长的可不是那些粗鲁的手上功夫,你中了我的毒了哦,如果没有解药你会死哦,我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只要你答应把大元帅的位置让给我我就给你解药,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和啊。”

表情称得上娇俏可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果然越美丽的女人越是恶毒。

周围不少士兵皆是身上一冷,心头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孟浮生眼神投向一处,微垂着眸看不清楚情绪,但是那急促得不正常的呼吸却渐渐平缓下来,刚才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忽而展开一抹笑,配上那如清风明月般清隽的长相,真如山巅白雪初融,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不劳姑娘了,在下对用毒方面略有心得,现在毒已经解了。”

“不可能!”徒兰察娜先是一愣,然后难以置信地大叫,上前一步把住孟浮生脉搏,那平缓有利的震动昭示着真相,她讷讷道,“你竟然真的把毒解开了,这可是我新制的。”

她看向孟浮生的眼神更添热络了,心里有一道声音不停地跟她说,这个人才配得上你!

孟浮生避开徒兰察娜灼热的视线,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说:“比也比过了,在下要去训练了,姑娘请便吧。”

徒兰察娜突然笑了,脸颊蓦然染上两抹粉红,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呆子,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把握。”要是其他男子,肯定要借这个机会跟她讨论有关毒的知识,以求成她的入幕之宾,可是这个呆子既然就这么走了。

很快,孟浮生不仅打败公主,甚至能轻易解开她的毒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原本还不相信孟浮生的人渐渐信了,公主这个性子要说她会配合羿丹王演戏没有几人相信,不捣乱就好了。

孟浮生也是后面才知道那红衣女子是公主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在她多次过来纠缠要与他交手时也不因为她的身份就多加奉承或者是放水,该怎样就怎样。

但是徒兰察娜来得多了他也有些烦躁,干脆教了她一些毒药的制法,想着让她自个儿忙上一阵,自己也能清闲一些。可没想到那公主不是个好对付的,又用了毒药制法在某个步骤她不懂来询问孟浮生。

“是先要放蝎子还是蛇毒?”

这不,一早早人又来了,手上拿着纸笔,看上去认真得恨,要是眼睛不直勾勾盯着孟浮生就更好了。

孟浮生心中不耐,可还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她,想让她早点离开。

徒兰察娜自然察觉了他的情绪,心中不满的同时更有些莫名的情绪滋生,怎的别人看着她就这么高兴,他就一副被强迫的样子,她来缠着他他难道还不愿意了不成。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接下来却是是消停了不少,即使来寻他也不咋咋呼呼的,而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她,各忙各的,一时间居然有些和谐。

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各有想法了,譬如辛弘义,他觉着这是孟浮生的计谋,甚至说是美男计,故意勾引公主,心中对他颇为鄙夷。

第三百六十三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十一)

可是鄙夷归鄙夷,他又忍不住暗叹那孟浮生的城府之深,伸能以己身击败四位将军,退能勾引女子以达到目的,为自己赢得声誉,这种人比单纯的武功高强还要让人害怕、防备。

可是他一时竟然想不到对付孟浮生的法子,因为就以他个人而言,对上徒兰察娜公主也只能打个平手,甚至稍有不妨就会中毒,可是那穆生白确能赢得如此果决,赢得公主心生爱慕,这实在令人不得不心生仰望之意。

被辛弘义理所当然地认为在享受徒兰察娜追捧的孟浮生却焦头烂额,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个公主忒烦人了。

明明前几日已经好些了,可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缠人的本事与日俱增,那样子恨不得天天和孟浮生贴在一起。

一天十二个时辰,出去用膳沐浴和就寝的时间,其他时间她就赖在军营里,张口闭口都是孟公子。

孟浮生也不是个心花整天想着勾三搭四的,徒兰察娜的这番心思又对他影响颇多,连练功夫的时间都少了,他怎能不烦躁?

最后忍无可忍,他在用完晚膳,徒兰察娜还没有来寻他的时候果断去找了羿丹王,说了自己想现在带兵出征的想法。

羿丹王也听说了公主缠着孟浮生的事情,再看他一副急匆匆,恨不得立马离开的表情,心中觉得好笑,没想到他那个优秀的女儿也有今天。

再想到身在昆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昆国太子现在还在寻找穆生白,想必会疏于边境的防范,更不会想到他们会突然发起进攻,这样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作用,倒是个好时候。

如此一来,他当即就答应了孟浮生的提议只想着等娜儿后面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要责怪他这个父皇便是。

但是除了这个担心,他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羿丹王眼里闪过暗光,宛若阴沉不见一丝光亮的天幕突然闪过一道雷电,并不耀眼惹人注意,却意味深长。

“浮生,你不怪朕吧?”

孟浮生有一瞬间的怔然,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微臣为何要责怪皇上?是皇上给了微臣报仇的希望,微臣感激皇上,为皇上鞠躬尽瘁才是!”

羿丹王开怀了,嘴角的笑怎的都压不下去,似乎是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那就好,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羿丹国,昆国皇帝性情暴虐,当年谋朝篡位排除异己,毫不留情,无数与他政见不同,不拥护他的正直人士都被满门抄斩,你父王当年美名远扬,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贤人,他都能毫不留情,甚至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当年要不是有长风先生,朕怕是现在也见不到你了。”

羿丹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孟浮生只要稍微站得远一点就要听不见了。

可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斤之重,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震撼,恨意汹涌,可是现在又无法发泄,只能压在心里,等待来日!

他对羿丹王一拱手,沉声道:“微臣谨记皇上恩德,来日必在战场上为羿丹国死而后已,踏平昆国!”

羿丹王对他的决心甚是满意,挥手让他下去准备出征事宜。

孟浮生一回到军营就见到了一个不想见之人,饶是他心性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比以往稳重了不少,也有些惆怅,太阳穴酸胀。

“孟大元帅,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我听姓仲那小子说你都出去好一会了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红色的明艳照耀的身影一看见他,就跟蜜蜂看见鲜花,忙不迭跑了上来。

她口中姓仲的就是仲德海,徒兰察娜在不依不挠坚持不懈往军营跑的日子里,把羿丹王派给他的四位将军都熟悉了个遍,比孟浮生还要了解他们。

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孟浮生头疼地想,起码他的行踪就被暴露个明明白白。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本能地隐瞒了自己的去向,他可不想一路上被跟着。

“有事吗?”

徒兰察娜一下子就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兴致勃勃地问:“我今天早上试了一下你给我的毒药制法,发现先放蚯蚓和先放蜈蚣药性不一样,孟大元帅可愿意跟我讲一下原理?”

又是这个!

孟浮生更是头疼了,这公主还真是固执,这个原理明明好些时日以前就同她讲过了。

可是再无奈他还是认真讲了一遍,充其量就是在讲完后补一句上次讲过的时间,将徒兰察娜闹了个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哪知她在跑开之时竟还能回过头来说:“知道了孟大元帅,明日我定拿个没有问过的问题过来。”

孟浮生头疼地撇开脸,庆幸地想好在明日晚上他就不在了。

想着明日出发的时候千万不要遇见徒兰察娜。他也顾不上休息,直接去找了仲德海四位将军说准备出发的事情,让他们做准备。

这一准备就是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将将入夜才算准备齐全,孟浮生算着那个难缠的公主也快到了,拒绝了仲德海提出的先休息一夜明日出发的提议。

从这里开始往南走四十里就是一条河,他们只需在河边休整一晚上,待明日搭船渡河即可。

听他这么说了后仲德海也不说什么了,直接下去吩咐了。

所以等徒兰察娜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半营帐的人去楼空,而她在这段时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最大的一处营帐,更是连一本书都没有留下。

徒兰察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揪着一个小士兵逼问后才知道孟浮生等人在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正在往边境去。

她气得抢过一匹马就要赶过去,结果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着那里的辛弘义带人拦住了。

辛弘义是在两个时辰前得到的羿丹王的命令,让他在军营往南五里等待公主,等到人后先将她带进宫。

徒兰察娜一袭红衣,气势逼人,指着辛弘义大喊:“给本公主让开!”

第三百六十四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十二)

辛弘义只觉得头疼,这刁蛮小公主哪里是他惹得起的啊,不能动手不能骂。

但是想到羿丹王的吩咐,他还是硬着头皮挡住了路,“公主请回吧,皇上让微臣带您进宫。”

徒兰察娜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他,“进宫本公主在找到孟浮生后自然会进,倒是你,要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公主动手了!”

她一句话将不少人吓得后退了,谁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用毒的功夫了得,动不动就是什么痒痒粉痒上三天三夜,或是招虫粉,一不小心就成了蚊子的靶子。

且解药什么的你又不能强拿,毕竟那可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唯一没有后退的就是辛弘义了,他不是不害怕,而是更怕死。

“公主殿下,请不要为难微臣。”突然他灵机一动,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皇上让微臣带你进宫肯定是要正事,保不齐是让您去边境之前叮嘱一番。毕竟皇上如此疼爱您,肯定不会驳了你的想法。”

徒兰察娜琢磨着有几分道理,反正等回去一趟再过来又不急,且要是得了父皇同意,去追孟浮生就成了正经手机,也不用担心回来会被罚。

想着她直接调转马头,“如此本公主就跟你回去!”

辛弘义大喜,连忙驱马追上了。

徒兰察娜一去到御书房就觉得委屈了,孟浮生肯定早早就跟父皇说了要带兵出征的事情,可是父皇却故意瞒住了她。

“父皇,你为何要帮那孟浮生瞒女儿?”

羿丹王最疼爱这位公主可不是作假的,他先是细声安慰了女儿,才轻声说:“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也没想过阻拦你,可是你要是如此步步紧逼,反倒不美,会惹了浮生不喜,不如以退为进,让他先行一步,你接着赶上不更显得你对他情之深?”

“父皇您是说!”徒兰察娜眼睛一亮,惊喜出声,“让我接着追过去?”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怒气啊,浑身的力气恨不得立马驾马追上孟浮生。

但是最后羿丹王没能放心她一个人去,而是让辛弘义明日带上侍卫,一路护送她去。

羿丹王身边最受信任的大太监也是看着徒兰察娜长大的了,两人感情十分深厚,知道了这个消息,旁敲侧击打听过。

羿丹王将这个陪伴他几十年,已经不单单的奴才是老公公的心思摸索得透彻,他笑问道:“连喜,你有话便说吧。”

连喜:“奴才只是担心公主殿下,皇上为何会同意公主去边境找一个昆国人。”

羿丹王摇头笑道:“穆生白才是昆国人,而孟浮生则是我们羿丹国人,且娜儿对孟浮生有意,做父皇的总不好棒打鸳鸯,若是他们能够在一起,不仅对他们,连对羿丹也是一桩好事。”

得了这个意思,连喜也不敢多说了,尽心尽力为羿丹王试毒。

徒兰察娜在休息一夜过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去将辛弘义找过来。

可怜辛将军连梦都没做完就被拎了起来赶上了妈,迷迷糊糊护送着公主出宫了。

而此时被一条大河阻隔在另一边的孟浮生也准备好了大船,只几趟的功夫所有士兵都渡过了河,奔赴边境。

羿丹士兵向来勇猛,以前之所以只能和昆国打成平手,莫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少了计谋,而孟浮生则恰恰补平了这项缺憾。

在徒兰察娜过来的时候,孟浮生已经带着人掠夺了一座城池。

孟浮生治下威严,没有人敢在被掠夺的城池了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譬如强抢民女,强占民宅。

所以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城池的残破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争,其他的都十分井然有序。

这下不仅是徒兰察娜,连辛弘义都不知不觉中对孟浮生多了一些敬佩,少了些愤懑,正式将他当成竞争对手,还在被带到孟浮生面前时表面追上他的决心。

孟浮生虽然不认识辛弘义,但是也没有打击他的自信心,谦和地表示了鼓励。

但是一见到他身后熟悉的如火般热情的身影,他就忍不住一抖,这位姑奶奶怎么也来了。

“怎么?不欢迎本公主?”徒兰察娜看出了他脸上的苦恼,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你不告而别的本事可真不错啊,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你不在的时候多生气吗!”

孟浮生一退再退,求救的眼神飘啊飘,可是一落到谁身上就被避开了,还是毫不留情那种。

孟浮生心中莫名酸涩,干巴巴地问:“公主你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徒兰察娜双手环胸,抬高下巴,傲气十足,“本公主来这里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孟浮生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既然公主来了那微臣现在去叫人帮你收拾房间,先走了先走了。”

他的背影堪称落荒而逃。

孟浮生在找了个手巧的士兵帮徒兰察娜收拾了一间房间后,生怕又和她撞上被缠上,连忙钻到书房,美名其曰商讨战事。

但是这怎么难得倒擅长套消息的徒兰察娜,孟浮生还没坐定她人就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汤。

徒兰察娜笑得十分贤惠,“孟大元帅,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熬制的补汤,听说你这几天为了战事殚精竭虑,想必十分幸苦,你可一定要好好补一补啊。”

母妃说了,想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母妃在时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妃子,不就是因为一番好手艺吗?她虽然没有下过厨,但是想必遗传母亲,第一次熬汤也是极好喝的。

孟浮生看着那碗渐渐凑近,冒着热气的黑色不知名汤汁,头皮发麻,手上的毛笔都快被他自己折断了,怎么都下不了手端过来。

徒兰察娜却当他是不好意思了,殷勤道:“孟大元帅不要不好意思啊,要不要去亲自喂你啊。”说着真的要拿勺子喂他。

孟浮生连忙夺过汤,一口饮尽,连味道都来不及尝。

徒兰察娜一脸期盼,“好喝吗喝这么急?”

第三百六十五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

孟浮生脸色渐变,残留在舌头上的味道昭示着刚才他喝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又酸又苦,还带着一股子糊味,若是说它是洗锅剩下的水怕也会有人相信吧?反正孟浮生相信了。

但是看着面前一脸期盼,想得到一个肯定回复的公主,他只能有苦往心里咽,昧着良心说:“很是美味,多谢公主。不过、”

还不等他说完,兴奋难耐的徒兰察娜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说:“你喜欢就好,我接下来会继续留在这里。”

说着她突然就脸红了,甚至都不好意思直接看孟浮生,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为你熬汤。”

话音刚落,那道亮眼的身影就转身跑开了,徒留一脸生无可恋的孟浮生。

他刚才应该是听错了吧?徒兰察娜应该快回国都了,明天也不会有这要人命的“补汤”吧?

但是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桌子上黝黑黝黑的补汤一顿不拉,孟浮生喝得一脸菜色,每天跑好几趟茅房,甚至想将一开始不忍心伤害徒兰察娜的自己直接灭口!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毕竟神仙也忍受不了天天拉肚子,在徒兰察娜最后一次送补汤的时候,他邀请了她一起。

徒兰察娜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这怎么行呢,说是要给孟大元帅的。”

孟浮生笑得十分诚恳,那份热络劲,好像她要是坚持拒绝他就直接动手灌了,“公主若是不嫌弃就先尝一尝。”

徒兰察娜最后还是喝了一口,然后脸色突变,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远远还能听到呕吐的声音,从这以后,补汤再也没有送过来了,孟浮生心中罕见升起死后余生的庆幸感。

这种日子总算是过去了,并且好几日徒兰察娜都没在他眼前晃荡,让他能够安心操心战场上的事情,现在想想整天和兵书为伴实在是太幸福了。

可是孟浮生还没放松多久,一位换上了素净白裙的女子推开了他的房门,要不是那张这段时间整日在他面前出现的美艳脸庞,他还真认不出来这看上去像足了贤妻良母的女人是徒兰察娜。

孟浮生无语地盯着她,最后忍不住问道:“公主,您这身打扮是?”其实他最想问的是您这身打扮来我房间是做什么?

徒兰察娜一撩秀发,生生把身上这股子妖媚的气质渲染出温柔贤惠范,笑道:“我听仲将军他们说孟大元帅的衣服都是自己洗,寻思着孟大元帅整日为了打胜仗绞尽脑汁也就算了,怎能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想着来帮帮你。”

说着她就要往里屋走,里面浴桶旁还放着他换下,待会准备亲自去清洗的衣衫。

孟浮生如遭雷劈,清洗衣物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徒兰察娜这个真正的金枝欲孽吧,并且他们的关系也亲热不到这种地步罢。

他一动,将徒兰察娜拦住了,迎上她不解的眼神,尴尬地说:“多谢公主,不过这种事情微臣自己来就行,怎么能麻烦公主。”

孟浮生一口一个微臣,一口一个公主,就是想提醒她两人的身份。

可是徒兰察娜就是油盐不进,手抵上孟浮生的胸口,“我们之间怎么能用得上麻烦两字呢,这是我应该的,还有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微臣了,也不要把我当成上门公主,父皇叫我娜儿,你也可以啊。”

孟浮生后退几步,避开她要摸上他脸的指尖,更是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了,“公主不要跟微臣开这种玩笑了。”

徒兰察娜收了笑,叉腰,脸上隐隐露出生气之色,她在宫中本来就是横行霸道的主,只不过是对孟浮生存了心思才如此耐心,可是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本公主的话你敢不听?本公主说了要洗就是要洗!”

她下巴微抬,柔和的灯光在她白皙柔腻的脸庞洒下光辉,那双杏眼似是藏了万千生气,竟是隐隐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孟浮生心底一涩,撇开脸,闪身进里屋直接把门关上了,声音闷闷的从里头传出来,“公主请回吧,微臣自己把衣服洗了便是,就不劳烦公主了。”

徒兰察娜狠狠地踹了好几脚房门,可是最后只能离开了,总不能真的把门拆了吧,那个孟浮生真的是不解风情。

不过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吗,大不了明天再来,她不信孟浮生真的有这么大的决心一直拒绝她。徒兰察娜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甚至还对明天生气了憧憬。

这抹憧憬持续到第二日她按例去找孟浮生的时候,门一推开,本来应该安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只剩下个冷冷清清的房间。

徒兰察娜一开始也没想过他走了,坐在椅子上瞪了好一会都没有来人,终于按捺不住去问了人,这才知道孟浮生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可是任凭她怎么威逼利诱也问不出孟浮生去了哪里,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徒兰察娜只好暂时放弃了,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每次她过来都没找到人,但是书房里的一些书或者桌子上的案卷都有被动过的痕迹,说明孟浮生是回来过的,只不过是“恰好”和她错开了而已。

徒兰察娜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她没想到下一次见到孟浮生是在这种情况,房间里站着好几个随行的太医,正在处理男人的伤口。

原来孟浮生前几日去了前线,只是偶尔回回来拿些东西,而他这次回来是因为在战场上不小心受了伤,被仲德海压着回来让他先养伤,不然以孟浮生那打战不要命的冲劲怕是现在还在前线呢。

孟浮生肩膀上被砍了一刀,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咕咚咕咚往外面冒着血泡,几位太医都面露不忍,但是真正受伤的还在用没受伤那边的手拿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面无表情,好像伤口没有在他身上一般。

他这对伤口毫不在乎的态度落在徒兰察娜眼里可是激起了轩辕大波。

第三百六十六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

徒兰察娜无视一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欲言又止的眼神,冷笑着戳了戳孟浮生处理过的,但是还是浸湿了白布的伤口,明知故问:“怎么样啊孟大元帅,这伤口怎么来的?”

孟浮生虽然不在乎这伤口,可是被她这么一戳,说不痛是假的,俊朗的眉目皱了皱,再加上现在上身是半裸的,即使房间里不只是他们两人,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受伤乃兵家常事,只是这种场合,微臣还是恳请公主能回避一下。”

“你!”徒兰察娜气得噎住了,都这个时候了那孟浮生脑子里想着的竟然还是劳什子男女授受不亲,真真是腐朽到极点!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双手抱胸,讽刺地说:“孟大元帅要是不受伤,本公主也没这闲情逸致来这里看您啊,真当我闲得慌?”

孟浮生又觉得太阳穴抽痛了,想说他前段时间没有受伤她不也整天缠着他吗?可是他无心和徒兰察娜争辩什么。

“公主还是忙正事吧,微臣这里有太医看着,就不浪费公主的时间了。”

徒兰察娜哼了一声,娇俏地耸了耸精致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本公主告诉你孟浮生,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再让自己受伤,本公主就整天缠着你,你吃饭也跟着你,你去处理事情也跟着你,甚至你睡觉你去茅房也跟着!”

前面还好,后面是越说越离谱。

孟浮生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甚至在想他是哪里惹了这位姑奶奶不顺让她这么针对自己?难道就是因为他打败了她?

唉,早知徒兰察娜这么麻烦,当时就留手了。

孟浮生心中叹着气,眉目冷淡下来,“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报仇,受伤无所谓,只要能留着一条命就行。公主不要说那种出阁的话了。”

徒兰察娜猛地跺脚,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无所谓!本公主不管!本公主说到做到,要是你下次再受伤,看我不跟着你!”

孟浮生被这突然尖利的音调吓住了,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徒兰察娜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得意地转身离开,还不忘叮嘱:“本公主会时刻盯着你的,所以现在你先好好休息。”

几位太医眼观鼻鼻观口,坚持贯彻不理会原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看到徒兰察娜的身影消失后才敢松口气,交代好熬药的步骤后告辞离开。

徒留一室安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孟浮生靠在床头,视线落在打开的书籍上,可是已经很久都没有翻页过了,房间里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那是一种难耐的安静。

昏暗的油灯啪的一声爆裂,又继续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在他如玉的脸庞投下阴影。

他伤口好疼,好像有点想妍儿了。

妍儿孟浮生嘴角试图勾起一抹弧度,可是最后只是徒劳,又疲软地垂下了,黑鸦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一颤一颤的。

他手上染了昆国士兵的鲜血,就算没有染,他和妍儿也不可能了,与其一直纠结挣扎下去,不如就这么算了,相忘于江湖罢了。

孟浮生很快就养好了伤,一刻不停歇地奔赴战场,他的名声也随着一场又一场胜仗积累,逐渐有了名声。

连景元帝和杜维桢都知道了羿丹国声名远扬用兵如神的征伐大元帅孟浮生,这三个字以前从未出现过,可是一出现就伴随着数场重要且完美的胜仗,伴随着战无不胜的凶名。

边境战况吃紧,杜维桢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寻找穆生白一事也不得不暂时搁浅了,先商量着如何迎敌。

上朝的时候众人推选出了周生率领士兵前去支援,周生是新一代中较为有实力的,可以胜任。

周生一到边境连休息都顾不上,直接带着人投入了战场,一看到羿丹国带头的人,周生就觉得天雷滚滚。

那个人不就是穆大人吗!

周生又高兴又疑惑,高兴的是太子殿下找了他这么久,总算被他找到了,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会在羿丹国那边,且隐隐有领袖的意味。

周生一路带着人突围到那个疑似穆大人之人身边,可是一接近就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那个疑似穆大人的人出手更是毫不留情,摆明了想让他死!

周生心一惊,只得先把惊喜压了回去,应对眼前的局面。

但是他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被伤了之后只得先带着人退了回来。

羿丹国那边因为孟浮生的带领,士气大振,势如破竹。

而周生回了驻扎的军营疗伤,不能上战场,闲下来后想得越来越多,特别是在战场上那个男人,更是让他心惊,他觉得那人就算失踪的穆生白,可是又对他伤害自己,且帮助羿丹国一事无法理解。

兹事体大,周生亲自写下了这件事情,让人快马加鞭将信送了回去。

信不到两日就被送到了皇城,经过了杜维桢的手,众人皆惊,杜维桢更是不敢相信。

穆生白的为人,整个朝廷中他是最清楚的,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他干脆联系了穆生云,将周生的信转送到了流云山庄,也很快收到了穆生云的回信。

回信中简明地阐述了他那时去羿丹国国都试探此人,得知那人只是与穆生白长相十分相似,但是性格截然不同,甚至想置他们于死地。

杜维桢更是对那个孟浮生起了十分的兴趣,连穆生云都说十分相似,那得多像?可是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出现了两个长相完全相似的人,且孟浮生还是在穆生白失踪后显了名声的。

他越想越按捺不住亲眼去看看的心思,在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后,他在第二天清晨终于下了个决定,他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这个决定很理所应当地被诸位大人反对了,杜维桢可是现在最众望所归的皇储,怎能去战况激烈的边境冒险?

第三百六十七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三)

可是杜维桢心意已决,景元帝劝解再三也不能阻止他,只好由他去了,嘱咐他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以身涉险。

杜维桢一一应下。

杜维桢从宫中出来,马车在王府前被拦下来,来人正是前些时候刚通过信件的穆生云。

原来他是听说了杜维桢要去见见那个与穆生白长相十分相似的孟浮生,想着顺便陪他走上一遭。就这样,第二天杜维桢一个人的带兵去边境,就变成了穆生云、陆愈安、苏明和顾夜烊这一行人。

前几人都是主动要求去的,而最后的顾夜烊是必须要去的,杜维桢看中了他观察力敏锐的能力,想着到时候保不齐能借着某些特点分辨孟浮生此人与生白有无关系。

但是就在他们赶往边境的途中,孟浮生已经带着人破了城,还俘虏了受伤的周生。周生也是个硬气的,打着城破人亡的主意,可是孟浮生用着城中百姓的生命做威胁,才打消了他的心思,让他屈辱地被抓了过去。

昔日颇为热闹繁华的子规城今天有些萧瑟,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城门,城门口还未完全冲刷干净的斑斑血迹,往日繁华的街道现在只有稀疏的几个人,以及穿着羿丹军装的士兵,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争,以及战争的最终结果。

而在子规城十里外,有一批士兵悄悄到来,且与一群神色匆匆,身上的军装很是破烂的逃兵撞了个正着。

“殿下,这是在右边小树林抓到的,穿着昆国士兵的衣服,但是一看到我们就跑,搞不好是羿丹的奸细!”

苏明将几人丢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说。他方才去树林里小解,差点没被这些大喊大叫着逃跑的人吓得尿了裤子,着实丢脸。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们是周将军麾下的士兵,不是什么奸细。”

几人狂磕头求饶,生怕忙了半拍就被拖下去砍了脑袋。因为太过惊慌他们也没有注意苏明的称呼,只是看杜维桢的气度和他带着的士兵,觉得他身份不凡罢了。

苏明不屑,“若你是周将军麾下的,怎么你看见着我就跑,就跟被鬼撵了一样,我看你们就是在狡辩!”

杜维桢没有苏明这么脾气爆,“你说你们是周将军麾下的,那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为何如此惧怕他?”

一人表情苦涩,支支吾吾说出了真相,“周将军被万恶的羿丹人抓了,子规城也破了,小的们实在没有法子,也对抗不了羿丹这么多人,只能做了逃兵。”

“大人饶命啊,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羿丹强攻,我方全军覆灭了,留下来也是送死!”

昆国对逃兵零容忍,这也怪不得他们一见到穿着铠甲的苏明如此惊慌。

但是城破杜维桢狠狠吸了一口气,眼前猛地一黑,就好像被什么砸到了,扶着苏明也勉强稳住身形。

苏明跟周生也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一听他们说周生为了百姓安危做了俘虏,眼睛立马就红了,双拳紧握,忍了又忍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又一把揪起一逃兵的衣襟,面目狰狞地怒吼道:“你们将军铁骨铮铮,怎会有你们这些软脚虾的手下,岂不是侮辱他了!”

“看老子不砍了你们的头,让你们下去给那些葬身战场的兄弟们道歉赔罪!”

说着他还一把拔出刀,眼看就要落在那几个脸色苍白,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逃兵脖子上。

杜维桢一锤定音,“够了!”

穆生云等人也连忙上来拦住苏明。

苏明红着眼,连杜维桢的话也敢不听了,“殿下!这几人一定要死!”

“他们可以死,但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他们是逃兵!凭什么所有兄弟都死了他们这些软脚虾能苟活!”

杜维桢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往日温润如玉的形象此刻天翻地覆,给人深重的压力,唯有此刻能让人知道这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是尊贵无比的皇储,他的话,不容置疑。

“苏明,收刀,将他们并入军队,将功补过。”

苏明手一抖,满心不甘,但还是乖乖收起了刀站在一旁,像看着杀人凶手般盯着那些个战战兢兢的逃兵。

顾夜烊敲打了他们一番,就让他们下去了。

夜色朦胧,杜维桢决定原地休整,可是怕被发现踪迹,他们连火都不敢生太多,他们坐在若隐若现的灯光里商量。

城已破,就算是杜维桢想要过去他们也不会允许的,就像冒着生命危险肯定也要阻拦他,所以杜维桢打消了过去子规城的想法。

最后决定由穆生云和黎清保护着顾夜烊进城,其他人在这里等着,出发的时间就在明天,他们假扮成普通百姓潜进去。

隔天一大早,暖阳当空,昨日还格外安静寥寂的解道渐渐多了人,也有几家铺子开了门,虽说生意冷淡,但还是有了不少客人,好像前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子规城还是子规城,变得只不过是城里的统治者。

有几个衣着朴素的青年、少年慢悠悠走了进来,跟其他百姓也没什么差别,只是那眼睛太过警惕,不住地往周身看着,他们就是穆生云等人。

黎清:“生云,你说那叫孟浮生的小子住哪里啊,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地乱找吧?”

穆生云:“城主府。”

顾夜烊:“嗯。”

“城主府在哪?”

“问。”

“嗯。”

黎清瞪了顾夜烊一眼,“你这小子除了嗯嗯嗯还会什么?要你有何用?”

“他有用。”

顾夜烊笑眯眯地点头,“嗯。”

黎清快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气死了,觉着自己就是个被排挤的,顾夜烊这小子对穆生云的态度简直就像在对祖宗,捧着怕碎了那种,什么话都听他的。

黎清问过才知道是因为穆生白的缘故,他管着这叫爱屋及乌,说什么恩人的师兄一定跟恩人一样聪明,听他的总没错。

黎清:呵呵。

第三百六十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

几人问着路去到了城主府,原本街的人不多,这附近的人更少了,甚至有人还特意绕了远路避开这里,所以他们三人目标显得很明显。

正在巡逻的羿丹国士兵一眼看到了他们,直直走了过来。

黎清条件反射进入防备模式,肩膀突然搭了一只手,是穆生云。

他低声说:“不要打草惊蛇,先走,晚些时候再来。”

黎清身体一松,三人冲要过来的一士兵傻呼呼的笑了,然后一拐弯走远了,徒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羿丹士兵,要不是孟大元帅说了对百姓态度要亲切些,他们刚才早过去将那些贼眉鼠眼地抓起来了。

要是黎清知道那些士兵心里的想法,定要怒不可遏地冲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贼眉鼠眼。

三人进了家茶肆,里面没有几个人,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他们也不当回事,这种氛围太正常了,城里突然换了个主人,他们还没摸清楚秉性,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才这么谨慎,连话都不敢多说。

穆生云他们也点了一杯茶,悠悠然坐在窗边,随便看着什么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子的茶空了好几壶,终于是挨到了晚,他们留下银子,悄悄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人像多管闲事注意他们。

威严庄重的城主府屹立在黑夜,宛若一头巨大无的怪兽,散发出让人心悸的威严,不敢接近。

没有相像灯火通明的庆祝,城主府只依稀亮着几盏灯,安静得出,外面还有士兵在巡逻着,甚至早还要多。

穆生云和黎清连昆国和羿丹国皇宫都能进得去,这区区城主府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算带着个武力值无限接近于零的顾夜烊也没有丝毫耽搁,三人像进了自家的后花园,飘飘然越过高墙,落在了院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随手抓了一个去茅厕的小兵问了孟浮生的房间后,穆生云将他打晕绑起来随手丢在了茅厕后边,这里人少,算他被发现也得好些时候,到时候他们都离开了。

孟浮生住在城主府最偏僻的院子里,三人没有经过什么阻碍到了,里面亮着一盏灯,隔着纱窗,朦朦胧胧的。

观察了好些时候,发现里面没有人藏在暗处后,他们才走了进去。

刚靠近那间还亮着灯的房间,依稀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细细簌簌的,并不大,但是可以窥见里面有人。

可是还不待他们有动作,里面的动作突然停了,外面的三人身体也是一顿,双方隔着一堵墙都没有动静,好像在赛着什么。

“来者是客,外面的贵客不必藏着躲着了。”

里面熟悉的声音让三人更是愣怔住了,面面相觑。

顾夜烊皱眉,第一次在穆生云讲话之前说话了,凑近两人耳边,十分小声,“我怎么觉得里面那人是生白啊,简直一模一样。”

黎清无奈拱手,同样用着只有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可不是吗,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这小子心狠手辣,当时可是想害死我和生云,哪里像穆生白那小子做得出来的事情,要是真的是他,到时候看我不好好教育他一顿。”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正色说:“别管了,既然他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总不好藏着。”他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想必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听到的。

他推开了门,目光落到暗红色楠木椅那个如玉般的男子身,那张熟悉的脸染看一抹他们并不熟悉的神色——戾气。

若说黎清和穆生云对着这张脸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顾夜烊却是完完全全震惊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他是穆生白!我不可能认错!”

“我不是。”穆生白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顾夜烊的嘴,他接着说,“我名孟浮生,不是你们要找的穆生白,想必那两位已经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至于你们要找的穆生白,估计是死了吧,尸骨无存,不复存在!”

书房的气氛蓦地一窒,穆生云更是骇然,他熟知内情,一开始他和师父只是怀疑生白知道了真相,可是现在——“你知道了你的身世?”

孟浮生嘴角扯开一抹弧度,却不带一丝温度,直让人冷到骨子里,“很惊讶吗?还是你们想让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呵,他那半辈子真是愚蠢啊,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信错了人,追随错了人,每一件事都办错了,他该死!”

穆生云身体一颤,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孟浮生勾起讽刺的笑,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携带着满身冰冷,“怎么?无话可说了?穆生白真是可怜,付出全部的信任结果只得了这么个结果,可怜可悲,认贼作父,为了一个暴虐成性的皇帝做了这么多,你觉得他不该死吗?”

穆生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像往常一般摸摸这个竖起了全身的刺的青年,“生白,师父不告诉你是有师父的苦衷,且景元帝当年揭竿起义是顺应min yi,前朝荒帝*不堪,性情暴虐,无恶不作,弄得民不聊生,景元帝是不得已为之。”

还不等孟浮生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露出红衣女子娇艳不可方物的容颜,特别是那身气质高傲凌然。

“荒帝该死那浮生的父王母妃也该死吗?什么有苦衷,那穆长风不是怕惹事吗?隐瞒他的身世,让他在不知不觉的情况做了这等不孝之事?”

本来还算得冷静的孟浮生立马怒了,眼睛赤红,呼吸急促,眼神更是冰冷得让人无法直视,说话像夹杂着冰碴子。

“都别说了!”

然后他扫视过穆生云三人,那副样子跟看仇人无异。

“至于你们,三个昆国人,擅闯进我的地盘,真是好大的胆子,真当我羿丹无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

穆生云一开始还不懂孟浮生的意思,可是看到他接下来的动作,要是不知道那是愚蠢了!

孟浮生冷着脸拔出了剑,将徒兰察娜拉至身后,剑尖直指穆生云。

“要么走,要么死。”

穆生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是看着他从襁褓到青年,从牙牙学语到独当一面,可是现在那个青年拿着一把剑指着他,眼里是深刻的恨意,穆生云从未有此刻这么无力,甚至他想着这样算了吧,陌路陌路吧,当前半辈子没有见过此人。

可是他却不能忽视心里面的不甘,他怎么能放弃这个人?

黎清怒不可遏大步来握住剑,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穆生白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杀了我们是吧!”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扭转剑柄,来不及松开的黎清掌心一痛,鲜血淋漓。

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字一句,让人心生寒意,“擅闯城主府,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伴随着而来的是凛冽刺骨的杀意和直面而来的剑。

穆生云侧身躲过,黎清将只会花架子的顾夜烊推至一旁,拎着剑去了。

徒兰察娜也加入了这场战斗,房门被波及从间被劈开。

“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传出老远,城主府里巡逻的士兵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了。

焦急的顾夜烊听到了整齐又逐渐接近的步伐声,知道待下去保不齐要被一打尽,拉住还要冲去的黎清,冲穆生云大喊:“生云!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的人快来了我们先离开!”

穆生云一听也不恋战,虚剑骗过孟浮生,跟着两人离开了。

穆生云受了点轻伤,回去随便了点药后急忙去找了杜维桢,他在这里没有什么势力,要想带走穆生白必须依靠他。

没错,他想将穆生白带回去,只要人在身边,总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好过将他留在这里,让他的恨意加深。

穆生云将事情尽数说给了杜维桢,杜维桢一听表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那声名鹊起、带领羿丹士兵杀死无数昆国士兵的孟浮生是他的好兄弟穆生白,这让他如何能真正接受?要是这件事情传到父皇耳里,那他们好不容易消除的隔阂定会越发厚重,自家皇妹的亲事肯定是要告吹的。

穆生云看他的脸色由白转黑、由黑转紫,心知他心情的复杂,其实他何尝又不是呢?

杜维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渐渐恢复了平常表情,直直看着穆生云,问:“所以你有什么办法了吗?”

穆生云点头,轻声道:“我想让您帮忙创造我们两人正式见面的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好!”杜维桢斩钉截铁一点犹豫都没有,即使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可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机会,他也得尽力一试,帮一把穆生云。

杜维桢发出信号召集藏在子规城周边的士兵,淡红色的烟花在空炸开,融化在艳红色的傍晚天色,并不惹人注意,却在暗地里引起了不少的震动,四面八方都有人朝发出信号的地方行进。

第二天午,火盘般的骄阳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烘烤着一望无际的大地,空气都被烤的微微扭曲。

在这烈日下面,整整齐齐地站着数以十万计的士兵,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不断有汗水自他们额头滑下,湿润铠甲,可是没有任何人抱怨,他们各个面色严肃,神情*,目视前方。

前面是他们的主子,昆国的储君,太子殿下。

杜维桢并没有讲很多废话,只是按照惯例讲了几句例如“前方是敌人,后面是你们要守护的一切”、“犯我昆国者,虽远必诛”等鼓舞士气的空大而无用的话,然后便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往子规城赶。

在子规城前,他们停住了脚步,和城门高台的几人遥遥相望,其最为瞩目的无异于是气质独特的孟浮生,他身肩负读书人的儒雅与江湖人士的豪迈,是这么引人注目。

杜维桢即使有心里准备,可是当看到那个熟悉至极的人时,还是不由得愣怔了好一会,才平复起伏的内心,让自己能用最无波无澜的语气讲出宣战的话,让他们滚出昆国的土地。

自然的,羿丹国并不是讲理的国家,而昆国也不是忍气吞声让出一个城池之国,两方之战,一触即发。

战争还是开始了,打杀声、刀剑刺入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穆生白也加入了这场战争,身很快被“敌方”的鲜血所染红,俊美的脸也被溅了几滴鲜血,让那张脸透出几抹妖异的味道。

杜维桢被护着接近了他,在这个关头,他还是忍不住出声劝这个知己般的好兄弟,“生白,羿丹并不是一个好地方,羿丹王也不是一个值得你交付忠诚的好皇帝,他们对你只是单纯的利用,待你没有了价值,定会毫不留情将你一脚踢开,趁还没有到末路,你还是回来吧,你以前做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呵。孟浮生脸嘲讽一闪而过,既往不咎,可是我无法忍受以前为了杀父杀母仇人鞠躬尽瘁的自己!单纯的利用又怎么样?难道他不是在利用羿丹在报仇!

孟浮生一句话也不说,却是下了狠手,一招一式都直冲杜维桢的命门,他想要他死!

杜维桢从未像此刻那样清楚的明白孟浮生的用途,心骇然,肩膀也被孟浮生的剑留下了伤口,鲜血很快渗了出来,白色的衣袍顿时被染红了。

他身份特殊,哪里是容得了损失的,很快被护着后退了。

双方陷入胶着,若是继续下去,即使有一方胜利了也是惨胜,死不足惜!

两方都意识到了这个,最后也收了手,各自退了一步。

杜维桢被送回去疗伤,所有的随行医师都聚集在了这里,虽然说没有大碍,可是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松懈,生怕到时候人头不保,皇的怒火可不是开玩笑的。

第三百七十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五)

穆生云在外面徘徊许久了,他不是怕杜维桢怪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因为他的缘故杜维桢才会选择亲自上战场,接近孟浮生,因而被他打伤了,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他一开始的请求。

很快,随行医师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穆生云拉住一个,紧张地询问:“殿下怎么了?没、没有大碍吧?”

他心里十分忐忑,要是杜维桢出了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交待。

所幸并没有。几位医师都摇摇头,说只是皮外伤。

穆生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攥着帘子的手张张合合,很是紧张,还在策划待会见到杜维桢该怎么开口?直接道歉还是赔罪?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里面传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生云,你进来吧。”

穆生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掀开帘子进去了,里面只有杜维桢,他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表情淡然,眼神淡淡地看着他,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心里一松,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维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有受伤的可能。”

杜维桢将书放在一旁,让穆生云随便捡一张椅子坐下。

“这怎么能怪你了,就是没有你我也要去劝生白的,毕竟我们两个是兄弟,他为我做了这么多,现在到我为他付出了,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触及到面前青年诚恳的表情,再想到得知身世后生白冷漠的样子,穆生云心里又酸又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呢,要是他一开始能阻止生白跟着太子去皇城,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有了旧情,做事情终归不会干脆。

不论是生白还是太子都是这样。

两人闲聊了一番,随后穆生云让杜维桢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留给他和黎清就行。

杜维桢嘱咐他们不要乱来,但是因为吃的药有舒缓的成分,很容易困倦,穆生云离开后他就躺下休息了。

穆生云找来黎清,黎清原本还想去看看杜维桢的情况,可是被穆生云留下来了,让他别去打扰他休息,然后两人就找了个地方开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黎清一攥拳,表情凶狠起来,阴森森地说:“既然那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直接来硬的。将他打晕扛回来不就行了!”

穆生云觉得这个方法有失妥当,保不齐会让穆生白更加疏远他们,可是这已经是当下最合适的法子了,不然连人都见不到,连好好谈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冰释前嫌了。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在下次两方开战的时候,毅然决然加入了昆**队。

他们一直注意着孟浮生的位置,并试图朝他接近,但是可能因为上次杜维桢的缘故,孟浮生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身边竟然有不少人呈保护姿势围着他,两人勿论如何也近不了身。

彼此对视一眼,只好作罢。

徒兰察娜在军营里很吃得开,性格豪放开朗,再加上尊贵的身份,她想打探的消息几乎没有不成功的。

等到收兵后,她在军营里逛了一圈,特别是贴身跟着的仲德海等人,更是得到了她的特别关照,人手一碗上好的酒。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仲德海将徒兰察娜感兴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徒兰察娜感兴趣的无非是孟浮生有无注意安全。

听到孟浮生没有以前这么鲁莽,徒兰察娜还是颇为满意,可是当听说昆国太子三番五次想策反和带走他时,徒兰察娜当即就火了,气势汹汹地找到孟浮生。

当她大力推门进来的时候,孟浮生还以为又哪里惹了这位姑奶奶生气,头疼欲裂,懊恼方才没有在外面呆久一点,让人打探这位姑奶奶的踪迹再回来。

可是姑奶奶没有直接发火,而是表情阴森森地盯着他,绕着他转啊转,那副样子像是要将他剥个精光,着实恐怖。

孟浮生硬着头皮问:“不知道公主来这里所为何事?”话外意思是公主殿下要是没有事情麻烦尽快离开好吗!这样转来转去实在是吓人!

徒兰察娜悠悠地转到他身后,然后突然搭在他的椅背上,脸凑近他,猛盯着他的脸瞧,像是要看出个什么。

她长得确实是好看,即使孟浮生对长相并无多大研究,也只得她是很受欢迎的那张。

那张出色的脸突然靠这么近,就算是孟浮生对她没有什么想法也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把身体后仰,拉远了距离,又板起脸严肃地说:“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要注意距离。”

徒兰察娜哼了一声,就直起了身子,嘴里喃喃道:真是个呆子,居然脸也不红一下。

但是调戏孟浮生只是顺带,她从未忘记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听说你们昆国的太子想让你回去?”

孟浮生表情蓦得阴沉下来,更是认真了,“请公主注意言辞,我不是昆国的,至于昆国的太子要找我做什么也不管我的事情。”

“算你识相,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徒兰察娜双手抱胸,微抬下巴,整个人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我决定了,下次我要跟着你去打战,好好盯着你,免得你被某些不识好歹的人蛊惑了。”

孟浮生摇头说:“公主金枝玉叶,怎能上战场,若是被伤到了,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孟浮生!”

徒兰察娜大喊,表情更加傲气了,甚至还有些生气,“你当本公主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对的大家闺秀吗!本公主还没学会说话就学会用毒了!”

可是孟浮生还是拒绝,万万没有让女人上战场的道理,他们又不是死绝了。

此后无论徒兰察娜如何威逼利诱,死缠烂打,孟浮生就算咬死了一个“不”字。

她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这个人认准了就不松口的尿性,不再缠着了,但是这不代表着她放弃了,军营中除了他她又不是不能求别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六)

嘿嘿,辛弘义辛大将军,等着本公主去找你吧!

徒兰察娜坏笑着离开了孟浮生的书房,满军营寻找将要遭殃的辛弘义。

而此刻正在光着膀子训练的辛弘义,无端打了个寒颤和咳嗽,无语望天,是谁在想他?

“辛大将军!”

女人清冷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让他转过了身子,正在训练的士兵都给她行礼,然后便各忙各的了。

辛弘义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徒兰察娜开门见山,“我先上战场打战。”

“啥?”

辛弘义以为自己幻听了。

徒兰察娜勾唇,却没有任何温度,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成功让辛弘义呆楞住了,他这顺风顺水的半辈子从未有像此刻那么强烈的希望,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辛弘义吞了一口口水,笑意盈盈地说:“微臣只是个将军也做不了什么啊,您还是去找孟大元帅吧。”

呜呜呜,幸好他不是征伐大元帅,要不然此刻他连这个推脱词都说不出来。

可是他真的没有法子啊,要是他松开了,到时候公主受伤了,皇上舍不得责怪公主,还不是得把他推出来?

“嗯哼?”徒兰察娜嘴角的笑意更浓郁了,可是去让他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这大太阳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他该回房间盖被子了

但是还不等他转身,衣襟就被一只bái nèn嫩的手攥住了,一张脸猛地凑近,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仿佛只要他一拒绝,这条命就没了。

“本公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我上战场,而是我给你下毒,你带我上战场后我给你解毒,你选哪个?”

徒兰察娜笑得很好看,就像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里最绚丽的一朵牡丹,灼灼耀眼,但是说出来的话去让人像身处一月寒冬。

“来来来,本公主也不是个仗势欺人的,给你选择的权力,本公主不逼你哦。”

辛弘义欲哭无泪,这还不叫仗势欺人吗!

最后,辛弘义无法,还是安排徒兰察娜上了战场。

她换了一身最底层士兵的衣服,因着她身材高挑,混入其中也不显得突兀,自然也没有引起孟浮生的注意。

两军除了第一次那场大战后,接下来是小战不断,处于相互试探阶段,但是孟浮生是每场都要上的,他得靠这些为自己积累声望。

这一次他又看到了穆生云和黎清两人,他们一副要跟他说话的模样,但是孟浮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执剑一个横扫,逼退了两人,不想让他们近身。

穆生云趁孟浮生不备,用剑背对准他的后脑勺打过去,若是打中,虽无性命之忧,但很有可能会昏迷,他们在上战场前打得就是这个注意,黎清负责吸引孟浮生的注意力,而他则是负责打晕人抗走。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剑挥到半途,一个羿丹士兵被打飞过来,正好撞上孟浮生,让他侧了一下身子,这下穆生云的刀背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此处脆弱,若是集中了,十有**会重伤。

可是穆生云已经来不及收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背撞上去,心中悲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兵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推开孟浮生,挡住了这一剑。

剑背搭在盔帽上,发出清脆的“哐哐”一声,盔帽应声而落,露出藏在里面的那张妖媚脸庞,三千青丝尽数披散下来,宛若堕入魔界的黑暗精灵。

那来不及卸掉的内力将徒兰察娜震地昏迷过去,孟浮生抱住那柔软的身躯,受伤、悲凉、难以置信,怨恨地看着穆生云,最后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归成了漠然。

孟浮生知道,若不是徒兰察娜,他没有盔帽的遮挡,要是生生挨上,定会重伤。

穆生云面对这样的眼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生白,师兄、师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打晕你带走,没有想伤害你。”

“别说了。”

孟浮生冷淡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我们本来就是仇人,势不两立也是应该的,我会替她报仇的。”

穆生云还想解释什么,说他不是这样想的,他没有把他当仇人,他还是他的师弟。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说了,孟浮生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抱着徒兰察娜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连头都没有回。

穆生云恍恍惚惚的,连走路都不回的,更别说打战,黎清只好护送着他先回去了。

“太医!太医!”

孟浮生一路快跑着将昏迷不醒的徒兰察娜带回了城主府,一进去就大喊着,一边将徒兰察娜带到了她的房间。

医师很快来了,都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谁受伤也不能是这位祖宗受伤啊。

可是好在只是晕了过去,休息几日就行了,他们这才把栓在裤腰带的脑袋放回原位,没事就好。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敢懈怠,打算每天补药供着,希求这位祖宗不仅能快速醒来,还能在昏迷期间胖个几斤。

听说徒兰察娜没事孟浮生也就放心了,但终归还是有些愧疚,干脆把卷宗拿到徒兰察娜那间房子的外屋处理,好看着情况。

在这件事情中最着急的就是辛大将军了,在刚听说公主昏迷那会,他差点没晕过去,连怎么死,埋在那里,墓碑上写什么都想好了,最后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来到徒兰察娜的房间,正撞上了孟浮生。

“兄弟。”辛弘义吞吞口水,心脏都紧张地攥起了了,连身份也顾不上了,搭着孟浮生的肩膀询问,“公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请告诉他!公主没事!

孟浮生斜睨了他一眼,用平淡无澜的口气说:“昏迷不醒。”

什么!

这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遭了,他真的要死了。

想着他的鼻子突然有点酸,他们辛家三代单传,没想到他连个后代都没留下就这么没了,他爹娘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他是不孝子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七)

辛弘义眼睛红了一圈,他抽了抽鼻子,一只手搭在孟浮生的肩膀上,语气十分沉重地说:“兄弟,我知道了,让我去见公主殿下最后一面吧。”虽然很有可能他很快就会再次见到公主殿下,但是不是在人间啊。

孟浮生嗤了一声,轻轻地拍开他的手,侧着身子指着里面说:“公主在里面,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大事,要是她醒来知道你这么诅咒她,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就离开了,完全没把一副见了鬼模样的辛弘义放在眼里。

辛弘义反应过来刚才是被戏弄了,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只是晕过去了你干嘛用她再也醒不过来的语气啊混蛋!人吓人吓死人啊!你是征伐大元帅了不起啊!

孟浮生只是想吓吓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擅自带徒兰察娜上战场,而辛弘义也确实是被吓到了,下一次他就是被徒兰察娜吓死也不敢干这种事情了。

辛弘义进去看过脸色红润的徒兰察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用死了,可以留着命娶媳妇,为辛家传宗接代了。

夜色降临,天空中只看得见几颗黯淡的星星,月亮倒是亮得很,洁白如云,清冷的月色流入人间,为所有景色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穆生云回来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连饭都没吃。

他想,要是当时没有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女子,那师弟会怎么样?他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师弟、面对师父?师弟责怪他也是应该的,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穆生云又懊恼又羞愧,冲动之下,他趁着没有人注意,进了城,他想去找生白解释,他觉得生白也在等他给他一个解释。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穆生云刚落地就被围住了,一个青年从后方走来,士兵纷纷为他让开了路。

青年一身白色长袍,头发随意披散下来,似乎是准备入睡了,但是那双眼睛明亮得很,无半分睡意,因为太过清澈,所以里面暗藏的冷意也让人十分心寒。

穆生云突然有些害怕,不是怕现在的情况,而是怕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嘴唇微颤,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生白,我是来跟你解释的,今天我们要想”

“不必。”他的话被冷冰冰地打断了,孟浮生冷冷地扫过他,“我们是敌人,你想杀我最正常不过,而你因为没能杀掉我所以现在想来补刀也是正常的。”

穆生云蓦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承受不住语言的重量,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已经全然陌生的青年,“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你是我的师弟,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

“呵,师弟。”

孟浮生嘲讽的笑了,只觉得现在还在打感情牌的人有些恶心。

“我承受不了少庄主的一声师弟,不过我们羿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既然少庄主进来了,要是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岂不是打我们的脸。”

“杀!”

一个杀字留下了回音,穆生云觉得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是敌人没有给他缓过来的机会,辛弘义冷着脸拿剑就冲上来了,就是这个人害的公主晕倒,差点没吓掉他半条命!

想着这个,他下手也格外猛。

穆生云一边迎敌,一边试图接近孟浮生。

“难道你当真如此不念旧情?往日相处都成了玩笑话?”

“旧情!”孟浮生的表情更冷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从冰窟里爬出来,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手,“当你们选择隐瞒我的身世,看着我为杀父仇人卖命的时候,这旧情就什么也不是了!”

穆生云最后重伤逃跑了,鲜血淌了一地,按他这状况要是追上去必死无疑,可是孟浮生没有,他只是让人收拾一下院子,就回房间了,现在他的声望在军营里已经达到了巅峰,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就是辛弘义也乖乖照做了。

黎清是在后半夜发现穆生云不见人的,他记起穆生云没有出来和大家用晚膳就拿了几个大肉包子去找他,可是就就都等不到人,还以为他出去散心了,可是一直等到后半夜都不见他回来。

黎清着急了,想到他自从差点伤到穆生白后的不对劲,寻思会不会是想不开去找穆生白了?不,现在是孟浮生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也做不下去了,就想进城找下人。

可是刚走没几步,就踹到了个软软的东西,借着惨淡的月光才发现地上那个进气多出气少的穆生云,脸色苍白,眼睛虚弱地张开,那样子还透着点生无可恋。

黎清嘴里骂骂咧咧着,但还是连忙将他背了回去,将在休息的医师拉了起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这么热闹也惊动了杜维桢,他一进来就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穆生云,连忙询问。

穆生云淡淡地看着他,那股子心如死灰的劲无端让人悲凉,此处无声胜有声。

杜维桢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声,“生白伤的?”

穆生云悲伤地闭上了眼睛,这下不用说话大家也明白了。

黎清喘着粗气在营帐里走来走去,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小子当真是要翻了天了,连他自个儿的师兄都敢下这么狠的手,气死我了,下次见到了我定不饶了他!救命之恩又怎么样!这种欺师灭祖的家伙,不打一顿说得过去吗!”

穆生云心如刀割,这可是他亲手带大,疼宠至极的小师弟啊,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一个“杀”字,让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一滴热泪自眼角滑落,等渗入脖颈时已经凉了,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说,“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师弟吧,孟浮生是孟浮生,生白是生白,现在只有孟浮生。”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连黎清也停住了脚步,随便靠在一处,一向肆意粗狂的人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他想,现在算什么事情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八)

一大早城主府有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里面住得都是一些糙汉子,手上没轻没重的,叮叮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也导致了无论了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都能跟大家伙一起起床。

孟浮生刚起床就收到了徒兰察娜醒来的消息,洗漱完后就连忙过去了,毕竟人是因为救了他才昏迷的。

他刚一走近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声,更准确的是一个人的恳求声。

“哎哟我的小祖宗,微臣真的没有这么多条命供您老人家挥霍了。”

“你要是以后还想上战场,你干脆先杀了我,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好过到时候担惊受怕。”

“我辛家三代单传,经不起吓啊。”

孟浮生一推开门就看见这幅场景:明显是一起床就赶过来,就收拾都来不及,头发散乱的辛大将军正弯着腰在床头,对着半依靠在床榻上*看着那里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可是一点回复都没有得到,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啊。

辛弘义也快被自己感动了,虽然那位小祖宗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小祖宗也被他一腔肺腑之言感动的原因,她居然直起了身子。

可是那眼神却不是看向他的。

辛弘义幽怨的眼神顺着她看向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他现在的顶头上司。

小祖宗一嘟嘴,表情也活了过来,“哼,你还知道过来。”语气很是嫌弃,但是眼神是欢喜的。

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态度让辛弘义觉得一颗心脏被伤得彻彻底底的,小祖宗真不是人!辛弘义掩面跑了出去,可惜没有人理会他。

孟浮生走近一段距离,表情诚恳,“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要是殿下以后有什么吩咐的,只要在微臣能力之内,微臣都愿意招办。”

徒兰察娜又被那劳什子“殿下”、“微臣”弄得心里酸涩,要是辛弘义、仲德海他们这么称呼,她只觉得理所应当,可是孟浮生不一样。

她眼睛一瞪,“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你不准称呼我为殿下、公主,也不许自称微臣。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弄得这么麻烦作甚!”

这次孟浮生只是略一低吟便答应了,爽快地让徒兰察娜都有些震惊,但很快就高兴了起来,他答应了总归是好事。徒兰察娜乐滋滋地想。

身体虚弱也遏制不了徒兰察娜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她缠着让孟浮生给他喂药。

“我都是因为你才昏迷的诶,你不帮我喂药你是不是背信忘义?”

孟浮生无奈,可是又不能跟以前那样赶她出去或者他出去躲着,只得耐心劝道:“你只是晕倒,手脚又没事,我给你喂药不符合情理,要不我去给你找个丫鬟?”

徒兰察娜发挥无理取闹的本事,“我不,本公主就要你!”现在正是孟浮生的愧疚达到最顶峰的时候,不好好利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孟浮生最后还是抵不过她,只得给她喂了药,并且还被要求三顿按常来喂。

他出去后感觉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中午的时候徒兰察娜果然让人来催他去喂药了,孟浮生假借军事繁忙,找了个丫鬟派过去,可是那个丫鬟一进门被赶了出去,徒兰察娜还直言若说孟浮生不来她就不喝药,活活病死自己!

虽然徒兰察娜没什么问题,那些药也是补药,就算一直不喝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是孟浮生最后还是愧疚感激占了上风,终归还是去了,且一天三次去。

晚上的时候他一用完晚膳就过去了,可是刚要推门就听见了里面提到了他的名字,他的动作顿住了。

“公主你是不是喜欢孟大元帅?听说你连丫鬟都不要逼着孟浮生喂你药?微臣记得你以前在军营生病的时候药都是跟喝酒一样一碗灌进去的?”

男声很熟悉,是辛弘义。

“对啊,本公主就是喜欢他。”

徒兰察娜承认得毫不犹疑,她本来就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子,喜欢便是喜欢了,大胆追求便是!

这般明朗的作风让他立马想到了另一位女子,她远在昆国皇城,有男子的洒脱,亦有女子的明媚。

孟浮生心中萦绕着淡淡的哀愁,但却直接推门进去了。

里面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徒兰察娜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她是喜欢孟浮生没错,也没想着隐瞒,可是也不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表露心迹啊!

她心里一阵转狂,脸渐渐热了,但还是扬起下巴,仰视着孟浮生,“你听见了吧?没错,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答不答应,你接下来喂药的事情不能拒绝!”其实她心里还是忐忑的,但好好想一想,她喜欢他关他什么事情?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坚持下去会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

孟浮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知道他对她的感觉,他心里是有另一个女人的,一个想忘忘不掉的女人。

徒兰察娜气急,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补到,“其实你就算不愿意我也不会放弃的,大不了我以后接着追在你后面。”

孟浮生不说话了,徒兰察娜也不说话了,房间的气氛一下子奇怪起来,但是好像尴尬的只有可怜巴巴的辛弘义,他一步步踱着出了门,心里有一种无人注意的悲凉,怀着这种悲凉无奈的心思,他把门关上了。

“咚”的一声,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孟浮生眼眸低垂,盖住眼睛里的万千思绪,桌子上的药还冒着氤氲的雾气。

他走了过去端起碗,“先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徒兰察娜猛地握住他的手,逼他看着自己,语气有些委屈,一点不像平日嚣张跋扈的小祖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孟浮生听见自己心里叹气的声音,他不忍心伤害徒兰察娜,也心知自己和杜月妍的不可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呢?

“等打完仗再说吧。”他听见自己说。

第三百七十四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九)

徒兰察娜一听,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有点高兴,她觉得孟浮生之所以没有果断地拒绝自己,肯定是因为心里也有她不。

其实不用太喜欢她,感情这种事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在一起后能天天见到感情定是会深厚起来的。

她笑着就着孟浮生的手,一点一点地喝完了黑色的药汁,觉得往日哭得不行的药今天格外香甜,她连蜜饯都用不上了。

从那天以后,徒兰察娜发现孟浮生果真没有躲着她来,每天定时来给她喂药,偶尔还一起用膳。

在身上能明显感觉出来长了不少肉后,她就算在不舍得孟浮生喂药时的温柔,也不敢继续在床上待着了。

在她主动去找孟浮生时,他也不会故意躲着她了,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在书房里呆着,彼此也不说话,一个在看案卷,一个在看人,倒是异样和谐。

入夜,遥远的天际深沉下来,一望过去都是同一种颜色,宛若纯黑的绸缎,光滑、精贵,皎洁的弯月安静地悬在绸缎上,就像是被全大陆最优秀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在被月色笼罩着的梧桐宫,杜月妍有些不安。

她今早想邀请太子哥哥来陪她用早膳,这才得知他在半个月前带着人去了子规城,且随行的人之中有生白的师兄穆生云,这就让杜月妍不得不想到是不是失踪的生白有消息了。

结果她一打听,才得知生白做了羿丹的大元帅,甚至还重伤了穆生云。

她强装欢笑地嗔视着刚把消息带回来的暖春,“暖春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生白怎么可能会去羿丹国,你要是再逗我你这个月的月钱可就没了。”

暖春一向比三月稳重,可是现在也是快急哭了,“这都是奴婢从四喜那打听到的,他整日跟着太子殿下,这消息从他那知道最准确不过了。”

杜月妍当然知道,且她心里早有预感,毕竟若不是这样,太子哥哥知道了生白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同她说?

可是她没想到竟是出了这码事。

暖春看杜月妍脸色阴郁,久久无话,心里也着急起来,“公主你不要多想啊,太子殿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肯定是有办法将穆大人带回来的,你们不是还要成亲吗?穆大人这么心仪你,肯定不会不回来的。况且四喜这滑头也不一定可靠,保不齐是随便编些理由骗奴婢的。是奴婢该死,不知道真相就跟公主说了。”

暖春说着就要自扇巴掌。

杜月妍连忙拦下了,扯扯嘴角想笑笑让她放心,可是最后只露出个比哭还丑的笑,“四喜肯定是在开玩笑的,生白很快就跟着太子哥哥回来了,你以后不要乱听他说这些了,天色晚了,本公主也要就寝了。”

暖春连忙下去安排,可是杜月妍躺在床上却无半分睡意。

她就寝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所以暖春他们都是在外殿守夜的。

杜月妍从床榻上起来,打开菱窗,靠在窗边眺望远方,心思却渐渐飘远了。

他想到初见时那个稚气未脱、爽朗阳光的少年,相处后逐渐交心的知己好友,互诉情谊后那个羞涩深情的青年。

她一直在等他啊,等他回来成亲,可是他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样,他难道不知道若是从了羿丹,他们就再无可能了吗?究竟是为何?

一滴热泪自她眼角滑下,无声无息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然后“啪嗒”一声砸在窗台。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眼睛有些疲倦了,关上窗户,这一次真的有了睡意。

“爹!娘!”

“你们不要离开我!”

“啊!”

凄厉的叫声让杜月妍心头一震,她这才发现她站在马路上,面前是一座被大火笼罩的府邸,火光映红了半天天,里面不断有呼救声、惨叫声传出来,直让人心生寒意。

杜月妍略一偏头,才发现有一个小男孩跪坐在她身边,对着里面伸出手,无力又悲哀地喊着。

更让她诧异的是,小男孩的五官和穆生白有五分相似,就好像是小时候的他。

杜月妍一愣,就要朝他走过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意看到他这么伤心。

“你没事”可是她刚要揽上小男孩的肩膀,眼前忽变,小男孩不见了,连那座熊熊燃烧着的府邸也消失了,眼前是一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朝思夜想的青年,他面前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

“我想报仇。”

“我会帮你的。”

“踏平昆国!”

“踏平!”“踏平!”

“不!”

杜月妍猛地冲床上做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是她的宫殿。

“公主,您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暖春和三月急急忙忙推门进来。

杜月妍有些恍惚,看着两人着急担心的面孔,心情却沉沉地坠了下去,外面天还没亮。

她用手盖住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说完她重新谈了下去,还翻了个身。这才把手放下来,露出通红的眼眶。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小男孩是生白吗?

一个又一个疑惑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彻夜难安,而在接下来的几天,这个梦反复出现,无论是场景还是哭泣的小男孩,悲愤的青年,都和第一场梦出现的时候别无二样。

杜月妍一天天憔悴下去,可是太医来了也只是说她思虑过重,让她注意休息,但是整宿整宿被这个噩梦缠着,她如何能好好休息?那个小男孩就像抹不去的朱砂,越来越深,越来越红,让她一想起来就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在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并且怎么也睡不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她要去边境,她要去找太子哥哥、找生白问个清楚。

暖春和三月快被她的大胆吓傻了。

特别是暖春,都快哭了,“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要是你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就是有几十颗头都不够皇上砍的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

可是杜月妍心仪已决,她拉着暖春的手,可怜兮兮,“暖春,你真的想看到你家公主日日不得安眠,日渐消瘦吗?你看我现在都瘦了多少,有多憔悴?你忍心吗?”

这真不是杜月妍装可怜,她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脸现在都有些凹陷下去了,眼圈周围也泛起了青青紫紫,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暖春真的不忍心了。

“你只要听本公主的话,乖乖呆在寝宫就成了,用不着你出去抛头露面。”

眼看暖春有些动摇了,杜月妍开始讲道理,分析得头头是道,于是最后暖春还是被瓦解了。

杜月妍换上宫女的衣服,带着十一和其他几个暗卫偷偷溜出了宫,在宫外换上一身男装,买了几匹好马,几人快马加鞭赶往子规城。

赶到半路的时候,他们才听说羿丹已经攻破子规城,昆**队退守清湖城的事情,杜月妍心情复杂,特别是等听到羿丹之所以能这么快攻破子规城,是因为新封的征伐大元帅孟浮生。

杜月妍来到清湖城已经是晚上了,他们摸索着去到士兵驻扎的地点。

十一提议去找太子,被杜月妍直接驳回了,她心里门儿清,要是被太子哥哥知道了,肯定立刻马上就派人将她丢回皇城,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她可不愿意连生白的面都没见到,就这么灰溜溜被赶了回去。

杜月妍让十一打晕四个巡逻的士兵,他们换上了四人的衣服,混入了军队,也听说了明日开战的事情。

十一心里忐忑,“公主您是要亲自上战场吗?”

杜月妍摩拳擦掌,听他说话还瞪了他一眼,“不然了?不上战场我怎么能见到生白,怎么将他劝回来?”

“可是您千金之躯,要是伤到了,我们”

杜月妍斩钉截铁,“不用你们担心,我自己负责,明日你们只需要护着我去到生白身边即可。”

杜月妍任性起来也不是一般的任性。

十一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小统领打断那里。

“你们四人不去巡逻待在这里做什么?偷懒也不挑时候。”

几人连忙表示现在去,那小统领才唠叨着离开了。

晚上他们是随便找了个地方靠下的,杜月妍身份尊贵,十一他们自然不敢靠近,只是围着她在旁边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和穆生白的距离拉近了,今天晚上她没有做噩梦,早上还是被忐忑的十一唤醒的,原来是准备阅兵了。

杜月妍一看到最前面那张熟悉到不行的脸,忙站到了最后面,好在她的身高算得上这些人中的最末流,站后面连颗头都没撸出来,自然也不用担心会被自家太子哥哥看到。

杜维桢讲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这才让各位将军带着士兵们走了。

杜月妍跟在后面,听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抹豪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说不激动是假的。

双方正面碰上,气势如虹,还未正式开始彼此就已经开始在气势上较量了。

杜月妍的视线已经被对面最前方,骑在高大白马,穿着黑色铠甲的青年身上,自此,身心沦陷。

她让十一他们看着,到时候护送着她接近。越靠近穆生白,想要接近他的yu wàng便越发强烈。

正式开战,杜月妍一开始的豪情逐渐被恐惧掩盖,飞溅的血肉、森森的刀剑、不畏死亡的敌人,杜月妍从没有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接近,很快她的身边就倒下了不少具尸体。

十一他们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她的大腿有些微微打颤,但是她没有后退,她不想拖后腿。

此时他们离那个身着黑色铠甲的少年只有十米的距离了,但是越靠近越困难,十一都受了伤,脸上被溅上了鲜血,气势如煞,好似从地狱走出来的煞神。

杜月妍身上毫发无损,可是看着伤势加重的十一等人,她知道不能任性了,大喊一声:“不要靠近他了!”

可是她话音刚落,一把长qiāng直直朝她冲了过来,十一飞身将长qiāng踹开,一边护住杜月妍一边用小刀在那突然近身的士兵身上留下伤痕。

他擅长暗杀,这些明斗他还是要吃亏,但是对付这些普通士兵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是和他动手的普通士兵就有些诧异了,这人的身手就是跟她父皇身边的暗卫想比也不差啊,没错,该“普通士兵”就是还不死心偷偷跟上来的徒兰察娜。

察觉到这个后,徒兰察娜根本不敢轻敌,看到正在奋勇杀敌的辛弘义,她大喊:“辛家傻子,快带人过来,这些人不一般。”

辛家傻子愣了一下,才顺着声音看向小祖宗,表情有些扭曲,他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啊!这小祖宗是想让她死啊!

但无论心里怎么难受,他还是立马带人冲了过来,也感觉出了中间那十分清秀的昆国小兵身份的特殊。

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冲了上来,可是等他刚要抓住“王”,那人就被拎着飞走了,十一等人一看,是老熟人,也就松了一口气,专心对敌。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黎清,他远远看到杜月妍只觉得很熟悉,再看到她身边的十一,就什么都明白了。

杜月妍无心理会他,只一心一意盯着挥剑斩敌,气势如虹的某人。

孟浮生感觉到一道灼热熟悉的视线凝在他身上,顺着看到视线的主人,心尖一麻。

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可是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厮杀声仿佛都成了背影。

一滴泪滑落,杜月妍转过头。

杜月妍直接被拎到了杜维桢那里,杜维桢咬牙切齿,那副样子像是要上来将她打一顿。

“谁让你过来的?父皇知道吗?”

杜维桢本来还有一大堆责骂的话,可是渐渐没了声,都淹没在了她的眼泪里。

“太子哥哥。”杜月妍扑过来抱住她,十分脆弱,悲怆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生白怎么会帮羿丹?”

第三百七十六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一)

要是没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生白是不可能背叛昆国的,她远比相像中要了解他。

杜维桢看着杜月妍有些恍惚,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穆生白的身世。

杜月妍有些怔然,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就像找不到聚焦,不知道往哪里看,也不知道看哪里。

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的傀儡,放在桌子上的手虚握着,好似没有一点力气。

杜维桢知道她心里难受,抿唇,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说:“妍儿,不要多想了,你先跟十一回去,太子哥哥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杜月妍这才渐渐回神反握住杜维桢的手,她抬头看向杜维桢,眼里像积了一汪清水,亮莹莹地惹人疼惜,“太子哥哥,你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天地?父皇好不容易答应了我和他的赐婚,可是一切怎么都变了呢?”

她变成了生白杀父仇人的女儿?她虽然能理解父皇,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啊。

“妍儿。”

杜维桢心一疼,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

“我不走。”杜月妍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她直直看向杜维桢的眼睛,重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要去见生白,劝他回来,回到我们身边,我还要和他成亲呢,怎么能丢下他离开?”

杜维桢心脏更疼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抽噎,这样着实丢脸。

杜月妍接着说:“太子哥哥,答应我,帮我和生白见一面。”

杜维桢第一个想法是不愿意,毕竟以生云和生白两人师兄弟的深厚感情,生云都被重伤了,那还是因为生云武功高强,可是妍儿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要说生白了,就是随便一个小士兵都能按倒她,他怎么会放心?

可是看到那双信心满满的眼神,他又不由自主地想:或许有可能呢?生白是喜欢妍儿的啊,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妍儿?

最后他就像被蛊惑了般,点点头。大不了到时候让她多带点人就是。

杜维桢给羿丹那边发了谈判的文书,为了表示诚意还将地点安排在子规城内。

孟浮生不知道杜维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左右都损害不了他什么利益,答应得十分干脆。

约定那天杜维桢让黎清带着杜月妍进了子规城,但是黎清他们被留在了外面,只允许杜月妍独自进城,黎清一开始是不情愿的,差点和守门的士兵打起来,但是杜月妍表示同意后,他没法子只好留了下来,还威胁将她带进去的人要是杜月妍出了上面差错,他非得把他皮剥了。

杜月妍被引进了城主府,在一间房间前停下了,然后一个婢女走了过来。

她对杜月妍福了福身,态度十分恭敬,她是负责查看杜月妍身上有没有武器的,等到查清楚了为她开了门。

在进去前,杜月妍突然紧张起来,她没有哪一刻想现在这般清晰地意识到里面的就是她思念了许久的穆生白,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油然而生,

孟浮生是在门一打开就看了过来,在此之前他只知道来的是昆国的使者,但不清楚具体是谁,可是当看到宽大的黑色斗篷下依稀可见的玲珑身影,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视线有些胶着,竟然有些不舍地移开。

杜月妍把斗篷掀开,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集,碰撞,触及心灵,让人震撼。

她鼻子一酸,直接跑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话还没开始说就哭了出来,“生白,我等了你好久,我在宫里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是他们都说你不回来了,你怎么能不回来,你不回来我怎么办?”

“妍、妍儿。”

孟浮生的手自然垂在两侧,可是却因为太过大力地攥紧关节发白,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去抱住她。

胸口处很快被浸湿了,温温热热的。

可是最后他还是轻轻推开了她,对上女孩通红迷茫的眼神,他狠下心来,“妍儿,你不用等了,就当我是对不起你吧,我们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样不就好了!”

她有些激动。她虽然身处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可是一直被护着长大,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心思纯净,惹人疼爱,自然的,想法也很简单。

可是孟浮生不是,他比杜月妍成熟,考虑得要更多。

他越过杜月妍看向她身后,后面没有什么,但是她不想看着他,怕自己心软,“妍儿,这样不行,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是血海深仇,若是当年我没有被冒死送了出来,那么我也将丧身在那场灭门惨案中。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我就忘不掉了,这也意味着我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和你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对我的家人更不公平。”

杜月妍的身体微微发抖,她恨不得蹲下来抱住头,避免听到这一切,可是最后她还是决定坚强。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以能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神,她很是诚恳,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咬得下唇都微微发白,都却不肯就这么离开。

杜月妍用着最甜美的声音描述美好的未来,“生白,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喧嚣的地方,然后就我们两个人,天南海北,红尘滚滚,肆意放纵地去游玩一场,而我也可以用下半辈子为父皇恕罪,无论你怎么怪我,我都可以承受。我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逼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你不开心,我也会为你而难过。”

孟浮生却久久无言,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仇恨、复仇的冲动促使他向前,牺牲一切达到目的,可是对眼前人的爱意,又拉扯着他后退,企图离开这个充斥着权势、漫无边际无穷无尽yu wàng的地方。

其实妍儿描绘的未来很美不是吗?他不受控制地去设想那样的未来该有多幸福。

第三百七十七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二)

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杜月妍安静地看着他无瑕的侧脸,她在等一个回答,更准确的说,是在等他的答应。

可是五分钟前,在外面,有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正是徒兰察娜和唯恐天下不乱的辛弘义。

“你说有个女人来找孟浮生?”

“是是,不过那个女人是昆国的什么使者,但是微臣觉得使者不派个男的过来反而派个女的,肯定有猫腻,保不齐是想使美人计!”

徒兰察娜一听,怒火攻心,孟浮生这朵冰山雪莲她都没有成功摘下来呢,哪里容得了别人肖像。

可是他们一走近就听见了里面颇为震撼的谈话内容,干脆先不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口开始偷听。

她将一切听了个明明白白,原来那个使者是她家孟大元帅的旧情人啊!徒兰察娜脸上一片冷然,辛弘义看了有些害怕,干脆说自己有事,连热闹也不看,急急忙忙就跑了。

在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后,徒兰察娜失去了所有耐心,她把门推开了,冷冷地注视着诧异的两人,嘲讽地说:“孟大元帅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私会小情人,真是让本公主大开眼界啊。”

她冷冷的眼神刮过那名女子,在触及那张在纯黑斗篷的映衬下愈显bái nèn的绝丽脸庞,又嫉妒又恼怒,连冷漠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特别是看到两人这么近。

徒兰察娜一不做二不休,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把拉扯过孟浮生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盯着怔然的女人,继续冷嘲热讽,“这位姑娘,我家大元帅都说了不想跟你走,你何必这么死缠烂打,不闲丢人吗?还是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要知廉耻。”

孟浮生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女人,但是忍了忍,还是没有推开她。

杜月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特别是当着心上人的面,她的脸立马热了起来,可是当看到孟浮生面不改色地任由她这么靠近,心里有些凄惶,“生白,她、她是谁?”

“什么生白生白。”徒兰察娜不满地说,“这位姑娘,你面前的这位叫孟浮生,是羿丹的征伐大元帅,本公主未来的驸马,你背着本公主勾引本公主的驸马,小心我活刮了你!”

说到后面,她表情凶狠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来活刮了杜月妍。

杜月妍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孟浮生,脸上浮现温柔之色,“生白,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你,她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可是孟浮生没有回答她,只是略一垂眸,把所有情绪都掩盖了去。

徒兰察娜更加得意了,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脸在他的脖颈出亲昵地蹭了蹭,这般亲密就是以往的穆生白和杜月妍都没有过的。

她的心跟针扎般疼痛,可是嘴巴一张一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要说什么呢?说她知道眼前的一切肯定不是真的?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妍儿,你回去吧,我们没有可能了,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

杜月妍脑海里不断徘徊着这两个字,这个不久前还跟他准备成亲的男人,转眼间就要娶了别人?

杜月妍难以置信地摇头,还想上来,她要将生白从那个女人手里夺过来。

但是孟浮生抱着徒兰察娜躲开了,在不远处冷漠地盯着她,徒兰察娜脸上的得意就像一把辫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让她羞愧,难过。

“妍儿,你走吧。”她听见他又说,他在催着她离开。

“这一次我不会伤害你,可是我们所处的阵营不同,下一次就难说了,所以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他还说他会伤害她。

眼前的男子就像一个披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

杜月妍沉默地推开门走了出去,玄黑色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

孟浮生一直看着她,知道背影消失。

徒兰察娜有些吃味,但还是不舍地松开他的手臂,只是嘲讽说:“怎么?孟大元帅难道还想冲上去*不成?那你去啊,我不拦着!”话虽如此,她却搂得更紧了,完美诠释了“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孟浮生只是轻轻地扯下她的手,淡淡地说:“不要闹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就说,没有事的话就离开吧,我还要处理军事。”

徒兰察娜原地愤愤地跺了跺脚,但是看在他没有去追那个女人的份上,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男人嘛,就是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也能做到。

杜月妍行尸走肉般出了城。

“公主。”

黎清一见她安然无恙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但是杜月妍没有理会他,就好像根本没有见到这个人,直直越过他往外走。

黎清却想岔了,愤怒地吼道:“穆生白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那混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说变脸就变脸,看我不去给他个教训!”

他说着就要往城里面走,杜月妍这时候有反应了,她叫住了黎清,“不关他的事情,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有?”

杜月妍摇摇头,黎清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知道杜月妍去找穆生白作甚,只是杜维桢要她保护她,他便去了。

杜月妍回到熟悉的太子哥哥身边,才完全放下心来,露出苦笑,“太子哥哥,我、我没有成功,生白他不想跟我回来。”

而且他还要娶别人了。后面的话他没有和杜维桢说,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也不愿意说。

穆生白不愿意回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杜维桢看出了她更深层次的脆弱,不单单是为这件事情。

他也以为穆生白欺负她了。可是杜月妍说没有。

两人静默地对坐了好一会,杜月妍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突然笑了,信誓旦旦地说:“太子哥哥,下一次我一定要将生白带回来。”

杜维桢想说不用了,穆生白不会回来了,可是看到这样的杜月妍,他突然不忍心了,只是笑着点点头,掩盖住心中的酸涩。

第三百七十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三)

但这只是他对着杜月妍时的表现,私底下他是有其他想法的。

将杜月妍哄好后,他找来穆生云等人一齐商量。

穆生云一开始觉得既然穆生白与他们撇开关系的想法已经如此坚定,不如就此彼此放过,他带着黎清回流云山庄,也好过在这里左右为难。

但杜维桢的话还是让他升起了一丝希望。

杜维桢沉声道:“经过这几次纠缠,心知无论是妍儿还是生云,都无法将生白劝回来,但是将生白留在羿丹决非我等心意。所以不如大力攻打羿丹,直到他们投降再做打算?”

他们听后都觉得可以,穆生云也下定决心要在多留一些时日。

羿丹那边,徒兰察娜三番五次偷偷上战场着实热闹了孟浮生,让他又惊又怕,明令禁止她不准跟着。可是她哪里是这么听话的人,尤其是一个情敌的突然出现,重点是那个情敌还如此花容月貌,不容忽视,且听两人的对话,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人曾经还有过婚约,她就更不放心孟浮生独自去战场,没有人看着了。

要是被那个狐媚子勾走了,她找谁哭去?

所以徒兰察娜一哭二闹三上吊,表示她一定要上战场,不然就死在这里。

孟浮生被闹得头疼,可是辛弘义等人一得知这个消息,生怕被殃及,早早就不知道躲在哪里,徒留他神伤。

最后他还是败下阵来,每次上战场前都要将徒兰察娜单独拎出来,千叮咛万嘱咐,什么万万不可冒进,要是受到一次伤就不允许她下次跟着过去了。

徒兰察娜连忙对天发誓,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孟浮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在接下来的几次对战里,孟浮生也意识到了,若说前大大小小几十次的对战是相互试探,那么那几场昆国逐渐动真格了,无论是在兵力还是在战略布局,都要比以往优秀不少,羿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既然吃了不少亏。

所以一回来徒兰察娜就开始抱怨,“那些昆国人嘴上对你说得多好听啊,什么想要你回来,还是你师兄,什么浪迹天涯。”

“你看没过多久他们就露馅了吧,他们现在是怎么对你的?好几次要不是有我护着,你就受伤了,那些阴狠狡诈的昆国人。”

徒兰察娜一刻不停地抱怨,看上去是在为孟浮生打抱不平。

但是孟浮生心里却没有一点如此这般的想法,只是觉得就该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现在是敌对的关系,就应该不留余力地打压彼此,若是他们总是留手,他怕总有一天,支持他一往无前的仇恨会逐渐消散。

战场上逐渐白热化,双方都在胶着,孟浮生攻不下清河城,杜维桢拿不回子规城,彼此都进步了一步。

就在这时,昆国朝廷传来急信,信中言明皇上不舒服,无法上朝,需要太子回来主持朝政。

前线需要他做精神支柱,可是后方和平安稳也不容有失,不然前线的士兵无法安心打战,杜维桢无法,只好准备回去。

杜维桢本意是带着杜月妍回去,他不放心将她单独留在这里,怕她任性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杜月妍不肯,饶是杜维桢讲得快哑了也没给他开过门,还威胁要是有人撞开门就和她脱离兄妹关系。

杜维桢怕的自然不是这个,可是他不愿意强迫杜月妍,要不等她回来皇城还是一幅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三餐都不想用的颓废状态,如此这般,只好嘱咐人好生照顾她,然后自己由苏明护送着回皇城。

杜维桢回到皇宫后,才从太医口中得知,皇上之所以会身体不舒服,甚至连床榻都下不了,是因为之前中毒身体受到了损伤。

杜维桢进去见过景元帝,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好似只是安睡过去了,收敛起了白日的威严肃穆。他这才注意到,在他心目中高大无比、无所不能的父皇也老了,两鬓华发横生,眼角爬上了不少皱纹,这些都是岁月的痕迹,他忽然有些心酸。

要不是听太医说父皇只是由于身体太虚弱,前段时间又忙于朝政,所以这一觉便睡得格外深入,他定要担心到把父皇摇起来才安心。

跟熟睡的父皇做了好一会,他才去御书房处理积累下来的奏折,早上就去代理父皇上朝、处理朝政,便是如此也不忘每日让人禀报边境的消息才能安心。

羿丹那边也很快听说了杜维桢回去的消息,便想趁机做点什么,尤其是一向古灵精怪的徒兰察娜。

她觉着穆生云和黎清是个*,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来孟浮生面前炸一下,将他勾走了,况且两人武功高强,让昆国如虎添翼,要是把这两人引走了,对他们而言可是一大好事。

但是孟浮生不屑于用这种卑劣的法子,便直接拒绝了,还表现得十分厌恶。

徒兰察娜和他想的不同,兵不厌诈,只要能取得胜利,哪管过程使用的法子有多下作,但是最重要的是背着孟浮生,等到她用计把穆生云和黎清弄走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来纠缠孟浮生,可谓是一举两得。

军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最得徒兰察娜信任的就是经常跟她“为非作歹”的辛弘义。

他一开始顾忌着孟浮生会生气,怎么都不允许,还是徒兰察娜揍了他一顿,差点让他断子绝孙才委委屈屈的应下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当徒兰察娜对他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徒兰察娜举起小包子大的拳头示意:“作为一个男人,理当顶天立地,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憋回去!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这般模样,定要把你变成真正的男人。”

这威胁十分有效,把辛弘义吓得捂住裤裆就去找擅长易容之术之人了。

这种人好找,又不好找,因着不能让孟浮生知道,所以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一)

最后还是辛弘义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一个擅长易容的民间术士,他本来是不愿意的,说什么早就收了手。可是在那位小祖宗的大手笔下,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徒兰察娜亲自挑选了一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这是辛弘义在护送她过来时带过来的。

易容后她来看过效果,果真能以假乱真,但是这声音。

徒兰察娜敛下眸,给侍卫服下了损伤喉咙的药,然后在以孟浮生的名义给穆生云传信时,假装不经意提及感冒了的消息,这样生云嘶哑些不很正常?一切准备就绪。

徒兰察娜势在必得。

穆生云收到信后是怀疑的,虽然字迹很熟悉,的确是师弟的,可是字迹不也能模仿?

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前段时间态度还如此冷漠的师弟会用这么亲昵的口吻,师兄、师兄地称呼他,连黎清都表示怀疑。若是在他被重伤前,若是收到这么一封信肯定会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过去,可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不同往日了。

直到后面把见面的地点改到靠近清湖城的一个小镇,且他只身一人,而要求穆生云和黎清一同到来,他们想着若是有诈,他们两人总不会栽倒一个人手上,便答应了下来。

十六日,三人约定好的时间,穆生云和黎清来到小镇一湖边,按照约定,只来了他们两人,同样的,谨防对方有诈,在出现前,他们还偷偷巡视过周围,确乎没有可以的人影和埋伏,才放心地找了家靠湖的客栈等着。

他们坐在了窗边,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湖边,柳树青青,微风轻拂,激起湖面闫波荡漾。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就那么安静地垂头站在湖边,也不四处乱看,只是那么安静的,专注地看着湖面。

穆生云静静地透过人群看着他,觉得这个背影既陌生又熟悉,直到背影的主人若有所觉般侧过脸,露出半边隽秀的脸。

“穆生白那小子?”

黎清也注意到了,皱眉询问。

穆生云点头,然后两人连忙下去了,等走到湖边时,“穆生云”看着他们,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声音清脆天真,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好朋友。

“你们来了。”“穆生白”看上去很开心,可是等看到两人探究的眼神时,走近的脚步一顿,脸上划过一抹失落,“你们是不是还怀疑我?”

他脸上露出懊恼之色,“不过这是应该的,毕竟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就算突然后悔了过来忏悔你们不相信也是应该的。”

“穆生白”声音沙哑,讲完一句话就咳嗽得撕心裂肺。

穆生云目露不忍,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过去轻轻地顺他的背,“生、孟浮生,你既然不舒服何必挑这时候见面。”

“穆生白”垂头苦笑,苦哈哈地说:“师兄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叫我生白就可以了,以前是我错了。在不舒服这几天,我想到师兄以前总是亲自为我煮药,在我贪玩受伤的时候也是您帮我上药,照顾我,可是我却伤害了你,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想来见见你,祈求您的原谅。”

穆生云一顿,最后还是开口:“生白。”

“那要不要你跟我回去,我为你煮雪梨汤,你以前不舒服不是最爱吃吗?”

“穆生白”一喜,露出怀念,“是啊,要是师兄不嫌弃我麻烦,那我就跟师兄回去了。”徒兰察娜的意思就是让他找个好时机对付穆生云和黎清,不求毙命,就是重伤也是个好的选择。但是比起混进去,那么前两个选择就没这么重要了。

相比起他的欣喜,穆生云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因为他从来没有为穆生白煮过雪梨汤,穆生白自小就不喜甜食,更妄论是如此甜腻的甜汤了。

穆生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要不是被骗多了,他怎么会顺口就说出这句话刺探他?毕竟他是真的希望眼前的人是真的师弟,他是真的想跟自己回去了。

“黎清,在收到生白信那天,我让你去买雪梨你买了吧?”

穆生云突然抬头看向那个杵着旁边,一直抱着剑一副很凶狠的模样盯着“穆生白”看的某剑客。

黎清一愣,什么雪梨?他什么时候让自己买了?可是在刚要询问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后脑勺立马冒了冷汗,偷偷地用警惕的眼神看向穆生白,同时大声回答:“唉,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可是买了两大筐呢!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穆生白”一点没发觉,还当他唬过他们了,笑道:“谢谢黎清了。”

黎清粗犷地摆手,然后走在了前面,穆生云则紧跟其后,“那我们回去吧,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壶,喝个痛快。”

穆生白咳嗽着应下了。

三人很快走到了闹市,他们一前一后,周围人很多,“穆生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前面两人好像在故意加快步伐,想甩开他。

难道他被发现了?

“穆生白”心里一凛,注意一看才发觉前面两人距离拉近,但是他和两人的距离却拉远了,穆生云还隔一段时间回头冲他笑笑,然后转头到一半笑容就消失了,反而加快了步伐!他这才确定自己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但他还是当机立断决定拼了命也要重伤两人。

他不在跟着两人,反而脱离人群,拐进一条小巷子,为了今天他可是特意提前踩过点,对这里的路径熟悉到不行,可以朝近道拦住他们。

这边穆生云转头不见了冒牌货,心中大喜,还当甩掉了他。

可是当两人有说有笑走到一条路时,旁边突然刺出一把剑直冲穆生云太阳穴。

穆生云余光见到寒光一闪,条件反射往后一倒,还不等穆生云提醒黎清,他脸上就留下了一道伤口,鲜血立马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再加上他凶狠的表情,骇人得很。

第三百八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二)

穆生云立刻被激起了狠意,拔剑直刺冒牌货,黎清也想过来,可是刚走几步就踉跄,差点摔倒,他一抹脸,沾到一手濡湿,那血既然变黑了!剑上有毒,黎清立马提醒穆生云。

可是还是晚了,穆生云在一剑刺进冒牌货胸口时,也被划了一剑,剑上抹得毒不是普通货色,既然立马就毒发了,他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追人了,生怕冒牌货会带着人追回来,他们得赶紧离开。

在抄近道互相搀扶着回去的时候,黎清问:“你说那个冒牌货会不会是穆生白那臭小子找来的?就是想骗我们?”

“不可能。”穆生云斩钉截铁就否定了,“要是他肯定不会让个冒牌货来,况且生白的性子我最清楚,他一向光明磊落,最不齿这等小人行径,定是他们之中有人看不惯我们了,不过这也正常。”他自嘲一笑。

黎清却还有自己的想法,“你说的那是以前的穆生白,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的孟浮生。”现在活着的是孟浮生,而不是他们熟悉的穆生白,所以谁能说这个人不会变呢?

但是穆生云就是相信,“不管是孟浮生还是穆生白,我都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且肯定不知道有人安排了这些事情,不然他一定会阻止的。”

黎清不知道穆生云为何如此信任穆生白,即使被他重伤过这份信任好似也不曾消减,也是,他们都在一起十几年了,一同长大,这份感情早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师兄弟之情吧,他们应该是家人了吧。

侍卫拖着重伤的身体,直到讲穆生云和黎清的消息告诉了徒兰察娜才晕了过去。

她也不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人,立马安排了最好的医师为他救治,然后急急忙忙就去找了孟浮生。

虽说他现在能够忍受徒兰察娜无事也来缠着他,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反感她打扰他处理军事。

他揉揉因为看了一天的书而疲倦的眼睛,无奈地说:“你来是做什么?”

没想到这次徒兰察娜没有用平时调戏他的语气,跟个登徒子似得说出:“想你了,来看看你。”,而是一反常态的强硬。

“我要求你立马出兵!”

孟浮生觉得头更疼了,稍稍往后靠在椅背上,声音听起来也更加疲倦,“不要胡闹了,战争不是过家家。”

好啊!他既然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徒兰察娜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故作凶狠,“我没有在胡闹,我以公主的名义命令你马上出兵!”

孟浮生静静地看着她,深郁的眸子沁出狐疑,他怎么感觉某些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徒兰察娜一顿,但很快就故作镇定地否决:“怎么可能!我只是认定这一战必赢!”

她看孟浮生还是不肯松口,心里一急,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可是她又不能跟孟浮生说明原因,不然他肯定会怪她,她可不想因为几个人就让孟浮生又和她疏远,那样还不如计划失败呢。

徒兰察娜气鼓鼓地想办法,该怎么说服这个迂腐的纨绔分子!

对了!

她风风火火地来,现在又慌里慌张地离开,活似后边有豺狼虎豹在追逐,孟浮生皱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哪里晓得这小祖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纯当她刚才又在胡闹罢。

可是他刚低头把思绪拉回手上的事情,那小祖宗又来了,还把一块玉牌排在书案上,抬高下巴,活灵活现地说:“这是父皇的玉牌,他说了见此玉牌如见他,那你什么话都要听我的!”

孟浮生拿过玉牌,看着上面羿丹王的象征,叹了一口气,对徒兰察娜行了礼,然后换上恭敬的语气,“还请公主吩咐,微臣定当竭力配合。”

徒兰察娜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很是不适应,板起脸训斥:“我不是跟你说不要微臣微臣的自称吗?”

孟浮生垂眸不语。

徒兰察娜心里堵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哪件事情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还是等大战告捷再谈这件事情了,保不齐他还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刮目相看呢。她暗戳戳地想。

因着穆生云和黎清重伤,杜维桢也回了皇城,羿丹这边几乎是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战力大减,一开始胶着的局面逐渐消失,羿丹占了绝对的上风,孟浮生高兴之余也很是疑惑,且在对面不见熟悉的两人,这也让他产生了怀疑。

一场大战告捷,昆**队愁云惨淡,羿丹那边群情激昂,可是孟浮生却没有那么高兴,心里的疑云不断加深。回城后他亲自去找了提出出兵的徒兰察娜。

徒兰察娜见他主动上门,又高兴又不想表现地太明显,阴阳怪气地说:“孟大元帅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来找本公主是有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孟浮生微微垂眸,盖住眼底渐深的墨色,语气平稳,“因着这场大战告捷,微臣想来恭喜公主,顺便问一些事情,这些疑惑压在微臣心里好一段时间了。”

徒兰察娜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咳嗽了几声后用狂喝茶压惊,“有事便说呗,不过本公主可不觉得孟大元帅有什么疑惑需要问到我。”

“需要。”孟浮生一顿,“不知道公主何来神通预知这次昆国战力衰减如此之大?”

“直觉!”徒兰察娜一口咬定,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就像受惊的狐狸,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孟浮生重复,“本公主直觉天生很准,从没有失算过,所以我觉得我们会赢就一定会赢。”

“况且不是有孟大元帅吗?孟大元帅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打一场胜仗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徒兰察娜一脸谄媚地为孟浮生倒茶。

孟浮生看肯定是从她嘴里挖不出什么话了,喝完一杯茶后就告退了,徒留下一脸庆幸的徒兰察娜。

第三百八十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三)

幸好孟浮生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她怕是要和盘托出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按她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又如何?

不过看孟浮生的反应,幸好他不知道,不然肯定会生自己的气的,好不容易融洽下来的关系保不齐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被颇坏掉。

昆国败势明显,孟浮生决定乘胜追击,不给他们留喘息的时间,直接攻入清河城。

两日之后,清河城沦陷。

而在一天之前,失去战斗力的穆生云和黎清频繁收到战败的消息,且羿丹的动作越来越大,攻城之日应该是快到了,即使他们心有余像上战场杀敌,可是力不足,且留下来不说帮不了忙,还会拖累人。

所以他们下定决心,带着杜月妍先行离开,以一种及其狼狈,宛若丧家之犬的姿态退至山河城。

本个月后,清河城破,但是想象中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除了某些官员被抄了家,普通百姓的日子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相比起以前羿丹每每越境骚扰,总要欺辱百姓,甚至威胁人命相比,这种方式不知道温和了多少。

且这些全都是孟浮生的主意,他严令禁止底下人欺负百姓,甚至连白吃白喝都算违抗军令,处以杖刑,一开始还有人不同意,但是处置几次下来也都服气了。

孟浮生并不打算在清河城歇留多久,待士兵们休整几日后便带着人追了上去,打算乘胜追击,他不知道昆国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对他们而言总归是好事。与其眼睁睁看着优势渐渐消失,不如在这之前多谋点福利,譬如,攻下山河城!

山河城比起清河城,犹过之而无不及,攻占它定是要比清河城困难,所以孟浮生不能着急,他当机立断,当即在山河城前安营扎寨。

即是为了嘲笑,也是为了庆祝,徒兰察娜张罗着举办了一场宴会,除去按顺序巡逻的士兵,其余人都围坐在点点星星的篝火前,因着孟浮生不允许他们喝酒,所以众人只得用白开水,但是陪着香气扑鼻的大块烤肉,气氛也十足得热闹。

孟浮生、徒兰察娜以及辛弘义等将军都聚集在一个篝火前,随意聊了几句,孟浮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想要离开。但是他刚起身,就被拉住了衣角。

他顺着那只bái nèn的手看过去,“你有什么事情吗?”

徒兰察娜察觉到了他有些失落的心情,心里疑惑,明明打了胜仗,怎么孟浮生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兴?但是她知道孟浮生不想讲的东西如何逼问他也不会说的,十分善解人意得没有提,反而“哧溜”地直起了身子,拉着他就要离开这个吵吵嚷嚷的地方。

自然是没有人敢拦的。

孟浮生被拉到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后面是人间的热闹,粗犷的谈笑声,前方是被黑暗笼罩住的巍峨城墙,也是他们下一步要攻克之地。

徒兰察娜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笑得就像盛开在黑夜中的曼陀罗,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仿佛盛上了一轮明月,在暗色中熠熠生辉。她作神秘兮兮的姿态,小声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往后面跑了几步,突然停下了,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记得要留在这里哦,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人没了,你就死定了。”

倩影远去,清脆的声音还是飘了过来,“我晚上就钻你被窝!”

孟浮生的脸突然就热了,心说这夏日的风即使是温度并不高的晚上也很是炎热,还有那小祖宗说话夜太没有分寸了吧,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但不管心情如何复杂,那抹不知名的低落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

徒兰察娜很快就回来了,两只手里还拎着酒壶,她把其中一个丢给孟浮生,笑着说:“接着。”

孟浮生一把接住了,揭开红纸问了一下,浓郁的酒味扑鼻,好像不用喝,只要闻闻就会被醺醉了,酒是好酒,但是这节点

孟浮生沉着脸看向她,“你这是知错犯错?”

徒兰察娜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一把揭开红纸,十分豪爽地喝了一大口,而且还开始劝说起来:“我说孟大元帅,不就一壶酒吗?怕什么?即使昆国胆大包天,也不敢有大动作啊,辛弘义他们又不是吃白食的,难道那还解决不了吗?况且听说你们当兵的,武功还不错的酒量都很棒,区区一壶酒你就怕了?”

孟浮生要合上酒的手一顿,偶尔颇坏一下自己立下的规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反正也就是一壶酒,喝完吹下风也就精神了。

最后孟浮生成功说服了自己,两人对饮,皎洁的明月好似渐渐落在了他们的身后,两人与身后的喧哗声格格不入,却又融在其中,最和谐不过。

最后,两壶酒很快见了底,孟浮生当然是没有醉,相反在凉风的吹拂下,还很是精神,分分钟能练功的那种,但是徒兰察娜情况就不是很好了。

她抱住了孟浮生的一只胳膊,声音如哭如诉,少了平日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女子娇媚姿态,嘴里说话结结巴巴的,但大概意思狠明显。

“孟浮生,本公主喜欢你,你比那些打不过本公主一介女流的软脚虾强多了。不不不,那些软脚虾也不是打不过本公主,是他们不敢打,他们怕本公主的父皇,怕本公主的身份,他们都是一群虚伪的人,我不想和他们,我喜欢你。”

面对如此*裸的爱意,孟浮生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只有感动了,至于心灵的悸动,竟是一丝也没有,就好似和杜月妍撂下话那句,那颗火红热情的心就随着埋葬了,但是他不悔,也不能悔啊。

“你要娶我!”醉酒的少女突然恶狠狠地甩下一句,如果忽略她如剪水般湿润温柔的眸子,那威胁的意味就更明显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等闲平地起波(四)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空中才悠悠飘过这个字。

“我答应娶你。”

徒兰察娜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只是自顾自地搂着孟浮生的胳膊撒着娇,浑然没有平日混世小魔王上天入地的泼皮劲,俨然一个见到情郎害羞的小姑娘。

可是她脸上的笑更浓郁了,眼睛微微眯着,面上一片粉红,红艳艳的菱唇完成一抹弯弯的弧度,宛若半轮皎月。

孟浮生听见自己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不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何不满足她的心愿?成亲又不一定需要爱情,也可以是亲情。

又过了半炷香,女孩安分了,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一只胳膊,小脸埋在上面,呼吸清浅,满足得很,她睡过去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众人的狂欢还没有结束,温度却渐渐低了,徒兰察娜穿得又不厚,要是继续呆在这里明天可能会不舒服。

想到这里,孟浮生还是起来将她抱进了她的营帐,还嘱咐人照顾好她,接着又出去了。

他也没有什么目的,纯然就是想一个人走走,好好整理复杂烦乱的思绪,好过回到营帐,看着看不进去的军书,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龙飞凤舞的“山河城”下面,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头,小的好像成年人一只手就能掌控,它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又在畏惧着什么一般缩回去,可是一伸一缩,既然还是渐渐远离了“山河城”。

杜月妍在得知孟浮生带着人在山河城前胆大包天的驻扎时,心情一直是十分复杂的,她想去看穆生白一眼,但是又不敢去,只想着远远看一下他们的营帐就好,保不齐她看过去的营帐中有一个是他的。

在众人昏睡之际,她又偷偷溜了出来,甚至萌发了更近一些看他的想法。

但是在距离哪一处明亮之地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影,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莹白的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之色,冰冷又迷人。

生、生白。

杜月妍心中既是惊愕又是激动,整个人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奔向会保护自己的人的小兔子。

孟浮生刚才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刚警惕地转过了身就接住了暖香的身子,是他所熟悉和怀念的。

“妍、妍儿。”

孟浮生心里也是震惊的,一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可是万般感情,再翻涌的情绪还是被他压制住了,他冷静且镇定地搭上杜月妍的肩膀,想将她推开,可是这时突然听到了控制过后有些低细的呜咽声。

“生白,我真的好想你,每次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你,你能不能回来,不要再为羿丹做这种事情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孟浮生心里一阵,心尖既酸涩又抽痛,可是最后他还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决然地推开了杜月妍,直视着她在月色下美好的容颜,堪称温柔地说:“妍儿,其实你心里也是知道的,不可能了,我不可能会回去了,我们也没有再一起的机会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现在不仅有家仇,还添了国恨,我破了两座昆国城池,不知道有多少昆国士兵葬在我手?现在你听我这么说,还觉得有可能吗?”

那每每看着他,总是不自觉溢满柔情的水眸,现在已经被绝望所攻占,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被眼泪润湿,一颤一颤的,好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嘴唇因为他绝情却是事实的话紧紧抿在一起,这个女孩,此时脆弱的竟然,几乎下一刻就能崩溃地晕过去。

孟浮生不是不心疼啊,但是他不能啊,他不能再让她升起不该有的希望,到时候伤得最重的不还是这个傻到天真的女孩?

下一刻,柔情褪去,他板起了脸,成为战场上让人生寒的征伐大元帅,一字一句绝情得很,“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经是天差地别,若不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我早已亲自将你抓了起来,但是只有这一次了,要是下一次还让我见到你,呵呵,那就欢迎公主做我的阶下囚了。”

他这话说得无情,让杜月妍浑身冰冷起来,用包含控诉的眼睛盯着他。

孟浮生受不了这种眼神,让他假装出来的淡漠快要消融了,但是突然产生的细微又不普通的声响让他立马警觉了起来,宛若刀子般无情的眼神投向杜月妍的身后,双拳紧紧握在一起,青筋迸发,但是下一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杜月妍,就离开了。

杜月妍条件反射就要追随着他的脚步。

“公主。”

后面人谨慎的叫声阻止了她,原来是穆生云派人出来找她了。

杜月妍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眼睛酸涩,眼泪下一刻几乎又要冒出来,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她咬咬牙转回身,对着他们说:“回去吧,我没事了,刚才只是出来走走,散下心。”

但是出来散过心的杜月妍这一晚上却并没有睡好觉,反而,一夜无眠。

而另一边也是同样的光景,孟浮生在回来后,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杜月妍在月光下,哭红了的眼睛,就好像在控诉他为何如此绝情,不念两人的旧情,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安生,只得盯着乳白色的顶直到天亮。

孟浮生攻到山河城一事被快马加鞭传回皇城,朝堂上议论纷纷,杜维桢更是心思复杂。

“穆生白原本是昆国臣子,却甘愿堕落叛国,甚至还让两座城池陷入羿丹的水深火热之中,其心可诛!”

“太子殿下先前还说让这叛贼回来?这如何能行?穆生白这吃里扒外的性子,若是到时候有改个名成劳什子孟沉生,孟浮死的,又跑到敌国去,这不是将我昆国的颜面放在地上不践踏?”

“孟浮生罪大恶极,若是能抓到这个叛贼,理应当诛,而不是劝降,不然如何能维护我昆国名声?”

这一次的朝堂倒是出奇的和谐,字字如针皆是往穆生白身上扎,也是往杜维桢心上捅。

第三百八十二章 等闲平地起波(四)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空中才悠悠飘过这个字。

“我答应娶你。”

徒兰察娜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只是自顾自地搂着孟浮生的胳膊撒着娇,浑然没有平日混世小魔王上天入地的泼皮劲,俨然一个见到情郎害羞的小姑娘。

可是她脸上的笑更浓郁了,眼睛微微眯着,面上一片粉红,红艳艳的菱唇完成一抹弯弯的弧度,宛若半轮皎月。

孟浮生听见自己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不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何不满足她的心愿?成亲又不一定需要爱情,也可以是亲情。

又过了半炷香,女孩安分了,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一只胳膊,小脸埋在上面,呼吸清浅,满足得很,她睡过去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众人的狂欢还没有结束,温度却渐渐低了,徒兰察娜穿得又不厚,要是继续呆在这里明天可能会不舒服。

想到这里,孟浮生还是起来将她抱进了她的营帐,还嘱咐人照顾好她,接着又出去了。

他也没有什么目的,纯然就是想一个人走走,好好整理复杂烦乱的思绪,好过回到营帐,看着看不进去的军书,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龙飞凤舞的“山河城”下面,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头,小的好像成年人一只手就能掌控,它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又在畏惧着什么一般缩回去,可是一伸一缩,既然还是渐渐远离了“山河城”。

杜月妍在得知孟浮生带着人在山河城前胆大包天的驻扎时,心情一直是十分复杂的,她想去看穆生白一眼,但是又不敢去,只想着远远看一下他们的营帐就好,保不齐她看过去的营帐中有一个是他的。

在众人昏睡之际,她又偷偷溜了出来,甚至萌发了更近一些看他的想法。

但是在距离哪一处明亮之地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影,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莹白的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之色,冰冷又迷人。

生、生白。

杜月妍心中既是惊愕又是激动,整个人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奔向会保护自己的人的小兔子。

孟浮生刚才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刚警惕地转过了身就接住了暖香的身子,是他所熟悉和怀念的。

“妍、妍儿。”

孟浮生心里也是震惊的,一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可是万般感情,再翻涌的情绪还是被他压制住了,他冷静且镇定地搭上杜月妍的肩膀,想将她推开,可是这时突然听到了控制过后有些低细的呜咽声。

“生白,我真的好想你,每次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你,你能不能回来,不要再为羿丹做这种事情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孟浮生心里一阵,心尖既酸涩又抽痛,可是最后他还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决然地推开了杜月妍,直视着她在月色下美好的容颜,堪称温柔地说:“妍儿,其实你心里也是知道的,不可能了,我不可能会回去了,我们也没有再一起的机会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现在不仅有家仇,还添了国恨,我破了两座昆国城池,不知道有多少昆国士兵葬在我手?现在你听我这么说,还觉得有可能吗?”

那每每看着他,总是不自觉溢满柔情的水眸,现在已经被绝望所攻占,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被眼泪润湿,一颤一颤的,好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嘴唇因为他绝情却是事实的话紧紧抿在一起,这个女孩,此时脆弱的竟然,几乎下一刻就能崩溃地晕过去。

孟浮生不是不心疼啊,但是他不能啊,他不能再让她升起不该有的希望,到时候伤得最重的不还是这个傻到天真的女孩?

下一刻,柔情褪去,他板起了脸,成为战场上让人生寒的征伐大元帅,一字一句绝情得很,“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经是天差地别,若不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我早已亲自将你抓了起来,但是只有这一次了,要是下一次还让我见到你,呵呵,那就欢迎公主做我的阶下囚了。”

他这话说得无情,让杜月妍浑身冰冷起来,用包含控诉的眼睛盯着他。

孟浮生受不了这种眼神,让他假装出来的淡漠快要消融了,但是突然产生的细微又不普通的声响让他立马警觉了起来,宛若刀子般无情的眼神投向杜月妍的身后,双拳紧紧握在一起,青筋迸发,但是下一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杜月妍,就离开了。

杜月妍条件反射就要追随着他的脚步。

“公主。”

后面人谨慎的叫声阻止了她,原来是穆生云派人出来找她了。

杜月妍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眼睛酸涩,眼泪下一刻几乎又要冒出来,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她咬咬牙转回身,对着他们说:“回去吧,我没事了,刚才只是出来走走,散下心。”

但是出来散过心的杜月妍这一晚上却并没有睡好觉,反而,一夜无眠。

而另一边也是同样的光景,孟浮生在回来后,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杜月妍在月光下,哭红了的眼睛,就好像在控诉他为何如此绝情,不念两人的旧情,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安生,只得盯着乳白色的顶直到天亮。

孟浮生攻到山河城一事被快马加鞭传回皇城,朝堂上议论纷纷,杜维桢更是心思复杂。

“穆生白原本是昆国臣子,却甘愿堕落叛国,甚至还让两座城池陷入羿丹的水深火热之中,其心可诛!”

“太子殿下先前还说让这叛贼回来?这如何能行?穆生白这吃里扒外的性子,若是到时候有改个名成劳什子孟沉生,孟浮死的,又跑到敌国去,这不是将我昆国的颜面放在地上不践踏?”

“孟浮生罪大恶极,若是能抓到这个叛贼,理应当诛,而不是劝降,不然如何能维护我昆国名声?”

这一次的朝堂倒是出奇的和谐,字字如针皆是往穆生白身上扎,也是往杜维桢心上捅。

第三百八十四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六)

穆长风怜爱地要摸摸他的头,“生白。”

穆生白把头撇过去,避开了他的手,脸朝里面,没有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声音冷淡,“长风先生有话便直说吧,何必动手动脚?”

长风先生?

这个称呼成功让穆长风手僵在半空,房间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连那些个每见识过穆生白冷淡样子的师兄们都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他们乖乖巧巧,偶尔调皮捣蛋的小师弟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还不等那些师兄们为穆长风抱不平,穆长风强硬地搭了他的头,“生白,师父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真的是你想做的吗?”

“是!”孟浮生把头转了回来,一字一句咬得很重,声声让人听出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感觉,“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踏平昆国,这样才能堪堪平息我心里的仇恨。”

穆长风把手收了回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生白,你若是恨着景元帝与安阳王府的事情,我们大可不介入朝廷,回到山庄,过着以前的生活,不参与那些险恶的争斗,你性子纯良,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为师清楚,你心里肯定是极为痛苦的,我不忍心看到你如此。”

孟浮生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是猖狂,惹得几位师兄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笑的含义。

孟浮生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可是那个眼神,满含讽刺。

“真是笑话,纯良的是穆生白,可不是现在你面前的孟浮生,你们在帮着景元帝欺瞒我的身份时可有想到我今天的痛苦?在我进入朝廷时,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打消为有血海深仇的敌人鞠躬尽瘁的想法?你们对我不仁?为何现在要求我对你们讲义?你们说啊?为什么?”

他每一个问题抛出来,表情便凶狠一分,语气便冰冷一番,眼神更像是背关在笼子里的猛兽,透着森森的戾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穆长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狠的穆生白,像一个没有经过训话的狼崽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是穆生云忍不住了,“你这臭小子,你敢说当时你要跟着太子去皇城没人拦过你?是你硬是要跟着的,师父不告诉你你的身世不是怕你想不开吗?你对着师父大喊大叫,你忘记是谁将你抚养长大的了?”

穆生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完后还愤怒地抚着胸口,恶狠狠的眼神落在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孟浮生身,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穆生云心头的怒火也渐渐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后悔,生白知道身世本够伤心了,他还在他的伤口撒盐,这是一个师兄应该做的吗?

可是最后还没等他道歉,穆长风便说话了,表情严厉,“师父对不起你,不过我也不能任由你待在羿丹,帮着他们对付昆国,所以你跟着我回去吧。”

孟浮生坚决不同意,但是穆长风最后的建议其实是一个决定,表面他一定要将孟浮生带回去。

最后他是被下了软骨散带回去的,穆长风也没想着要囚禁他,只是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且因为被穆长风暂时卸了内力,他只是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人,连最普通的轻功都没有。

但是,孟浮生表现得十分沉默,回到山庄的十几天,连房门都没出过,每天打开门也只是为了接下人送过来的菜,除此之外,无论是穆生云、雾岚,甚至是穆长风过来,他也不肯开门,独自待在房间里,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穆生云是最担心的,整天往那里跑,还装成送菜的下人,但是被孟浮生发现,然后他绝食了两天后,穆生云再也不敢这么干了,只安安静静地躲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安静得像没有人居住,最开始他还觉得很放心,认为小师弟是放弃了离开的想法,愿意乖乖待在山庄,很快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可是没有,他这门一关是十几天。这让他怎么不担心着急?

穆生云去找了穆长风,想说任由生白一个人在房间会不会出事。

但是穆长风表示只能先这样留住生白,否则肯定会出大事。

穆生云这才知道,原来前几天师父算出穆生白会有危险,这才坚定了将他拘在山庄的想法。

穆生云一听便更加放心不下了,干脆绑到穆生白院子里,还试图跟他一间房间,可是孟浮生现在连门都不给他开,更别说一间房了,所以穆生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破门而入。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碰”声,门口空荡荡的,直立着一个在飞扬的尘土依然面不改色的声音。

孟浮生正坐在椅子看书,冷冷地看了过来,“你想干嘛?难道连我待在这里都忍受不下去了,想要清扫师门?”

穆生云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将收拾过来的东西往空置的美人榻一丢,然后懒洋洋往一趟,笑着看向孟浮生,“怎么可能?师兄疼爱你都来不及呢,所以我决定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要和师弟在同一屋檐下培养感情。”

孟浮生抿唇,看了他好一会,才把眼神收回来,“随便你。”

在接下来的日子,穆生云过真做到了一个好师兄的本分,即使孟浮生连正经的眼神都没丢过给他,他还能乐滋滋地讲各种各样的事情,大多都是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经历的乐事,边说还边感慨。

但是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身心的孟浮生怎么可能听得下去,所以在那几天了,孟浮生甚至都没给过他反应,也难得穆生云能不管不顾地自言自语那么久。

孟浮生确实气馁过,但是他每次在想生气的时候会先冷静下来,想想师弟现在的处境,觉得他更需要自己的关怀,而他责怪甚至不理会、怨恨自己都是应该的,他应该给予百倍千倍的耐心去感化他。

第三百八十五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七)

再说徒兰察娜那边,她很早察觉到了孟浮生不见了,在军营、四周都找不到人,也没有人接到过关于他去处的消息后,更是没有人在这几天见过他的身影,她能确定这个人是失踪了,而不是故意躲着她。

徒兰察娜生怕孟浮生是遇到了危险,在第一时间派出人去寻找,还让几个暗卫偷偷潜进山河城去打探消息,结果最后不仅人没找到,还得知跟孟浮生关系不浅的穆生云和黎清两人也不在山河城内了。

她立马明白过来孟浮生的失踪肯定和这两人离开,如果不在山河城想必是回了流云山庄,穆生云和黎清回山庄她没心思理会,但是孟浮生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迫离开的,这又是一个问题了。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后,军营一直被凝重的气氛笼罩着,徒兰察娜讲辛弘义、仲德海等将军召集到了一起,商量对策。

辛弘义:“元帅肯定是要去找回来的,但是这边情况也不容有失,昆国一直处于劣势,要是让他们知道元帅不在肯定会有不少的麻烦,不如先将此事瞒下来,按照元帅被抓走前留下的计划行事,然后派人去找元帅?”

徒兰察娜自然是同意的,但是派谁去找孟浮生,留谁下来是一个问题了。

最后徒兰察娜小祖宗高调表示她要一个人带着手下去救孟浮生,然后其他将军留下来对付山河城。

辛弘义肯定是不愿意的,羿丹王当初亲自将小祖宗交到他手里,再三叮嘱他送她过来,保护她的安全,要是她一个人去了发生什么事情,那自己估计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徒兰察娜看着他,一脸嫌弃,“本公主才不要带着你了,除了拖后腿你还会做什么?”

辛弘义被她一番话气地涨红了脸,可碍于身份又不敢反驳,将一个受气包的形象演绎得十分生动。

顺了一口气后,他才露出谄媚的笑,细声细气地说:“微臣肯定不给公主添麻烦,您还是让微臣跟着吧,不然到时候您出了什么问题,微臣不好喝皇交代。”何止是不好交代啊,简直是不能活着交代。

可是徒兰察娜会是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吗?当然不是,所以她做了一件十分洒脱的事情。

徒兰察娜抬高下巴,冷冷地哼了一声,留下一句“关本公主屁事”转身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实在是女豪杰\/

徒留下一脸憋屈的辛弘义接受众同僚可怜同情的眼神洗礼。

但是!辛弘义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之人,他很快愉悦决定偷偷跟去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徒兰察娜带着人打算悄悄去流云山庄之时,还不忘给他下药,让他好好睡一觉,直到徒兰察娜都过了山河城,日暮西沉,辛弘义才心如死灰地醒过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日夜祈祷小祖宗平安归来。

流云山庄在整个大陆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位置并不难找,徒兰察娜心里又担心孟浮生的安危,日夜赶下来,将将两天到了,但是他们又不能直接冲高手如云的流云山庄抢人,这无异于虎口夺食,所以她决定现在山脚下找一间客栈居住。

山下是个小镇,镇总共也几家客栈,徒兰察娜心里只有孟浮生,现下连对住处的要求都降得极低,只随便找了个最靠近山脚的。

第一天,徒兰察娜女扮男装,和手下们分开在镇打听关于流云山庄的消息,只知道每天酉时初都会有那里的下人下来采购食材,然后赶在酉时末回去。

第二天,到了时间后,她带着人来到了流云山庄采购食材的下人回山庄必经之地,守株待兔。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羊肠小道出现了一行人,总共有三人,两人负责推着一辆装满蔬菜和肉类的车,一人负责在前头左顾右盼,查看情况,他们都是粗布衫打扮,脸色同款的黝黑,一看是干重活习惯的,且除了最前头那个看去身手好点,其他两人都是普通之流,按他们的阵容完全能快速拿下。

徒兰察娜给手下们一个示意的眼神,半晌,山底多了三具*的尸体,徒兰察娜呢两个手下则换了流云山庄下人的衣服,在杀死三人之前,他们还询问了一下他们的职位,不出所料,都是在厨房负责打下手的,更幸运的是,除了彼此,他们没有相识之人,这样还减少了曝露的可能性。

他们推着车了山庄,在门口时拿出从三人手搜到的铜牌被放进去了,他们低眉顺眼推着车到了厨房,然后按着指示将食物摆放到了相应的位置,被赶出去了,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凉快。

这个身份对他们无异于是极好的,意味着他们除了每天酉时忙碌些,其他时间都是能自由分配的,也更好可以用时间去打探消息了。

徒兰察娜作为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周旋于皇宫各类尊贵的女人身边,都颇得宠爱,嘴功夫自然了得,所以不过数日,她凭借舌灿莲花的嘴功夫和扮作男子也十分俊美白皙的长相,成功获得了不少丫鬟的好感,而这些丫鬟又是对山庄细碎小事最为熟悉的,所以在她和众人熟悉后,假装不经意地问起穆生白时,知道了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的消息。

平时负责送膳食到孟浮生所居住院子的丫鬟名春晓,是徒兰察娜重点讨好对象,在她一番故意接近下,少女很快怀了春,然后在春晓“不小心”吃坏肚子后,送餐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手里。

徒兰察娜拿着送餐需要的铜牌,一路无人阻止地进了院子,但是她能感受到明里暗里不少强大的气息,再次感叹自己当初没有冲动,不然不仅救不出孟浮生,自己也要栽在这里。

她敲了三下门后才推开门,一眼看到了让她日思夜想十几日的青年,一袭白袍,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书,神情认真,好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注意。

第三百八十六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八)

徒兰察娜压下尖叫的yu wàng,故作无事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关上门,吱呀一声,隔开了内外光景。

拿着书的青年翻书的手一顿,送菜的丫鬟平日都是送完菜就走,不会关门,更不会走近他。

孟浮生抬头就见到一张巧笑倩兮的脸,明显是经过特殊修饰的,少了女儿家的娇媚,多了一抹英气,也怪不得穿着一身下人的粗布衫看起来就像个长得俊俏了些的普通下人。

“公主。”

孟浮生眼底有压抑的兴奋,声音也因为害怕被外面的人听见而故意压低了,喑哑磁性。

徒兰察娜只觉得这一路上的辛苦和在山庄为了打探消息伏低做小的委屈和愤怒就这么消散了,她敛下笑扑进孟浮生的怀里,忿忿地揪着他的衣襟,故作生气地威胁道:“孟浮生你个大混蛋,本公主千里迢迢来找你,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种苦,回去后你要是不娶我,我非得让父皇砍了你的头。”

孟浮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怀里温热的身躯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让他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感动,所以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诚恳道谢,“我会铭记公主的大恩大德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徒兰察娜趴在他怀里念叨,但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我带你出去。”

收拾好心情,徒兰察娜哧溜地站了起来,拉过孟浮生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但是孟浮生扯住她了,表情严肃,“我很感谢你想着来救我,但是这里很危险,你的身份要是曝露后果很严重。”更重要的是孟浮生心知他们不会伤害他。

“况且我现在这种情况,你带着我不仅暴露的风险大,对你也是累赘。”

徒兰察娜嘟囔,“我才不管这么多,你最重要了。”说着还反手握住他的手,给他把起了脉,半晌后,她气红了眼睛,差点不管不顾地怒吼出声,好在孟浮生及时拉住了她。

“他们竟然废了你的内力!那群人外表道貌岸然,实则心如蛇蝎,你和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的内力他们既然说废就废,本公主一定要回去启禀父皇,带人来这里毁了这个破山庄!”

孟浮生看她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表情,心里说不感动是假人。

他犹豫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隔着不薄的布衫安抚性地拍了拍,解释:“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对我,至于我的内力,并没有被废,只是喝了些压住内力的药,所以你才感觉不到罢了。”

徒兰察娜狐疑,“当真如此?”

“自然。”

徒兰察娜这才消了气,“那我怎么带你出去?总不能让你一直在这里吧,你现在可是我们羿丹的大元帅,把你留在这里我们可损失大发了。”

孟浮生心知想要劝她不理会自己离开,难如登天,便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思考起脱身之法来。

“先恢复我的内力。”像是想到了什么,孟浮生转头问道,“你带了多少人进山庄。”

徒兰察娜嘟着嘴,娇俏道:“你们这严得很,我千辛万苦只混了两个人。”

“嗯,你让他们先偷偷离开。”

“为什么?”徒兰察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离开了我们怎么办?我发现这里可是有不少厉害的人,我们两个人打得过吗?”

孟浮生觉得好笑,委婉地说:“就是加上他们两个,我们也没有还手之力,还不如让他们先离开,我们两人脱身倒还简单点。”

“好吧,听你的。”

孟浮生把解药的方子给了她,徒兰察娜利用现在的职位之便,在出外买菜时借着买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送给春晓,趁机去药铺配了药,还拜托他们顺便熬了。

徒兰察娜小心翼翼地藏着药回去了,她觉得手上这碗并不重的药汁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它承载着她将她的大元帅带回去的希望。

成功用一堆胭脂水粉换到再次送药的机会,徒兰察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汤换成了药,低着头就要往孟浮生的院子走,一路太赶,不小心撞了人。

徒兰察娜刚想骂人,立马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头也不抬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雾岚一个没注意被撞了个踉跄,他没有生气,道了声无事后就要走,但是刚走一步,他若有所思地顿了布,刚才那人着实有些面生,山庄中下人的雇佣大多由他管理,虽说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清楚,但长得这么俊俏的下人,他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雾岚转身,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道匆匆远去的身影,跟了上去。

徒兰察娜心里在疯狂骂娘,不过是撞了个人,竟然被跟上了,害得她不敢按着路去找孟浮生,只得顺着这几天弄清楚的山庄的布置,一路七拐八拐进了一座早就废弃的院子,在雾岚出现之前,藏了起来。

她刚藏好,雾岚就出现了。

若是一开始他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就肯定那个下人别有用心。

“咔擦”一声,他踩断了一根枯死的树枝,一步步往院子里面走。

此时,不知从那里吹来一股风,还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就好像白皙柔腻新鲜出炉的马蹄糕,但是这股味道却让他警铃大作。

他立马屏住呼吸,撕下一块布打算捂住鼻子。

在这时,院子里面走出一人,她也不装模作样了,笑得十分猖狂,“呵,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雾岚皱眉,剑刚拔出就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力的感觉漫上心头,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笑得阴狠的少年用一把bi shou刺进他的心口,然后他仓惶地倒在地上,连反抗都做不到,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雾岚心知他不是打不过他,而是过得久了安逸的生活,便少了警惕性,才让人先下手为强。

徒兰察娜正要补上一bi shou,让这人死得一干二净。

“那里是什么人?”

“有动静,快过去看看。”

第三百八十七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九)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知道只要不到一分钟就会有人过来,她到时候能不能逃掉就是个问题了。

徒兰察娜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已经神志不清的人,转身跑开了,她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任务,可不能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雾岚被人带了回去,及时救助保住了性命,可还是昏迷不醒,问不出谁是伤了他的人。

徒兰察娜已经将解药交给了孟浮生,他因此恢复了内力。

孟浮生让她假装下人跟在他身边,他会带她出去。

孟浮生一出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生、浮生少庄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孟浮生在被带回来后,有人称呼他穆生白一概不应,后来众人也逐渐习惯了他的新名字。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那个护卫被看得不由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说了不会限制我的人生安全吗?怎么?我现在出去都要被盘问是吗?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废人,你们还这么提防我,还真是多谢你们的看重啊。”

该护卫被说得脸红一阵黑一阵,好一会才说:“没、没有,庄主是怕您一个人出去会遇到麻烦,让您带着我们。”

“不用。”孟浮生摇手,然后带着低着头的徒兰察娜走了出去,“他跟着我就行。”

护卫看着寸步不离跟在孟浮生身边的下人,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走远,然后转回头恢复了之前的动作。

穆生云听说了雾岚被偷袭重伤的消息,连忙去看了他,发现他胸口的伤只差分离就会当场毙命,心中恼恨,让人彻查山庄中有无可疑人等,宁可抓错,也不放过。

他刚在雾岚床边坐下,又有人来他耳边低语孟浮生今日带着人出了院子的消息。

穆生云觉得此事有蹊跷,浮生自回山庄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在雾岚遭了刺客后居然出了院子,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现在在何处?”

“花园,正要往山庄外走。”

穆生云一撩长袍,带着人就追了过去。

孟浮生眼看就要拉着徒兰察娜走出山庄了,却半路出现了几个程咬金。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中间的“程咬金”,突然笑了出来,但那笑夹着讽刺,自嘲,“怎么?我现在连出去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你们还真把我当犯人了啊,将我从军营里拎出来,关到这个大牢里?”

穆生云心一抽,下意识就反驳:“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我不想听你们那些讲烂了的大道理和虚情假意的表示!”

孟浮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打断了,执剑就冲穆生云而去。

穆生云又惊又疑,“你恢复内力了?”

孟浮生根本不回答他,只是一味地进攻,但是其实他们的仗势看起来很凶猛,其实双方都有所留手,便一直呈胶着之势,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但是他们想得多,徒兰察娜可根本不会想这么多,她现在的想法只要对付眼前这些人,将孟浮生带回去。

她一脚踹开在旁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去的几个护卫,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毒药,正要撒给他们,被及时发现的孟浮生拦下来。

“不要!”

孟浮生踹开穆生云,飞到徒兰察娜身边,钳制住她的手。

穆生云这时也注意到了徒兰察娜,目露惊愕,“竟然是你!”

徒兰察娜白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满地看向孟浮生,“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弄死他们我们不就能出去了吗,你在犹豫着什么?”

孟浮生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让她把毒药收回去,徒兰察娜嘟着嘴,不满的哼哼着,但还是收回去了。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看着远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地说:“我要离开,你们何必阻拦?我的心不在这里,阻拦有何用?”

穆生云抿唇,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把眼神投在了还在生闷气的徒兰察娜身上,一脸愤怒,“那公主可告诉你她重伤了雾岚的事情?”

雾岚除了胸口上的伤,身上还中了毒,不然十个徒兰察娜也打不过一个雾岚,他也是看她要试毒才想到这一层的。

徒兰察娜叉腰,气势汹汹地说:“要不是你们将孟浮生抓走了,我也不会过来,更不会跟那个谁谁有纠葛,就更不可能伤的了他的,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你们,况且你们现在都是孟浮生的敌人,我是以后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帮他出气怎么了?哼哼,要不是那天有人来了,我就直接要他的命了!”

她性子一向张狂,前些日子是因为孟浮生才伏低做小,现在不必须了,嚣张的性子便暴露无遗。

孟浮生虽然不满他们将自己带了回来,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们,所以听到徒兰察娜的话后,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固执地看向穆生云,重复:“我要离开。”

穆生云愤怒:“你!”

穆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语气淡然,“你真的要走?”

孟浮生情绪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这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是,我要走,我不属于这里?”

“毫无留恋?”

孟浮生一顿,柔顺纤密的睫毛乖乖垂下,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安静精致得不像个真人。

在穆长风再次重复了一遍后,他才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没有任何留恋。”

穆长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都是怜悯,“浮生,你心里是有的,你还留恋着这里,但是你要是今天离开了,你所留恋的东西将永远离开,你愿意吗?”

这一次是更久的沉默,但是除了徒兰察娜,没有人着急。

“孟浮生你快回答啊,这个臭老头子肯定在拖延时间呢,待会他们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你呢。”

孟浮生没有理会她,纯然把身旁人的唠叨当成了背景。

稍后抬头,神情是全然的坚定,“是的,我要离开。”

第三百八十八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十)

穆长风不再多言,转身摆手让他们离去,穆生云愤懑不想让开,可是看到师父决然离去的身影,最后还是憋着一口气让开了,凝着眼看孟浮生率先走在前面,徒兰察娜冲穆生云等人做了个阴险的表情,就跟着孟浮生跑出去了。

“孟浮生你等等我。”

徒兰察娜在后面追着,大声叫喊试图让他慢下来。

可是孟浮生恍若未闻,自顾自走在前面,大长腿一步顶徒兰察娜两步,她跑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徒兰察娜不满地扯着他的袖子,抱怨说:“孟浮生,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快追不上了。”

孟浮生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眼神淡淡的放在她身上,话虽是抱歉,但语气浑然没有这种意思,“哦,是微臣错了。”

徒兰察娜皱眉,一转身挡在他前面,凶神恶煞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准在我面前自称微臣微臣吗?你怎么就不听话了!”

孟浮生一板一眼,恍然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君臣有度,公主不懂事,微臣自当注意些。”

“啊孟浮生!”徒兰察娜受不了了,崩溃大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救你出来你不高兴吗?怎么一副把我当敌人的样子,我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我讨厌死你了!”

徒兰察娜一手抵在孟浮生胸口,却被他灵活躲过了,然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垂头恭敬道:“公主的救命之恩微臣心中铭记,微臣让公主讨厌了是微臣该死。”

她整个人都炸了,像被咬到尾巴的兔子,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孟浮生,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他一口。

可是孟浮生依旧低眉顺眼,任凭徒兰察娜如何跳脚也不理会,更别说担心了。

徒兰察娜差点生生咬碎一口银牙,纤纤细指指着孟浮生,好一会才放下,然后愤怒转身大步往山下走。

孟浮生太过分了,一点怜香惜玉的意识都没有,下次她要是还送上来让他羞辱她就毒死自己算了!

可是她一边走一边还希望着孟浮生能追上来,可是没有,等她回到客栈,假装不经意在搂上往下面盯着街道,都没有出现过孟浮生,这让她气得恨不得立马将孟浮生这个瘪犊子狠狠扁一顿!

徒兰察娜等了一天一夜都没能等到孟浮生,在手下多嘴提了一句大元帅后还生了一场大气,然后当即不管不顾地就要带着人回去了。

在看到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听在客栈门口,然后再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离去,孟浮生才从暗地里走出来跟在后面,他在这里也等了一天一夜了,虽说他恼怒于徒兰察娜对雾岚下了杀手,但是处于君臣道义,他还是不想将徒兰察娜置于危险之中,这才宁愿在暗地里守着,也不在确定她一定安全之前先前回军营。

流云山庄,在看着孟浮生的背影消失后,穆生云带着不解和难过去找了穆长风。

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和恍惚,“师父,好不容易将浮生带回来,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我们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穆长风在世俗中声音极显,极其受敬畏,可是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对自己最喜爱且寄予厚望的弟子无能为力的师父。

“浮生他,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强留他不过是将一只本该搏击长空的雄鹰剪掉翅膀,关在狭窄的笼子里,这对它而言无异于让它死,你忍心吗?为师不忍。”

穆长风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且羿丹王从浮生身上得了这么多好处,眼看昆国数州城唾手可得,他怎会甘心放过浮生?罢了罢了,让他去吧。”

书房恢复了沉寂,两人皆是若有所思。

半路上,徒兰察娜遇到了一行熟悉的人。

“小人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殿下赎罪。”

一行身着黑衣,打扮严实的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向徒兰察娜行礼。

徒兰察娜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暗卫这种存在在宫中有些地位的人心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的最受羿丹王宠爱的徒兰察娜?羿丹王就算是和暗卫们商讨什么,也很少避开她,因此她认得他们。

徒兰察娜惊喜的眼神扫过他们,“你们?”

“皇上知晓公主可能有危险,让我等前来同您汇合,保护您。”

孟浮生在暗处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徒兰察娜他们赶路不算快,因此孟浮生只能压制着焦急的心情一路上跟着,不过现在有人来保护她了,他大可独自回去。

想到这里,孟浮生最后看了一眼他们,就悄悄离开了。

“父皇当真只让你们来干这个?”徒兰察娜一脸狐疑,不敬一点,她还不清楚她那个狐狸似的父皇心里看不到低的勾勾绕绕吗?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领头的暗卫也就犹豫了一会就全盘托出,“皇上一直对流云山庄德高望重的长风先生十分仰慕,想着让我们能将长风先生带回去,并且最好的话能顺便庇护一下流云山庄,也是成全了皇上的仁厚之心。”

徒兰察娜觉得好笑,她父皇就是看上了流云山庄的势力,还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她也就心里想想。

正好她在孟浮生那里受了气,且昨天她认真想想,孟浮生对她突然的冷落就是在穆生云说了她毒害雾岚一事后,所以害她和孟浮生感情失和的罪魁祸首就是流云山庄的那些不识相的玩意!

徒兰察娜怒气冲冲地想,当即决定跟着他们一起返回,在流云山庄好好玩一玩!她就不信他们还敢无视她公主的身份伤她!

几个暗卫看她阴森森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还是在心里为流云山庄默默哀悼了,小祖宗一出手,可就是一场鸡飞狗跳。

并且这小祖宗身份不一般,平常人要是在她手里讨了苦头,不仅怪罪不了,还得好生好气地赔罪,这就跟我打你把我的拳头打疼了你得跟我道歉的强盗逻辑一模一样。

第三百八十九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十一)

徒兰察娜觉得这种逻辑最正常不过了,她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宫外还是宫里,秉承得都是这个规则,没有人能在她手里讨得到好,她活到这么大,也就在一个孟浮生手里栽了跟头,并且还罚不了,也舍不得惩罚。

但是可以用流云山庄那些不识好歹的人出出气啊,徒兰察娜心里美滋滋的想,然后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返回了流云山庄。

“请问你有什么噗!”

下人一打开门就被一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踢飞了,重重砸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徒兰察娜阴着脸带头走了进来,用一种睥睨的神情盯着正朝这边跑过来的护卫。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护卫扶起晕倒的下人,其他人警惕地看着他们。

徒兰察娜冷笑,傲然道:“捣乱的!”

流云山庄的护卫身手都不差,但是她带来的护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很快就把他们打趴下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穆生云在雾岚昏迷期间负责山庄的守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带着一批人过来,正好拦住了打算继续往里面闯的徒兰察娜等人。

穆生云冷冷地扫过七零八落的树和鼻青脸肿的侍卫们,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绕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咬牙切齿地说:“徒兰察娜,你虽是羿丹公主,可我们流云山庄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在离开后还要回来捣乱,可是欺负我们流云山庄无人?”

“这么敢啊?”徒兰察娜吊儿郎当地恢复,看到他这张铁青的脸心里又十分得意,只觉得在孟浮生身上受得起现在差不多能换回来了,又继续添油加醋,“本来本公主都打算回去了,可是本公主的未来驸马心里还生气着,本公主这不得冲冠一怒为蓝颜吗?所以啊,本公主就听着未来驸马的话,好好报答你们这么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招待了。”

“你胡说!”

穆生云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立马反驳了,“浮生的品行我还是懂的的,他如果真的生我们的气,那天就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但是别看他说得十分有底气,实则已经有些心慌了,保不齐真的是浮生的指示呢?他可不是那个纯善是少年了。

他表面镇定,但心里乱糟糟的。

要是正面对抗,徒兰察娜带过来的十几人自然是不敌山庄这么多的侍卫,但是他们擅长的是使用些下作的手段,譬如用毒,且毒发作得很快,只有闻到或者沾到一点便浑身乏力,很快就将山庄搞得鸡飞狗跳一团糟,连穆生云都差点中招了。

在徒兰察娜用毒之前屏息的穆生云是现场除了徒兰察娜等人唯一能站着的人,他表情阴沉,往日温和的气质已经被浑身的怒气冲散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徒兰察娜笑嘻嘻的,似乎一点没有把他没有尊卑的话听在耳里,甚至还有些礼貌,“少庄主不要生气嘛,其实除了帮浮生出气,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长风先生商量。”

穆生云冷冷丢下一句话,“想得美。”

可是还不等徒兰察娜放下威胁的话,一人就缓缓走近了,“公主说要找草民,草民便来了。”

穆长风云淡风轻地看着狼狈的弟子和侍卫,“既然草民来了,公主可否给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解毒?”

徒兰察娜笑得更好看了,整个人就像冬日里明媚的暖阳,俏生生的,“这当然好啊,毕竟我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寻仇,还是要跟先生谈意见双赢的事情,要是先生同意,我立马给他们解毒。”

“公主直说便是。”

“父皇对先生仰慕许久,让我将先生带回去,让他有个好好招待先生的机会,如果先生答应。我们立马能够启程,我用宝马香车送先生,至于那些人,也算是我们羿丹的人了,我们羿丹最是团结,对敌人冷若冰霜,对友方亲如一家,我再骄纵也不敢对家人动手啊,先生说,是不是这个理?”

徒兰察娜笑意更浓了,嘴角和眼睛都弯了起来,但是威胁的意味却不能再明显了。

“你做梦!”穆生云帮穆长风做了回答,面色铁青,气得不轻,“我师父一向不参与这些争斗,你们休想扯上他!”

徒兰察娜立马敛了笑,周身冰冷下来,说话都像夹着冰碴子,冻人至极,“既然少庄主都这么说了,本公主也不能强人所难。”她抬眸看向不置一语的穆长风,又笑了,这笑满是不明意味。

“师父!”

穆生云这才发现一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到了穆长风身后,正高高举起一把bi shou,bi shou在阳光下闪烁森森寒意,他忍不住尖叫出声,脚尖一点便扑了过去。

还不等穆生云飞到穆长风身边,穆长风就侧身躲开了,但是黑衣人仿佛早就料悉到他的想法bi shou一边,擦着穆长风的肩膀过去了,鲜血立马渗出他白色锦袍。

这点伤不足为患,但是可不要忘记眼前这些人是用毒成形的羿丹人!

穆生云一脚点在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便被踢飞了出去,穆生云赶紧搀住他的肩膀。

这时其他护卫也正好赶到了,黑压压挨的人头气势十足,在绝对的人数和实力压制面前,用毒只不过是没有大用的计量,徒兰察娜当机立断带人头也不回逃了出去。

反正穆长风已经中了他们羿丹特有的奇毒,若是没有解药,命不久矣,没有了穆长风坐镇的流云山庄,何以为患?

刚将师父搀扶回房间的穆生云,紧接着又得知雾岚伤势在毒的作用下突然爆发的消息,祸不单行,穆生云一时也是焦头烂额。

穆生白是在回到军营时才收到的手下的消息,说是流云山庄被徒兰察娜一搅和后,元气大伤,损失惨重,长风先生更是身受重伤,先今都昏迷不醒。而徒兰察娜之所以返回流云山庄的原因,竟是羿丹王派人去攻打流云山庄!

第三百九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十二)

孟浮生一得到消息后,连和好几天没见面的几位将军寒暄的时间都直接省略了,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积累下来的事情,顺便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然后就让手下先去告诉徒兰察娜自己的想法,自己则紧跟其后追过去了。

徒兰察娜很快就收到了孟浮生的消息。

一暗卫忐忑道:“公主,您看我们还要继续吗?大元帅保不齐会心生间隙。”

“当然要继续。”徒兰察娜恶狠狠地说,孟浮生那么不给她面子,她何必为了他一句话就置父皇的命令于不顾,“你们是听父皇的还是孟浮生的?况且父皇派来的其他人已经在路上了,要是让他们回去岂不是把父皇的命令当玩笑?”

其他人立马噤声了,不敢触她的霉头。

但是几日后羿丹王派来的人还没到,倒是等到了孟浮生。

孟浮生的态度尚算恭敬,但眉眼间隐隐看出了不喜,“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流云山庄可是哪里惹到了公主?让公主生了这等大气?”

徒兰察娜插着腰,用鼻孔看人,端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当然惹了我,本公主那天去里面做客可是被他们赶了出来,如此不识好歹,害得本公主这么狼狈,他们就该死,不把哪里搅个天翻地覆,以后岂不是谁都能在本公主头上兴风作浪?”

她的话里若有所指。

孟浮生心中了然,徒兰察娜对流云山庄怕是迁怒,而羿丹王应该是想将流云山庄拉到自己这边,以供驱使,但是孟浮生心里再如何怨恨他们,也不想让独立于世外,不沾染是非的流云山庄被拉进这么一个大染缸。

孟浮生低头,攥住徒兰察娜的眼神,庄重严肃,“公主,微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在父母双亡后,微臣是被他们亲手抚养长大的,那十几年里无忧无虑,他们倾囊相授,除去隐瞒一事,他们没有哪一处对不起我的地方。就算有那一事,也不能抵消哪怕一点他们的恩德。现在我为羿丹效劳,自然不会偏袒他们,但是你若是想伤他们的性命,坚持对流云山庄动手,微臣只能想其他办法报仇了,以后也不用麻烦您和皇上了。”

徒兰察娜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差点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说出来了也没轻没重,“孟、孟浮生,你这瘪犊子什么意思!我这也不是为了出一口气吗,要不是他们你怎么可能会为自己的杀父仇人办这么多事,结果你现在还为他们跟我怄气,你是不是不知好赖啊!”

孟浮生不为所动,拉开两人距离,大有一言不合就离开的架势,“多谢公主厚爱,但微臣心意已定,只看公主做如何想。”

徒兰察娜委屈了,但是心里还是害怕占了上风,要是孟浮生真的不打算回羿丹了,怎么办?

她心乱如麻,久久未语,孟浮生也不催她,耐心极了。

最后徒兰察娜还是做了一个决定,红着眼睛抿唇,可怜巴巴地说:“孟浮生,我不跟你闹脾气了你也别跟我怄气了好不好,我也不想那么闹啊,这都是父皇的命令,要不你先等几天,我让人送信回去告知父皇这件事,他这么看重您,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徒兰察娜上前一步,扯住孟浮生的袖子,左右轻摇,撒娇说:“好不好嘛。”

孟浮生垂眸,看着搭在他玄色衣袖上的纤纤玉指,黑白相衬,活色生香,然而可惜了孟浮生是个不会欣赏的,只冷淡地拂开,沉声说:“那就麻烦公主了。”

“不麻烦不麻烦。”

徒兰察娜哪里还记得她与孟浮生闹脾气的事情了,听他答应下来后心思活跃起来,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诶你去哪里啊。”

徒兰察娜看孟浮生要走出房门,大步跑过去挡在她的前面,有些惊惶,“你是不是要回流云山庄啊。”

“在皇上回信之前微臣是不会去流云山庄的,微臣只是打算去外面找间客栈居住。”

徒兰察娜委屈巴巴,又开始黏人了,“你在这里住不好吗?我想天天看见你,况且你住这里不是方便收到父皇的消息嘛。”

孟浮生顿足,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他没必要因为和徒兰察娜之间的矛盾为自己找麻烦。

徒兰察娜当即高兴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吩咐手下再去订一间上房了。

羿丹王收到了信,要是其他人想要违抗他的命令,他直接就让他人头落地了,但是孟浮生。

羿丹王犹豫了,他以前就知道这人本事了得,尤其是派他去边境后,更是厉害了,不到三个月就攻破了两座城池,连山河城也唾手可得,要是没有他,整个朝堂可找不到这等本事之人了。

羿丹王的回信很快到了徒兰察娜手里,信中不仅收回了成命,还跟孟浮生道了歉,虽然只有寥寥三个字,但是要看写这三个字的人是谁啊。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徒兰察娜打算立马回去,但是孟浮生表示自己还有事情,让他们先离开,徒兰察娜隐约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心里头不高兴,但也不想惹得孟浮生更加厌烦,只能闷闷不乐地说会留在客栈等他处理完事情。

孟浮生果不其然去了流云山庄。

开门的下人一见到孟浮生,既震惊又高兴,“浮生少庄主,你回来了。”现在山庄乱糟糟的,浮生少庄主回来可是一桩好事啊。

孟浮生只冷淡地点点头,“听说师、长风先生受伤了?”

长风先生?听这四个字从孟浮生嘴里说出,下人有些怔愣,但对山庄中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少庄主要是想去见庄主,小的现在就带你过去。”

孟浮生点头,下人转身关上门后匆匆带着他去了。

穆长风床边聚集着不少人,山庄中懂点医术的差不多都在这里,穆生云也守在床边。

第三百九十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十三)

看见他进来,穆生云眼前一亮,“浮生,你没有走?”

孟浮生不理会他,直接越过,站在穆长风眼前。

床上的人眼皮半耷拉着,脸上萦绕着一股子灰败,就像个命不久矣病入膏肓的病痨。就是孟浮生不想理会,眼神也禁不住往他身上飘,看那个虚弱的老人看到他后浅浅的笑了。

“浮生,你来了。”

这么浅浅淡淡的一句话让孟浮生心底一股冲动直冲嘴边,但是被他死死憋住了,最后他心里的话一句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说出来的话也生分得很。

“公主因为我的事情迁怒你们了,是我的不好,这药是解你身上毒的重要药材,就当我为她赔礼道歉了吧。”

孟浮生从怀里掏出一株枯黄的树干形状的东西,带着微不可闻的草香味,随意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差点滑落到地上,在桌子边缘被一只大手堵住了。

穆生云捏着药材,笑开了,自从穆长风中毒后一直被阴霾笼罩住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扫而空,干干净净,清清亮亮,“浮生,我就知道你还想着师父,想着我们,只要你能回来,以前的一切烟消云散,我们能继续过一切高兴的日子。”

“不需要。”孟浮生背对着他,冷冷地丢出这么一句话,只听着就让人冷到骨头里,“我没有想过要回来,我也说过了这药材就当作赔偿,我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就意味着我想要一段新的开始,一个没有你们,一个只有报仇的未来。我给你们药材也不是念旧情,只是你们与我无冤无仇,我不想亏欠。”

孟浮生抬头,把视线落到床上的老人身上,神情郑重,不像是平平常常的对话,倒像是郑重地表示:“我以后不再是流云山庄的少庄主了,从此江湖再见,只是陌路人,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后面的祝福像是一把把兵刃扎在场上所有人的心头,气氛一时有些低靡,穆生云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孟浮生转身就要离开房间之际,那个一直沉默的老人发话了。

“你可是确定真要与我等一别两宽?”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说得容易,但又哪能这么轻易做到,孟浮生怕是失去了高兴的能力。

只是在这里,他不能表现出来,现在的他是个要斩断不必要牵挂的人。

“是,我确定。”

然后穆长风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冷静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逐渐变小,直至最后消失,就像那个青年成长的逆过程。

徒兰察娜在孟浮生离开客栈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就派了一个暗卫跟上去,从暗卫口中知道他和流云山庄已经彻底脱离关系了,她自然是高兴的,也有心思和动力去逐渐化解孟浮生的怒气。

孟浮生何尝不知道徒兰察娜派人跟着他?他之所以故作不知,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亲自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却又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更准确的说,要通过她让她身后那个尊贵的男人知道。

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徒兰察娜根本不想放孟浮生一个人回去,硬是拖着他一起回了山河城,战争持续。

流云山庄被攻击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杜维桢耳里,他并不了解详情,因着山庄自那天后一直关着门,将整件事情封得死死的,他也是千辛万苦才了解到一个大概,据说是在孟浮生回来之后发生的,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孟浮生也消失了。

自然而然的,他觉得流云山庄被攻击的事情与孟浮生肯定是脱不了关系,毕竟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杜维桢对孟浮生愈发失望了,咬牙加派了援兵前往山河城。

山河城战争一直持续不下,双方一度陷入胶着,不分上下。

而在昆国,景元帝身体每况愈下,不说处理朝政,连清醒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更多则是在昏迷状态,无论太医用多少灵丹妙药吊着,也不能阻止他身体的衰败,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死气沉沉的蔓延。

杜维桢在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父皇真的有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怀揣着悲痛欲绝,他不得不振作起来处理越加繁重的国家要事,甚至有人提出了让他登基,景元帝已经名存实亡,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杜维桢全权处理。

但是杜维桢并不愿意,就好像答应了就会失去什么似得,他想要等到最后。

与此同时,杜维桢也想着将杜月妍带回来了,深宫寂寞,他需要至亲的陪伴,并且父皇也需要,要是妍儿没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杜维桢深信,她肯定会深深的懊悔的。

杜月妍知道这次自己不能再任性了,虽然心中是依旧怀有希望想留在山河城的,但是杜维桢一提出让她回来陪着他,杜月妍就马不停蹄收拾东西,不远万里赶了回来,给这个保护了她小半辈子的太子哥哥带回温暖。

杜月妍回来后表现得并没有什么异样,时不时陪着杜维桢吃饭,每天都去探望父皇,虽然景元帝总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可是他偶尔醒了,杜月妍就十分高兴地喂他吃药,陪他说话,甚至给他讲故事,各种各样的,多是景元帝曾经跟她说过的,但是景元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会因为她的讲述而微笑,悲伤,低落,激动,就像她曾经那样。

但是杜维桢知道,皇妹并不开心,她偶尔吃饭的时候和他说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下来了,但是又不自知,每每都要她提醒,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流泪了。

杜维桢心里犹如窒息一般疼痛,他知道妍儿在伤心痛苦着什么,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和以前那样给予她希望,因为她所希冀的人和事本来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杜维桢也劝说过她,“妍儿,你和浮生已再无可能了,你们之间不仅横亘了家恨,还有国仇,有万万昆国士兵的血肉。”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一)

杜月妍眼里立马渗出泪水,滚滚低落,就像她被距离掏空的心,惨败,凄然。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感情这个东西,要是能收放自如,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痴男怨女?哪有这么多可遇不可求?

杜月妍惆怅转身,让杜维桢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从她假装出来的轻快语气中,不难察觉她心中的失落、绝望以及惘然等复杂情绪。

“我知道了太子哥哥,妍儿不是个放不下的人,只是需要点时间,你现在能先出去吗?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杜维桢心中怅然,她的皇妹这次真的是彻彻底底栽了,但是他不能任由她沉沦。

杜维桢走了,怕杜月妍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不开,还把暖春和三月两人招了进来,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果不其然,那个说了不是放不下的人第二天除了在父皇清醒的时候去陪伴一段时间,其余时间都“安安分分”待在了梧桐宫,安分到杜维桢来了都不见,直接用一句不舒服想一个人待在将他堵在了外面。

杜维桢自然是担心的,直接见不到人,大不了迂回点找她身边的人询问情况。

暖春和三月就扮演起了间谍的角色,经常性的跟杜维桢汇报杜月妍的情况,不过从目前情况看来还比较乐观,除了偶尔出神和闭门不见人,其他的跟以前一样,看书、偶尔做做女红。

且就在这时,由于两国在山河城打得难舍难分,甚至昆国都有处于下风的趋势,朝堂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说是两国的关系还不到不可调和的时期,长期的战争劳民伤财,即使赢了也会重创,与其这样,不如干脆点与羿丹讲和,两方各退一步。

这种声音一开始在朝堂中只是少数,且每一次被提起都会有一大堆责怪、反对,可是渐渐的,随着战况的推进,提倡讲和的人越来越多。

杜维桢私心里是并不愿意讲和的,羿丹的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与这种随时都能在背后动手的豺狼讲和,无异于把脆弱的命脉送到对方獠牙边。

可是他现在不仅仅代表的是自己,还代表这个国家百姓的意愿,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声音才是最值得倾听的,而百姓又是最不愿意打战的,和平的生活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宝贵。

就在他摇摆不定之时,羿丹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大概内容是讲羿丹王得知昆国太子即将登基,想先停止战争,派遣使者过来祝贺,最好能商量一下停战的事情。

羿丹也主张停战?杜维桢虽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是颇为不平静的,现在羿丹处于微弱的上风,以他对羿丹王的了解,必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山河城才是,可是在即将成功的前夕,决定讲和?若说没有蹊跷,杜维桢是绝对不相信的,这比让他相信羿丹王将清河两城双手奉还还难。

但是那昆国使者来皇城,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动什么手脚也不简单,杜维桢不是一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畏畏缩缩的人,并且他也想看看羿丹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便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在羿丹王捏着昆国太子的回信乐的时候,一个青年推门进来了。

青年长着一张极其美艳,被誉为羿丹第一美人的脸,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运,无时无刻不水波荡漾,看着每一个人都像是深情的青年在注视着最深爱的人,皮肤白皙如玉,是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的细腻,鼻梁坚挺,嘴唇偏薄,呈淡淡的粉色,身形高挑瘦削,穿着一身紫色锦袍,更是添了无上贵气,让人一眼见了就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父皇。”

青年的声音宛若上好的古筝在山间流水中奏响,一声就惹人心生荡漾。

羿丹王将眼神落在青年身上,眼中的满意和看重满得快要溢出来,“察赫,事情办好了,明日你便启程去找娜儿和孟元帅。”

紫衣青年正是羿丹王最宠爱的小皇子徒兰察赫,也是即定的储君,才华横溢,为太傅太师所赞不绝口。

徒兰察赫眼中划过了然,借着跟羿丹王交流了一下政事后,他就回去安排了。

三天后,徒兰察娜到了山河城外,孟浮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赫赫有名的储君,态度恭敬,又不卑不亢,“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徒兰察娜正缠着杜维桢呢,看到徒兰察赫也是忍不住的高兴,她和徒兰察赫一母同胞,自小便在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更重要的是徒兰察赫可是悄悄帮着她处理了不少烂摊子,让她更是依赖了。

“太子哥哥。”

徒兰察娜勾起甜美的笑,黏黏腻腻地缠上去,搂住他的胳膊。

“你啊。”徒兰察赫也忍俊不禁,本就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了,他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疼爱,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不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装出来的好。

徒兰察赫也是听说自己妹妹喜欢上这个年少有成的孟元帅,现在再看到她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往那个气质凌厉的青年身上飘,就更加确定了,打趣道:“你啊,怕是*了,竟然还会想我这个哥哥。”

徒兰察娜红着脸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孟浮生,大大方方笑了起来。

“确实不舍得回去。”

“不过太子哥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父皇不是给你找了好多个白胡子老师吗?难道你也逃学?”

徒兰察娜最讨厌的就是被拘在课堂里,被灌输什么之乎者也、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知识,这还不如把她丢到军营里流血流汗来得痛快。

她还记得当年父皇把她丢进太学和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一起上学,夫子读到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鼓掌叫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年逾六十的老先生将她拦了下来,她丢下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打算不习知识,回去修德”就跑回去了,差点没把先生气晕过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二)

结果很惨痛,她被禁足了,后面要不是太子哥哥,她肯定要被禁足到发霉。

不过和她迥然不同的是,她的太子哥哥文武双全,在学堂也是惊艳人物,几乎每个教过他的夫子都夸过他,这样优秀的太子哥哥竟然会逃学!徒兰察娜表示惊奇且激动!

徒兰察赫无奈地看着这个活宝,半是好笑,半是严肃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整天想着出去玩。我这次来是父皇的命令,让我带着你和孟元帅一起去昆国。”

“去昆国做什么。”徒兰察娜一脸不满,咬着牙抹黑,“昆国人都是黑心的狐狸,狡猾奸诈,我上次还差点被欺负了呢。”虽然是她先欺负的,但是她是公主,流云山庄凭什么反抗?

“要去你去我不去。”徒兰察娜松开他,屁颠颠跑到孟浮生身边,美滋滋地说,“我不去的话浮生也不去。”

徒兰察赫:“去昆国可不是去玩,不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要不父皇罚你你可不准找我,我也不帮你。且这次去办正事的,昆国太子要登基了,我们可是诚心去祝贺的,且谈谈休战的事情。”

休战?

孟浮生惊讶地看着他,喉咙有些干涩,“为什么要休战,山河城明明快拿下了。”如果真的休战了,那么他来羿丹有何意义?

徒兰察赫了解他的心思,但是也不戳破,自说自话,“昆国景元帝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等事情成功之后,他会交由你处置。”

孟浮生不知道他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可是一听就知道这次去皇城不是简单的祝贺和商讨休战,他们肯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预谋,即使这样,能随意处置景元帝这个诱惑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孟浮生敛眸,遮住眼底细碎的光芒,平淡地说:“好,微臣听命,只是不知道殿下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徒兰察赫自信的笑了,他就知道,只要祭出景元帝,孟浮生绝对会答应,但是嘛。

“不需要,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听本宫的就行。”重要的是,父皇和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和昆国太子友情深厚的孟浮生。

既然孟浮生都答应了,徒兰察娜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开始还强烈拒绝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憧憬。听说浮生以前在昆国皇城生活过好几年,她可以去看看浮生以前的生活环境,这样想想,昆国人也不算太讨厌了!

他们行军打战带的东西不多,就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徒兰察娜虽说的个爱美的女性,但是平日也不爱涂脂抹粉,让下人收拾一个包袱就够了,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杜维桢收到徒兰察赫的信是在一天后,这才知道这次来的人中有孟浮生,并且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低落的时候,当务之急的安抚好妍儿,杜维桢立马吩咐宫内把嘴巴闭严实,封锁羿丹时辰前来的消息,杜维桢明令禁止了,当然没有人敢乱说话。

两天后,羿丹一行人进了皇城,杜维桢在皇宫亲自招待了他们。

杜维桢只在进来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孟浮生一眼,然后全程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虽说两国现在还在交战,可是这气氛和谐得很,多亏了两国的两位交际功夫了得、巧舌如簧的太子殿下。

即使氛围和谐,孟浮生全程不动神色,安静得毫无存在感站在徒兰察赫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寒暄完后,杜维桢为他们安排了一座宫殿居住,宫殿位置不偏僻也不靠中心,最重点的是与梧桐宫的位置截然相反,这也是杜维桢的目的。

在安排他们住下后,杜维桢又亲自来找了徒兰察赫,原来他晚上为他们准备了晚宴,欢迎他们来昆国做客,徒兰察赫表现得受宠若惊,不得不说,两位太子都是个顶个的演技派,两人一言一行硬是演绎出了深厚的兄弟情谊。

又是一番“深情款款”的寒暄,徒兰察赫才送杜维桢出了门口。

他回来后,自从进入皇城就一直沉默着不开口的孟浮生头一次讲了话,“太子殿下,微臣能不能。”孟浮生顿了顿,他也想真正和以前的一切告别,可是他再怎么样也是人,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恍若无事地见到熟人。

“不去参加今晚的宴会?”

“不行哦。”徒兰察赫笑得温和,可是口气强硬,不容反驳,那双含笑的眼睛却透射出森森寒意,“本宫想你去呢。”

徒兰察娜感觉不了其中的暗流汹涌,但是她是真心想让孟浮生去。

“是啊是啊,孟浮生,我也想让你去,不然我一个人在那里待着多无聊啊,都是一些陌生人。”她也不想强迫孟浮生,可是太子哥哥说了她一定得去,那肯定要拉上孟浮生啊!不然去宴会有什么意义!

孟浮生这下也不得不答应下来了,两位都是君,他必须答应。

自知道孟浮生也要去参加宴会后,杜维桢就亲自去了梧桐宫,杜月妍还是不让他进门,这一次的借口是“偶感风寒,不愿传染给太子哥哥”,这个理由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用了,杜维桢不忍心逼迫他,只站在了外面,将暖春叫了出来。

暖春性子沉稳,交待她事情肯定要比三月这丫头靠谱。

“你跟妍儿说,既然她身体不舒服,今天的宴会便不必要过去了。”

暖春立马去跟杜月妍回话,杜月妍听说过宴会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宴会的内容,也不感兴趣,现在知道不用去了,她表示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也不想出门,压下心中的不安与隐隐的激越,她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翻开一本已经快要翻烂了的,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才子佳人,历尽千辛万苦,终成眷属,从此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这生活多美好啊,可惜只能发生在话本子里,平白挣人眼泪。

最后理所当然的,杜月妍没有出席晚上的宴会。

第三百九十四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三)

孟浮生在徒兰察赫身边落座,徒兰察娜连忙跟上,爽快拒绝了皇兄要她坐在她另一边的要求,贴着孟浮生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旁边独属于徒兰察娜的清淡花香不断飘过来,他却觉得有些厌烦,可有不好起身,只得按耐住烦闷,假装不经意往首座看去,没有发现熟悉的女子,杜维桢左边是王素平,右边是苏明,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孟浮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突然觉得手中这杯上好的美酒味道也淡了。

一开始因为两位太子都在的原因,气氛有些严肃,席面只有小声的交流,孟浮生只顾着一个劲地喝酒。

后面舞娘跳过几场舞,两位太子都表现得十分平和,看不出现在两方还在山河城胶着后,席面逐渐融洽起来。

苏明性格豪放,最不喜拘束,而坐在杜维桢身边又不好放肆,在得了随意的命令后,屁颠屁颠跑开了,钻到几个武将中间,划拳喝酒,好不快活。

几杯酒落肚,那些本就头脑简单的武将就开始口不遮拦起来。

“也不知道某人是怎么有脸过来的,想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既然还敬佩过个不择手段的叛贼。”

说话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圆脸通红,那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并未知名道心,可难*裸的鄙夷的眼神一个劲往孟浮生那里飘,傻子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孟浮生以前在昆国带兵剿匪的时候,在军中声名不小,不少将军都对他敬佩有加,可是当时越敬佩,这时候越鄙夷,他们简直恨不得回到过去把当初有眼无珠的自己暴打一顿。

“我们这些粗人自然比不得某人趋炎附势的本事,按老子说,要是老子的小孩敢当叛贼,老子把他腿打折,让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说话的是另一个将军,他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声音还故意提高了,生怕孟浮生听不到。

正在和好友吆喝的苏明这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闷地坐在一旁一杯一杯烈酒往肚里灌,听到他们说这些话也是淡淡地看对面的人一眼,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盯着盘子里完好无缺的猪腿,平时的美味佳肴现在勾不起他的一点食欲。

他们动静不小,孟浮生自然是听个一清二楚,可是他根本没有打算理会,倒是徒兰察娜义愤填膺,好在孟浮生在她发作之前提前拉住了,要不然免不了一场兵荒马乱,这里不比羿丹,他们还是收敛些为好。

对付不了那几个当面贬低他心上人的粗鄙之人,徒兰察娜憋了一口气,把桌子上觉得孟浮生喜欢吃的菜一股脑往他盘子里夹,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一少点什么就接着补上,孟浮生从喝酒开始酒杯就没空过,这都要多亏了一向只会被人伺候的小祖宗。

孟浮生并不习惯别人这样伺候他,可是跟徒兰察娜说了好一次她都没听见,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好下公主的面子,只好味同嚼蜡般将菜一口口塞进去,那表情难看得要死,好像吃得不是御膳房精心烹煮的满汉全席,而是浸透了药汁的残羹冷饭。

这样下来,孟浮生既然也吃饱了,他摸着微微凸起的腹肌,再看看眼前快要满出来的盘子,第四次说:“我不想吃了,公主你吃你的吧。”

徒兰察娜伺候人伺候上瘾了,笑得眯起了眼睛,疯狂摇头,“我不饿,你先吃嘛,我喜欢看你吃。”孟浮生吃饭虽然快,但是动作优雅,比对面那群大老粗不知道好了多少。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语气尽量温和,但仍有控制不住的僵硬,“不必了,公主您请慢用,我出去走走。”说完他就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徒兰察娜一怔,紧接着也站了起来,追着他的背影出去了,“孟浮生你等等我!”

杜维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情有些苦涩,为了她陷入死局的皇妹。

徒兰察赫注意到了,笑着抬头望进他的眼睛,“殿下这是在看什么呢?”

杜维桢收回视线,端得是尊贵高雅,“我看贵国公主和贵国元帅感情颇为不错。”

徒兰察赫轻咳了一声,没有否认,反而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压低声音说:“殿下明察秋毫,我这皇妹一颗心就落在浮生身上了,两人并肩作战,感情甚笃,我还打算回国后跟父皇提让他们成亲的事情,也免得我这调皮的皇妹整日在我耳边念叨,烦人得恨。”

杜维桢心中更是酸涩了,可惜他的皇妹没有这个机会了,因着这份低落,他没有回徒兰察赫的话。

可是徒兰察赫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低头抿酒的薄唇得意地勾起。

徒兰察娜一直跟着跑到了外面才拉住了孟浮生的袖子,俏脸酡红,气喘吁吁,略带责备地说:“孟浮生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累死我了,我让你等你也不等等我,真是根木头,讨厌死了。”

孟浮生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没扯出来,只得转过了头,挂着冷漠的脸上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愈发清冷不可高攀,嗓音也是冰冰冷冷的,“我想单独出来走走,不知道公主要跟出来做什么?”

徒兰察娜本就因为他的冷落而不满,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立马就生气了,攥着袖子的那只手仅仅握在一起,关节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孟浮生你什么意思?你从到这里后就一直不对劲,你现在都是我羿丹的征伐大元帅了难道你还想着回来?或者是你想你的小情人了?我告诉你,我不许!你答应过要娶我了,还想要你的小情人,你做梦吧你!”

小情人两个字让孟浮生本就烦躁不堪的心腾地炸开了,他眼里就像被泼了一盘墨,黑漆漆,阴沉沉,见不到底,看不穿情绪,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周身气压很低,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嘴角勾起一抹夹着怒气的讽刺,“公主殿下,您错爱了,微臣哪里配得上高高在上的您?”

第三百九十五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四)

徒兰察娜一脸的难以置信,孟浮生的话与其说是在贬低自己,还不如说是看不起她,将她的一腔情谊轻易的、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过后不仅自己还要踩上一脚,甚至想拉着她一起践踏。

她徒兰察娜又不是贱,也不是没人要!

徒兰察娜气地发抖,眼圈都红了,“孟浮生!你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还总是因为别人迁怒我!”

孟浮生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他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徒兰察娜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孩子。

可是最后他还是狠下心来,自觉不能纵容她了。

“所以说微臣性格低劣,公主错爱了,幸好公主发现得早,能悬崖勒马。”

“孟浮生!”

徒兰察娜发出凄厉的喊声,一巴掌扇在孟浮生脸上,“你讨厌死了!”

徒兰察娜转身离去,只留下月光底下一道孤独的身影。

孟浮生低着头,右脸高高肿起,可见刚才女子下手力度之大,但是他理都不理,只施施然朝着月亮的方向走。

银白色的月光一点不吝啬地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半轮弯月和湖边姹紫嫣红,花红柳绿,也因着这是夜晚,没有白天这么明艳,反倒是多了抹月色的神秘。

孟浮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伫立在湖边许久,就这么沉默着看着远处,放空大脑,享受这一片安谧,远处歌舞升平,也污染不了这里时光悠悠。

杜月妍知道了她不必出席宴会时,心情无波无懒,去或不去于她而言本就无任何意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天色渐晚,宴会许是开始了,在梧桐宫都能一窥那里的热闹,杜月妍心中莫名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这股子烦闷来得太突然,促使她去询问这次宴会的内容,可是奇怪的是,从暖春、三月到梧桐宫最底层的宫人,都没有人知道。

这事虽然奇怪,可是因为她对宴会本来就没有兴趣,也就没再多想,只当心情低落是因为闷在房间太久了,干脆将暖春她们打发在梧桐宫,独自出去了,她只是想着去御花园坐坐,离开时手里还拿着一精致的花灯,这是孟浮生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最喜欢的。

在那个人没有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能用这个安慰自己。

沿着一条幽静的走廊,用月光为引,杜月妍慢悠悠地走着,不考虑太多。

御花园很是安静,应该是因为人都去参加宴会了,她走到亭子下边,坐在透着凉意的石凳上,享受片刻的宁静,拨弄着手里的花灯。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突兀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不过是因为*静所以才这么明显,她皱着眉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干净、透彻。

就好像那个远在山河城的人。

“啪嗒”一声,花灯从她手里掉落,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杜月妍只觉得眼睛一股酸意怎么也按捺不下去,她这是出现幻觉了吗?上天难道知道了她的心意所以在帮她吗?

“生白。”

杜月妍嘴里无声地张合,身子却领先于大脑站了起来,像飞蛾扑火般扑向那个独立于月下的男子,将湿漉漉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温热熟悉又真实的触感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感情,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生白,怎么办?我还是好想你。我也知道太子哥哥说得都是真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见你,控制不住地去想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亲了,日后我们还会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要是像你的话最好了,你这么聪明,我们的孩子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说是吗?”

杜月妍用还带着哽咽的、委屈的嗓音,一字一句地描述她难以遏制的悲伤,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的锤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头,痛得他差点抽搐过去。

一声“对不起”凝固在嘴边,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口,不是不觉得愧疚,只是怕让这个在他心中依旧占据一席之地的女子还存在无法实现的愿想,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想将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所以最后孟浮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杜月妍停止哭泣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用一种坚定的、不容拒绝力道将杜月妍推开,然后转身离去,甚至还用上了轻功,生怕她追上似的。

眨眼之间,杜月妍已经失去了他的行踪,怅然若失,仿若魂魄已经随着他离开了。

直到宴会结束,杜维桢都没有看到孟浮生回来,当然,徒兰察娜也没有,这让他心里更是产生了一些绮丽的猜想。

就在宴会刚刚结束之时,杜维桢起身准备送徒兰察赫回去,身边突然出现一暗卫,他凑到杜维桢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讲了一件事情。

杜维桢当即色变。

“太子殿下没事吧?”

徒兰察赫注意到了,一脸关切地问。

这种事情怎么能为外人道?杜维桢摇摇头随意敷衍了几句。

即使心底已经兵荒马乱,他还是十分镇定地派人护送徒兰察赫等人回去了,自己则匆匆往金銮殿赶,没有注意到看着他匆忙到有些狼狈的背影嘴角笑意若隐若现的徒兰察赫。

原来刚才暗卫来禀报的是,景元帝在方才遇刺,被侍卫们发现及时,所以只是受了惊吓。但是他本来就体虚,这一吓就出了大事,面如金纸,身体一直在发抖。

杜维桢进金銮殿的时候,偌大的金銮殿被紧张兮兮的御医们挤得满满当当的,个个满头大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杜维桢往龙床边一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身形高大的男子枯黄花白的长发散乱披散在金黄色的床榻上,眼睛紧闭,嘴唇发白,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微微发抖,被疾病折磨得已到穷途的干瘦身躯被束缚在宽大的金黄色锦袍里,可怜又无助,完全不像那个在朝堂上威严贵气、说一不二的帝王。

第三百九十六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五)

杜维桢的孝子心一抽一抽的,又不敢出声打扰御医,只得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刚才在把脉的太医院资历最老医术最高的御医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对着杜维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就跟着他到外面说话了,其他御医也跟了出来,让皇上能透气。

老御医一脸凝重,“皇上身子骨本来就极其虚弱了,被刺客这么一吓,更是难受了。”

老御医一顿,将头埋得更低了,诚惶诚恐地说:“下面的话请太子殿下恕臣无罪。”

杜维桢意识到了什么,本来因为刺客的出现而愤怒眯起的风眼忽然瞪大,满满都是难以置信,但最后还是艰难地吐出一句,“吴大人明说,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老御医说,“皇上惊吓过度,伤上加伤,时日、无多。”

杜维桢踉跄几步,惊骇不已,眼前竟然渐渐模糊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杜维桢此刻才知道的这句话的真谛,满心凄凉。

他从牙缝里逼出几句话,“不惜一切代价治好父皇!”即使几率渺茫,杜维桢也决定不会放弃。

“还有,彻查皇城,找出刺客!”

杜维桢眼底以及眼圈周围都染上了红,眼睛里暴戾之色翻涌,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想要将闯进他的领地伤害他至亲之人碎尸万段!

御医、侍卫们连忙领命下去了。

皇上遇刺的事情不可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杜维桢只是让人连夜将王素平请了回来。

王素平刚从皇宫离开就被拦了下来,看来人声色慌张,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没多问,跟着人就进了御书房。

里面除了他还有其他大臣,都是杜维桢最信任的心腹,他们这才知道皇上遇刺的事情。

一大腹便便,但面相忠厚的大臣倒吸了一口气,眉眼间流露处不符合他气质的狠厉,“是谁这么大胆?!”因为这次宴会,皇宫的守卫可是比平时森严了不少,可是在这种结点,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在皇宫里胡作非为,对象还是皇上!这是何等目中无人!

王素平素来是最沉稳的,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杜维桢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张口询问后才回答:“微臣认为羿丹人极为可疑。”

杜维桢点点下颌,示意他继续,其他人也认真地看着他。

王素平表情严肃,款款道来:“其一,事情发生在羿丹人到来之时,这是最浅面的;其二,他们主动提出讲和与过来给殿下道喜本就是蹊跷之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微臣暂时只有这两个理由。”

若果怀疑对象是别人,只有这两个理由实在是太过鲁莽,可是好巧不巧,对象是恰好在皇宫的羿丹人,那么这本来只有一点点可信度的理由一下子跃迁的大半,杜维桢想,他是该好好查一查“安分”的羿丹储君了。

后半夜,杜维桢让人将这些大臣送上了马车,多加嘱咐一定要送到他们府邸门口,这种做法又惹得他们一阵感动。

随后杜维桢亲自挑选了几个暗卫去守着徒兰察赫暂住的宫殿,接着也不回自己的太子府,反倒是去了金銮殿,让人打扫了一些外殿的美人榻,他凑合着躺在了外面。

美人榻不小,可是让一个成年的高大男子没有一点束缚地躺在上面着实是为难了,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好在他本意也是想守着父皇。

他腰酸背痛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也没了睡意,就进了内屋,皇上还是没有醒过来。

杜维桢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借着昏暗的灯光安静地看了起来。

他就这样坐到了天微微亮,因为长时间在微明的灯光下视物,他的眼睛有些疲惫,杜维桢干脆将书放下,靠在椅子背上眯了起来。

景元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就是一张透着淡淡疲倦的脸,心中涌起一抹感动,古来皇室的感情最为淡薄,他有这个孝顺的儿子实在是他的福气。

直到一只温厚的大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杜维桢才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亮,温柔道:“父皇你醒了。”然后他扶着皇上半靠着。

景元帝欣慰一笑,“桢儿,你受累了。”

杜维桢摇摇头,此刻的他笑得有些纯真,“儿臣不累。”

他一顿,收敛了笑容,“父皇可见到刺客的真面目?”

景元帝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有些模糊。”因为景元帝每天长时间陷入沉睡的原因,金銮殿的灯光一直是昏暗的,只能到勉强视物的程度,怕影响了他的休息。

稍后,他眼里划过一抹莫名的光,有些恍惚,“不过,那刺客眉眼间有点像穆生白。”

“什么!”杜维桢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心思起伏不定,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穆生白!穆生白!又是穆生白!

要是以前父皇这么说,他肯定是不信的,只会觉得那刺客只是长得像穆生白,现在的孟浮生。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孟浮生对父皇不可磨灭甚至无法消减的恨意,要是说他在有机会的时候会对父皇动手,他深信不疑!

所以现在,他终究是对孟浮生怀疑上了。

杜维桢耐心着亲自伺候了父皇洗漱,喂他喝了碗粥,再接着喂了药且陪着他聊了会天,他才离开,一到金銮殿外,他脸上温和的笑立马消失了,随之是挥之不去的阴沉,看来他要亲自找他往日的好兄弟聊一聊了,要是真的是他要刺杀父皇,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孟浮生没想到他会过来。

“太子殿下。”

孟浮生起身,挑不出一丝错地给来人行了礼,但是那完美的礼仪中无处不透露着疏远。

杜维桢将淡淡的忧伤强硬地压了下去,说了声无事后便坐到了孟浮生对面,一副随和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两人关系最为熟捻的时候。

第三百九十七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六)

孟浮生一怔,不明意味,但还是不发一语地坐了下来,恢复到杜维桢没有来之前的姿势。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杜维桢率先打破,“生、浮生,你不会还在怪我昨天没有理你吧?昨天是因为”

杜维桢看上去有些失落,“我想到你现在是羿丹的大元帅,我若是和你表现得太过亲密,会离间你喝羿丹储君的关系,让你难做,你别。”

“太子殿下。”孟浮生打断他的话,脸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情,“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阵营的,您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不知道您来找我是有什么吩咐。不过我只是陪着我国太子过来拜访,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他,我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力。”

杜维桢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牵强喝失落,“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跟你很久没见了,说实话,有点想你,想我们曾经促膝长谈的美好日子。”

孟浮生眉眼平淡,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杜维桢接着拉他扯以前的事情,天南地夫,不着边际,好像他的目的就是这么纯粹的叙旧,就算孟浮生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

讲到后面,杜维桢状似随口问了一句,“昨晚我本来打算邀请你好好喝一杯,可是你中途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了,可是当时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要是受了欺负你可千万别藏着掖着,我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杜维桢信誓旦旦,满脸关切,好像就是单纯对旧友的关心。

孟浮生心里有些奇怪,他昨天那副样子可没有表示要跟他喝一杯的趋势。

“昨天赶路有些累了,就去御花园逛了逛,然后就回去休息了。”

这些也是事实,不过他下意识隐瞒了一些没有必要说出来的事实。

“哦?是吗?”杜维桢在他回答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好像要从上面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孟浮生的表情一直都很自然,这就让他在有些失望的同时难免松了一口气。

孟浮生回视他,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说:“父皇昨日在宴会结束前一段时间差点遇刺,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了,经过昨天一遭病情加重,我心里很是担心,就想着跟你说一下。”

孟浮生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啊,他只觉得胸腔闷闷的响,好像在嘲讽,又好像在幸灾乐祸,嘴角也挂上了冷笑,有些话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看来想让景元帝消失了不只我一个。”

“你说什么!”杜维桢拍桌而起,刚才还装模作样的温和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惊骇的磅礴怒气,要是普通人看了想必要吓到腿软了,说话的声音也骇人得很,“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生父皇的气!父皇不是故意要伤害安阳王的,可是战争无眼,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况且但是是因为昏君当道,民不聊生,百姓要易子而食,当时人人得儿诛之!安阳王忠于荒帝,为他抵御义军,父皇都是为了成功推翻荒帝的统治,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才不得不动手!虽说安阳王忠于荒帝无错,但是我为有这样的父皇而骄傲!”

杜维桢的一番话无异是在孟浮生隐隐约约冒腾出来的怒火上倒了一桶油,加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着的怒气灼热了他的眼眸,将他的理智燃烧得仅存无几,要不是顾念着这里的昆国皇宫,而他现在的身份的羿丹征伐大元帅,他肯定忍不住对杜维桢出手了,即使不要了他的命,也要在那张高傲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疤。

孟浮生沉下脸,咬牙切齿说:“太子殿下还是走吧,我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可能不适合喝您单独呆在一起。”否则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孟浮生不说,但是杜维桢也能猜出他未尽的意思,心底也有些发怵,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

不过他没有回太子府,而是拐了个弯找了徒兰察赫。

对着徒兰察赫,他没有兴趣也不想和对方来虚的那套了,开门见山,“我国皇上在昨晚宴会结束之前遇刺,皇上在今早醒来的时候说了刺客的特征,说是与贵国征伐大元帅的面相有几分相似。”

徒兰察赫表现得十分震惊和关心,“贵国皇上可有大碍。”

“多谢太子关心,父皇已无大碍。”杜维桢自然是要瞒着此人的,他能知道,但肯定不是由他亲口说出来。

徒兰察赫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太子您可是怀疑浮生与此事有关?”

杜维桢点点头,“我也不愿意怀疑他,所以调查还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不知道太子有什么想法?”

“虽然我绝对相信浮生,不过嘛。”徒兰察赫笑得真诚,“太子想的话,我自然不能拂了您的面子,我替浮生答应下来了。”

“我不答应!”徒兰察娜很擅长听墙角,伤到羿丹王、徒兰察赫,下到宫里的宫人,这一次她也在外面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听到涉及孟浮生,她风风火火推开门就进来了,“孟浮生出去后是和我在一起的,他哪有时间去干刺杀这事,还有就算孟浮生想杀了谁也不会偷偷摸摸啊,凭什么要拉他去调查,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徒兰察娜烦躁地大喊大叫,将一个恃宠而骄无所顾忌的公主形象演绎得生动极了。

听到她的话,杜维桢心意一动,“所以说公主在离开宴会后就一直和浮生在一起?”

徒兰察娜脸上浮现尴尬,咳嗽了几声后犹犹豫豫才说了出来,“后面我和他吵架了,所以我先回去了,但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干刺杀这事。”

杜维桢:“那就是说浮生还是有一段时间是单独一人的?”

徒兰察娜语塞,心中暗骂昆国太子真是油嘴滑舌。

第三百九十八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七)

就算孟浮生有时间,可是他也不会去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啊!徒兰察娜对孟浮生的人品信任得很。

但很可惜,徒兰察赫显然没有这种信任,他因为徒兰察娜的胡搅蛮缠也有些觉得颜面无光,此时表情也冷了下来,“娜儿,别胡闹,既然事情不是浮生干的,那太子肯定会还浮生一个清白。是吗?”

前面的话是对徒兰察娜,后面的则是看着杜维桢说的。

杜维桢笑道:“自然。”

徒兰察娜满脸不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徒兰察赫拉住了,看到皇兄百年难得一见的冷下脸色,徒兰察娜也不敢再放肆。

当全副武装的侍卫闯进他的房间时,早就料到的孟浮生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他们走了,直到进入阴森湿冷的审讯室,见到一个玄衣青年时才停下,那青年见到他时,脸上也是难以消淡下去的震惊。

“生、浮生。”熟悉的称呼呼之欲出,用了好一番力气才憋回去,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顾夜烊在来之前并不知道需要他审问的嫌疑人是孟浮生,他是半柱香前被太子叫人从被窝里提出来,说这里有重要的人需要他来审问,然后直接将他送了过来。

在这里和对他而言无异于有再造之恩的孟浮生再见面,让他不由得感叹物是人非。

孟浮生只是冷淡地冲他点点头,好像两个人的交情只限于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一般。

顾夜烊抿抿唇,收敛起了脸上不必要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审问犯人时面无表情的冷酷,一撩袍子坐在上方。

逼仄阴暗的审讯室仅靠一盏有些年头的油灯发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更添一分寒意,里头挤满了人,两排侍卫表情凶狠地站在两旁,恶狠狠地瞪着孟浮生,若是平常人被这么看着,肯定要被吓得尿裤子跪地求饶了,可是孟浮生并不甚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上头的青年。

在这些年里,顾夜烊在刑部声名不小,虽多是凶名,因为每一个犯人只要在他手里走上一遭,没人不说实话,差点把祖宗十八代供出来的。

他虽然顾及旧情,对孟浮生有所手下留情,但也仅仅是有所而已,该用的、必须用的,一个也不少,这一通下来,就算以孟浮生的忍耐力,也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身体抖得好似下一秒都能晕下去,但是他还是坚持到了最后,直到顾夜烊得出个孟浮生并不是刺客的结论。

顾夜烊让人将孟浮生送了回去,因着内心不安,还让人偷偷送过去了不少上好的伤药,然后才亲自将结果送到了杜维桢手里。

当时御书房里聚集了不少关心结果的大臣,看到结果后,信者有,不信者亦有。

相信的大臣是信任顾夜烊的公平公正以及审讯的能力,不相信的大臣则是怀疑他对孟浮生的私心是不是会影响审讯过程中的手段。

顾夜烊虽然品级不大,但是位置特殊,在大臣中说话也是颇有重量的,一听有人怀疑他的专业性,他当即就火了,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你们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不相信我那你就自己审讯去?何必在这里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我不否认我和孟浮生关系好,但是在审讯过程绝对没有偏袒的行为,当时里面还有不少侍卫,你们大可一个个问过去,且孟浮生身上的伤势现在肯定还没有消下去,想看的话就自己去啊?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能忍得了不坦白,我就在你们身上一个个试过去。”

说到后面,他的表情阴沉下来,故意压低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现在他们都想去了这个青年是做什么的,据说审讯室传出的惨叫声能止幼儿夜啼。

那些大臣猛的一颤,忙不迭后退几步离顾夜烊远了一点,虽说还在小声嘀咕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是没有证据,他们也就只能怀疑,成不了大气候。

但是刚被送回房间养伤的孟浮生,还没清醒就又被偷偷带走了,原来那些怀疑结果的大臣利用百姓的舆论,散播了孟浮生刺杀皇上的消息,群情激愤,杜维桢“被迫”暂时拘禁孟浮生。

随着舆论的发酵,越来越多的声音表示孟浮生不仅叛国,还意图刺杀皇上,罪大恶极,理应问斩。

徒兰察赫在昆国束手束脚了些,但绝不是没有一点耳目,很快这件事情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一个孟浮生事小,不值得他冒险在昆国和昆国太子对上,但是孟浮生背后的影响事大。

若是他保不住孟浮生,等回到羿丹后众人会怎么说?他连一个为了羿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汗马功劳的征伐大元帅都保不住?他如何能承担作为储君的责任?这是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徒兰察赫亲自去找了杜维桢。

省却没有必要的寒暄,徒兰察赫直入主题。

他的表情并不好,笑容僵硬,“太子殿下不是跟我保证过只是带浮生去配合调查吗?怎么现在明明已经得出了无罪的结论,还要把人关在你们的刑部?相信太子不是言而无信,仅仅只是忘记了这回事吧。”

“仅仅”两字被特意加重,表达了他的愤怒。

杜维桢并不生气,相反还很是客气,“当然,等到调查完了我自会将浮生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不过现在嘛还不行,调查还未结束,还请你担待。”

徒兰察赫脸黑得仿佛能挤出墨来,“都三天了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你们这刑部的效率未免也太慢了,如果你需要,我大可派个能人辅助你们。”

“不用了,我相信很快就会调查出个结果。”

“很快!”徒兰察赫勃然大怒,“等你们调查完了浮生恐怕连命都丢了,我有权让你们立刻将孟浮生送回来!”

杜维桢嘴角压平,眼睛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光芒,“你这么急作甚?难不成孟浮生当真与刺杀我父皇的事情有关,你是想包庇罪犯不成?”

两人不再维持和平的假象,据理力争,但最后利用他们并没有孟浮生刺杀的证据占到了上风。

第三百九十九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八)

杜维桢怒气冲冲地将徒兰察赫“请”走了,同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尽快还孟浮生一个清白,同时当然也少不了被得理不饶人的徒兰察赫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顿。

两人大吵了一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那些大臣耳里,他们本来对徒兰察赫等人不满,现在仇恨的情绪更加深重了,干脆联合起来去找杜维桢提出了建议。

杜维桢端坐主座,听着下面大臣们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说不头疼是假的,可是又不能将人赶走。

“那羿丹太子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哪有半分要谈和的意思,我看他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实施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反正现在羿丹太子和公主都在这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做掉!”

以这些类似发言都是由那些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们说出来的,简单粗暴。

“不行,山河城岌岌可危,山河城万百姓的性命都攥在羿丹人手,若是羿丹太子在这里出了事情,羿丹人发了狂,保不齐会屠城,那可是万无辜百姓啊。”

“不如静待变化,等调查清楚,若是真的找到孟浮生刺杀皇的证据,算真的将他斩杀了,谅羿丹太子也不敢包庇凶手。”

这些则是希望和平、目光长远的官们提出的。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建议提出,难以避免地引发了一场激烈讨论,御书房口水横飞,没有人肯后退一步。一方骂另一方胆小如鼠,被敌人吓破了胆;另一方数落对方鼠目寸光,不会长远考虑。

杜维桢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议论声渐渐小下来后,杜维桢终于有讲话的机会了,但是对现在的情况,他还没有适合的想法,只得让众人先退下,他好好考虑一下。

那些大臣只好先离开了,一出御书房,争吵又开始了。

鲁荣是出了名的冲动,经不起激怒,小兵出身,几十年戎马生活让他立下战功累累,因为年老体衰,景元帝便将他从边疆提了回来,封了个二品的闲职,虽说手没有了兵力,但是没有人敢小觑他在军营的影响力。

在被老对头一激后,他干脆自己行动起来。

在军营挑了十几个手脚功夫厉害的百夫长,将他们安排到了徒兰察赫等人居住的宫殿门前,打算挑个好时机下手。

但是时机还没等到,他们被发现了。

徒兰察赫是带了暗卫过来的,跟擅长隐藏的暗卫相,那些士兵的隐藏本领未免太过粗糙了。

一个落单的想着去如厕的士兵,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他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看着面前长相精致到极致的青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等接触到青年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时,他立马醒过了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面前这位应该是在他们军营私底下被当作乐子嘲笑的,女人还要阴柔美丽的羿丹太子了。

“敢监视我。”

伴随着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的是一只穿着绣着精致花纹的黑色靴子,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然后他又晕了过去。

“将人带着,一起去会会光明正大的昆国太子。”

徒兰察赫脸是明晃晃的嘲讽,眼里寒光一闪而过,他没想到杜维桢心这么大,原来是想斩草除根吗?不过看来还是不敢直接动手啊,再不敲打敲打,他还真当本宫好欺负!

当徒兰察赫大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拖着一具不知道是死是活,还穿着昆国侍卫服的“尸体”的人时,杜维桢是懵逼的。

他没想过有人会胆大到不顾他的命令刺杀徒兰察赫,所以他的第一反应的震怒,“你未免太过放肆,何故在皇宫内杀害侍卫?!”

徒兰察赫此刻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恶人先告状。

他冷笑出声:“这人没死,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派人监视我意义何为?不止是这个,我居住的宫殿周围怕还潜藏着不少人。”

杜维桢一窒,哪里还能不明白,有人阴奉阳违了。

杜维桢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尴尬,连忙歉意表示:“是手下人擅作主张,唐突你了,到时候我定会好好惩罚他们,还你一个公道,生白的事情我也会尽快解决,尽快查明我父皇遇刺一事,你尽管放心。”

“放心?”徒兰察赫不依不挠,“我都不知道自己晚会不会睡着遇险了,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放心?要是我身边有这种不听主人命令的手下,不如早点铲除,以免后患。”

杜维桢只能道歉,“是我们做错了,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两人现在差不多彻底撕破脸了,徒兰察赫无理都能胡搅蛮缠,何况现在占了理,他冷笑着说:“我看你们不仅想将脏水泼到浮生身,连我们都不想放过。”

还不等杜维桢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

“太子哥哥,浮生没有刺杀父皇,他那天晚和我在一起。”

杜月妍都来不及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她是在今天探望父皇的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也知道了,他们的怀疑人是孟浮生。

杜维桢瞳孔一缩,呵斥她,“妍儿,你胡说什么?”孤男寡女晚待在一起,算没有做什么,传出去对妍儿的名声也不好听,他以为妍儿是为了帮孟浮生开脱才说了这些话。他明明禁止了宫人在妍儿面前说孟浮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杜维桢心里已经转了几周。

可是杜月妍一脸坚定,直勾勾地盯着杜维桢,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胡说,那天你不让我参加宴会我一个人去御花园逛,然后看到了浮生,他没有时间去刺杀父皇。太子哥哥,我也想找到刺杀父皇的凶手,可是也不能冤枉人啊。”

杜维桢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撒谎的恨极,可是没有,她神情坚定诚恳。

第四百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九)

最后杜维桢还是败下阵来,如果刺客真的不是孟浮生,他也不想冤枉了他。

他如是说:“好,我让人将孟浮生带过来,当场对质。”

孟浮生被带了过来,这是杜月妍从那天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

脸没有一点血色,眼圈周围淡淡的青紫,眼里血丝一片,嘴唇起皮苍白。

刑部的环境并不好,何况他还受过刑,虽说后面杜月妍给他送了药,可是没有好好休息,他身的伤口还是发了炎,昨天还发了烧,好在被及时发现了,顾夜烊帮他叫了大夫,这才好了起来。

杜月妍想过去,却被杜维桢拉住了,“不要冲动。”

孟浮生从进来没看过杜月妍,只是垂眸盯着脚下暖黄色的地板,静静等待着。

杜维桢:“宴会那天,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孟浮生这才抬眸,从语气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我一个人在皇宫里随便走走。”

“浮生!”杜月妍挣脱开杜维桢的桎梏,向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我那天明明在御花园见到你了,我们还在一起说过话。”

“扑哧”孟浮生突然笑了,摇摇头说,“公主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呢。”

杜月妍也有些生气了,她知道孟浮生的想法是不想拖累她,不想让别人说她的闲话,可是她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她的清白。

杜月妍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了那天的情景,从她拿着花灯从梧桐宫出来,到她控制不住地冲去抱住孟浮生,到孟浮生推开她离开,最重要的是,她离开梧桐宫的事情,宫人们是可以作证的。

孟浮生沉吟片刻,还是承认了那天他确实和杜月妍在一起,但是没有发生她拥抱自己的事情。

徒兰察娜莽撞地跑进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嫉妒到脸红耳赤,她都没有抱过孟浮生,那个女人算什么。

徒兰察娜恶狠狠地看着杜月妍,凉凉地吐出这一句,“真不要脸。”然后看到了自家皇兄的死亡凝视,只好闭嘴了。

因为杜月妍作证,孟浮生洗清了嫌疑从刑部出来了,因为担心他身的伤,杜月妍想亲自照顾他,却被徒兰察娜泼辣地骂了出去,说孟浮生有她照顾,不需要她的假好心。

杜月妍难过地回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孟浮生和徒兰察赫后,孟浮生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疑问。其实说是疑问也不对,因为他已经确定了绝对是徒兰察赫做的,多余询问只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

“安排人刺杀景元帝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敬语也不用了,可见孟浮生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徒兰察赫点点头,有些可惜地说:“我确实小小地利用了你一下,不过不会让你出事的,但可惜被昆国那位公主破坏了,真是情深义重啊。”最后一句话则带了戏谑的意味。

孟浮生心里有些不喜,他并不在乎徒兰察赫利用自己,只要最后能达成他的目的行,但是他不想扯杜月妍,他不想伤害她。

在孟浮生养伤期间,徒兰察娜天天来找他,美名其曰“怕他无聊陪着他”,即使孟浮生再三表示他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也没有任何作用,徒兰察娜依旧我行我素得很,他也只好随她去了。

徒兰察娜天天在他耳边说一下她听到的好玩的事情,或者说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八卦,孟浮生虽然不会认真回复,但还是渐渐表现得随和下来,这让她很是高兴,也不禁有些放肆。

她一边看着孟浮生的脸色,嘴里一边滔滔不绝,“那个昆国的公主真是厚颜无耻,她的父皇是你的杀父仇人,还整天一副为你好,假好心!”

“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她吗?外面都说她不知廉耻,看去冰清玉洁,其实私底下不知道和多少人有染,也不知道这里的皇帝是怎么教的,竟然养出一个如此*宫闱之人。”

徒兰察娜说得兴起,竟然没有注意到孟浮生难看到不行的脸色。

等到她说完时,才发现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直勾勾地看着她了,已经恢复些血色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说完了吗?说完了公主离开吧,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公主以后要是还想说,没有必要过来了,不然我不知道在我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做出什么。”

明明眼前的人只是一个臣子,可是徒兰察娜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好像她要是继续说下去,他会杀了她。

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徒兰察娜打了个寒颤,但下一刻那种恐惧被怒火掩盖了。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我哪里不她,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只念着她!”

孟浮生垂下鸦羽般乌黑纤密的眼睫毛,遮盖住眼底浓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我也感念公主的关心。”

“哼!”

徒兰察娜重重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跑了出去,还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会这人了,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发过的誓言会烟消云散。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孟浮生不觉得孤单,只觉得心从未有过的平和。

再养了几天后,身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起码下床走路没有问题了。

在床躺了这么久,他也觉得有些无聊,甚至想着出宫逛逛,杜维桢并未限制他们的行动。

换了身黑色便服,不要任何人的跟从,他独自出了宫,孟浮生没有发现,他前脚刚走,后脚有几人跟了。

熟悉的街道、鳞次栉的商铺、热闹的叫喝声,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这些让孟浮生产生了一种他还是原来的他这种错觉。

如果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没有越来越强烈的话,他不介意更放松一些。

若无其事地站在小摊前面,随意拨弄着挂在架子的荷包。

在行人看来,这个穿着素淡袍子的俊美青年神情温柔,正在为心爱的女子挑选礼物。

第四百零一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

有不少女子经过时,都忍不住投来爱慕的眼神,在心中暗暗羡慕被这个隽秀的少年放进心里的姑娘。

孟浮生*地挑选着,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往街角看,一片青色的衣角若隐若现,那人好似根本不打算出现。

孟浮生意识自己被跟踪是在出了皇宫后。

他耐心地挑选了一个粉色的荷包随手揣进裤兜,随着rén liu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猛地转回头,与青色衣角的主人撞了个正着。

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圆溜溜的,嘴巴吓得合不拢,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可爱,让人情不自禁放下心防。

看到少年,孟浮生有一瞬间的怔然,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就好像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狼狈的她被他救了。

孟浮生一直没有挪动脚步,知道少年走近握紧了他的手,“浮生。”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终于是让他回了神,右手的温暖让他不舍地睁开,有些愣愣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出宫了?”

杜月妍意识到这里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拖着没有一点反抗的青年走到了一处偏安静之处,却也不曾松开手,她的表情有些失落和悲伤,“我待在宫里总胡思乱想,知道你出宫后我就跟过来了。”

孟浮生立马肃起了脸,语气中也带上了责怪,“你一个人出来的?要是出现了危险遇到了坏人怎么办?”一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要是他来晚了,这人就要被流氓吃得渣都不剩了,可是都有了前车之鉴,杜月妍还是不知悔改,真真没有一点急性。

孟浮生越想越气,真想好好教训一下眼前之人,让她长点记性。

孟浮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出气紧张的心情,许是杜月妍熟悉的装扮让他忘掉了两人现在的身份。

杜月妍欣喜于孟浮生对自己的关心,听到责怪也难过不起来,反而觉得女扮男装唤起浮生回忆的法子出奇得好,语气不由得轻快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只是我嫌弃那些侍卫们碍事,就让他们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过他们肯定也不敢离我太远,现在肯定在周围哪里藏着呢。”

孟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应该出现的心理状态,一时有些心情复杂。可是还不等他整理好心情,他的手就被轻轻地拉了拉。

孟浮生低头,正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期盼。

“浮生,你陪我走一走吧,自从你上一次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好好玩过了。”

孟浮生是想拒绝的,可是嘴上已经先一步接受了,“好。”

“这家点心铺的点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我待在宫里想吃的时候总是让暖春来帮我买一堆玫瑰酥、莲子糕。”

“万书斋的规矩还是那样,上一次我带太子哥哥过来,他连第一楼的对子都没有对上,还被我嘲笑了好久。太子哥哥没有你厉害,听掌柜的说你第一次就对上了,还对的特别工整,他还跟我说你太久没去了他还有点想你呢。”

杜月妍一路上喋喋不休,一脸欢欣雀跃,就算孟浮生根本没说几句好像也影响不了她的热情。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家花灯铺子前,杜月妍抬头看上面的牌匾,露出怀念的表情,“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是一个花灯,我也是后面查了查才知道是这里的,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杜月妍拖着他就要进去,可是在即将踏进门槛之时,孟浮生停住了。

“妍儿。”

青年低沉舒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回去吧。”刚才陪她走了一路就当是为以前所有美好的日子画上终结,他不能再继续了,这样会让妍儿产生不必要的憧憬。

杜月妍鼻子一酸,却假装听不懂,扯出一抹比哭还要惨淡的笑,“浮生你愣着做什么,我们进去啊。你是不是没有带钱,没事的我带了,你要是喜欢上那盏花灯就跟我说,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了。”杜月妍自顾自地说,却不敢抬头看孟浮生一眼,既害怕看见他眼里的冷漠,也害怕让他看到自己没出息红了的眼圈。

“唉。”

淡淡的哀愁的叹息声悠悠响起,落在这嘈杂的街道上,本该激不起一点波澜,可是确让杜月妍娇躯一震。

接着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一步步拖了出来,两人站在僻静的巷子里,无语凝噎,一方红了眼眶,另一方满脸无奈。

就算有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也当这两个男子是在争吵,想不到感情方面去。

孟浮生右手一顿,最后还是满满地放到了杜月妍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用玉冠束在脑后的青丝,柔软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孟浮生温柔地说:“妍儿,放下吧。只要我们还有一层血海深仇在,我们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何必坚持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放下总比固执好。”

“我不想!”杜月妍在眼眶里徘徊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顺着柔嫩的脸颊,在下巴尖会师,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进白色的衣襟内,消失不见。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孟浮生,放下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轻巧,要是真的能说放就放,我现在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不是我不想抓住过去不放,实在是我们的过去太过美好,你没有出现之前,我以为的未来就是随便找个驸马,过着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无聊生活,就像我已经经历的前小半辈子,可是你出现了,你告诉我未来不该是这样子的,未来该有期许,该有起伏,而不是一望到底的平淡。可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都不该有,我就得按照以往的生活轨迹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孟浮生,你好狠啊。”

杜月妍突然扑过来紧紧地圈住他精瘦的腰身,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很快就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他就跟被定住一样,无法行动。

第四百零二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一)

杜月妍透露着绝望的控诉让他一颗心,就先被一个巨大的拳头攥住了,时不时收紧,让他喘不过气,难受得恨不得连心都剜掉才好。

但是孟浮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让她抱着,大约过了几分钟,她哭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孟浮生这才将她推开,给她递了一块手帕,轻声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杜月妍看着他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嘴角往下一撇,像是又要哭,但是只是眼角沁出了几滴泪,很快就被擦掉了。

她率先转头,慢慢地走在前头,孟浮生无声跟上。

两人一路的氛围都有些奇怪,但是他们都没有打破的想法,直到进了皇宫后才分道扬镳。

孟浮生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气势汹汹走过来,一副要捉奸模样的徒兰察娜。

她挡在孟浮生身前,盯着杜月妍渐渐远去的背影,说话的语气就不怎么好了,“孟大元帅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前几天才与小情人御花园瓜田李下,现在又跟小情人去宫外游玩,这番闲情逸致我可是第一次见啊。”

孟浮生不想跟徒兰察娜纠缠,转个身想走,可是徒兰察娜不依不挠就是要堵着他,想问出个所以然。

“你说你们刚才是不是单独出去玩了?孟浮生你现在和那昆国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就这么好吗让你念念不忘?你不愿意见到我却愿意跟她这么好?”

徒兰察娜的问题一箩筐的倒了出来。

孟浮生被逼无奈,顿足,“我跟公主是在宫外遇见的,并不是一起约着出去玩,你满意我的回答了吗?”

徒兰察娜表情一松,心情也好了不少,“这倒还行,要是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一定禀报父皇让他好好骂你一顿。”

孟浮生不想多言,免得又被缠上,这下徒兰察娜没有堵他的路了,只是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嚷嚷着:“孟浮生,我们回去后我就让父皇给我们赐婚吧?我看那昆国公主对你图谋不轨,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确定下来为好。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

徒兰察娜自顾自地决定了,声音还特意提高了,生怕经过的宫人们没有听到。

孟浮生却因为她的一番话成功阴沉下了脸色,质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成亲了?况且我以前就跟羿丹王说过,我之所以会效劳于他,是为了报仇,但追根究底我也不算是羿丹人,还不必要事事都要听从他的决定。”更直白一点的意思是:成亲?没门!

徒兰察娜本来就是个炮仗脾气,被孟浮生这么一点立马就燃了,“是不是因为那个昆国公主你才不愿意跟我成亲的?我就知道你刚才的话是在骗我,你就是和她约好了出去玩的,那个女人在勾搭男人方面真是一把好手。你都被他们一家子害成这样了还对她念念不忘,除了勾引男人方面我比不上她,我还有哪一方面比她差?还有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救过你一命,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呢,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孟浮生听到她前面的话本来已经暴怒了,但是“救命之恩”四个字让他熄了火,是啊,要是没有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他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这里吗?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为你当牛做马我都无怨无悔,可是成亲一事,我不想用这个作报答,对你也不公平。”

孟浮生说完就走了,留下气呼呼的徒兰察娜。

徒兰察娜回到房间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房间里的花瓶之类的东西,能砸得都砸了个稀巴烂,浑然忘记了这不是羿丹。

最后还是徒兰察赫来劝才将她劝了下来,他询问她生气的原因,徒兰察娜只恶狠狠地提了孟浮生的名字,可徒兰察赫再要继续追问,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虽然她对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大擅长,可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孟浮生说的一些话要是被知道了,肯定会对他不利,所以即使这么生气,她也不愿意说出来。

一想到这里,徒兰察娜的心情更加酸涩了,她对他这么好,事事为他着想,可是他呢?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无耻的女人!哼!她以后要是再对他好,她就是傻子!

徒兰察娜虽然不说,但是要是徒兰察赫想查,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了,何况他们争吵的时候并未注意场合,旁边的人可不少,徒兰察赫很快就知道了个所以然,特别是孟浮生那句“我追根究底也不是羿丹人”。

一个并未从心底认可自己的羿丹人之人,他能相信他不会背叛吗?徒兰察赫生性多疑,本来就对孟浮生缺乏信任了,现在更是担心他随时会背叛羿丹。

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处理这个人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徒兰察赫依旧紧抓着自己在昆国皇宫里被监视、甚至被威胁性命的事情不放,让杜维桢给他们一个交代,还当众表示他已经传信回去给了羿丹王,要是他们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羿丹的铁骑会踏平山河城,用山河城数万百姓的性命作赔偿,然后他们会接着北上,直到将整个昆国踏平,刻上羿丹的名字!

杜维桢自知理亏,所以在徒兰察赫在底线内的胡搅蛮缠时依旧能保持理智和礼貌。

“你请息怒,难道你远道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谈和一事吗?何必为了这件事情伤了和气。”

“和谈?”徒兰察赫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和谈自然是要谈的,不过我们这有一些条件,要是您答应了,山河城那边我们二话不说就退兵,然后和昆国建立永久的和平关系。”

杜维桢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等看到和谈的条件后,他才知道预感成了真。

杜维桢拿着纸的手一直在抖,汹涌的怒火快将他扑灭了,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将眼前微笑的男子表情撕裂的冲动。

第四百零三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二)

这些条款可真是太“公平”了,不仅是把他们当傻子,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任凭欺负的傻子!

徒兰察赫可一点都不在意他生不生气,眼里有着轻蔑,嘴角的笑意清淡得很,“您还是得仔细考虑一下,毕竟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占了上风,能给出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到底我们是来谈和而不是投降。”

杜维桢攥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徒兰察赫对自己的轻视,他冷笑道:“那也好,是你们主动提出要谈和,而不是我们巴着上去的,你玩这么一招,怕是颠倒了彼此的身份。”

两人的第一次交谈以失败告终,彼此的脸色都很不好,特别是杜维桢,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更是恨不得让徒兰察赫离不开昆国。

徒兰察赫黑沉着脸回去的,与刚去练完武回来香汗淋漓的徒兰察娜撞了个正着。

徒兰察娜很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笑得见眉不见眼,“皇兄!”

哪知徒兰察赫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越过她回房间了。

徒兰察娜一头雾水,还追前想后,想到自己这几天分明没有惹出什么事情啊,怎么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皇兄就生气成这样了?

她有一个在某方面十分卓越的优点,那就是不懂就要问,哪怕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是问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徒兰察娜在急匆匆回自己房间,让宫人准备热水沐浴了后,就随便换了身衣服去找皇兄了。

徒兰察赫大门紧闭,可是她在外面也能听得到里面不小的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摔东西。

好家伙,她可是第一次见皇兄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徒兰察娜对他生气的原因更是好奇了。

徒兰察娜轻轻地敲了敲门,或许是因为里面动静太大了,里面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得壮着胆子把门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瓷器碎片,她几乎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你来做什么?”

徒兰察赫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僵硬的身躯因为看清楚来人而微微放松,但是表情还是有些冷,他不喜欢有人看到他失控的样子,哪怕那个人是他至亲的皇妹。

“皇兄。”徒兰察娜一点不害怕他,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后,千辛万苦才走到了他身边,熟练地攀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这是她每一次犯错需要有人背锅时惯常出现的动作,彼此都轻车熟路。

徒兰察赫瞟了她一眼,拉着人坐到了相比之下干净的角落,经过刚才一番发泄他已经好多了。

“你又惹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我这段时间可乖了。”徒兰察娜舔着笑脸,然后又故作神秘地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就是皇兄,我有点担心你,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然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徒兰察赫是极为信任这位同胞皇妹的,也不藏着掖着,挑明道:“无事,只是同昆国太子的谈崩了。”

“你是说谈和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谈崩?我们羿丹可是占了上风,父皇想谈和昆国该感激涕零才是。”

徒兰察赫咬牙切齿,“他们不识好歹,还觉得父皇列出的条款不公平。”接着他又可惜起了刺客计划的失败,原来宴会当晚刺杀景元帝的是易容成了孟浮生模样的羿丹死士,就算不易容,他的相貌也与孟浮生三分相似。原本想着让孟浮生成为嫌疑人,一番酷刑,在他几欲丧身的时候,他再把真正的凶手交出来,不逼迫昆国太子作出补偿。

哪里想到中途杀出个昆国公主,还正好和孟浮生在一起,洗清了他的嫌疑孟浮生还真是命好,白白捡回了一条命。

其实他最想要的是让孟浮生“不小心”死在这里,这样无论于情于理,昆国太子都必须给出更加巨大的补偿,毕竟他们失去的可是一个带领羿丹士兵战无不胜的能臣。

“原来你们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孟浮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直到他们交谈完才推门进来,两人都诧异地看向了他。

孟浮生只觉得一阵心寒,没想到他竟然被利用得这么彻底,要不是他想要过来询问徒兰察赫何时启程回去,还不知道要被隐瞒到什么时候,恐怕是被人利用得彻彻底底也不知道吧?真是个好计策!

徒兰察娜有些慌乱了,也顾不上满地的碎瓷片,踉踉跄跄地要走近他,“孟浮生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孟浮生一脸嘲讽,捏住了徒兰察娜的下巴,讽刺地说,“那你们说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们两人关着门在开玩笑?按你们的计划,与其这么麻烦也达不到目的,不如让我杀了景元帝报仇,这样对大家不都好吗?”

说完,孟浮生甩开徒兰察娜就要往外走,徒兰察娜下巴微红,却顾不上这么多了,不知所措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徒兰察赫。

徒兰察赫当下心里一紧,连忙上来拉住了他,厉声表示:“你不能这么做,你要认清楚你的身份,要是你现在去刺杀了景元帝,没有人不会相信不是我们安排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身在昆国,要是景元帝出了事情,他们还能安全走出昆国?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为了自己和皇妹的安全,徒兰察赫怎么可能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孟浮生挣脱开徒兰察赫的纠缠,一把将他推远,表情更加狠厉不亲近人,“既然是我要报仇,那我怎么敢连累太子殿下和公主,不如我现在和羿丹脱离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羿丹人!”

他说得坚定,表情一点不作假,徒兰察娜他们知道孟浮生说得肯定是真心话。

但是他们相信了不代表昆国太子到时候相信孟浮生不是他派过去的啊!

徒兰察赫看着飞身出去的孟浮生,目眦欲裂,顾不上形象地大喊道:“拦住孟浮生!”

话音一落,藏在暗处的羿丹侍卫闻风而出,将孟浮生围在了中间。

第四百零四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三)

徒兰察赫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威胁,“孟浮生!你不要太冲动,有话好好说,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孟浮生猛地回来,像一只怒气冲冲的野狼,随时随刻都能扑上来狠狠地咬掉他一块肉。

徒兰察赫被吓得一退,一时半会也说不出话来。

孟浮生回过头,将剑拔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脚尖点地,剑尖直指正对面侍卫的命门,孟浮生速度过快,侍卫不能及时闪躲,只得将剑挡在身前,结果被弹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就像一个动手的信号,其他侍卫也反应过来了,以多对一,孟浮生很快落了下风。

徒兰察娜看到这惊险一幕,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眼跳出来了,忍不住担心地大喊:“孟浮生!小心啊!”最后她看不下去了,干脆回屋拿过一把剑就要加进去,结果被徒兰察赫及时将人拉回来了。

徒兰察赫脸黑如锅底,“你胡闹什么!你竟还想胳膊肘往外拐!”

“皇兄!”徒兰察娜狠狠一跺脚,气急败坏,“你这是以多欺少,不道德的,我要去帮孟浮生!”

“你敢去我就让人杀了孟浮生!”徒兰察赫先威胁了一顿徒兰察娜,看到她咬着牙不甘=敢有动作后才恨铁不成钢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看向孟浮生,语气柔和了下来,“浮生,什么事情都能从长计议,只要你不冲动,你看,杜维桢不是没有答应我父皇提出的条款吗?”

孟浮生一剑挑飞一个侍卫,听到他的话后情绪难免有所起伏,头也不回地嘲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想的是利用我从羿丹获取庞大的利益,而我只是想找景元帝为我父母报仇!我高攀不起你们,也就不要再谈合作的事情了!”

他情绪的起伏对他的攻势有所影响,这点影响对普通人没有什么,可是在高手作战的时候,一点点失误都足以致命!

一侍卫趁机来到他身边,知道徒兰察赫没有要大庭广众要他命的意思,只是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蕴含内力的一掌让孟浮生顿时气血上涌,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他也露出了更大的破绽,被另一个人拍了一下后脑勺,竟是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孟浮生!”徒兰察娜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看他吐血后又昏迷过去了,急得不知道从哪里多了一股大力气,直接将徒兰察赫推开,跑到了孟浮生身边,蹲了下来,颤抖着将手放在他的鼻子前,直到感受一股温柔的呼吸喷洒在手背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到孟浮生嘴角还挂着的血丝,她不满又愤恨地扫视过那群侍卫,恶狠狠地骂道:“你们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信不信本公主将你们通通处死!”

那群侍卫心里也是苦,这都是主子的命令,他们哪里敢抗旨啊?

“行了。”徒兰察赫凉凉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对侍卫还是徒兰察娜,然后他走过来,快速给孟浮生塞了一枚黑色的药丸。

徒兰察娜一惊,就要将药丸抠出来,可是黑色药丸入口即化,早就不见了踪影。

徒兰察娜急地都快哭了,眼圈泛红,清亮的嗓音都带上了哭腔,“皇兄你给他喂了什么?”

徒兰察赫对这个满心满意都为外人着想的皇妹已经没辙了,没好气地说:“只是让人没力气的药,没有什么副作用,你不要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妹呢。”

徒兰察娜还是没能彻底放心,嘴里还在不停抱怨着:“那也不能给他吃这种药啊,让人将他绑起来看着不就行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肯定要找你讨个公道。”

徒兰察赫真想将她的脑袋撬开看里面是不是净装着水了,但终归还是从小疼宠到大的妹妹,他只能强按着怒火解释:“这都是权宜之计,让他不去做无法挽回的事情罢了。”然后他让人将孟浮生秘密关了起来,在徒兰察娜的纠缠下,无奈只能同意让她照顾。

再说杜维桢那边,在和徒兰察赫不欢而散后,他的心情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可以说是看什么什么不爽,吃什么什么吃不下去,连听着树上的鸟叫声,都觉得烦人极了,指使四喜带人将鸟都抓下来。

在四喜忙活了好一阵,满头大汗后,杜维桢又觉得鸟叫声没什么,他实在是大题小作了,又把人都叫回来了,还把鸟都放了,可以说是一天把前半辈子没胡闹过的份都补完了。

可是安静下来后他又觉得心情不大爽利了,想到了以前不知道多少次相谈甚欢,彼此都没有隐瞒的知己,现在的敌人,让四喜去皇宫将杜月妍带了过来。

杜月妍一到就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当下有些惴惴不安,“太、太子哥哥,你、你找我有事吗?”

杜维桢白了她一眼,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杜月妍猛地摇头,“当然不是,太子哥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尽管和妍儿说,妍儿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杜维桢顿了顿,接着说,“你这几天没有去找什么不该找的人吧?”

杜月妍知道他话里指的是谁,一时有些低落地摇摇头,“没有,太子哥哥你放心吧,并且,他肯定也不想见到我。”

杜维桢在心里暗道了声没出息,为了个男人伤神这么久现在还没有走出去。

“那就好,以后也不要去找他了。”杜维桢很是严肃,“你能跟我保证从今天开始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吗?”

杜月妍一听,愣了愣,但是不回答,反倒是关心询问道:“太子哥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最为信任的人面前,杜维桢将徒兰察赫那些个丧权辱国的条款说了,什么割地赔款、每年进贡之类的。

杜月妍也有些生气了,“羿丹实在是欺人太甚!不过这肯定不是浮生做的,他干预不了这些条款的拟定,怕都是羿丹王和羿丹太子决定的。”

第四百零五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四)

杜维桢心疼杜月妍的执迷不悟,食指轻轻地戳着她的额头,忿忿地说:“可是孟浮生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你不清楚吗?他站在羿丹那边毋庸置疑,你觉得他会对这些不公平的条款一概不知?”

他现在真的对他过于单纯的皇妹有些失望了,要是她还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偷偷去见孟浮生,他真的有可能做出软禁的事情。

杜月妍更见难过了,清亮亮的杏眼升起了水汽,雾蒙蒙的,惹人心疼得很,“太子哥哥你不要再说了”

杜维桢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忍心对这样子的妍儿撂下什么狠话,只甩袖而去,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你回去好好反省吧,不过你不要再想着孟浮生了,我待会让人将他们请走。”他特意加重了个请字,可见是真的气得不轻。

杜维桢没有亲自去找徒兰察赫,他怕一见到那人讨厌的脸控制不住怒火,只让四喜带着他的手谕去了。

手谕的大概意思是:你们这群羿丹人在皇宫呆太久了,既然双方没有讲和的诚意,那我们不留你了,该去哪去哪,不要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十分霸气以及不耐烦,可见杜维桢已经彻底和不要脸的徒兰察赫撕破脸了,连基本的客套都不愿意了。

徒兰察赫也不生气,他本来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滞留的时间越久,他的处境越危险。

因为受伤的缘故,徒兰察赫特意给孟浮生安排了一辆最软的马车,徒兰察娜借着要随身照顾孟浮生,硬是跟他挤了同一辆,把徒兰察赫气了个半死,直骂她不害臊。

他们刚出城的时候城门恰好关了,将城内的点星灯火和城外万籁俱静。

皎洁的明月高高挂在纯黑滑腻的天幕,向人间洒下银白色的神圣光辉,一望无际的绿草此刻也多了抹神秘的色彩,四周只听得见车马经过的嘈杂声。

在这时,马的惨叫声撕开了这表面的平静,一全副武装的侍卫被发了狂的烈马掀翻了下来,接着又被踩了一脚,惨叫声响彻。

“敌袭!敌袭!”

“有刺客!护驾护驾!”

“保护太子!”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排列有序的队伍有些慌乱。

黑暗深邃仿佛能嗜人魂魄的树林和高及人腰的杂草不规则的摆动,一个个从头到尾都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出一双冷血无情的眼睛。

事先没有准备,徒兰察赫一行人可以说是应对得很狼狈,好在后面还是以重伤大半人的代价逃走了。

因为孟浮生所在的马车是最豪华舒适的一辆,所以在攻击时那些蒙面人大多是往那边打的,好在因为顾及徒兰察娜也在,徒兰察赫派出大波人将马车守了下来,但又也有人从掀开的帘子看见了那个双眼紧闭,好似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青年。

生怕后面有刺客会追来,徒兰察赫连休整都不敢,甚至加快了行进,起身体的疲累,终归还是活命重要点。

在皇城内,黑衣人无声地进入了一座*肃穆的府邸,书房里赫然站立着一五大三粗的年男子,即使头发有些花白也不能消减他身的半分戾气,这人无疑曾经在战场所向披靡,正是曾经试图对徒兰察赫动手的鲁荣。

“鲁将军。”

书房里很快出现了一批黑衣人,他们纷纷脱下了口罩,若是徒兰察赫在这里,他肯定能认出来,有些人曾经在昆国皇宫出现过,并且还都是在他赞助的宫殿附近。

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鲁荣周正的国字脸沉了下来,“怎么样了?那羿丹太子,死了没?”虽然知道羿丹侍卫在看到他的人时肯定先护住徒兰察赫,可是他还是存了一分庆幸,要是这个将他们国家的颜面放在地无情摩擦的男人先死了呢?

可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领头的黑衣人愧疚地摇摇头,“羿丹侍卫们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属下们找不到机会下手。”

鲁荣叹了一口气,是有些失望,但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毕竟孟浮生也在,以他的身手保护个徒兰察赫并非难事,当年他也曾夸赞过这个年少有为的青年,可惜啊,是个不成器的。

“不过。”领头的有些犹豫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看错了,属下在离开之前看到孟浮生昏倒在一辆马车里面,看去情况很不好,应该是受了重伤。”

他对自己的眼睛有些怀疑,因为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人在皇宫有被谁伤了,算是受刑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该痊愈了,怎么会伤重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属下也看到了,确实是孟浮生没有错。”

“属下觉得也是。”

可是他的话一出,有好几个护卫纷纷应和。

“是吗?!”鲁荣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在徒兰察赫带过来的人之,他最顾忌的无疑是孟浮生了,以一敌十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并且那十个还得是高手。

“要是真的如此,那么这可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一个铲除叛贼,同时让眼睛长到头顶的羿丹太子回不去羿丹的好机会。

不过他刚才才知道羿丹太子还带了不少人过来,都偷偷留在了笸箩城,从那里到皇城只要两天,看来想杀了羿丹太子的想法有点难以实现了。

鲁荣急生智,连忙派出更多人去追杀徒兰察赫,不过最重要的命令是先杀掉孟浮生,其他人可以“酌情处理”。

徒兰察赫这两天过得不好,纠缠不休的刺客让他连停下休息都不敢,可是一整天的赶路让他身心俱疲,灰头土脸的,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

徒兰察赫不知道那些刺客的来历,他有想过会不会是昆国太子干的,可是可能性不大,他要是真动了除掉自己的心思,在皇宫时动手明显更保险和简单,他根本连皇城都逃不出来。

但是在和第三波刺客纠缠时,一黑衣人不小心被扯掉了口罩,那张脸有些熟悉,分明是在皇宫时经常在他暂住的宫殿门前巡逻的侍卫小统领。

第四百零六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十五)

“是你!”徒兰察赫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可是你们太子派你们过来的?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啊,我还当他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原来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这时孟浮生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因为药物的原因,他浑身无力,只能扶着马车虚弱地站着,只简简单单地拿着剑,可是手背都浮起了青筋,分明是用了大力气的,他正冷眼看着被摘下口罩的小统领,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小统领却不否认,挑明了道:“我们确实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但是太子殿下绝对不是个表里不一之人,也不想伤害您,不过我们国家对叛徒一向没有任何容忍度,我们知道您肯定不会将他交出来的,不得已只好得罪您了,希望您在黄泉之下能原谅我们。”

说着,他看向只是站着出了一身汗的孟浮生。

徒兰察赫被“黄泉之下”四个字激起了一身冷汗,这下也不顾忌什么后果了,连忙道:“不不不,不止你们,其实本宫对叛徒也容忍不了,本宫愿意将叛徒交出来,只要你们放我们走。”

他知道这些话很有可能是托辞,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放过他,可是算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必须去争取。想到这里,徒兰察赫美得惊艳的脸划过狠厉之色,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谋士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行!”可是还不等小统领表态,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他,徒兰察娜已经推开孟浮生从马车下来了,将孟浮生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身后,阴着脸说,“皇兄,孟浮生为羿丹付出了很多,你要是将他交了出去,百姓们将会怎么说?说我们皇室为了苟且偷生,不惜牺牲一个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这样我们还能抬得起头吗皇兄?”

徒兰察赫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现在活命才是重之重,至于之后百姓如何讨论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并且这件事情能不能传出去还是yi mǎ事呢。

他黑下了脸,“娜儿,这不是你可以胡闹的时候,想必大元帅也愿意为了我们牺牲。”

“我不会同意的!要是你想将他交出去,那干脆也把我杀了算了,反正到时候回去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还不如现在死了起码还能青史留名!”

徒兰察赫的脸都被气紫了,并且同时他发现身旁的侍卫对他投来的视线都隐隐有着不赞同,这让他更加动摇了,要是他真的将孟浮生交了出去,他们还会真心保护他吗?

徒兰察赫瞳孔一缩,将将孟浮生送出去的想法扫了出去,转身大喊:“走!”

他的命令一下,侍卫们立马奋不顾身保护着他们离开,徒兰察赫想着,援兵快到了,只要再坚持一下,他们安全了!

在一个个侍卫拼了命的掩护下,徒兰察赫终于等来了援军,前方肉眼可见正在往他们这里接近的熟悉的面孔,他激动喊道:“援军在前面了!”

活命有望了!所有人立马跟被打了一口鸡血一样,对起敌来也越发卖力了,连被护着在后面的孟浮生也凭借技巧打伤了一个偷袭的刺客,但是这样也让他差点失力晕倒。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跟个废物似得缩回马车里被保护着。

因为援军的到来而激动得不止他们,还有知道成功的机会要溜走的刺客。

小统领内心一阵不甘,想到鲁将军的吩咐,他一咬牙让兄弟们掩护他过去,目标是后面凭借身法逗弄敌人的孟浮生。

找到机会后小统领再也没有半点犹豫,不顾身体的其他命门,手持一把剑越过其他敌人朝孟浮生刺去,对准的正是他没有任何防护的太阳穴。

孟浮生只感觉头顶生凉,眼前土突然晃过一道冷光,接着锐利的剑尖闯进了他的余光,一股绝望蔓延心头,在这时他被什么东西大力推开了,踉跄几步后怀里撞了温软的娇躯,同时胸口还有些刺痛,好像被什么刺破了表皮。

孟浮生这才看到了现在的状况,徒兰察娜在最后关头推开了她,却被剑刺穿了胸口,她也同时将剑刺穿了敌方。

援军此时赶到,那些刺客眼看得手无望,再不恋战。

孟浮生抱着温热的娇躯,手湿漉漉的,再看到那张苍白的娇颜,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滚开!”

徒兰察赫来一脚踹开他,揽过徒兰察娜,“娜儿,娜儿你不要吓皇兄。大夫!找大夫!”前面的话温柔得被风一吹散了,后面则恶狠狠的,是对那些侍卫们说的。

孟浮生被大夫两个字惊醒,他连忙镇定下来,“把公主交给我,我帮她看看,这方圆百里没有人的医术我好了。”

徒兰察赫红着眼看他,心里百转千回,都是因为这个人娜儿才会受伤的,要是她死的娜儿现在不会躺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回应,杀了他,杀了他

“把公主交给我,我回疗伤。”

孟浮生耐心地重复,也成功压下了徒兰察赫嗜血的心思,这人还要用,不能杀。

他这才把徒兰察娜交给他,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感情,“要是娜儿出了任何事情,本宫要你给他陪葬!”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将人安置在他一直躺着的马车,因为徒兰察娜的情况不适合行进,他写下药房让人去最近的药舍配药。

然后他又让徒兰察赫帮他把身的药解了,他最开始不愿意,怕他动了什么歪心思,会伤害徒兰察娜。

孟浮生解释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照顾不了徒兰察娜,必须先恢复力气,徒兰察赫只好妥协了。

第一帖药下去后,徒兰察娜的脸色有所好转了,徒兰察赫才放心他继续治疗。

两天后,徒兰察娜终于醒了,一睁眼看到的是坐在她身边的孟浮生,高兴极了,声音还是很虚浮无力,“孟浮生,你没事吧?”

第四百零七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一)

孟浮生对着徒兰察娜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们利用了他,可是徒兰察娜又一次次救了自己,救命之恩重于天,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对她保持冷漠。

他抿唇道:“无事,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哈哈哈,我救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要是别人我才不救呢,又不关我的事情。”徒兰察娜还有些虚弱,笑得时候微微喘气,却十分直爽,满眼都是孟浮生,都不舍得分出半点心神到其他地方。

孟浮生心情更加复杂了,徒兰察娜的感情实在是太重了,而他已经把所有的男女之情给了一个无法在一起之人,他实在不能昧心作出回应。因此,孟浮生假装没有听到,出去将药拿了进来。

徒兰察娜泪眼盈盈,看上去感动得很,“浮生,我真是太幸福了,前几天是我贴身照顾你,现在你又贴身照顾我,果然好人有好报。”她不禁得意地夸了夸自己。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给她喂药。

徒兰察娜好像喝得不是什么以前她喝一口就要哭上一天的中药,而是精心熬制的甜汤,喝得乐滋滋的,直到见底了才心满意足地尝了口蜜饯,冲淡嘴里的苦味,只觉得那一抹甜啊甜到了心底里。

喝完药了她也不让孟浮生走,硬是拉着他说话,孟浮生不敢大动作,怕扯到她的伤口,就顺从地坐了回来。

徒兰察娜视线从孟浮生丰满光滑的额头,到隽秀俊美的脸庞,忍不住笑得眯起了眼睛,毫无顾忌地表白心迹:“孟浮生,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既然舍得为你豁出命来,哎呀呀,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给我下了mi hun yào啊。”

说到这里,她一顿,弯弯的柳眉皱了起来,醋味在马车里飘荡,“那杜月妍哪有我好啊,她会为你死吗?她都不愿意放弃公主的位置跟你走,她哥哥还想杀了你呢,哼哼,这一家子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恶毒。所以你不要想着她了,想想我呀,我也很好啊。”

徒兰察娜双手撑着脸,甜甜的笑着,杏眼弯弯的,像藏着光芒。

还不等孟浮生说什么,帘子就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惊喜的精致到极致的脸庞。

徒兰察赫高兴地挤了进来,坐在一个角落,说:“娜儿,你醒了。”

“皇兄。”徒兰察娜在他把手伸过来时很是依恋地蹭了蹭,“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徒兰察赫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最后还是不舍得骂什么重话,只故作严肃地警告她,“以后做事不准这么冲动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要怎么回去和父皇交代?”

徒兰察娜垂头丧气,“我知道了皇兄。”但心里想的是:我知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徒兰察赫要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肯定要忍不住不管她的伤势好好教训她一顿。

不过他不能读心,看徒兰察娜这样也软下了心肠,“知错了就好,还有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见了。”

徒兰察赫看向孟浮生,若有所指地说:“娜儿三番四次救你,可见真是把一颗心都放你那了,不知道你有甚么想法?”

孟浮生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嘴角平平,“公主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无以回报。”

“这些空话就不必多说了。”徒兰察赫一摆手,看着自家脸微红的皇妹,心里头微微叹气,这傻妹妹,但是能怎么办呢?都是被他们宠成这样的。

徒兰察赫似笑非笑,“回去我就让父皇为你们赐婚吧,不然你就赔娜儿两条命,你觉得如何?”

血海深仇未报,他有什么资格寻死?孟浮生握紧双拳,他不想用这个换去自己的一条性命,可是这条命也不是时候交出去。

孟浮生最后妥协了,答应顺从徒兰察赫的安排,徒兰察娜的笑这几天都没歇下来过,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梦都是她和孟浮生成亲时候的场景,十里红街,祝福声此起彼伏,她隔着红艳艳的盖头,看着眉目俊秀的心上人。

每天早上醒来,徒兰察娜都久久不能从梦中的幸福场景中抽出身来。

再过了三四天后,徒兰察娜胸口上骇人的伤势有所好转了,留下两道深可见骨,却不再流血的伤疤。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了,在孟浮生确定徒兰察娜的身体可以经受长期的赶路后,一行人终于重新启程了。

回羿丹皇都途中,孟浮生虽然对徒兰察娜的态度到底称不上热情,但比起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已经好了很多了,在她缠着他的时候也不会不耐烦地将她赶走或者干脆躲起来,反而偶尔会回应她。

徒兰察娜高兴极了,心里觉得那时候的“美女救英雄”实在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还跟孟浮生保证她肯定会陪着他报仇。

她恨不得赶路的速度慢点再慢点,让她继续跟孟浮生培养感情。

但是无论速度多慢,路程也就这么远,五天后他们还是回到了皇都。

徒兰察娜被徒兰察赫拎着进宫了,她虽然不舍得孟浮生,可是想到两人不久后就会被赐婚,还是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在将徒兰察娜丢到她的宫殿,让宫人看着她好好休息后,徒兰察赫就去找了羿丹王。

他先是将徒兰察娜数次为了救孟浮生而奋不顾身的事情,才接着说:“儿臣觉得皇妹对孟元帅已经情根深种,不如给他们两人赐婚,不仅了了皇妹的心事,还能让孟浮生彻底成为我们的人。”

联姻无异于是巩固一段关系最有效的法子。

羿丹王本来就有这样的法子,既然徒兰察赫提了,他就欣然应允了,很快就拟了一封赐婚的圣旨,昭告天下。

圣旨前半部分洋洋洒洒描写了孟浮生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一举攻占昆国两座城池,每一场战役都取得上风的丰功伟绩,后面则写了孟浮生和徒兰察娜两人心意相通,郎才女貌,他因此为两人赐下婚事。

第四百零八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二)

这封圣旨一时间在羿丹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成为无数达官显贵,或者普通平民百姓饭后闲聊的谈资,孟浮生的名字在皇都一时风头无俩。

在接到圣旨后,徒兰察娜一直处于那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连练功夫、制毒药这些她以往最感兴趣的事情也不想做了,只想见到孟浮生,天天见到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孟浮生即将成为她徒兰察娜的丈夫!

徒兰察娜一向是个行动派,想到这里后她立马出宫找了孟浮生,府里也没人敢拦她,就任由他去了。

“孟浮生!”徒兰察娜欢天喜地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自从那天回来后,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他了,比起在赶路时的朝夕相处,这三天对她而言简直是折磨。

徒兰察娜发现她越来越喜欢孟浮生了,简直想跟他天天在一起。

可是孟浮生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他看完手上的一页后才抬头看她,眉头自然微皱,语气说不上不耐烦,但终归没有多好就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徒兰察娜一点不介意他这样子,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拉起她的手,摇着身子撒娇说:“我听他们说你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天天看这些东西真的不会无聊吗?跟我出去玩好不好?我对皇都熟悉得很,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不要整天憋在书房,会闷坏的。”

孟浮生不觉得现在的日子闷,况且虽然知道自己大概快要和徒兰察娜成亲了,他也没有现在和未来妻子培养感情的意识,条件反射就要拒绝,“不用了。”

一听他这话,徒兰察娜嘴角一撇,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脑子里灵光一闪,捂着肩膀哎呀呀的叫:“呜呜呜,孟浮生,我肩膀又疼了。”

孟浮生一听也急了,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就要起来帮她看看伤口,“让我看看,你伤没有养好就应该待在宫里好好休养。”

徒兰察娜握住他的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可见十分高兴,“嘻嘻嘻,我好高兴啊你这么担心我,不过伤口就不用逛了,我疼是心理作用,只要你陪我出去玩玩我就不疼了,好不好嘛孟浮生。”

孟浮生现在哪能不知道这是她的小阴谋,但是听她提到伤口,心里愧疚,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伤,这样想他也狠不下心肠继续拒绝了,就这么被拉出去了。

徒兰察娜果然对皇都了如指掌,即使孟浮生没什么心思,也不可否认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很放松。

快到晚上的时候,徒兰察娜终于兴致勃勃地停下了游玩的步伐,拉着孟浮生到了一家酒楼,酒楼规模不大,但是人很多,熙熙攘攘的。

徒兰察娜一边拉着他找了一个角落,一边不停地说:“我以前跑出宫玩在回去之前都要来这里吃一顿,这里的东西可好吃了,听说厨子是从南方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孟浮生也来了一点兴趣,小声交流,“跟御书房的比怎么样?”

徒兰察娜一脸信誓旦旦,“两者不一样的,御书房的吃腻了,偶尔到外面吃就觉得好得不得了。你一定要试一试这里的爆炒鹅肝和龙抄手都特别棒!”

其实单从她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孟浮生就看出她有多期待了,口里也不由得分泌了一点口水,让公主都垂涎的美食会是怎么样?

徒兰察娜熟练地点了一堆,可是还不等他们大快朵颐,倒胃口的事情就来了。

羿丹风气奔放,男女地位相差并不悬殊,甚至一些极为优秀的女性也能入朝为官,位极人臣,所以在大街上经常能看到或携伴或单独出来的未出嫁姑娘,在孟浮生他们隔壁桌就有。

“你们知道现在皇都最出名的年轻才俊是谁吗?”

“谁不知道啊?征伐大元帅孟浮生呗。听说他长相英俊,本事也极为了得,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可惜被公主占去了,不过这么优秀的男子,就算是嫁给他做妾我也愿意啊。”

隔壁桌几个装扮精致的姑娘谈话的声音并未特意压低,所以被孟浮生和徒兰察娜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孟浮生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对眼前的美食兴趣浓郁,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

但是徒兰察娜做不到这么淡然了,她立马就打翻了醋坛子,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嘴里小声骂着就要起来,结果被孟浮生拉住了。

“不要冲动。”孟浮生眉眼沉静,“这些没有必要生气,我既然答应娶你了,便不会纳妾。”

徒兰察娜的烦闷一扫而空,虽说不是什么情话,可是比任何情话都要好听。

她乐滋滋地坐了回来,一边吃一边捧着脸傻笑,还时不时抬头看孟浮生,眼里都是爱慕。

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也听到了其他关于孟浮生的话。

“皇都谁不知道公主嚣张跋扈,无人敢惹,结婚后孟大元帅一言不合岂不是要被打个半死?”

“是啊,并且谁不知道皇上和太子都最疼爱这个公主,婚后别说打架拌嘴了,大元帅可能连纳妾都不敢了。”

“虽说公主花容月貌,可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啊,但是孟大元帅肯定没有摘野花的勇气了,一直守着一朵花,是个人都忍不了啊。”

“忍不了也得忍呗,哈哈哈。”

孟浮生就跟没听到一眼,走路的姿势甚至神情表现都没有一点变化,徒兰察娜也反常得不生气,估计是想着孟浮生不算是表白的表白,心里美着。

孟浮生的不反驳、不生气被理解成另一方面的心虚,不少人暗地里看不起他,甚至觉得他之所以能当上征伐大元帅一职就是靠得公主,不然一个从昆国来的人哪能一下子就坐上那个位置?

保不齐lián zhàn功也是其他将军看在他背后的公主面上特意让给他的,反正就是将孟浮生贬低成一个一事无成,纯靠徒兰察娜走到今天的无用之人。

单无论外界如何讨论,孟浮生依旧采取不理会不反对的政策,倒是羿丹王频频帮他说话解释,说他之所以封他做征伐大元帅是看重了他的能力。

第四百零九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三)

既然羿丹王都为孟浮生说话了,很多大臣心里虽然嘀咕着羿丹王是为了公主才会如此,可到底将自己鄙夷的态度放在明面上的人少了。

过段时间便是徒兰察娜的生辰了,按理说一个公主的生辰不会很盛大,可是徒兰察娜身份不一般,是唯一的嫡公主,且极为受宠,所以便不得不重视起来,宫里也早早张罗准备起来。

徒兰察娜对生辰什么的不是很重视,以前也只是听着父皇母后的安排,可是今年的不一样,她听父皇隐约有在她生辰上为她和孟浮生赐婚的意思,很早就开始期待起来,甚至破天荒地跟身边手最巧的宫女学习起制作口脂、眉笔等,说是要在那天用自己亲手制作的化妆品打扮,连当天穿的衣服也是她亲眼看着绣娘们一点点绣出来的,满心都是期待,期待那天孟浮生看到她时惊艳的眼神,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从前被她所不喜爱的娘们兮兮的东西也可亲可爱了起来。

还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大臣闻风而动,一扫往日嘲笑轻视,跟孟浮生套起近乎,开玩笑,徒兰察娜是谁?以后孟浮生在她的照拂下腾云直上还不是轻而易举?与其在他飞黄腾达后才锦上添花,不如在这时候给他留下印象,以后上门求情办事也容易开口些。

孟浮生却对此烦不胜烦,干脆闭门见客,不是必要的事情绝对不出门,让那些大臣想见人也找不到,毕竟总不能硬闯进来吧?就算不能就好,也不能结仇啊。

但是还是有些人他是不得不见的,譬如羿丹王。

在徒兰察娜生辰的前几天,羿丹王让人将孟浮生叫了过来,乐呵呵地跟他提了他和徒兰察娜的亲事,一脸慈祥,忽略两人的身份和孟浮生的无动于衷,倒真像是普通人家上门提亲的男方和未来岳父。

羿丹王温柔地说:“浮生,娜儿可是朕和他母后的心头肉,从小就在朕的羽翼下长大,没受过什么苦,平安顺遂的长大,朕相信成亲后你会好好待娜儿的,是吗?”

他慈眉善目,嘴角笑意柔和,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当他正为了疼爱的女儿在和未来姑爷沟通,不过孟浮生可不会傻到当真以为是这样,羿丹王后面的那句话可以说是威胁了。

但是孟浮生并没有什么表现,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就冷淡地点点头,可见羿丹王并不满意他这幅表现,但是也没有怪罪他,他知道这都是自家女儿一厢情愿,但是毕竟是女儿想要的,且两人成亲对他也有好事,这样的话何乐而不为?而孟浮生的心意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羿丹王秉承着打一棒给一口糖的原则,接着说:“生辰过后你就是朕的家人了,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孟浮生敛眸,接着沉默,羿丹王也不想将人逼急了硬是要给个回答,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几天后,不少国家派过来参加生辰的使臣陆陆续续来了,孟浮生被羿丹王派去接待,孟浮生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挑不出一点错处,赢得了不少在赞扬。

最后一个到来的使臣是渡罗国的,来了不少人,孟浮生一听到渡罗国就想到了那个孩子,但是他没想过会是他亲自来的,所以看到人是眼里闪过难以抑制的惊喜。

当年还不到他腰的小孩子就跟雨后的春笋似的,身条一下子就抽长了,现在已经到他下巴处了,脸也渐渐张开了,眉目如画,精致极了,笑起来也讨喜得很,可见这些年是被宠着长大的。

他还保持着以前的称呼,声音透着少年的清亮,“生白哥哥!”

孟浮生心里一震,喉咙有些干涩,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好像腰爬出来了,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怿儿,你怎么在这?”

姝怿从穿着铠甲的侍卫身边跑开,笑意盈盈地跑了过来,眼里是满满的孺慕,不见一点陌生,好像两人这两年没有分开过,“因为我很想你啊,本来想回流云山庄看看你的,父皇也同意了,可是后来听说你去羿丹了,正好羿丹公主生日,我就求着父皇让我跟着徐叔叔过来了,见到你我好高兴啊。”

说到徐叔叔时,他笑着看向一脸不苟言笑,比孟浮生整整高出一个头,让人充满压力的高大武将,看姝怿看过来,脸上的冷色微微消融,冲着孟浮生点点头。

孟浮生看人一向很准,知道他对姝怿是真心疼爱,微微放下心来。

他将姝怿等人带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姝怿拉着不要他走。

“生白哥哥你不要走这么快吗?我们刚见面又要分开了,我舍不得你。”

看着他满是怀念的眼睛,孟浮生也无法狠下心来离开,只好答应他留一会。

姝怿笑得很开心,就像偷了腥的狐狸,眼睛弯弯的,闪着亮盈盈的光,十分惹人疼爱。

到底还是亲自带大的孩子,孟浮生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也冷不下来了,“你以后唤我浮生哥哥吧,你这两年过得可好?”

姝怿乖巧点头,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生、浮生哥哥,为什么你要改名字啊?难道以前的名字你觉得不好听?可是姝怿觉得生白也很好听呀。”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纯真的,没那些弯弯道道,孟浮生不想用让自己的仇恨影响他,笑而不答。

姝怿有些失望,可听话地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回答:“姝怿很好,父皇和母后都很疼爱怿儿,大哥对怿儿也很好,什么都教怿儿,其他皇兄也不敢欺负怿儿。”

孟浮生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过得好他就放心了,也算对得起那位朋友了。

然后孟浮生又问了他关于学习的问题,虽然姝怿对自己来羿丹玩都要思考关于学习的事情很不满意,但还是很老实的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孟浮生对他现在掌握的知识得颇为满意。

第四百一十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四)

两人的氛围很和谐,就算偶尔没话说了彼此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到了晚膳的点,徐叔叔来叫姝怿去用晚膳。

姝怿要拉着孟浮生去,于理不合,孟浮生还是狠心拒绝了,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在渡罗国暂住的地方停留了半天,和渡罗国的小皇子关系甚好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徒兰察娜了解孟浮生的冷心,也更加觉得那小皇子在孟浮生心里的重量不一般,带着一大堆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就亲自上门了。

徐将军不放心他们独处,徒兰察娜在这时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提出在外面。

徐叔在外面安排了桌子椅子,徒兰察娜拉着姝怿坐下了。

她笑得和蔼可亲,就像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面对晚辈,“你就是姝怿吧,长得可真可爱。”

经过大皇兄的教导,姝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半点心眼的小孩子了,但是面对一个热情、长得还很好看的姑娘,他还是有些害羞,羞羞答答地说:“谢、谢谢。”

徒兰察娜笑得更加真诚了,把糕点都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地说:“你吃吧,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你应该认识我吧?我叫徒兰察娜,你叫我察娜姐姐就可以了。我是你浮生哥哥未来的媳妇哦。”

姝怿害羞的情绪一窒,条件反射就要反驳:妍儿姐姐才是浮生哥哥的媳妇!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情绪没有刚才轻松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闷,撵着桌上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沉默地吃着。

徒兰察娜没有反觉,笑着看他。

在徒兰察娜走后,姝怿放下了糕点,让人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徐叔察觉了他情绪的低落,走过来摸摸他的头,“殿下,怎么了?”

姝怿说:“徐叔,人真的会变得这么快吗?浮生哥哥还是以前那个浮生哥哥吗?”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听说了孟浮生不少的消息,譬如带着羿丹士兵收了昆国两座城池,剿灭数万羿丹士兵。

他不想相信,甚至在到达羿丹之前,他还想着此孟浮生非彼穆生白,可是现实还是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孟浮生在羿丹,那也就是说,他在路上听得事情,十有**都是真的。

徐叔一脸凶相,单为了不伤害到这个此时有些脆弱的小孩,尽力让声音温和下来,但还是糙糙的,“殿下,孟先生可能是有苦衷呢,他以前对你这么好,你也可以相信他一下。”其实他很想说:是的!人都会变,保不齐孟浮生现在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之人。

但是看他家小皇子一副经不起打击的样子,他还是把那些狠心的话都吞回去了,尽量挑温和得来。

这也明显安慰到姝怿了,他一脸愧疚地郑重点头:“嗯嗯!徐叔你真好!我居然还怀疑浮生哥哥,我真的好过分啊,我应该先去问问浮生哥哥才能下决定,不然对浮生哥哥太不公平了!”

姝怿说一处做一处,立马让徐叔帮忙找人,徐叔不想让他失望,利用各种关系才将人找了过来,在将孟浮生带到姝怿面前前还特意恳求他说话的时候委婉一些。

孟浮生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在那一双乘着卑微乞求的眼睛前还是点点头。徐叔长舒了一口气,将孟浮生待了过去。

姝怿正坐在房间里看书,完成大皇兄给他布置的作业,小小的脸上满是纠结,看见孟浮生就把书和笔往桌子上一丢,屁颠屁颠牵着他坐了下来。

“浮生哥哥你来了。”小小的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但是孟浮生还是看出了一丁点不对。

孟浮生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姝怿乖巧地把脸凑在孟浮生宽大的掌心,柔腻的脸感受着并不光滑的触感,并不觉得难受,相反很有安全感,“浮生哥哥,你为什么会在羿丹啊?是不是和生云哥哥他们吵架了?”

孟浮生本来因为他的动作而柔软下来的心一刺,可是又不想让他知道那些肮脏事情,“想在就在了。”

“我不相信!”小孩子有些固执,“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肯定是有原因才会来这里的,我不相信他们说的,你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坏人,你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浮生哥哥,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孟浮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在这里确实是有原因的。”接着他把他的身世,和景元帝的血海深仇,以及为了报仇来到羿丹的事情都说了。

姝怿听完后把头抬了起来,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想到今早徒兰察娜的话,像决定了什么一般,表情坚毅了起来,“浮生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但是你不应该这么对维桢哥哥、生云哥哥他们,还有妍儿姐姐,妍儿姐姐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就要娶别人了,她知道了肯定很伤心。你不能这样。”

孟浮生表情一冷,刚才的温柔好像都是错觉,说话也冷冰冰的,“这你就不管了。”

“浮生哥哥!”姝怿都快急哭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教过我要对朋友好,不能背叛朋友吗?可是你这样做不是背叛了维桢哥哥吗?”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疼惜,两人不欢而散,彻底没了和谐的气氛。

姝怿气得不轻,其实比起生气,难过的情绪更重了,伤心委屈得晚上都没有出来用晚膳,无论徐叔怎么劝都不肯开门,他只好随他去了,晚了还不放心地嘱咐饿了的话找他要吃的。

可是第二天早上,徐叔发现昨晚姝怿没有用晚膳,早上过了早膳的时候竟然也没有找到人,徐叔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大力地敲了好一会的门,“殿下,殿下在里面吗?用早膳了,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红枣糕。”

“殿下?”

交了好一会发现没有人应,徐叔觉得不对劲,几脚将门踹开,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血腥味。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五)

徐叔当心心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只看到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的姝怿,嘴唇和脸泛着不正常的白,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湿了,任凭他怎么叫也没有反应,“殿下!”

徐叔颤抖着将手放在鼻子前,直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出来他冰冷凝固的身躯才猛得一震,踉跄坐在地上,冲着门口大喊:“来人!殿下受伤了!找太医!”

徐叔的话让整个偏殿都活络了起来。

太医很快来了,一系列事情过后,姝怿的伤口被包扎好了,要是不看他的脸色,倒还真像是酣睡一般,徐叔站在床头,用手揩去眼角的泪。

不说要是姝怿出了事情他的命运如何,单单他无亲无故在心里把姝怿当成最亲近的晚辈,他都不能容忍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伤,刚才太着急无法思考前因后果,现在平静下来,徐叔觉得此事肯定和孟浮生脱不了关系。

毕竟渡罗国与羿丹无冤无仇,羿丹没必要在这种和昆国对战的紧要关头树敌,他们渡罗国虽小,但要真的拼起命来,也能硬生生咬下大象的一口肉。再然后小皇子初到羿丹,哪里来得及和别人结仇,就是认识的也仅有一个孟浮生,且两人昨日还争吵过,虽然不知道争吵的内容,但是他在外面都能听见小皇子愤怒的吼声,可见矛盾不小。

徐叔把怀疑的目光定在了孟浮生身上,安置好姝怿后就过去了。

“贵国皇上,请一定要给我家殿下讨个公道!”

徐叔面红耳赤,不卑不亢。

羿丹王也听说了姝怿受伤的消息,露出关心坚定的神情,“你请放心,我会让人尽快查明凶手,任你处置!”

“不用查了!”徐叔挥手道,“我已经找到凶手了。”

徐叔说得斩钉截铁,羿丹王目露愕然,“是?”

“孟浮生!”

“怎么会?”羿丹王震惊地说,“听说贵国小皇子和我国征伐大元帅相识已久,感情深厚,元帅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徐将军也许是误会了。”

徐叔咬牙说:“不可能!昨天下午孟浮生才和小殿下吵过架,两人看上去都很生气,保不齐是孟浮生心生恨意,在晚上利用小殿下的信任悄悄进了他的房间,伤害了小殿下。毕竟小殿下初来贵国皇都,怎么可能与人结怨。”

羿丹王也有些迟疑了,要是放在以前,就算真的是孟浮生干的,料渡罗国也没有什么勇气敢与他对峙,毕竟两个国家的差距可相当于一头无害的羊和一只庞大的大象,抬抬脚就能将其踩上。

然而现在他们还在和昆国作战,多一个朋友肯定要比多一个敌人安全,起码这样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偷偷动手脚。

想到这里,羿丹王犹豫的表情一凛,高声说:“徐将军尽管放心,如若真的是孟元帅做的,朕也绝不姑息养奸。”

他转而对公公道:“来人,将孟元帅叫过来。”

孟浮生很快到了,徐叔一看到他,不复一开始平静的样子,眼神凶狠,那副样子像是要随时跳过来狠狠咬他一口,让他痛不欲生。

孟浮生心里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徐将军,就算是因为他昨天和姝怿吵架了,他也不该是这种模样。

很快就有人为他解答疑惑了。

徐叔最后还是忍不住愤恨怒吼:“孟浮生!你为什么要对我家小殿下动手,他来的路上整天念叨着想见你。结果你就是这样对他的,老子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他拿剑竟是要朝孟浮生刺过来,好在侍卫们反应得快,将他拦了下来。

孟浮生皱眉,“你什么意思?姝怿怎么了?”

徐叔白了他一眼,冷笑说:“孟浮生你不要明知故问了!难道不是你昨天晚上来刺杀的小殿下!我渡罗国与你势不两立!”

徐良真的是气坏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一想到在临行前皇上和皇后对他的殷切嘱咐,以及尊贵的小殿下的温柔懂事,心就跟针扎一样,在战场上被砍掉一只胳膊或许眼都不会眨的男人竟然有些想哭,小殿下娇生惯养,受了这么重的伤该多疼啊。

孟浮生心里自然也是担心了,有些乱了分寸,“麻烦徐将军带我去见他。”

徐良立马警惕了起来,“见小殿下做什么,我看你是贼心不死!”

孟浮生不想和他多做争辩,看向羿丹王,说:“皇上,既然徐将军怀疑这事是微臣做的,不如让微臣去看看小殿下,染给小殿下早日康复。”

羿丹王点点头,“孟大元帅医术高超,比起御医们只强不弱,让他去看看事半功倍。”

徐良带着审视地看着他,但是最后对姝怿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带他过去,但是在路上还不忘威胁他,“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要是治不好小殿下,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孟浮生并不理会他的威胁。

姝怿还没有醒来,小小的身子陷在被褥里,脸色苍白,像个破碎的精致玩偶。

孟浮生心生怜悯,葱玉般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许久才放开,然后挥笔写下一串药名,让徐良去拿药。

徐良不想让他和姝怿独处,孟浮生抬眸看他,“要是我真的想害他,刚才就能要了他的命。”徐良铁青着脸出去了,他不得不承认,孟浮生说得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徐良拿药回来了,孟浮生又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和内外服的药,高大的男子脸皱得紧巴巴的,在精贵的宣纸上写下一连串狗爬似的字,是只能他一个人看得懂的。

交待完这些孟浮生就走了,晚上的时候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情,即使吹灭了灯也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心里酸酸涩涩的,觉得姝怿那天说的话是对的,他确实变了,可是人,怎么可能不会变?

一直瞪着眼睛到了后半夜,他还当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只听见“吱呀”一声,窗户竟然被推开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六)

月光透过这缝隙在地板上盈成一汪澄澈的清泉,正好荡漾在床边,与此同时,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透射在地板上。

孟浮生呼吸依旧平稳,其实已经戒备起来了,只待时机出手。

几不可闻的声响。孟浮生微微眯眼,看着那黑影半弯着腰越来越近,紧接着寒光一闪,黑影手里的bi shou折射窗外的月光,正好扫在孟浮生已经瞪大的眼睛上。

“找死!”

孟浮生厉喝一声,从床上腾空而起,执剑想要打掉黑影手上的bi shou。

黑影没想到孟浮生没有睡着,来不及防备被刺中了手,bi shou掉在地上。

黑影想必是知道孟浮生的功夫,眼看趁他睡着暗算不成,竟然连还手都没想过,反而当机立断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孟浮生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大街上。

此时已经是丑时末了,万物寂静,街上没有人了,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越追孟浮生暗自越发心惊,那人功夫或许不如自己,但是轻功比起他来也不差那里,追了这么久竟然拉不近一点距离,两人一直相隔30尺。不远不近,既不会让孟浮生升起放弃的心思,也不会让他能伤得到。

追得入神,等到反应过来,孟浮生竟然已经进了皇宫,他皱眉想停下,就在这时,前面的刺客同时停下了,转过头,半张脸藏在口罩下面,可是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他读出了明晃晃的嘲笑,就好像是算计成功后的得意,随之飞入阴影中不见了。

孟浮生暗自心惊,刚想追上去,突然一阵嘈杂都脚步声,两广越来越近,很快一队侍卫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孟浮生顿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两个侍卫从一个角落拖出了一个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那个人他并不陌生——正是羿丹尊贵的太子殿下。

孟浮生瞳孔一缩。

“抓住他!”

还不等孟浮生讲什么,就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了,领头的孟浮生并不陌生,两个人有过交流。

他冷脸看着孟浮生,“孟元帅,麻烦跟小人走一趟吧。”

孟浮生狠狠一皱眉,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计谋,看了一眼已经被搀扶走的昏迷不醒的徒兰察赫,一句话也不说跟着他们走了。

他被带到了羿丹王面前。

羿丹王面黑如锅底,他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储君身受重伤躺在御花园,而那里只有一个孟浮生,事情很明朗了不是吗?

“你怎么说?”

即使事实好像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了,在各种勾心斗角中浸淫已久的羿丹王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眼见为实的,所以他还是想听一听孟浮生的说法。

孟浮生微微垂下眼睫,将今天晚上遇到刺客以及追着他到了皇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此事听起来很是荒谬,毕竟皇宫比不得外面,一个刺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皇宫里,谁能信?

羿丹王表情阴沉,身上强大的气势泄漏无遗,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御书房的氛围十分凝固,要是换个没见过世面的,肯定要被直接吓晕过去。

但孟浮生只是表情有些凝重,沉默着等待一个结果。

“赫儿身上的是剑伤。”羿丹王好一会后才说,语气若有若无的狠厉,“你是使用剑的,还是流云山庄独有的流云剑法,与赫儿身上的伤口如此吻合,朕不得不怀疑你。”

孟浮生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拳,看来算计他的人准备了许久,连剑法都模仿上了。

还不等他说什么,外面突然吵闹起来,羿丹王不悦地蹙眉。

接着有人进来说是公主求见。

羿丹王一向疼爱这位最小的女儿,因为徒兰察赫受伤紧皱的眉头有了松开的趋势,让人放她进来。

徒兰察娜一进来就往孟浮生身上看,视线认认真真地扫视过他,知道看到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势才松了一口气,跑到羿丹王身边撒娇,“父皇,娜儿去看过皇兄了,也不知道是那个贼子敢这么伤了他,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皇兄狠狠出一口气才是!”

没有人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人得罪了她被她教训了一顿,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面甚至一心求死的事情。

但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眼没有看过孟浮生,就好像对御书房冷得几乎凝固的气氛一概不知。

这明晃晃的偏袒连羿丹王也注意到了,表情有些不虞,这胳膊肘未免往外拐得太厉害了。

“娜儿就这么确定不是浮生?”

徒兰察娜故作诧异,就好像他讲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父皇原来是怀疑孟浮生吗?娜儿虽然也听说了当时就孟浮生一个人在御花园,可是娜儿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何况孟浮生还对父皇对皇兄忠心耿耿。”

房间一时陷入难熬的沉默,孟浮生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羿丹王沉着脸在思考着什么。

好长一段时间,久到徒兰察娜挽着羿丹王的胳膊都有些忐忑,才听见他轻笑出声,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说:“我这女儿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啊,彻底栽在你手里了,你以后可不能亏待了他。”

羿丹王的意思是目前相信他了。孟浮生有些讶然。

羿丹王接着说:“你们先回去吧,朕已经让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徒兰察娜立马笑开了,眉眼弯弯,讨人喜欢得很,说话的声音也带上甜甜糯糯的味道,“知道了父皇,我和生白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撒开了羿丹王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跑到孟浮生身边,挤眉眨眼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孟浮生了然,一顿,然后跟羿丹王点头示意,就亦步亦趋跟着出去了。

徒兰察娜站在外面等她,笑得像个讨要奖励的孩子,“怎么样啊,我对你好不好呀,要不是我你今晚肯定不能回去,嘻嘻。”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七)

孟浮生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感激的,虽然他并没有想要她帮他什么,可是她终归还是帮了她。

“谢谢。”

说出这两个字孟浮生也有些恍惚,认识徒兰察娜后,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打了不知道多少。

徒兰察娜依旧大大咧咧的,一点不矫情地接受了他的感谢,杏儿眼像藏着两轮弯月,“因为那是你我才会帮的哦,我不是谁都会上赶着刚忙的。”

孟浮生微哂,点点头,就离开了,徒兰察娜在后面看着,发现他还有同手同脚的趋势,觉得有趣。

即使听徒兰察娜说了这么多次,他还是没能心无波澜地接受一个少女火热的告白。

调查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到羿丹王手里了,徒兰察赫身上的伤很像是流云剑法留下的,但也只是很像而已,有好些地方是不一样的,但因为流云剑法有些神秘,调查之人能得出这个结论也得归功于他对长风先生的仰慕,所以了解颇深,但更细节的地方还是要找孟浮生看看才是。

还不等羿丹王寻孟浮生,孟浮生和徒兰察赫受重伤有关的消息就不知道被什么人传出去了,并且肯定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不然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不用半天就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甚至街头巷尾都传出孟浮生是昆国奸细,混进羿丹,重伤渡罗国小皇子,现在又刺杀储君使羿丹混乱。

一时间,群情激愤。

加之当时正值深更半夜,没有证据证明孟浮生当时不在,为了暂时平息民愤,羿丹王只能先将孟浮生关进了大牢,静待发落。

徒兰察娜一听到这件事情,去羿丹王身边闹了一通,羿丹王也有些心烦意乱了,若不是实在疼爱这个女儿,一顿责罚怕是跑不了了,然而最后羿丹王只是口头训诫了一番徒兰察娜,倒是让后宫的人对她的受宠爱程度更加有认识了。

因为徒兰察娜嚷着无论如何都要抱住孟浮生,羿丹王也不忍心让她难过,且他本来就怀疑这件事情是羿丹内部有人搞鬼,就命令信得过的手下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孟浮生虽然锒铛入狱了,但是姝怿还没有醒,药还不能听,徐良只得每天跑到大牢将姝怿当天的情况仔仔细细讲给孟浮生听,然后按照他的吩咐去拿药。

两天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孟浮生突然对来拿新药方的徐良说,让他对外都说姝怿早就醒了,对凶手的身份也有些眉目了,然后让他加派人手保护姝怿,等着凶手上门。

好在徐良来找孟浮生怕有人图谋不轨并没有说过原因,不然还真的怕凶手知道些什么不敢上门。

再过了几天后,徐良来找他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孟浮生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徐良说在他假传姝怿醒来的消息后,昨天确实有死士上门,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房间被保护得滴水不漏,最后还是活捉了那人。但是在他刚准备问话时,发现那人咬破嘴巴里的毒自杀了。

徐良也隐隐约约知道,小殿下受伤的事情他是真的误会孟浮生了,但是处于强大的自尊心,他们也道歉,但是对孟浮生的态度亲切了不少,比那件事情发生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孟浮生也没有蹬鼻子上脸,对他的好欣然接受了,在离开之前徐良明显放松了不少,脸上也流露出了几抹笑意。

在当天晚上,孟浮生在大牢里过得也不安生。

好在孟浮生早知竟然有人找上了姝怿,自己这边肯定也快了所以早有准备,所以晚上在大牢的门突然打开时并没有多惊慌。

“什么人!”

孟浮生目光如剑,射向穿着一身夜行服的人。

“要你命的人!”

那人声音嘶哑,一听就是经过改变的。

孟浮生因为手铐和脚拷的原因,打起来颇为束缚,倒是被那人占了上风。

加之那人剑剑致命,可见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孟浮生更是不敢小觑,颤抖期间还故意弄出动静来,现在虽然天色很晚了,但是他不信这么大动静都不能把狱卒们引来。

这样想着,在对手期间孟浮生还想着讨话,可是无论他如何怒骂嘲讽,那人都无动于衷,好像那个孟浮生口中“蛇鼠之辈”、“缩头乌龟”等贬低人的比喻不是说他一般,心里素质当真不是一般的强。

没想到,孟浮生最后没等来狱卒,反倒是等来了一队侍卫。

“保护孟元帅!”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狭窄的大牢就被挤满了,那人被生擒,可是孟浮生刚上前一步,就看见他嘴角流出一道血痕,接着就断了气。

孟浮生心里一震,又是死士,估计和刺杀姝怿的是同一批。

领头的侍卫单膝跪下,“属下是公主派来保护您的,没想到被贼人钻了空子,差点伤害了您,属下知罪。”

孟浮生一挥手让他起来,只道无碍,心中却是叹气,他又欠了徒兰察娜一条命,一条有一条,不知何时能还清。

在来救孟浮生的同时,早有人进宫去禀报了徒兰察娜,徒兰察娜不管不顾就过来了,换在以前她怎么可能会踏足这个脏乱阴森的牢狱,可是一想到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差点在里面受了伤害,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看着孟浮生隽秀的脸庞,眼泪说下就下。

孟浮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帮她擦眼泪,还是徒兰察娜直接拿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张牙舞爪地威胁:“你以后要是出了危险就来找我啊!我不想让你受伤!不然你给我等着瞧!”

徒兰察娜瞪大了眼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可是那微乱的发髻,红彤彤的眼睛,实在说不上可怕。

孟浮生心中好笑,但对上她有些红血丝的眼睛,还是点点头,“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于心的。”

徒兰察娜嗤笑一声,潇洒地站起来,摆手离开,“你不知道跟我说过这个多少遍了,本公主才不稀罕你的口头感谢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八)

两人无边际地聊了些什么,最后实在是太晚了,徒兰察娜一连好几个哈欠,才依依不舍地同孟浮生告别了。

徒兰察娜在恼怒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刺杀孟浮生的同时,也庆幸这可以当成孟浮生被陷害然后对方打算杀人灭口的证据,想到这一层,刚回到皇宫的她瞌睡虫一扫而空,恨不得立马找到羿丹王说这件事情,可是现在天色实在太晚了,羿丹王也早早休息下了,实在不是恰当时候,只得等明天。

翌日清晨,一向赖床到中午的徒兰察娜一大早就爬起来了,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就要去御书房找羿丹王。

羿丹王确实是在御书房,但是里面不仅有他,还有羿丹王同父异母的二皇弟,徒兰察娜的皇叔,位高权重的慎灵王爷,她进去时羿丹王和慎灵王爷正谈笑风生,两人感情极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兄友弟恭。

徒兰察娜进来先跟两人行了礼,慎灵王爷对她笑得很慈祥,“娜儿又长大了这么多,离上次见面不过半个月,都长成大姑娘了,听说都有意中人了。”

徒兰察娜被他笑得脸一红,嗔道:“皇叔你净拿我开玩笑。”她也算是被这位皇叔看着长大的,虽说感情算不上多好,但起码的礼貌还是短缺不了的。

羿丹王询问她的来意,徒兰察娜看慎灵王爷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假装没有这个人,对羿丹王说:“父皇,你可知昨日发生了何事?”

羿丹王一脸疑惑,今早他没听到什么消息啊。两人都没有发现听到这句话的慎灵王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似乎在缓解什么。

徒兰察娜开门见山说:“父皇,昨日孟浮生遇刺了,他当时还戴着手铐和脚拷呢,要不是我早就想到今天,派人保护着他,搞不好他昨晚就没命了。”说到后面,她脸上划过后怕,要是孟浮生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的人。

“什么?!”羿丹王表情立马凝重起来,直起了身子,“把昨天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我!”

徒兰察娜想到只有这个很有可能洗刷孟浮生的嫌疑,精神一振,立马滔滔不绝地还原了昨晚的场面。

羿丹王越听表情越阴沉了,孟浮生在大牢里都能遭遇刺客,并且要不是徒兰察娜,还可能被杀了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连大牢都有人伸手了。

可是还不等羿丹王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慎灵王爷突然说话了,“那孟浮生就是那个从昆国来的,然后皇上直接将他封为征伐大元帅的人吧?”慎灵王爷是出了名的喜爱游山玩水,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大陆各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游山玩水,一副闲散王爷的做派,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羿丹王登基后至今都安全无恙。

但是在皇家,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心无城府,不慕权势。

“也是娜儿喜欢,求着让皇上赐婚的那人?”

徒兰察娜没有否认,脸却是悄悄红了,艳若桃李。

但是她很快从这种被长辈挑破情丝的尴尬和羞怯中恢复过来,轻咳了几声,点头,说:“我的确喜欢孟浮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掺杂个人感情,从孟浮生被关在大牢都能引来杀身之祸,可见是有人想让他死无对证,想要借此将皇兄和渡罗国小皇子遇刺的罪责尽数推到他身上,真正是居心叵则,用心狠辣!”

徒兰察娜咬牙切齿,不用怀疑,要是在背后策谋一切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定要扑上去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然后用尽一切方法折磨他!

“若是这件事情是孟浮生自导自演的戏码呢?”慎灵王爷突然说话了,由于长期养尊处优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眉目俊朗,只见他剑眉微蹙,眉宇间有轻视流露,“以娜儿对他的用心,他肯定猜到娜儿会派人保护他,才主演了这么一场戏,想要将自己从怀疑人中摘出去,真是用心良苦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娜儿可千万不要被这种人骗了。”

“皇叔。”徒兰察娜不满出声,她不喜欢听到有人编排孟浮生,就算这个人是她的长辈,“孟浮生绝对绝对不是这种人,况且他自从到了羿丹,当上征伐大元帅就被父皇派出去打战了,在皇都根本就没有背景和能用的人手,就算他真的想用这种方法脱罪,也得找到能用的人啊。”

她越说越觉得不高兴,皇叔以前明明不会管这种事情的,在她心里皇叔就是一个甩手掌柜,除了游山玩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连人一样,这次怎么开始贬低孟浮生,明明他连孟浮生的面都么见过,更别说结仇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一些狐疑,能在皇宫来去不惊动别人,甚至能进出大牢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手上的权势肯定不一般,皇叔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她听父皇说过,皇叔不可小觑,连他都不敢对他动手。

徒兰察娜沉默下来,稍稍低下了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怀疑的表情。

慎灵王爷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反驳,只是有些诧异的笑了,用着抱歉的语气说:“是皇叔说错话了,没想到娜儿对那人用情如此之深,不过娜儿你还小,可不要轻易被人哄骗了去,皇上你也注意点。”

徒兰察娜生气的瘪瘪嘴,轻哼了一声,嘀咕说:“皇叔真讨厌,孟浮生进出皇宫都需要经过同意,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去到皇兄和渡罗国小殿下的宫殿,按我说肯定是那个能进出皇宫不需要命令的做的,那人肯定还特别厉害,有权有势,要是被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让父皇抄家灭族!哼哼。”说完还跟个狼崽子似的不甘心哼唧了几声。

虽说是嘀咕,特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慎灵王爷离她那么近肯定是能听到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九)

慎灵王爷从心底升起一抹凉意,不自然地缩了下脖子,幅度很小,要不是特意看着,绝对发现不了。

而正好,徒兰察娜在说话的同时,视线就一直落在他的脸上,自然将他这个小动作收在了眼底,心里的怀疑加重了。

如果皇叔与这件事情没有关,他这个反应未免太过了些。

半柱香后,羿丹王用肯定会继续调查为由将徒兰察娜打发走了,徒兰察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也不撒娇着要留下,很干脆地离开了,她需要时间去证明自己的想法!

羿丹王留下慎灵王爷,两人继续谈天说地,外人看了也会觉得这两兄弟感情真挚,谁能想到在你来我往间有暗涌流动。

徒兰察娜虽然对前朝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是禁不住她和羿丹储君真实存在的兄妹情,所以站在徒兰察赫身后支持着他的人对她的命令也不敢轻易忤逆,更何况这件事还与查清是何人重伤了徒兰察赫有紧密的关系。

王刺史是徒兰察赫最为忠心和他最为信任的部下,所以徒兰察娜第一个找到了他,她是想查清这件事情洗清孟浮生的嫌疑也没错,但更重要的是知道谁伤了她的皇兄。

徒兰察娜让王刺史派人彻查慎灵王爷近半个月的动静。

王刺史听到慎灵王爷时眼睛一亮,忍不住问:“王爷难道与这件事情有关?”

徒兰察娜也十分信任此人,所以也不藏在,“十之**。”

王刺史若有所思地点头,看上去不完全相信,徒兰察娜也清楚,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慎灵王爷都是个对权势没有任何兴趣的人,所以伤害储君和渡罗国小皇子的目的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出来,连徒兰察娜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刺史心中虽然对她得出的这个结果不大相信,可是还是尽心尽力派人去查了,没想到果真查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位王爷这半个月是生活实在是太干净了,就好像是知道会被查特意清理过一般,除了出席各种攀附风月的宴会就是待在自己府里,和府里买来的怜人弹琴奏乐,这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到连七天前他去过皇都有名的青楼都查不到。

这下连王刺史都不得不怀疑上了这位王爷,要是不是心里有鬼,用得着抹去这么多痕迹?实在怪异。

既然有了一点端倪,那么后面的事情就顺利许多了,通过青楼那边布下的暗线,王刺史找到了慎灵王爷派人重伤渡罗国小皇子和在背后推动谣言传播,将脏水泼到孟浮生身上的证据,但是最重要的,也就是重伤徒兰察赫,这件事情无论他如何追查都没有证据,就好像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一般。

王刺史心里怀疑,但还是立马将查到的东西都交给了徒兰察娜,她有又转交给了羿丹王。

虽然没有重伤储君的证据,但是差不多能推算是慎灵王爷做的。

羿丹王大怒,直接将慎灵王爷贬为庶人,和家人一起发配边疆,同时孟浮生也被徒兰察娜带人亲自接了出来。

这下没有人敢说什么了,国库的各种大补的药材不要钱似得流水般流到了征伐大元帅府中。

就在这时,皇都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说是现任储君命不久矣。

因为羿丹王后嗣凋零,除去一个死去的大皇子,现在就剩一个生死未卜的徒兰察赫和公主徒兰察娜了,所以未来能继承羿丹王皇位的,非驸马不可。

而徒兰察娜又曾高调表示过她的夫婿为孟浮生,一时间孟浮生的身份水涨船高,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上赶着来和他叫好,还到处打听他心仪的东西,甚至还有人不忘往他身边送女人,打算在他和徒兰察娜成亲之前先在他身边留个位置。

但是孟浮生一直闭门不见人,送来的东西无论多珍贵都不要,送进去的女人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被赶回去了。

有人说他不识好歹,结果被徒兰察娜狠狠落了面子,警告所有动了歪心思的人再想往孟浮生身边送女人就扒了他的皮,这风气才渐渐缓下来。

皇宫里面也并不安宁,徒兰察赫从那天后就一直没醒过来,身体还越来越虚弱,所有太医都手足无措,羿丹王听说了渡罗国小皇子在孟浮生的调养下逐渐恢复的消息,让人将孟浮生请了进来。

羿丹王放低了姿态,“孟爱卿,那件事情委屈你了,只要你将赫儿治好,朕愿意答应你一个合理的请求。”但是羿丹王身居高位已久,虽说在他看来他已经是放低了姿态,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恩赐般的语气,还是让人有些不快。

孟浮生一点也不在意,在为徒兰察赫把过脉后,说:“微臣愿意一试,然太子伤得过重,微臣也不敢保证。”

羿丹王心中一紧,呼吸也急促起来,看了看床榻上连呼吸都快消失的青年,精致、苍白,惹人心疼。

最后羿丹王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能治就治,治不了朕也不为难你。”

孟浮生从那天后就开始同时为徒兰察赫和姝怿治疗,但是姝怿的伤势比起徒兰察赫好了不少,在孟浮生的精心治疗下逐渐恢复了,一开始只能保持清醒一个时辰,后面逐渐增加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来除了还不能下床活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徐良已经彻底放下了对孟浮生的偏见,现在对他的态度就像对第二个姝怿,乐呵呵的,那满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深得他心的孩子,太过灼热,偶尔让孟浮生一阵不适,鸡皮疙瘩一个接着一个冒了起来。

后面还是孟浮生委婉表达过自己的不适应他才有所收敛。

醒来后因为知道了孟浮生对自己的治疗和关心,冰释前嫌,加之知道他前几日被人陷害锒铛入狱的消息后,在下次他来的时候就小声请求他跟着自己会渡罗国,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浮生哥哥你放心,等我登基我就封你做国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

孟浮生一怔,心里颇为触动。

孟浮生失笑地摇摇头,帮他把露出来的手放进了被窝里,还细心地掖了掖被子,柔声说:“你先好好养伤,要是治不好你我会很懊恼和难过的。”

他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可是姝怿看出来了,他这副态度其实就是拒绝了,之所以不明说只是怕伤害到他而已。

姝怿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孟浮生在他伤口处捣鼓,他的动作很轻柔,伤口只是有些细密的痒意,却没有一点疼,这种疼爱让姝怿鼻子一酸,有些后悔那天讲出那种话让浮生哥哥伤心了,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倔强地抿着嘴巴。

姝怿这边身体在逐渐好转,半个月后已经能下床了,可是徒兰察娜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每天只能靠各种珍贵稀缺的药材吊命。

羿丹王每天都要来看一边,每次看到徒兰察赫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脸上总是会露出隐忍的悲痛,孟浮生看了也觉得心有戚戚,但是他只是一个大夫,不是神仙,只能治病,做不到起死回生。

最后他不得不跟羿丹王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羿丹王眼中划过绝望,但是并没有为难孟浮生,只是让他尽力而为。

徒兰察赫命不久矣的消息即使在羿丹王故意阻止下也传了出去,这个时候不少大臣上奏表示,孟浮生到底不是羿丹人,绝对不能迎娶公主成为驸马,继而成为储君,羿丹王也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了,毕竟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孟浮生只不过是昆国派来的奸细,只是善于隐藏和布局,那等他让位,孟浮生成为皇上,不是亲手将羿丹送到敌国手里?

他不是不信任孟浮生,只是兹事体大,他不敢赌,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敢赌。

徒兰察娜听说羿丹王有意让她和别人成亲,当然是百般不愿意的,去找羿丹王闹了一场,嚷着只要嫁给孟浮生,吵得羿丹王头疼干脆禁止她到御书房,任凭徒兰察娜在外面如何哀求也不肯让她进来,但是赐婚的事情也迟迟没有下旨。

孟浮生也不愿意被这些麻烦缠身,他对羿丹的王位无意,但是别人可不相信,后来一个人想想。他还是决定放下这里的一切,靠自己去报仇。

决定离别之际,他不惊动任何人找了徒兰察娜,告诉了她自己决定离开的消息。

“我不允许。”徒兰察娜面无表情地捏紧他的手腕,嘴巴紧紧抿在一起,眼睛红红的,“你是不是生气父皇怀疑你心怀不轨?你放心我会说服父皇的,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怎么说我根本不在乎,我相信你不就行了!”

孟浮生心中感动,更加坚定了离开的主意,“公主,谢谢你,只是这时候你不该任性,太子重伤不醒,皇上需要你的陪伴,我不想因为自己让你们生怨。”

想到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父皇,徒兰察娜的手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开,嘴里固执地说着:“不会的,孟浮生你要相信我!我会说服父皇的!”

孟浮生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了笑意,但那笑就像昙花一现,徒兰察娜惊喜地想看清楚就消失了。

孟浮生温柔地说:“公主,不要让皇上伤心了好吗?”

徒兰察娜手一紧,最后还是缓缓松开了,眼圈越来越红,眼泪在里头打转,在落下来之前她以然转过了身,哽咽着说:“你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临走之前,孟浮生去给姝怿看了最后一次,孟浮生表现得出离沉默,从进来到准备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他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姝怿突然拉住了他。

小孩子其实远比大人感情细腻,他能看到孟浮生的不舍和异样的决然。

姝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眼珠子十分墨黑,清清亮亮的,“你是不是要离开羿丹了?”

姝怿孺慕的眼神让孟浮生连撒谎的念头都升不起来,好像一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就会玷污了这份干净。

孟浮生实话实说:“羿丹现在不适合我呆下去了,所以我待会打算离开。”

姝怿还是没有松开他都手,紧紧攥着,生怕他挣脱开了,“你要去哪里?”

“昆国。”

“我也去。”姝怿执拗地握着,“我离开渡罗国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所以你去那我也要跟着去,你不能丢下我,父皇布置的学习任务我早就完成了,你也不能赶我回去。”

孟浮生失笑,轻轻地拍了拍他小小的头,说:“我回昆国是为了报仇,危险重重,一不小心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我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徐叔也不会允许的。要是你跟着我受了伤,我怎么和你父皇交待?所以怿儿乖乖的在这里待着,到时候跟着徐叔回去好不好啊?”

姝怿嘟着嘴一板一眼地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你。当年叔叔让我跟着你,你将我养大,又教我这么多东西,现在我能帮你了,你这样子像话吗?”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不让我帮忙你就是教我忘恩负义这么一句话。

孟浮生无奈,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孩一直斗嘴,只不过让他跟着自己实在太过危险,他是如何都答应不了的。

看孟浮生态度坚决,姝怿努努嘴,灵光一闪,不让他去,总不能阻止他派人去帮忙吧?

“那好吧,我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拒绝我派人去帮你。”

两人最后争执不下,折中之下孟浮生只好答应了离开的时候带上姝怿挑出的人。

姝怿看他答应了,高兴极了,翻身下床,顾不上腹部隐隐作痛,让徐叔把渡罗王命令随行的武功高强之人通通找过来。

徐叔询问原因,姝怿便直说了。

徐良觉得此事不妥,甚至有些责怪孟浮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满的态度没有瞒过古灵精怪的姝怿。

姝怿第一次在他面前拿出皇储的威仪,面无表情,“此乃本宫的决定。”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一)

徐良一震,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得乖乖去把人找了过来。

不过徐良并没有私心,反而迂回地找了孟浮生,委婉地说出来他这番行径是在利用姝怿,是不对的。

孟浮生知道他误会了是他挑唆姝怿给他挑选人手,也不解释,只是保证:“徐将军尽管放心,你只需要把多余的人手交给我即可。”

这样既不会让姝怿难过,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将他安全护送回渡罗国。

徐良这下也不说什么了,悻悻下去叫人,将其中几个身手最为厉害的留下了,其他的都提溜到了姝怿跟前,让他自己挑选。

姝怿一路上并没有注意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保护自己,所以并没有看出徐良背地里的小动作,一个一个看过去给孟浮生找能用得上的。

最后他用自己的方法找出了十几个,高肥矮瘦俱全。

姝怿将人带到孟浮生跟前,笑得天真无邪,跟个讨赏的孩子似得,不过也确实是,“浮生哥哥,这些人你带走吧,要是到时候你还需要,尽管和我说,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孟浮生温柔地轻抚他的头,没有拒绝,带着这十几个人上路了。

孟浮生走没多久,姝怿坐在房间里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把徐良交过来了。

“徐叔,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徐良不过脑子给出了一个数字。

姝怿一拍手,脸上笑意更加浓郁了。

徐良不知原因,只是觉得慎得慌,好像待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果不其然,姝怿当机立断,“还有这么多人啊!浮生哥哥去办的事情这么危险,只带那么少人怎么够用呢?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跟谁哭去啊,这样吧,你再派一些人跟在后面保护他!”

徐良一哽,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看小殿下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还是把反对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反正都准备回渡罗国了,留那么多人也没啥用,他一个人就足够保护殿下回宫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把人派出去,免得殿下心里想着这事,思虑过重,心里难受。

徐良叹了一口气,总算把自己说服了,晃晃悠悠着离开了,效率极快地安排了十几个人跟了上去嘱咐他们注意点不要被发现了。

几天后,孟浮生改头换面,成功进入了皇城,没有人想过他还会回来,所以就算他大摇大摆用原来的身份进来了,只要不是被认识他的人看到,都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想到带着这么多人有点明显,他干脆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好在离开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倒是不用担心吃住的问题。

孟浮生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开还会在羿丹引起一场小小的风波,而处在风波中心的便是徒兰察娜。

在孟浮生走后,她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想着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跟着去。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羿丹王哪里会让她走啊,徒兰察娜刚出宫就被抓到了御书房。

羿丹王冷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娜儿,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徒兰察娜信心满满,“父皇,我要去找孟浮生,虽然他现在心里还没有我,但是以前教我读书的老师不是说了吗,世上无难事只怕苦心人!我相信我总有一天能打动孟浮生的!父皇,你就让我走吧!”

羿丹王一听这话,额头上立马爆出了青筋,可见气得不轻,“但是先老师是想告诫你多读书,结果你将老师气跑了,又把这话用在这里,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徒兰察娜吓得一缩脖子,然后呵呵假笑,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但是羿丹王没打算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徒兰察娜一心疼,原本想不顾一切追上孟浮生的心思就渐渐淡了,现在皇兄还生死未卜,她却将父皇丢下,这样做未免太过薄情寡义。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羿丹王看她这心虚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乘胜追击,“娜儿,朕现在就你孩子了,你皇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要是你也走了,父皇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徒兰察娜心一疼,闭口不提离开的事情。

羿丹王心里还是满意徒兰察娜的态度了,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看上去更加沧桑了,“要是赫儿最后还是没有醒过来,唯一能担任储君的,也就你一个了。”

羿丹王显然对她的心思拿捏得十分准确,要是他一开始就表明有可能立她为储君的意思,徒兰察娜很有可能有多远躲多远,虽说没有兄弟姐妹了,但是旁系的可真不少,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了,更何况管理一个国家这等劳心劳力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父皇,她还真的不忍心拒绝,两人就在这种和谐的氛围中达成了“共赢”,其实就是羿丹王单方面的胜利。

羿丹王宽厚的大掌搭在徒兰察娜纤细单薄的肩膀上,也不忍心她维持这种垂头丧气的状态,劝她:“等你登基了,大可将孟浮生娶回来,那时候可没有人敢说些风言风语。”

徒兰察娜眼睛一亮,是啊,等她坐稳了皇位,还有哪个嘴碎的大臣敢说三道四?要不是他们,自己早就和孟浮生成亲了,哪里还会让人回了昆国?

徒兰察娜越想越发斗志昂扬,点头如捣蒜,就这么答应了。

从那天以后,徒兰察娜逐渐收心了,早上也不跑到军营和士兵们晨练,而是跟在羿丹王身边接触政事,平时闲下来的时候也不是到处胡闹和兵崽子们插科打诨,而是耐着性子待着书房,跟着羿丹王为她选的老师学习,一段时间下来,她还真的从各类书籍中找到了乐趣,以前一看书就想睡觉的毛病逐渐消失了,现在是越看越精神,晚上要不做点女工还真的睡不着。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二)

羿丹王心里既安慰,又自豪,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说他这个女儿是个草包,现在总算让他一雪前耻了。

孟浮生那边,待在昆国皇城的几天里,他不急着行动,但是也没闲着,而是先派人去打探需要的消息。

在将皇宫现在的侍卫部署牢记于心后,他也开始准备行动了。

姝怿派来跟着他的那些人都被他留在了客栈,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下,要是有伤亡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姝怿交待,即使姝怿不介意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不如单独去,如果报的了仇也算了了此生心愿,就算报不了死了也就死了,眼一闭的事情。

万籁俱静,孟浮生进了皇宫,据说现在景元帝为了养病并不住在金銮殿,而他现在的住处孟浮生没能打听得出来,不过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杜维桢肯定是千防万防,恐怕知道景元帝现在在哪里的都没有几个人,这样的话只能一间一间找过去了。

这是最笨的法子,但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法子,起码孟浮生没有想出来其他的。

一般这个点钟除了需要巡逻的侍卫,其他人都陆续歇下来。

可是杜维桢自从景元帝大部分时间陷入昏迷,他不得已全权处理政事,因而晚上经常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就算是太医那边也手足无措,只是口头上嘱咐他放松点多注意休息。

杜维桢觉得这些都是废话,现在政事繁忙,每天要处理的奏折都能将他埋了,这样如何能放松?后面那句多注意休息更是荒谬,他要是能睡得着还用得着那些太医?

不过杜维桢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每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御花园赏星星看月亮,直到丑时中有了一点困意才回去。

一开始宫人还想点灯,可是他看着那片灯光越发精神,竟是一晚上都没有睡意,所以后来都拒绝了,晚上就借着月光在天幕下放空脑袋,等待困意。

“谁!”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突然出现,有的护在杜维桢身边,有的往发出声响的方向。

杜维桢回过神来,看向正在交战的那边,那不速之客分明是孟浮生。

杜维桢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厉喝:“停下!”

两方一齐停下,孟浮生波澜不惊地看向杜维桢,从眼睛以及表情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杜维桢回视他,嘴边有千言万语,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孟浮生恨意如此之深,来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杜维桢眼神逐渐幽深起来,让人看不透的深沉,但是最后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透着幽幽的无奈和疲惫,“你坐过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太子不可!”有暗卫忙阻止,看着孟浮生眼含警惕,“此人目的不明,怕是会对您不利。”

杜维桢挥手让他们下去,“无妨。”

孟浮生脚一顿,还是走过去了,两人同时坐下,面对面。

为了能早点产生困意,孟浮生没有喝茶,石桌上是一杯没有喝过的温水,杜维桢推向他那边。

孟浮生略微敛眸,没有接过。杜维桢也不坚持。

杜维桢语气低沉,“自你那日走后,妍儿一直闭门不出,除了在父皇醒后去照顾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前几日我和苏明、陆愈安和顾夜烊几人喝酒,他们确实都想你了。”

数到熟悉的名字,杜维桢便回忆起了那天的情景,四人喝到后面俱是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生怕没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这样未免太丢脸。

孟浮生低着头,不发一语,鸦羽般乌黑纤密的睫毛把眼底的情绪都盖住了,让人看不透。

杜维桢的视线落在他头顶的发旋,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可是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杜维桢站了起来,口气凉了些,“你果真变得彻底,你爹娘是随着昏君离世的,本宫也不会因此退步,这一次我最后放你一条生路,以后一旦落到本宫手里,生死不论。”

一口一个本宫,把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了。

孟浮生也垂着头站了起来,偏头不知道看向哪里,语气幽幽,“我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曾期许过你放我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杜维桢只觉得脖子一亮,就看见一把剑直朝自己而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剑就拐了个弯刺向过来保护他的暗卫,两方又开始颤抖起来,杜维桢被拖到后面护着,一想到刚才脖子上的凉意,额头上冷汗直流,刚才孟浮生好像真的想要他的命一般。

最后孟浮生以轻伤为代价,重伤几个暗卫,逃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离开,而是继续留在皇宫里寻找景元帝的居所,刚才的事情过后,杜维桢想必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派人搜查全皇宫,特别是出口。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和景元帝同归于尽的准备,能不能出去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孟浮生闹出的动静很大,杜维桢也很快反应过来搜查皇宫,连杜月妍都被吵起来了,询问暖春得知了今晚的事情,说是有刺客进来了,还差点伤了太子。

杜月妍心里一咯噔,眼前立刻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父皇!”

杜月妍叫了一声就推开暖春跑了出去,浮生进来只有一个目的,一想到父皇很有可能会出事她的心就揪在了一起。

浮生,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景元帝现在居住的住所知道的人不多,杜月妍就是其中一个。

她绕过几个走廊,穿过一片竹林,到了一座幽静的宫殿,巍峨的宫殿后面一望无际的黑,就像能吞噬光明的怪兽,让人心寒。

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杜月妍仓皇着跑了过去,手微微颤抖,推开了门,正好看到在摆在房间正中间杏黄色的龙榻旁,一犹如翠竹般挺拔俊秀的身影,他手上的剑闪着森森寒光。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三)

杜月妍目眦欲裂,凄厉大喊:“孟浮生!住手!”

孟浮生手一顿,顺着声音看向她,但也就是听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猛地就要扎过去。

这一瞬间杜月妍脑袋空了,等清醒过来,眼前就是一张难以置信的脸,眼眸赤红,呼吸急促,就像被困的野狼,随之就是胸口的剧痛,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一把扎进胸口的剑,不断有血涌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胸前的一片衣襟,还有学溅到了面前男人的脸上,衬得他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妍儿、妍儿”

孟浮生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心口涌起陌生的疼痛,密密麻麻的,好像有人同时用上千根针扎过去,痛得都有些麻木了,他嘴巴一张一合,无声无息的呢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孟浮生被大力推开了,他踉跄几步没能稳住身形,直接栽在了地上,然后被迅速围住了,可是他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杜维桢将杜月妍抱进怀里,脸上悲怆之色流露,“妍儿,你”

杜月妍抬手阻止他说话,忍痛直起身子,可是疼痛已经超过她能忍受的限度了,她只得靠着杜维桢。

即使如此她眼里依旧没有怨恨之色,看向孟浮生,温柔道:“浮生,我不怪你,只是这一剑能当我为父皇受了,让你放下仇恨吗?”

孟浮生好似这才意识过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拿过剑的手一麻,犹如万只蚂蚁爬过,嘴巴一张一合,愣是放不出一点声音,他害怕一张嘴就真的说了放下,可是怎么能呢?要是真的就这么放下了,他回来的意义何在?

这一沉默就是半晌,杜维桢脸色愈发铁青,心里恨意翻涌,他看在旧情上饶过孟浮生一次又一次,可是现在呢?他重伤了妍儿,现在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他还在坚持着什么?

杜维桢冷着脸发号施令:“来人,将刺客抓起来!”

虎视眈眈的侍卫们立马行动了起来,将孟浮生团团围住,警惕地越靠越近。

可是孟浮生就跟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处境似得,竟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好像准备束手就擒。

“孟大人!”

就在这时,只听见“碰”的一声,大门就被大力推开了,门口出现了十几个蒙面人,是为了孟浮生而来,不顾一切破开了个口子,他们正是姝怿命令的跟在孟浮生后面保护他的人,要不是孟浮生陷入了这等几乎无解的绝境,他们本来是不打算现身的。

孟浮生也被惊醒过来,接着胳膊就被拽住了,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是小殿下的人,孟大人尽管放心,就算是死我等也会护着你出去的。”

最后成功逃出去的只有孟浮生和其余几个人,其他的都折在了那里,孟浮生一颗心被对姝怿的愧疚填满了,也不垂头丧气了,带着人一鼓作气回了客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其他人叫上离开了。

知道现在杜维桢肯定派人封城了,他根本没打算往城门口的方向走,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他回到了曾经的“穆府”。

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杂草遍布,在阴森森的月光照耀下,瘆人的很。

孟浮生带着人随便收拾了下,能住人就好。

他和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好在随身待着一些伤药,分发下去后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脑子闹哄哄的,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杜月妍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被血浸湿的衣襟,耳边萦绕着她温柔中透露着绝望的话,他的心就立马揪成一团,生生痛醒。可就算是醒着也不能安生,脑子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堆事情涨的生痛,好似下一刻就会炸开,心烦意乱,甚至有些痛苦。

皇宫里头也不安生。

几乎是孟浮生一走杜月妍就晕了过去,本就泛着白色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紫下去,温热的身体也逐渐冷了下来,快把杜维桢吓了个半死。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交到了梧桐宫,个个战战兢兢的,讲话也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太子被骂个半死。

太子实在是变得太多了,许是皇上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连公主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压力太大了吧。诸位太医也表示理解,可是他们平均年龄过四十,实在是禁不起这么吓。

闹下来有几个承受能力弱的一出去就昏了,是被抗回太医院的。

直到解决完这件事情杜维桢才有心思去想孟浮生,此刻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半分怀念,反而透着森森冷意。

他顾念旧情,一次又一次放过他,可是他呢?杜维桢冷笑,既然孟浮生眼里已经彻底没有了他和妍儿的位置,他何必顾念半分旧情!

天还没亮,通缉令就出来了。

杜维桢全城通缉孟浮生,一旦抓到,格杀勿论。若是有知"qing ren"能及时报信。必有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通缉令一出,立马有不少各种身份的人去衙门通风报信,但大多是假消息,为了趁机赚点钱,被骗了几次后衙门也精明了,颁布法令,若是有人敢报假信,一旦查出,先打个几十大板。

这可是几十大板啊,普通人被打下去,不死也惨啊。

这样严苛的法令下来,才遏制了报假信的行为。可是孟浮生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竟然没有一个人见到他的身影。

孟浮生先让姝怿的人随着rén liu出去,那天晚上他们都是蒙面的,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所以他们很快就混出去了。

孟浮生让他们在城外等自己,他则打算等最热的风头过后才出去。

两天后,孟浮生乔装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在城门口碰到了熟人。

相貌魁梧的将军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盯着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行人,有些人还差点在他的注视下被吓哭了,还是其他人劝他表情和缓下情况才好点,可还是有好多人在经过他时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脖子。

第四百二十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四)

孟浮生在经过他时习惯性紧张,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了,就跟不认识他似得快速经过,没有人拦他。

但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苏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孟浮生。”

孟浮生脚步不停就要越过他,却在经过他时被拉住了。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肯定是认出自己了,但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认出我的?”

苏明咧开嘴,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情绪的笑,“你胆子太大了,其他人从我面前经过都要吓一下,你却一点表现都没有,况且我跟着你打战这么久,我平时有喜欢观察什么东西,所以我认得出你走路的姿势。”

孟浮生有些无奈,没想到是输在胆子太大上,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法子对苏明生出什么害怕的心理。

都到这种地步了否认也没有什么效果了,孟浮生敞开了说:“没错,是我,你为什么不在城门口揭穿,却在这里拦住我?”

苏明目露不忍,“太子说了,抓到你当场格杀,要是在城门口揭穿你的身份,我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住你。”

孟浮生偏头看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苏明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跟着我回去,到时候亲自在太子殿下面前认错,他肯定不忍心杀你的,坐牢事小,我肯定会尽力为你求情,让你早点出来。但是你要是真的逃了,下一次回来连我也不会想着保你了。”

“没必要。”孟浮生冷笑着甩开了他的手,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杀掉景元帝,这样你也要为我求情?”

苏明表情一冷,他们全家都对皇室忠诚,听到孟浮生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开始怒火中烧,“皇上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就是他当年起义也是顺应名义,如此贤明的君王,应当受到万人景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到他的!如若你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了!”

孟浮生大笑出声,可是那笑声却听得人心里发凉。

“执迷不悟,是啊,对你们来说我是执迷不悟,可是有没有人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血海深仇啊。”孟浮生红着眼,很是恐怖,“只要能报仇,豁出这一条命算什么?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说是询问,更像是在问自己,问自己现在活着除了报仇还有没有其他意义?而答案很明显不是吗?对孟浮生来说,如果不能报仇,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明在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将剑拔了出来,指着对面亦师亦友亦是曾经敬佩之人。

两人同时出手,都没有一点留情,若是孟浮生全盛期间,对付苏明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几天前他受过伤,现在还未痊愈,两人只能刚刚打个平手,都被对方伤得不轻。

“孟大人!”

先一步出了皇城的人就等不到孟浮生,就返了回来等人,没想到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过去护住孟浮生。

“苏将军!”

苏明的人也同时到了,看到跟自家将军缠斗在一起的人长相虽然有些陌生,但是在想到什么后他们就猜到了那个人肯定是他们要找的孟浮生。

“抓住他,他是孟浮生!”

苏明的话也证明了他们的想法,氛围一下子嚣张跋扈起来,不远处就是城门口,那里有更多的人,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逃都逃不掉了。

孟浮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直接命令撤退,苏明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孟浮生伤势过重,最后还是被生擒了,苏明阻止了直接杀掉孟浮生,只是让人将他绑了带回去。

与此同时,辛弘义已经带着人在路上了。

事情回到两天前,徒兰察娜一直密切关注着昆国皇城这边,当然也知道了昆国太子为了杀孟浮生而封城的事情,徒兰察娜当机立断派辛弘义带着人去将孟浮生救回来。

辛弘义过去的时候孟浮生刚被抓回皇城,没有办法,他们只得乔装打扮一番先混进去再说。

孟浮生一被抓回去就被丢到了刑部大牢里,等候发落。

杜月妍在一天之前就醒过来了,知道自家太子哥哥的打算后就一直在打听孟浮生的事情,生怕他真的将人就地格杀了,还求着杜维桢将人抓回来再说。

在得知孟浮生被关到刑部大牢的消息后,她顾不上身体,要下床去找孟浮生。

“公主太医说你还不能下床”暖春看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扑过来拦住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难免有些缩手缩脚,将她扶到床榻上后又重新掖好被子,“您要是乱动很容易使伤口继续流血的,公主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对不对?”暖春用哄小孩子的口气哄着她。

杜月妍浑身无力,很轻易就被压回了床上,刚才那一阵扑通就已经耗尽了她攒了两天的力气,所以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等休息了一会后,她拉住了暖春的手,着急地说:“暖春,你快去把太子哥哥叫过来。”

想到太子哥哥很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目的从而躲着她,她肃着笑脸补充道:“你跟太子哥哥说,要是他不肯来,我就亲自去找她。”

杜月妍想的的确没错,几乎是暖春一出现,杜维桢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想用事情繁忙搪塞她。可是一听到她要下床就把什么都放下,急急忙忙过去了。

看到杜月妍明显比早上要苍白的脸,杜维桢立马就来气了,“妍儿你怎么能胡闹!”

“太子哥哥。”杜月妍委屈巴巴,眼泪说来就来,“我想去见孟浮生。”

“不行!”杜维桢一口拒绝,“你好好休息,你可不要忘记你身上这伤就是他害的,要不是你父皇还很有可能会遭了他的毒手,我不可能让你见他。”

杜维桢表情冷硬,一副不容反抗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五)

“太子哥哥。”杜月妍红着眼,眼泪在眼眶边挂着,泫然欲泣,“你今天不让我去,我明天就偷偷过去,你明天不让,我后天就去,总能找到机会的。反正你一天不让我去,我心里就挂念着这件事情。太医说了我的伤要静养,要是心里天天挂念着这件事情,伤势恢复得肯定很慢,你忍心吗太子哥哥。”

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苍白到病态的脸庞,杜维桢怎能不心疼?就像有谁啊,狠心的一刀一刀往上面扎。

可是他不想让杜月妍继续被伤害,只得狠下心来用话刺激她,“你身上这伤是他弄的,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毫不留情,一点不顾念你狠心离开了?就这样你还不怨他?还想着去看望他?何必呢?”

杜月妍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就坚定下来,“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不过,也就是看看他,我不会为了他向你求情了,好不好?太子哥哥。”

最后杜维桢还是妥协了,但还不忘记讲条件,“那你能不能跟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以后。”

杜月妍打断他,毅然决然地说:“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杜维桢答应了,不过以妍儿的伤势不适合走动,但是要是把孟浮生从刑部大牢带过来他又不放心,在路上变数很多,好不容易把人抓到了,他不想让他有一点机会逃跑。

杜维桢还是让人送杜月妍过去了,这还是她强烈要求的,杜维桢并没有陪着,他不想看见孟浮生。

到了刑部,杜月妍让其他人守在外面,手下们不愿意,说是太子让他们贴身保护着。

杜月妍第一次拿身份压人,在外面僵持许久,手下们还是妥协了。

暖春扶着杜月妍进去了,经过一道幽暗狭长的石梯走到下面,最后一间就是关押了孟浮生的地方。

右上方的小窗口透出一口月光,洒在角落,那里铺着一张破烂席子,席子上没有人,倒是偶尔有几只灰色的小老鼠钻过。

墙边,青年穿着一身泛白的囚服,背对着她们安静地坐着,就算是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能让他们安心讲话,狱卒们都被叫出去了。

杜月妍让暖春扶她过去,接着她让暖春离开,然后自己席地而坐,坐下时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痛的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直到坐下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杜月妍轻声唤道:“浮生。”

青年身体一僵,好一会才慢慢放松下来,但他并没有听话地转过来。

杜月妍也不强迫他,靠着铁杆自顾自地说话:“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答应了太子哥哥他才答应让我过来看你的。我想问你,报仇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在你要回流云山庄为长风先生过生辰前,你明明答应过我回来就和我成亲。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高兴吗?我天天数着你回去的日子,距离你回来还有多少天,甚至想着成亲后我要为你生几个跟清清他们一样可爱的小宝宝,然后在到了年龄后放下一切游山玩水,过着最让人艳羡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变得这么快,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就走得这么远了?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再触碰到彼此了。浮生,你真的不能回来吗?”

杜月妍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要是他再一次拒绝,他们就真的永远不可能了。不止太子哥哥不会再给她和孟浮生一个机会,就连她自己也不会再坚持了。

可是孟浮生一直沉默着,连个拒绝的答案都不给,但杜月妍却在这沉默着有些微弯的背影看到了另一种坚定的拒绝,意味着他们是真的没有将来了。

杜月妍想,这一次她真的能放下了吧?另一方如何都不愿意了,她坚持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等杜月妍踉踉跄跄地扶着铁杆站起来的时候就被一把刀夹在了脖子上。

“抓住了一位公主,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啊。”

陌生的男声在幽深的空间响起,杜月妍顺着看去,高大的青年背着月光一步步往下面走,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孟大元帅,我来救你了,够意思吧。”

他走到铁杆前,对着里面*道。

孟浮生转了过来,脸上流露惊喜,“辛将军。”

辛弘义嘿嘿一笑,十分讲义气地把功劳狂往自家公主小祖宗身上拦,“一知道你被通缉的消息,公主殿下那是茶不思饭不想,让人快马加鞭来指使我去救你,这不,我来了。”

他讲得轻巧,可是这一路迢迢,他这么快能赶到也并不轻松。

接着他调笑又得意地看向杜月妍,“我本来还担心找到你了也不能安全带出去,但是现在有了个好人质,我就不信昆国太子狠毒到连自己妹妹的性命都不顾。”

杜月妍脸更白了,柳眉紧皱,惹人疼惜。

辛弘义心一动,没想到这昆国公主长得这么好看。

“你在干嘛?”

冰冷的声音让辛弘义反应了过来,原来他的手不知不久间快捏上了杜月妍的下巴,女孩吓得下唇都咬白了。

辛弘义吞吞口水,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不过现在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转向已经被扶了出来,申请冷淡的孟浮生,“我老早就听说昆国公主是元帅您的老相好,现在看来果然是啊,这么维护。”

孟浮生白了他一眼,“不要闹了,快点出去,要是被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

辛弘义想想也是,就想把杜月妍带上,结果手还没搭上她的肩膀就被孟浮生拍下来了。

“将她留下来。”

“为什么?”辛弘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孟浮生讲得是什么天方夜谭,“将她带上当人质多好啊,留下是怎么一回事。”

孟浮生不想理会他,率先走在前面,“她是为了来看我才在这里的,我做不出那种欺凌女流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我自逍遥我自歌(十六)

辛弘义骂了一声,也跟着跑出去了,嘴里还嘟囔着:“好像我就是这种人一样,要不是为了能安全离开我也不想干这事啊。”

杜月妍落在后面,有些悲怆地看着孟浮生的背影,突然有一股冲动让她开口:“孟浮生!你真的要走吗?!”

孟浮生脚步一顿,慢慢地回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激烈碰撞。

辛弘义生怕孟浮生真的升起了留下的心思,连忙打岔:“孟元帅,我们公主殿下的生辰可是过了,说好了那时候皇上会为你们赐婚,你却临阵脱逃了,公主殿下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又辜负了她,你要是不跟着我回去她肯定要恨死你了。”

孟浮生本来就没想着留下,他刚才只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才能不伤害杜月妍,可是看到此刻她诧异悲伤的脸庞,他心中无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宇温柔,轻声说:“妍儿,珍重。”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只要落入风里就会在顷刻间被吹散。可是杜月妍却听得清清楚楚,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浮生选择了其他人,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世界。

“孟浮生。”杜月妍无声呢喃,“珍重,再也不见。”一滴热泪滑落,没入鬓间。

辛弘义还以为出来会有一场硬仗,肯定要损失个大半人手才能出的了城。

可是跟他想象得迥然不同,城里并没有孟浮生逃狱的消息,城门口也没有特意派人守着验明身份,他们只稍加伪装就安全离开了。

在城门口的时候辛弘义还愣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惊呼:“没有人拦我们?昆国那小太子怎么一回事?孟元帅,你说会不会有诈啊?是不是前面有人在守着?我的天呐,真他妈奇怪。”都快出了昆国的地界了,还是连一个追兵都没有,辛弘义忍不住爆了粗口。

孟浮生:“没有追兵你不高兴了?不如你独自回去在羿丹皇城大叫你劫狱了?”

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辛弘义也放松了许多,渐渐一笑,“我这不是怕有埋伏吗。”

孟浮生嗤笑一声,就继续原地坐下,闭眼疗伤了。

虽然他表现得很镇定,但心里也是有疑惑的,这未免也太顺利了。

一行人安然无恙回到了羿丹,孟浮生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又救了他一次的徒兰察娜,干脆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可是徒兰察娜一从辛弘义嘴里得知了孟浮生的消息,这段日子第一次逃了学,直奔孟府,照样没有人看拦她,她顺畅地到了孟浮生的房前。

“砰砰砰!”

徒兰察娜扯着嗓子大喊:“孟浮生!开门!”

这段日子天天闷在书房里看书,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徒兰察娜都快憋坏了,音量没有一点顾忌。

孟浮生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开门后怎么寒暄,毕竟两人的身份有些尴尬。

要不是他决定单独回昆国报仇,两人在她生辰的时候就被赐婚了。

“孟浮生!”

徒兰察娜持之以恒地敲门,大有一副他不开门就绝不放弃的架势。

最后孟浮生还是开门了,可是还不等他说什么,两只胳膊就缠上来了。

徒兰察娜踮脚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了他脖颈上,又委屈又可怜,“孟浮生你真讨厌,要不是我料到你肯定有危险让人盯着你的消息,你肯定就回不来了,哼。”

孟浮生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推开她。

还不等他准备推,徒兰察娜就已经松开了,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笑得明媚,“好在你现在回来了,哼哼,本公主命令你以后不能走了。”

孟浮生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徒兰察娜也不揪着这家事情,大剌剌找了个椅子坐下,豪爽挥手,“过来,将辛弘义那小子怎么救你你们怎么安全回来的都跟本公主都说一下。”

孟浮生坐在了他旁边,将这一路上的事情讲给了她,特别是他和辛弘义的疑惑,杜维桢就跟一点不在意孟浮生会不会被救走,有没有被救走,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徒兰察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弃了,反正人安全回来了,这就是最重要的。

出于愧疚耐心陪着徒兰察娜聊天的孟浮生,根本没有发现,皇都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批行动神秘的人,而那些人正是杜维桢派来的,跟了他们一路。

时间回到三天前,在让人带着杜月妍去大牢之后,他还派了一批人跟上去,不过那批人是为了预防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譬如,孟浮生被救走了。

在得知孟浮生被羿丹人救走后,杜维桢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甚至阻止了刑部之人派人去追捕,而是命人跟了上去。

那批人在羿丹皇都四处搜罗消息,整理带到了杜维桢的手里。

杜维桢看到那些消息,心中当下有了计较。

消息上说了羿丹现在一些比较秘密的情况:羿丹储君仍处于昏迷之中,羿丹公主或成为下一任储君。

最重要的是,羿丹虽说男尊女卑的情况并不严重,可到底女官人数比起男官远远比不起,可见对女性终归还是有偏见的,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公主担任储君还是会让不少人不满的。

手下传来的消息中甚至表示羿丹有王爷生了谋朝篡位之心。

羿丹王子嗣凋零,现在除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小皇子就剩一个公主了,但其他王爷子嗣众多啊,同样是皇室血脉,怎么就当不了皇帝了?

杜维桢将这些东西递给了王素平,问:“丞相觉得如何?”

王素平看后,笑着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微臣觉得不能藏私,还是告知羿丹公主,让他们有所准备,也算与人叫好,何乐而不为。”

杜维桢也笑开了,这个消息真是他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要是利用的好了,完全可以大大消减羿丹国力,到时候一鼓作气拿回丢失的两个城池也绝非不可以。

就这样,杜维桢秉承着好事不留名,让人匿名将策划谋反的几位王爷名字交到了徒兰察娜手里,没有证据不要紧,更重要的先让他们心生间隙。

第四百二十三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一)

至于证据,只要徒兰察娜有所怀疑,一查不就有了?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勿论再小心,总会留下些许痕迹的,羿丹新储君总不会无能到查不到蛛丝马迹吧。

而他需要的,则是等待一个对的时机。

杜维桢让身处羿丹皇都的手下继续留在那里,收集更多有利的信息,更重要的是近些日子皇室的动荡。

杜维桢预料的没有错,收到匿名信时,徒兰察娜一开始的确是有怀疑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将这些交给羿丹王过目。因为查不到把这封信交到徒兰察娜手上的人,羿丹王更加警惕起来,立马让人去查信上极为王爷近期的行动,发现他们在他有意让徒兰察娜担任下一任储君后交际突然密切起来。

这点发现让羿丹王的疑虑消减了少许,派出更多的人手追查,很快,几封拦截下来的密件送到了羿丹王手上。

羿丹王大怒,密件上是他的几位皇弟对他有意让徒兰察娜担任下一任储君这个“昏庸”、“自私”决定的贬低,甚至有人直言羿丹将会毁在他手上,他们甚至商量着等到春猎时暗杀徒兰察娜。

羿丹王真想把这几个皇弟的脑袋挖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如此腐朽不堪、昏庸无能,就算他不看重徒兰察娜,也轮不到他们这几人的子嗣,那群整天在皇都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要是羿丹交到他们手上,才是真正的亡国之日!

他心中恼怒,可是也知道现在不适合惩戒那几位大逆不道的皇弟,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时间将证据销毁,所以他暂时将满腔汹涌的怒火压制了下来。

羿丹王找来了徒兰察娜,将这些密件给他过目,询问她有何解决的方法。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的熏陶,她心里还是保留着年少的冲动热血。

她咬牙切齿的说:“竟然这几位皇叔如此看不起我,那我就亲自让他们看看我有什么这个资格!”

徒兰察娜瞪着眼睛,黑沉沉的眸里是对密件上无端的指责,贬低而泛起的恼怒。

羿丹王这次并没有选择纵容她,而是将她拦下来了,有些无奈和叹息,“娜儿,父皇教导过你,完事不可太鲁莽。若是你直接冲到他们府上,不过一个时辰,你不敬长辈、嚣张跋扈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皇都,这样对你担任下一任储君不利。父皇叫你过来,是想问你觉得该如何处理,万万不可直接使用暴力。暴力在合适的时机和场所是利器,但是在不合适的地方则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乃钝器。”

羿丹王虽说称不上千古明帝,但在继任以来从未做出令人诟病的事情,羿丹也在他的统治下欣欣向荣,呈繁盛趋势。

在教导皇子皇女身上也颇有见地。

徒兰察娜在羿丹王的循循善诱下也逐渐冷静下来,还是有些生气地灌了一杯茶。

在冷静的思考中,这段时间的学习也发挥了作用,她开始思考其对策。

半晌后,徒兰察娜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了她想到的方法,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甚至有不少地方是有缺陷的,但是还是让羿丹王眼前一亮,在指出了几个问题后,就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去做了。

羿丹王十分宽慰地说:“娜儿,你能想到这里让父皇很是高兴,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最重要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徒兰察娜脸上露出被肯定的满足和欢喜,重重地点点头,“娜儿会的父皇!”女儿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杜维桢很快收到了手下的消息,羿丹公主打算在一个月后的春猎将有异心的几个王爷一网打尽。

到时候羿丹肯定有一场大动静,而羿丹王为了万无一失肯定会调兵遣将,这时候也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个月后,杜维桢派遣苏明带兵前往清河城,务必要将丢失的两座城池收回来。

清河城外士兵突然增多,驻守的羿丹士兵很快将事情反馈回去。这时候羿丹王将很大一部分兵力留在皇都,毕竟虽说绝大部分兵权都掌握在他手里,但是那几位王爷势力根深蒂固,很难摸清,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被伤到爪子,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这样一来清河城和山河城就成了问题。

羿丹王立马让孟浮生带兵去镇守清河城,再三申令镇守即可,切忌进攻。

昆国出兵的时机未免太巧,羿丹王怀疑那封匿名的信件有昆国太子的手笔,可是这个圈套他又不得不跳,内忧外患,现阶段还是内忧更让他担心。

虽说两国世代为敌,但是这家事情还是让羿丹王更加仇恨昆国了。

接到圣旨的孟浮生心情就并不那么友好了,他越来越怀疑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确。帮助羿丹掀起一场又一场战争,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百姓拉入硝烟之中。

虽说他所带的士兵是名声最好的,从不欺凌破城的百姓,但战争难免有牵连,他也曾看到一些无辜的百姓无故被牵连身亡。

还有每一次战后战场上的累累尸体,他们可能并不愿意打战,可是为了当权者的豪情壮志,他们被拉了进来,有去无回。那些普通士兵,他们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能今天还在畅想打完战后的美好日子,明天就变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他们背后可能有垂垂老矣的父母,可能有望穿秋水的娇妻,也可能有牙牙学语的襁褓爱子。

有时午夜梦回,孟浮生耳边甚至会出现声声不跌的哭声,这让他彻夜难眠,特别是在攻打清河城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不仅没有能报仇,还成为了当权者的刽子手。

就算他一路攻打上皇城,那也可能是十几年后了,那时候一切的罪魁祸首景元帝也许已经身亡,但那时他享受完了最上等的荣华富贵,就算是死亡也比大陆上任何人来的尊严。而到时候剩下的杜维桢,能算是他的仇人吗?孟浮生越来越怀疑自己的选择。

第四百二十四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二)

但是他又没有决心放弃这里的一切,他心中感念羿丹王当初重用他的恩德,更重要的是感激徒兰察娜数次救他于生死存亡之际的恩情,这足以让他用生命做回报。

所以在羿丹王命令他去做这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时,他只是有些不高兴和自我怀疑,并没有打算坚定拒绝。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在准备启程的这几天的心情都不好,就连得知他又要离开而特意过来看望他的徒兰察娜都察觉出了孟浮生的失魂落魄。

徒兰察娜一脸关心,“你怎么了?”她能察觉到自从她让辛弘义将孟浮生从昆国刑部大牢救了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和缓了许多,两人从以前的只有她当方面喋喋不休变成了孟浮生耐心的回复,这让她满足而惬意,觉得距离自己彻底抓住孟浮生的心不久了。

她可不愿意有任何事情打扰这段进程,也很乐意做一些失去让孟浮生更快的喜欢上自己,比如细心的无微不至的关心他。

孟浮生本来不愿意拿自己杂乱的心绪去劳烦任何人,可是不得不说的是,徒兰察娜一直以来的努力不是白费的,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和她倾诉。

孟浮生一顿,便将他脑子里复杂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对自己现在所作的事情的怀疑,不愿意去做但是又不不去做时的烦闷,以及复仇无望的失落。

徒兰察娜耐心地听着,她一向是个坐不定的人,连羿丹王曾经都给出个她就像一只安静不下来整体闹腾的小猴子的结论。可是在孟浮生面前,她好像一直是这么乖巧,从不舍得忽略掉他任何一句话。

这种氛围让孟浮生也不得不承认,很舒服。

徒兰察娜看着他垂下去的头,完美的侧脸,轻轻颤抖着的睫毛,因烦闷而压下去的嘴角,每一个都让她心动不已,有很是心疼。

这促使她做出了一个承诺。

“孟浮生,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甘心受束缚的人,可是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但是我保证,等我登基,我将赐予你绝对的自由。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去做的事情,你将拥有比任何人都要宽广的自由。”

甚至比我还要宽广,她深知做皇帝要失去的东西,最基础的不过自由两字,被责任束缚皇位上。

孟浮生坚硬的心壳表面蜿蜒流过一道感动的水流,细细无声,却坚韧的想要一点一滴渗透进去,虽说最后还是失败的,但到底还是在那层硬壳表面留下了一道几不可闻的痕迹。

“谢谢你的承诺。”孟浮生从心底涌起感谢,他十足的真诚,“不过你也请放心,不论我如何不愿意,我都不会抛弃我现在的责任的,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是吗?”

孟浮生笑着,眸光闪烁,薄薄的嘴角勾了起来,不是那么温暖,却足够让徒兰察娜心动。

房间被日光照得暖洋洋的,无处不在的光明让尘埃无处藏身,在半空中旋转翻腾。

徒兰察娜离开了,带着满腔用不完的力气,回到皇宫,她破天荒地头一次主动要求学习。

羿丹王自然知道她刚才去了哪里,也只得她之所以这么兴致勃勃肯定有孟浮生的缘故,不过这算是好事所以他也没打算询问,只是一边在心底感叹不知道一个孟浮生到底给她这个他最喜爱的女儿下了什么蛊,一边满足她提出的学习。

徒兰察娜走后,孟浮生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心情比一开始舒怀了些许,但到底还是有些烦躁。

要不是徒兰察娜,他有可能会死在昆国,而现在他对成为一个真正的羿丹人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但是一想明天就要听从命令前往清河城,他心里还是有所不满,他其实不是个喜欢打战的人,对鲜血和死亡并不热衷,也不会因此激动,只会觉得烦躁不安,他不愿意让本该盛开鲜花的土地被鲜血玷污。

可是事实告诉他,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房间睁着眼度过了一晚上,孟浮生终于带兵去了清河城,人数不多,但是靠着巍峨坚固的城墙仅仅是镇守却并不算不可能。

在孟浮生不在皇都的日子里,徒兰察娜更是将所有心思投放在了政事上,她配合羿丹王在春猎时的计划,将所有意图玷污皇位的人一锅端掉;她野心勃勃,拉拢不少有权势的大臣,为了在以后登基后也不会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她热爱学习,让所有老师都啧啧赞叹。

觉得一介公主不该成为储君之人渐渐闭了嘴,性别终归重要,但是能力才能恒定一个皇储是否有资格成为掌权者最强大的因素。

孟浮生过去的时候战况正处于胶着之中,更准确的说是羿丹处于弱势,对方的兵力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孟浮生到来的消息相当于为他们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可是当看到他带来的士兵人数时,辛弘义很是失望,他烦闷地追问孟浮生羿丹王是不是打算放弃他们了,才派了这么少的人手。

孟浮生严厉地阻止了他,让他不要怀疑皇上的决定,现在皇都情势紧迫,皇上是不得不这么做。

辛弘义悻悻作罢,嘟囔着自己只是随便说几句。

日夜兼程将时间压缩到一天赶来了清河城,孟浮生已是疲惫不堪,更别说普通的士兵们。可是还不待他们休整,昆国就开始新一轮出击了。

辛弘义主动请缨对战,孟浮生心知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迎战,就准许了。

可是两个时辰后,军情传来,辛弘义被围在了东日岭,一个不慎都有可能全军覆没,原因是辛弘义违抗军令乘胜追击,未及时退兵在东日岭遭到了埋伏。

孟浮生来不及生气,直接换上铠甲带兵前去救援。

东日岭杀声震天,沿路都是尸体,有羿丹的,也有昆国的,可见战况惨烈。结果在狭窄的小道和敌人正面撞上了,昆国领军赫然是苏明和苏艺两兄弟。

第四百二十五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三)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军狭路相逢,孟浮生甚至没来得及布局,这里的场所也施展不开,所以双方仅靠士兵门的能力和数目。

苏明所带的兵力比孟浮生的多出将近一倍,毫无疑问孟浮生会输。

眼看自己一只胳膊受了伤,士兵折损过多,敌方越战越勇,眼看再这样下去会全军覆灭,孟浮生当即决定带着一队士兵掩护大部队撤退。

等所有人成功撤回清河城内,孟浮生才得知辛弘义等人方才已经回来了,大怒,让人去把他叫了过来。

辛弘义回来后就知道了孟浮生带人去救他的事情,心虚至极,现在又听说孟浮生受了伤,还损伤了大波士兵,心中更是忐忑,一听孟浮生找他,差点没吓得跪下来。

“小兄弟。”辛弘义对着小兵不耻下问,“咳咳,你知道咱们大元帅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小兵一脸憨厚,懵懂地摇摇头,满口碴子味,“俺不知道,俺也不敢问。”

“去去去。”辛弘义恼羞成怒地推开小兵,“啥都不知道要你什么用?我自己去问,我就不相信元帅这么斯文的人还能将我宰了。”

辛弘义大步走开,雄赳赳气昂昂,单从背影看可见一往无前的气势,小兵不禁心生敬仰,果然不愧是辛将军,能混到这种位置就是比他们这些胆小的兵嘎子胆大,他刚才看元帅的脸色都差点哭出来了,辛将军还能这么开朗,真是他们的楷模加偶像。

要是辛弘义知道这小兵的心里话,还不当场哭出来,大喊你行你上。

然而辛弘义不知道,他只得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理一步步踏进对他无异于洪水猛兽的孟浮生房间。

他头一次礼貌地敲门,心里却希望没有人,可是一声冰冷的“进来”打破了他天真的幻想。

“孟元帅。”

辛弘义一进来就乖巧地站在了一旁,垂下骄傲的头颅,作出一副悲痛懊恼的模样,宛若犯了错误被先生惩罚的乖乖学生。

孟浮生只在他进来时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上药了,肩膀上横亘着一道三四厘米的伤口,深可见骨,不过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不觉得疼痛,只是有些不虞,他居然鲁莽到没有一点计划地去救人还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虽说是救人心切,但也不可否认他的粗心大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辛弘义垂着的头都快僵了,可是对面的人还是一点责问的意思都没有。

辛弘义一咬牙,抬头走近一步,惭愧道:“元帅,今天是我太莽撞了,我认错,我自愿受罚。”

孟浮生好似这才注意到对面有人,慢慢地看向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穿他的想法,辛弘义心里更是惴惴。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过后。

孟浮生:“辛将军,你是不是不服我的命令?要是你觉得我的命令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可说出来,何必闹得这种境地?”

辛弘义立马冷汗直流,要是放在以前听这话他肯定是不痛不痒的,本来就对孟浮生不服气,可是一段时间下来,见识过孟浮生带兵打战,运筹帷幄的本事,他哪里还有不满的地方,只想在对方手下学个一星半点。

他连忙认错:“是我太过短视,一不小心中了地方的计谋,我保证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然不然我就卸任,滚回皇都。”

孟浮生定定地看着他,只看的他无地自容,头一低再低,眼看下一秒就要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骆驼把头埋到地里了才收回视线,轻飘飘地说:“知道了,下去领罚吧,十鞭刑,剩下的四十在战后再谈。”

辛弘义脸上一喜,千恩万谢地下去了,把门关上的时候,看着天上的太阳,心中升起一种终于活下来了的想法。

孟浮生这样的惩罚是有原因的,若是直接罚了五十鞭刑,辛弘义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的,而现在兵力本就不够,损失一个将军无异于剜心之痛。

辛弘义走后,孟浮生在房间里思考现状,他本来就不愿意过来清河城了,现在开门的失败一场更让他失落。虽说不足以使他退缩,可是短时间内却是恢复不了一开始担任征伐大元帅时想要风驰电掣征伐昆国的豪情壮志了,现在的他有些低迷。

这种状态也影响了他的带兵打战和出谋划策上。

再说苏明那边,在逼退孟浮生退回驻扎的营地后,他立马把今天遇到了孟浮生的事情写信传给了杜维桢。

杜维桢没想到羿丹王既然在这种时刻还把孟浮生派了过来,心知他的本事,立马暗中调遣了更多的兵力,让苏明速战速决,更重要的是生擒孟浮生,将他带回皇城。

若是没有孟浮生,羿丹想攻破清河城和山河城决非如此简单,两国僵持了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可是孟浮生一带兵,两座城池在半个月内就沦陷了,可见他的厉害。

生擒孟浮生让羿丹失去一枚大将,这比收回清河城更加值当。

苏明在收到回信后就开始秘密计划此事,但求万无一失。

且在接下来的几场交战了,连陆愈安都看出来了,羿丹调兵遣将和方阵频出错漏,远无以前无懈可击,他们还以为对方是换了元帅,可是几经查探,发现孟浮生还是元帅,只是状态比以前逊色了不知道多少,甚至在交战的时候还出现了心不在焉的状态,好几次都差点让苏明伤到了。

苏明深知两人武力值差异巨大,若是正常情况他加上苏艺都伤不了孟浮生,更何况是单打独斗。即使他不久前为了救人受了伤,也不可能退步如此之多。在最后一次交战里,苏艺甚至把孟浮生捅下了马,甚至还差点被不知道哪方的马蹄踩伤,还是辛弘义将他拎上自己的马才侥幸逃过一劫。

元帅一伤,羿丹士兵形势大乱,士气一蹶不振。苏艺带兵乘胜追击,羿丹有如丧家之犬,直接撤回了清河城,关上了城门,仍对方在下面如何叫嚣讽刺也不多加理会。

第四百二十六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四)

苏明被这胜利激得闹热,恨不得立马攻入城内,结果被苏艺拉回来了还好一顿数落。

苏明头脑一向简单,他觉得现在是依据收复清河城的好时机,忿忿道:“大哥你未免太过胆小了,羿丹那些杂碎们已经被杀破胆了,现在只要一举攻过去,他们还不乖乖把清河城送回来?你不去就让我去,可别拉我后退。”

苏艺被他这个没有脑子的弟弟气的半死,也不想给他脸面了,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骂:“你个没脑子的,我看到时候不是他们被杀破胆,是我们全军覆灭了。穷寇莫追,你忘了前些天我们是怎么算计对方的了?别说我没劝你,到时候城门还没打开就被打个全军覆灭,看爹不被你气死,然后再把你逐出家门!”

苏明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也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人的视线,觉得脸面无光,嘴里固执的嘟囔着:“你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们有埋伏。”

苏艺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敢说?”

苏明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乖乖带着人回去了,他大哥在他这里还是有些威严,不可轻易挑衅的。

回去之后,两人总结了这次的经验,都觉得孟浮生的状态下降了许多,再想到太子的指令,两人一拍板,决定由苏明单独夜探敌营,查清孟浮生的住处,苏艺则带着其他人里应外合,夜袭。

苏明独自潜入清河城城主府,里面住的应该都是将军以上的人。

不远处突然出来一阵嘈杂声,苏明立马藏到了一棵树上。

很快树下面经过几个背着药箱,大夫之类的人,还有几个士兵跟着他们,苏明联想到孟浮生今天受的重伤,再看想他们身后的路,就知道个大概的路径了。

等人走过之后,苏明才出现,然后顺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路走去。

穿过一道幽静的走廊,最后是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面还亮着灯,依稀还听见说话的声音。

孟浮生虽说耳力比常人敏锐,可是身受重伤,即使他走近点也不会被那么轻易察觉吧?苏明这么想,不知不觉就走进去了,无声无息地落在屋顶,趴在砖红色的瓦砖上听里面的交谈。

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应该是今天把孟浮生救回去的辛弘义:“元帅,你这段时间的状态好像不对,是不是因为太累了?”

接着安静了许久,一道比前者虚弱的声音回答:“是我的错,我可能不合适担任这个位置了。”

“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辛弘义诚惶诚恐,“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除了我谁都不陪坐在这个位置发号施令,可是自从跟了你,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元帅大人,我可不是谁都夸的,你是我第一个主动夸的人,你在我心里就跟我父亲一样厉害,他以前打战的时候也是战无不胜。”

两人唠嗑了好一会,知道孟浮生说累了辛弘义才离开,里面彻底陷入了安静,很快灯光就暗下去了。

苏明从上来跳了下来,撬开了门,钻了进去,期间月光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正好透射在床上青年的眼睛上,可或许是受了伤加上身体疲累,他只是皱了皱眉,就没有了动作。

苏明身体一僵,看他没有醒来的趋势才渐渐放松过来,又把门关上了,然后一步一步慢悠悠走了过去,站在床头,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刃贴在脖子上,孟浮生打了寒颤,睁开了眼睛,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睛却难以抑制的流露出了他真正的感情,同时脖子上传来刺痛,原来他刚才细微的动作不小心割伤了脖子。

孟浮生:“你怎么在这里?”

苏明咧开嘴,却没有什么笑意,“当然是等你啊,不过不着急,还要等一会。”

至于要等什么,苏明心中得意,他和大哥约好了,等到子时末,若是他还没有回去,就证明已经得手了,他也可以行动了。至于没有得手,苏明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两人沉默的对峙着,很快到了子时末,苏明松了一口气,眼带怜悯地看向孟浮生,毫不客气地说:“你若是愿意主动投降,到时候还有一线生机。”

即使面对这种绝境,孟浮生还是很冷静,嗤笑一声,“一线生机?你是说杜维桢会饶我一命?”

孟浮生反问:“你信吗?”

苏明语塞,支支吾吾没有一点把握地说:“太子殿下心胸宽厚,若是你诚心悔改,他肯定会原谅你的。”应该吧?

孟浮生笑出了声,肩膀微微颤抖,“是吗?呵,想必投降之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必死无疑,还毫无还手之力。”

苏明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且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吵闹声,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元帅,昆国人进来了!我”

看清里面的情况,辛弘义呆住了,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拔出剑警惕地盯着苏明,“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元帅,不然你也逃不出去。”

“我本来就没想逃出去,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苏明笑得痞气十足,把剑刃紧紧抵在孟浮生脖子上,只要往里面一点肯定会出血,“就是你们要注意一点了,要是把我吓到了剑拿不稳可不好了,刀剑无眼,我死了没有关系,有你们的元帅和我同归于尽我觉得很值了。”

“快退后!别轻举妄动!”辛弘义立马冷汗直流,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吼,生怕哪个不长眼地冲上来冲撞了那亡命之徒。

不说孟浮生的身份,就是他与未来储君的关系,他们就不敢有任何动作啊。

可是现在身后也有追兵,继续在这里僵持就是死局,辛弘义脑子里就跟装了一脑袋浆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孟浮生是越到危急关头越冷静,因为早上的失败,他们这边已经是兵马不足了,而自己又被挟持用不了兵,一当对上,必输无疑。

第四百二十七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五)

孟浮生看着辛弘义,一点不顾忌脖子上的剑,“你带着人走吧。”

辛弘义一震,接着表情猛变,他咬牙切齿地说:“孟浮生你什么意思,你把老子当成贪生怕死的人了!”

孟浮生语气轻飘飘的,“打不过,你留下来也是白白牺牲,把命留着吧。”

他脖子一痛,就看见苏明表情狰狞的把剑贴着他的脖子一划,留下一道惹眼的血痕,他冷着脸威胁道:“谁都不准走,不然我可不保证不做出什么来。”

孟浮生怒吼道:“走!”

后面的士兵都听见不远处的喊声声了,开始骚动起来。

“辛将军我们先走吧,留在这里也救不出孟元帅。”

“孟元帅都叫我们走了,我们不能违抗军令啊!”

辛弘义脸色铁青,“滚滚滚!都他妈给老子滚!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那群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拔腿就跑,当逃兵是可耻,但是也要看情况啊,逃兵总比白白枉死好吧。

还有几个有良心的念着辛弘义,拉着他就要跑。

“辛将军我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孟元帅还等着我们重振旗鼓来救他呢,你要是栽在这里了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辛弘义眼睛瞪的大大的,但最后还是屈服了,被那几个人拽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

苏明气个半死,手一直在发抖,伤口也越来越深,血线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很快就湿了一片,将褐色的地板染得更深了,明晃晃的让人看了不由心生烦闷。

他带着孟浮生走了出来,恶声恶气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单从这控制不住怒火的语气也能听出他是真真被孟浮生的做法热闹了。

可是当事人却好似浑然不觉得是自己的愿意,神情淡淡的连个反应都没有,让苏明更加烦闷加郁闷了。

“苏明!”

苏艺带着士兵很快出现了,还卷来了浓郁的血腥味,士兵门包括苏艺身上都没有哪一处不沾点血,可见刚才战况之惨烈。

孟浮生即使没有见到现场,脑子里也浮现了尸山骸骨,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便更加厌恶呵无可奈何了。

苏明见到苏艺表情才稍稍和缓了下来,还是没好气地说:“将他看着,我们去追其他人!”

苏明将孟浮生反手钳制住,绑个严严实实后丢给了手下,然后领着苏艺去追人了。

也不知道辛弘义带着人往哪里跑了,他们带着人快追了十里地也不见踪影,只得回去了。

清河城城门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羿丹旗帜被砍断随手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换回了原来的旗帜。

苏明安排人将孟浮生秘密押送回皇城,还善意地给他打造了一座轿子,可惜是四面都没有门的,想出来只得从上面派,可是他双手被绑住了,连吃饭都费劲更别说逃跑了。

即使这样苏明也不能完全放心,他知道这个人的本事,什么都能利用,就又加派了十几个功夫了得的手下,以保证无时无刻都有五六个人盯着他,才稍稍安心。

清河城这边换了个主人的动静这么大,羿丹王只要不是个聋子瞎子肯定听到看到了,可是他那几个好皇弟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实在是分不出心神来。

等将那几个皇弟彻底清理了,清河城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昆国从里到外掌控了那里,剩下了的羿丹士兵都逃到了山河城,更重要消息是,征伐大元帅还被敌方抓走了,他们输的彻彻底底。

羿丹王怎么可能会甘心,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城池,这么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所以还没等喘口气,他又派了十几万的兵过去,必要将清河城夺回来。

他本来没打算跟徒兰察娜说这些,免得她被孟浮生乱了心神,好不容易稳定好局势,那些本来有异心不服气的大臣也被她训了个服服帖帖,她要是再为了个m孟浮生咋咋呼呼,难免有人又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羿丹王越想越觉得孟浮生很有可能会拖了徒兰察娜的脚步,干脆将这件事情隐瞒起来,禁止任何人同徒兰察娜提起。

可是耐不住徒兰察娜自己有这份心意啊,前些日子忙着和皇叔们争斗,暂时没有心思理会清河城的事情,是因为她相信有孟浮生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可一闲了下来,知道征伐大元帅和自家主子关系负责收集情报的那批手下不敢拖延了,忙把征伐大元帅被抓了的消息一说。

徒兰察娜惊慌不已,在自己宫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要不是长时间知识的熏陶让她沉稳了一些,这脾气估计还要燃烧到羿丹王那里。

但就是收敛过后的脾气也把那些个手下吓了个半死,心里还疯狂庆幸幸好他们还记得汇报,不然再晚一点估计征伐大元帅命都没了,他们也得陪葬。

这一次徒兰察娜派出了羿丹王给她的全部暗卫,一副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的模样,羿丹王看她这么大动作就知道自己拦不下来了,要是太强硬估计还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把现下的大好局面毁个干干净净,就干脆让她去了,大不了他帮她擦屁股,瞒下那群迂腐的朝臣。

徒兰察娜让暗卫们跟在押送孟浮生回昆国皇城的马车后面,不要贸贸然出手,毕竟他们不知道孟浮生现在的状况,要是把昆国人逼急了干脆对孟浮生动手一了百了,徒兰察娜都不知道去哪里哭去。

暗卫们倒也听话,不远不近地跟着,心里记着徒兰察娜的命令:若是征伐大元帅有生命危险就要不顾一切地动手,这时候起码他有安全的可能性;若是没有,只在后面跟着便是,万万不可贸然出手,地方狡猾奸诈,若是落入了圈套,害了孟浮生可就不好了。

徒兰察娜不确定昆国太子的想法,但想着昆国太子估计还惦记着他和孟浮生之间的交情,不会轻易害了他,但要是她掺和进去了可就不一定了,她这才有所顾忌。

第四百二十八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六)

从清河城到皇城,一路长远,平坦安全的像是全程在走官道,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事。

不过也是,绕是个长眼睛的看这前面一批军装齐整的,后面一批人高马大煞气十足的,中间再是十几个黑衣黑帽神秘兮兮的也不敢动手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烦找死。

孟浮生时隔一个月,再一次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但这一次的规模远非上次能比。

外面两队皇帝亲兵,里面两队骁骑营的,将大牢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了,连一只蚊子都不敢进去,其他犯人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阎王们打架,他们这些个小鬼遭了殃。

前朝也为孟浮生的事情吵了个不可开交,要求斩首孟浮生的声音差点没把朝堂掀翻了,偶尔出几个不忍心顾念旧情的,也被骂的说不出话。

这一次杜维桢没有再为孟浮生说话,他心里的仁慈已经被孟浮生的仇恨一点一点磨灭了,现在不是没有了,只是不足以支撑他为孟浮生开脱了。

作为一个朋友,他觉得自己对孟浮生已经仁尽义至了,但是作为一位昆国储君,作为一个儿子,他不够好,所以他不能再让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们失望,更不能让父皇失望了。

最后孟浮生被判了死刑,择日执行。

杜维桢将此事隐瞒了下来,特别是在后宫中不允许任何人议论,要是传到公主耳里,是要重罚的。

那天在人去楼空的刑部大牢见到妍儿,杜维桢是恨铁不成钢的,他那固执的妹妹硬是把一颗心栓在一个连头都不愿意转回的男人身上。可是他又不得不心疼,他这傻妹妹啊,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在当年他们尚不相识的时候他一定将妍儿保护得滴水不漏,让她连孟浮生的面都见不到。

可是啊,天下无后悔之药。

好在让他高兴的是,没有人敢在杜月妍面前乱嚼舌头,她至今仍不知道孟浮生又被抓回来了。

宫内没人敢传,宫外却百无禁忌了,一时间叛贼孟浮生被苏大将军抓了回来,择日问斩的消息成了近期皇城最令人津津乐道的。

“你们知道那个叛贼孟浮生吗?想以前皇上和太子殿下对他多好多看中啊,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投靠了羿丹。哼哼,好在苏将军厉害,将这叛臣贼子抓了回来。”

“真是大快人心啊,听说过几天就要斩首了,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啊。”

“当然要去看看啊,看那叛贼如何人头落地的!”

流云山庄负责每日购买食材的下人们不小心听了这一耳朵,表情都变了,你看我我看你的,连菜都不想买了,随便挑了一些,就急急忙忙抬着回去了。

阿福三人是山庄里负责选购食材的,可今日他们把筐往厨房地上一丢,就跑出去了,把厨娘气的不轻。

“你们三个龟儿子哦,把菜都摔坏了,我要让管家好好管管你们。”

阿福三人佯装听不见,心想:“要是被管家知道了,保不齐还要夸赞我们呢。”

他们找到管家,将在街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管家脸一白,谁都顾不上了,匆匆走了出去。

穆生白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襁褓到如今翩翩少年,虽说走了弯路,误入歧途,但是对无子无孙的管家而言,从小就听话懂事的穆生白是半个儿子一样的存在,他怎么会忍心看他受到伤害。

穆长风在闭关,平日除了用膳没开过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所以现在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穆生云管理,俨然半个庄主,所以管家直接去找了穆生云,将阿福他们的话复述了一遍,又不放心地说:“少庄主,您得尽快做决定啊。”

当然是立马安排将生白救出来才好啊,但是管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看似平静,实在心烦意乱,跟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

“什么!”一听“斩首”穆生云立马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怎么会?太子他忍心吗?”

但是事实告诉他,杜维桢忍心。

穆生云在在不大的房间了踱步半个时辰,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将浮生救出来,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我们一半的责任,要是当年没有隐瞒他的伤势,纵使他过得不好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对!一定要将孟浮生救出来!”

穆生云自言自语,然后就按捺不住地夺门而出,他要找师父说这件事情,师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穆生云也是运起好,他刚赶到穆长风的院子里,那关了半个月的门就开了,穆长风一接触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一句话也不说又转身进去了,示意他跟上来,好像刚才开门只是为了见见时隔半个月的阳光。

“师父,浮生要被斩首了。”

事情紧急,穆生云也不废话,开口就直击要害。

穆长风脚步一顿,很快便自顾自坐到椅子上,让他坐下,闭了闭眼,才说:“我知道了。”要不是算出了这事,他也没打算出关。

穆生云看他没有什么表示了,一肚子的话憋得涨涨的,脸都青了。

穆长风挥袖堵住了他的口,“去把师兄弟们叫过来吧。”

穆生云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跑了出去,很快人就齐全了,也都知道了要商量的事情。

穆生云坚定地说:“我要去救孟浮生,不管他怎么变,还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小师弟。”他已经决定好了,要是师父不同意,他就自个儿偷偷去。不,不是还有个黎清吗?虽然他口上说着对孟浮生失望了,但是穆生云知道,要是孟浮生有了什么生命危险,劫狱他都去。

房间安静了一瞬,其他师兄弟们也纷纷表示。

“我也要去,浮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放任他不管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我也做不出来,大不了救出来关上门好好教训一顿不就是了。”

“带回来我教训起来绝对不手软,不把那小子屁股揍开花我就不是他师兄。”

第四百二十九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七)

“行了。”穆长风有些哭笑不得,“为师还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穆长风收敛了笑,表情有些凝重,“你们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为师老了纵使有心也无力,只要你们注意点方法吧,不要大摇大摆表明了身份,我们总归还是不愿掺和进世俗皇权斗争,且为师希望你们救出来的是浮生,而不是羿丹的征伐大元帅。”

穆长风话音一落,穆生云便冒出了满头的问号,孟浮生和羿丹征伐大元帅有分别吗?不都是一个人吗?师父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他表达疑惑,二师弟穆生林就回了话:“我们会劝劝小师弟的,师父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穆生云不是什么蠢人,更准确的说也算个聪明人,只是脑子轴了点,现在被二师弟的话弄一激灵,也明白过来了,立马表示:“对对对,我们会劝劝浮生的,要是以后他还敢闹事,我们就大义灭亲。”

穆长风挥挥手,“为师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要是想带上什么人直接由生云决定就好。”

穆生云笑得有些憨厚,不是因为偌大的权力,而是师父的信任和看重让他心口发热,几人相携离开,准备商讨下救人的政策,反正按师父的意思,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劫狱的。

最后他们商量出先让师兄弟中最有威望、孟浮生最有可能听得进去他的话的大师兄穆生云去试探他的想法,若是他能保证出来后不再回羿丹当他的征伐大元帅,那他们也不必多虑直接商讨救人法子便可;可若是他还死心不改,到底免不了一场游说。

可是不知道是那个嘴碎的走漏了消息,在出发的晚上黎清黏上来了。

黎清一点不客气地说:“穆生云,我也去。”

穆生云皱眉,“这件事情还是我一个人去为好,人越多越有可能出岔子。”

“出就出呗。”黎清嗤笑道,“我又不是担心在大牢里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只是想去看看他现在的落魄样子,好好嘲笑一通,况且我的轻功不比你差,拖不了你的后腿。”

“黎清”

“别废话。”黎清打断得果决,“我没有请求你的意思。”

黎清吊儿郎当的,那不屑的表情分明是说:你要是同意老子就跟你一起走,要是不同意你走你的,我跟我的。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这位好友口不对心,他分明是担心浮生想去亲眼看看才放心,还硬是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脾气还真真是别扭。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知道也实在是劝不回他。

穆生云知道现在的刑部大牢守卫森严程度远远高于以前,所以他没有打算硬闯,而是想呈侍卫们换班的时候换个身份混进去。

今天晚上星星格外繁密闪耀,月亮反倒是闭了锋芒,只在几丛黑云后面隐隐透出光来,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过两人不打算杀人。

趁着换班之际,他们打晕了两个侍卫换上了衣服,借着轮流进去查看情况的功夫,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一直走到最后。

这时的大牢分布有些稀奇,他们一路走来,前面满满当当,有好几个牢里都关了十几二十个,可是到了后面,有十几个都是空的,只有最后一个关了一个人,这就营造出建造了这座大牢好似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假象,既神奇又心酸。

黎清径直走到了最后,用剑敲了敲铁杆,在幽静阴森的大牢里弄出了点清脆的声响。

孟浮生背着身子也能感觉到有人来了,不以为然,在这里几天他就习惯了每天十几个人轮流看他,生怕突然之间里面的人就消失了,小心翼翼到极点。

可是今晚好像有些不一样。

听到身后的声响后,孟浮生吝啬地看了个颜色,就看到了一张含着嘲讽的脸和一张有些严肃的脸。

孟浮生眸底凝聚出疑惑,这两人来这里做什么?呵,看他落难专门来嘲笑一通?也是为难了他们了。

他冷着脸回过头不打算理会。

可黎清不是个有耐心的,压低声音低吼:“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快过来。”

孟浮生岿然不动,全然当作没听到。

黎清怒了,竟然想徒手掰开面前这两根玄铁,结果被穆生云拦下来他那不自量力的行为。

“行了行了,你掰不开的,现在这时候还闹浮生。”

前话是对黎清,后话才是对孟浮生,“浮生,你过来,师兄有话问你。”

孟浮生诧异于他温柔的语气和“师兄”两字,慢悠悠回了头,看到孟浮生小心翼翼的笑,犹豫着直起身子走了过来,在离两人一步远的地方就没动作了,睁着两双黑溜溜的眼睛也不说话。

穆生云:“师兄们都知道了你被关在这里,还有、择日问斩的消息。”

穆生云顿了顿,孟浮生却不说话,眼神幽深,薄唇抿得紧紧的,好像一点不在意是生是死,所以也不打算求情。

可是穆生云憋不住话了,他小声问道:“我们想救你,不过若是我们想要你出去后不回去羿丹,只当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你愿意吗?”

孟浮生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现在没有最开始当劳什子征伐大元帅时那么坚定了,他又有些迷茫,他知道报仇无望,最后景元帝也有可能会驾崩,但不是死在他手里,但是不手刃仇人,他又觉得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沉极。

黎清耐不住这尴尬的气氛,大大咧咧说:“你要是愿意就答应,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也不是上赶着要救你。”

可是别看他话说的这么干脆,心里却想着:“这臭小子要是答应了还好办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第一个诸葛亮,流云山庄那些都是诸葛亮,到时候不帮忙了,他一个臭皮匠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别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要是其他人不愿意救了,黎清就是拼死一搏也要尽力将孟浮生救出来,谁叫那臭小子救过他一命呢。

第四百三十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八)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啊,黎清想,就是涌泉相报都换不了那就一条命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就这么没了吧,就算他再讨人厌。

穆生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嗔怪道:“瞎说什么呢——浮生,你慢慢考虑,师兄们也不会逼你的,还有今天不是动手的好几日,外面人太多了我们也没有钥匙,带不出来你。”

说到钥匙穆生云也颇为无奈,据说有两把钥匙,分别在两个小统领身上,随身带着,其他人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孟浮生这才抬头看他们,然后一下一下点了三下头,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向上的幽暗石梯里,一时间,心情复杂。

孟浮生被抓的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不是个秘密,只要是个有心人打探,总会知道。

姝怿也算是有心人之一,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和羿丹征伐大元帅的消息,通过某些途径知道后也不敢隐瞒,上报了。

姝怿急得上火,白bái nèn嫩的包子脸双下巴下冒了几个火泡,可见火气之大。

他想跟父皇说让父皇帮忙,却被大皇兄拦了下来,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姝怿明白了就算是父皇也不能干涉其他国家的事情,因为父皇代表的是整个国家。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想到自己也算与杜维桢有几分交情,以前的时候他还叫过“维桢哥哥”呢,虽说好久不见了,两人的年龄也是天差地别,甚至算不上交情,充其量也就是有浮生哥哥这么一个媒介联系起来的,勉强算相熟。

可是他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让大皇兄帮忙瞒着父皇母后,他带上人就赶去了昆国皇城,生怕晚了一步就挽回不了,这一路上差点没把这一身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身骨赶散架了。

皇宫也不是他表出自己小国储君的身份想进就能进的,太子也不是他相见就能见的,可是皇宫的侍卫们因为他的身份倒也不敢放肆,只恭恭敬敬地询问。

姝怿收敛了这几年被娇惯出来的一点小脾气,利用自己软糯的外表与满满的天真无邪表示自己与杜维桢有私交,侍卫们态度更尊敬了,很快就得到了恢复毕恭毕敬将他迎了进去。

好久不见杜维桢见到姝怿也是高兴的。

小小少年初长成,身条抽长纤细,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包子脸还依稀可见当年纯真,隐隐约约和那个甜甜笑着叫“维桢哥哥”的小人儿重合。

想到这里,即使隐约知道他的来意是什么,笑容也真了几分,“泽儿,哦不,现在是姝怿了。”

小少年正正经经行了个礼,行云流水,即使是最严苛的先生在他身边也挑不出错了,“太子殿下。”

杜维桢佯作不满,“以前还是维桢哥哥,只不过几年不见就翻脸不认人了。”

姝怿从善如流,嘴角扬了笑,“维桢哥哥。”

杜维桢爽快地应了声。

两人接着就是寒暄,即使都知道彼此的目的也都不揭穿,谈天说地,既然也起了几分热闹,虽说两人年龄差了十几岁,可是一个不像平常人家小少年那般天真,一个有心配合,倒不是一般得谈得拢。

半个时辰后,两人有默契地听了话头,各自喝了一杯水。

杜维桢笑道:“姝怿这次来找维桢哥哥不是来聊天的吧。”

姝怿一抿唇,腼腆而为难,“嗯。姝怿知道浮生哥哥在这里,有点担心他,就过来看看。”当然能让他把浮生哥哥带回去更好,不过姝怿只敢把这些话放在心里,不敢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要是惹恼了眼前人就不好了。

杜维桢听他的话也不生气,只是了然的笑笑,然后语气不明道:“以前你们的感情就极好,没想到现在也是如此,倒是让我有些羡慕啊。”

他眸底浮现丝丝缕缕的怀念,想到从前他去穆府饮酒时,那里还有三个小孩,见了他也不疏远,或是端着恭敬,在他们身边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那个时候他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反而是新奇而欢喜。

这么想着,表情也柔软了不少。即使物是人非,以前的感情也做不得假。

接下来姝怿也找不到机会开口说明来意,事实说明杜维桢年长他十几岁也不是吃素的,说话滴水不漏,把他说得晕晕乎乎的,都忘了自己是谁,直接被他安排到了一个地方休息。

姝怿被带走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许久,四喜在外头听不见一点声响,总是不放心地往里头瞧,看他没事才把头缩回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西山,杜维桢拒绝了晚膳,而是让人准备两壶酒和一些下酒菜,装在食盒里,亲自拎着。

这一天晚上刑部大牢里来了一个稀客,原本就不苟言笑的侍卫们神经更加紧绷了,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上阵杀敌,肃杀凌厉。

大牢里面依稀有说话的动静,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探头往里面看。

开玩笑,里面的可是当朝太子,哪个不长眼没长心的敢乱瞅。

杜维桢拎着食盒,借着将熄未熄的灯光慢慢走了下去,即使身在阴森的大牢,也浑然不减清贵,他走到最后一个,席地坐下,将几碟菜一点不嫌弃地放在了地上,一壶酒放在了面前,一壶酒递了进去。

里面的人垂眸,手施施然放在身侧,没打算接。

杜维桢一笑,不介意,将酒壶随手放在了对方面前,自顾自喝了一口,一股辛辣自喉咙浇到信心口,他眯着眼“啊”了一声,整个人都松散了下来,少了几分端着的清贵,多了点潇洒的感觉。

“浮生。”杜维桢眯着眼,声音很小,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对方却能听到,“自将你从流云山庄带到皇城,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助手,可世事无常,不知不久就成了这种局面。”

杜维桢又喝了一大口,脸颊有些红。

第四百三十一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八)

杜维桢接着说:“其实我知道昨天晚上生云他们过来了。”

也是穆生云他们对昆国没有敌意所以并没有杀那两个侍卫灭口,杜维桢仅通过他们被打晕扒了衣服就猜出是谁的动作。

孟浮生眼睛里寒光一闪而过,他现在虽然还在犹豫着穆生云他们提出的条件,但着实不想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接下来杜维桢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不过我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了,你不用担心。而你现在还在这里我猜生云是给你提了一个条件。”

他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浮生,今天姝怿也来找我了,我想起了我们以前很多美好的日子,。我想要是你愿意放下一切,尤其是羿丹征伐大元帅的位置,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当征伐大元帅已经被处死了,而活下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孟浮生。”

这是杜维桢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毕竟孟浮生也曾为这个国家做过不少好事,是现在多少痕迹恨意都抹不平的。

孟浮生是个重诺之人,只要他答应了肯定会尽力做到,而只要他不选择回到羿丹,杜维桢也能坐到佯装无事发生。

孟浮生用沉默做了和那天一样的回答。

杜维桢也安静地陪他坐到了后半夜,留下一句给他时间考虑就离开了,还嘱咐手下对他多加照顾。

孟浮生在大牢的地位特殊了起来,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其他待遇都比他们这些侍卫还要好。且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看望他,各各都是朝廷中有身份的人物,来了也不是劝他向善之类的,只是单纯叙旧和谈天说地,那些都是曾经与他有过或远或近交情的。

孟浮生的态度在这些善意和热情中逐渐软化,还没松口,但明显动摇了,想必只需要一下时间他就能逐渐放下某些东西。

可是因为孟浮生一直没有开口答应,所以杜维桢也不急着压下择日问斩的消息。

徒兰察娜很快从手下那里知道了,激动得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差点没连夜赶出皇都,结果刚要出去,又被羿丹王派人拎回来让她在屋子里好好反省。

徒兰察娜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开始冲出去实在是太冲动了,以她现在的本事别说徒手闯昆国刑部大牢了,可能刚进皇城就被抓起来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想来还是以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恰当光明正大把孟浮生带回来更加简单一劳永逸一点。

羿丹王要是知道他怕自己女儿做傻事才急急忙忙把她抓回来,想让她冷静思考自己的冲动会酝酿出这个结果,还不气个半死。

结果也证明,羿丹王是真的差点没气的掀翻御书房。

徒兰察娜一副讲礼的样子,“父皇,征伐大元帅被抓,铲除奸佞折损士兵过多,现下我们无法和昆国正面抗衡,何不暂避锋芒,签订和平协议,将征伐大元帅救回来。”

羿丹王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气的牙酸,怒吼道:“朕看你是为了一个孟浮生!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徒兰察娜干巴巴一笑,“孟浮生是一个因素,女儿想的更多的是羿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战争了,休养生息为上。”

羿丹王神情肃穆,眼神凌厉,眉宇微蹙,语气也很是凝重,“朕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让朕好好想想。”

“父皇——”

徒兰察娜还要说什么,被羿丹王挥手阻止了。

他看上去很是疲惫,微揉着太阳穴,摆明了不想和她多言。

徒兰察娜咬咬下唇,一跺脚带着满腔怒气转身离开了。

两天过去了,羿丹王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徒兰察娜跟他提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徒兰察娜耐着性子撒着娇重复乞求着提醒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耐心也被一点点磨灭了,甚至有点心寒。

即使不考虑她的因素,孟浮生也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吧?可是父皇这种恍若未闻置之不理的冷漠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最后,徒兰察娜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害怕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孟浮生就真的被压上了断头台,在昆国百姓的唾弃辱骂下死去。

羿丹王看她终于不烦自己了还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他辜负忠良、冷漠无情之类的。

孟浮生在皇城名声不小,除却他和公主的桃色传闻就是他担任征伐大元帅后屡战屡胜的传奇了,原来他被抓到了昆国,甚至不久就要问斩了。且羿丹王都没有提及过这码事,好像他死了就死了一样。

不得不说,这让百姓和不少武将们都十分心寒。

他们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可是最后国家连保护他们都不愿意。

长此以往,任凭消息酝酿下去,还有谁能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皇上毫无顾忌地作战?

羿丹王也想到了这层,一晚上都没睡,急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早上召集大臣来开会的时候脸色铁青得人见人怕。

他明明把这件事情压得很好,从山河城传下来的消息都被他扣下了,还有谁能越过他收到这些消息甚至散布出去!

羿丹王心里有个人选,但是他不敢去相信。

御书房被叫过来的大臣们七嘴八舌的。

“要是孟浮生惨死昆国,恐怕会对皇上您的名声有损,也会让百姓失去对国家的信任。”

“恐怕也会让士兵们心寒啊。”

御书房内吵吵嚷嚷的,大概意思就是一定要救出孟浮生。

羿丹王本就为孟浮生头疼,找来这些大臣也是想一个安抚百姓和众将士的方法,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识相。

他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云密布,眼中像是凝固了风霜,冷飕飕的冻人,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闭嘴!”

羿丹王深吸了一口气,丢出:“朕让你们过来是想一个安抚的方法,不是来讲废话的。”

刑部尚书滕明远拱手道:“皇上,救出孟浮生就是最好的方法,不但能安抚百姓和将士们,还能让将士们心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九)

“这就是废话!”

羿丹王怒吼,声音浑厚粗犷,吓得大臣们扑通扑通整整齐齐跪在了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羿丹王何止是生气啊,简直是暴跳如雷。

他跟徒兰察娜说过等她当上了皇上大可将孟浮生娶入后宫没错,可是现在徒兰察娜对孟浮生的感情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等他百年之后,要是孟浮生想,羿丹也许会换个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孟浮生永远都回不来。

可是这些瞎了眼的大臣,竟然还敢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真是不识好歹!

羿丹王一怒之下将他们通通赶了出去。

“滕大人。”

一个白胖子从后面追上了滕明远,气喘吁吁,“藤大人怎么走这么快。皇上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皇上不是最宠幸你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真的只是因为征伐大元帅这件事?”

白胖子好奇的很。

可是滕明远明显没有给他解惑的心思,只是严肃地说:“白大人慎言,皇上的心思不是我等能够妄自猜测的。”

白胖子看问不出什么了,尴尬一笑,想要跟他一起走,却被滕明远拒绝了。

吃了两个硬钉子,白胖子摸摸鼻子,尴尬地走了。

滕明远走到一个角落突然一拐,低着头默不作声穿过一条僻静无人的回廊,那里早早站了一个人。

滕明远拱手弯腰道:“公主殿下。”

那人赫然是徒兰察娜,她让滕明远起来,询问他今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

滕明远将羿丹王的暴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徒兰察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恼怒了,她原本还以为父皇只是有顾忌,没想到是真的不打算去救孟浮生。

不过既然他不打算救,那么她就亲自来,只是父皇,对不起了。

徒兰察娜敛下眼睫盖住眼里汹涌的情绪,沉声道:“那么,该行动了。”

另一厢,羿丹王满怀怒火,刚回了金銮殿就被控制住了。

在砍头的前三天,杜维桢最后一次来找孟浮生。

脸上挂着笃定的表情,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忐忑的,“浮生,你考虑好了没有?”

孟浮生面无表情,一直看着他。

杜维桢心情莫名有些忐忑,在他认真的眼神下“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声音在安静的牢房里还挺响。

杜维桢:“”真的好尴尬啊,有损他太子殿下英明威武的高大形象。

孟浮生忍不住了,嘴角抿起细小的弧度,这是他在被押回昆国以来,第一次笑,虽说不太明显,但起码是笑了。

杜维桢当下也是一喜,顾不上尴尬了,眉飞色舞地说:“答应了?”

孟浮生点头,别扭的小声说:“嗯。”

杜维桢更开心了,只觉得在和孟浮生陌路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咧出两排大白牙,明晃晃的惹人眼。

孟浮生也觉得心头一松,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接着杜维桢就跟他讲了计划,让他先委屈着在这里呆上几天,等到斩首那天安排他假死,来一出金蝉脱壳。

孟浮生答应得很爽快,实在是在大牢里待着也算不上委屈。

孟浮生掉头去看身后不该出现的美人榻,精致的宫灯,金楠木桌椅,嗯,古往今来有哪个囚犯有这个待遇的?

他只要一想到那天黎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细心地把东西摆放后,就又想笑又感动。

杜维桢在里面待了一会就出来了,面前立马迎来一个人。

穆生云笑得见眉不见眼,乐呵呵地说:“太子殿下,浮生是不是答应了?”

早在他们第一次去杜维桢就知道了,后来还专门找过他,两人一直有联系,穆生云也知道杜维桢的想法,要不然不敢这么放心,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不着急。

外面的侍卫都已经暂时清走了,所以在这里谈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杜维桢也不瞒着,将刚才的情况说了。

穆生云差点大叫出声,浑然没有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流云山庄少庄主的形象,浑然是一个为了小师弟操碎了心的大师兄。

杜维桢自然也是高兴的,两人相视而笑。

穆生云折回暂住的客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穆长风,洋洋洒洒,写了孟浮生现在的情况,假死的计划等,重点是表达了在孟浮生答应不回羿丹,做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他作为一个操碎了心的贴心大师兄的喜悦与激动之情。

信很快就送到了,里面的内容让山庄上下都大松了一口气,那热闹放松的氛围就像回到了孟浮生知道身世的前一天。

可是这个氛围并没有影响到穆长风,他自昨日出关后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在听到今天的消息后更是凝重了几分,还特意让人把穆生林叫了过来。

大师兄不在,穆生林便是最能管事的。

穆长风:“浮生答应当回普通人确实是好事,为师也为他高兴。只是为师算出,在斩首那天,浮生有一危及性命的大劫。”

“什么?”穆生林坐不住了,连声说,“师父您放心,我现在就带师弟们下山保护浮生。”

“此事关乎重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为师也跟你们下去。”

穆生林震惊了,“师父,您代表的才是流云山庄的态度,不是特殊情况您不是一向不和朝廷接触的吗?”

上一次接触是因为景元帝用穆生白的生命做威胁加之天花的危害。

可是显然这一次非同一般,穆长风铁了心要一起去。

穆生林反对一次自家师父的决定已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接下来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只得应着。

流云山庄一片安详,羿丹皇都却是风云突变。

徒兰察娜将羿丹王控制住后,又让人去了山河城阻止了战争。

两方都十分疑惑,可是山河城守将们又不敢违令,只得龟缩在城中。

敌方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计划,可是无论他们在城门口如何激将也不见对面迎战,悻悻之下只好维持这诡异的暂时的和平。

第四百三十三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

穆生云有些委屈的瘪瘪嘴,小声的自言自语,“师父真偏心,净会数落我。”

“师兄难不成还要和我我们比?你可别忘了在加冠时你还嘲讽过我们都是没成年的小兔崽子呢。”

穆生云诧异地看向嘴角还带着笑意的孟浮生,这话正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却让他犹如做梦一般。

这么轻松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所以应付起来穆生云有些紧张兮兮,甚至有些结巴,“这、这不是你们本来就小吗?”

孟浮生一笑,“所以师父偏心我们不是正常的吗?难道生云师兄你这么大了还想争宠?”

“生云师兄”四个字一出,谁与争锋?!

穆生云差点喜极而泣,天呐,他等了这么久,好激动,好紧张,该怎么回答才显得正常又不失大师兄的威严呢?在线等,急得要死!

穆生云的表情似笑非笑,嘴角半弯不弯,一抽一抽的,就跟中邪了一样,十足的僵硬。

穆长风假咳了几声,提醒这个没出息的大弟子。

穆生云这才醒过神来,尴尬地挠挠头,干巴巴地说:“你们年纪小,师父疼你吗是应该的,师、师兄也疼你们。”

孟浮生不觉得他的尴尬局促可笑,反而觉得一颗心暖融融的,他们都没有变,只是他变了,不过好在在最后关头有人拉住了自己。

一个时辰后,乐得忘乎所以的穆生云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那师父,我们今天能把浮生带出回山庄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在山庄搞一场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欢迎会呢,山庄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穆生云越发蠢蠢欲动,眼角都有些红了,那样子好像恨不得立马把人带出去。

穆长风哭笑不得,拦住了他,“太子殿下有计划,万万不可太冲动。”

穆生云听言只得失望地收回了搭在铁杆上的手,他也不是不知轻重,就是刚才太激动了而已。

他知道要是贸贸然把浮生带出去,被发现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一旦传出去,太子殿下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得不留下孟浮生。

两人又在里面待了好长时间,最后是穆长风先出去的,因为杜维桢有事找他。

杜维桢盛情款待了穆长风,在太子府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穆长风不想拒绝损了太子的面子,只得用了几口垫垫肚子,

杜维桢看他不再动筷子了,询问再三后就让人把菜都撤下去了。

穆长风本来可以不上门的,可是有求于人,他不得不领了杜维桢的情。

杜维桢请他过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心中一直听闻并敬仰长风先生天下无双的智谋学识,想要与他询问一二。

穆长风也别有耐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的交流倒也十分和谐。

在距离这里半个大陆远的羿丹皇都,几日被称病不曾上朝的羿丹王正安安静静地用着晚膳,在他面前是笑意盈盈的徒兰察娜。

徒兰察娜眉眼弯弯,十足乖巧,“父皇您终于能理解女儿的苦心了。”

羿丹王虽然没有回复她,但手上的动作不停,比前几天一怒之下掀翻了一桌又一桌美食的态度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徒兰察娜还是心满意足的,她觉得自己的父皇总算是“开窍”了。

两父女“亲密无间”地用完晚膳后,羿丹王用沉默的态度表面了自己送客的意思。

徒兰察娜恭敬又礼貌地告别,出去后还吩咐两边的侍卫好好看着,不可掉以轻心。

羿丹王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边勾起讽刺的笑,头微微低着,没有束发,黑白相间的长发杂乱地披散下来,气质颓靡,宛若打瞌睡中的雄狮。

他是老了,可还没有老到用不动爪子的地步。

羿丹王一天天的柔顺让徒兰察娜的警惕性渐渐松懈下来,外面的侍卫也少了一半,羿丹王除了不能出门,不能接触外人,没有奏折要批阅,生活也跟以前差不多了。

羿丹王还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

终于有一天,徒兰察娜忙着,没有时间和他一同用晚膳表达自己的孝顺,只让人送了过来。

这一次送晚膳的是一个生脸的男子,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他用完。

在男子离开之前,羿丹王的手不经意地碰过他的,两人皆是一顿。

男子对他稍微颔首,默不作声离开了,羿丹王长舒了一口气。

深夜,宰相府迎来了他的客人,那男子赫然是今天给羿丹王送去晚膳的。

诸安民接过男子的纸条,白纸黑字,字迹十分熟悉。

诸安民是由羿丹王一手提携,深受重用,绝对忠心于羿丹王。

羿丹王长期不上朝已足够引人注意,即使徒兰察娜解释是突发疾病也有不相信的,但都被羽翼长成的公主一个个打压下去了。

诸安民担忧羿丹王安忧,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他的下落,可是在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见到过羿丹王,甚至连太医都未曾有过为皇上看病的记录,他这才意识到,皇上很有可能被公主软禁了。

为皇上送去晚膳的男子是他精心培养的手下。

纸条上只有意简言赅的一个字:救。

诸安民瞳孔猛缩,将灯罩挑开,把纸烧成了灰烬,眼神幽深。

子时末是金銮殿外侍卫换班的时间,一队衣着整齐表情肃穆的侍卫齐步走了过来,两队小统领互相看了令牌。

眼看就要换好了,那小统领起了闲聊的性质,笑道:“这位兄弟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对方脸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凛冽,冷着脸还不留痕迹地拍了个马屁,“我是新来的,当然比不上大哥您面子大啊。”

小统领一笑,然后反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两方立马争锋相对起来。

小统领吊儿郎当地说:“别介啊,哥哥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你口令是什么?”

口令?

对方尴尬一笑,“老弟真的是新来的,平时就爱偷懒,还没来得及记口令,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等回去后老弟请大哥喝酒。”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一

小统领不语反笑,眼看双方之间的氛围逐渐怪异起来,小统领突然嗤笑一声,撇过头就要离开。

对方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小统领突然转身抓住对方的胳膊往下一掰,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对方的手就被拗断了,脸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狰狞起来,还一边怒喊:“你在干什么,想zào fǎn不成!”

小统领此时已经冷下了脸,挑衅地拍了拍他的脸,“老子看是你要zào fǎn,殿下安排的哪个人老子不认识,就你和带的那些人脸生。”

然后他转头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手下喊:“愣着干什么,把人抓起来啊!”

电光火石之间,尘埃落定。

羿丹王听见外面熙熙攘攘,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一看门就看见了大步走来的徒兰察娜,还有已经被控制住的手下。

徒兰察娜过来狠狠踢了被小统领抓住的男子一脚,这一脚应该是用尽了全力,踢得男子瞪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徒兰察娜理也不理,直直看向羿丹王,表情少了平日的故作温婉,此刻有些冷硬到冷血,“父皇,您真是太让女儿失望了,女儿好吃好喝毕恭毕敬地对您,可是您呢,却在算计我。”

羿丹王气的脸色铁青,伸出的食指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嘴里挤出一句,“你个孽女!”

徒兰察娜冷冷地看着他,眼角上扬,眼底凝聚着风雪,微含怒色,凛冽骇人。

她勾勾嘴角,“父皇,您的位置不本来就是要留给女儿的吗?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大的干系?还不如早点退为还可以享多点清闲福气,女儿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在把孟浮生救回来后肯定会励精图治,将羿丹管理得井井有条,不会堕了您的名声。”

“痴人妄想!”羿丹王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眼角赤红,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狠狠教训她一顿,“你为了一个孟浮生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当初是朕眼瞎了,你的确不配当储君!”

“父皇。”徒兰察娜声音柔和下来,嘴角上勾,本来被描绘得有些英气的脸被这抹柔和冲散了不少,只觉得温柔贤惠得很,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情得让人心寒,“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不过您放心,即使我当了皇上也不会亏待您的,您到时候是太上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这个位置,其他您想要的东西女儿都会送给你,就跟您对女儿那样。”

徒兰察娜将羿丹王逼到房间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队侍卫,他们冷着脸低着头将羿丹王围在了中间,无声地给他压力。

当了几十年皇帝,什么大场面羿丹王没有见过,怎么会惧怕?况且他料徒兰察娜也做不出弑父之事!

徒兰察娜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早就拟好的退位书,放在桌案上,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父皇,女儿本来不想做得这么绝,可是您算计了女儿让女儿实在是心寒。看在了女儿孝敬了您十几年的份上,这退位书您就签了吧。”

听徒兰察娜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羿丹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撑着桌案的手因澎湃的怒气不住的发抖。

只听见一声巨大声响,桌案就被掀翻了。

“徒兰察娜!朕是你的父皇,羿丹的皇帝!”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一眼这一场闹剧。

徒兰察娜挥手让侍卫们站到一旁,羿丹几乎人人皆兵,羿丹王当年更是羿丹出了名的勇士,以一当十。

可是几十年养尊处优,无数人上赶着替他效犬马之劳,此时的他手脚功夫远非当年能比,而徒兰察娜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故她根本不怕羿丹王会对她动手。

徒兰察娜笑了笑,绣着金丝线的绣花鞋碾过地上的退位书,从怀中又拿出了一张,耐心地说:“父皇,签了吧,女儿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耐心陪您闹着。”

她脸上的笑逐渐失去了温度,就像一张娇艳的脸皮上割开了一张弯弯的嘴,僵硬瘆人。’

羿丹王只觉得这个疼爱了这么久的女儿,陌生的可怕。

退位书有无对现在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徒兰察娜而言影响并不大,也不是绝对需要的,羿丹王“重病”,无人敢和她叫板,朝堂就是她的一言堂。

只是有了退位书,她就能光明正大的登基,登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也更能利用国家资源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的徒兰察娜,有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趋势了。

羿丹王心里也清楚,所以在徒兰察娜被他撕掉一张又一张退位书,还不依不挠继续拿出来时,他还是签了,还接过她递过的玉玺盖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皇女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翌日,徒兰察娜拿着退位书上朝,宣布羿丹王身患重病,退位于她。

所以不服气、怀疑的大臣都被退位的笔迹和玉玺压下去了,在这两样东西面前,他们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不然就是抗旨不遵,没看见吏部尚书一反对就被拖下去了吗?

徒兰察娜哭诉自己心系父皇安危,不愿为了登基大典铺张浪费,想秉承节俭为父皇祈福,只求登基大典能尽快举行,让父皇安心。

朝堂上没有人敢反对,敢反对的都被明里暗中威胁过了。

礼部选了个好日子举行了登基大典。

徒兰察娜墨发束在脑后,脸上经过细细描绘,一点点抹平了女儿家的娇媚,横飞的剑眉,挑起的眼角,紧抿的薄唇,一身合身的龙袍勾勒出她高挑瘦削的身形,尊贵威严。

正当她踏上第一阶大理石石梯时——

“你要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而显得有些悠远飘渺。

徒兰察娜难以置信地转过了身,正好撞进了一双满含怒气的黑眸——她的皇兄,羿丹储君徒兰察赫。

“太子殿下醒了!”

众臣的轻呼声此起彼伏。

第四百三十五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二

徒兰察娜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嘴角试图勾出一抹笑,可是最终失败了,笑容有些僵硬难看,“皇兄,您没事了。”

徒兰察赫一步一步往上面走,迎着光看着那个不再是每次惹了祸都会躲到他身后撒娇的小女孩,他心情复杂还有些怨恨,阴阳怪气地说:“按祖制来说,就算是父皇退位,也轮不到你吧。还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咒本宫死?”

徒兰察娜表情更加僵硬了,起伏明显的胸脯可见她不平静的内心,银牙紧咬,半晌才不甘不愿地挤出:“皇兄说笑了,父皇卧病在床,皇兄前些日子又昏迷不醒,妍儿不得不先担起重任。”

“既然如此那本宫醒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徒兰察娜恨的牙痒痒,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朝廷上下大半人已经被她收纳帐下,但她也不敢冒险做出什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徒兰察娜紧紧握住双拳,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没入掌心的嫩肉中,一阵剧痛之后掌心一片濡湿,这才堪堪压下怒火。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兹事体大,从长计议。”

一场足以改变羿丹历史,出现第一任女帝的重大事件就以如此荒诞搞笑的结局落下了帷幕,徒兰察娜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让位于徒兰察赫之事,徒兰察赫也知道徐徐吐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见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大典取消了也不再言其他。

徒兰察娜回到自己的宫殿,地上散落了一地精致、华贵的金黄色礼服,不复早上那般被人精心呵护不敢有任何损失,现在的它们就像是一地看一眼都怕脏了眼睛的垃圾,被踩得皱巴巴的,还有不少脚印。

“啊!”

精雕细琢的门一合上,徒兰察娜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她用怒吼、破坏眼前看到的一切作为发泄,琳琅满目的珠钗被暴力洒落、温润珍稀的花瓶碎成了一片片再也拼凑不起来,桌椅倾斜无人敢扶。

宫人们噤若寒蝉,没人刚在这时候触动这位如今可以说是羿丹最有权势之人的神经,连呼吸都尽快拼命抑制了。

“他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快成功了,我就要成为新一代的帝王,能将孟浮生带回来永远绑在身边!可是这一切都被破坏了!”

那张妆容精致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上只留下了狰狞之色,束发的玉冠被扯落了,长及后腰的青丝胡乱披散着,眼底血红一片,就像是被触怒了的不动感情的无情野兽,龇牙咧嘴要把不识相的人类撕成碎片。

徒兰察娜就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举止疯狂。

动静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眼光所及之处无任何完好之物,徒兰察娜也平息了心底的暴虐,那双黑眸沉寂下来,波澜不惊,只听见她平静地吩咐宫人收拾好这里,换了一身便服,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那里早就等着了以刑部尚书为首的若干人等,他们早早投诚了徒兰察娜,是她的心腹。

徒兰察娜凉凉地扫了一眼众人,随意坐下,面无表情地说:“跟本公主说一说今天早上是怎么一回事,本公主的好皇兄怎么就这么巧在今天醒了过来。”

连孟浮生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人救了过来。

滕明远仿佛没有看到她有些狼狈的样子,低眉顺眼,说不出的恭敬,“回禀殿下,是宰相请来了阎王爷。”

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而阎王想你活到五更,也没人能在三更带走你。

阎王爷是羿丹行踪最为诡秘,医术最是高超之医师的称号,让人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他有妙手回春之能,只要你有一口气在,他都能将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出来。

恨则是因为他性格喜怒无常,他想医治之人,无论你性格如何娇傲不驯,他都会上赶着帮你医,分文不取;但若是他不想医,谅你是天下至尊,双手奉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他也看都不看一眼。

没想到诸民安那贼子竟然有这本事,能找的来阎王爷。

徒兰察娜心里对诸民安恨得牙痒痒,诸民安一直最得羿丹**任,且能力卓越,在朝中威信极深,所以即使知道他怀疑羿丹王被她软禁了还试图将人救出去,她都没有对他下手,是怕不仅不能将人除去,还会惹得一身骚。

可是没想到那是一石二鸟之策,看似是要救出羿丹王,其实重点应该是在她的好皇兄身上,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徒兰察赫那边有更多的时间,她还是小瞧了这些人。

徒兰察娜一张俏脸阴晴不定,时而嘴角上扬勾起诡异微笑,时而怒目圆瞪、咬牙切齿,怒气冲天。

徒兰察娜庆幸的想:“好在她早些日子便将父皇换了一个地方关着,不然早晚都要被搜出来。”

徒兰察娜眼睛在不亮的屋子里发出幽幽的亮光,“那现在该如何做?本公主要皇位。”

“公主殿下。”滕明远上前一步,盯着徒兰察娜凶狠的眼神也丝毫不畏惧,慢慢把右手横到脖子上,做了一个手刃的手势,眼里划过狠色。

徒兰察娜瞳孔猛缩,下意识否定,“放肆!太子可是本公主同胞哥哥,本公主怎能做出这等弑兄之事!”

她说得诚恳,但眼神闪烁,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被那一点稀薄的亲情掩盖了。

滕明远继续敲打,“殿下,现在回不了头了。”

是啊,回不了头了。

不仅是徒兰察娜,滕明远等人何尝不是?别人还好说,法不责众,徒兰察赫总不能将大半朝臣都处死。可是滕明远这些位高权重且负责出谋划策的心腹就不一样了,羿丹徒兰察娜倒下,重新站起来的羿丹王就会拿他们开刀。

那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老人。

徒兰察娜被说动了,她设想要是皇兄坐上了那个位置,她的下场会如何?

想着想着,她平白打了个寒蝉,眸底血光一闪而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能选择对不起您了皇兄。

第四百三十六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三

自古皇室之人皆薄情,虽说现任羿丹王子嗣稀少,以前也没发生过什么兄弟相残之事,看上去还颇为其乐融融,甚至可以说是感情深厚,可其实,他们的薄情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有野心的徒兰察娜不在乎地位和得到的东西,只要自己能够逍遥快活,享受别人的尊敬即可,可是现在她有了想要在一起的人,有了目标,那什么兄弟之情都可抛弃,为她朝上之路做登山阶梯。

与此同时,搜遍了整座皇宫都没有找到羿丹王的徒兰察赫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无故收到袭击生死难测,千辛万苦醒来后天下来了个大变样,父皇失踪,野的跟野猴子似的皇妹差一点登基。

这种种事件冲击了他的世界观,要不是诸民安在旁诸多宽慰支持,他怕是都能被再次活活吓晕过去。

诸民安为了阻止徒兰察娜登基也付出了许多,譬如比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都要珍贵的阎王爷的一个承诺,那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可是他把这一条命献给了徒兰察赫。

值得吗?诸民安如此问自己。可是要他听令于一妄图弑父杀兄的公主,这他万万也做不到。踏上仕途之前,他的梦想是亲明君,斩奸臣,平叛乱,百姓安。他如何也不允许这些被破坏。

诸民安压下起伏的万千思绪,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你觉得呢?”,“殿下,如今皇上行踪不明,朝中奸臣当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公主,微臣们肯求殿下先登基平定朝政。”

房间其他以诸民安为首,在皇上失踪,太子昏迷期间低调自保的大臣们纷纷附和说:“恳请殿下先登基平定朝政!”

徒兰察赫倒吸了一口气,慌忙摆手,连连后退,“父皇尚且行踪不明,我如何能登基,本宫心里不安,此事不可再提。”

可是他的表情远远没有话语这么抗拒,眼里甚至隐隐是有着激动的,又是一个口嫌体正直之辈。

诸民安带着一干大臣弯腰拱手,说:“殿下,皇上如今定是被公主软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而如今公主她权势渐大,若是任由发展下去,后患无穷。”

徒兰察赫此刻还在表演三推三拒,“不可不可,公主只是一时糊涂,本宫教育她几句她定当洗心革面。”

不等诸民安继续邀请,高大厚重的砖红色木门“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扬起厚厚的灰尘,要不是徒兰察赫闪躲及时,此刻他就被压在下面了。

门口突然出现了几十个蒙面黑衣人,领头的一个正维持着踢门的动作,眼神冷酷无情地望向被护在中心的徒兰察赫。

“来人!将狗太子的人头摘下来!重重有赏!”

领头的黑衣人话音刚落,其余黑衣人便鱼贯而入。

徒兰察赫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就是连手上功夫算不上多好的徒兰察娜都对付不过,更何况这些明摆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很快被追得跟个丧家之犬在宽敞的宫殿里乱闯。

按理说在皇宫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很快就会有侍卫发现了,但今天就跟侍卫们同时越好失踪一样,都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人。

“来人护驾护驾!”

好在诸民安进宫之前带了不少的家丁,都是些身手过得去的,虽然大步过那些厉害的黑衣人,可拦个一时半会也不是问题。

“殿下皇宫不能待了,跟微臣往这边走!”

诸民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向整整齐齐的发冠现在有些杂乱,顾不上君臣有别尊卑之分,拉着徒兰察赫的手腕,一脚踢开发现了扑过来的黑衣人,趁乱跑了出去。

徒兰察赫被吓得差点走不动道了,哪里还能思考,只连连点头。

诸民安将他带回了宰相府,让人准备衣服。

徒兰察娜捧着丫鬟递过来的热茶还一直在发抖,嘴巴都被吓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上下嘴唇颤颤巍巍的,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隐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脚还在轻微颤抖,可见这一次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从小到大他经历的刺杀也不少,但身边一直围绕着各种身手了得是侍卫,那些此刻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今天不一样,他甚至还差点被一个刺客刺中了,要不是有诸民安在,他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一被热茶下去后,他总算是好了不少,不停散发寒意的心也慢慢回了温,再去一个小房间收拾了一下,换上诸民安吩咐人特意准备的华美衣袍,他又是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了。

一同经历生死,还被对方救了一命,徒兰察赫对诸民安明显信任了不少,一反应过来就是找他商量,“诸大人觉得今天是谁的安排?”

“想必殿下心中已有答案了吧。”诸民安不动声色,甚至看不出他刚才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心念旧情,可公主就未必了。”

能在守卫如此森严的皇宫中安排数量众多的杀手且不惊动任何人,且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也没人敢来看一眼,除了现在已经是一手遮天的徒兰察娜还有谁?

即使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突然被诸民安戳破徒兰察赫也是心中一寒,那真的是他的皇妹而不是其他人冒充的吗?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这一刻,徒兰察赫眼中的犹豫已经渐渐消减了。

在看到诸民安带着他们的目标任务徒兰察赫离开时,黑衣人们放弃了若干大臣,要追上他们。

可是诸民安带来的家丁也不知道是经过怎么样的xi nǎo,各各不畏生死,用生命和血肉为他们争夺出来了一条生路,最后黑衣人们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诸民安带着人离开,然后用那些家丁们发泄怒气,直把他们全军覆灭后才去找主人复命。

“你是说让本公主的皇兄跑了?”那张娇媚的容颜只剩扭曲的戾气,手里的茶杯下一刻就朝领头的黑衣人砸去,嘴里恶狠狠地唾骂,“废物!本公主要你们有何用!”

第四百三十七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四

那人生生地受下了,连动都不敢动,额头上顷刻间绽放一朵血火,一道妖艳的血痕自上面蜿蜒而下,糊了他的右眼。

可是他不敢擦,只是一昧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现在也不敢奢求公主能放过他,只想求死得痛快。

以公主如今这般喜怒无常动不动便体罚宫人的性子,连这么卑微的心愿也很有可能实施不了,他打了个寒颤,重重的把头往地上磕,好像头是他仇人般的一样,上座之人不喊停,他就不敢顿一下,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好了。”

在他即将晕过去之前,清脆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女声解救了他。

徒兰察娜视线落到地上的一滩血和男人血肉模糊的脸上,眼中不留痕迹闪过一抹快意,自从在她的好皇兄突然醒过来扰了她登基大典,她大发了一场脾气,亲自杖刑处死了一个布菜时手抖的宫女后,她就发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下痛苦流血是一件能让人上瘾的事情。

但现在还有正经的事情,她得尽快让她的好皇兄消失,尽快将孟浮生救回来,她只想着孟浮生能等到她。

徒兰察娜施施然往椅子上一靠,慵懒地说:“本公主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对方木然地再次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他不少手下都目露不忍,不过没人敢说什么。

“还请殿下明示。”

徒兰察娜面无表情地捻着一缕墨发绕在指尖把玩,脸上凝起恨意,“诸民安等人不是心心念念着要让本公主的皇兄除去本公主这个心怀不轨之人吗?要不是他们,本公主怎么会和皇兄闹得这种地步,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本公主去查查那些人,水至清则无鱼,本公主要看看他们哪里脏,脏在哪。若是本公主满意了,就饶了你的小命,不然”

徒兰察娜冷冷地看向他,执起桌子上一把精巧别致的小剪刀,将把玩着的发丝眼也不眨地剪断了,粉唇轻启,吐露的话去让人生寒,“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对方身躯发抖,以头抢地,久久没有抬起来。

在徒兰察娜不知道的地方,却正在风起云涌。

孟浮生斩首的日子提前了,民间可惜着有之,快意着更多。

“那个叛贼总算是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了,都是他把昆国绕的民不聊生,亏得小爷曾经还敬佩过他,觉得他是一条好汉,呸,真是瞎了眼。”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都好了,叛贼死了,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会被被无耻的盗贼抢夺去的城池拿回来!”

除了这些在政事上义愤填膺的发言,不少心思细腻知道些皇室感情传言的少女、少妇们目光则是落在了另一层面上。

“唉,听说叛贼曾经欺骗过公主殿下的感情,让的公主殿下非他不可,还求皇上为他们赐婚呢,啧啧。”

“别的不说,要是有一个像那人一般的如意郎君对我百般讨好我也会动心啊,但是现在都要成为往事了。”

无论外边如何讨论,本该阴森可怖的大牢却是点着暖暖昏灯,时不时响起轻笑声,气氛和谐到不能再和谐了。

杜维桢说他已经找到一个与孟浮生有几分相似的死刑犯,许下为他的家人给补贴的承诺,换的他心甘情愿做替身。

孟浮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笑不露齿,眼里有几点别扭的感谢。

穆生云却表现得很直接,高兴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地嚷着:“太好了!太好了!”

那蠢笨的样子把缠着杜维桢求了好几天才被允许带过来的姝怿逗得直乐,好看的黑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哈哈哈,生云哥哥这样子好蠢呐。”

穆长风也来了,一直在旁边不说话,但是从亮了一个度的眼睛可见也是高兴的,用慈爱的眼神一直看着他们。

穆生林也跟着穆生云乐,不过很快就从傻乐中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我们明天就能将浮生带回山庄了吗?”

穆生云眼睛一亮,也跟着问,问题接着一个又一个,“那我明天就回去让人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欢迎小师弟?还是先让小师弟好好休息几天?要准备酒吗?还是吃肉就行?”

穆长风一直无奈地看着他,知道他把问题一股脑倒了个干净才说:“浮生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穆生云声音陡然高了好几个度,“师父难道您还怪小师弟?要不您现在打他出出气?再不然也不能不让他回来啊?”

听了穆生云的话,连孟浮生情绪都低落了下来,原本高高扬起的嘴角不知不觉压了下去。

孟浮生更无奈了,他们想到哪里去了?

“为师怎么会?只是浮生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留在这里,要是被发现了非同小可。”

穆生云皱着眉头,“但是也不能让他留在外面啊,被发现的可能性更高,不然把小师弟带回去让他安分地在山庄里待个几年不就行了。”

穆生云说的轻巧,可是一想到在山庄里待上几年,孟浮生的表情就有些凝固。

姝怿突然窜了出来,非一般的活跃,叽叽喳喳:“让浮生哥哥跟着姝怿回渡罗国啊,姝怿现在超级厉害,没有人敢祁府浮生哥哥,并且那里也很安全,没有人认识他。”

说完他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孟浮生猛看,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那狗腿的样子要是他身后有尾巴肯定要一摇一摇闹腾个不停了。

渡罗国也太远了吧。再次燃起汹汹的小师弟控的大师兄眉头微微一皱,表示事情并不简单。

但是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能让孟浮生安全度过前几天,又不会失去自由。

孟浮生也表示没有意见。

“耶!”

姝怿原地跳起,高兴得不行,连计划都想好了,让孟浮生明天换上侍卫的衣服跟着他离开就行。

第二天披头散发看不清楚脸的“孟浮生”在热闹的街市服刑,万人空巷,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渡罗国小皇子的离开。

第四百三十八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五

当“孟浮生”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惊呼,他们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惊恐,反而兴致勃勃,甚至有些人脸上的表情是快意的,只有一个全身上下被包括在黑色斗篷中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忍,但也是片刻,等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颗鲜血直流的头颅时,表情就恢复了冷静,她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城门口除了尽忠职守的士兵就只有偶尔进出的行人。

戴着斗篷的女人目不斜视的经过,直到走到郊外才停住了步子。

郊外孟浮生和穆长风等人在做最后的告别,在离别时刻,绕是在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禁有一丝不舍,特别是当他看到穆长风神采奕奕的脸庞但两鬓却有些斑白,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别扭地表达了关心:“师父,山庄的事情您就尽管交托给大师兄吧,您好好休息。”

穆长风慈祥的笑着,“为师明白,你在外面也要多加注意。”

姝怿在孟浮生身后探出头来,小小的脸上信誓旦旦地表示:“长风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会像浮生哥哥以前保护我那样保护他的。”

穆长风郑重地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小姝怿,拜托你了。”

穆长风和穆生云几人站在一起,目视着马车队伍渐行渐远,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就在这时,他表情有些无奈和古怪地看向一处方向,轻声道:“公主殿下。”

一颗三人环抱的树后的斗篷女人一愣,然后撩开斗篷露出清水出芙蓉般的脸,缓缓走了出来,到穆长风跟前一颔首,“长风先生,您是何时发现我的。”

“殿下刚来就发现了。”

杜月妍略一沉吟,就觉口中冒出些许苦涩滋味,她摇头甩开那些莫名的想法,小声说:“长风先生尽管放心,我此次前来只是想最后看一次浮生。”

她在略一停顿的时候,才满脸悲伤地说:“我现在才明白,您以前说的是对的,我和浮生无法在一起,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在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想着见到他了。”

穆长风叹气,眼神中有着普照世人的怜悯,“殿下的决定是正确的,有缘无份的事情本就不必要强求,殿下慧智兰心,值得更好之人,浮生待罪之身,如何能得到你的青睐。”

杜月妍心里更是苦涩,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孟浮生在昆国之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她以后的驸马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可能是他,所以她才能敞开心扉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能放下又是一回事。

杜月妍跟穆长风等人告别,毫无犹豫地回了宫。

但是在一整夜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脑海中总是浮现昨日孟浮生临行之际的表情、神态、言语,杜月妍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中了魔。

翌日清晨,因为皮肤白皙,所以那一点青紫在上面格外明显,杜月妍神情颇为萎靡。

料是谁一夜无眠也不可能精神抖擞,杜月妍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已经决定不再强求这缘分了,要是再固执下去,她也会看不起自己,在用完晚膳后,她干脆提了这事,然后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想去国佛寺静静心。

杜维桢立马答应了,妍儿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况且国佛寺是皇家寺庙,妍儿曾经也在那里待过几个月,算是熟悉,安全也不成问题,所以他十分干脆地让人护送着她去了国佛寺。

徒兰察娜很快拿到了手下查到的有用的信息,虽说最重要的诸民安和朝中一干德高望重的老臣不在其中,可要是利用的好,也能搅弄起不小的风云了,徒兰察娜高兴之下,很爽快地免除了一手下的死罪,只让人去领十鞭即可。

徒兰察娜让人去将信息中提到名字的大臣一个个请了过来。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无论是再清廉的大臣,总有些事情是值得做文章的,不过是没有让人发现罢了。但既然发现了,当然不能轻易的放过。

“束大人,听说贵夫人的弟弟因伤人坐了牢,结果不到一天就出来了?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温大人,皇宫内用的粮食不归你管吧?本公主怎么听说用的都是你家里种的粮食,不知道是本公主听错了,还是下面人乱嚼舌头?”

“钟大人,想必你也知道卖官鬻爵是我朝大忌,一旦查出可都是砍头的大罪,你与新任都尉关系密切,时常把酒言欢,真是让本公主好生羡慕。”

“乐大人,郊外那五十亩地本公主听说都是你的地盘,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谁不知道乐大人最是大公无私,怎会私占民地?”

几乎每个被约见的大臣都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徒兰察娜的一番敲打,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归顺自己,就算是不行,那也不能站在徒兰察赫那派。

很明显,效果显著,徒兰察赫发现他逐渐失去了不少人的联系,就算是碰见,对方也只是恭敬的问候过后就急匆匆走了,一副不敢停留的样子。

徒兰察娜心中得意,但还不满足,因为那些被策反的大臣还算不上徒兰察赫的心腹力量,最主要的诸民安她动不了,但是其他的要是她真的想动也不是什么难事。

徒兰察娜采用先礼后兵,亲自带人前往,先许了一大堆好处,若是对方识相那就皆大欢喜,不然就干脆让对方永远都说不出话。

由于之前不少大臣的倒戈,不少大臣知道徒兰察娜肯定是有手段的,心中顾虑,在她亲自上门的威胁与压力下,干脆放弃了坚持。

但也有人宁死不屈,甚至还当面骂徒兰察娜狼子野心,天理不容。

徒兰察娜可不是羿丹王那种即使是臣子偶尔不顺耳的上谏也能保持心平气和之人,她本来就看那些迂腐之人不顺眼,在被激怒的时候,干脆杀之而后快,然后制造对方意外身亡或者犯罪后畏罪自杀的证据。

第四百三十九章 对酒情怀疑是梦(十六

渐渐成了孤家寡人的徒兰察赫逐渐明白羿丹国现在在徒兰察娜的掌控之下,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必死无疑。

诸民安现在仅剩下自保的能力,想护的徒兰察赫安全可能性不大,他干脆提出让徒兰察赫前去昆国请求帮助。

徒兰察赫不知诸民安怎会提出此事,毕竟两国的关系可以说是水深火热,要是昆国那边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不落水下石都是任意,甚至要是杜维桢前来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种情况下他怎敢前去昆国。

诸民安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他说:“如今这里您要是继续留下去肯定有危险,而除了昆国的其他国家必定不敢盯着公主的怒火收留殿下。”

听到收留两字,一向心高气傲的徒兰察赫狠狠皱眉,但心知这时候不得不低头,还是压下那抹不喜,问:“那你觉得昆国太子有何理由让我留在那里?”

诸民安恭敬道:“殿下稍安勿躁,不管公主在昆国如何一手遮天,您才是正经的储君,羿丹未来的皇上,您能许诺的事情自然也多。譬如,答应和昆国修得百年合好,甚至是以攻占的两座城池作为礼物,让他帮您夺回本该属于您的位置。”

徒兰察赫眼前一亮,也不再抵触了。

诸民安看出来了,就下去安排此事,先让徒兰察赫乔装打扮一番,再派不少手下护送他前往昆国。

即使有求于人徒兰察赫也不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有一点点狼狈,但是在两天长途跋涉甚至连住宿都不敢太久的情况下,等到他千辛万苦来到杜维桢身边时,早已不复当初华服衣冠,鲜衣怒马的得意青年郎形象。

看着眼前从上到下无一不显露尊贵的人,徒兰察赫诚挚的表情下是遏制不住的嫉妒和怒气,但还是被他掩藏得很好。

杜维桢眼角轻挑,有些诧异他的出现,且姿态还是如此狼狈,面上不显分毫奇怪,“察赫兄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徒兰察赫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国内的事情挑着说了。

杜维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客气地说:“所以察赫兄是想要我帮你?”

徒兰察赫点点头。

杜维桢突然笑了,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转着桌上的茶杯,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但如此随意的态度丝毫不损他身上的贵气。

“察赫兄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们两国的关系想必算不上和谐相处吧。”

何止是算不上和谐相处啊,说互不干涉都算是客气了,要是杜维桢不客气些直接说水火不容都是不夸张的。

徒兰察赫更是坐立难安了,但是一想到诸民安信心满满的话,他又自信了不少,将自己的条件明摆在了面上,“以前是我错了,要是维桢兄这次肯帮我。”

徒兰察赫一顿,咬着牙说:“我愿意代表签署投降协议,定期朝贡,成为昆国附属国,且双手奉还山河两城。”

杜维桢心意一动,然后稳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察赫兄可见是十分有诚心的,只是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我先安排你休息,过几日再给你答复,可行?”

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徒兰察赫连忙说:“自然可以。”

杜维桢笑着让四喜下去安排了,自己则在御书房召集了王素平等若干大臣。

他将徒兰察赫到来的消息、羿丹近况以及徒兰察赫给出的筹码一一说了出来,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有些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有些觉得徒兰察赫居心叵测,保不齐是陷阱。

结果争执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个结论,只得延后再议。

徒兰察娜发现徒兰察赫消失了是在两天后,也就是他刚到昆国的时候,她留在宰相府的人说里外都见不到太子了。

徒兰察娜也没有多想,甚至有些轻视,她觉得自家皇兄贪生怕死,怕了1自己所以干脆夺了起来,毕竟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往势同水火的昆国跑。

朝中再无异议后,登基大典再次提上议程。

可是就在这时,孟浮生被提前问斩的消息传来,即将成为新一任羿丹王的公主殿下登时吓得面白如纸,眼中都是怒气和恨意,将底下人打了个半死,还一个劲问着:“为什么现在才说?人都死为什么你们才说?他死了你们活着回来干嘛?都给我去死?”

她每一鞭都毫不留情,一鞭子下去被打到的人立刻就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劝阻,如今的公主殿下已经风魔了。

等到徒兰察娜打累了,听了动作,仅剩的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跪在血泊中,狂磕头求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啊,小的们在听说征伐大元帅被提前问斩的消息就要回去传消息和营救,可是还不等行动就都被抓起来了,等我们被放走的时候征伐大元帅他早就死了。”

主导了这场bǎng jià案的穆·浑身都是干事的活力·大师兄·生云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无所谓地摇摇头,继续查看账本。

徒兰察娜知道手下肯定没有这个胆子敢欺瞒自己,她恨不得将破坏了她计划之人碎尸万断以供泄愤。

让人将死了的拖下去扔掉乱葬岗,活着的拖回去看造化。

她满身煞气地坐在外面,地上的一大滩血迹也不能平息她的怒火。

孟浮生怎么可能会死了呢?要是她死了她拥有的现在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昆国太子和孟浮生以前不是知己吗,怎么会真的忍心将他问斩?

不行!不行!她要亲自去看看,要不亲眼看到孟浮生的尸体,她不会相信这件事情的!

徒兰察娜一咬牙,手里的茶杯竟然碎了,碎片割破了她柔嫩的手下,登时间鲜血直涌,染红了碎片。

徒兰察娜不顾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朝廷,直接带着人就往昆国赶。

徒兰察娜一走,那些依附着她的人不成大气候。

第四百四十章 无驳杂者其色(一)

若干现前假意归顺的大臣纷纷找上诸民安,商量在徒兰察娜回国之前收回至关重要的兵权,兵权一开始是一半在孟浮生手上,一半在羿丹王手上,后来羿丹王的被徒兰察娜夺走,孟浮生的也落在了她手里。

而徒兰察娜之所以能操纵朝政,绝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兵权在握,,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敢反抗的人大多都消失了,这也是她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现在徒兰察娜人不在羿丹,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鞭长莫及,就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诸民安名声显赫,朝中有他不少后生,也不少在朝中担任重职,文臣这方面无需多过担心,可最重要的就是武将了。

诸民安还以为要废好大yi tong gong夫,没想到他们却主动找上门来,尤其是负责皇城守卫的御林军统领,他们受制于徒兰察娜,但真正认可的却是羿丹王。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好了头后面就顺其自然了。

羿丹国皇都风平浪静下面是暗流汹涌,一场足以改变统治者的行动悄悄展开了,不知不觉间,徒兰察娜就被架空了,千辛万苦取得的权力就这么被夺了回去。

万事俱备后,诸民安通过特殊的方法立马联系了远在昆国的徒兰察赫,告知他羿丹又重回手中,让他多加保重。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徒兰察娜长途跋涉来到了昆国皇城,只略一打听就听到了不少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孟浮生斩首事件,传到她耳朵里的多是百姓们大快人心的言语,让她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这不是她的地盘,定是要狠狠教训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一顿。

尸首放置的地方也不难找,一般受刑而死的罪犯是不能入棺的,只随便丢在乱葬岗,任凭风吹雨打,秃鹫啄食,偶尔有些好心的会将尸体浅浅埋在土里,但也不会太重视就是。

徒兰察娜顺着打听来的地点到了郊外乱葬岗,密密麻麻的尸骨堆叠如山,还有些没有完全骨化的就这么随便搭在上面,有些鲜血淋漓,有些缺手断脚,只有几个是被卷在破烂席子里的,本该是寒酸得让人可怜的装备却是这里算得上最豪华的了。

在这堆尸山旁有一座微微起伏的小山丘,徒兰察娜嫌弃地扫过那堆骨头,还是皱着眉头过去了,卷起袖子就要抛开湿漉漉的松软的土,被大惊失色的手下连忙制止住了。

“殿、小姐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小的们来就行。”

徒兰察娜一把踹开过来的手下,恶狠狠地说:“滚,你们不配!”

说完不管不顾地回过头刨土,很快被精心保养的没有一点瑕疵的双手被染黑了,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缝里夹杂了黑漆漆的泥土,华贵精美的衣衫也被溅起来的泥土践踏地看不出原来的形象。

尸体埋得不深,很快就看见了一只宽大粗糙失去了血色的手,徒兰察娜鼻子一酸,挖得更卖力,等到那张熟悉的脸出来的时候,徒兰察娜一个恍惚,直接坐在了地上。

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白的让人心慌的脸。

若说徒兰察娜在看到尸体前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就是心如死灰了。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可以为了她放弃自由,掺和进并不熟悉的朝廷的诡谲,甚至为了能救她,软禁父皇,试图杀了疼爱她这么久的皇兄,变成一个面目全非为爱痴狂的女子,可是现在,支持她去做这一切的人就这么毫无活力地躺在这里。

她宁愿他睁开眼睛用不耐烦的眼神盯着她,想让她离开不要打扰他工作,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人就此失去所有生机,那么她费尽心机去做这一切还有什么作用吗?

她推开要拉她起来的手下,一直怔怔地盯着那张脸,眼前突然迷蒙一片,然后就是一连串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滑落,轻轻地砸在那张失去了血色却依旧俊美的脸上,一滴一滴,跟不要钱似的,徒兰察娜擦了擦,却怎么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突然惊讶地大喊:“殿下,您看大元帅的脸。”

徒兰察娜顺势望去,眼泪止住了,眼睛缓缓瞪大,手指颤抖着摸上那张有些浮肿透明的脸,然后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和孟浮生有三分相似却比孟浮生黑上不少的脸。

“这?”

徒兰察娜讷讷不知所措,心里的震惊久久都没有缓过来,还是一个机灵的手下看到这种情况说:“殿下,大元帅肯定没有死,估计昆国太子还是念着旧情把大元帅藏起来了。”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让徒兰察娜立马直起了身子,脸上也恢复了神采,她说:“将这具尸体重新埋好,我们进城。”

既然那具尸体不是孟浮生的,徒兰察娜哪里还会亲自将它埋回去,甚至还觉得刚才挖了土的手瘙痒得难受,用手帕擦了又擦,最后将那张人皮面具揣进怀里,进了城。

手下一听徒兰察娜计划去逼问昆国太子大元帅的下落都被惊到了,这简直是痴心妄想,这里可是昆国,他们这些人哪里够塞牙缝的。

手下生怕徒兰察娜铁了心带他们送死,梗着脖子劝道:“还请殿下三思,毕竟这里是昆国,我们要是进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徒兰察娜重重的一巴掌过去,直把那人善的偏过脸去,一边脸很快就高高肿起了。

徒兰察娜冷着脸说:“本公主的命令你凭什么置喙,别忘了本公主才是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别说是区区一个太子府了,为了孟浮生,就算是皇宫、龙潭虎穴她也要去试上一试。

那手下被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只一个劲点头。

现在的公主已经彻底风魔了,他们要是不听命用不到去太子府,也许现在就没了命了。且他们家人的命都被攥在了公主手中,他们除了听命,别无他法。

第四百四十一章 无驳杂者其色(一)

若干现前假意归顺的大臣纷纷找上诸民安,商量在徒兰察娜回国之前收回至关重要的兵权,兵权一开始是一半在孟浮生手上,一半在羿丹王手上,后来羿丹王的被徒兰察娜夺走,孟浮生的也落在了她手里。

而徒兰察娜之所以能操纵朝政,绝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兵权在握,,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敢反抗的人大多都消失了,这也是她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现在徒兰察娜人不在羿丹,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鞭长莫及,就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诸民安名声显赫,朝中有他不少后生,也不少在朝中担任重职,文臣这方面无需多过担心,可最重要的就是武将了。

诸民安还以为要废好大yi tong gong夫,没想到他们却主动找上门来,尤其是负责皇城守卫的御林军统领,他们受制于徒兰察娜,但真正认可的却是羿丹王。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好了头后面就顺其自然了。

羿丹国皇都风平浪静下面是暗流汹涌,一场足以改变统治者的行动悄悄展开了,不知不觉间,徒兰察娜就被架空了,千辛万苦取得的权力就这么被夺了回去。

万事俱备后,诸民安通过特殊的方法立马联系了远在昆国的徒兰察赫,告知他羿丹又重回手中,让他多加保重。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徒兰察娜长途跋涉来到了昆国皇城,只略一打听就听到了不少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孟浮生斩首事件,传到她耳朵里的多是百姓们大快人心的言语,让她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这不是她的地盘,定是要狠狠教训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一顿。

尸首放置的地方也不难找,一般受刑而死的罪犯是不能入棺的,只随便丢在乱葬岗,任凭风吹雨打,秃鹫啄食,偶尔有些好心的会将尸体浅浅埋在土里,但也不会太重视就是。

徒兰察娜顺着打听来的地点到了郊外乱葬岗,密密麻麻的尸骨堆叠如山,还有些没有完全骨化的就这么随便搭在上面,有些鲜血淋漓,有些缺手断脚,只有几个是被卷在破烂席子里的,本该是寒酸得让人可怜的装备却是这里算得上最豪华的了。

在这堆尸山旁有一座微微起伏的小山丘,徒兰察娜嫌弃地扫过那堆骨头,还是皱着眉头过去了,卷起袖子就要抛开湿漉漉的松软的土,被大惊失色的手下连忙制止住了。

“殿、小姐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小的们来就行。”

徒兰察娜一把踹开过来的手下,恶狠狠地说:“滚,你们不配!”

说完不管不顾地回过头刨土,很快被精心保养的没有一点瑕疵的双手被染黑了,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缝里夹杂了黑漆漆的泥土,华贵精美的衣衫也被溅起来的泥土践踏地看不出原来的形象。

尸体埋得不深,很快就看见了一只宽大粗糙失去了血色的手,徒兰察娜鼻子一酸,挖得更卖力,等到那张熟悉的脸出来的时候,徒兰察娜一个恍惚,直接坐在了地上。

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白的让人心慌的脸。

若说徒兰察娜在看到尸体前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就是心如死灰了。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可以为了她放弃自由,掺和进并不熟悉的朝廷的诡谲,甚至为了能救她,软禁父皇,试图杀了疼爱她这么久的皇兄,变成一个面目全非为爱痴狂的女子,可是现在,支持她去做这一切的人就这么毫无活力地躺在这里。

她宁愿他睁开眼睛用不耐烦的眼神盯着她,想让她离开不要打扰他工作,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人就此失去所有生机,那么她费尽心机去做这一切还有什么作用吗?

她推开要拉她起来的手下,一直怔怔地盯着那张脸,眼前突然迷蒙一片,然后就是一连串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滑落,轻轻地砸在那张失去了血色却依旧俊美的脸上,一滴一滴,跟不要钱似的,徒兰察娜擦了擦,却怎么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突然惊讶地大喊:“殿下,您看大元帅的脸。”

徒兰察娜顺势望去,眼泪止住了,眼睛缓缓瞪大,手指颤抖着摸上那张有些浮肿透明的脸,然后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和孟浮生有三分相似却比孟浮生黑上不少的脸。

“这?”

徒兰察娜讷讷不知所措,心里的震惊久久都没有缓过来,还是一个机灵的手下看到这种情况说:“殿下,大元帅肯定没有死,估计昆国太子还是念着旧情把大元帅藏起来了。”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让徒兰察娜立马直起了身子,脸上也恢复了神采,她说:“将这具尸体重新埋好,我们进城。”

既然那具尸体不是孟浮生的,徒兰察娜哪里还会亲自将它埋回去,甚至还觉得刚才挖了土的手瘙痒得难受,用手帕擦了又擦,最后将那张人皮面具揣进怀里,进了城。

手下一听徒兰察娜计划去逼问昆国太子大元帅的下落都被惊到了,这简直是痴心妄想,这里可是昆国,他们这些人哪里够塞牙缝的。

手下生怕徒兰察娜铁了心带他们送死,梗着脖子劝道:“还请殿下三思,毕竟这里是昆国,我们要是进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徒兰察娜重重的一巴掌过去,直把那人善的偏过脸去,一边脸很快就高高肿起了。

徒兰察娜冷着脸说:“本公主的命令你凭什么置喙,别忘了本公主才是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别说是区区一个太子府了,为了孟浮生,就算是皇宫、龙潭虎穴她也要去试上一试。

那手下被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只一个劲点头。

现在的公主已经彻底风魔了,他们要是不听命用不到去太子府,也许现在就没了命了。且他们家人的命都被攥在了公主手中,他们除了听命,别无他法。

第四百四十二章 无驳杂者其色(二)

好在已经被大元帅没死刺激得没有了理智的徒兰察娜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太子府找死,而是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他们也知道这一次行动活命回来的机会不大,行动前都用惺惺相惜和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眼神彼此交流了几眼,才毅然决然地换上夜行服,跟着徒兰察娜离开了暂居的客栈。

太子府虽说比不得皇宫守卫森严,可也是有护卫整夜巡逻的,明处不少,暗处就更不知道多少了,好在他们行动之前有打听过太子府的布局,不至于在亭台楼阁里迷了路。

这个时间昆国太子很有可能是在书房处理剩下的政事,他们已经摸透了护卫巡逻的规律,所以一路有惊无险到了灯火通明的书房,门口有两个表情狰狞凶恶人高马大的护卫,一看就不好惹。

徒兰察娜用眼神示意,两个手下收到,接着黑夜做隐藏悄悄地躲到两人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了两人。

徒兰察娜这从阴影处出来,一脚踢开书房的门。

杜维桢听见声音皱着眉抬起头,就看到了这险恶一幕,惊慌地站了起来踉跄退后几步,刚好走到窗边。

他警惕地看向来人,从回忆中摸索出她的身份,冷静下来,“不知羿丹公主殿下夜深人静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徒兰察娜眼神凶狠,厉声叱问:“你把孟浮生藏到哪里了?!”

杜维桢镇定地说:“公主应该在我国皇城不短时间了,难道没有听说吗?他本就是我昆国人,触犯了我昆国法律,理当问斩,顺应天意。”

“狗屁!”徒兰察娜气的口不择言,连在军营混了几天学到的浑话都说出来了,阴测测地说,“太子殿下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瞎子为好,您要是不愿意说,那可不怪我了。”

说着,徒兰察娜拿着bi shou越走越近,那表情十分阴沉,杜维桢毫不怀疑她可能随时都会冲上来刺他一刀。

生死关头,杜维桢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手却是背到身后摸到了窗户,一个用力推开了,与此同时一点不顾忌形象地翻了出去。

徒兰察娜一愣,就要追出去,可是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匆匆忙忙过来保护杜维桢的太子府侍卫。

心知没有办法接近杜维桢了,咬咬牙,不忍心地冲出门口。

杜维桢立马让人追了上去,手下们一路护着徒兰察娜仓皇逃跑,最后以牺牲大半手下为代价,徒兰察娜逃了出去。

他们现在是不能住客栈了,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出去,手下重返客栈将重要的东西拿了出来,躲进了荒废无人的穆府。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徒兰察娜的脸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上面,好在她随身带了不少易容之物,随便变换个面孔就是。

遭此大措徒兰察娜也并不死心,知道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太子府守卫肯定是更加森严,她连接近都成了问题。

徒兰察娜转念一想,得出了个主意,她让手下们留在这里,自己则离开了。

几天后皇宫悄无声息少了个宫女,只是皇宫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并没有人主意,所以在那个宫女换了个芯重新出现时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徒兰察娜用了一块玉佩换到了御膳房,她听说在每日早朝后杜维桢会在皇宫用完早膳,然后处理奏折,且用早膳时不喜欢很多人在身边伺候,只有一个叫四喜的公公,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再用了一颗上好的南海珍珠,她得到送膳的机会。

杜维桢的早膳并不豪华,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一碗粥和一份点心。

徒兰察娜顶着一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目不斜视进了房间,里面果真只坐着一个杜维桢和一个站在一旁阴阴柔柔的公公。

徒兰察娜恭恭敬敬地将早膳放在桌子上,只见四喜拿一根银针依次试过没有问题后才端给杜维桢。

徒兰察娜作势往外走,在看到杜维桢喝了一口粥后,眼中划过奸计得逞的笑意。

粥是无毒,只是加了一味药,单单吃了并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吃了后闻到她特制的香料就会形成一种剧毒。

果不其然只喝了一口杜维桢的脸就变白了,手一颤,勺子拿不稳掉在了地上,身体摇摇欲坠。

四喜惊慌扶住他,“太子殿下!”

徒兰察娜跑去伪装,哈哈大笑要从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太监手里把她的把柄抢过来。

可是没想到那个太监反应极快,竟是立马扶着杜维桢转身躲开了她。

四喜反应了过来,此人来者不善,牢牢将杜维桢护住与她周旋,同时扯着嗓子朝外面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侍卫们一股脑涌了进来,很快将徒兰察娜制服了,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离昆国越远,孟浮生觉得越放松,就好像有什么紧紧缠绕在他心脏上的枷锁,一点一点松开了,眼前也清明了不少,路边的野草野花、天边的流云也格外让人心生欢喜。

甚至还时不时看待了去,笑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越来越多。

姝怿看到他这副样子自然高兴,也不急着赶路了,干脆带着孟浮生扰了原路,往风景优美的地方跑。

孟浮生没有见过海,他们就暂时停在了靠海的一个小镇,这里的百姓靠捕鱼为生,民风也格外淳朴。

估计是因为这里有海的原因,游客不少,所以一行人的道来也不显得惹眼。

姝怿小孩子心性,看什么都好玩,第一天就拖着孟浮生租了一艘小船出海,带着点干粮,从日出到日落,不亦乐乎,要不是孟浮生怕时间太晚了在海上会有什么危险,姝怿还想着在船上呆一天呢。

第二天两人就租船去钓鱼,两人业务不熟悉,半天钓不到一条,可还是玩得很开心,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姝怿觉得亲手钓上来的鱼无论是煎炒煮都美味十足,甚至比皇宫里精心制作的珍馐佳肴都要来得美味。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驳杂者其色(三)

姝怿就这样拉着孟浮生在这个海边城市随性所欲地玩了几天,然后想着要是再不回去父皇会担心生气,这对他保护浮生哥哥的大计会有影响,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启程。

海边城市夏天多雨,一行人没走多久,就被一张大雨拦在了路上,铺天盖地的将一行人原本藏身的破庙也淋湿了个头,他们只好冒雨开始寻找容身之处,发现了一家僻静的客栈。

一行人也没多想,连忙进去了。

“诶客官们,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进去就看见一尖嘴猴腮小二打扮的男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十分热情的微笑。

孟浮生转头粗粗数了下人数,说住店后包了要几间房间。

然后一个肥头大耳衣着偏光鲜亮丽的中年男人揣着算盘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路上敲算盘敲得劈里啪啦响,最后笑着报了一个数。

孟浮生有些诧异,按理说办在这种荒郊野岭,除此之外别无二家的客栈价格都会比普通的贵一点,可是这家未免太过便宜了,就是他有时候为了低调不暴露身份住的最普通的商量都要便宜上四分之一。

不过他也就是有点诧异,接着就很爽快地给了钱,然后让掌柜的准备一点吃食。

小二带着他们到了房间,孟浮生顺手大赏了些,小二谄媚地接下了。

孟浮生合上门后开始打量房间,很是政策普遍的陈设,看上去并没有异样的地方,孟浮生先压下心里的疑惑,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他刚打算躺在床上小眯片刻,不经意间转头就看见了角落泛黄的墙角一滩较为深色的痕迹。

他过去一看,黑褐色,就像干掉的血迹,孟浮生心里一个咯噔,瞳孔逐渐缩了起来。一家普通的客栈怎么会出现血迹?一个两个疑点盘旋在孟浮生心底,让他不由得谨慎起来。

小憩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招呼他们下去吃饭了。

上面都是些很家常的饭菜,小二一直殷勤地站在旁边,笑咪咪的。

孟浮生越看越觉得这人奇怪,挥手让他下去,说是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旁边站着人。

店小二只好离开了,可是还一直在不远处一边擦桌子一边探头看他们。

孟浮生制止了姝怿动筷子的动作,然后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轻举妄动,就假装不经意挥袖。

一股子饭菜的香味就被吹了起来,姝怿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用渴望又祈求的眼神看着孟浮生,好像在说:浮生哥哥你还要干什么啊姝怿的小肚子都快饿扁了。

其他人没有闻出来,可是孟浮生却从其中问道了一道不属于配料和事物的味道,并不重,但是他对这方面的味觉一向灵敏,立马就察觉里面肯定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他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要动筷子,然后假装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冷着脸生气地看向那店小二,说:“你们客栈的卫生不行啊,这菜里怎么还有蟑螂呢?”

店小二嘴里嚷着“不可能啊上菜之前可是都翻过的没看见什么蟑螂”,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刚一凑近,还不等反应过来,孟浮生反手就将他制住了,手卡住他细小的脖颈,只需要一用力,他的生命就能再次终结。

店小二惊慌地扑棱,“客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和小的说,小的最是贪生怕死,您这样我实在害怕。”

柜台后面的掌柜看见了,舔着个大肚子嘿咻嘿咻地跑了过来,“客官别生气,他做的哪里不好的您跟小的说,小的狠狠教训他。”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眼里色不错的侍卫见机行事地拿下了,压在了油腻腻的桌子上。

掌柜的“诶哟诶哟”直叫,“客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孟浮生直起身子,凉飕飕的笑,然后温柔地拿起一碟菜,夹着就打算往掌柜的和店小二嘴里塞,“我不是看你们辛苦了半天,心中过意不去,想着先让你们吃几口我们再吃,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说是吧?”

说着说着,他果真打算将筷子往掌柜的嘴里塞。

那掌柜的立马挣扎了起来,估计知道他们是识破自己的阴谋诡计了,用脸甩落眼前的菜后大喊:“猎物们发现了还躲着干嘛!”

接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他们身后的帘子就被掀开了,跑出来十几个凶神恶煞手中还拿着各种各样武器的彪形大汉。

孟浮生一个挥手,将店小二甩给他们,砸中了好几个人,然后拎起掌柜的衣领,生生把两百多斤重的人跟个没有重量的桌椅似的也扔了过去。

那些彪形大汉怕极了这个人形武器,你推我我推你,硬是让出了一个空旷的位置,掌柜的重重砸在那里,激起一地灰尘。

掌柜摸着生痛的屁股爬了起来,顾不上训斥他们,怒吼道:“还他娘的愣着干嘛!把这些人给老子抓起来!”

彪形大汉们杀声震天地冲向孟浮生一行人,可是对他们来说,这些空有体型的对手实在是没有挑战性,三下五下就全部解决了。

除了他们一行人,这里活着的都躺在地上捂着某个部位动情的哀嚎。

掌柜的吓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别说想报仇了,只一个劲想挪出去。

眼看屁股蹭着蹭着就要到帘子后面了,孟浮生一个眼神扫过来,把他冻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动作了。

孟浮生冷冷地勾起嘴角,吩咐人将他们都绑起来,等雨停了通通送到官府。

饿了半天再出了这么一桩事情,此起彼伏的“咕咕”声让人尴尬,好在有侍卫会做菜,再熬了半个时辰后,一桌色香味都没有的菜终于端上了着,一行人也顾不上挑剔了,个个跟饿死鬼上身死的,塞得嘴巴满满的。

姝怿和孟浮生动作也不慢,可是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儿粗鲁,反倒是格外优雅贵气。

吃完后大雨还是没有停,从里面望出去,密密麻麻的雨滴织成密不透风的雨雾,甚至连十米开外的事物都看不清楚,更是不知道何时能停。

第四百四十四章 无驳杂者其色(四)

吃完后孟浮生觉得困乏,连姝怿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泡都渗出来,憨厚可爱。

孟浮生有些心疼,就让侍卫们轮流看着那些人,带着姝怿上去休息了。

哪知一觉就睡到了天黑,睡得骨头都有些懒洋洋的,许是前几天光想着玩没有好好休息,今天一下子就补了回来吧,且外面也是安静得可以。

这诡异的安静让孟浮生缓缓皱了皱眉头,推门一看,脸立马黑了下来,原来那些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的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绳子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们。

孟浮生连忙下去,发现他们只是昏迷了,且空气中还有若有若无的méng hàn yào的味道,想必有谁解开了绳子用méng hàn yào迷倒了侍卫们逃跑了。

可是下了大雨,孟浮生有心去追也找不到方向,只好悻悻作罢。

且四面八方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冒雨赶路实在不是什么好法子,这家客栈虽说很有可能染上过人命,那些人逃走后很有可能会回来寻仇,可也算是不错的暂时容身的地方,他也就放弃了离开的想法,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将侍卫们叫醒,他们也发现了现在的情况,一个劲请罪。

孟浮生知道是那些人太心机,也怪不得这些侍卫,只让他们在这期间轮流巡逻,以防那些人再次上门。

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所有地方都是湿漉漉的,一行人更没有了赶路1的心思,只好继续留在这里,且也没有什么人上门,倒也惬意。

这一天,他们再次吃完一顿勉强入口的饭菜,孟浮生和姝怿聊了一会天就各自会房间休息了。

但是在后半夜,孟浮生听到了下面有奇怪的声响,拿着剑下了楼,就看见大门缝隙有一把刀伸了进来,上下撸动,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突然响起的惊雷照亮了孟浮生和他对面明显被吓了一跳的一伙人,其中还有些熟悉的脸,应该是前段时间逃跑的人。

孟浮生咧开嘴一笑,“诸位深夜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开头之人想必是听说了他的武力值,看着后面的兄弟们才有了底气,凶神恶煞地说:“我等乃古常山山大王,只要你交出钱财,我们就不计较你欺负我们兄弟的事情,如若不然。”

“嘿!”山大王挥手手里的斧头,凶狠地说,“我手里的斧头可不答应,定要将你们这些胆敢冒犯之人的头颅摘下来!”

孟浮生笑得意味深长,漫不经心地说:“哦,原来是一群没出息的山贼啊。”

山大王被气得面红耳赤,也不想讲道理了,他们本来就不是靠讲道理立足的,一把斧头舞得虎虎生威,眼看就要一把劈在孟浮生脖子上,“嗨!吃我一招!”

看眼前之人好像被吓蒙了,动也不动,山大王还暗自得意,看来他宝刀未老,只用气势就将人吓得动也不敢动。

眼看斧子就要碰到人了,孟浮生身形一动,堪堪躲过,然后转身一脚,将山大王踢进了雨水里。

别看山贼人多,都是三脚猫功夫,孟浮生用不到十分钟就全部解决了,侍卫们来了也只是眼巴巴地站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帮忙,索性看起戏了,偶尔还点评几句。

“你看孟大人这身法可真不错,比我们统领都要好。”

“没想到孟大人虽然是用剑的,手上功夫也值得我们学习。”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孟大人轻功好强啊!”

相比起他们的闲情逸致,那群山贼们就苦不堪言了,一个个躺在地上起不了身,还一直被雨水淋着,狼狈之极。

教训完人了孟浮生才拍拍手回了大堂,让侍卫们将淋成落汤鸡的山贼拎了回来,打算等雨停了送他们去衙门。

吃了上次的教训,孟浮生直接让人把他们关在了柴房,除了每天送吃的,不让人接近,就在柴房外看着,避免接触。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没有机会下药,那些山贼哪里打得过经过训练的侍卫们,眼看雨就要听了,也没找到逃跑的机会,只得放弃了。

这雨一下就又是好几天,就好像是世界末日般一刻不停,要不是客栈建的地方地势较高,早就被淹了,可就是这样一楼也有不少地方进水了。

在众人千呼万唤中,在一天早上,微弱的熹微破开了浓重的乌云,为天下洒向了光明和温暖。

孟浮生一打开门就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总算是过去了,阴雨连绵的天谁都不会觉得太舒服。

孟浮生让侍卫们把山贼带过来,打算亲自送去衙门。

姝怿缠着也想去,可是孟浮生看到客栈外面连绵的水沟,有深有浅,实在是不适合一个小孩子淌过。

孟浮生最后还是留了几个侍卫在客栈保护姝怿,自己带着人离开了。

最近的衙门离客栈挺远,一行人快走也要了两个时辰,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浮生觉得在街道上走过,镇上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就好像是忌惮和害怕。

这让他十分疑惑,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可是没有时间给他多思考衙门就到了,他刚一敲锣就有衙役出来了,脸色很差,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一看到孟浮生,脸色一白,吓得连滚带爬进去了,看的孟浮生一头雾水。

接着衙门的门就开了,一个官员模样的男子一脸笑地迎了过来,言辞殷勤,“孟大人远道而来,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孟大人不要介意。”

孟浮生眉头蹙起,这个县太爷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奇怪,且他怎么认识自己?

孟浮生一挥手,侍卫们便将山贼拽了过来。

孟浮生:“这些人自称是古常山山贼,无恶不作,要不是孟某懂些功夫,怕是早就丧身在他们手里了。”

县太爷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让衙役将他们收押了,对着孟浮生的态度更殷切了,那火热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再生父母,“孟大人真是古道热肠,身手了的,古常山的山贼可是让小人头疼了好久,真是多谢孟大人了。如果孟大人不嫌弃,今天可愿意到寒舍用一顿午膳?”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驳杂者其色(五)

县太爷的态度太过热情,孟浮生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就要拒绝,“不必麻烦县太爷了,住处还有人在等着呢,就不叨唠了。”

县太爷表情一凝,看上去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得更加谄媚了,那副恨不得给孟浮生鞠躬的样子实在是怪异极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要不是您那些山贼还不知道作乱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丧命在他们手里,您可以说的百姓们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别说是一顿饭了,就是一辈子小人都甘之若饴。”

这县太爷这一番既古怪又肉麻的话直把孟浮生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着眉不留痕迹地上下审视了眼前人一番。

一米七的个子又矮又壮,脸大如盘,脖子涨得又红又粗,手不知道为什么紧紧攥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紧张。

两人又没有什么过节,人紧张个什么劲?要是实在紧张,为什么又这么热情地邀请他去府上用膳?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孟浮生不禁往一些怪异的方向想,表情也一言难尽起来。

他有些晦涩地开口:“县大人,我有喜欢的女子了。”

他这话说得漂亮,不仅表明了心有所属,还表明他喜欢的是女子,很是委婉。

可是眼前之人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明白他的苦心,本就通红的脸更红了,眼中还有一些无奈。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热情的模样,“孟大人您说笑了,小人只是单纯的欣赏您,想着邀请您到寒舍吃饭,为寒舍增增光。”

孟浮生忍不住一脸奇怪地盯着他,直盯的本就不高的县太爷腰更弯了,也就显得更加矮小了。

孟浮生心里也奇怪着,他明明与这偏远小镇的县太爷素不相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为何这人表现得如此热络,好像真的与他相识许久似得。

难不成是他什么时候惹上的仇人?可不该啊,他在昆国为官期间,虽称不上处处与人为好,但除却被铲除的二皇子一派,也未曾与人做过恶。

孟浮生心里疑惑越发重了,干脆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艰难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县太爷了。”

县太爷满是皱纹的脸上立马笑开了话,皱纹你挤我我挤你,煞是和谐热闹。

“孟大人这边请。”

孟浮生在离开之前让侍卫们先回去,他怕留姝怿在客栈那么久会出什么问题,毕竟他也不确定那些古常山山贼还有没有余党。

侍卫们听话离开了。

县太爷一路点头哈腰,亲自带孟浮生上了府邸,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的精干男子,眼里冒着精光,侧过身示意孟浮生进来。

孟浮生和县太爷相互推诿,前者就摆出一副他若不进去自己怎么说都不会动的谦卑姿态,丝毫没有注意后者落在他头顶警惕审视的眼神。

孟浮生一只脚刚踏进去,在戳不及防之间就听见破风声直朝他脖子飞来,然后就是一直粗大的手掌,在瞬息之间将他的脖子这处致命关要把握住了,让的他不敢动弹。

孟浮生冷脸看向袭击者,正是刚才开门的“管家”,面无表情,哪有刚才半分讨好之色。

“县太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孟浮生保持镇定,寒声发问。

县太爷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脸上再也寻觅不到一点热情或是热络,满满都是讽刺,他蔑视地看着孟浮生,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举到孟浮生眼前,一秒后就收了起来。

孟浮生只来得及看到硕大的通缉令三个字以及他的画像,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县太爷得意洋洋地说:“孟大人,这可是朝廷两天前发出的通缉令,说是要是能抓到你,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啧啧,小的已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待太久了,还是要多些孟大人给的这个绝好的机会,小的在送你去皇城之前一定让你在牢里住的舒舒服服。为了不出意外地抓到你,我可还出了大价钱请了江湖的一个高手。”

他满意地看向圈住孟浮生脖颈的精干男人。

孟浮生并非打不过他,只是他选的时机太过刁钻,孟浮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握住了脖子,若是他敢反抗,那人可以在顷刻间先拗断他的脖子,他还不想死,还想留着一条命查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浮生眼含波澜,说话的语气有些晦涩,“为什么?”

“这小人可不知道了,朝廷的事我也不敢多问啊。”县太爷似笑非笑,看着孟浮生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不过犯了什么事情孟大人最清楚才对。”

说完这一通,县太爷有些口干舌燥了,又看孟浮生摆出了一副死人脸,干脆不说了,让人将他关了起来,好生照顾。

这个好生照顾的确是字面上的好生照顾,享受单人牢房待遇,连饭菜都要比一般的犯人来的可口,只不过享受的人并不乐意罢了。

也是,谁能莫名其妙被关了牢房还能享受起劳什子的特殊待遇,那才是真正的心比海宽,应该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被这种人放在心里,可以随随便便就能释怀等死罢。

孟浮生可不是这种人,不是小肚鸡肠,但心胸也绝不会宽大至此,他在牢里的每一个时辰都在思考是谁陷害他至此。

如今昆国掌事的是杜维桢,但是他绝对没有任何理由陷害他,不谈两人的感情,就说孟浮生就是他放出来的,要是他存了这个心思,孟浮生早八百年就被斩首了,现在尸首都在乱葬岗遭风吹雨淋了。

但是其他人,还有谁有这个权势和本事啊?孟浮生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得等到他上了皇城才知道前因后果了,他现在担心的只是姝怿担心他,不顾一切闯进来,只希望有人能拦着他点。

可是孟浮生注定要失望了。

白日手下回去讲清楚事情时,姝怿虽然心里奇怪,可也没闹着要找人,只是乖乖在客栈等着。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驳杂者其色(六)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都要到晚上了,别说一个人了,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

姝怿心急了,心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也听不进去侍卫说得他的浮生哥哥也许是喝多了酒在县太爷府邸休息下的宽慰话,只突然拿着特制小剑就要出去,直把一干人吓得不轻。

“太子殿下您要去哪?”

小统领喉咙眼都要跳出来了,这太子爷可是皇上皇后大皇子的心肝宝贝,众星捧月着呢,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出去了,一旦出了事,他们也就不用活着了,情急之下,连一开始说好的少爷称呼都忘记了。

姝怿小脸仿佛凝了霜雪,森寒得恨,“我要去找浮生哥哥,你们不知道他,他绝对不会在陌生人家里喝醉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统领苦不堪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如何也不敢放太子爷出去啊,灵机一动,立马将孟浮生摆出来说事,“孟大人离开前爷跟您说过了让您在这里等他,说明孟大人就算遇到了危险也是有解决的法子的。”

姝怿不为所动,将固执两字诠释了个十成十,“走开!本宫不管!”

本宫两个字一出,小统领就知道没有迂回的余地了,只得舍命陪太子了。

马在这泥泞地很容易摔跤,一行人直接步行到了镇上。

姝怿经过时余光掠过一张通缉令,刚一走过脑海中就闪过刚才的画面,画中之人好像有几分熟悉。

姝怿脚步一顿,折返回来,发现上面的人果然是孟浮生。

他心中一凛,确认他果真是出了事,抓了个路人问了县太爷的府邸就过去了。

府邸门紧闭着,外面少有行人走过,显得很是安静。

小统领听令去敲门,这次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老人家,只是面相有些奸诈,讲话也不大客气,“你们是干什么的?”

姝怿从中间走了出来,虽然心急,但有礼有度,“这位老人家您好,我们是来找人的,孟浮生是我的兄长,听说他中午的时候被县太爷邀请去府上喝了酒,眼看现在时候不早了,我想来接他回去。”

老管家的视线落在他bái nèn又不失贵气的脸上,知道孟浮生通缉犯的身份,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通缉犯弟弟心中警惕,思考片刻后冷着脸说:“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禀报大人。”

姝怿自然应承下来,门再次关上,他在外面火急火燎地等待,这走走那停停,一刻也静不下来,也没有人敢说他。

半柱香后门再次打开了,不少人涌了出来,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官服的矮壮男子,不苟言笑,先用打量的眼神上下看了姝怿,才端着官威道:“你说你是孟浮生的弟弟?”

他这官威要是在平常百姓孩子面前摆肯定要吓得他们哭出来,可是姝怿不说日夜和父皇母后相处,就是连杜维桢的面也见过不少次,这么一来这人根本就不够看了。

姝怿没想着要他难看,只是看眼前的情况还是摆明身份才能得到重视。

他掏出了自己表明身份的令牌,仰着小小的下巴,想摆出傲气可又局限于可爱的外表,只显得傲娇又讨人喜欢,“本宫是渡罗国太子,是孟浮生是一道的,今日孟浮生好心送了你们这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山贼过来,却久久不见回去,故来寻找,还请县太爷将人带出来。”

渡罗国虽说国土不大,可是全民皆兵且地处肥沃中原,经济发达,与昆国从来不交恶,按理说姝怿表明了身份该是被奉为上宾才是。

可是小小县太爷哪里懂这么多,他一听渡罗国就慌了,“你竟是渡罗国的奸细!竟敢光明正大在本官面前出现,好大胆子!来人,将这小人抓起来!到时候连同孟浮生一起送去皇城!”

姝怿一时有些惊愕,这怎么和他想象的不符合?不过也难怪,他一直接触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哪里知道有些人做了官还是蠢笨如猪。

姝怿有些迷茫,不知道是该动手还是不动手,要是动了手可是落实了奸细的嫌疑,以他的身份就算是送去皇城也不会遭遇亏待才是。

且听这蠢笨如猪的县太爷的说法,浮生哥哥是被关起来了。

这么一想,姝怿放弃抵抗了。

蠢笨的县太爷也没想到这听起来怪厉害的奸细就这么被自己抓住了,没生起半分怀疑,只是得意的想,他这官不知道会往上升上多少呢。

姝怿猜测的没有错,他们果然和孟浮生关在了一起。

孟浮生见到来人,一张俊脸直接气黑了,“不是让你在客栈等着吗?”

姝怿委屈巴巴地瘪瘪嘴巴,眼睛湿漉漉的,活像受了委屈的小鹿,“浮生哥哥还敢说,我在客栈等了你半日都不见人,结果一到小镇处处是你的通缉令,可把我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找了过来。”

孟浮生直接被气笑了,“你说的找了过来就是找到了大牢里?”

姝怿无奈地摊摊手,抱怨地说:“我哪知道这县太爷是个蠢笨的,我表明了身份他硬说我是奸细,要把我抓起来,我总不能动手吧?就过来了,反正到了皇城肯定会被放出来的。”

“你倒是有自信。”孟浮生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饱满的额头。

姝怿嘿嘿一笑,然后就恢复了正经,“浮生哥哥你知道是谁要抓你吗?肯定不是维桢哥哥吧,他这么好。”

孟浮生点头,“不会是维桢,不过很有可能是有人冒用他的名号发出来的,不过这样的话他的用意就很耐人寻味了。”

孟浮生眉眼低垂,接着说:“很有可能会在去往皇城的路上对我们动手,你要注意些。”

姝怿可爱地说:“浮生哥哥会保护我吗?”

孟浮生回答的毫不犹疑,“当然会。”

姝怿心满意足地笑了,靠在孟浮生怀里睡得飞快,直让孟浮生感叹他没心没肺。

翌日一大早他们就被押上了马车,因为这小镇实在是太偏远,平日实在是没有出过什么犯人要被送上皇城的,导致这里连辆囚车都没有,县太爷思前想后,献出了自己府里唯一一辆马车。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驳杂者其色(七)

这可把那些负责押送的兵羡慕的眼睛通红,他们这些糙汉子可没有过这种待遇。

可他们又不能把人拉下来坐马车吧,到时候人跑了,他们都得砍头。

就这样,孟浮生和姝怿两人不像是被押送的犯人,倒像是位高权重被保护着游山玩水之人,就这么一路有惊无险到了皇城。

一路走走停停,除却解决生理需求,孟浮生和姝怿一直待在马车上,就算是解决生理需求,也有不少人跟着去,在各个方向不远不近地守着。

等耳边突然像注入了活力,铺天盖地的叫喝声一股脑地灌入,孟浮生就知道进了皇城了。

这一路顺利平安到孟浮生都有些诧异,更是搞不懂背后人在搞什么鬼。

姝怿小孩子心性,就像悄咪咪掀开一个小口子往后面瞅瞅,结果刚看见行人的裤脚,就被一直往这里看着的士兵压下了,还恶狠狠说了一顿,“干嘛!谁允许你掀帘子的,是不是想逃!”

这突然的喝骂把姝怿吓了一跳,帘子就这么落下来了,还可怜兮兮地扑到孟浮生怀里求安慰,“呜,他们好凶啊。”

姝怿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了,言行举止都透露着被娇宠出来的天真,一点不矫揉造作,直让人想疼到骨子里。

孟浮生烦闷的思绪就这么被他搅和了,只觉得浑身一轻松,乐滋滋地拦着他瘦弱的小肩膀,还有闲情逸致逗趣:“是啊真是太凶了,把我们胆小的姝怿吓得差点变成兔子蹦了起来。”

姝怿不高兴了,推开孟浮生,把脸偏向一旁,双手环抱,忿忿地说:“浮生哥哥真坏,骂我是兔子。”

孟浮生笑得向一边,“这怎么叫骂你呢,兔子多可爱啊,白白的,眼睛还总是红红的,就像是被吓哭了。”

姝怿有气无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板着一张小脸缩在角落,孟浮生笑得更来劲了。

等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孟浮生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响,接着就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然后帘子就被掀开了,外面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他们穿着明显要精致上不少的侍卫服,是昆国皇宫的侍卫,孟浮生和他们打过不少照面,不会看错。

孟浮生越过他们往后面看,正是皇宫,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就是皇室中人?

前面的侍卫笑着,看上去十分亲切,如果忽视他眼里的轻蔑的话,“孟大人,下来吧。”

孟浮生不发一语,扶着姝怿下了马车。

那人接着说:“孟大人跟着我往这边走吧,皇宫您应该比我清楚,有些地方是不能乱去的,不然会惹上杀身之祸。”

他径直往前面走,语气很是温柔,但里面的杀意不可忽视。

孟浮生立马警惕了起来,攥住姝怿的手,将他牢牢护在怀里。

他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宫殿前面,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没有跟上来。

里面很空旷,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个摆在正中间十分宽敞的金楠木桌子,十分大气,桌子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墨发高束,露出一张孟浮生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说熟悉是因为他与重病在床的景元帝有四分相似,要不是景元帝长年累月的病拖累了他的身体,让他总是脸色苍白,而眼前这位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健康长寿之相,两人的相似程度能提到七分,特别是那双眼睛,睿智明亮。

陌生是陌生在孟浮生保证没有见过此人。

男子头也不抬地说:“坐吧,两位。”

孟浮生牵着姝怿的手,没有听他的话坐下,而是警惕地盯着他,缓缓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抓我们来有什么目的?”

男子垂着头,笑而不语,继续手上的动作。

直到最后一笔落成,才把毛笔搁在笔搁上,笑得温文儒雅,“孟大人不认识我是正常的,但我可是熟悉孟浮生得很。”

孟浮生冷冷吐出一句话:“装神弄鬼。”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扑后仰,身体不住地在抖动,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但是在平地升起的粗犷笑声在这空旷安静的大殿里瘆人得很,姝怿胆子确实不大,吓得紧紧攥住了孟浮生的手,一个劲往他身上粘着,小脸有些发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笑够了,男子抹抹眼角的泪,从桌子后面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来,盯着孟浮生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近埋伏圈的猎人。

在两人面前站定,男人负手而立,立马敛了笑容,变脸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孟浮生都算高的了,他竟然还比孟浮生高了一点。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孟浮生,表情冷漠,话语冰冷,“你一个弑帝伤害储君的叛臣贼子竟还敢说出这种话。”

听到景元帝身死的消息他本来应该觉得轻松,可是现下却有些恍惚。

“什么?”孟浮生狠狠一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离开的时候景元帝和太子还好好的。”

男子冷笑,“你是觉得本王爷冤枉了你?”

王爷?孟浮生一怔愣,他只知道景元帝是通过推翻前朝的统治当的皇上,从未听说过他有弟弟之类的亲人。

自称王爷的男子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说:“所以本王爷说你不认识我是正常的,我十几年前就放下一切游山玩水去了,前几天一回来就遇上了这等令皇室蒙羞的事情,不将你这叛臣贼子专案归案,简直是将皇室尊严放在地上碾压!”

说到后面,男子的表情越发扭曲,语气也激动起来。

孟浮生不清楚这些,心里半信半疑,但对他笃定是他杀了景元帝并重伤杜维桢心中不屑。

他说:“姝怿是渡罗国太子,自我离开皇城之后便一直同我在一起,那时景元帝还活着,杜维桢安然无恙,他应该有这个分量为我做证吧?”

男子讽刺的笑,冷冷睨着姝怿,“谁不知道渡罗国太子同你感情深厚,定会包庇你,孟浮生你可不要把谁都当成我那傻侄子那般好哄劝!”

第四百四十八章 无驳杂者其色(八)

姝怿虽然害怕,但还是十分勇敢地盯着男子要杀人的眼神站了出来为孟浮生撑腰,“我不用包庇浮生哥哥,他本来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没有回过皇城,你口口声声说是浮生哥哥干的,可、可有什么证据?要是没有,就、就不要随口胡说。”

“连姝怿都懂的道理,皇叔你怎么还这么糊涂。”

就在他们对峙之时,一道虚弱又坚定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过劳。

门被打开了,四喜扶着杜维桢逆光而战,将杜维桢本就苍白的脸庞衬得更加没有血色,仿若透明。

压抑的咳嗽声越来越大,杜维桢也在这时走到了孟浮生身边,对着他扯开一抹有气无力的笑,“浮生,真是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牵扯到你了。”

然后不等孟浮生回答,他看向男子,“皇叔,浮生走的那天我还去送了他,我中的毒也不是他下的,这样你能放了他吗?”

男子故作担心地说:“桢儿你身体这么弱怎么能亲自过来呢,要是有什么需要做的让宫人来找皇叔不就可以了,或者说。”

男子阴测测地看向孟浮生,“这人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来帮他,重要到以权谋私,让这个众人皆知的叛臣贼子逃过死结,逍遥法外。”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偌大的大殿不断徘徊,杜维桢有些干瘦的身子若风中柳絮,不断抖动,等好不容易听了之后才拿开捂在嘴边的手帕,孟浮生眼尖,看到了上面的一抹红,瞪时瞳孔一缩。

四喜心疼极了,“殿下您身体不好了,太医说了不能在外面久留,您要是还有什么事就吩咐奴才去做吧。”

杜维桢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接着换手帕擦嘴角时看了一眼姝怿,两人视线对上,就好像在交流什么。

然后杜维桢几不可闻地点头,看向男子,表情严肃地说:“本宫这都是为了大局,皇叔想必也知道渡罗国有鱼米之国之称,沃土千里,要是能得了他们的支持,我们何必顾忌羿丹国虎视眈眈?而渡罗国与我们签订和平互助条约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让孟浮生平安。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你眼前这位渡罗太子?他正是来代表签订条约的。”

姝怿接受到信号,挺了挺小腰板,煞有急事地说:“没错,这就是我们的一个条件,我要浮生哥哥跟我回去,不然就不签了。”

他长得又可爱,作出骄纵蛮横的表情也让人怕不起来,只想狠狠地掐掐他嫩嫩的小脸蛋。

男子眼神幽深,随即嗤笑一声,“不签就不签罢,桢儿难道还不知道孟浮生的危险性?”

前面的话是对着姝怿,后面是对着杜维桢。

姝怿眼神蓦地瞪圆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还是涉世未深的太子爷,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男子接着说:“要是他还心怀不轨,又馋言小太子撕毁协议,并和羿丹国合作,那我们岂不是损失惨重?不是皇叔不信任你,只是他有前科在前,无法让我相信。且他还有杀害了皇上和害你的嫌疑,你怎么知道刺客不是他派来的呢?他本就对皇上怀恨在心,你说是吧,桢儿?”

杜维桢的脸更白了,最后一点血色都逐渐消失了,虚弱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可是他还是固执地挺直着腰板,经年累月的尊贵威严倾泻无遗,“孟浮生当时不在皇城,无杀人嫌疑,真正的刺客我会亲自去查,实在不劳皇叔费心。皇叔刚回来,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好,不该管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管。”

他说话没有力气,轻飘飘的,可是其中的力道实在是不轻,还是相当能唬人的。

但是男子摆明了就是听不懂,就是要用长辈的身份压他,“桢儿你身体如此虚弱,皇叔怎可自己轻松却让你操劳?要是累坏你了可是整个昆国的损失!你要是坚持他不是凶手,不如先将他暂时关押起来,等查清楚再说。”

两人争执不下,眼看杜维桢眼神越发飘忽,体力不支了。

孟浮生刚想说自己愿意先留下了,姝怿就率先发难了,“我是代表渡罗国过来的,难不成归国还要将我爷关押起来?”

说话的同时他还紧紧黏着孟浮生,俨然形影不离的“双生子”,摆明了一副孟浮生去哪里他去哪里。

男子面无表情,“你与孟浮生走得如此之近,同流合污的可能性也无法排除,一起关起来也未尝不可。”

姝怿大发雷霆,小白脸都气红了,龇牙咧嘴,宛若受到刺激的小猫咪,“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我父皇!他要是这么久没有看到我回去,肯定会派人来问的,知道我被关了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就不帮你们了。”

清凉中带着软糯的少年人威胁人也不唬人,但其中的内容不可小觑。

杜维桢也表示:“且现在也无法完全确定皇叔的身份,皇叔想必还没有那么大本事代表昆国罢?”

孟浮生有些诧异,不动神色地听着。

男子有些恼怒了,“桢儿你为了一个乱臣贼子连自己的皇叔都不愿意认了吗?你说皇叔没有资格代表昆国,那你觉得要是你偏袒一个乱臣贼子的事情传出去,昆国百姓们会怎么想?你这么一个大公无私的太子就担得起这个重任?”

他加重了“大公无私”四个字,讽刺的滋味不言而喻。

杜维桢怒目圆瞪,但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的死穴,要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不仅百姓会觉得被糊弄了,不少大臣也会心寒。

最终孟浮生还是被暂时收押进了大牢,姝怿也想跟着过去,被杜维桢阻止了,他觉得里面的环境不适合他。

孟浮生也不愿意姝怿跟自己进去吃苦。

可就在杜维桢要带着姝怿走的时候,男子却表示对姝怿的来意有所怀疑,要带走调查,将他控制起来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无驳杂者其色(九)

流云山庄。

穆生云自孟浮生随着姝怿离开后,一直等着他们到了渡罗国后寄来的信,但是一天天过去了,按理说他们就算在路上游山玩水,慢行慢赶,现在也该到了。

但是书信一直没有传来,穆生云在胡思乱想的同时又不免担惊受怕。

小师弟是不是在路上遇到危险了?

有没有受伤?

还是他其实心里还怪着他们,只是当面不好意思明说,所以用不回书信表达不满的心思?

他就这么一天天自我折磨,差一点就想着去渡罗国亲眼看看孟浮生,结果还不等下定决心,孟浮生再次入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传的,就是山庄里突然交头接耳起来,但是外界又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告诉他们一样。

孟浮生不明内情,坐立难安,不知道是杜维桢那里出了差错还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干脆一咬牙下山去一探究竟。

孟浮生并不知道自己回来了的消息传到了流云山庄,而是被押进了大牢。

回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环境,孟浮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和牢狱犯冲,今年待在牢里的时间比在外面的都多。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用手掌盖住眼睛,随遇而安地躺在了呗收拾得勉强能躺人的席子上,那些被穆生云等人搬过来不应该属于大牢的桌椅板凳都被清空了,只剩下了勉强能躺下他一个人,称得上干净的旧席子。

他倒没有嫌弃的意思,连续坐了好几天的马车,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伤脑筋,绕是孟浮生体力比一般人强上不知道多少,现在也有些招架不住,眼皮子疯狂打架,最后还是抵御不住半睡了过去,留了一半经历警惕周围。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一踏进这个地方,本不该忐忑的心突然不平常地乱跳起来,就好像在提醒他待会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让他不得不留点心眼。

果不其然,在孟浮生半梦半醒之时,铁锁被搅动的声音让他立mǎ qiáng打起了精神,透过指缝可见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黑衣人首领正捏着一枚钥匙插在锁孔里面搅动,动作十分小心。

要是孟浮生真的睡了过去,肯定是听不见这么轻微的声响的。

“咔擦”一声脆响,长铁锁被拉了出来,门很轻易就被轻轻推开了。

黑衣人首领让手下稍安勿躁,他摸不准床上的人是不是真的在睡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举起手上的剑。

哪知还没落下,床上的青年眼睛一睁,里面寒光闪烁,然后迅速出手打落黑衣人首领的剑,反手将他的手扭到身后。

孟浮生跳下小床,一脚将黑衣人首领踹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愣着干嘛!”

黑衣人首领恼羞成怒,气的眼睛都红了。

孟浮生下手干脆,一掌劈在他后脑勺,将他生生劈晕了过去。

其他黑衣人也被首领一声怒吼惊醒了过来,朝孟浮生扑过来。

孟浮生反应极快,一脚踹开冲在前面的黑衣人,然后踩着他的脑袋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又踢开一准备偷袭的黑衣人。

瞬息之间,情况突变,一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扛着他们的首领跑出了监狱,其他黑衣人一边上来阻拦他追出去,一边往门口跑。

孟浮生一个不防备被踢中了胸口,眉头一皱,踉跄几步扶着铁杆稳住了身形,黑衣人此时已经跑到了石梯,消失在了黑暗中。

孟浮生当机立断追了出去,结果刚走没几步,只听见几声嘈杂的声响,穿着整齐的士兵就将石梯围了个严实。

“孟浮生,你好大的胆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自士兵身后传来,接着士兵齐整地分开,让出了中间一条路,一穿着紫色官府申请冰冷的官员大步走了下来,站在士兵前面,横眉冷对孟浮生,厉声叱问:“你是打算越狱不成!”

孟浮生觉得此事实在太蹊跷,那些黑衣人入大牢如如无人之境,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人来,还光明正大往大门口跑。

孟浮生低眉遮住眼里的讽刺,自嘲一笑,“这位大人,我虽然是罪犯,可在受刑之前的生命安全也要有所保证吧?怎么是个人都能进来把剑横在我的脖子上?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他们刚才从大人来的方向跑了,不知道大人看到了没有。”

官员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表情厌恶,“胡说八道,我看你分明是想为自己开嘴,来人啊,将我们孟大人再次请回去,好生看着,今天的事情可万万不要发生了,要是让他跑了,本官和你们的人头都跑不了。”

那官员一阵阴阳怪气,话里的意思听的都让人不高兴。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等两个士兵上来推他,十分自觉地转身回了自己的牢房,途中还饶有兴趣地掂量了些毫发无损的铁锁,眸子里趣味明晃晃。

官员是突然冒出来的“王爷”的人,可懂事得很,发现了孟浮生要“越狱”这等大事后,第一个去找了杜维桢,添油加醋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通。

什么要是他带着人晚来一点,孟浮生就出去了;还有伤了不少狱卒,穷凶极恶;死不悔改,他证据确凿孟浮生还振振有词强词夺理。

杜维桢听的头疼,不相信孟浮生会做出这种事情,让他把今天的话烂在肚子里。

可前头都说了,这位是为王爷办事的,前脚刚出太子府,后脚就进了王爷暂住的豪华宅子。

将跟杜维桢禀报的话一个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那语气,那表情,活脱脱表现了一个正义凛然的正直官员对无恶不作的奸臣贼子的轻视唾弃。

王爷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邀请他留下来用完了午膳,然后就把人打发走了,接着就去找了他亲爱的皇侄子。

第四百五十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

“乖侄子,皇叔对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王爷笑得吊儿郎当的,眼里是满满是戏谑,语气十分轻浮不在意,“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这么狠心,还没来得及抱抱你就跟皇兄辞行去游山玩水了,要是能留下了也不会同你生疏至此,还让一个用心险恶之人靠近你,骗取你的信任。”

王爷一身紫色华服,贵不可言,端得是风流不失优雅,话里话外都是对孟浮生的鄙视以及对自己的叹息,但是那表情和话语未免太过矛盾,惹人不喜。

杜维桢狠狠一皱眉,没想到那官员如此阴奉阳违,刚从他那领了不可传出去的命令,下一秒就拿这消息去一真假不知的王爷处讨欢心了,真真是好到不行。

杜维桢冷笑,已是做不出表面的恭敬了,冷着脸,“皇叔客气了,要是您真是本宫的皇叔,就算没见过面本宫也不会同你生分啊。”

意思就是本宫其实不承认你是本宫的皇叔。

王爷也不怒,只是啧啧摇头,“侄子你还小,分不清亲疏远近,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妄想越狱的乱臣贼子就要抹杀我们两人深厚的血缘关系?如今皇兄已驾崩,我作为你的长辈,不能眼睁睁看你上当受骗,那孟浮生,还是早早处理了罢,久则生变呐。”

“你敢!”杜维桢怒不可遏,桌子在他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下发出震天的闷响,无法怀疑,要是他有一点功夫,那桌子下一秒定是要四分五裂的,而不是在摇晃几下后重新归于稳定。

“这件事情还没有个定论,皇叔就急着给孟浮生定罪了,是怕查出什么事情牵连出不该牵连的人吗?!”

杜维桢表情冷漠,说的隐晦,可是那冰冷地直射向他的眼神却是将他的真实心思泄露无遗,他怀疑孟浮生的事情是他做出来的,就是想诬陷孟浮生越狱。

王爷端出了长辈的架子,喘气喘得十分大声激烈,“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陷害一个本就该死的乱臣贼子?桢儿啊,皇叔看你就是被孟浮生迷了心魄才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虽然没有陪着你长大,也没有教育过你,可到底是你的皇叔,你的长辈,你却因为一个孟浮生对我大呼小叫!”

杜维桢冷眼看他自导自演,上蹦下跳,那神情仿佛是在看猴戏。

听他瞎嚷嚷,杜维桢一直沉默着,好似是厌烦了他,所以一句话也不想说。

等他数落了一通后才冷哼一声,无情地说:“皇叔请回吧,本宫伤还没有养好,疲乏了。孟浮生本宫已经按你所说关进牢里了,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皇叔还是不要把本宫逼急了为好。”

王爷挥袖离开,只留下一挺拔峻峭的背影,要是不琢磨这人阴暗捉摸不透的心思,单单看这皮相,和他父皇还是十分相似的。

孟浮生被关进大牢的消息被封锁了,并没有传到百姓耳里,毕竟他在百姓心中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现在又说他被关了起来,如何解释?

普通百姓虽然不知道,但有些人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譬如苏明,又譬如现在跟苏明已经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的陆愈安。

陆愈安一个文弱书生,就是脑子比常人聪明了些,心思比常人活络了些,但胆子比起普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辈子安安分分,别说进大牢了,就是打架斗殴都没有参与过。

但是听到了孟浮生的消息后,还硬是巴在苏明的屁股后头屁颠屁颠跟过去了。

苏明是知道不少事情的,像是杜维桢用死刑犯将孟浮生换了出去,又好像他还没走出昆国的地界就被从天而降的王爷抓了回来,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大牢。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来看他,毕竟要是孟浮生是真的与刺杀景元帝和给杜维桢下毒之事有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升起探望的心思。

苏明带着陆愈安,左手一壶酒,右手一盆烤肉,光明正大就进来了,大牢的某些狱卒同他有关系,再加上他在刑部有些地位,并没有人敢拦他,都当没看好一样,目不斜视地把人放进去了。

“孟浮生!”苏明声音粗犷,有不注意音量,一嗓子就将在假寐的孟浮生喊醒了,还吓了一激灵,朦胧之中就看见站在外面的两人。

一身材高大粗壮,笑得傻憨憨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另一个文文弱弱的,依附在大高个旁边,长相温和,笑容明媚。

孟浮生困意一扫而空,一个腾身站了起来,三人隔着铁栏杆相对而坐。

苏明调笑道:“我说你也是够没用的,连我国地界都没出就又被拎了回来。”

要是按两人以前上下级的关系,苏明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么同他仰慕的穆将军说话的,但是现在有不一样了,面前这人是孟浮生,两人也不是啥上下级了,而只是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说话自然不用多客气。

孟浮生苦笑,“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一顿,招收让苏明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那突然冒出来的王爷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到这个苏明就来了气,也尽力压低了声音,“那王爷说自己叫杜天运很奇怪,他是在你离开两天后皇上驾崩后突然出现的,还拿了皇上的信物,说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可太子爷不认识这人啊,也没听说过皇上提起有这位弟弟,咱皇上虽然说是那个才当上皇上的,可总不能有个弟弟也藏着掖着吧?可是他说在太子爷出生前就辞去事情游山玩水去了,听说国丧,悲痛欲绝才回来的。这件事情总不能凭他三言两语就确定自己的身份了吧?不过皇上没宗亲,连族谱也丢了,想查也查不到。然后好些个曾经陪皇上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们出来为他说话,说皇上当年确实有那么个弟弟,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搞的,有不少大臣都站在他那边,明里暗里支持他。所以太子爷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敢贸贸然对这人动手,只得先认下这个王爷。”

第四百五十一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一

孟浮生眉宇微蹙,觉得着实怪异,实在是他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唯一一个能一言敲定他身份之人刚刚死去,他就以国丧伤心为由回来了,可见对景元帝这位皇兄感情深厚。

可是要是真的感情如此之深,在景元帝缠绵病榻之际,遍寻天下名医之时,怎么不见这王爷出现?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当时没有听说?可是闹得这么大动静,太子为了找到能治景元帝病的大夫,可谓是耗费了数不尽的功夫,无数金银财宝做报酬,甚至连羿丹某些医术了的的大夫也知道了这事并动心了,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难不成王爷是住在深山老林才如此不谙世事?

实在是太奇怪了,孟浮生思绪万千。

孟浮生把自己的疑惑痛苏明说了。

苏明头脑简单,上朝的时候也多半是发呆,刚才跟孟浮生讲的那一大堆话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听孟浮生讲了这么些话更是云里雾里捋不清楚。

好在旁边有个帮手,陆愈安先调笑了苏明对上朝的不上心,然后就跟孟浮生解释:“当时是有人提出怀疑的,只是那王爷说话实在是滴水不漏,他说自己贪玩,一路走一路看风景,上个月还在其他国家定居了一段时间,后来思念皇上才走回来的,花了将近一个月回了昆国,这才听说了皇上驾崩的事情,悲惧交加,一路上连休息都不想,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陆愈安意味不明地说:“王爷当时还说了他有多狼狈,让一些识时务的大臣好一阵夸赞,啧啧,想想那时候那真是一副温馨和谐的场面。”

自誉清风明月的陆大人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类似嘲讽鄙视的表情,可见他对那种见风使舵之人的厌恶,最重要的也是面前的两人都是他信任尊敬的朋友,特别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孟浮生。

孟浮生觉得好笑,轻轻地拍了拍陆愈安并不宽厚的肩膀,有些唏嘘,陆愈安也不是初入朝堂的小菜鸟了,可是还能保持这份纯真的初心,实在是罕见且让他叹服,还有一些隐秘的骄傲,这人可是他发现的,这不是说明他眼光不错吗?

三人就着一壶酒聊得热火朝天,除了一开始聊的是那王爷的事情,后面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了,孟浮生甚至还分享了他在被重新抓回来之前一路上的见闻和美丽的风景,勾的除了打战就是在皇城的苏明心痒痒。

陆愈安以前也是喜欢浪漫的少爷,没少玩过,所以也就是听着乐乐。

一直聊到酒喝完,口干舌燥,苏明两人才离开。

这片只亮着一盏昏暗油灯的监牢安静得有些出奇,但是孟浮生还沉浸在方才的欢乐中,丝毫不觉得孤独。

靠在墙角安静呆了一会后,他突然起身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几个小石子,在掌心颠着,然后朝正趴在木桌上偷懒的几个狱卒丢了过去。

“哎哟。”

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从被砸醒的狱卒嘴中传出来,他们气急败坏地四处乱看。

“奶奶的,是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暗算老子。”

“痛死爷爷了,是谁干的,敢做不敢当,要是被老子找到了,非打断你一条腿。”

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可周围安静极了,只偶尔从石梯处传来“呼呼”的风声,吹的人后脑勺发亮。

他们没有注意到嘴角带笑看着他们的孟浮生,只警惕地四处乱看,一片昏黄,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灯光中,影子透射在地上,显露狰狞。

其中一个狱卒吞吞口水,捂着后脑勺气的小包,警惕地后退几步靠近另一个,结结巴巴地说:“咱、咱三个都被偷袭了,可是没有人,是、是不是有鬼啊。”

大牢里鬼故事可以与乱葬岗媲美,因为死的人也不少,那些狱卒平时无聊的时候也开过玩笑。

“你说什么。”一个最壮的狱卒狠狠地拍了下刚才说话的那个,恶狠狠威胁道,“再乱说话剪断你舌头。”

但是仔细看,他眼神闪烁,正瑟缩着脖子发抖。

孟浮生嗤笑一声。

“啊!”

突然出现的笑声像是一道催命符,将三人吓得弹了起来,挤在一起缩在墙角。

“是我。”

孟浮生双手环抱靠在一根铁杆上,笑得意味深长,昏沉的光分出一点在他如玉的脸庞,鸦羽般纤密的眼睫毛在昏昏暗暗的眼下透射出更浓重的黑暗,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魔鬼。

但只是像,而不是是。

三个被吓得快魂飞魄散的狱卒认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包含怨意地看着他,但破口大骂还是不敢的,这人的身份几人还是心知肚明,虽说现在虎落平阳,但是他们三个在贵人眼中连狗都不如之人怎么敢放肆。

孟浮生轻飘飘的,“过来。”

“嘿嘿嘿”三个狱卒笑得谄媚又猥琐,“孟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

孟浮生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们是谁的人,将你们主子叫过来吧,就说我要认罪了。”

三个狱卒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惊喜,他们的确是王爷的人,是因为眼看着眼前这个人才被换到了这里。

高壮狱卒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说:“孟大人请稍等,小的现在就去。”

说完他就跟一阵风似得吹了出去,那急匆匆的背影活似前面有美人三千在等着他呢。

孟浮生轻笑出声,自嘲地说:“我都要认罪了,以后就是待罪之人了,还什么孟大人,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剩下的两人僵笑着附和笑,也不敢说什么。

去传话的狱卒急的都盼着能直接飞过去了,他虽说人高马大,可是胆子小,平时睡觉都要开灯,那阴森的大牢他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待了,现在孟浮生要认罪了,那王爷也就没必要让他继续留在那里了。

去死人堆里滚都比在大牢舒服啊,起码亮堂。

杜天运听到这个消息满眼的不可置信,要不是知道手下不敢诓骗他,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二

“走,我倒要看看这个迷惑了我皇侄子的孟大人耍的是什么把戏。”杜天运一撩袖子,潇洒转身离去,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还跪在地上暗自窃喜的手下。

等那狱卒回过神来,房间只剩下了他一个,门敞开着,连主子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在心里剧烈交锋,要不要跟上去?要是到时候主子跟人没谈妥让他继续留下来可咋办?不跟上去的话可以说当时没拿准主子的意思不知道该不该。

狱卒越想越心动,最后一拍大腿决定,方才他暂时性失聪,没听见主子的吩咐,还是收拾收拾包袱回原来的地儿吧。

这边王爷所有心思都在不知道搞什么事情的孟浮生身上,也没注意到身后有没有跟上人。

前段时间配合着演了一场诬陷孟浮生越狱的官员早早收到了消息在外头等着了,一见到人出现,脸立马笑成了菊花,迎上去大拍马屁,“王爷您总算是来了,还是您有法子,这不那孟浮生怕了您,上赶着要认罪,王爷您可真是包青天”

官员闭着眼睛一顿猛夸,俨然把杜天运当成了古往今来第一能人了,硬是把脸皮没多薄的杜天运夸得连笑容都坚持不住了,不情愿承认这嘴上没开关的人是他的手下,脸刷地冷下来了,一把推开他,一边走进去一边还不忘教育一番,“没想到柳大人这么会讲话,当官真是取材了,酒楼说书的才适合你。”

官员被吓得一激灵,知道自己马匹排错地方了,立马闭了嘴,嘿哧嘿哧跟在后面。

大牢不复方才的昏暗,四处点上了灯,照的这里如白日般明亮,要是那怕黑的狱卒在这里,肯定要乐得笑出声,黑暗什么的太可怕了,还是光明更令人向往!

最里头的铁笼子里只有一个人,纵使雪白的长袍不少地方都染上了灰色黑色的痕迹,但身上那股清风明月的风流劲一点没有收到影响,斜斜地靠在一根铁杆上,动作像是凝固了一般,自有韵味,一点儿不像是坐牢的,倒像是情趣高雅来牢里游玩的名门望族中人。

“王爷。”俊雅的青年口齿中含了两个字,嘴角微微上扬,话里明显没有什么情绪,可是在场的人硬是听出了讽刺,可是他的样子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和来人打了个招呼,“来了。”

柳新觉本来还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这阶下囚哪里来的底气摆出这种姿态,可是一听到他满不在乎的态度称呼他身旁尊贵的人,就立马底下了头,冷汗顷刻间从额头渗了出来,暗戳戳地猜想王爷会怎么对他。

可是杜天运不知道是神经粗大的没有听出来他的戏谑,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是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他,“孟浮生,你把我骗过来是要做什么,我可不会跟我那些愚蠢的手下那么天真,会真的以为你会傻到认罪,毕竟这样就算是我拿平白被你骗取了信任的侄子也保不住你了。”

“呵呵呵”孟浮生似乎是被他的话都笑了,把头垂了下来,肩膀不停耸动,清脆得有些刺耳的笑声不断在大牢里回荡,把柳新觉吓得不轻,神不知鬼不觉躲到了王爷后面,看到顶在前面高大宽厚的背影,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妈呀,这孟浮生也太吓人了,常人哪里会在这种场合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得了掂病吧?

那可不行,有病得早治,虽说如今做了阶下囚,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柳新觉的心思不由自主就不知道飞到哪个疙瘩了,竟然还有心思操心孟浮生,要是被王爷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肯定立马将这吃里爬外之人踹到地上去。

不过杜天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古怪的孟浮生身上,哪能理会到他。

杜天运冷着脸,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你在笑什么?”难不成他的话很好笑?

孟浮生笑着摇摇头,然后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许是刚才笑得太用力了,他眼角微红,眼角有些湿润,嘴角弧度弯弯,脸庞柔和了不少,说话也轻柔,“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对,竟然不知道因何原因得罪了王爷,让的王爷费尽心思都要置我于死地,不如王爷说出来,让我死了的话也死个明白。”

杜天运眼神逐渐幽深,沉声说:“你是个聪明人。你对朝廷的怨恨太重,要是有机会肯定会对昆国,对我的侄子不利,我不能继续留着你,不然迟早会引起祸端。”

“是吗?”孟浮生不露痕迹地瞟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王爷多虑了,我这条命都是太子给的,救命之恩大过天,要是亲口说一句要我的命,我绝无半分迟疑!更别说害他了,要是有人想对太子不利,我就算豁出一条命也要护的他周全。”

明里暗里,已经是警示了。

孟浮生可不相信眼前身份不明的“王爷”会有如此宽广的胸怀。

杜天运嗤笑,满眼的不屑,走到孟浮生跟前,“孟大人难不成忘记了自己曾亲自将剑刺进我那侄子的胸膛?虽说我当时远在异国他乡,但是还是略有耳闻孟大人当时的铁石心肠,反复无常。谁知道你现在口口声声说着要报恩,心里面想着的不是对他不利?要知道第一剑刺出去了,第二剑就简单多了。”

孟浮生斜睨了他一眼,但他说的终归是实话,虽说他现在对杜维桢只有单纯的感恩,去半点不轨之心,可是说出去了除了杜维桢又有几个人相信呢?

孟浮生也不想对着这人解释,调过头往他睡惯看的破烂席子走去,自顾自盘腿坐下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这铁笼子里另一个人。

在他当上王爷之前都没有人敢如此忽视他,更别说被承认是王爷后几乎人人都捧着他,哪里受过这种气。

杜天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笑得僵硬,“孟大人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当你是王爷,我是犯人呐,要是孟大人这么适合这里,又住的舒服,不如一辈子就呆在这里也算有个稳定的住处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三)

“这都要多谢王爷啊,我在外面玩得好好的突然就被王爷抓过来了。”

孟浮生语气轻浮,表情也有些漫不经心,眼睛无神,就好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

杜天运看到他这样,不知怎的生气了一点得意,都说孟浮生是个硬骨头,在当年去羿丹做征伐大元帅时,太子无论用软用硬还是软硬皆施都拿不下来,可是现在,他只是将人关起来就把这块硬骨头咬软了。

想必再过几天硬骨头就能轻松拗断了。

心中得意,杜天运讲话也也放松了下来,不像一开始那样把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要好好琢磨里头又没有陷阱。

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孟浮生不动声色的将话题逐渐从自己身上引开。

在后来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皇位空悬,王爷觉得如何?”

“昆国之首,自当能者居之。”

杜天运顺口,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再看到孟浮生若有所思的嘲讽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套了话,表情有些狰狞,也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切都是孟浮生下的套,就是想把他骗过来,然后用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放松警惕。

好在柳新觉刚才识相地走远了,附近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怕被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

所以只要解决眼前这人就一劳永逸了。

杜天运目眦欲裂,“孟浮生,你好大胆子!”

话音刚落,他当即除了手,鹰爪般尖利的爪子朝孟浮生的脖子抓了过来,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可见对方是用了绝大的力气的,要是被抓到了脖子,只需要轻轻一扭就能悄无声息丧了命。

孟浮生早就猜到他产生了杀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重重地踢上他的肚子,同时接着这股反冲力往后一仰,只见对方的爪子自他脖子边划过,孟浮生堪堪躲过。

杜天运捂着肚子后退几步,缓过来后一掌拍上孟浮生的天灵盖,孟浮生仓皇躲过,对方一招又一招,下一秒他又一拳朝他胸口袭来,孟浮生喘着气后退。

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手上戴着的枷锁实在是太过限制他的行动了,十斤重,每次动手粗糙的内里就会摩擦他的手腕,顷刻间就鲜血直流,刺痛不已。

孟浮生相当能忍痛,但高手过招,一点影响都会让最终的结果差之千里。

加之对方出手招招阴狠,招招致命,一不留神便会命丧当场,孟浮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可是很快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甚至还有几次闪躲不及被打到了,喉咙里立马涌起一股腥甜。

孟浮生强压住那口血,怕吐出来后就泄了气,一边应对着杜天运一边往门口走。

杜天运发现了他的企图,闪身到门口一脚将门喘上了,孟浮生狼狈扑到另一边。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争吵。

“你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大牢吗?还敢乱闯!信不信本官让你一辈子出不去。”

这是柳新觉的声音,狗随主人,都一样狂妄自大。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太子的亲笔信,你说我能不能进去啊?”

穆生云嘲笑中带着讽刺的调调就像一缕阳光,让孟浮生立马燃起了希望。

杜天运也听到了,面目越发狰狞,低吼一声:“还想有人来救你,去死吧!”

墙角不知道是谁掉了一跟铁链,越有一个成年男子粗细,生着铁锈,宛若血般褐红。

杜天运一把抽起,重重朝孟浮生甩去。

孟浮生无处可逃,正面挨上,左脸立刻高高肿起,血不要钱似得一股劲涌了出来。

孟浮生痛叫一声,脑袋空白一片,直直往后倒。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下官自然不敢阻拦,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柳新觉谄媚到让人恶心的声音越来越近。

“浮生!”穆生云看到铁笼中的一幕,目眦欲裂,一脚踹开铁门,正好挡下了杜天运往孟浮生头上去的一脚。

生生受了这一脚,穆生云痛的挤眉弄眼,无可置疑,要是这一脚落在孟浮生头上,必死无疑。

杜天运方才和孟浮生动过手,体力损失过大,怎么可能是穆生云的对手。

且穆生云被仇恨迷住了眼,眼前频频闪过刚才让他眼睛发红的一幕,动起手更是不要命,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将眼前之人解决了为孟浮生报仇。

杜天运被逼到了墙角,手里的铁链被穆生云抢了过去,在他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刚才被吓懵了的柳新觉反应过来了。

里面那位可是自家王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秋后问起来知道他在袖手旁观,分分钟就能劈了他。

虽说他对面的看起来状态很是恐怖,好像下一秒就能将眼前的所有东西毁灭,柳新觉还是硬着头皮“劝架”:“这位大人万万不可动手,王爷千金之躯,要是受伤了那可不得了。”

言下之意有二:一是对面的是王爷,身份尊贵;二这可是皇家的地盘,动了王爷你们两个人都一起留在这里吧。

粗壮发红的铁链堪堪停在杜天运脚跟前,方才它抽开空气在半空中发出的巨大“呼呼”声如雷贯耳,杜天运眼神发直,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刚想动脚,结果发现双脚根本不受控制。

低头一看,两只脚正发着抖。

“王爷,您没事吧?”柳新觉察言观色的功夫最是了不得,不然也不会本事不大去能爬到这个位置,忙不迭过去扶着杜天运,关心询问。

杜天运缓缓吸了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一把推开柳新觉,指着穆生云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本王是谁吗!谁给你的胆子对本王动手。”

穆生云置若罔闻,蹲下去将处于昏迷之中的孟浮生抱了起来,放在席子上,看到他脸上紫的发红的痕迹,幽黑的眼睛里藏着无数波澜。

他头也不转,声音沉闷,“你要不是王爷,刚才我就能要了你的命,所以不要在这里杵着了,我不能保证下一秒还能忍住不要了你的命。”

第四百五十四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四)

“你、你”杜天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除了一个孟浮生,居然还有人敢用这种大逆不道的口气跟他讲话。

“王爷。”眼看气氛嚣张跋扈一触即发,柳新觉苦着脸抹掉头上吓出的冷汗,自觉责任重大,弯着腰大着胆子拽杜天运的衣角,“这位大人是奉太子之命过来的,大牢脏乱,您身上沾了不少脏东西,不如先回王府沐浴。”

他内心更是苦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是你先动的手,还想将人杀了,即使新来的那位大人对您也动了手,这事情闹大了,咱也没理了。

可是无论柳新觉心里怎么嘀咕,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有人给自己递了下台的梯子,杜天运不想尴尬丢脸就只得咬着牙顺着梯子下去了。

杜天运用冒着寒气的眸子瞪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柳新觉,甩袖离开了。

柳新觉这才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头上的汗,对着正用袖子细心为孟浮生擦拭脸上血迹的穆生云讨好的笑笑,正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柳大人,麻烦帮我带一碗酒。”

柳新觉迷迷瞪瞪地出去拿了一碗酒回来,递给穆生云,又迷迷糊糊离开了直到走到外面,站在大太阳底下他才觉得迷茫,他明明是王爷的人,怎么就帮伤了王爷的人拿了酒?

柳新觉觉得,许是那人吩咐得太过自然。

铁笼里面,穆生云撕下一块衣角,用酒浸湿消毒,再细细处理他身上的伤口,然后再把随身携带的昂贵伤药一股脑倒在他的伤口上。

处理完这些天已经微微亮了,他从山庄下来,马不停蹄去找了太子要了一封信,才好出入大牢自如,连半刻都没闭眼休息,现在又一直在给小师弟处理伤口,是又饿又累,头一垂,直接躺在孟浮生身边睡过去了。

刺眼的阳光从墙上的小口投了进来,正好照在孟浮生眼睛上,透过眼皮将眼珠子烘得有些热。

孟浮生不耐地一拧眉,就睁开了,感受到身旁的呼吸声,他惊讶地偏过头,正对一张熟悉的脸,浓密的眉毛因为这狭窄无法安睡的床而揪在一起。

孟浮生一时有些失神,两人许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了,还记得小时候,他胆子比较小,下雨大点或者打雷,他一个人是肯定睡不着的,那时大师兄最疼他了,就卷铺盖了陪他睡,还会给他讲故事。

想到那时候,孟浮生失笑,再看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缩在小小的位置上,睡得都不安生,孟浮生想下去为他腾出一个位置。

结果刚想直起腰,就动到了身上的伤口,孟浮生“嘶”了一声,结果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想必是昨天大师兄为他上过药了。

孟浮生心里更加熨帖了。

穆生云也醒了,他睡得本来就不熟,一听到孟浮生那边有了声响,立马睁开眼睛,制止了他要下床的动作。

“你身上伤还没有好,不能乱动。”

孟浮生听话地坐了回来。

穆生云下了床,就在地上坐下了,摆出一副问审的严肃表情,说:“你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爷动手?你难道不知道你被铐着吗?动手你又讨不到好,要是我没来你要怎么办?”

孟浮生自知理亏,闷声停训不反驳,相反有些怀念。

等到穆生云唠叨完了,孟浮生才乖巧的笑了笑,虽说半边脸正常红润,半张狰狞如鬼,但落在穆生云眼里怎么怎么让人心疼,愈发后悔昨天下手轻了,早知顺手下个药,让他没一两年性生活。

穆生云冷静下来了,孟浮生就开始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穆生云狭长的双眸慢慢变圆,等到孟浮生说完他已经气成了河豚,咬牙切齿,看哪哪都不顺眼。

“他竟还敢说你是乱臣贼子,我看他才不是个好东西。”没有东西给他泄气,穆生云又不想憋着,就站起来在并不宽敞的铁笼子里一圈圈转着,嘴里还不停地吐出对杜天运的坏话,虽说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句不是个好东西。

孟浮生看的头晕,连忙将他拉在旁边坐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去将我跟你说的话传达给太子,商量要怎么处理。”

穆生云郑重地点点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很有可能关乎昆国稳定,要是皇位落在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手里,还不定要捅出什么大篓子被。

在给孟浮生重新换了药后,他就光明正大地离开了,还是像昨天那样大摇大摆,见到愁眉苦脸明显昨天被主子训斥过的柳新觉,笑得更加缠烂了,简直就像那三月的春风,温暖和煦。

却让柳新觉生生打了个寒颤,苦着脸打了个招呼。

穆生云出去后在街上逛了三四圈,没有什么直接的目的地,就是走到那里看到那里,又是见到好吃的还要坐下来吃上一点,甚至有些地方都经过三四次也不见厌烦,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到中午才逛了个弯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上下都知道自家太子和流云山庄的关系,见到穆生云也不阻拦,先带人进去了再禀报。

穆生云贴在他耳边,将孟浮生的话转告给了他,杜维桢的表情愈发凝重了,点点头,两人重新拉开了距离。

穆生云沉着脸问:“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杜维桢踌躇片刻,“我自然是要将浮生救出来的,只不过不是这时候,就怕狗急跳墙将浮生的事情捅了出去。”

穆生云知道这个理,所以没有催着杜维桢救人的想法。

“我会给你安排给狱卒的位置,你暗中保护孟浮生,不能再出现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杜维桢的眉宇蹙起一座小山峰,可见他心中烦闷,“杜天运心思深,下手狠,今天对浮生下手不成,难保没有下次。浮生行动不便,很容易被伤到。”

听到自己能近身保护小师弟,穆生云脸上一喜,“多谢太子。”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无驳杂者其色(十六)

王素平德高望重,在朝堂上不少大臣曾是他的门徒,老师发话了弟子怎么能继续保持沉默,也纷纷附和起来,一来二往,站杜维桢的人就多了,朝堂上充斥着“合乎情理”一词。

杜天运恨的咬牙切齿,低着的脸一派狰狞,双拳紧握,锐利的指甲都割破了柔嫩的掌心。

如此大好处理掉孟浮生的机会,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不行!

杜天运挑眉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对面的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突然提高音调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啊殿下,昆国律法上明明白白说了,叛国者当处死,还是先皇仁慈才没效仿前朝提出连坐,可也万万没有恕罪的道理啊。”

“对啊,要是人人都这样,仗着曾经那点功劳就开始胡作非为,被抓后又用功劳抵罪,那天下不就打=大乱了吗?”

“还请殿下三思啊,切忌感情用事。”

一道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像逆着的浑浊溪流冲散了一脉和谐,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两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以杜天运为首的一派人虽少,可战斗力不一般,竟能和素来以三寸不烂之舌闻名的王素平一派战成平手,要是说出去也是一桩美事啊。

既然没能商量出让两方都满意的处置方法,那孟浮生只能继续留在大牢。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被百姓知晓了,要是不能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百姓的情绪会越发暴动,很有可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杜维桢也是心急的。

比起杜维桢,杜天运就放松多了,皇城大乱收益的可是他。

景元帝不也是在战乱中称皇的吗?

穆生云即使整日就是留在大牢里陪孟浮生聊天解闷,可也不是个聋子瞎子,外面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怎么不可能当作不知道。

知道是谁干的后,他对罪魁祸首——新冒出来的王爷恨的牙痒痒,再一次暗恨当时没下重手,直接将人打死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哪里容得了他在这里像一只打不死的蚂蚱到处蹦跶。

穆生云心里这么想,但可不敢跟孟浮生这么说,不然肯定是要被臭骂一顿的。

心不在焉陪了孟浮生一天,他接着出去买点好吃的找了个书铺写了一封信,传回了流云山庄。

信里夹杂了一张他在小巷里撕下来的一张告示,信上只随便写了几句话,想着看了告示师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了。

将信传出去后,穆生云又随便带了一些好吃的跟孟浮生一起吃了,然后就钻到了隔壁被装饰过当成他暂时住处的铁笼子里睡觉了,梦中是师父收到信后担心的脸庞,心里有些苦涩,他真没出息,不能保护好小师弟,还总是要师父担心。

第二天醒来,脸上竟然有干涸的泪痕,这就有些丢脸了。

穆生云悻悻,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竟然还会因为做梦哭,可真是太丢人了,要是让人知道那他还要不要脸了。

谁知道他一直起身子就对上了孟浮生诧异的眼神,他在他的注视下伸出一根葱玉似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脸,轻声问:“生云师兄,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穆生云斩钉截铁地否定,立马转过脸用袖子在脸上一顿乱抹,欲盖弥彰十分心虚地大声说,“我长你这么大岁数,你都没哭过多久了,大师兄就更不可能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些什么,他的声音格外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响,这下就连穆生云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没哭就没哭,为什么回答的这么大声,真的好尴尬啊。

孟浮生轻笑一声,尽力压下不受控制扬起的嘴角,生怕惹怒了别扭的大师兄,煞有其事地附和:“是啊,生云师兄可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最勇敢铁血的男子,当然不可能哭了,我哭你都不可能哭。”

穆生云听出了他的笑意,狠狠地瞪了这个不知道尊重师兄的小师弟一眼,就佯作无事地走了出去。

走到了外面,他还在想,师父收到了信没有,会想什么法子呢?

穆长风早上就收到了信,告示上的内容让他担心至极,传给下面的弟子们看后一个个也坐不住了,个个担心的恨不得立马就下山去。

但是穆长风阻止了,他命令所有人继续平时的活,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第二天推开门后就看到了十几张担忧的脸庞。

穆长风叹了一口气,摸摸为首的穆生林,用一种交待后事的郑重口气说:“生林,你看着师弟们,好好管理山庄内外事务,等生云回来,把一个完好无损的流云山庄交给他。”

穆生林心里咯噔一声,像个迷茫不知所措的孩子,立马拽住了他的袖子,惶恐不安地说:“师父您要去干什么,下一任庄主的事情您等生云师兄回来亲自跟他说不就行了,您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穆长风轻淡如烟的笑了,“为师无碍,只是打算下山将浮生带回来。不过这样就有算掺和进了朝廷的事情,流云山庄祖训,庄主不可与各国当政者过多接触,你们还可说是历练,为师就是破戒了。所以这次结束后为师打算把位置交给生云,自己做一个无事一身轻之人。”

穆长风微微眯眼,“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师父。”穆生林将他的袖子攥得更紧了,“弟子也要跟您下去,保护您,伺候您。”

“不成。”穆长风严厉拒绝,“为师在你眼里难道还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不成?你就好好呆在山庄照顾师弟们,这就是为师最大的心愿了。”

穆生林再不甘也只能松开了手,看穆长风潇洒一身轻地下了山,心里祈祷他们能快点回来。

穆长风昨日晚上就传信给穆生云,告知他会亲自去皇城的事情,按理说,信也该到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一)

穆生云确实是早早收到了师父的信,看到师父不辞辛苦下山,甚至还计划好了退位的事情,愈发愧疚难当了,都是因为他没有本事保护好师弟,才让师父淡出世人视野了却还不得不操心。

他看完后把信给了孟浮生,孟浮生粗略一看,心潮澎湃,也同样被愧疚淹没了,在他看来,都是因为他先前太过顽劣不听劝告,才把自己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大师兄不得不放下一切守着他保护他,连师父也不得不拖着不再年轻的身躯去掺和他不愿意接触的朝廷,他辜负了大师兄的爱护,辜负了师父的循循教导。

孟浮生表情越来越懊恼,垂头丧气,不发昨天早上调笑穆生云时的活泼乐观。

穆生云看得心疼,连忙过去劝解:“浮生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些都是师兄师父应该做的。其实最没用的就是我了,只能看着你在铁笼子里受苦,没有自由,只要不责怪师兄没有本事师兄就很欣慰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淡淡出声,可眼角却红了,嘴角下撇,“你没必要贬低自己使我好受,你已经很厉害了,要是没有你我在铁笼里也不会太舒心,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暗杀,多少次命悬一线呢,都是我曾经太过狼心狗肺,不适得你们真心相护。”

“小师弟。”

穆生云好似被他的一番话感动了,喃喃出声,“那你到时候回去能帮我一起管理山庄吗?真是太累了。”他一脸的怅然若失和后怕。

煽情的氛围一扫而空,孟浮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啊?”

“我说。”穆生云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表情诚恳到不能再诚恳了,“你能不能帮我管理山庄的事情?师父太坏了,把摊子都甩给了我,到时候逍遥快活去。你其他师兄也都是不中用的,穆生林整天只想着娶媳妇,你三师兄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你四师兄就更不要说了,师父天天都担心他剃发出家”

穆生云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将几位师兄数了个遍,越数到后面越绝望,那明白无人能够帮他的茫然表情,说实话,很好笑,又让人心疼。

不过,他说的确实不假。

孟浮生深表同情,山庄除了雾岚师兄能帮着做点事情,其他师兄确实是不顶用的,不过雾岚师兄做生意一窍不通擅长的也不过是训练护卫。

以前孟浮生在山庄帮他打下手的时候,穆生云还能处理得过来,且游刃有余,每天还有不少空闲时间,可在孟浮生离开了后,穆生云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是他的噩梦,从早到晚忙不停,要不是有责任感,他分分钟就撂摊子不干了。

孟浮生同情地看了一眼满眼写着祈求的大师兄,终于是不负众望地点点头,“好,生云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跟其他师兄一样偷懒的。”

穆生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暗无天日的未来总算是有了一点盼头。

穆长风独自一人到了皇城,没有率先去看孟浮生,反倒是折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护卫看到来人白衣飘飘,气质淡然,恍若随时都会乘风离去的世外高人,也不敢轻视,立马过来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微微一笑,笑容浅淡,更衬高人气质,“帮我转告太子殿下,说是流云山庄老翁来访。”

能做太子府的护卫说明这人不单武功高强,某些方面也是要比平常人家的厉害,譬如见闻。

见到眼前人的风范,再联想到傲然独立的流云山庄,也明白了一二,话不多说连忙进去告知了。

杜维桢是亲自出来请人进去的,表情态度都十分恭敬,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心中都要好奇这老翁是谁,竟得当朝太子如此礼遇,身份肯定是不同凡响。

杜维桢将人请到了书房,将其他人都叫出去后才拱手询问:“长风先生此次下山可是为了浮生一事。”

穆长风微微一笑,看不出情绪,“正是。”

杜维桢吸了一口气,略为愧疚地说:“这种事情还要麻烦长风先生下山一趟,是我太过没用了,不仅不能遵守承诺护的浮生周全,还差点害了他,长风先生若是怪我,也是情理之中,维桢绝无怨言。”

“太子言重了。”穆长风说,“太子当初能答应将浮生放出来已经是他的气运了,可他气运不济被抓了回来,那怎么也怪不到殿下身上。且我来是为了浮生的事情没错,但也知道了一些对殿下有益的消息。”

杜维桢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讨论是你错还是我错了,忙不迭地说:“什么事?”

“我虽说很少与皇室接触,但和先皇也算认识,而先皇是没有同胞弟弟的,为了保险起见,在离开流云山庄之前我曾请人查过,都没有查到先皇有皇弟的事情。我手中也有一些线索,但无关紧要,不能凭借这个绊倒谁。”

杜维桢眼睛越发明亮了,像是挂在天幕中唯一的两颗星星,他激动地说:“没关系,只要有线索,还怕找不到证据吗?长风先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这个发现绊倒杜天运的几率就更大了,他倒了救出浮生绝对不成问题。”

“太子有心了。”穆长风叹了一口气,嘴角笑意更加浓郁了,只是将人救出来简单,以绝后患才是难事。

穆长风心中一涩,他本不愿掺和到诡谲风云中,奈何身不由己。

他说:“我有一个而不情之请,还望殿下能够考虑。”

杜维桢敛了笑意,神情郑重,“您说?”

“我请求殿下在救出浮生后能还他一个清白身分,我愿意留下来辅佐殿下。”

杜维桢眼里快速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心脏狂跳不止,得到长风先生的辅佐意味着什么,这可是父皇求之不得的待遇啊,如此贤能之人为他所用,昆国繁荣昌盛岂不指日可待?这样百年之后他长眠地下,对父皇也有个交代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二)

第二天,杜维桢在朝堂上说了长风先生未来将会在他身边辅佐一事,朝堂立马沸腾起来,就连王素平都是一脸震惊加欣喜,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惊才绝艳穆长风,能得此人辅佐,昆国何愁不繁盛百年?

“谁不知道长风先生素来不喜欢掺和政事,不知道多少皇帝亲自上门求他下山,甚至留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让他心动半分,看来殿下真是天选之子,才能得长风先生如此看重。”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啊,要是先皇知道了,肯定欣慰不已,殿下是个能挡大事的,我等也放心了。”

“殿下如此贤能,我等也不应该差到哪里才是。”

但是在和谐的表面下,总是会流动不平静的逆流。

杜天运眼神阴鸷,盯着朝堂上喜气洋洋的众人,像是要上去将他们的表情撕裂才甘心。

杜维桢算什么东西,竟能得穆长风相助。

再想到孟浮生与穆长风的关系,杜天运心里更是鄙夷了,猜想肯定是杜维桢用孟浮生和穆长风做了交易,不然他哪里来的资格和本事得高人相助。

不过,既然杜维桢可以利用孟浮生,他何尝不可呢?

杜天运突然笑了,畅快又得意,他觉得他可是能给出远比杜维桢优厚得多的条件。

杜维桢还不知道杜天运的想法,忙着安排人顺着穆长风得到的线索这个方向去调查。

知道孟浮生居住在太子府的消息,不少人借着这个机会想去拜访他,但是一个不漏都吃了闭门羹。

穆长风最不喜与目的不纯之人寒暄,对外宣称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太子解决问题,过多与大臣接触难免有拉帮结派的嫌疑,所以为了扫清嫌疑,干脆闭门不见客。

杜维桢站在他那里,帮着阻拦人,这样下来,有这么一尊大佛在,敢逆流而上之人没有几个。

明里来的拦住了,但暗里来的挡也挡不住。

杜天运刚到穆长风房间门口,也不顾忌自己闯入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就想推门进去,结果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杜天运手一顿,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看来里面的人名声如此显赫肯定是有真本事的,要说他来之前想拉拢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名声笼络人心,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真正正想得到里面的人。

杜天运戴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推开了门,看到穆长风正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桌面上摆着两盏茶杯,许是刚煮好茶,清香扑鼻。

“王爷,请坐。”

穆长风头也不抬地指着对面的位置,声音淡淡。

杜天运越发觉得有趣了,看着眼前的茶,白釉茶杯里透明茶水,上下漂浮着的碎叶,不待细闻就知道这是一杯好茶,泡茶之人也是一个好手。

但是他没有喝不信任之人茶水的习惯,所以只是把微烫的茶杯把玩在手中,闻着那股子清香,漫不经心地问道:“长风先生怎知我今晚会来。”

穆长风笑,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你今天该来了。”

他细细地品了一口茶,眼神淡漠得很,似乎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王爷,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不速之客,“不过王爷来了也无用,我是不会答应的。”

杜天运眼睛一亮,没觉得气馁,反而斗志昂然,“看来长风先生名不虚传,还不等我说就知道我来做什么了,不过你猜出我要怎么做了吗?要是你知道肯定会改变想法的。杜维桢,没有我有野心。”

“嗤”穆长风轻笑,摇摇头,“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早就知道王爷的野心无边无际了。不过王爷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做呢?”

杜天运直直盯着他,似乎要把人瞧出朵花来,看啊,事情多么有趣啊,要是能得到眼前人,杜维桢也算不上什么威胁了吧。

“杜维桢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杜天运十分有自信,“我知道他是用救出孟浮生留住了你,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要是我收手,他立马就能出来,所以求他不如求我。”

“且当我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们流云山庄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有偌大的昆国做背景,无人敢欺,地位超然。并且除了那个位置,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难道杜维桢敢许这样的承诺?”

杜天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在他看来,穆长风肯定会心动,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之所以能拒绝,肯定是因为诱惑还不够,不够让对方跑掉某些东西。

而他许的承诺在他看来没有人能够拒绝,因为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冒着死亡的危险也就是搏一个至尊之位,为了这个位置,没有什么能抛弃的。

“王爷。”穆长风抬起头,面无表情,又叫了一声,“王爷,当有人这么称呼你的时候,你当真心无波澜?还是会升起,这群傻瓜,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我能道明你的身份,也就是说不会帮你的。”

“你耍本王玩!”杜天运“刷”地站了起来,愤怒至极,“本王不是王爷难道你是?呵,江湖术士满口胡话,当谁都会信你不成?我看是你这个名震大陆的长风先生厉害,还是我这个野心家能赢!”

身份被点名,杜天运是又惊又气,一把操起没喝过一口的茶砸在地上,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映照出他因怒火有些狰狞的脸庞,找不到方才半点贵气俊秀。

穆长风笑着看他融入黑夜中,很快不见了声音。

刚才的动静吸引了巡视的护卫过来,看到地上碎裂的茶杯,立马警觉了起来,眼前人可是殿下的贵客,容不得半点损失,“长风先生,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长风摇摇头,“无事,你们帮我收拾一下吧。”

护卫们利落的把碎片收拾走了,刚回府的杜维桢听说了这事,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穆长风没有打算隐瞒他,将杜天运来找他,两人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杜维桢没有把这个放在心里,也没有怀疑穆长风会骗他,这件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三)

可杜天运回去后可气得不轻啊,当上王爷后哪有人敢当面忤逆他的话,就算是他的便宜侄子也不敢这么放肆,可流云山庄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

杜天运招来手下,让他们好好教训孟浮生一顿,就算有穆生云护着也要他脱一层皮。

手下有些为难,“王爷,那里是大牢不好带太多人过去,不然就太明显了,但带少人奈何不了穆生云,这人身手了得,以一当十又没有什么顾忌的,现在是紧要关头,不宜起冲突。”

杜天运被气晕了,哪里能冷静思考,冷冷瞥了手下一眼,充满威慑力的一眼,“你这是命令本王?”

手下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告罪:“小的不敢王爷饶命。”

杜天运突然笑了,弯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嘴角的笑没有温度,还透着森森的寒气,“那你是说本王冤枉你?”

“手下不敢,手下领命。”

杜天运哼了一声,“那还不快去?”

手下一叩首,转身快速离去了。

晚上大牢里来了一批黑衣人,黑灯瞎火的被穆生云玩弄于股掌之间,别说懂不懂得了孟浮生了,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孟浮生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后来明白过来这些刺客根本就是来送人头了,一点威胁都没有,悠闲地坐在榻上,杵着下巴看戏,纯当无聊牢狱生活的调剂。

不到半柱香,穆生云把猫逗老鼠的游戏玩烦了,干脆利落得将人赶走了,知道他们肯定是杜天运带来的,估计是在师父那里吃了亏想来他们这里把场子找回来,可是有顾忌,所以倒过来被他们找场子来。

啧啧啧,穆生云笑着看雄赳赳气昂昂过来的刺客屁滚尿流灰溜溜地走了,猖狂得很。

等人走了个干净后不知道躲到哪里的狱卒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各司其职。

穆生云也不在乎,打了个哈欠就溜回了自己居住的铁笼,和孟浮生打了个招呼就睡觉了。

孟浮生本来以为这个就是杜天运的报复,没想到还有后招。

穆生云第二天一大清早去买了点吃食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大对劲,嚼桂花糕嚼出了生吃敌人血肉的凶狠狰狞感。

孟浮生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把他的神牵回来,对上他迷茫的表情,孟浮生问:“你怎么今天一回来就这样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浮生狠狠一握拳,刚拿起的桂花糕散落一地,他黑着脸把碎屑塞进嘴里,咒骂:“杜天运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竟然耍阴招。”

然后穆生云就把今天听到的事情说了。

原来杜天运在背后将本来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百姓对他没有被斩首一事的愤慨重新挑了起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都说要太子尽快处理孟浮生。

孟浮生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厚重的铁链碰撞在铁杆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没事。”

穆生云也被他的态度感染了,虽说还没有想到有什么方法,可是就是感觉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最不成还有师父在这里,在他潜意识了,师父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是源自内心最深处的信任。

说曹操曹操到,穆生云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他信心的来源。

“师父!”穆生云脸上浮现稚子对父母的孺慕和满心的信任,忍不住高呼出声。

师父来这里是第一次来找他们。

穆长风想必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对着穆生云摇摇头,“你还没有你小师弟稳重。”

穆生云也不生气,挠头一笑。

看到穆长风走到他面前,孟浮生不知为什么,后脑受也开始痒了,想着是不是被生云师兄感染了,顺应内心的想法挠了挠,同时轻轻地叫了一声:“师父。”

其实他内心是有一点忐忑的,师父会不会觉得他太没用了,前脚刚走后脚又被抓了回来。可是忐忑的同时又有一些释怀,师父总算是来了,无论是多严重的责骂他都能承受。

可是万万没想到,穆长风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眼里满满都心疼,温柔道:“你还好吧?”

只是听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孟浮生的心防如山崩地塌,顷刻间化为乌有。

眼睛一酸,眼前竟是有些朦胧,他一抹眼睛,触到了一点湿润。

真没出息,竟然在师父面前哭了,孟浮生暗暗骂自己。

孟浮生想到什么说什么,诚实得可以,“还好,生云师兄很照顾我,好吃好喝的比其他犯人好了不知道多少,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了。不过有一点不好,我有点、想你们了。”

孟浮生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只给面前的两人露出黑黑的后脑勺,活像一只把头chā jin地里的鹌鹑。

穆生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害羞的小师弟了,新奇又高兴,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压上了他的头。

穆长风觉得好笑,觉得自己这些弟子这么大个人了可是心性还都是像小孩,“别胡闹了,为师是来跟你们讲正事的。”

孟浮生立马抬起了头,脸颊的红晕还没有消下去,穆生云也敛了笑,作出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

穆长风将他拜托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去查的关于杜天运的事情告诉了孟浮生,想询问他的看法。

孟浮生听得很认真,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拿出纸笔将穆长风讲得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他只是怀念,怀念听师父讲一大串话的日子,不会觉得一点点烦。

正因为他听的认真,在穆生云点头如捣蒜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点不对,觉得在师父口中,杜天运的一个举动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举动。

在穆生云讲完后,孟浮生将自己的发现提了一些。

穆长风老怀欣慰,还不忘点了一些穆生云,“你还没你小师弟聪明。”

穆生云一脸委屈,今天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受到语言攻击不止两次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师父亲弟子。

第四百六十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四)

孟浮生得意挑眉,嘴里却谦虚着:“其实生云师兄也很厉害的。”

讨论这种事情他们的气氛也没有一点凝重,反而异常轻松和和谐。

穆长风将孟浮生提的点记了下来,再嘱咐两人几句话就走了,回去太子府就将孟浮生的发现告诉了杜维桢。

杜维桢很是激动,杜天运狡猾得很,回皇城之前将尾巴都处理了个干净,他派人去查只查到一些无关紧要或者是杜天运想要他知道的。

所以得到这个发现后他连夜去找了王素平,两人商量了一些,立马知道了明天该怎么做。

这一天晚上是自杜天运来皇城以来他睡得最踏实的觉。

第二天一上朝,各方又为了孟浮生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两方各执一词。

以杜天运为首的都快把孟浮生说成了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杀人狂,表情义愤填膺,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将孟浮生就地正法。

王素平这边就平和得多了,只坚持孟浮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就这一个观点就将对面舌灿莲花理由从出堵了个严实,直叫人憋屈不已。

杜天运这段时间诸事不顺,心情不爽利,第一次不是指使别人,阴阳怪气地出声:“太子太过感情用事了,完全不把昆国律法放在眼里嘛。”

他的话一出,全场安静,连杜天运那一派的人都闭了嘴,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奇怪王爷怎么突然变刚烈了。

“律法本就是为人制定的,法亦容情,不然未免过刚,皇叔你说是吗?”杜维桢笑笑,然后说了一个地点,对上杜天运有些震惊的眼神,他轻飘飘撂下一句,“四个月前,有人在那里见过皇叔,不过按皇叔所说,皇叔当时应该还没有回来才是?皇叔要不要告诉大家,您当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场,全场皆惊。

“怎么可能?难道王爷是骗人的?”

“殿下是从哪里知道的,不是说王爷回来之前在其他国家吗?在哪个时候怎么会在那里?”

“殿下说得是真的吗?”

杜天运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杜维桢透过他垂在身侧发白的指节可见他心中紧张了,心中是有欢喜的,揭穿假王爷的身份总算能看见曙光了。

杜天运深吸了一口气,强撑起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没想到殿下连这种小事都知道,对本王多有关心。不过当时是因为参加一位好友的生辰,去了那里几天,很快就离开了。”

杜维桢:“那这么说皇叔该听说父皇重病的消息才是,怎么也不见回来?”

杜天运一顿,回答:“是我的错,心中惦记着塞外的风景,陪好友过完生辰就走了。要是早知道皇兄正处于病痛折磨中,我一定抛下一切回来陪他度过。”

说着,杜天运悲伤垂眸,眼中浓郁的懊恼之色仿佛下一刻就能化为实质流露出来。

这一场戏演出来,质疑的声音明显少多了,但还是有人存了怀疑的心思,怎么也消不下去了,反而觉得王爷的解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下朝之后,杜维桢摆着温和的笑脸目送杜天运故作镇定地离开,王素平和其他太子一派的人留了下来,然后跟着杜维桢去了御书房,命人守在外面才开始谈话。

杜维桢开门见山地说:“长风先生查过了,杜天运身份存疑,本宫也从未听过父皇他的事情。”

王素平他们也是怀疑的,纷纷表示会帮忙试探王爷,让他尽快露出马脚。

苏明是忠诚的太子派,脑子虽然不好但是执行力强,在王素平交给他一个任务后,连休息都没有,急急忙忙去奔波了,一家一家找了过去,找的都是今早朝堂上杜天运解释后眼里还有疑惑的,本来信任杜天运是真正的王爷的大臣。

苏明的游说也是有一点作用的,虽然没有把那些人立马拉到太子一派,但也在他们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等待合适的时间和营养随时发芽。

这样就够了。

穆长风也和穆生云暗中调查其他杜天运一派的大臣与杜天运勾搭的证据,在外上的时候将证据塞到他们手上,用告发他们结党营私做威胁让他们帮忙监视杜天运。

那些大臣看着他们手上的证据瑟瑟发抖,愁眉苦脸地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太子还将孟浮生为昆国立下的功劳总结了出来,经过王素平一番润色,十分感人且真挚,杜维桢打算利用这个帮孟浮生挽回在百姓中的形象。

杜天运隐约意识到了他们的动作,可是投鼠忌器,一直惦记着他们查到的事情,生怕动作过大又被他们抓住了把柄,着急之下想到了杜月妍,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杜月妍应该还不知道孟浮生被抓回来的消息。

那么这个就可以利用一下,听说孟浮生和杜月妍曾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保不齐还有超乎想象的效果呢。

杜天运心中得意,进宫的时候第一次光临了便宜侄女的梧桐宫。

宫女进去禀报了一声就把人带进来了。

杜月妍对这个新皇叔不熟悉,也说不上怀疑,就是觉得不亲切,所以除了在父皇陵墓前和他见过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来找她做什么。

杜天运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好长辈,“皇叔听说妍儿你和孟浮生是故交?”

杜月妍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敛眉轻声回答:“确实认识。”

杜天运笑意更浓,“那妍儿可知孟浮生现在在皇城?”

“什么?”杜月妍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他、他不是去渡罗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天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孟浮生是半个月前回来的,不过处境凶险,现在被关在了大牢。”

杜月妍更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怎么会在大牢,皇兄不可能抓他的,这是怎么回事。”

杜天运叹了一口气,“他在里面的日子可不好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五)

杜月妍本还惦记着答应了太子哥哥不再和孟浮生见面的事情,可是一听他在牢里过得不好,哪还记得什么承诺呀,一心只有亲眼看看才好。

杜天运看他上当了,心中得意,更轻视杜月妍和杜维桢了,觉得先皇剩下的两个孩子都是个没出息的,那位置命中注定是他的。

杜天运从国寺离开后,杜月妍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坐也不舒服,躺着也膈应得慌,连经书也念不进去了,思绪不由自主就飞远了,正因为见过身处牢房的孟浮生,想象起来更有形象了。

想着他在牢房里任由人欺负,整日整夜坐在破破烂烂的铁笼里无所事事,自怨自怜,想着他一身傲骨逐渐被消磨,形容憔悴,眼睛赤红空洞。

就这么想着杜月妍的心就一抽一抽的,明知道孟浮生不是这种懦弱的,会轻易被困境打败的人,她还是忍不住去心疼。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孟浮生怎么又被关进去了,她的太子哥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根本不敢去找杜维桢,不仅是怕听到不好的话,也怕他会阻止她去见孟浮生。

只一下午杜月妍就下定决心偷偷去大牢看看孟浮生了,到那里出示令牌身份肯定会被知道,太子哥哥也会知道她阴奉阳违的事情,可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了,只想着去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放心了。

国寺的方丈知道她身份尊贵,根本不敢局限她的自由,听她要暂时离开连原因也不问就放人了。但杜月妍还是诚恳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会尽快回来。

方丈大度表示,要是比较着急,晚点回来也无事。

杜月妍微笑着同他告别了,但是一转身表情就变得担忧起来,弯弯的柳眉蹙起,让人很是心疼,想上手为美人抚平眉宇皱纹,恨不得以身代之。

国寺坐落在皇城外最巍峨的一座山上,山下人迹罕至,杜月妍走过不少次,已经很是熟悉。

可是这次她没走多远,就跟一队突然出现的人对了。

皇宫侍卫将杜月妍保护在中间,小首领问:“何方神圣?”

对方一开口杜月妍就听出来了,口音赫然和羿丹国太子来昆国祝寿时带的侍卫口音无二。

对方也确确实实是羿丹国之人,只不过不是徒兰察赫的手下,而是徒兰察娜的。

他们看久未归国,怕出了祸事,便派人来昆国寻找。结果刚到皇城就看到了杜月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他们便胆向恶边生,想着要是他们能将杜月妍抓到,就算徒兰察娜出了事情,也不相信昆国太子不拿人来换。

可是杜月妍带的侍卫也不是吃素了,即使人数占了下风,在不恋战的情况下也能护着杜月妍往城里跑。

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渡罗国人就不敢追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脱了。

杜月妍本来想着先直接去找孟浮生,可是被这场突然的刺杀吓得有些慌乱,一吓之下就急需至亲的安慰,跟着侍卫们进了宫。

这种时候杜维桢定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

杜月妍在御书房前咬咬牙,在公公禀报后还是硬着头皮将门推开了。

两兄妹一别也有将近半个月了,杜维桢忙于政事没有时间去国寺,杜月妍一直在挑度心情也没有回来过。

杜维桢是有些想念的,可是温和而无奈的笑凝固在了看到她脸上的一道血痕时。

杜维桢慌慌忙忙走了过来,忍不住抬手抚摸了那道痕迹,剑眉纠结得能挤死一只大胖蚊子,心中着急说话的口气也不大好了,带上点质问的意思,“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国寺好好呆着吗?哪里来的伤?处理过没有?”

受了伤的人在疼爱自己的人面前总是脆弱而矫情的,一听他的口气就委屈上了,“太子哥哥你怎么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

杜维桢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别闹了,跟皇兄说你怎么受了的伤?”

杜月妍将今天的事情说了,还把他们是渡罗国之人的猜测一并说了。

杜维桢并没有怀疑,眉宇蹙起了一座更深的山峰,“看来的徒兰察娜的人了。”他表情忽冷,说出的话就跟夹了冰碴子一样,冷飕飕的,“在昆国捣乱,还敢伤了你,哼。”

杜维桢冷哼一声,让杜月妍去找太医处理了一些伤口,自己则要离开。

杜月妍一看他要走,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又不敢在这种时候提及孟浮生,只得欲言又止地看着杜维桢走远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太子哥哥在为自己受伤的事情生气,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拔老虎的猫,先把去见孟浮生的事情放了下来,找太医处理伤口。

杜维桢则去找了徒兰察娜。

自从将人抓到后,杜维桢就一直把她软禁在皇宫里,除了自由应有尽有。

但是自由洒脱惯了的羿丹国公主殿下受不了这气,整日在宫殿里捣乱打骂宫人想给杜维桢找不对劲。

杜维桢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包子,一鼓作气将宫人全部换成了身手了得不擅长伺候人的大老粗。

徒兰察娜的毒药全部被搜罗了,身手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哪里比得上这些高手,被压得脾气都发不出来了,更可气的是,他们是真的不会伺候人,连收拾房间洗衣服的伙都不会干。

要是徒兰察娜不想关着身子她就必须亲自洗,让她一个金枝玉叶,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做这种下人才做的事情?可把她气得恨不得生吃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杜维桢。

最后她在除了身上穿的这件再没有干净衣裳的徒兰察娜只得乖乖去洗了衣服,一边洗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不过没有人理会她就是,骂过几天也就消停了。

杜维桢去的时候徒兰察娜正在将她亲自清洗晾晒的衣服收回了,不然就没有的穿了,她透过重重衣裳一看到来人,怒发冲冠,竟然不管不顾将衣服一把丢在地上,气势汹汹冲过来,那样子像是要将他撕碎。

第四百六十二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六)

一旁的侍卫立马过来将他拦住了,压制在原地。

徒兰察娜龇牙咧嘴,一点形象都不顾了,“杜维桢,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看不惯我大可将我杀了,我也不是什么懦夫,定是不会跟你求饶的,何必如此折腾人。”

杜维桢不理会她的失态,表情有些阴狠,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带着威亚审视着她,冷言冷语,“公主还真是会演戏啊,一边装作一心求死,一边联络手下救人,啧啧,公主殿下要是在皇宫混不下去了,去当个戏子也前途光明。”

“杜维桢!”徒兰察娜眼睛赤红,戏子无论是在昆国还是渡罗国都是下九流之事,在他看来杜维桢的话完全是在侮辱她,怒气冲击了她的大脑,导致她根本没有听清楚杜维桢前面的话。

她恶狠狠的威胁:“要是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杀了你,让你将我受到的欺辱一点点尝过去。”

竟然让他自己洗衣服烧水,她养尊处优那么多年,身边哪一次不都是奴婢成群,哪里有过如今身边无人可用事事亲为的窘境?

其实仔细一想徒兰察娜现在的处境实在是算不上坏,比起关在牢狱里不知好上多少,不过在没有受过苦的徒兰察娜看来,这样的生活的确是她想象得到的最凄苦的了。

杜维桢不在意她不痛不痒的威胁,嘲讽一笑,“那本宫等着,只是你的手下差点伤害了本宫的皇妹,你的命现在捏在本宫手里,识相的就让你的人回去投降。”

徒兰察娜这才听清楚,眼睛一亮,很快露出快意一笑,“你做梦,我看你们投降还差不多。”

“你觉得现在千疮百孔的羿丹还承受得起昆国的大军吗?”杜维桢冷冷一笑,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讽刺道,“并且公主难道还以为自己就算被救了回去还能管的了事吗?你离开羿丹这么久,你皇兄该拿回的东西,该处理的人也差不多了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公主你跟你皇兄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你说我把你交给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徒兰察娜心里一咯噔,她匆匆来昆国找孟浮生的确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诸民安是她皇兄的人,能力卓越,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将朝廷稳定下来,拉拢到她皇兄身边不是难如登天之事。

她如今与徒兰察赫水火不容的关系,要是杜维桢真的把她交出去,皇兄也许会因为顾念旧情不会要了她的命,但这辈子自由是不要想了。

不过徒兰察娜也不是什么蠢人,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得羿丹王的信任,还从他的手里将zhèng quán夺了过来,很快也想了个主意。

即使双手都被压制着,徒兰察娜也不显得多狼狈,发髻散乱,嘴唇颜色偏淡,多了一抹素淡之美。

徒兰察娜勾唇一笑,美色更重,“那本公主的皇兄一定很感激你,替她铲除了我这个不定因素,然他能更快腾出手来对付昆国。”

杜维桢眼底一黯,薄唇微抿,眼神此刻有些锐利。

“放开我吧太子殿下。”

徒兰察娜恢复了高人一等的姿态,神情高傲地说。

杜维桢用眼神示意侍卫放人,徒兰察娜施施然站了起来,也不着急说话,1先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凌乱的衣裳,一举一动,透着尽在掌握的淡然。

杜维桢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其实内心是有点烦躁的,他知道徒兰察娜说得没错,除了徒兰察娜,笑到最后的是徒兰察赫。

不过,杜维桢一挑眉,看向面前的女人,一开始她觉得她嚣张跋扈胸无城府是个好对付的,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表面,可以合作。

“你想怎么样?”

徒兰察娜眼神一闪,嘴角慢慢勾起了笑,娇颜立马鲜艳了三分,吐气如兰,“我知道浮生在这里,只要让浮生同我成婚,我就答应你。”

杜维桢眉头轻皱,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条件,实在是让他有些为难,毕竟浮生是他的好友,他怎么用他的幸福换取利益?要是徒兰察娜要求成婚的对象是他,他倒一点也不介意为了和平牺牲一个太子妃之位。

徒兰察娜巧笑嫣然,眼角上调,戏谑道:“怎么?太子殿下很为难吗?那看来太子殿下的诚心一点也不够啊。既然这样你还是把我交给皇兄吧,反正我也累了,不想掺和到你们之中。”

说完徒兰察娜转身就走,好似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回答,一点也不留恋,不在乎。

在她的身影没入房间之前,杜维桢开口叫住了人,“我不能替浮生答应你,不过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询问他的意思,要是他愿意我会立刻让你成亲。”

徒兰察娜身子顿住了,没有人看到没入阴影中的脸勾起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知道杜维桢肯定是替孟浮生做不了主的,她只是想通过他的口向孟浮生表面她的位置和心意罢了。

徒兰察娜头也不回道:“那我静候太子殿下佳音了。”

杜维桢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走之时心情沉重。

而在他现在还不知道的地方,杜月妍刚上完药,就谁也没说出了宫。

宫门口没人敢拦她,她是一介公主之尊,且杜维桢也不曾限制过她的出行。

杜月妍压抑着要见到孟浮生的激动和对他现在情况的担忧往刑部大牢赶,一路行色匆匆,那样子恨不得张双翅膀立马飞过去,

好巧不巧,刚到刑部就被叫住了。

“公主殿下。”

杜月妍回头,看清来人后连忙停住了步子,礼貌问候:“长风先生。”

穆长风朝她微微颔首,看见她脸上的汗水,不动神色地问:“不知道公主来刑部所为何事?”

杜月妍有些尴尬,她知道长风先生对她和浮生的事情也不看好,现在正好撞上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不会惹他生气。

最后她还是不能对着长风先生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长风先生略一叹气,无奈摇头道:“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浮生他现在的情况不宜见客,且公主身份尊贵,大牢这种地方难免有所冲撞。”

第四百六十三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七)

杜月妍嘴角清浅的笑容僵硬了下来,她明白长风先生的意思,可是又有一些不甘心,她没有想着继续和浮生纠缠下去,只是想去看看她。

她抿抿唇,表情有些悲伤,“长风先生,我只是想去看看浮生,没有想着其他。”

长风先生心无波澜,只是有些怜悯,他也不愿意做棒打鸳鸯一事,可是更心疼小弟子,只得狠下心肠,“公主请回吧,浮生有我们照顾,不会有危险的。”

杜月妍从鼻腔挤出一声细小的“嗯”,眼圈悄悄红了,低着的头没再抬起过,沉默了半分钟后才强颜欢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雪白的裙摆在青色的石板路上拖出浅浅的痕迹,很快就被盖住了,正如他的到来,没有惊动她所在乎的人。

穆长风心中更是不忍,对着她的后背,缓缓道:“公主殿下,还请放下吧,浮生并不适合你,有缘无份之事若是强求,难免伤人,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罢。”

杜月妍的身子一顿,头部极其轻微地上下晃动,然后慢慢走远了。

她所走向的皇城长街,两边树木枯黄,干瘪的枯叶凌乱,漫不经心地落下,为青色的石板地铺就了凄楚又动人的秋天之色。

穆长风悠悠叹了一口气,走入了刑部,没有注意在他离开后从暗地里走出来的人,他站在刚才穆长风所站的位置,眼露若有所思之色,很快,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他只知道杜月妍与孟浮生有过羁绊,可是看今天的场面,这羁绊只深不浅,看来可以利用一番。

杜天运笑笑,随之走入了刑部,不过并没有赶着去见孟浮生,而是到了手下那里查探情况。

两个时辰后穆长风才从里面出来,他没有跟孟浮生提及今天见到杜月妍一事,许是觉得无所谓,许是偏心不愿意孟浮生生出不应该的想法。

可是另一个人则不是这么认为的。

在穆长风离开后,杜天运便进了大牢,看到了百无聊赖坐在牢狱中,却偏偏生出清风明月之姿的孟浮生。

杜天运走到孟浮生跟前,刚好挡住了他的光,挂着淡然的笑,好像是见到了友人,“孟浮生,好久不见。”

孟浮生眯眯眼,皮笑肉不笑,似是逗了,眉眼弯弯,一下子减了岁数,好似一个未成年的清朗少年,声音还带着雀跃清脆,“王爷好。”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杜天运一窒,差点忘了要讲什么。

他没想到孟浮生在铁笼子里待了这么久不但没有一点颓靡之势,好像过还不错,不仅没有满身灰尘,看那衣服好像也是今天新欢的,难道他对于自己被冤枉坐了牢一点怨恨的心思都没有?

不可能,杜天运暗暗否决,斩钉截铁地认为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在装腔作势,心底还不禁有多么愤恨呢。这样一想他才开心一点。

杜天运得意洋洋的笑,“孟大人在牢里戴的挺舒服啊,天天睡破席子和老鼠为伍,还这么开心,看来就是这个地方才适合你这种鼠目寸光之辈。”

孟浮生并不在乎他的挖苦嘲讽,不在意地耸耸肩,“托王爷的福,一切都很习惯。”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让杜天运一阵牙痒痒。

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松,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你还不知道刚才谁来过吧?”

孟浮生似乎是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原来王爷这么闲,还有心情关心一个阶下囚的事情吗?”

杜天运一哽,一口老血差点没被气得吐出来,流云山庄一个个都是牙尖嘴利的,因为长期保养得当一点都不显老的容颜在这个月已经被这山庄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气出了好几条皱纹。

他也顾不上卖关子了,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然后得意洋洋地等着看孟浮生恼怒愤恨的表情。

“本王一直听说你同本王的皇侄女情投意合,要不是出了点事情,现在早就拜堂成亲了。本王还以为你俩彼此还情深义重,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便为你们做主呢,可是万万没想到。”

杜天运一顿,“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在刑部外头看见我那傻侄女和你的师父,你师父把她拦了下来,什么有缘无份不可再来,把我那侄女说走了,还哭得眼睛都红了。啧啧,真是好不可怜。”

孟浮生手一紧,杜天运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将这微小的动作立马捕捉到了,心中高兴,看来他的计谋就要成功了。

没想到下一秒孟浮生就展颜一笑,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王爷别的不行,没想到连挑拨离间这一招也比不上别人精明,看来王爷真是赤胆忠心一辈,玩不来阴谋诡计,我辈钦佩。”

“你!”杜天运牙龈一酸,眼角瞪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裂开,眼珠子随时都能瞪出来似得。

不仅没挑拨成功,还被刺了一刀,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本王好心帮你,你却不识好歹!等着瞧。”

怕继续呆下去随时都会被气死,杜天运只能撂下一句不痛不痒的狠话,悻悻离开了,背影不可谓不狼狈。

结果刚走没几步就碰到了回来的穆生云,被他狠狠一瞪,用凶巴巴的语气问:“你又来做什么?”

杜天运指着这个以下犯上之人,“你”了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干脆一甩袖子,像只骄傲的花孔雀,抬头挺胸离开了,只留下一头雾水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的穆生云。

不过穆生云根本不在乎杜天运为什么生气,只怕他又针对孟浮生,匆匆过来用关切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他一番,发现他身上连一道伤都没有才松了一口气,询问道:“那杜天运来这里做什么,又找你麻烦了?”

孟浮生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穆生云哈哈大笑,露出一副关爱傻子的眼神,浑然不知道自己讲的是什么大逆不道混账话,“这么低劣的计谋亏他想得出来,还是王爷呢,我看他连我们山庄买菜的的下人都不如。”

第四百六十四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八)

孟浮生被他逗乐了,扶额笑得颤抖。

穆生云不知道自己讲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就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了,还笑的这么猖狂,有些疑惑地挠挠头,难不成杜天运刚才给他下药了,什么让人长笑的毒药。

穆生云说了之后,孟浮生笑得更大声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杜天运被气得从大牢出来后,去了皇宫,他的皇侄子可是在御书房里尽心尽力地处理奏折呢。

他推开要来拦住他的太监,一把将门推开了,逆着光笑得猖狂,大声招呼,“桢儿。”

杜维桢皱皱眉,心情并不爽利,自从听了穆生云那番话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着宫人发脾气了,处理奏折心情烦乱了就暂时放下去御花园走走,放松下心情。

现在正是他心情低峰,想着看完手头上的一本就暂时休息,心情烦乱之际被打扰了,任谁都不会太开心,更有甚者来打扰的是他根本不想看到的。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尽力压制了发脾气的yu wàng,耐着性子问:“你来做什么?”

杜天运一步步走近,笑容愈发邪肆,“我是来跟你做一桩交易的。”

“哦?”杜维桢表情阴沉,呼吸有些急促,“本宫不觉得和你有什么交易好做的,你请回吧。”

他赶人的想法毫不掩饰,厌烦的态度也十分明显,要是个知情趣的早该走了。

可好巧不巧,眼前之人并不是个知趣的,相反他更喜欢火上浇油。

杜天运漫不经心地挑眉,只用一句话就让杜维桢暴跳如雷。

他说:“桢儿猜的没有错,我不是你的皇叔,我知道你怀疑我了,不过反正桢儿你也找不着皇叔的证据,赶不走我,相反我们要是继续斗下去,早晚会让人得了渔翁之利。我是不要紧,但你就不一样了。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坏,想斗得鱼死网破,要是桢儿愿意被妍儿嫁给我,我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带着妍儿远走高飞,再也不回皇城,桢儿觉得这笔交易公平还是不公平?”

杜天运似笑非笑,杜维桢气得眼睛都红了。

“杜天运你好大的胆子!”

杜维桢头脑发昏,将手上的奏折看也不看地朝他砸了过去,那力道,生生在半空中挂出锐利的破风声,毫无疑问的说,要是杜天运闪躲玩了一秒钟,头破血流的肯定的。

杜天运一点也不生气,继续挑衅:“桢儿何必这么生气?难道是不满意皇叔的条件?那这样,要是你答应把妍儿嫁给我,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手上也有不小的势力,到时候都可以借给你,是吧,我的大舅子。”

“滚!”杜维桢不可不谓不生气,额头上都崩出了明显的青筋,眼里密密麻麻的血丝,“你要是再不滚出去,就不要怪我了。”

杜天运看到他这样子也有点害怕了,留下一句“皇叔等着你的答复”后匆匆离开了。

杜维桢将桌子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在奏折一把扫落,眼里血丝还没有褪去,既有震怒,又有愧疚,他比不上父皇厉害,连个杜天运都斗不过,还让皇妹受此人侮辱,要是有机会他定要杜天运付出代价!

杜天运在离了御书房一段距离后才停住了有些匆忙的步伐,就像在皇宫中散步似得左顾右看,那表情悠然自得得很。

谁让他不痛快,他也会让人不痛快,这还是第一步呢,孟浮生,等着。

杜天运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温柔地折下一只娇艳粉嫩的木芙蓉,将它收纳在掌中,慢慢的、轻轻地收拢,再次放开时,破碎的花瓣片片飘落,像一位香消玉殒的美人。

牢里的生活是无趣的,连狱卒在工作时间也没有自由,只得和同伴缩在小小的地方谈天说地。

这天,三个狱卒扎堆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诶,赵老三,你们听说了吗?太子要把公主嫁给王爷。”

“什么?公主和王爷不是叔侄的关系吗?怎么能成亲?这可是天理不容啊。”

“皇家的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不就是叔侄吗?你知道前朝荒帝吗?听说他后宫有一个妃子是他同胞姐姐,姐弟都可以了更别说叔侄。”

“啧啧,皇家可真乱啊,不过哪是我们操心的呀。”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大,耳力不好的站远点根本听不见。

可孟浮生是个例外,高强的武艺让他的耳里比起一般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在听到公主两字后他就不知不觉中把耳朵立了起来,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表情愈发惊骇。

什么意思?杜天运要娶妍儿?

孟浮生那颗心啊,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没有一点依仗,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被随意摇晃,好似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淹没,沉入昏暗无人的深海底,再无声息。

他虽不再奢求能和妍儿在一起了,可是在听到她的消息后,她还是不能保持哪怕一点点的平静。

孟浮生摇晃手上的铁链,一下下砸在铁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大过一声,到后面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了,听的人脑袋直发痛。

那些狱卒可不敢对这位祖宗做什么,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推了一个人出来,让他去劝劝孟浮生安静一点。

那人犹豫着慢慢走进,发苦的表情好像是谁在逼良为娼,等走到距离老门口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稳住了身形,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孟大人,您这样太吵闹了!”

孟浮生恍若未闻,反而敲得更大力了,让人太阳穴阵阵抽痛,狱卒们纷纷捂住了耳朵。

那人觉得他是没有听到,走近了半步,更大声地说“孟大人!求求你不要敲了!”

就在这时候,孟浮生突然出声,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拽了过来。

那人重重砸在了铁杆上,下一秒腰上的钥匙就被摸走了,只听见哐当一声,锁开了。

孟浮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黑着脸将手上的人摔在地上,就要往外走。

第四百六十五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九)

狱卒们知道他的厉害,踌躇着、害怕着,不敢上来,只得在不远处哀求:“孟大人你不要闹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小的们吃不了兜着走。”

孟浮生的步子一点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冷冷的充满杀气地威胁:“滚!”

三个狱卒吓得一激灵,瑟瑟发抖挤成一团,别说拦了,他们现在连说都不敢说了。

刚才他们是真的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脖子等致命处凉飕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毫不留情地杀了,这种无端升起的预感让他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知道满身煞气的杀神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几个狱卒浑身一轻,觉得死里逃生也不为过,他们平时看孟浮生安安静静,长得又俊美,一不留意就把他当成武功高强但是为人谦和文雅的君子了,这种令人胆寒的形象是第一次出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刑部就好像没有了人,空空荡荡的孟浮生竟然连一丝阻碍都没有就出了刑部,要是平日的他一想就能猜到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可是现在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连冷静下来都做不到更别说思考了。

刑部门口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个行人,神色匆匆,处于对刑部的畏惧经过时也不敢探头探脑,都是疾步过去的。

但是一个穿着囚服带着手铐周身黑色郁气缭绕的青年一出现,立马引起了他们的恐慌,白着脸绕着路跑开了。

孟浮生根本顾不上这么多,抿抿唇,迈开步子就要朝太子府走去。

“浮生!”

身后一道着急的声音唤住了他,熟悉的声音稍稍冲淡他周身的黑气,可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被拉住了手腕。

“浮生你怎么出来了?”

穆生云既震惊又生气,手上不自觉用上了一点力,口气也十分之不耐烦,可见是动了真怒。

孟浮生的皮肤比普通的女子都要白皙上少许,手腕很快就泛红了,阵阵闷痛,不自觉握了握拳。

穆生云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手一松就放开了,看到那一圈痕迹还有些心虚,但是想到了什么后又硬气了起来,皱眉用着责怪的语气说:“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敢出监狱乱跑?不怕被杜天运利用此事再给你戴顶帽子。”

有穆生云在,孟浮生也冷静了些,想到了今天事情的怪异,可是控制不住的在师兄面前委屈,愤恨的将方才在狱卒里听说的事情讲给他听。

但是一说,脑子里一清明,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不说维桢愿不愿意将妍儿嫁给杜天运,就说杜天运现在假扮的身份,他们都不可能会有这种关系,难不成这一切又是杜天运的阴谋诡计。

想到这里,孟浮生脸色一黑,想着反正越狱已成事实,他定要亲自去王府看看杜天运想做什么!

可是孟浮生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穆生云一脸无奈,“浮生呐浮生,师父还说你比我聪明,可这件事情怎么办的这么傻呢,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孟浮生不说他也明白,只不过是被情一字冲昏头脑罢了。

孟浮生薄唇抿得紧紧的,明显是心有不甘,即使他反应过来这一切也许都是杜天运的计划,就是像激怒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生了气,杜月妍的影响,实在恐怖。

穆生云就怕他这固执的表情,怕拉不住这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只得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生怕他挣脱。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两个个逐渐变大的人影,稍前一点的年纪颇大,不怒自威,穆生云脸上一喜,压力骤轻,能完全管住这臭小子的人终于来了。

穆生云激动地招呼:“师父!”

然后对着穆长风后面的人点点头,“太子。”

穆长风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有些不安的“越狱犯”,面无表情地问:“浮生没有什么话要跟师父说的吗?譬如你怎么出来了?”

孟浮生这下有些不知所措了,跟个犯了错误生怕被老师责罚的学生,两手交叉垂落腰间,手指紧张地纠缠着。

穆生云一开始躲到了穆长风身后,颇为幸灾乐祸地看着孟浮生,但看孟浮生有些窘迫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满腔疼爱立马翻涌起来了,见不得小师弟这么委屈,将先前听孟浮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之后还不待穆长风发表意见,杜维桢就有些不闷地发牢骚,“浮生真的觉得我是这种为了目的牺牲妍儿幸福的兄长。”

他当然不是。孟浮生心虚地低下了头,他明明知道维桢最是疼爱妍儿,可是在听到那些狱卒的话后竟然一点不怀疑,他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孟浮生在心里这么评价自己,然后乖巧地跟杜维桢道了歉,“我不该这么想你的。”

杜维桢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穆长风叹了一口气,责怪又心疼地看向孟浮生,“以后不准这么鲁莽了,这么拙劣的戏码你都没有看出来,还上赶着中了别人的计,要不是你师兄回来的早,你早就惹祸了。”

孟浮生讷讷不敢反驳,这下也确定没有妍儿和杜天运成亲这码事,身上的压力可以说的差不多消散了,认错的态度愈发诚恳,让人哭笑不得,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了。

三人带着孟浮生又回了牢狱,几个狱卒看到这个动静早就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一个劲在角落发抖,可是他们明显没有要惩戒他们的意思,在孟浮生他们看来,这些人不过是杜天运上不了台面的手下,除掉这三个还有数不尽的,擒贼当擒王。

他们将狱卒赶了出去,里头只剩下了四人。

穆长风将一张白纸黑字交给了孟浮生,他接过来粗略一看,表情一喜,上头是关于杜天运身份的一些线索,再继续追查下去,掌握真正的证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穆长风突然说:“我以为,要想掌握完全的证据,揭露杜天运的身份,不如让公主殿下将计就计。”

第四百六十六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

“不行!”

结果还不等杜维桢说什么,孟浮生就率先喊出了声,三人都看向他,他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得,脸、脖子和耳朵都红了,一脸倔强。

很快语气就软了下来,“杜天运下手狠毒,行事毒辣,妍儿要是与他成了亲,安全难以保证,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杜维桢呼出一口气,眼里有过挣扎,但也是一瞬,他已经有了主意,“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我会去和妍儿商量,到时候也会让人去保护她的,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浮生,你要相信我,我跟你一样都不想让她受伤,可是再继续下去,昆国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情。若是和平盛世我大可先整顿了杜天运,可是现在不是,渡罗国在侧,虎视眈眈,随时等着给我们毫不留情的一击,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孟浮生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好像头有千斤重,脖子都难以承载一般,动作缓慢到让人有些心急,脖子直起一个弧度后,他倔强地看着杜维桢,一动不动。

最后泄了气,他现在的身份,充其量也就是妍儿曾经的朋友,有什么立场阻止呢?

杜维桢跟杜月妍一提她就答应了下来,她是个心灵剔透之人,知道太子哥哥的为难,她为太子哥哥惹过那么多麻烦,在他身后躲了这年,也该出来做一些事情了。

杜维桢看到如此懂事的妹妹,心中疼惜,赏赐了她一堆好东西。

可是无论是他还是杜月妍都知道,这些不过是身外物,杜月妍从小锦衣玉食,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在乎,不过是知道这都是太子哥哥对自己的补偿,她要是不接受太子哥哥肯定安不下心,才收了回来看也不看地塞进了仓库。

孟浮生在牢里也很快知道了杜月妍答应同杜天运成亲的事情,一开始除了有点怅然若失并无其他举动,可是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就有些激动了,嚷着让穆生云去把师父叫过来。

穆生云被他吵得烦不胜烦,只好去找人。

孟浮生跟穆长风提出想扮作侍卫,保护杜月妍,跟着她的事情。

穆长风最初不愿意,可是拗不过孟浮生,他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拒绝的心思。

男儿有泪不轻流,所以一旦有了流泪的迹象,就格外让人心疼,更何况穆长风还如此疼爱他。

在赏赐了杜月妍一顿珍稀宝物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愧疚到心痛后,杜维桢亲自去找了杜天运。

在杜天运装模作样请他坐到上座,又上了一堆跟皇宫御膳房相比也差不多多少的美味糕点,和甚至比皇室贡茶都要好上不少的假茗,杜天运才摆出长辈的样子,老气横秋地说:“桢儿亲自登门拜访,是想跟皇叔说什么事情?”

杜维桢不动神色地扫过两人面前的糕点和好茶,知道杜天运是存了炫耀的心思,炫耀比之他,他自己在朝廷中的权势也不遑多让。

杜维桢心里怒火丛生,但依旧面不改色,好像没看出对方炫耀的心思似得,拿起一杯茶优雅地品着,放下后才说:“皇叔前段时间不是要跟本宫谈一笔交易吗?本宫想好了,可是看皇叔就不上门,这不就亲自过来了吗?”

杜天运想到了那天的事情,长长那个的“哦”了一声,浓眉上挑,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了怒火,想骂一声怎么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桢儿的答案难不成还是不?”

“本宫没有那么不识相。”杜维桢眉目低垂,语气也冷上了不少,声音无波无澜,表情也淡漠的像是将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本宫答应皇叔了,只求皇叔不要言而无信才是。”

杜天运的诧异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万万没想到杜维桢会是这个答案,他在皇城待了这么久,哪里没看出来这两兄妹感情深厚,比起普通人家也胜上不少,可原来也是一个随随便便都能牺牲的吗?

他不由得生起了一丝鄙夷,原是什么兄妹情深都是演戏,他还当两人感情真真深厚如斯呢。

但是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所想的最满意的答案,杜维桢可谓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心中不得意了,嘴上便也不留情,“太子殿下当真是大公无私啊,要是皇兄知道了你们,定会欣慰不已。为了国家不顾自己的亲皇妹,啧啧,让人叹为观止。”

杜维桢爽朗一笑,一扫脸上冷漠,一派正直之色,“为了建设昆国的太平盛世,本宫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杜天运脸色更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勾起嘲讽的笑,“那皇叔就了了你为昆国牺牲的心愿,同意跟你做这笔交易。不过我可不能给妍儿一场婚礼,你只要悄悄把妍儿送来这里即可,我自会待她好,毕竟在百姓看来,我是你们的皇叔,这种惊世骇俗之事,还是不要声张得好。”

杜维桢毫不留情地讽刺道:“那你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宫和妍儿可没有你这个皇叔。”

杜天运自信张扬一笑,“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起码在现在,在百姓眼里,我就是王爷,你觉得呢,我的好皇侄。”

杜维桢猛地站起身,表情冷厉凶悍,“本宫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但你可不要食言才是。”

杜天运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站了起来,自信满满,“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杜维桢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去了。

钻入停在王府门前的马车,马夫一路都胆战心惊,马车里头剧烈的声响直到进了皇宫才稍稍停歇。

杜维桢下来是发髻和衣服有些散乱,表情更是阴沉得可怖,是风雨欲来之前的电闪雷鸣,让人心骇,马夫被吓得头也不敢抬,直到人走了他才敢掀开帘子看向里面,一脉狼藉,精致的小几七零八落。

杜维桢去找了杜月妍,不过他没有把这种浓郁的负面情绪带过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一)

杜维桢到了梧桐宫时,怒容尽消,挂上了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杜月妍坐在菱窗前,望向外面,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梧桐宫内的小湖,荷叶已经枯萎并被清理了,上面光秃秃的,更显得发绿的湖水愈发幽深墨绿。

她的侧脸沉静,浸泡在微暖的日光中,却散发出浓浓的孤寂之感,让杜维桢心一痛,眼里的痛苦之色再也掩藏不住了。

杜维桢颠着步子走过去,等走到她身后都没有惊吓到她,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上午的湖水,彼此都没有什么交流。

杜月妍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人,但是她没有回过头,反倒是更加沉浸在外面的风景中了,直到暖春提醒他们用午膳。

“妍儿。”杜维桢一撩衣袍做到杜月妍面前,“我今天去找了杜天运,明天你就要去王府了。”

讲到后面,他难得有些哽咽,眼里痛苦之色愈重,不想再说下去了,什么婚礼。

杜维桢知道杜月妍根本不在乎这场婚礼,也许在她看来和杜天运没有什么关联才是最好的,可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国家,终归是需要他疼爱的,妹妹做了牺牲。

杜月妍果真不在乎这个,咬着下唇,粉粉嫩嫩的下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然后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表情乖巧,逆来顺受。

杜维桢心里更是疼惜了,好在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起码对妍儿来说肯定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浮生明日会来找你,以贴身侍卫的身份陪你去王府。”

“啊?”杜月妍懵懂中带着惊喜地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好像是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保险一点她忐忑地问了一声,“太子哥哥你是说浮生会跟我去王府?”

这是他在来梧桐宫到现在初初见妍儿露出如此生动有活力的表情,心里蓦地一松,一点也不后悔答应长风先生这个要求,且有浮生陪在妍儿身边,他相信浮生不会让妍儿受到伤害的。

杜维桢的默认让杜月妍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嘴角不知不久往上扬起,连眼角都带上了喜色,她终于能见到浮生了,也不知道浮生过得好不好。

该是不好的吧?即使有太子哥哥的保护,太子哥哥总不能偏袒得太过分,里面缺衣少食的,该多幸苦啊。

还没见到人杜月妍心里就开始操劳起来了,想着明天让暖春准备上许多好吃的,好好款待孟浮生。

要见到孟浮生的喜悦冲淡了她对去王府的忧愁惆怅,她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

杜维桢见到她这激动期许的样子,哭笑不得,轻轻地带着疼爱地抚摸她的头,两人一起用了一顿午膳。

翌日杜月妍用完早膳没多久,暖春领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进来,他容貌普通,身形高挑,没有什么出彩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那双眼睛亮得离奇,恍若两颗黑夜中最闪耀的星星,紧紧地攥住了杜月妍的视线。

“公主。”

男子略薄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低沉嘶哑,明明是陌生的,可是又透着一股熟悉。

杜月妍的视线从他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到他被紧身的侍卫衣服勾勒出的高挑身形,眼角越来越亮,像是被点亮的灯,能照亮只无尽的黑暗,她小小声带着不确定和惊喜地说:“孟浮生?”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孟浮生。浮生。”

杜月妍提高了音调,清亮的声音透着一股快活,在她眼里,面前其貌不扬的人俊美的程度猛地提高了几百倍,可与昆国第一美男子比肩。

她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了,小跑着到他面前一步的地方堪堪站定,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小脸微红,眼角弯弯亮亮,明月般,“你还好吧?我听说你在牢里后就像去看你,可是。”

杜月妍一顿,眼角微黯,笑容也添了牵强的意思,“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没了这个机会。”

孟浮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面前小巧精致的脸庞由最初的欣喜变得有些失落,心里苦涩涩的,手心一阵瘙痒,想摸摸她的头。

这么想,最后他也这么做了,揉着他蓬松柔软的青丝,温柔道:“很感激你这么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生云师兄在里面陪着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

感受着头顶轻柔的力道,杜月妍黯淡的表情又亮了起来,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松鼠,轻轻舒了一口气,柔声问:“那你今天用早膳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陪下我吗?我还没有吃?”

暖春站在门口,将自家公主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低着的头表情怪异,感情方才用了一碗粥一叠莲子糕的人不是她呀。

这种情况孟浮生虽然吃了也得装作没有吃,最后两个肚子里的早膳连一半都没有消化完的人齐心协力用了三人的分,便吃边聊天,即使肚子的饱腹感越来越明显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最后再也装不进去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杜维桢派人来谈话了,说到了去王府的时辰。

杜月妍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就低头看着脚上精致的绣花鞋了。

孟浮生看向她低头时露出的那一节白皙中透着粉嫩的纤细脖颈,声音粗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觉心,“我会保护你的,即使豁出去自己的命。”

杜月妍抬头看向他,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撞上,碰撞出微弱的火花。

一台轿子将杜月妍动王宫抬到了王府,她只带了孟浮生一个侍卫。

轿子被放在了院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丫鬟,要掀开帘子将杜月妍扶出来,结果被孟浮生抢了先。

“公主,王府到了。”

孟浮生不动神色地挤开那几个丫鬟,掀开帘子,向里面伸出了手。

一只如葱玉般精致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上面,接着饺子里面伸出了一只穿着小巧的粉色绣花鞋的脚。

绣花鞋精致漂亮,绣着白色傲寒腊梅,金丝绕着腊梅转了一圈,在阳光底下折射出炫目的光,一看就决非凡品。

第四百六十八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二)

然后一个贵气的女子出了娇,俏生生地站在院子里,满园因为秋天而有些颓靡的娇花更是被衬托得黯淡了几分。

几个丫鬟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个颇有气势,一看就是在这些丫鬟中身份最高的朝杜月妍走近了一步。

丫鬟有一张称得上清丽的脸,态度恭敬,“公主殿下,奴婢叫沁儿。是王爷派来服侍您的。”

杜月妍只随意扫了她一眼,态度傲慢,高高在上。

在梧桐宫时她是很少摆这些架子的,虽说尊贵和威仪都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没有故意做出这个样子也足够让人敬畏,可梧桐宫是少有宫人害怕她的,大家都是一副尽心尽力甚至是和谐的,只是杜月妍对王府生不出一丝好感,这里不比皇宫,所以态度自然而然就傲慢了。

那叫沁儿的丫鬟身子颤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愈发谦卑恭敬了,“公主殿下这边请,王爷让奴婢带您去房间。”

杜月妍没有说话,下巴微抬,要是换别人作出这副样子肯定是既目中无人又令人厌恶,可是杜月妍这张脸着实是占了便宜,无论作出何种姿态都只让人生出惊艳。

孟浮生上前两步,刚好站在杜月妍身前,他对着沁儿道:“麻烦带路吧。”

沁儿不敢对这个有些奇怪的现象发表意见,只在心里嘀咕,皇宫的侍卫怎么这么不守规矩,主子都没发话,他倒好,替主子做了安排。

然而这些话也就是在心里嘀咕,接着就老老实实带路了。

他们经过了半个王府,说来也奇怪,王府里哪有半分主子要成亲的气氛,别说张灯结彩贴双喜了,就连经过的奴婢们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哪里看得出府里有喜事。

但这也正是杜月妍所希望的,没有知道正好。

沁儿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wài wéi是苍劲的翠竹,一条小径直穿而过,曲径通幽处,秋风吹过,带来了翠竹的清香,让人灵台通明,神清气爽,要不是这里是王府,杜月妍倒是极喜欢这个地方。

沁儿让孟浮生留在外面,说是王爷有私事要和公主殿下商量。

结果一席话惹得杜月妍大发雷霆,绝丽的脸上染上寒霜,让人一看就心生惧意,“他是本宫的人,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当然是任由本宫安排,你哪里有资格置喙?莫不成在你心里你是这个王府的主子所以便理所当然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沁儿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小脸立刻就被冷汗浸湿了,苍白苍白的惹人疼惜。

可惜的是这里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杜月妍是女性,自然不会对这样白莲花似的女子生出任何感觉,孟浮生心中又早有了人,和沁儿对过话都不曾注意她的容貌,更别说心疼了。

杜月妍冷哼了一声,一挥袖,冷淡道:“那你走吧,本公主待会会和王爷说的。”

沁儿连声应下,磕了几个头后站了起来,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腿软了,站起来时还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然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走,从她单薄的背影看去,还在微微发着抖,可见刚才是真的被吓坏了。

把人赶走了杜月妍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也不维持方才作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展颜一笑,狡猾得像一只白狐狸,“我觉得我还是挺有仗势欺人的天赋的。”

孟浮生只是笑着点头附和她,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把你方才的样子很是可爱这句话说出来。

杜月妍并没有听话得进房间等待,反倒是带着孟浮生悠然自得地赏起了竹林,里头每一颗竹子都十分苍劲有力,一节一节直插云天,偶尔有强劲的秋风吹过也不损它们,也就是左右摇晃了几下,就将力道卸了个干干净净。

这家王府前身是前朝素有翠竹君子之称的丞相贺弘博,他是前朝有名的才子,十八岁高中进士,在殿试上更是被钦点为状元,才名动天下,而立之年便居群臣之首。

可惜天才薄命,他在有一年频频上谏阻止荒帝大修土木时,被恼羞成怒的荒帝一气之下斩首了,这座府邸也就渐渐荒废了下来,几个月前才被整顿暂时当成了王府。

“妍儿。”

爽朗的声音带着清朗的笑声传到了两人耳朵里,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脸带笑意走近的杜天运。

杜月妍原本还带着的笑立马冷了下来,她疏远地打着招呼:“皇叔。”

杜天运走到杜月妍跟前,上下扫视她,那眼神就像在估量一件货物的价格,着实令人心生不喜,杜月妍稍稍皱眉,将注意力集中到孟浮生身上,生怕他一气之下做出冲动之举。

杜天运也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举动,跟着注意到了杜月妍身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的侍卫,眉头先是一皱,但很快就松开了,想必这个是杜维桢担心杜月妍所以选出来保护她的侍卫。

杜天运心里冷笑,那又如何,这里可是王府,他才是这里的主子,他想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止。

“妍儿,进来吧,我们在里面详谈。”

杜天运推开房间的门,侧身笑着唤杜月妍。

杜月妍犹豫着还是一脚踏进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跟随,在门口却被拦下来了,杜天运冷脸,“你一个奴才,主子没让你进来你有甚么资格跟着。”

说罢他看向杜月妍,一脸不喜,“妍儿,你身边的奴才未免太不懂规矩了,不如让我好好帮你教育一番。”

“不用了皇叔。”杜月妍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卑不亢地将太子哥哥拉出来当挡箭牌,“太子哥哥让他贴身保护我,他也是听主子的命令,且他是极其值得信任的,皇叔不用担心他会惹麻烦。

她看向孟浮生,神情轻慢,“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不要挡在皇叔面前惹他生气,不然本宫就将你赶回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三)

那侍卫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然后便一言不发乖乖巧巧地跟了进来。

杜月妍笑着看向杜天运,眼中迷雾重重,拨开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不透他眼里真正的情绪,“皇叔请放心,此人虽有些分不清轻重,但是最是听话,即使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也绝对不会张扬出去,且我同皇叔之间,哪有什么话是不该听的?”

杜天运嘴角被压了下去,眼底透着阴霾,而后勾唇一笑,“妍儿倒是聪明,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做那等恶人了。”

杜天运恍若无事般坐在杜月妍跟前,桌子上的茶应该是不久前准备下的,杜天运打开时杜月妍还能看到氤氲升起的雾气,丝丝缕缕,透着一股浸泡茶叶太久而挥之不去的·茶香,的确是上等的茶叶,但是杜天运拿起来只倒在杜月妍面前的茶杯里头,就有点问题了。

杜月妍略一敛眉看向面前的精致茶杯,浅绿的茶叶在微微泛黄的茶水里轻舞,十分清澈,连茶杯内圈小小的却巧夺天工的小鲤鱼都仿佛活了过来,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畅游,自由自在。

她口吻清淡,可又含着一丝冷漠,“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杜天运却笑得更开心了,眼神柔和得像是三月的春风,活似一个真正疼爱晚辈的长辈,慈祥而温和,“妍儿以后是要跟皇叔过一辈子的人了,皇叔估计身份,怕妍儿因此造了嘲弄所以免了婚礼,妍儿怕是怨怼在心吧?”

杜月妍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中讽刺,一口一个皇叔,一口一个一辈子,实在是恶心至极。

可无论心中怎么想,总归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叔多虑了,妍儿自然明白皇叔的考虑,更不会、因此生出怨意。”

“那就好。”杜天运慢慢拿起了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小瓷杯,在手里把玩,掂量,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笑,“不过皇叔还是有一点担心,所以在妍儿来之前便命人准备好了上等的茶水,只要妍儿饮了,皇叔便相信妍儿是真的没有一点责怪皇叔的意思。”

这时傻子都知道茶里有毒了,且看眼前人的意思,她是非饮不可。

杜月妍暗自下了决定,便果决地执起茶杯,可是手掌却被压了下来,她看向手掌的主人。

男子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许是因为胸中怒火汹涌,声音更加嘶哑,与原来磁性中掺着半点少年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公主不可。”

他看向杜天运,眸子黑沉沉的,像是藏了无数只吃人的妖怪,“王爷这是何意?”

杜天运见到此情此景,对男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丝疑惑,一个真正的奴才,能做出这等阻止主子的事情?即使是再忠心的也不该做出这等拉住主子手的举动。

可那疑惑只是一瞬,他想想自己的举止太过明显,那侍卫的身家性命又全部挂在主子身上,一时激动动了手也是正常。

杜天运咳嗽几声,高傲又漫不经心,“妍儿你什么时候要落到听奴才的话了?还是只是嘴上说着不怨皇叔,其实心里还是无法原谅的?那这样的话可真是令皇叔难过了,我一难过,有些答应的事情可就忘得差不多了。”

“皇叔!”杜月妍一把挥开孟浮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唇齿间苦涩犹存,“妍儿不怪你。”

孟浮生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被挥开的手和她如此爽利喝茶的举动,既担心又仇恨,担心杜月妍的身体,怨恨杜天运竟敢下此毒手,他甚至都想直接表白身份,干脆在这里将人杀了。

可当她接触到杜月妍在杜天运没有看到的地方投来的安抚眼神,沸腾的杀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只得用妍儿有自己的主意,不要冲动免得坏事来安慰自己。

接下来,杜天运在一空杯子里又倒了一杯茶,不过这一次是端给了孟浮生,随意道:“喝了吧。”

杜月妍瞳孔一缩,表情冷肃,“皇叔只不过是想让我听话,我都喝了,你何必要牵连别人。”

杜天运笑得漫不经心,可那眼神活像一只身体滑腻,浑身毒液的蛇,瞳孔冰冷地看着猎物,“妍儿可不要乱讲话,这只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你都喝了难道他还喝不得?我再说一遍,喝了。”

讲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神微眯,森森的煞气就这么自然的、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杜月妍垂在身侧的手在下面紧紧地攥住了孟浮生的衣摆,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她能忍受自己被控制在掌心,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孟浮生跳进去。

然而孟浮生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毫不犹疑地伸手结果一饮而尽。

杜天运这才真正开心地笑了起来,优雅地直起了身子,像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把手搭在孟浮生肩膀上,轻轻蹭着,眼里是轻蔑的笑意。

孟浮生没有一点动作,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看他进行这一系列的动作。

蹭了几次,他说:“今日无事了,妍儿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一起离开皇城。皇叔可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了桢儿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

杜月妍目送他离去,直到人看不见了才匆匆拉住孟浮生的手,十分担忧,“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吐?你刚才为什么要喝,你只要摆出拒绝的态度我自然会帮你。”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表情哀愁,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孟浮生看到她这种只担心他,而浑然不在意自己状况的态度,心中酸涩,大手轻轻地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声安抚,“你不也喝了吗?怎么尽顾着担心我?杜天运下的肯定不是什么快速要人命的毒,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和维桢交待。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出解药的。”

杜月妍还是很担心,可到底是被安抚了下来,表情也不那么凄苦了。

第四百七十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四)

第二天还没亮杜月妍就被人叫起来了,孟浮生也老早就在她门口守着,一看见门打开就进来看她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杜月妍昨日才带来的消息连打开都没有,更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很快就到了启程的日子,可是今日这场大雾从寅时一直到辰时都不曾变淡,反倒有越发浓重的趋势,到后面甚至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这时车队刚行到城外,小雨将泥活成了一团,有好几辆马车都因为陷得太深而没有办法行进。

杜天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雾蒙蒙的样子,看的他实在心烦,特别是在这种日子赶路,连马车内都觉得潮湿,让他浑身不舒服,干脆叫人现在城外找家最近的客栈歇息,等到雨停了路干了再离开。

杜月妍自然也欢喜,在她看来,越晚离开皇城越好。

想她以前也曾带人骑着马到遥远的边境去找孟浮生,那时不觉得不舍,还有一种向往,而现在却无半分高兴之意,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杜月妍住进了第二间上房,以孟浮生的身份本来是应该跟着其他下人睡下房的,可是杜月妍不乐意了,她用高傲的态度表明自己的人即使的奴才,那也是皇家的奴才,便自己出钱再要了一间上房,不少下人对杜月妍的骄横很是不喜,还爱背地里说她坏话。但杜月妍一概不理就是。

孟浮生有些心疼,妍儿本来就不是这种蛮不讲理的性子,可是为了她却硬生生制造了这种形象,实在是让他愧疚。

杜月妍反倒过来安慰他,她并不在意王府这些下人怎么说,他们都是杜天运的人,两方立场不同,博得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意思呢?

杜维桢和穆生云他们一直跟在后面。

杜维桢的脸色自从知道穆长风的计划后就一直没有好过,要不是念着尘埃落定,且无计可施,他肯定要过去将杜月妍带回来。

事情要从昨天说起,杜维桢安排人将杜月妍送去王府后,心中一直担心不已,思虑再三后,便去找穆长风,询问他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他实在是不舍得送杜月妍去冒险。

然而穆长风表示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将计就计顺着杜天运的意思让他迎娶公主,在他离开皇城鞭长莫及之时揭露此事,令众人知晓杜天运并不是先帝的亲弟弟。

杜维桢当时极为诧异和愤怒,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法子,他甚至冲动到想要立刻去王府接杜月妍回来,同她道歉不该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穆长风阻止了他,他心中虽然也愧疚,可是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杜天运心思缜密,重要的足以揭露他身份的线索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出来。

也是因为愧疚,所以他才同意让孟浮生扮作侍卫跟在杜月妍身边,保护他。穆长风相信自己弟子定会护的杜月妍周全。

此时,城外一家客栈,一间点着两盏琉璃灯的屋子里,杜天运靠在宽敞的太师椅上,身边是两个谋士。

年长一些的沉稳道:“王爷,太子现在都还没有行动。”

“嗤。”

杜天运嗤笑一声,一张俊秀不显老气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宛若鬼魅,“我的乖皇侄动作实在太慢,思前想后难登大雅之堂。”

杜天运就在杜维桢答应同意他和杜月妍成亲时隐约猜到了杜维桢他们的计划,便顺势将杜月妍带进王府,还急急忙忙挑了最近的天气不佳的时候启程,要是换在平时,天气稍有不好他都不可能想着出远门,可是要有收获,总得有付出吧。

杜天运得意的想,两个谋士眼神交流了一番,阿谀奉承之词便自然流出。

“太子年纪尚轻,自然比不得王爷深谋远虑。”

“王爷机智过人,哪里是太子能比的。”

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杜天运被哄得眉开眼笑,赏了两人不少东西。

一番奖赏过后,他说:“既然太子不作为,那本王就帮他一把吧,到底是他的皇叔,看不得侄子受苦。将本王实际上是皇上结拜的干弟弟以及本王已经同公主成亲的事情传出去吧,总不能让公主无名无份跟着本王,这样确实是太委屈了。”

“王爷英明。”

两人又是一顿狂拍马匹,才在杜天运心满意足后下去行事了。

这世间,无论是什么时候,谣言总是传播最快速的,不到一天,雨还没停,消息就顺着这场无边无际的秋雨传边了皇城,杜月妍和杜天运成亲一时被渲染成了情投意合天作之合,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当年驸马和先皇兄弟情深,在公主还没有出生之时便指腹为婚,说先皇后若生的是公主,便为两人赐婚。

谣言被传得有声有色,有不少喜欢浪漫的才子不留余力为留言添砖加瓦,构造出了一篇篇感人肺腑的感情故事,可谓是闻者流泪,见者感动啊。

孟浮生很快通过王府一些下人的嘴里听说了此事,这时也大约猜测出了师父的意图,不动神色地上了楼,站在杜月妍房门前,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将此事告诉她。

他怕她知道后伤心,可是又想着她才是最有知情权的不是吗?

没想到最后是门先打开的,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俏生生站着,巧笑倩兮的女人,一颦一笑都透露着骨子里的温柔,“你站在门口干嘛啊?进来吧。”

杜月妍先后退了几步,疑惑又期待地看着他。

孟浮生顿了一下,抬脚走进去了,两人相对而坐,杜月妍还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女人细心,她察觉了他情绪的低落,关心询问:“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孟浮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可是就是开不了口。

杜月妍愕然,然后善解人意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呀?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逼你的。”

她的体贴更是刺痛了孟浮生的心,让他无法隐瞒下去了。

他将师父的计划和外面的谣言都告诉了她,然后紧张又担心地看着她的表情。

第四百七十一章 年来平地亦风波(十五)

出乎孟浮生预料的是,杜月妍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很平淡的接受了他的说法,也并未对外界的谣言有任何表示。

这样的懂事更让孟浮生心疼了,他圈住杜月妍的手,不舍得用上一点力道,就这么虚虚地牵着,真挚且满怀感情道:“妍儿,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娶你好不好?”

杜月妍先是一怔,然后将手抽出来,也不答应或者拒绝,似乎是在发呆。

她不知道浮生提出这个是因为怜惜想补偿她,还是出于怜悯,就像她不确定浮生现在对她的感情一样,不确定便不敢奢望,她也不想用除了爱情的东西把浮生绑在身边。可是又不舍得出言拒绝,只得先这么拖着。

她想,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的吧。

杜月妍对此事没有剧烈的感触,但杜维桢却不是了,他听到手下传给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气得摔碎了一桌子的瓷器。

他再也坐不住了,干脆带着一队侍卫去了杜天运居住的客栈,又让人将客栈围了起来。

杜维桢刚一走进去,就见到了站在二楼走廊的杜天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脸上怒气未消的杜维桢,那副戏谑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杜天运先发制人,“哟,太子殿下,您不在皇宫好好呆着,让人将客栈围起来是干什么?”

杜维桢恨的咬牙切齿,特别是在看到杜天运身后半开的门后面的杜月妍,更是气急,“杜天运!是谁让你把事情传出去的!”

杜天运温文一笑,“太子殿下可有证据证明是我说的?许是哪个百姓知道一些往事,又被我和皇兄的兄弟情谊以及我和妍儿的动人故事所感动,便与庞柔说了,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传到后面难免有些失真,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吧。”

杜维桢哪里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气红了眼睛,“明明是你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一再诬陷我,难不成是不把我和皇兄的结拜情义放在眼里?”杜天运一点不吝惜煽风点火,杜维桢哪里痛他就在那里精准地插上一刀,“不说我是先皇的义弟,就是我现在已经同妍儿成亲了,也是世人皆知的驸马,太子殿下如此大大剌剌毫不避讳地带人围我,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杜维桢被他再一次的不要脸刷新了底线,怒极反笑,“别说你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办法和我斗,就你非皇室血缘的身份,也绝对没有与我角逐皇位的可能,何必执迷不悟。”

“太子殿下你可折煞我了。”杜天运连忙道,一脸诚惶诚恐,“我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殿下可万万不要听信谗言。”

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去,深情款款不顾杜月妍的挣扎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表情更是温柔,那眼神仿佛能腻死人,“况且我心里只有妍儿,那什么权势钱财怎么能与她相比?若是我与你相争肯定要惹她生气,我怎么忍心?”

说着,她竟要将杜月妍拉进怀里。

杜月妍拼命挣扎,她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很是恶心。

可是她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敌得过深藏不露的杜天运,轻易便被他拉近了。

“杜天运你敢!”杜维桢瞪大了双眼,血丝一道一道显得十分狰狞,他怒吼道,“放开妍儿!”

杜天运恍若未闻,抬手拂过杜月妍的鬓发,“公主殿下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虽说没有拜堂成亲,可是是得了你的同意的,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为何要阻止?难道我和妍儿成亲了还不能亲近不成?”

“放开她!”杜维桢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带着人就要冲上楼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妍儿救回来。

杜天运接下来的话成功让他停住了步子,“太子殿下可不要太激动,前日不知道是哪个贼人给妍儿下了毒,我虽有心也无力,且中那毒的人最忌情感波动大了。”

杜天运心里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沾沾自喜,杜维桢越重视疼爱这个皇妹,他的机会就越大,他就越安全。

“你。”

杜维桢怔怔然,难以置信地看向杜月妍,在接触到她黯淡的眼神时,已经能确定听到的是真的了。

可是杜天运怎么敢?他竟然敢给妍儿下毒。

杜维桢现在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了,一旦有机会就将他挫骨扬灰那种深恨,同时也更是愧疚,他竟然将妍儿送到这种人手里,他同杜天运有什么区别?

杜月妍叹了一口气,劝说:“皇兄,你回去吧。”

杜维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蠕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那坚定的眼神却表明了他的决心,他一定将她带回家的。

杜月妍眼角一滴眼泪滑过,滴落在柔顺垂在肩膀上的青丝。

杜维桢的一颗心似乎能感受这滴眼泪的温度,被深深地烫痛了。

他捂着胸口决然离去,但还是留下一些人在暗地里盯着这里。

杜天运嘴角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在看不到杜维桢后他才松开了手,盯着杜月妍不明意味地说:“太子殿下还真是疼爱你啊,不知道怎么舍得将你送到我身边的。”

杜月妍不理会她的挑拨离间,转身回了房间,在关门之前,房间里传出了淡淡的嘲讽声,“太子哥哥胸怀天下,你这等心胸狭隘之人怎么那理解他的想法。”

杜天运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孟浮生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曾出现,也不曾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手捏在两个强壮男子大腿那么粗的柱子上,在杜月妍关了房门后才松了手,上面已经留下了五道深深的痕迹。

在杜天运拉着杜月妍的手时他就想出来了,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计划,更重要的是想到杜月妍身上的毒,他强压住了怒火。

他独自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在杜月妍门前站了一分钟后才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冲了凉水澡将心中的燥气压制了下去,他得忍,起码想找到解药。

第四百七十二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一)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一直想着今天的事情,以至于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杜天运硬是将杜月妍拉到怀里的场景,妍儿的拒绝和挣扎,杜天运的得意,都像是一把把刀子往他心口扎,让他痛得差点喘不过气。

盯着黑糊糊的屋顶看了大半夜,实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况且他连闭眼都不大敢,生怕再想到一些难过的事情,干脆起身拿起剑打算找个地方训练。

哪知刚推开门就看见了穆长风。

还不等孟浮生反应过来,穆长风就将他推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孟浮生诧异极了,“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长风:“为师中午听太子说公主中了毒,想到你肯定也出了事,就想着来看看。”

上下看了看孟浮生,发现他气色还算不错后松了一口气,“为师也不知道你住在哪个房间,又怕推错门,只得在外面等着,想着你会不会出来,没想到我们师徒两人还挺有默契。”

孟浮生却笑不出来,嘴角牵强地扯了扯,有气无力道:“师父,我跟公主中了一样的毒,是前天刚到王府的时候杜天运逼我们喝下去的,我找了几天的解药都没有发现。也是,杜天运要靠着这毒控制公主,解药肯定藏得好好的。”

穆长风一听,连忙给孟浮生把脉,感受手下有些沉重的脉搏跳动,眉头由舒缓逐渐蹙了起来,看的孟浮生心惊胆颤,他倒是没有关系,可是妍儿一个弱质女流,毒对她的影响肯定要比自己大的。

穆长风松开手后他连忙询问:“师父怎么样?毒能解吗?”

穆长风点头又摇头,看的孟浮生一阵心急。

似乎是思索过后,他才张了口,语气有些凝重,“此毒可解,但难解,此乃阴毒,隐藏于人体内,慢慢蚕食健康,除非隔一段时间服用解药方能缓解,不然身体便会从内部开始腐朽。为师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了,要想解毒需要摸索出毒药的制法才行。”

孟浮生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穆长风接着道:“你先给为师一点血,为师会去研究一番。”

孟浮生二话不说找出了一个碗,剑刃一横,手腕立马渗出了血,孟浮生毫不犹疑往挤了半碗。

“够了。”穆长风差点控制不住音量,三下两下点上孟浮生手上的穴位,将血止了下来,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还想把血抽开不成。”

孟浮生不在意地往伤口上撒药,满不在乎地说:“越多不是能帮师父更快研制出解药吗。”

穆长风严厉又心疼地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为师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天都快亮了,为师会尽快研制出解药的。”

“弟子相信师父。”孟浮生笑得纯真且孺慕,明晃晃的一副弟子面对尊敬师父的样子,满满的信任,“谢谢师父。”

穆长风嘴角添了一抹笑,摇摇头,端着那半碗血转身准备推门。

这时他突然顿住了,转过身低声吩咐:“你让公主假装因为牺牲她换取杜天运离开的事情对太子产生了怨恨,让杜天运答应放公主回宫,换取荣华富贵,毕竟他现在与皇位无缘了。”

事关杜月妍,孟浮生总是要谨慎一点的,他再三思考觉得此事对妍儿有利无害便点头答应了,说他会和公主商量。

穆长风这才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切恢复了原样,房间再次陷入了安静,要不是桌子上还有几滴不小心溅上去的血,刚才的事情更像是他的一场梦境了。

许是知道解药一事有了希望,孟浮生心情已经不似方才沉重了,此事竟然有了几分睡意,看外面依旧圆月高挂,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干脆放弃了练武的想法,睡了个觉。

心里惦记着保护杜月妍,孟浮生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虽然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可是他却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好了不少,抱着剑在杜月妍门口守着了。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客栈开始做生意了,也有了一些客人上门,下面热闹起来,孟浮生知道,杜月妍这时大概在里面洗漱了。

果不其然,门很快打开了,露出门后面天然去雕饰的清丽脸庞。

三千青丝没有用任何东西束缚住,只随便披散在脑后,没有用任何脂粉修饰的容颜没有任何瑕疵,晶莹剔透得像是天底下最昂贵稀缺的白玉,让人心动。鸦羽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两只不安分的玄***。

她身上披着一件粉白色的云纹绉纱袍,清新又亲近。

孟浮生一时没有反应得过来,只呆呆地盯着她看。

杜月妍脸上浮起了两抹红晕,走也不是,就这么站着任由他发呆似得看好像也不大好,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孟浮生从美色中回过神来,也明白自己方才做了多么登徒子的事情,他竟然对着妍儿出了神。

一时间,他也脸红了,两抹红晕让他平凡的脸生动了不少。

暧昧的气氛逐渐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还是杜月妍率先打破了这古怪又甜蜜的氛围,“你今天这么早等在外面,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孟浮生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然后跟着杜月妍进去了。

孟浮生压低声音,小声的将穆长风昨夜来寻他以及让她帮忙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了她听。说完还添了一句,“你不必委屈自己,要是你不愿意一定要和我说,我不会逼你的,也不会、不会让任何人逼迫你。”

杜月妍心里泛起甜蜜又酸涩的清波,笑着说:“长风先生这也是为了我们好,再说要是能回皇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还有你在我身边保护我,我不会害怕的。”

“妍儿。”孟浮生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暗恨,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是他再厉害点,怎么会让情况发展成如今要靠妍儿的地步。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妍儿。

杜月妍打算在待会用早膳的时候便和杜天运说。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二)

杜天运为了在天下人面前演戏,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十全十美,譬如陪杜月妍用一日三餐。

为了做给天下人看杜天运自然不会将三餐安排在隐蔽的地方,反而大大方方摆在了大厅,偌大的桌子丰盛的早膳只有他们两人享用,加上对着彼此的脸,两人或许都没有用膳的事情,一般都是草草了事。

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素来不到十分钟就用完膳钻回房间的杜月妍优雅矜持地用着早膳,脸上竟然从头到尾都挂着浅淡的笑容,令杜天运渐渐生了疑惑。

可是他一向能忍,按捺着不开口。

主动开口和对方提出可不是yi mǎ事,杜天运精于算计,可不会为了可有可无的好奇心让自己亏了。

两人今日创下了面对面用膳的最长纪录,竟然坚持了半个时辰,着实是一项巨大的突破,只是两个主人公各有所谋,都没有表现出高兴和“夫妻”间的和乐融融就是。

杜月妍喝下最后一口粥,拿着帕子优雅地擦嘴巴,才道:“我有一事想同皇叔说。”

即使杜天运主动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可杜月妍一直没有把称呼改过来,杜天运不允许她直呼他的名字,可是杜月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夫君”两字,听到杜天运让他如此改口的时候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恶心的表情。

杜天运眼里闪过果不其然,更不着急了,慢悠悠道:“妍儿有话便说吧,我最疼爱你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会拒绝。”

杜月妍差点破功,牙酸到不行,面前这人还真是演戏,每次在外面都要端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演技着实是她拍马都不及的。

想到要说的事情,她忍!

杜月妍一开始和杜天运面对面坐着,这时她却坐到了他的身边,乖顺地低下了头,这样子还真是像温柔体贴的小娘子。

杜天运转头便能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如玉般白皙,暖暖的日光照在上面,更是温润动人。

“我想回宫。”

杜月妍小声说,长长的眼睫毛忐忑地上下翻飞,双手因为紧张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菱唇抿得发白。

杜天运眼里的嘲讽流露,他觉得杜月妍是在使美人计,且还把他当成了一个重美色的傻子。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显露有些尖细,很是恼人,“妍儿,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要是你回了皇宫,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说我待你不好才把你气了回去,那我不就冤枉死了。我知道你在皇宫长大,用情很深,可是以后我的身边才是你的家,你还是尽快习惯才好。”

“我不要!”杜月妍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又尖又利,听的人眉头一皱。

从杜天运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因为怒火而剧烈起伏的胸脯,染上怒气的粉颊,泛白的指节。

“凭什么!又不是我答应嫁给你的,都是皇兄!是他背着我跟你做的交易,我又没有答应,凭什么要我受委屈?”因为生气,她讲话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尖酸又刻薄,“他想做他受百姓敬仰的太子是他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付出?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有放弃皇宫的荣华富贵跟着你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过着穷酸的日子!我不愿意!”

杜月妍大吼大叫,哪里有公主的样子,活像个泼妇,还引来了旁人诧异的眼神,连杜天运都被震住了。

杜月妍话音一转,拉住杜天运的袖子,眼睛都红了,满满是祈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宫里有很多宝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荣华富贵,我能给的我都会给,杜维桢对我很愧疚,我向他要什么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她将一个对兄长生了不满甚至是恨意的皇妹演绎得生动形象,加上她这几天在杜天运面前表现出来的霸道蛮横,以及她身上还中着他的毒,他的怀疑慢慢少了,半信半疑。

杜天运面无表情地试探:“难道不是你答应了桢儿他才同意同我做交易的?”

“我没有!”杜月妍更激动地反驳了。

大堂的客官早就被这边越来越激烈的动静吓跑了,没走打算留下来听些皇宫秘闻的也被怕死的朋友拉走了,生怕他们为了好奇心丢了脑袋,皇家的八卦是能听的吗?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都是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答应就把丢到国寺,让我在那里过一辈子!”

杜月妍有一段时间住在国寺他是知道的,还上去找过人,原来不是她主动过去的吗?不过想想也是,哪个享受过泼天富贵的人能忍受寺庙的无味生活,因此他又信了几分。

想到她刚才说的条件,也有点心动了,传他是先皇义弟的传言固然能报名,让杜维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他,可是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与皇位无缘,要是真的能同杜月妍说的那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是一桩美事啊。

杜月妍看他虽然有些动摇但还是不张嘴,心里一狠,反手抽出身后一护卫的剑,横在脖子边,威胁道:“你不放我回去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也好过跟着你去过穷酸的日子!”

杜天运被一闪而过的寒光吓得连忙后退,白着脸,余悸未消,心中生了怒气,也不相信眼前的娇生惯养的公主真有动手的勇气。

“你当我会被你威胁到不成!”

杜月妍手一抖,然后凄惨一笑,手上一用力,脖子上立马出现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杜天运被吓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其他护卫也不敢上来。

脖子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她的笑容似癫似狂,实在恐怖。

失血过多,杜月妍脑子渐渐发了白,她用尽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点力气说:“送我回皇宫治疗,我不要让外面什么都不会的山野大夫碰我!”

说完她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她往后一倒晕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粉白的长裙,黑发红裙,别一样的美景。

可是这里哪有人能欣赏后,杜天运火急火燎让人给她包扎,本想着使唤手下找个大夫来,可是想到杜月妍的话,咬咬牙让人把她搬上了马车,往城内走。

第四百七十四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三)

他也担心杜维桢看到杜月妍这样子会怪到他身上,可这样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但要是人没了,他就算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有杜月妍的令牌,他们没有经过什么阻拦就进了皇宫。

杜天运将杜月妍送回了梧桐宫,暖春她们不认识什么人,所以见到这些陌生男子闯进来时是很惊恐的,当他们看到后面被抬进来的杜月妍时,所有的惊恐都变成了慌张和担忧。

暖春随便拽了一个人的袖子,急急忙忙询问:“公主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杜天运不耐烦地甩开他,“还不去把太医叫过来。”

“对对太医。”暖春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误了事情,慌慌张张往太医署跑,那样子恨不得在脚上穿几个轮子健步如飞才好。

三月是梧桐宫宫人里面最大的了,虽然既慌张又不知所措,还是强装镇定地安排好剩下的事情,让人把杜月妍放在床上,吩咐下去烧热水为杜月妍擦拭血迹,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太医来的时候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只是杜月妍脖子上胡乱围上去的绷带还在不停地伸出血迹,将白净的绷带染上了深红,因为染了太多血还显得有些黑。

所幸只是外伤。

太医在看了伤口后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吩咐道:“公主殿下只是点外伤,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暖春姑姑过来帮我搭把手吧。”

暖春立马过去了,听着太医的吩咐拆绷带上药,等血止住后才重新换了整洁的绷带,杜月妍苍白如纸的脸色这才慢慢回了血,暖春差点瘫倒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嘣嘣直跳,像是要破开胸膛跳出来。

“妍儿!”

杜维桢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自宫外传来,本来还在悠哉游哉喝着茶的杜天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把茶放下,站了起来,脸上淡然无所谓的表情也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满脸浓浓的担忧,在偌大的宫殿里故作焦急地走来走去。

杜维桢一进来就看到那张厌恶至极的脸庞,眼底的杀气澎湃,可是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心情对付他。

就跟没有见到这个人似得越过他往床榻走,等看到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憔悴的脸色,心痛不已。

太医被他身上传来的压抑至极的怒气吓住了,一把跪下跟跟死神赛跑似得抢在自己有可能被迁怒砍头之前将杜月妍的情况说了出来,不敢掺一点水分,不过好在杜月妍本就无大碍。

杜维桢周身浓郁得仿佛化为实质的煞气才稍稍收敛了,他轻柔地放下帘子,转身看向杜天运时,申请冰冷,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可是还不等他表示什么,杜天运“恶人先告状”,“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妍儿也不会因为要替我挡刺客受了伤,我宁愿死在刺客手里也不愿意看到她这样子。桢儿你骂我吧,无论你怎么罚我我都不会有二话。”

杜维桢很想说一句那你就去死吧,可是他不能意气用事。

杜维桢表情阴郁,尽是嘲讽之色,“你一人之话本宫不信,想必你也愿意暂时留在皇宫,等妍儿醒来本宫问个清楚吧?”

杜天运想了想,杜月妍一举一动着实有不少一点,可是她身上的伤势本来就怪不得她,难道她自杀还要怪到他头上不成?

想到这里,自觉没有一点过错的杜天运便答应了下来。

杜维桢想将他安排的离杜月妍远远的,可是杜天运一副悲伤难过不已的模样,表示自己极其担心妍儿的伤势,想要就近照顾他。

杜维桢实在是被他死缠烂打不要脸的样子气得不轻,冷笑着在梧桐宫旁边的一处偏殿安置了他,偏殿无人居住,长期空置,负责打扫这个范围的宫人自然不会用心打扫,所以里面灰尘遍布,连老鼠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也不少。

他亲自带着杜天运到了那里,杜天运镇定的表情寸寸凝固。

杜维桢面无表情道:“既然驸马如此心系公主,为了就近照看公主都愿意居住在这种地方了,本宫自然不忍心驳了你的面子。只是宫中人手稀缺,实在是腾不出打扫这里,还请驸马自己想办法了。”

杜天运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他勉强一笑,“这里实在简陋,太子殿下可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供我暂时居住?”

“驸马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杜维桢故作诧异,“本宫本来不想用这里招待客人,可是驸马坚持要离梧桐宫近一点,这里可是最近的了。驸马好好收拾吧,本宫先走了。”

算是成功算计了杜天运一次,杜维桢心里有些高兴,头也不回地走了,要是再不走,他怕自己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

杜天运死死盯着他洒脱的背影,直到人看不见了后才转回头看向这个自己要住个几天的地方,表情扭曲狰狞,用尽力气踹了身边的一个手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去收拾,想让我亲自收拾不成!”

手下屁股都被踹麻,连揉一些都不敢,连忙带着其他人开始打扫卫生。

可是这些都是负责保护杜天运安全的,打架他们擅长,要论收拾的功夫,梧桐宫随便拎一个小宫女小太监出来都一个顶他们好几个,他们一直收拾到晚上才堪堪把一个房间收拾干净,这期间杜天运一直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站着,脸黑如锅碳,要是人真的能冒烟,他现在头顶的烟估计都有三尺高了。

杜天运走近唯一一间干净的房间,只有零星几个物件,寒酸空荡得可以,想必梧桐宫有些身份的太监宫女的屋子东西都比他多,想到这里,他更是恨得牙痒痒,想着不要让他找到机会,否则要连本带利换回来。

杜月妍昏迷的那几天杜维桢无论多么忙碌都雷打不动按照一日三餐的架势来看望杜月妍,每次来都看她双眼紧闭,心中自然着急,都差点将负责的太医逼出了神经衰竭。

第四百七十五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四)

太医心里也嘀咕,这几天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昏迷的时间久了些,时间够了自然就会苏醒,可是在处理朝政上一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就跟听不懂一样,每天都要问个三四遍。

可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这么几句,每次杜维桢问起还都恭恭敬敬事无巨细地把情况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梧桐宫的气氛自从杜月妍重伤回来都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

暖春心疼她家公主,强打起精神处理梧桐宫的上下事宜,又怕三月不够细心动到公主的伤口,所以多忙都是亲自换药并未公主擦身的。

这一天清晨,她刚推开寝宫的门,就对上了一双犹有迷茫忧愁的眼睛,“哐当”一声,水盆从她手里滑落,她也顾不上拾起来,激动地跑到床榻边,喜极而泣,哽咽道:“公主殿下,您总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杜月妍头脑还有些混账,许是睡太久了,脑子就跟装着满满的浆糊似的不清醒,但是看到眼前之人也知道自己被送回来了,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苦肉计总算是没有白费,就是不知道太子哥哥看到她回来时候的那样子是如何担心。

想到这层,她连忙扯着暖春的袖子,“你、咳咳,快去告诉太子哥哥我醒了,让他不要担心。咳咳”

杜月妍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暖春眼圈立马就红了,连忙轻轻地顺她的背,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

杜月妍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脑子也清醒过来了,再次拉住正要区通知杜维桢的暖春的袖子,“再让人去通知杜、咳,皇叔。”

听到最后两个字暖春神色有异,明显是不满的,估计是想到了她第一天被送回来时的情况,杜月妍表情更温柔了,轻声说:“去吧,我有事跟太子哥哥和皇叔说。”

暖春只得应下离开了,唤了三月去找杜天运,自己去通知太子了。

“妍儿,你醒了。”

杜月妍没想到先过来的是杜天运,温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缓和了,低眉顺眼,似有愧疚,“是我当时太冲动了,现在想想肯定给你惹了祸,杜维桢要在世人面前扮演维持好皇兄的身份肯定会责怪你的。”

她的语气似是嘲讽,让本就心有惴惴生怕她把自己受伤这件事情推到他头上的杜天运松了一口气,笑容真实了不少,还装模作样安慰她,“妍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太子殿下呢,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担心,他对你是真心的。”

“皇叔!短短时间你就站到他那边了吗!”杜天运面红耳赤,怒气让她因为伤势而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倒是精神了不少,且看她的冷漠的眼神,似乎是真的对他维护杜维桢很不满。

杜天运心放回了胸膛里。

“妍儿。”

很快,从外面传来青年高昂喜悦的叫声,满满都是激动,哪有半分在大臣面前独当一面未来楚军的沉稳大气,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地地道道担心妹妹的哥哥罢了。

听到这熟悉温暖的声音,杜月妍差点维持不了愤怒的表现,委屈铺天盖地,促使他扑向声音的主人撒娇,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掩在被子下面的拳头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发白。

杜维桢一进来就看到表情怪异的杜月妍和一脸无奈的杜天运,脑子里快速运转,很快就编出来在他来之前杜天运不请自来,威胁皇妹说是刺客刺伤她的一桩栽赃嫁祸事件,脑子一热,挡在两人之间,对杜天运怒目而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杜天运惊讶道:“我的妻子醒了我过来看看不是应该的吗?”

杜维桢正想反驳,却被杜月妍喝止了,“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驸、驸马是我让人叫过来的,我们是你赐的婚,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凭什么阻止我们见面?”

杜维桢被杜月妍一袭毫不留情面的话彻底震惊了,一般只有在她真的生气的时候才叫他“皇兄”而不是自小就习惯的太子哥哥,更让他震惊的是,妍儿竟然亲口承认自己是杜天运的亲自,还如此亲昵地称呼他,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杜维桢眼里的受伤,杜月妍痛恨的表情摇摇欲坠,这世间最困难的是什么?是对你最为信任爱戴之人做出一副恨不得置其于死地的表情,这极为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表情控制与管理,起码杜月妍就不属于有如此天赋之人,要不是看到杜维桢眼里的明了之色,知道他反应过来了这是一桩计划,她就真的要破功了。

杜维桢一脸受伤,“对不起妍儿,太子哥哥不知道你竟是真心喜欢他。”

杜月妍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我看你就是见不到我们好。”

“不是、不是这样的,太子哥哥最疼你了。”

“呵。”杜月妍冷笑,“你如果真的疼爱我就不会对驸马如此横眉冷竖了,你让我们离开吧,就当你没有我这个皇妹,我没有你这个皇兄。”

说着她挣扎着就要起来,许是不小心扯到了脖子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气,重新瘫了回去。

杜维桢赶忙过去扶住她,表情痛苦,“妍儿你不要这么说,你要太子哥哥怎么样才相信?你想要什么太子哥哥都能给你。”

杜月妍一挑眉,得意之色流露,“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只是说一番假惺惺的话,要什么都不肯给。”

“太子哥哥说到做到。”

“好!”杜月妍扬起音调,许是在心中琢磨过了,讲了一连串的条件不见卡涩,“我要在宫外住,且你每年都能给我们一定的金银财宝,让我们能富足安乐世世代代”

她没说一个杜维桢都点一次头,不见一点犹豫之色。

讲完之后杜月妍还意犹未尽地补充:“皇兄最后真的说到做到,不然百年之后父皇定要责怪你苛刻于我。”

杜维桢艰涩道:“妍儿你不要担心,太子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五)

“忙着。”在一旁被杜月妍的话勾起yu wàng的杜天运心痒痒,终于忍不住出口,“皇城如此多皇亲贵眷,我如今没有什么身份,要是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不如太子殿下再赏我们一块免死金牌,和一个侯爵之位,这样就算遇上了一些仗着祖荫嚣张纨绔之人我们也可以保全自己。”

按理说就算杜天运没有身份,单单杜月妍,身为最宠宠爱无比尊贵的公主,有哪个没长眼睛的敢欺负到他头上了?杜天运的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

可是杜维桢只是微微变了脸色,带着点粉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可以窥见起平静外表下汹涌澎湃的破天怒火。

听他久久没有回答,杜天运有些忐忑了,自问是不是刚才的条件太过于苛刻了,又有点后悔,要是杜月妍在他心中没有这么重要怎么办?杜维桢有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早知道条件就放低一点了。

杜维桢观察他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杜天运开口前一秒,率先“哼”了一声,愤怒又无可奈何地说:“本宫皆会如你们所愿。”

“只是希望。”杜维桢看向杜月妍,“妍儿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了委屈,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太子哥哥商量。”

杜月妍垂下了头,那冷漠不想理会的表情明显就是不耐烦应付他了。

杜维桢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从背后看出他的无限寂寥和孤独,可要是绕到前面来,脸上哪有什么怒火啊,只有无奈和疑惑还有几分担心,他不知道妍儿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又不得不配合,可是心中又担心她再次受到像现在这样的伤害,这样的话他百年之后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下面的父皇母后交待了。

看到杜维桢离去的背影,杜天运的眼角倏然亮了,像是在黑夜里阴险狡诈的狼发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整个人都被沸腾的私欲采撷,更是把作用无限的杜月妍看成了私物,无比的宝贵且潜力无限。

他看向杜月妍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柔情,好像她真的是她心爱的女子,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口里,呵护备至,声音也像是掺了蜜水般,温柔体贴到了人的心坎里,“妍儿你刚醒还没有恢复力气,我让人为你准备早膳,用了后继续休息吧。你放心,等我们新的府邸修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杜天运长的是真的不错,星眼剑眉,五官大气,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并不明显,反而让他身上多了青年人没有的成熟魅力。要是他试图打动芳心的对象是其他人,想必没有几个人能坚持的下去。

可惜了,对象是心有所属且对他恨之入骨厌恶至极的杜月妍,就连厌恶她都得全力平复才稍稍压了下去,可是这样表情就很不自然了,嘴角的笑也僵硬得很,“多谢驸、驸马。”

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畅想之中的杜天运没有注意到她的怪异。

在新府邸修缮的一段时间里,杜天运恨不得和杜月妍黏在一起,整天往梧桐宫跑,试图与杜月妍做一点浪漫的事情培养感情,譬如月下吟诗作对,等下郎才女貌互诉衷肠。

然而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烦不胜烦的杜月妍用伤口没有恢复不能吹风不能说太多话婉拒了,如此几次后他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后来府邸终于修缮好了,杜天运不想在皇宫久待,特别是被安排居住的废弃宫殿,偶尔还会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太子特意让在郊外抓来放进去的}的老鼠,让他每每睡觉都觉得耳边“吱吱”声不断,长期失眠让他生生瘦了不少,英俊的面颊都凹下去了,十分让人心疼。

杜月妍也没有什么异议,就这样,他们出了宫。

孟浮生本来想跟过去,可是杜天运不允许,他说会让自己信任的手下保护公主。

杜天运讲得冠冕堂皇,其实他只是想在杜月妍身边都安排上自己的人,将她完全控制住。

孟浮生不知道他的心思,反而忐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但即使这样他也想跟在杜月妍的身边。

杜月妍也想杜天运说自己要这个人,用久了只习惯他,却被杜天运两三句话堵回去了,又暗地里跟杜月妍说孟浮生或许是太子派来监视他们之人。

杜月妍现在可是跟杜天运是一条船上的,明面上怎么也得做出厌恶杜维桢,连带着连孟浮生也得厌恶,这样孟浮生就留下了。

这让本来就担心不已且愤怒的杜维桢更是怒火中烧,对着孟浮生和穆长风控制不住地发了一通脾气,指责他们不顾妍儿安慰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是孟浮生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发脾气,温润如玉的脸庞染上怒火,骇人的威压毫不留情地倾斜出来,见过不少帝王的孟浮生也不由得震惊,以前翩翩君子犹如文人的太子终于是长大了。

孟浮生和穆长风也没想到杜月妍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用苦肉计,心中自是愧疚的。

两人沉默着听完杜维桢的宣泄,等房间重新归于安静后才开口说:“是我们疏忽了,我当时应该拦住妍儿不让她冒险的。”

杜维桢傲娇的“哼”了一声,但她也清楚自家皇妹想去做的事情,别说孟浮生了,就是他和父皇加起来都拦不住,要不然怎么会在国寺待那么长时间?妍儿的固执与父皇想必也不遑多让。

孟浮生看他没有什么表示就接着说:“要想将公主尽快救出来,杜天运要加紧处理了。虽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足以让他毙命的证据,但是要是说制作,我有一个方法。”

杜维桢震惊,皱眉道:“你是说编造证据?那怎么可以?”

孟浮生:“有何不可?他本来就罪无可恕,先是捏造自己皇室的身份,现在又是差点害死了公主,我们都知道事情是他做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样制作一个证据出来有何不可?”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六)

杜维桢渐渐被说服了,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其实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是为了杜月妍的安全,他不得不放弃一点东西。

“我记得你前段日子跟我说过,周良娣怀孕了。”

杜维桢剑眉一拧,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

孟浮生咳嗽几声,缓缓道:“若是能抓到他意图谋杀皇储的证据,杀了他不是天经地义吗?”

杜维桢立马反对,“我不同意拿他当诱饵。”不是杜维桢偏心,而是他实在不忍心让一个连意识都没有的孩子承受任何的风险,要是等他出生长大了,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想?

孟浮生明白过来他想到哪里了,连忙解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算再担心妍儿的安全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啊。我的意思是你来当诱饵,杜天运自己暴露了非皇室的身份,定是无望登基为帝的,就是他有何等能耐也不行。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他想揭竿而起异地为王也要看百姓愿不愿意。所以他唯一有机会掌权的是立一个傀儡皇帝,你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他的希望不就落在了小皇子身上?而只要除掉了你,将小皇子培养长大,把他放在皇位上当个图有身份而无实权的傀儡,自己则做个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这想必是他最想做的。”

孟浮生讲话直白,他知道他和杜维桢之间不需要遮遮掩掩或者是犯了什么禁忌,如此一来商量也顺利了许多。

杜维桢紧锁的眉头有所松动,“然后呢?”他没有伟大到那种舍生取义的地步,只是比起拿一个未成形的婴儿做诱饵他更愿意自己去。

看到他没有什么抵触的表示,孟浮生心口一松,“我会偷偷去到妍儿的身边保护她,让她跟杜天运提起这事。”接着他信誓旦旦地说,“你尽管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护的妍儿安全的。”

杜维桢长长吐了一口气,同意了,“只能这样了。”

一想到待会又可以见到杜月妍了,孟浮生喜上眉梢,出去后得意忘形地转了几圈,正对上穆长风面无表情的脸,嘴角的弧度一凝,生生定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师父。”

穆长风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就像是亲眼看着被呵护着的孩子正在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你长大了,为师管不了你了。”

“师父你不要这么说。”孟浮生有些惊慌地抬头,他刚才太急着说自己的计划,再次去到杜月妍的身边,以至于都没有跟师父商量过,现在想想,着实心虚,“师父你不要这么说,都怪弟子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想去护着妍儿,毕竟她现在这样都是都是为了帮我们。”

“为师没有怪你。”穆长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脸上有着英雄迟暮的落寞,让孟浮生心头一阵抽痛。他说,“为师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师父却老了。”

穆长风说完就走了,秋风吹过,他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朴素玄黑的丝带绑起的头发,黑白相间。

孟浮生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他在穆长风身边十几年,见过最多的是他循循善诱教导他知识时慈祥的表情,或是挥斥方遒时自信满满的样子,这副落寞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一时触动不已。

晚上孟浮生偷偷潜进了侯爵府,他白日的时候从杜维桢手里拿过来侯爵府的地图,对所有布置都了然于胸,几乎没有任何麻烦地到了杜月妍居住的院子。

许是为了好监视她,杜月妍的院子就在杜天运边上,为了不惹麻烦,他必须万分小心。

孟浮生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三长一短,这是在客栈时为了安全他们一起想出来的,如此这般只要听见敲门声杜月妍就能辨别门外的是不是他了。

细微的闷响在安静的黑夜中不容易被忽视,孟浮生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听在门后几秒钟,才慢慢拉开。

孟浮生对上她因为惊喜而亮起的眉眼,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杜月妍侧了个身让他进来了。

接着她探出头来左顾右看,没有看到异样后才把门关上了。

孟浮生想到来时注意道的,问:“你院子怎么没有个伺候的人?”

杜月妍同时开口:“你怎么来了?”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我说不喜欢跟我住在一个院子就把人赶去了旁边的院子,里面住着的都是府里的下人。”

“我有个计划找你商量。”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杜月妍扑哧一笑,捂着嘴巴笑得身体微微颤抖,露出来的杏眼闪闪发亮,孟浮生觉得这两颗星星比他半辈子看过的所有星星都要亮,不仅亮,还温暖。

孟浮生觉得一颗起起伏伏的心在刺客找到了归宿,满满地落到了某个踏实的地方,他随手捡了一张椅子坐在杜月妍对面,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因为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双将他全部心思都吸引过去的眼眸,他怕让对面的人发现他早已通红的耳朵和脸颊。

“周良娣怀了孕”孟浮生把他跟杜维桢的话重复了一遍,杜月妍听得十分认真,就像是一个好学的孩子在汲取高深的知识,一点都不敢松懈。

杜月妍一直是这个样子,把孟浮生的话奉为圭臬。

孟浮生的耳朵更热了,他有点怀疑下一秒就会烧起来,假装不经意抬头,就能对上黑得发亮的眼眸以及莹白的皮肤,黑蝴蝶般神秘精致的眼睫毛,以及微微抿着的菱唇。

多么美好。

杜月妍毫不犹疑地答应下来了,“我会帮你的,我明天就去找杜天运。”

孟浮生轻轻“嗯”了一声,许是因为氛围的问题,月黑风高,四下寂静,屋内一男一女一灯,且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期间流动的脉脉温情最能将人燃烧起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七)

孟浮生就是这么觉得的,他口干舌燥,不住地吞口水,少有的窘迫慢慢地盈上心头。

杜月妍心思缜密,还以为她渴了,连忙给她盏茶倒水,孟浮生连一句谢谢都顾不上说,端起来就喝,微凉的茶水都不能浇灭他心口的一团火焰。

杜月妍看他喝得又急又大口,还以为他真有那么渴,连忙又倒了一杯。

孟浮生视线落在地面头都不敢抬,听见茶杯端过来的声音,顺手就去接,结果正好触到了温润的皮肤,心头一阵,一时忘记了把手移开,还是杜月妍反应过来才红着脸收回了手,这下连杜月妍也觉得热了。

孟浮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慢慢地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口一口,直到闻到一股清淡的草药味,他条件反射抽了下鼻子,药味更重了,转过头才发现杜月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椅子,正在整理太医给她开的外敷草药。

孟浮生这才想到了什么,连忙过去,紧张的眼神落在她纤长的脖子上,白皙粉嫩,像是世间最精美的瓷器,可惜有了瑕疵,白色的绷带碍眼极了。

他控制不住伸手轻轻地碰了碰绷带,像是怕她痛,一点点力气都不舍得用,一触即离。

杜月妍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孟浮生小心询问:“还疼吗?”

杜月妍情不自禁嘟嘟嘴,小声抱怨:“我早就觉得不疼了,可是杨太医还让我继续敷。”

孟浮生想数落她几句,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贸贸然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做赌注,可是触及她水润润的眸子,他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你可不能不敷药啊,杨太医了解你的伤,给你开药肯定是有道理的,保不齐停药了就会留疤呢,你总不愿意脖子上留个疤痕吧?”

杜月妍吓了一跳,“我不要,留疤多不好看呀。”

孟浮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又接了一句:“还有你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事情,千万要跟我商量,要是你再这样伤害自己,你伤了哪里我就在自己身上划个想同的伤。”

“不要!”杜月妍惊呼出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场景,眸里的水色更重了,“我不要你受伤。”

孟浮生一颗心快软成一滩水了,声音又低了几分,“那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我会的。”杜月妍柔柔一笑,“浮生你对我真好。”

孟浮生鼻子一酸,想反驳她不是的,他对她一点也不好,要不怎么会让她受伤却做不了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顺着杜月妍的话,“那是因为你对我更好。”

杜月妍:“我对你好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你呢?你喜不喜欢我?还是。”她嗫嚅了几下,有些忐忑,“你是因为感激我才对我这么好?”

“当然不是。”孟浮生斩钉截铁地反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窗关的太严实了,他觉得周身越来越热了,特别是耳朵和脸,“我对你好也是因为喜欢你啊,从第一次见你我其实就有点喜欢你,不过你那时候还是女扮男装。”

他挠挠头,笑得格外纯真,甚至还有点傻气。

杜月妍脸也爬上了几朵红晕,嘴角的弧度渐渐弯了上去,在弯到一半的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就压了下来,“可是长风先生说过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要是他说的是对的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孟浮生脑子一热,就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小小的软软的,握在掌心柔软得不成样子,像是天上绵绵软软的云朵,“那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就去问一下师父问清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愿意放开你的手了。”

杜月妍此刻已经浑然把曾经说过的话忘掉了,她眼前脑里只有面前温润如玉的青年,“嗯,我也是。”

两人握着拳互诉衷肠了一番,看到杜月妍眼底闪过疲倦,孟浮生再不舍得也不忍心他累着,依依不舍地暂时离开了。

杜月妍重新关上门,拆开脖子上的绷带,中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在白腻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她没有一点不愿意上药的心思了,只想着要是这药真的能祛疤,就是再上个十几副她也愿意啊。

女为悦己者容。

接下了的日子里孟浮生就隐藏身形暗中保护杜月妍。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在杜月妍面前扮演神"qing ren"设的杜天运就来找他一起用膳了,行为举止,一言一行无不体现他良好的演技,外人看来真要把两人当成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了。

这时候杜月妍突然提起:“我皇兄的一个良娣有喜了。”

杜天运没有把这个当回事,但还是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如此甚好,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去太子府恭喜太子殿下吧。”

“哼,为什么要恭喜他们!”杜月妍把碗筷重重往桌上一甩,表情有些狰狞,“一开始说的好好的会护我们一生,可是等他有了孩子怕是心思都要被吸引过去了,我只不过是他没有多少感情的皇妹,难道还会比皇子皇孙重要?”

杜天运想到这层,眼神也幽深了起来。

杜月妍接着气冲冲道:“我看与其仰人鼻息不如放手一搏!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久就丢了命。”

杜天运猛地看向她,表情突然冷了下去,“你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驸马。”杜月妍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她挥退伺候的下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杜天运冷哼了一声,垂眸道:“你知道那又如何?我现在身份根本没有都做不了。”

杜月妍笑了,清丽的脸庞突然妖媚起来,颇为艳丽,她葱玉般精致的食指挑了挑,压低声音道:“你做不了可有人做不了啊。与其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还不如当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要是驸马能行,我也能当一个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

杜天运的呼吸急促起来,摆摆手,“胃口太大会撑死自己,做个逍遥自在的驸马我就满足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七)

杜月妍笑得意味深长,拖长尾音,“驸马当真满足了?不想要权倾天下、一言九鼎?真当甘心屈居人后?”

杜天运呼吸声更重了,眼里燃烧着yu wàng的火焰,说他当真甘心那怎么可能?试问天下哪个有野心之人不想要登上权力的最高峰?谁不想要踩于万千人之上,一言既出无敢不从?反正杜天运不甘心!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咆哮,该是你的,这些都该是你的,万千人的敬仰和唯命是从!都该是你的!

这一刻,杜天运的野心被彻底激活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跟自己一样“野心勃勃”的公主,“那妍儿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凝视着面前人被yu wàng扭曲的狰狞脸庞,杜月妍觉得有些好笑,野心果然能蒙蔽任何一个人的双眼。

她却摆出和面前人同样被野心覆盖的模样,一字一顿,“自然是除皇储,用本公主的小皇侄取而代之,幸好我这皇兄是个腐朽的,硬是要等到为父皇守孝一年方愿意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帝,不少人想必都心急了想要一个皇帝坐上去,不如我们帮上一帮。”

杜天运嘴角勾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重重一点头。

他手下还有一点势力,可是这点势力根本不足以除去杜维桢,他也不舍得让自己的人去冒险,况且要是被抓到了招出什么不该招的,受到牵连的就是他,所以他让一个身家清白和他背后牵扯最少的手下离开皇城去找全大陆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之一——罗刹殿,罗刹殿多年用血和一具具尸体在大陆上奠基起赫赫凶名,传言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只要你钱给的多,倾全殿他们都会为你办到里面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杜天运看重的就是这个,毕竟其他杀手组织可不一定敢对储君动手。

在手下离开后,他特意抹去了他和自己的关系,以防万一,就是日后查起来了也怪不到他身上。

可惜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穆长风早就安排了穆生云盯着他,掌握了他和派出去的手下的关系,以及该手下出城的目的和去向,怕他倒打一耙,穆长风并未直接让穆生云将手下抓回来,反而是亲眼看着他进去罗刹殿找了杀手。

拿到巨额银票的罗刹殿想必也不知道,太子府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了,他们信心满满地踏进太子府,就被困在了被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的太子府。

杜维桢心知罗刹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传统,制住他们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人把他们含在嘴里的毒包强挖了出来,场面十分油腻。

与此同时,孟浮生也把杜天运的手下和证据拿回来了。

杜维桢心里惦记着杜月妍,连审问那群杀手的功夫都没有,让人将侯爵府包围起来,先将杜天运带过来。

此时还在畅想着荣华与无上权力加身的杜天运都来不及得到消息就被抓起来了,跟绑什么没有什么生命的物件似得扭送到了太子府,被丢在了空旷的大堂,一不小心脑袋着地,立马起了个包。

他还不知道事情败露,想着是不是杜维桢一不做二不休想要直接杀了他,所以便扭动挣扎便一脸冤屈地喊道:“太子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怕天下人笑话说你乃滥杀无辜之人吗?”

“我若是今天没有回去,我府里的人定会将我的事情公诸于众。”

杜天运越喊越大声,越喊越有底气,可是大堂上站着的下人就跟听不见似得,没有一个人把眼神留给他,个个眼观鼻耳观心。

杜天运喊得嗓子都哑了都没有看到杜维桢,慢慢歇了挣扎的心思,想着等人过来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他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杜天运心里一喜,连忙把身体扭过去,以脚为支点身体转了半个圆,像个定住的缘故,颇为可笑。

当他看到身后的场面时,眼神闪过一抹凝重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一脸镇定,“敢问太子殿下我犯了什么罪你要如此待我?”

“什么罪?”杜维桢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底下之人,冷酷无情,“不知道驸马眼不眼熟本宫身后之人?他们一个是你的心腹手下,其他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罗刹殿之人,看到他们,驸马有没有想到什么呢?”

“好你个齐岗,竟想刺杀太子殿下陷害我!”杜天运怒气冲冲,那眼神和语气像是在对待一个仇人,“往我对你这么好,原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杜天运捡到齐岗时他正在街头流浪乞讨,两天不曾吃饭了,有个善良的老丈人给了他一个救命的馒头结果被几个乞丐抢走了,他失手打死了一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其他的都弄死时被抓起来了,在扭送至官府时被杜天运救了。

他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看中了他的狠厉。能杀人者不少,杀人后想着赶尽杀绝灭口之人不多,杜天运觉得他能为自己做大事,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确为他办了许多其他人办不了的事情,齐岗心狠手辣,所有落在他手里的人都会把知道的事情吐个一干二净。且齐岗除了钱财没有什么想要的,又好控制,是杜天运最看重亲近的手下。

齐岗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磕起了头,想必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砰砰砰”的声音站在不远处的杜维桢听了个清清楚楚。

“都是手下一时鬼迷心窍!请老爷原谅小人!”

杜天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太子殿下是天选之子,未来必登大堂之人,是你这种卑贱之人能想的吗?”

杜天运心里万分庆幸,好在早就销毁了他和齐岗有关系的证据,这样他办的事情硬是要怪到他身上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杜维桢作壁上观,一脸嘲讽地看着两主仆演戏,直到告一段落后才把手头上穆生云送来的证据放在杜天运面前。

第四百八十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八)

杜维桢笑得格外轻松明媚,像是初生的太阳荡平了阴翳的乌云,将黑暗一点一点从大陆上抹去,徒留一派清平。

他好心情地说:“驸马是个心细之人,要不是本宫早有准备也查不到这个。”

杜天运一脸灰败,他输了个彻彻底底,原来演技最好的是他的好妻子,昆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接着想到了什么,他好像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呐喊:“别杀我别杀我,杜月妍还中着我特配的毒呢,要是没有每个月固定时间的解药,她必死无疑!”

听到这个,杜维桢没有忍住上去给了他一脚,想到妍儿在他身边受到的委屈,更是怒火中烧,将他踢得鬼哭狼嚎。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痛声,穆长风板着脸说:“不劳驸马费心了,老夫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解毒的本事在江湖上也是有几分名声的。”言下之意,这毒他能解。

杜天运明白大势已去,哭喊着求饶:“太子殿下饶我一命,以前都是我鬼迷心窍了,只要太子殿下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会立马离开皇城,永生永世不再踏入皇城。”

杜维桢冷笑,“驸马未免太天真了,本宫可不是心慈手软会为自己留后患之人。”

说完,他让人把杜天运关进大牢,想着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还特意让人关照了一番,没有几天杜天运在里面已经不成人形了。

至于杜天运手下的其他人,该放的放,该抓的抓,该处刑的就处刑,一个不落。

穆长风很快也研制出了解药,给孟浮生和杜月妍两人解了毒,看到两人自进来就始终相握的手,他心中叹息。

孟浮生好像听到了从空中传来的叹息声,看向穆长风,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师父,你为何说我和妍儿不能在一起?”

穆长风眼里似有可惜,“此乃天意,为师也只能略堪的一二,只知若是你两人若是坚持在一起,便是有违天意,有生命之忧。”

孟浮生心里一咯噔,生命之忧?他不过是想和亲爱之人长相思守罢了,怎会惹得天意不喜。

这时他感受到了右手传来的触感。

杜月妍握紧了他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满满都是柔情,“不管前路如何,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孟浮生心口一震,心底似有无限的能量漫边全身,妍儿尚有如此坚定的信念,他怎么能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天意就放弃呢。

孟浮生回握住,坚定不移地看向穆长风,一字一句无不体现年少无所畏惧的轻狂,“那又如何?师父,我和妍儿愿意生同寝死同丘,反正以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分开我们。”

这下穆长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心中复杂,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

在荡平了杜天运的势力后,杜维桢才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不说证据缺乏的他现前冒充先皇皇弟一事,就说现在他刺杀储君一事都足够他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了,所以判死刑并没有人敢有异议。不过也是,在此事上谁敢有异议不就是试图谋杀储君一罪吗?杜维桢只要再狠心一点都能将勾结的名头扣在他们头上,所以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罚都罚了,该奖励的自然也不能少,而其中最有争议的无异于是孟浮生了。

众臣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孟浮生要和公主成亲的事情,加上他此次立下的功劳,说绝对不能给他任何权势,免得他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们都无法忘记他曾经做过羿丹征伐大元帅一事。

但是什么泼天权势,什么荣华富贵都不是孟浮生和杜月妍两人所期望的,只要能共结连理他们愿意抛开一切身份,去民间做个普普通通的夫妻,一辈子不离不弃。

杜维桢知晓他们的心思所以在众人争论一番得出不能给孟浮生任何权势的意思后将此事说了出来,众臣才渐渐歇了争论的声音。

两人兜兜转转,一度反目成仇,身处两个敌对阵营,可是最后还能修成正果,这对一些崇尚人类美满浪漫爱情故事的文人墨客而言无异于一个绝好的素材,他们不留余力用上等的笔墨修饰这段感人完满的爱情佳话。

百姓们从书中或是街头巷尾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或多或少知道了这些事情,都要感叹一番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但是其中总会掺杂着一些不好的声音,他们不忘记孟浮生曾经做过的错事,煽动旁边的人说这都是孟浮生的阴谋,他是为了权势才同公主在一起。

不论有没有证据,三人成虎,姓的人还是不少的。

杜维桢害怕此事发酵,连忙将孟浮生承诺不会入朝为官的话和他在昆国为官期间为国为民做的大好事传了出去,证据确凿,比街头巷尾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可信度大了不知道多少,加之大部分百姓都是“善忘”的,他们很快忘记了这些事情,记住的只要这段爱情佳话。

公主要成亲的事情是举国欢庆的大事,所以就算徒兰察娜被软禁在深宫也从偶尔出现在她面前的宫人口中听说了,她原本并不在意,可是当听说驸马的名字时,她怎么也做不住了,又委屈又生气。

她为了来找他抛下了羿丹的一切,结果还被软禁在深宫,可是他倒好和他的妍儿要拜堂成亲,他把她当什么了!

可是她现在一无所有,就跟个犯人似得被软禁在深宫,想让人将孟浮生抓回来也不可能,但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新婚燕尔!既然这样那么她倒是要亲眼去看看这位新驸马笑得有多开心!

偏殿的人都发现了,这位敌国公主这段时间可乖得很,洗衣服时虽然还是笨手笨脚一点也不熟练,可是起码不再骂骂咧咧了,给她送去膳食时也不再挑三拣四偶尔砸几个碟子了,而是安安静静地给什么吃什么。

他们都以为着羿丹公主死心了,打算安安心心在这里过一辈子,警惕心就松懈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九)

徒兰察娜就在这时穿着偷来的宫女服饰以及从负责监视她的宫女身上顺来的令牌,以帮主子出宫买东西的名义出了宫。

被软禁了将近两个月第一次出宫的徒兰察娜连享受难得的自由的心情都没有,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到了晚上,她前几天打听到孟浮生现在和昆国公主居住在前侯爵府,qing tiān bái ri她可不敢肆意妄为。

到了晚上后她才偷偷潜进侯爵府,她知道孟浮生喜欢安静,所以往较为僻静的院子找,摸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孟浮生居住的地方,她远远就看到了孟浮生在月下舞剑的身影,行云流水,银白的劲服勾勒出他纤长却不失力量的身体,很是让人着迷。

在孟浮生收了剑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徒兰察娜才偷偷了过来,刚进到院子里,一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的孟浮生,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旁,君子端庄。

徒兰察娜的身影完全被阴影遮盖住了,只露出隐约的身形。

孟浮生问:“阁下是谁?”

徒兰察娜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来,一步步走近孟浮生,越靠那个人越近委屈就越压制不住,等走到他面前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像是被抛弃的女子在控诉欺骗她感情的负心之人,“孟浮生你太过分了,当时我听说你要被砍头放弃一切来找你,结果你现在要抛弃我和昆国公主结婚,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娶我吗!”

孟浮生看清来人有些失神,来不及闪躲就抱了一怀暖香温玉,双手不知所措地垂落,想推开她可是又不忍心。

他讷讷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羿丹。”

“你当然不知道!”徒兰察娜哽咽着锤了一把她的肩膀,委屈铺天盖地,眼眶都湿润了,“你心里只有你的妍儿,哪有我半点位置,又哪里会关心我在哪里!哼,你就是个负心郎!”

无端受了一番控诉,孟浮生哭笑不得,“这不关妍儿的事情,是我没有想过你回来这里。况且。”

孟浮生一顿,怕节外生枝,还是狠狠心道:“我从未答应过娶你,你帮了我很多,我对你只有感激,妍儿是我心爱的女子,和她结婚是我所梦寐以求的。”

徒兰察娜气得眼睛更红了,一把推开他,粉拳紧握,“你就是嫌弃我除了个公主的名头一无所有了才不要我的!孟浮生我看错你了!”说完她转身要走。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孟浮生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是巡逻的护卫们走到这里了,赶忙将徒兰察娜拽了回来,躲到树后面。

徒兰察娜心有余悸,可是还在生着孟浮生的气,背过身面对树,就是不愿意看他,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愤慨地说:“你都不要了还救我干嘛!把我交出去少了个挡路石和你的妍儿恩恩爱爱不好吗!”

孟浮生哭笑不得,“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怎么可能会把你交出去,你放心,除了成亲一事不行,我会尽力满足你的其他需要的,就当作对你的补偿。”

徒兰察娜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狡黠一闪而过,她咧开嘴,笑得跟一只狡猾无比的狐狸似得,张牙舞爪却不讨人厌,“那行,首先我要留下来,皇宫太拘束了,我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还要亲自洗衣服,你们昆国的太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讲到后面徒兰察娜来了气,像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女孩在控诉顽劣的大人,气冲冲的。

孟浮生觉得好笑,维桢还真是知道如何惩戒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不过让她留下来孟浮生皱皱眉,有些为难。

徒兰察娜一挑眉,不满地嚷嚷:“怎么?你不同意?孟浮生你真是太过分了!不是说会尽力满足我的需要吗?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行?哼,我看你还是把我送回去给你们昆国的太子吧,让他整死我算了,这样也不给你添堵。”

孟浮生无奈,“我没有要拒绝你,好吧,我答应让你留下来。”他心里想着,大不了到时候给她易容后把她留在流云山庄,再嘱咐生云师兄照顾她,就算她以后身份暴露了,以师兄的性格也不会为难她。

这么想孟浮生也放松了。

徒兰察娜得意一笑,美滋滋道:“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不过。”孟浮生怕她故意惹事,补充道,“我会保护你,但是前提是你不能捣乱,不然被别人发现了我如何也护不住你,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没有身份身份,更不要说话语权了。”

徒兰察娜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恼怒,讽刺道:“我有不是小孩子,分得清轻重,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惹祸的。”

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孟浮生说的话,甚至还想找机会给他和杜月妍来点不痛快,哼,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然后送上祝福,这种心胸开阔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反正孟浮生也做不了什么,她知道他最是看重恩情,到时候不还是要护住她?

在处理完朝堂的事情后,杜维桢开始着手安排杜月妍和孟浮生离开的事情了,他自然是想早点送他们走的,以免夜长梦多,又生事端。

所以他干脆提前了登基的日期,让礼部选了个最合适且最近的日期顺利登基,是为敬安帝,接着就以新皇的名义为杜月妍和孟浮生赐婚。

在送两人离开之前,杜维桢亲自上门找了两人,先是对杜月妍表达了思念之情,吩咐她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有人欺负她一定要写信跟他说,无论在何方他都会为他撑腰,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杜月妍大为感动,两兄妹抱头互相安慰了一番。

接着杜维桢又以未来大舅子的身份找了孟浮生谈话,架子摆得很高,言辞眼里,再三警告孟浮生万万不能欺负妍儿,要不然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给他好看。

孟浮生自然是忙不迭应下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

穆生云想将孟浮生拉回山庄先,可是孟浮生表示想和杜月妍游山玩水一般,好不容易没有了牵挂和恩怨纠葛,自是要相携游玩。

穆生云也能谅解,就不强留他们了,还表示了祝福,甚至提供了盘缠,说是自己的一点心意,让他们玩得开心一点。

孟浮生两人不缺钱,但还是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毕竟是师兄的一番心意。

在离开之前孟浮生还拜托了穆生云一件事情,那就是照顾好徒兰察娜,不过他并没有说明徒兰察娜的身份,只是说她是他的一个朋友。因为家中有事所以要在山庄叨唠一段时间。

穆生云自然不会有异议,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会照顾好徒兰察娜。

期间唯一一个表示不愿意的就是徒兰察娜了,不过他被早有准备的孟浮生点了哑穴,恩恩哼哼讲不出一句话,只得在旁边干着急用摇头摆手的动作表明了她心里的不乐意。

但是没有人在意她就是了。

在走之前孟浮生特意把徒兰察娜拉到一边,半是威胁半是劝解,“我跟妍儿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一路上走得也不都是大道,多累啊,还不如留在山庄,只要你身份不曝光,我师兄肯定会奉你为上宾。”

徒兰察娜很是不满,扯着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

孟浮生也有些愧疚,他欠了徒兰察娜太多,可是感情一事真的半点不由人,要是带上徒兰察娜对妍儿不公平。

他狠狠心将袖子抽了出来,说了句对不起,再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替她解开哑穴就牵着杜月妍离开了。

徒兰察娜往前追了几步就停下了,眼里满满都是落寞,可是尊严不允许她再做出什么事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穆生云身前,假装出另一种声音说:“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面前人是小师弟的朋友,在穆生云心中自然也是他的朋友了,而他对朋友一向是极为交心且热情的,大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满不在乎地说:“那么客气作甚,到时候就把山庄当成你家,不必客气。”

徒兰察娜笑得僵硬且勉强,想到她和眼前人曾经还是仇人,现在确能如此和平共处,虽说是换了一种身份,但那种感觉也格外奇妙。

离开了皇城的孟浮生和杜月妍就像入了海的鱼,浑身轻松,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找到好玩的就抛开一切想法尽情去玩,没有一点点顾忌。看到好吃的就敞开了肚皮去吃,也不用顾忌在彼此眼中的形象,他们都是彼此最爱最熟悉之人,何必要顾忌这些外在东西?

这一路倒是畅快得很,两人恩爱非常,无论谁见到了都不禁心生羡慕,到底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今生才得了一个能相濡以沫的爱人。

徒兰察娜跟着穆生云等人回了山庄,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偶尔穆生云邀请他一起用膳她也不敢答应,看玩笑,两人曾经可是仇人的关系,现在孟浮生又不在这里,要是身份被揭穿了,还不知道穆生云要对他做出什么呢。

为了减少曝露的风险,不该做的事情她一点都不会沾惹。

但是在流云山庄的日子比起宫里还是逍遥自在了不知道多少,起码洗衣服收拾房间这等杂事用不着她娶做了,偶尔想吃点美食还能吩咐小厨房去做,下人们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穆生云在邀请她一起用膳被拒绝了几次后也不再坚持了,纯当自己小师弟的这位朋友性格孤僻不喜欢和别人相处,也不强求。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偷懒”了将近一个月将所有事情交给了二师弟做,可是二师弟又不是专业的,将所有心思处理了一些最为重要刻不容缓的事情后,其他没有那么紧急的就攒下来了,留到了他回来,所以几乎铺满了书案的账本让穆生云度过了还几个不眠夜,这几天才稍稍好点。

可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穆生云正在熬夜查几个重要钱庄的账本,外面突然传来刀剑撞击的清脆声响以及呼救声。

穆生云因为长期盯着数字而疲惫的双眼立马精神地瞪大了,拿着剑就出去。

原来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量黑衣人,没有一点前兆,伤了不少护卫。

可是流云山庄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反击了,穆生云带着其他师弟们迎战,很快就挽回了颓势,黑衣人被赶跑了,但是不少人受了伤,就连穆生林都被刺伤了胳膊,好在只是轻伤,包扎修养几天就无大碍了。

流云山庄可是江湖上的庞然大物,被袭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孟浮生听到消息时正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游玩,这时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里,收拾东西就要赶回去。

出去玩才几天又要因事回去,孟浮生对杜月妍有些愧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杜月妍心思细腻,很快察觉了他的想法,反过来安慰他,“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再说了要是因为游玩置山庄于危险之间,你该有多内疚?我又怎么会好过?”

孟浮生感动不已,为了杜月妍的体贴和温柔,两人在客栈了柔情蜜意了一番就踏上了回去的路。

但是刚出了小镇两人就遭受了袭击,孟浮生一个人对付这些人自然是游刃有余,可是同时还要保护杜月妍就有些畏手畏脚了。

对方看出来了,同孟浮生做交易,要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放弃回山庄的念头,他们就放两人离开。

孟浮生直接用更加猛烈的攻击做出了回答。

孟浮生拼尽全力将他们都放倒了,一刻都不敢耽搁,拉着杜月妍就往流云山庄赶。

好在他们没有离流云山庄多远,换了几匹马后在入夜之前终于是赶回去了。

穆生云见到孟浮生差点喜极而泣,若说数不清的账本让他精神紧绷,那昨晚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毫不怀疑要是秒一个靠谱的人来帮他,他分分钟都能因为思虑过重一夜白头。

第四百八十三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一)

孟浮生顾不上安慰这个收了重大打击显得有些脆弱的大师兄,只对他点点头便去查看山庄的损失了。

流云山庄能独立于江湖却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绝对不是名副其实,即使昨天的刺客来的出其不意且人势众多,他们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并采取最快速的方法反击,所以受伤的人并不多,山庄的损坏也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只是防卫出现了漏洞,需要时间补上。

然而还不等他们采取错事查漏补缺,昨晚的黑衣人又气势汹汹地过来了,几乎是见到人就动手,看到东西就胡砸乱砍,一副誓要将山庄闹个鸡犬不宁的架势。

好在经历昨天的事情后穆生云早有准备,还不等他们闹到内院护卫们就集结过去对敌了。

那群黑衣人有点眼力劲,一看情况不对一窝蜂就跑了,实在是没有一点骨气和不死不休的气势,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目的,要是是寻仇不该是这种一看不敌就毫不犹疑地逃跑,可若不是敌人,何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

孟浮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抓住了一个落在后头的黑衣人,其他人看了也没有营救的心思,一秒都不带停顿地跑了。

怕这又是什么死士,孟浮生干脆利落地卸下了他的下巴,动作干脆利落,可见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早就熟能生巧了。

孟浮生拿根树枝放在他嘴里一搅,果然挑出了一个毒包,他将毒包丢到地上,穆生云他们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

“养一个死士花的成本可不小啊,哪路英雄好汉这么看不过去我们下了这么大功夫。”

“我们流云山庄做自己的事情好好的,也不四处惹仇,到底是谁?”

孟浮生“咔擦”一声将死士的下巴接了回去,掐着他的脖子,一脸阴狠地质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此人这时就不见刚才说逃就逃的懦弱了,有骨气得很,脸一瞥,给了孟浮生一个白眼就不理会他了。

孟浮生加重手里的力道,只听见骨头的脆响,他的脖子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慌乱。

孟浮生压低声音,冷声问:“我再问一次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死士白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穆生云狂掐他的人中,他这才悠悠转醒,看见孟浮生眼里闪过骇意,抽搐着又要晕过去。

孟浮生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捏了他身上的痛穴,他身体一抽,发出被抓了之后的第一个声音。

“不知道。”死士的声音有些嘶哑难听,一听就不常讲话,他瑟缩了一下脖子,讷讷道,“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都直接称呼他为主人。”

“哟,会讲话啊。”孟浮生冷笑,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睨视他,压迫感十足,“派你们来做什么?”

“抓走穆长风。”

“什么!”还不等孟浮生讲话穆生云率先惊讶出声,他揪着死士纯黑的衣襟,将他往上一拉,“抓我师父做什么?”

死士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脸微微发白,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主人要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

穆生云这才松开他,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手刀让他晕了过去。

他看了一眼孟浮生,说:“你帮你二师兄收拾这里,我去找师父。”说完他就走了。

“等等我生云师兄,我跟你一起去。”孟浮生当机立断跟了上去,还不忘拜托落后一步只能被抛下了的穆生林,“二师兄你收拾一下。”

“嗯?”穆生云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过是慢了一步就留下来了,他也想去找师父啊,穆生林心里愤慨,可是左顾右盼,除了他,没有能管理大局的人了,只得不甘不愿地留下了,还迁怒三师弟,恶声恶气地说,“还愣着做什么啊,没有听见大师兄的话吗?快点收拾。”

“哦。”三师弟委屈巴巴,又不是他惹得二师兄,二师兄为什么要迁怒了。

三师弟性子软,也说不出什么硬话,闷声查看情况,吩咐下人把东西收到哪里。

穆生云将死士说的话告知了穆长风,懊恼问不出他们抓走师父的用意。

可是穆长风却心知肚明,他有些落寞地感慨,“是我坏了祖训,掺和了过多朝廷的事情,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事情,才会令得山庄被卷入漩涡之中,惹得如此麻烦。”

孟浮生也明白过来了,心中立马涌起浓浓的愧疚,“师父你不要这么说,都是因为我你才会一次次下山掺和进去,要怪的话都怪我,我明天就去师祖们面前跪着,直到他们原谅我。”

“傻孩子。”穆长风不见一丝生气,满腔的慈祥亲切,“我下山去救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又没有逼我。现在已经晚了,你们快些去帮生林处理好外院的事情就去休息吧,浮生你赶了一天的路也早点去休息吧。”

孟浮生低着头出去了,周身的阴暗气息萦绕不散,穆生云直到他还在自责,连忙安慰:“浮生你不要想太多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兄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一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公主等得肯定着急了,你快去看看她。”

孟浮生听了,更是内疚于自己的任性,感动于生云师兄的疼爱,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杜月妍居住的院子,反而拐去酒窖拿了一壶酒,他现在的事情太过低落,他害怕会影响到妍儿,想着用酒消愁消掉这番仇再去看望妍儿。

哪知他边喝边摇摇晃晃往自己院子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道在他院子前伫立了不知道多久的一道身影。

还不等他站定,那道身影就像一只归巢的鸟,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委屈屈地控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想去前院找你可是他们说前面乱没有吩咐不能放我过去,我只好到你院子等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第四百八十四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二)

孟浮生一听,心里愧疚万分,他温柔地揉挲着杜月妍柔软的发丝,“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担心。”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杜月妍埋在他的怀里,一个委屈的人一旦得了温柔安慰不但不会立马平复情绪,委屈的情绪反而会更加汹涌,一向懂事的杜月妍此刻也撒起娇来,“要是处理完的事情就算你没有时间来找我也要让人来通知我,不然我会很担心的,还会胡思乱想。”

孟浮生悠悠道:“好。”他的尾音拉的很长,在静谧黑暗的夜里显得无限惆怅。

杜月妍这时候才问道了一股淡淡的酒味,然后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酒壶,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是他处理完事情后不是先来找他反而是去喝酒,而是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才去喝酒的?

杜月妍从他怀里抬起头,仰着头望向他弥漫着雾气的眼眸,轻声问:“你怎么了?”

她的杏眼像盛着秋日的两轮明月,亮得惊人,像是下一刻就会散发出炽热的温度将所有的烦恼融尽。

孟浮生温柔一笑,摇摇头,强颜欢笑道:“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过任性了,还做了这么多错事。”

他突然心意一动,有些艰涩地询问:“你以前有没有想过放弃我?”

“没有。”杜月妍回答得斩钉截铁,一点迟疑都没有,十分坚定,“无论你曾经是什么样子我都没有动摇过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心思,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变回以前的你,你看,现在不就变回来了吗?”

她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像是盛着幸福,散发出甜蜜的香味,比他手里精心酿造的酒酿还要醇香醉人上万分,让孟浮生不由自主便溺在里面。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点点重量,刚落下就被秋风吹散了,没有被除了他自己的任何人听到,“是啊,我回来了,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杜月妍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可是隐约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柔情万分地再次把整个人埋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在月下相拥,互相汲取温暖,好像就这样一生一世也不会产生一点点疲乏之感。

在分开之前,孟浮生再也按捺不住一腔深情,“妍儿,等山庄的这件事情处理完后我们就成亲好吗?我想给你一个全天下最幸福的婚礼。”

“好。”没有一点点迟疑,“我等你。”

在那晚的事情过后,接连两天都没有黑衣人袭击,穆生云等人疑惑却不敢松懈。

可是就在这时,江湖上突然发起了一封天价的神秘通缉令,神秘在不知道发出之人的具体身份,那神秘人表示悬赏黄金万两生抓穆长风。

此通缉令一出,江湖哗然,流云山庄的“客人”一时间多了不少。

流云山庄一向不喜这种热闹,可是那些人没脸没皮,无论穆生云把话说得多明白多难听他们就跟没听懂似得,三句两句把话扯到穆长风身上,然后就是一番长篇大论表达他们对孟浮生有多么敬仰崇拜,多么想见长风先生一面。

每次听到这里,穆生云便再也维持不了温和的假象,撕掉伪装露出里面汹涌的怒火,直言让他们立马滚出去。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穆生云对这些卑鄙小人鄙视至极。

除却这些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暗戳戳试探的,还有不少是被黄金万两蒙蔽了眼睛打算铤而走险的。

孟浮生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毕竟他们早有准备,流云山庄虽说不上堪比铁桶,可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出入的,厉害些的能进得来外院都算不错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内院频频进来一些心怀不轨之徒,甚至有人差点摸到了穆长风的住处,可把穆生云气了个半死。

孟浮生比起他就要冷静一些了,他只是疑惑那些人为什么能突破外院的防线进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怀疑是内院有了叛徒,将防线的布置透露了出去。

孟浮生本来是不愿意相信的,毕竟内院住的都是师兄们以及在山庄德高望重的下人,这些下人大半辈子都在为山庄操劳,孟浮生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背叛的理由。

随着在内院抓到的外来人越来越多,就连孟浮生也不得不相信内院有叛徒,以防万一,他让雾岚师兄暗中调查。

没想到,还果真抓到了一只“老鼠”,雾岚查到新来院子的孟浮生的朋友近期的行踪颇为诡秘,经常在深更半夜离开院子,不要任何人陪同,有人问起就说自己闲得无聊去赏月。

因为她是客人,又是孟浮生的朋友,也没有人怀疑她或者是限制她的行动,可是她“赏月”的时间段和山庄防线被泄密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

雾岚即使掌握了证据也没有立刻对他做什么,想着她是孟浮生的朋友,就把查到的证据都交给了孟浮生,让他自己处理。

孟浮生勃然大怒,亲自在她“赏月”的时间去找了徒兰察娜,结果正好和她在院子外面撞上。

徒兰察娜似乎是没有想到会遇到她,有一瞬间的心虚慌乱,恶人先告状,“这么晚了你来我院子做什么?”

孟浮生捕捉到了她的这些情绪,心中明白了大概,不怒反笑,“该是我问公主殿下这么晚了不休息出去做什么?”

徒兰察娜强装镇定,“赏月啊,我睡不着,难不成你还想限制我的自由不成!”

“我当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孟浮生面无表情地说,“但前提是你的享受属于你的自由的前提是不损伤任何人的利益,可是你将山庄的防线泄露出去,差点害了我师父,这我就不得不管了。”

徒兰察娜脸一白,梗着脖子狡辩:“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是吗?”孟浮生懒懒抬眸,眼底没有一点情绪,冷得瘆人,“刚才雾岚已经去抓人了,要不要我去问问他们在等谁?”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三)

证据确凿了徒兰察娜这时候却不心虚了,反而理直气壮地瞪了一眼孟浮生,满不在乎地说:“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不成?哼!”

孟浮生听她承认了反倒冷静了下来,还能好声好气地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着要是徒兰察娜有什么不得已的愿意他能原谅了她这一次,毕竟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杜月妍对他的身后恩情完全能抵了这次造成的后果,甚至犹有过之。

“不为什么啊。”徒兰察娜懒洋洋的,冷哼一声,无所谓地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幸福,那杜月妍做了什么,我还救了你这么多次呢,她倒好,坐享其成,我就是不甘心。”

徒兰察娜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甚至毫不在乎孟浮生在听到她的话后会她做什么。

孟浮生一字一顿,“徒兰察娜,你过分了。”

“你们才过分呢。”徒兰察娜不服地嘀咕,“要不是杜月妍把你抢走了,我怎么会这么生气?所以都怪你们。”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甚至还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孟浮生一阵无力,也没有了劝说她的心思,直直往外走,“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收回了自由的权力,你就在院子里待着吧,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

“你什么意思。”徒兰察娜难以置信地跟着他走了几步,结果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护卫拦下来了,她这才明白过来孟浮生要软禁她的意思,扯着嗓子愤怒大喊,“孟浮生!你凭什么软禁我!谁给你的权力!”

孟浮生丝毫不理会他,跨大了步子,直接将人甩在了脑后。

徒兰察娜气急败坏,可是无论她怎么撒泼发疯也没有起到一点作用,那些侍卫围成了一睹肉墙,将她和孟浮生彻底隔绝。

她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护卫,没推动,气得眼睛都红了,“你给本、本小姐滚开!不然到时候给你好看!”

护卫们木这着脸没有一点反应。

一直闹到后半夜,徒兰察娜也累了,力气也没了,气喘吁吁地踹了一脚一个护卫,冷着脸就回了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徒兰察娜彻底被限制的自由,除了没多大的院子,其他的地方一概不能去,连院子的门都出不了,一天两天徒兰察娜还是忍得了,毕竟在皇宫也被软禁过一段时间,心理承受能力远非曾经的自己能比的。

可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已经濒临崩溃了,在皇宫的时候起码偶尔还有宫女同她将几句话,可是在这里都是跟哑巴似的护卫,平日除了阻止她出院子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干了,更别说和她讲话了。

人都是群居动物,这两天已经是徒兰察娜忍受完完全全的孤独的极限了,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拉过了一个护卫。

徒兰察娜冷着脸命令道:“去把孟浮生给我叫过来。”

然后就是一阵难耐的沉默,该护卫目视前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他还在呼吸,徒兰察娜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孟浮生派来折磨她的傀儡。

徒兰察娜咬咬牙,再次说:‘我说,把孟浮生叫来,你是不是聋子啊!’

护卫还是没有说话。

徒兰察娜都要疯了,踮起脚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我叫你把孟浮生叫过来,你知道我跟他什么关系吗?他的命都是我救的,之所以现在把我关在这里也是因为生我的气觉得我不听话,过几天气没了就好了。我现在想见到他,你要是不去把他叫过来,等他到时候不生我的气了我就让他把你赶出去!”

护卫这才有了反应,视线落在她光滑的脸上,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半晌后他点点头,“我只答应帮你去问问浮生少庄主,少庄主来不来就不是小人能够决定的了。”

徒兰察娜这才放开他,白了他一眼,信心满满地说:“这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跟他说是我找他肯定会过来的,也不看我和孟浮生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护卫心中好奇,可也明白好奇心害死人的道理,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看起来专情的浮生少庄主也是个三心二意之人,这个院子里养着一个大美人,另一个院子里又有一个。

徒兰察娜看到他眼中的感叹知道他肯定是哪里想错了,但是那又怎么呢?她就想让别人都这么误会。

徒兰察娜回到房间收拾,跟那不识相的护卫纠缠闹得发髻和衣服有些乱,她自然要用最好的面貌看孟浮生才能让他心软把她放出去。

她知道孟浮生一向心软,大不了到时候好言说几句话认个错,她不相信这样子孟浮生都不原谅她。

可是孟浮生这里出了岔子,护卫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和穆生云外出了,护卫想到徒兰察娜胡搅蛮缠的样子,有些头疼和进退两难,结果要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杜月妍。

杜月妍看向他来时的方向,温言询问:“你是要找浮生有事吗?”

护卫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眼前这位不仅身份尊贵,而且算是山庄的半个主子,还如此端庄温柔,想来另一个院子里刁蛮的那位的事情也算浮生少庄主的家事,同眼前这位说也没有什么吧。

想到这里,护卫说:“公主,院子里浮生少庄主的一位朋友想见他,可是少庄主外出了,小的正在想该怎么交待呢。”

“浮生的朋友?”杜月妍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随口问,“她怎么了?”

护卫擦擦额头上的汗,“浮生少庄主前几天让我们看着她不让她出院子,可是那位许是今天想出来了,就让小的”

话在不言中。

“不让她出院子。”杜月妍喃喃道,随后好奇询问,“为什么呀?”

“这小的也不清楚。”

想到待会正好没事,杜月妍温柔笑道:“那带我去见见她吧,我看看是什么一回事。”

护卫哪有说不好的理啊,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带过去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四)

在送杜月妍进院子的时候,几个护卫想到里面那位住刁蛮任性的德行,连忙表示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跟着她一起进去。

杜月妍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也没有异议。

徒兰察娜在房间里听见脚步声连忙出来了,结果看见了杜月妍,条件反射皱皱眉,“怎么是你?”

惊讶之间,她一时忘记了伪装声音。

杜月妍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就道:“我听护卫说你要找浮生,可是浮生今早就和生云师兄出去了,我想着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吧。”

徒兰察娜既不在意在抢走她喜欢的人之人面前曝露身份,也不会露怯,她讽刺道:“我看你是想趁着孟浮生不在把我赶出去吧,啧啧,心机深啊。”

杜月妍不明白孟浮生这位与她没有什么交情的朋友要如此冷嘲热讽,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表情立马就冷了下去,“还请小姐自重,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将你赶出去?”

“为什么啊?”徒兰察娜提高了音调,缓缓走近,笑得天真又妩媚,“就冲我的身份啊,够不够?”

她贴到杜月妍耳边,“怎么?昆国公主贵人多忘事,忘记本公主了不成。”

“是你!”杜月妍瞪大了眼睛,吓得后退了几步,明显是认出来人了,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又是以这种身份。”

徒兰察娜挑起散落在肩膀上的青丝,食指绕了绕,嘴角笑意浅淡,即使顶着这张不算特别出彩的脸蛋,也有格外的风情,“自然是浮生舍不得让我离开他,把我留下来了呗,金屋藏娇的典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杜月妍虽然意外于徒兰察娜的存在,可是出于对孟浮生绝对的信任,她并不相信徒兰察娜的话,反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了浮生!”

徒兰察娜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调侃道:“我说你可真是单纯,哪有少年不多情,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毕竟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可不比你少,日久生情。”

杜月妍警惕地看着她,“你不要挑拨我和浮生的关系了,我是不可能相信你的鬼话的。”

“不相信?你凭什么不相信!”徒兰察娜瞬间收敛了笑容,声音立马尖利起来,护卫们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连忙将杜月妍保护起来,防备地盯着徒兰察娜。

徒兰察娜丝毫不把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放在眼里,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固执的女人,“要不是你孟浮生早就和我成亲了!我救了他这么多次,他凭什么娶你!哼!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和孟浮生成亲了,他也不会让我离开的,而不管以什么身份,我也一定会待在他的身份,然后看你们能不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杜月妍的表情阴测测的,那女性独有阴柔清亮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地狱的催命符,一遍遍在杜月妍耳边奏响,她的心,乱了。

她自然不会相信孟浮生会始乱终弃,可是要是真的像徒兰察娜所说,孟浮生会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自己真的会一点都不介意吗?

可是无论心绪如何杂乱,她都不想在眼前觊觎她爱人的人面前露出哪怕一点点软弱,杜月妍掷地有声道:“我相信浮生会处理好一切,他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至于你,既然浮生让你待在院子里,那你就留在里面吧。”

说着,她转头潇洒离开了,步伐又快又急,看似威风凛凛,实在十分慌乱,她是怕流的越久,内心的怯懦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让她对浮生产生不该有的怀疑。

她应该相信浮生不是吗?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才在一起,她不该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胡思乱想。

可是无论她如何试图安抚好自己,回到房间时她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忍不住去想,浮生为什么要偷偷将徒兰察娜留在身边?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是不相信她会保密吗?又是为什么不相信她?

一个个接连从脑海中跳出的问题让她被难过这种情绪吞噬了。

孟浮生回来的时候一开始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毕竟他再细心也是一个男人,对感情的细腻终究是比不过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所以在同杜月妍一起用完晚膳,他提出一起散步被她用累了想休息拒绝时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反而让她好好休息。

直到看守徒兰察娜的一个护卫来跟他说了今天杜月妍和徒兰察娜见面的消息,他才察觉出今天的不对劲,吓得立马直奔杜月妍的院子。

院子很清静,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个下人,中间的房间亮着一盏朦胧的灯,孟浮生心里忐忑,垂着头轻轻地敲出了三长一短的调子。

里面先是安静了几分钟,才有渐渐逼近的清晰的脚步声,门一开,露出一张白玉般的脸。

她轻声问:“怎么了?”

“对不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孟浮生低着头,看上去就像犯了错在祈求主人原谅的大犬,可怜兮兮,垂头丧气,“我不该瞒住你徒兰察娜的事情,一开始是因为她是偷偷从皇上那里跑出来的,我怕你知道了会为难,不是不相信你会为了我保守这个秘密,是怕你觉得对不起皇上。我把她关起来是因为她泄露了山庄的防线,之所以没有继续惩罚她也是因为惦记着她曾经的恩情,不过那些恩情算是和这件事情相抵了,我也不会继续纵容她,更不会让你为难,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孟浮生不敢抬头,直到听见耳边传来的几不可闻的舒气声,以及突然撞进来的温暖。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温柔地说:“我原谅你了。”

孟浮生双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她现在的笑容比她用晚膳时露出的笑美多了,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察觉出她生气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五)

孟浮生跟受了蛊惑似的慢慢底下了头,吻了吻那双盛满月色的杏眸,杜月妍闭上了眼睛,感受眼角濡湿的感觉。

此时还被软禁在院子里的徒兰察娜并不知道孟浮生的想法,还想着孟浮生现在知不知道杜月妍来找她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话不该这么镇定现在还不出现吧?

徒兰察娜确实是故意在杜月妍面前讲那些话的,一部分是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另一个愿意则是想激孟浮生过来。

哪知一连等了几天,别说孟浮生的人了,就连孟浮生的影子她都没有看见。

徒兰察娜都快被逼疯了,那些护卫也是,她觉得他们是在故意躲着她,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她不想着离开院子,那些护卫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安静到让她觉得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安静的氛围足以将一个人逼疯。

徒兰察娜终于忍不住了,她先是将房间砸了个稀巴烂,只要是她看见的,能拿得动的,通通砸了个遍。

劈里啪啦此起彼伏的声音将护卫们吸引了过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徒兰察娜状若疯狂的动作。

徒兰察娜砸得眼睛都红了,看见他们心里的火气更加高涨,抄起一个花瓶就朝他们狠狠砸了过去,“躲着啊怎么不躲着,现在知道出来了!”

护卫们眼疾手快躲开了,但是其中一个没有来得及,被砸中了额角,顷刻间鲜血直流。

那护卫抱着额头表情因为疼痛表情有些委屈。

护卫们朝夕相处,训练也是一起的,彼此感情深厚,甚至可以说是像兄弟一般。

他们见状连忙围了过来要给他止血。

可是罪魁祸首不但没有一点点愧疚的心思,反而冷嘲热讽,“一堆下等人哪里这么娇贵,就算死了也不过被随便丢在乱葬岗罢了。”

徒兰察娜说的也没有错,下人的命对一些自誉身份尊古之人的确不如草芥,可是流云山庄没有这种说法,里面平等的风气很是浓厚。

更何况受伤的人是自己的兄弟。

护卫们登即被激起了怒气,一个脾气暴躁点的冲上去攥住了徒兰察娜的衣袖,表情凶狠,“那是你们这些人的规矩,不过在流云山庄就要遵守流云山庄的规矩,我们这的规矩就是不可内斗,不然是要受家法的。”

“你个贱人竟敢碰我!”杜月妍狠狠甩开她的手,嫌弃地用bi shou隔开了被碰过的衣袖,清秀至极的脸此刻却有些丑陋,“你们也配,你去把孟浮生叫来,我看他敢不敢罚我!”

脾气暴躁点的护卫还想说什么,却被受伤的那名护卫拉住了,“算了,浮生少庄主不是有命令吗”

他们不理会一地的碎片离开了,徒兰察娜重重地关上了门,生气地坐回了床上,她就不信她这么闹了孟浮生还能无动于衷。

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孟浮生果不其然出现了,房间的门大大剌剌地敞开着,徒兰察娜正坐在唯一安然无恙的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在看着仇人,“你总算是来了。”

孟浮生表情冷淡,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情绪波动,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觉得我够隐忍你了,就算你将山庄的防线泄露出去,引狼入室我也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要是你当时有一点悔改之心我也不会软禁你。可是你不但没有,竟然还想刺激妍儿,徒兰察娜,你着实是太过分了。”

徒兰察娜被说得鼻子一酸,但还是挺着不肯露怯,“你想怎么样?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以为帮我一两次就抵消得了吗!”

孟浮生心里萦绕着淡淡的无奈,他不是个会忘记别人恩情的人,可是协恩图报着实是让人恼怒,并且她不想让妍儿再因为这种事情伤心了。

“我不是好人,如果你再做什么什么出格的事情。”孟浮生敛眸,慢慢走过一地的碎片,走到徒兰察娜身边,凑近她耳边,威胁道,“我就杀了你。”

徒兰察娜吓了一跳,然后恼羞成怒地大喊:“孟浮生!你敢!我不信你敢!”

孟浮生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敢不敢做了才知道。”

徒兰察娜被这句话定在原地,等到孟浮生的身影消失了,她还未从刚才的感觉中走出来,刚才孟浮生好像是真的要杀了他。

解决了泄密的人,再也没有一个老鼠能进得来内院,山庄的事情逐渐稳定,而早在半个月前穆长风就有了让位的意思,穆生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定在两天后担任庄主,以这个名义广邀天下之人。

在宴席上,穆生云一顿旁敲侧打,然后是打一棒给一颗糖,接着又是随便展示了些流云山庄隐藏的势力,将那些只是知道流云山庄厉害但并没有具体意识的人吓住了,然后一个个是保证加后悔前段时间鬼迷心窍差点做了错事,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再犯了。

这个效果让穆生云心情大好,但他心知人心难测,所以在将人放下山的同时也派了人去盯着,但凡某些人贼心不死,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出去,以绝后患。

穆生云狠辣的行径让流云山庄几乎无人敢轻视欺辱,情况也渐渐转好。

许是觉得上次将徒兰察娜吓得太过了,孟浮生也不再禁止任何人同徒兰察娜交流,被派出去的婢女们也渐渐被叫回去了,这下子徒兰察娜总算是舒心了一点,总算是不再一片死寂了。

婢女们好嚼舌根,徒兰察娜不屑于这些,但是不经意间也能听一耳朵,而近期在山庄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无异于孟浮生和徒兰察娜即将成亲的事情。

徒兰察娜偶然听到了,十分震惊,想要逃出去的心情越发焦灼了。

在终于陆陆续续收集齐了****的药材后,徒兰察娜用制作出来的毒药毒害了看守的护卫们逃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叫声拉开了追捕的帷幕,原来是晚上睡不着是奴婢听见声音后处于好奇,这才发现了院子前的几具尸体,吓得尖叫出声。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六)

有人找穆生云禀报了这件事情,看这狠辣的作风,穆生云这下明白过来院子里原来关着的人是谁了,立马派人去追捕徒兰察娜,同时让人去跟杜维桢说一声。

孟浮生立刻赶来了现场,看到地上几具嘴唇发青表情狰狞的尸体,他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杀意,这下什么恩情什么恩将仇报他都忘了,只有心狠手辣的徒兰察娜。

他亲自一个个为他们合上了眼睛,无声地为他们道歉,不是他们太过愚蠢中了徒兰察娜的毒,要不是他吩咐他们除非她硬是要闯出来,其他的不必理会,他们也不会对徒兰察娜这么没有戒心。

“我会让该受到惩罚之人受到应有的惩戒。”孟浮生在心里默念。

他直起身后雾岚才来到他身边,他知道孟浮生心里不好生,不提逃跑的人,先好言安慰了一番:“浮生你不必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孟浮生小声呢喃,闭眼又睁开,睁开后眼里没有半分纠结,只有坚定,“雾岚师兄,让我亲自带人去把她抓回来吧,我要为他们几个报仇。”

流云山庄的护卫大多都是在山庄长大,然后在通过考核后成为正式负责守卫山庄安全的护卫,即使不是个个都知道名字,但大多数都是眼熟的,而昨天还鲜活的几条熟悉的生活今日便冷冰冰地长眠地下,孟浮生无法不感到触动。

雾岚没有拦他,他大概知道浮生心里的念头,与其让他一味自责下去,不如正面去应对。

“嗯,你去吧,我会把他们好生埋葬的。”

徒兰察娜不是第一次进出山庄的,她熟悉内院的防线,本来以为外院比起定是要差远了,以她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当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左右乱窜但就是找不到稀薄得可以逃出去的出口时,她觉得有些绝望,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幻觉,觉得满山庄都是想抓她的人,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担心不已。

不过她想的确实没错,山庄内找她的人还真不少。

“谁在哪里!”

徒兰察娜这时正躲在一处荒僻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里,想着等天亮下也好找出口,哪想到一不小心踢到了一盏不满蜘蛛网的油灯,巧合的是外面正好经过一队找人的护卫。

护卫队的小队长带着人走近,眼神警惕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洞洞的小院子,再次出声询问:“谁在哪里?”

徒兰察娜紧张地钻进了放衣服柜子里,身上挂满了蜘蛛网,她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四处飘散的空气,可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已经顾不上嫌弃了,心里默念着他们能快点离开。

也许是上苍听见了她的祈求,等脚步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然后便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徒兰察娜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脚边突然有毛茸茸的触感,然后就是几声“吱吱”,在安静得只能听得见她自己呼吸声的半夜,这算不上陌生的“吱吱”声让她毛骨悚然。

“啊!”她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尖叫,一脚踢开老鼠就推开柜子跑了出来。

然后,和安静在门口等着的一队护卫正面撞上了,原来刚才他们是为了引出里面的人所以让几个护卫假装离开了,步伐声明显不符合,可是当时徒兰察娜太过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

小队长看着浑身脏兮兮十分狼狈的女人,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没有一点怜悯地上前直接将她的手扳倒了身后,“公主,跟我们走一趟吧,浮生少庄主可是还在找你呢。”

他的声音阴测测的,像是有一股股阴风吹在她的后脑勺,让她浑身发凉,说不出一句话。

小队长自然是恨她的,因为在被她毒死的几个护卫之中,有跟他从小玩到大,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要不是浮生少庄主要亲自看到他,他肯定要不惜豁出一条命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十分钟后,双手被捆在身后的徒兰察娜被丢在了孟浮生面前,灰头土脸,哪有半分曾经鲜衣怒马的公主模样。

孟浮生蹲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半分念旧之情,“徒兰察娜,我本来想着等和妍儿结了婚就放了出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四条鲜活的生命啊,即使你贵为公主又如何?难道他们就该死吗?你被我软禁在里面的时候他们可有半分亏待你?你若是处死的是你的下人我自然不会有异议,可是他们是流云山庄之人。”

徒兰察娜不负娇纵蛮横,两行清泪说流就流,言辞哀切,“孟浮生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怕你和杜月妍成亲后会嫌弃我碍事将我杀掉,所以一时鬼迷心窍铤而走险。呜呜呜,你放了我这一次吧,以后我绝对不敢了,也不会出来碍你们的眼,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我这个人。”

孟浮生冷笑,“要是你在今晚的事情发生之前说出这句话,我肯定会送你离开,然后用赠予你我所有的钱财,让你后半生都能过得富足,可是现在,晚了。”

“不晚不晚。”徒兰察娜扭动着身体想要贴近孟浮生,就像一直蜿蜒的蛇,“孟浮生,我救了你这么多次,这次就当偿还以为那个的所有恩情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拿我救过你的事情威胁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孟浮生捏着她的下巴,表情有些阴沉,“我说过,晚了,我没有资格代表他们原谅你。”

然后孟浮生便不打算搭理她了,拎着绑住她的绳子将她提了起来打算带去山庄的刑堂,山庄所有犯了错的人,无论罪行大小,都是要被送进去按量处刑的。

徒兰察娜还不死心,不停地哀求,那凄苦的声音听了让人同情,可是打不动孟浮生便是了。

“浮生。”

哪知孟浮生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气喘吁吁的穆生云,他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徒兰察娜,就对孟浮生说:“我从雾岚那里听说了这事,你把她交给我吧,我来处理,你们毕竟有旧,我怕你过不了心底那道坎。”

第四百八十九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十七)

孟浮生沉吟片刻,的确如此,他刚才在徒兰察娜的卑微祈求中竟真的生出了不忍。

徒兰察娜听到穆生云的话也绝望地停止了挣扎。

在孟浮生正要把她交给穆生云时,她突然说:“我想见杜月妍最后一面。”

孟浮生立马警惕了起来,“你要见她做什么?”

徒兰察娜看他这么紧张,心里又疼又酸,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孟浮生,你把我当成那种心狠手辣的毒妇了吗?不管我怎么样,我对你的爱却是半点做不了假的,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最后一眼看看那个有幸陪你走完下半生的人。”

孟浮生表情并未和缓,也没有要松口同意的意思,“你和妍儿并不熟悉,没有必要见面,跟着生云师兄走吧。”

“孟浮生!”徒兰察娜尖声大喊,表情因为过度悲伤显得有些扭曲,“我不接近她,只要远远见她一面就可以了,就当满足我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可以吗?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是想起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一往无前的女子,心也有些软了下了,“我去问问妍儿的意思。”

徒兰察娜点点头,然后垂头沉默地跟着穆生云去了刑堂。

孟浮生找杜月妍提了这事,杜月妍也疑惑徒兰察娜为什么要见自己最后一面,但是出于对孟浮生的信任她并没有怎么纠结就同意了。

孟浮生并不让杜月妍接近徒兰察娜,两人隔了好几米的距离,孟浮生还一点都不敢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徒兰察娜的动作,怕她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事情。

哪知徒兰察娜好似竟真的只是为了见她最后一眼,也没有要上前的趋势,表情有些冷漠,语气却有些刻薄,“我到这种时候还是说不出祝你们长长久久的话,我不甘心,你们明明都没有可能了为什么还会走到现在,被牺牲的却是我。”

杜月妍终究是善良的,知道徒兰察娜要被带去刑堂受刑,估计是没有回来的希望了,虽然说不出求情的话,毕竟她手里沾着几个护卫的鲜血,可是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徒兰察娜嗤笑一声,就在穆生云的催促之下不情不愿地跟着她离开了,经过她时还故意撞了一下杜月妍,撞的她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

“你!”孟浮生气急,可是刚走了几步就被杜月妍拉住了。

她温柔道:“浮生,没事。”

孟浮生刚刚升起的怒火就被轻轻一扫,再无痕迹,他温柔地拦住了杜月妍的肩膀,两人贴在一起,紧密相切的身子在地上投射倒影,是那么恩爱的一对璧人啊。

杜月妍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目露快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恶意。

可是下一秒,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时候转了回去,她进了刑堂,最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孟浮生打算兑现承诺,在山庄举行婚礼,还专门给皇城的杜维桢和苏明等人发去了请帖。请他们过来参加婚礼。

杜维桢虽然身份尊贵,没有必要亲自走这么远参加婚礼,可是婚礼的一位主人是他最疼爱的皇妹,另一位是他的知己好友,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过来的,不仅要来,还要带上最好的礼物。

苏明他们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苏明一收到请帖就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喝喜酒,但是又不能抛下皇上自己先上路,只好耐着性子等杜维桢处理完政事。

流云山庄那边,昆国一直有新婚夫妻拜堂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传统,虽说孟浮生不愿意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杜月妍,可是在重视传统的穆生云的逼迫下,知道暂时不甘不愿地搬到了其他距离杜月妍居住的地方较远的一个院子。

两人暂时隔开来。

自从两人互诉衷肠觉心要一直在一起后,这是第一次两人分开这么长时间,她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有时候是一个人站在漫无边际的绿色草原,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个人影,就好像漫天遍野只剩下她一个活人,空旷得让人心慌;有时候又梦到一片黑漆漆不见五指的地方,她能听得到声音,好像是孟浮生一直在呼唤她,她想应答,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也看不到孟浮生的人,只能听着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能将人逼疯的安静沉默,然后她就被吓醒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房间暗沉沉的,月光都投不过合得紧紧的窗户,就好像梦中的情景。

杜月妍一抖,有点受不了,明明前几天也是这样都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太想太依赖浮生所以有些不习惯吧,杜月妍有些自嘲的想,然后便起来打开窗户,让清冷的月光透进来,这才稍稍冲淡了勾魂蚀骨的孤寂。

若是几天她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不习惯那么久见不到孟浮生,那么一直做她就有些疑惑和难受了,称其睡眠不足的后果也体现出来了,她白日有些睡眠不足,精神便颇为颓靡,面容也很是憔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这连负责照顾她的侍女都看出来了。

侍女欢喜是个细心的性子,她自从发现杜月妍在用膳的时候频繁出神便留了几分注意,也是眼睁睁看着如同花一般鲜艳的人一点点枯萎的。

“公主,您没有什么大碍吧?”

在杜月妍又一次在用完膳的时候不自觉出神后,欢喜终于是按捺不住担心了,小声询问。

杜月妍立马被惊醒过来,她有些迷茫地看向她,懵懵懂懂的,似乎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欢喜愈发担心了,“公主,这是你今天第五次发呆了,而且这几天都这样,看上去也很累,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听她这么一说,杜月妍立马感受道了一股发自内心的疲倦,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不知为何,我这几天频频做噩梦,许是因为这样才精神不济的吧。”

第四百九十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一)

欢喜并未立即放下心来,反而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去叫山庄里的大夫过来看看?”

杜月妍本想拒绝,可是又想到要是继续这样无精打采下去定是会影响到婚礼的,她想做孟浮生最美的妻子,想到这里,她有些羞怯地点点头。

欢喜看她莫名其妙红了脸,更加担心了,连忙出去将大夫领过来了。

山庄里住着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是曾经悬壶济世,可是后来有心无力帮助那么多人的品行高尚之士,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无偿看病,所以行医治病这么多年并没有攒到多少钱,别说晚年无忧了,也许温饱都成问题。

于是穆长风便将他们请回了山庄,条件就是让他们帮忙看病,也就是山庄里的人,日子很轻松,所以他们心里很感激穆长风,连带着对山庄其他人也尽心尽力。

这次来的大夫是个行医大半辈子,颇为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了,他听闻杜月妍的症状后皱皱眉,可是把上她的脉后,左右都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所以花白的眉毛拧的更紧了。

他苦恼的表情惹得杜月妍心里一咯噔,担忧地问:“崔大夫,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小姐您的身体。”崔大夫摸摸花白的胡子,表情颇为苦恼,“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明明是十分健康的,可是这样怎么会出现失眠多梦呢?着实是太奇怪了。”

听到崔大夫都这么说,杜月妍松了一口气,略显窘迫地说:“许是太过紧张了。”

崔大夫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似调侃道:“是啊,小姐不日便要和浮生成亲了,是该紧张的。”

杜月妍脸更红了,把头低了下去。

崔大夫最后只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还劝杜月妍放松些,说一下成亲一事顺其自然之类的话,让她更是害羞得说不出话。

欢喜将崔大夫送出去后回来还打趣她,“公主原来只是紧张了了,怪我太多心。”

杜月妍呵斥道:“欢喜。”看上去像是训斥,可是脸红得像染上两抹红霞,声音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唬人的力道,实在是让人害怕不起来。

也难怪欢喜觉得她平易近人的很,一点也不害怕她,两人虽然身份差异大,可是平日聊起来也很是和谐。

欢喜劝她,“您和浮生少庄主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成亲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公主还要担心紧张些什么?要不我明日陪您出去走走?”

杜月妍拒绝了她的好意,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紧张了,可是大夫的话总归是有几分道理的,她只当自己潜意识里在紧张又期待着婚礼的到来,所以才会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过几天,穆长风也突然病倒了,幸好不是什么大病,一开始有些发热,后来烧退了可是咳嗽一直不见好,反反复复,喝了药就听一会,一不小心又开始咳嗽了。

孟浮生担心他,想照顾他,却被他和穆生云拒绝了。

穆长风让他把心思都放在婚礼上,不可有一点准备不足的地方,穆生云则拍着胸脯说自己会照顾师父,还狐假虎威得让孟浮生不要来捣乱。

孟浮生哭笑不得,也知道他们是好意,便只是偶尔去关心照顾穆长风,其他心思都放在婚礼的筹备上了。

婚期将至i,杜维桢也在连续熬夜处理了几天奏折后终于是处理完了,将其他没有那么紧要的事情尽数推开王素平处理,自己带着苏明等人就赶往流云山庄。

孟浮生没想着婚礼要有多热闹,光宴天下之类的他没有想过,可是他没有想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做。

流云山庄声名在外,多少人想和它扯上哪怕一点关系,所以他们一听说孟浮生要举行婚礼了,便一门心思上来刷个脸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千里迢迢带着礼物过来参加婚礼,你将人赶出去,总归不是待客之道,是以孟浮生只好将人接了进来。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未雨绸缪是必须的,雾岚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在婚礼上惹事扰了这桩好事,安排大批人手将山庄全副武装起来,务必把山庄塑造成无人敢惹的铁桶一个。

其他人孟浮生不愿意接见,但是有那么一批人是他不得不去亲自迎接并且满怀欣喜的,毕竟为首的人不仅是昆国的新皇,还是他的大舅子。

“维桢,苏明,愈安,夜烊。”收到杜维桢快到的消息后孟浮生早早就等在了山庄下面,见到来人,笑着一个个打招呼过去。

苏明从后面跑来上来,重重地摧了一把孟浮生的胸口,用的力气明显不小,发出闷闷的声响,“好你啊小子,精神这么好。”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亲自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无疑是十分忙碌的,可是孟浮生甘之若饴,不但没有觉得一点点辛苦,反而干劲十足,所以今天的面貌让人看了就觉得新生愉悦,不用交谈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欣喜之情。

孟浮生亲自将这群人迎了进来,将他们带到了早就收拾好的院子。

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们都累了,所以很快就歇息下了,只有一个人因为心里存着事情,所以怎么也没有睡觉的心思,等到孟浮生一安排后就将他拉了出来。

“妍儿这段时间怎么样?”

一听到那个名字孟浮生的脸就红了,还有淡淡的思念,他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但是一直有从手下那里得知她的消息,知道她晚上常常做噩梦的时候他又着急又担心,恨不得立马过去,可是听说是因为她太紧张的缘故就释怀了,只剩下满满的期许,期待他们成亲的日子。

孟浮生眉毛一挑,“生云师兄说了,未婚夫妻成亲之前不能见面,所以我们也有好些天没有见过面了,我让人带你去见妍儿吧。”

杜维桢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下了,孟浮生便安排人带他去了杜月妍居住的院子。

第四百九十一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二)

杜月妍正在看山庄里的绣娘送过来让她挑选的凤冠霞披,屋里也早就被布置成了喜庆的样子,入目皆是红彤彤的,让她本来因为这几日被连篇噩梦害得憔悴的脸色也被衬托得宛天上的红霞,美艳不可方物。

也许是亲生兄妹之间某些不可言说的感应,她突然感受到一股从心底冒出来的惊喜,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全身,就在这时,欢喜突然进来说外面有公子找她。

杜月妍立马就猜到了,这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将嫁衣往美人榻上一放就跑了出去,正好看到了立在院子中央的翩翩少年郎,半个月的帝王生活为他添上了无上的贵气,可是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兄长,满眼温柔地看着这个世上仅剩的血缘至亲。

他眉眼弯弯,温柔地唤出了声,“妍儿。”

杜月妍心口一麻,说不出话来,她怕一开口就是哭腔,一个猛子扎进杜维桢的怀里,无声的哭泣,直到杜维桢胸口湿润。

杜维桢有些无奈和宠溺地轻轻抚摸她的头,“都快嫁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

但是可别看他说得动听,仔细一看他眼底何尝不是湿润了,捧在手心小半辈子的皇妹就要嫁作人妇,以后一年半载还不定能见到几面了,越想越心酸,连未来的小舅子,知己好友孟浮生都怨上了,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把她的妹妹娶走了,不让她多陪自己几年。

可孟浮生要真的拖着不愿意和杜月妍结婚,他恐怕也要嘀咕上了,再不娶,他的皇妹就要变成老姑娘了,虽然说他也不介意养着一辈子,可外面的人说的总归不好听不是。

欢喜把这哭哭啼啼的两兄妹请到了偏房,免得被多舌的下人见到了说些闲话。

两兄妹先是一起用了一顿晚膳,杜维桢还颇为唏嘘,想当年他三天两头都能和妍儿共用一顿三餐,可是今天这一顿却是大约隔了半年的唯一一顿,实在是难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用完晚膳后两人还是没舍得分开,杜维桢先是心中欢喜脸上嫌弃的说了一顿她都快成为别人的棋子了,还想个长不大的小女孩粘着兄长,然后再愤懑地表示要是孟浮生以后敢有半点对她不好,让她千万要和他说,他一定带着人来给她撑腰,不将孟浮生打掉半条命他就不是昆国的皇上。

杜月妍心中感动,回应定不会负了他的好意。

天色渐黑,杜维桢担心杜月妍晚睡会影响明天的状态,再不舍得也要离开了。

杜月妍本想和他诉说这些天噩梦连篇,可又想着崔大夫也说只是因为她太过紧张,要是跟皇兄说的也只是徒惹他担心着急,也就不说什么了。

杜月妍亲自将杜维桢送出了院子,原本还要继续送的,可是杜维桢却让她尽快回去休息,两人这你走我送的戏码才告一段落。

第二天一大早,杜月妍就被叫起来收拾,她精神恍惚,还在半睡半醒之间,梦中仿佛能吃人的黑夜还在眼前晃荡,久久不见消散,直到欢喜一盏盏点亮了屋子里的宫灯,将房间照耀的恍若白天,她才堪堪平复忐忑畏惧的心,白着脸任由人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一直搞到天大亮才收拾好。

她由欢喜陪着坐在房间里,等着郎君的到来,心中忐忑又甜蜜,她终于成了爱人的妻子,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吗?

很快,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笑闹声,她佯装出来的镇定“叮”的一声消失了个彻底,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到了大堂上,手上还牵着一根红绸缎,绸缎的另一头该是那个人吧?

杜月妍甜蜜的想,这是旁边的人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温柔得仿若春日的湖水,“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夫妻对拜!”

高昂的声音盖过了杜月妍轻声的回应,她被牵着转过身,可是刚要低头,她太阳穴突然猛的一阵抽痛,然后铺天盖地的黑遮盖住了眼前的红盖头,顷刻间不省人事。

“妍儿!”昏迷前,她只能听见似在耳边又似在天边的怒吼,一下子便能听出声音主人的震惊和担心。

杜月妍本想回应“我没事”,可是这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杜月妍晕过去的时候,孟浮生离她最近,脸立马被吓白了,手脚冰冷,条件反射地接住她小巧的身子。

杜维桢也从主座上跑了下来,想要从孟浮生手里接过人,可是孟浮生已经抱着她从大堂跑出去了。

孟浮生将人抱到床上时,崔大夫很快被请过来了,他扒开杜月妍的眼皮,为她把脉,爬满皱纹的老脸立马皱成了一条盛开的雏菊,他颤抖着说:“公主这是被下蛊了。”

“什么!”孟浮生大惊失色,崔大夫医术可别他这半吊子好得多,结论大半是错不了了,“什么蛊?”

“软香蛊。”崔大夫面色凝重,“此蛊乃南疆特有,中蛊者一开始会频繁做噩梦,身体虚弱,蛊会吸食中蛊者精血成长,然后爬到她脑里,此时已经是后期了,接着中蛊者会出现昏迷不醒的症状,然后在噩梦中慢慢死去。”

此时,杜月妍突然发出小声的叮咛,紧咬着下唇,脸色发白,斗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仅仅看到这个都能猜测出她梦中的景象是何等危险。

崔大夫脸色愈发难看了,“怪不得公主前段日子精神如此不佳,老夫还以为是紧张的缘故,没想到竟是因为中了蛊,这蛊实在阴毒,要不是后期发作了任是谁也看不出来。”

前几天?孟浮生突然想到了在被带去刑堂前一定要见到妍儿的徒兰察娜,会不会是她?可是怎么可能?孟浮生怀疑,徒兰察娜和妍儿离得最近也不过是擦身而过,可是那时候他怕徒兰察娜伤害到妍儿都是紧盯着的,根本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动作。

第四百九十二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三)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蛊?”杜维桢在看到杜月妍被抱走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跟上来了,更是将崔大夫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脸色铁青,着急询问,“大夫您尽管说,无论是什么药材我都能找来!”

孟浮生也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紧张到拳头紧握,青筋都爆出来了也没有感觉。

崔大夫压力很大,他知道眼前一身贵气的男子的身份,可是。

崔大夫为难道:“此蛊在中原很少出现,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先前是偶然间在一本描写南疆巫蛊的书中看到的,只是知道症状,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孟浮生脸色一变,心潮澎湃,还是强壮镇定地表示:“我会让人去南疆尽快找到解蛊的方法,在这段时间就拜托崔大夫了。”

崔大夫忙道:“您这是折煞我了,要不是山庄收留我还供我吃喝住,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都是我份内之前,只不过此蛊现在已经是后期了,如果不尽快拿到解蛊的方法,公主恐怕”

崔大夫没有说完话,可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俱是脸色一变。

将崔大夫送走后,杜维桢终于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他一把揪住孟浮生的衣襟,表情凶狠,“孟浮生!我将妹妹交到你手里,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她天天跟你在一起,你连她中蛊都不知道?我真是后悔让她跟着你离开了。”

孟浮生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任由脖子被勒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他大脑缺氧晕过去之前,杜维桢放开了。

孟浮生一脸的愧疚,“维桢,这、这都是我的错,我会尽快找到解蛊的方法和是谁下的蛊。”

“最好是这样。”杜维桢恶狠狠道,“要不然,哼!”

他用威胁的语气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黑着脸走了,他怕自己玩走一步就控制不住将孟浮生打一顿。

孟浮生被愧疚缠身,将人派去南疆后,自己则开始没日没夜地查阅各种药书,穆生云也着手调查是谁给杜月妍下的蛊。

这场婚礼在其中一位主人出了事情后自然便搁浅了,可是那些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心思各异,他们将消息带了出去。

很快,外界就传闻杜月妍命不久矣,婚礼变葬礼的事情,传言越演越烈,却根本没有人有心思理会这个。

孟浮生这边毫无紧张,软香蛊在南疆近些年都很少出现了,更别说知道解蛊的方法了,而穆生云那边也陷入了瓶颈,杜月妍在这段时间很是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几乎是二门不迈的状态,怎么会遇得到对她心存怨恨并且有能力下这种蛊毒之人?

没有一点明朗迹象的紧张让穆生云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已想着去麻烦一下师父。

穆长风的感冒反反复复,在昨天竟然又突然再次发起烧来,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穆生云也不想用这件事情去麻烦他。

可是他刚见到穆长风,就发现他的情况比起昨天还要差,就连他刚到门外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场原本的小感冒竟然衍生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这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

穆生云不仅不能用蛊毒这件事情去麻烦穆长风,也放不下心来让其他人照顾他,只得分出一半的心神出来。

流云山庄原本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现在他又有些兼顾不上,一时之间就有些兵荒马乱,这在山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要是放在平时不会有人把这个当回事。

可是好巧不巧刚发生了公主在与长风先生小弟子成亲时晕倒的事情,全天下的眼神正聚焦在这里,因此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三人成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面知道的关于流云山庄的消息就变成了流云山庄与昆国交恶,正是水火不容之际,加上孟浮生重病垂危,随时都有可能逝世,这一下子,本就觊觎山庄的一些势力,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不少势力几乎是排着队或者结着盟上山庄“谈合作”,穆生云分身乏术,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直接让人将他们打发走的,可是那些势力态度十分强硬,硬是传进来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穆生云烦不胜烦,又不想在这种关头惹上什么事情,只得挤出时间去见了那批人。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把鼻孔对上了脸,讲话中都带着跟你谈合作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或者是这合作你谈也要谈,不谈也要谈,一副强盗做派。

穆生云生气的同时也疑惑那些人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情,刚想将他们全部扫地出门。

哪知那些人一看穆生云没有谈合作的意思,立马开始了冷嘲热讽,什么你们流云山庄害死了公主,已经惹上了朝廷,强硬不了多久了,不如依靠我们,起码还能保你们不全军覆灭。

杜月妍只不过是昏迷过去了,可是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张口闭口间的意思就是杜月妍必死无疑,这可把穆生云气得不轻,直接破口大骂,说他们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将他们全部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能踏足流云山庄的地界。

那些人还是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横行无忌了,“别装模作样了,就是老子现在端了你们流云山庄又如何?”

穆生云登即就气笑了,抽出剑冷声说:“那你倒是来试一试啊!”

话音刚落,两边便交起手来。

他们刚动手就有人去通知孟浮生了。

孟浮生此时正在书房翻阅那一堆如山一般难以攀登的涩难医术,整个人就像一座随时都能bào zhà的火山,一听说这事二话不说拿着剑就过去了。

孟浮生带着人加入了战局,架势完全可以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将对方打的节节败退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赢是赢了,可是孟浮生也受了伤,并且这不要命的架势也耗尽了他的力气。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四)

所以敌人一走,他一放松下来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

杜维桢此时正在后院照看杜月妍,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情,心里越发不平静,他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留太久的,可是放杜月妍一个人在这里,以她现在的状态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干脆下了一个决定——敢在孟浮生醒来阻止之前把人带回去。

除了孟浮生,以杜维桢的身份没有人敢阻拦他,连穆生云也是口头上劝解,委婉地表示让杜维桢再留一天等孟浮生醒过来再说其他。

而是杜维桢去意已决,他毫不留情面地表明了他的不放心和不信任,“在妍儿离开皇城之前,别说中蛊了,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她的身体一向是极好的,可是好好的一个人只不过半个月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实话说我不敢再将她放在我的眼皮之外了,还请你能够谅,并且皇宫圣手多,保不齐他们有办法能够治好妍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杜维桢没有选择用身份去压他,而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实话,穆生云实在是没有立场也不好意思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还处于昏迷之中的杜月妍离开。

孟浮生一醒来就看到支支吾吾的穆生云,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皱皱眉,实在是想不起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一咯噔,“生云师兄,你有甚么话就直说吧,是不是我昏迷后那些人又回来了?”

穆生云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两个字,“不是。”

他作为一个从头到尾的旁观者,自然是清楚孟浮生对杜月妍的感情之深,所以才这么无法开口,可是这种事情能瞒得了多久?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才说:“在今天早上皇上将公主带回去了,我没拦住。”

“什么!”孟浮生大惊失色,当即掀开被子要下床,可是刚直起腰脑子一白,又栽了下去,昏迷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力气实在是跟不上,他只好靠在床头,让穆生云将这期间的事情告诉他。

穆生云便将杜维桢的话复述了一遍。

孟浮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慢慢晦暗下来,他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实在是太没用了维桢才如此不信任我,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妍儿消失在我面前,我要去将她带回来,将她带回来。”

孟浮生好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穆生云有些着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劝说才有用,好一会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让皇上把公主带回去也是有好处的,太医院太医医术都很了不起。”

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句话有多么没有说服力,即使圣手再多又怎么样,不都是对这种蛊束手无策吗,不然杜维桢早就把能治的太医叫过来了。

孟浮生明显也想到了这个,磨蹭着就要下床,穆生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你不能去。”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穆长风的身影便出现了,久病不愈让他看上去颇为虚弱,可是他表情平淡,讲出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你去对公主才不好。”

“师父。”孟浮生难以置信又难过地抬起头看向他,“连你也觉得妍儿不该待在我身边。”

“是。”穆长风斩钉截铁,“公主回皇宫,你留在这里,才是你们最好的结局,你们两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你又无法做到逆天而行而安然无恙,反倒会害了你们,与其等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不得已收手,不如到此放手。”

孟浮生失魂落魄,“您是觉得我要是和妍儿继续待在一起,她会遇到更危险的情况吗?”

穆长风淡淡点头,不说话,可一切都藏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中,让孟浮生如遭当头痛击。

“可是这一次只是意外。”孟浮生喃喃道,神情有些虔诚,像是要说服谁,也许是穆长风,也许是他自己。

是的,现在连他也开始他和妍儿在一起是不是逆天而行,连天都不愿意看到了,在遇到她之前,妍儿却是是身份尊贵,安全无虞受无数人尊敬,可是在遇到他之后,便遭受了不少危险,现在更是直接陷入了生命危险之中。

她现在都生死不明了,更危险的情况,难不成她会

孟浮生脸色一白,整个人都放空了,连穆长风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有穆生云一直在旁边担心地守着他。

孟浮生疲惫至极地吐出一口气,用手盖住满是血丝的眼睛,虚弱道:“生云师兄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了。”他不愿意让妍儿有任何的可能陷入生命危险之中了。

穆生云更加心疼了,轻声劝慰:“浮生你不要太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公主是天命之女,不会有危险的,等她身上的蛊被驱除了你们再聊一聊了。”

孟浮生嘴角勾起僵硬又牵强的微笑,“我知道的。”

“唉。”穆生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将安静的空间还给他。

孟浮生颓废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眼里雾蒙蒙的。

杜维桢将杜月妍带回皇宫后,都顾不上先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贴皇榜广招天下名义,许下黄金万两良田万亩,一时间,名医齐聚皇城。

而流云山庄,孟浮生果真没有再提及将杜月妍带回来的事情,待在屋里养了几天身体后,就精神抖擞地出了门,还带了不少护卫,目标很明确,对准了上次来流云山庄挑衅之人,用以发泄情绪,他觉得要不是他们,杜维桢也不会下定决心将杜月妍带回去,他更不会昏倒而错失见妍儿的最后一面。

总而言之,都是怪他们。

孟浮生的态度极其强势,那副架势仿佛是随时都能豁出一条命,让那些势力明里暗里都吃了不少哑巴亏,但是孟浮生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赤红,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第四百九十四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五)

还是有护卫觉得他情况不对偷偷回去山庄把事情告诉了穆生云,穆生云又急又怒,连忙下山。

孟浮生完全杀红了眼,连穆生云在外面再三让他停手也没听见。

穆生云看他像是失了智一般,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将他敲晕带了回去。

那些势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完全没了反抗的心思,他们再一次见识到了流云山庄的厉害,恐怕心里面都留下了阴影,每一段时间都好不了了。

穆生云即使再生气也做不到丢下孟浮生不管,将崔大夫请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得出他气血攻心,身体虚弱的结论,还开了不少补气血的药。

穆生云狠狠瞪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孟浮生,让人下去熬药了,自己则把要处理的账本带了过来,一边看一边守着孟浮生,下决心等他醒过来后要好好教育他一顿,不然这么冲动的性子以后还不一定惹出什么祸端呢。

孟浮生醒来时外面已经暗下来了,只有不远处亮着灯,他直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才发现是正在认真查看账本的穆生云,昏迷之前的事情也想起来了,他记得是穆生云将他打晕的,知道自己嫌弃啊太冲动了,一时之间,有些心虚。

“醒了?”穆生云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终于把眼神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挪了开了,放到了他身上,语气凉凉的,端起了大师兄的架子,“小师弟真是好生凶猛啊,完全发挥了我们流云山庄好斗凶狠的本质啊。”

穆生云加重了“好斗凶狠”四个字,讽刺的意味极其明显。

孟浮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诚恳又无辜,“我知道错了生云师兄,你别生气。”

“生气?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孟浮生明知故问,演技了得,那样子好像是真的在疑惑一般,“你不是宣扬了我们山庄的厉害吗?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能对你生气呢?那不是太不识好歹了吗。”

孟浮生更加心虚了,一颗头恨不得埋到被子里,闷闷道:“生云师兄你不要这么讲话,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冲动了。”

穆生云傲娇的“哼”了一声,这才受了明知故问的神通,板着脸教育说:“师父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事情,要是他知道他的好弟子打架把自己打气虚了,还不一定气成什么样子呢。”

“嗯。”孟浮生点头,“我现在冷静下来了,师兄可千万不要拿这家事情去气师父。”

穆生云冷冷地抛下这一句:“看你表现,要是你乖乖待在山庄不出去乱跑,我也不会用这家事情去烦师父,但是你要是不听我的话跑出去了,那我也管不了你了,只得交给师父了。”

孟浮生垂头闷闷道:“请恕师弟不能答应了。”

“什么!”穆生云气得大叫,他完全没有想到孟浮生会是这个态度,“你还要去给我惹什么事情!”

“不是,我没有想着去惹事,只是不能答应你留在山庄,因为我已经想清楚了,无论我和妍儿结果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解蛊的方法,所以我打算。”

孟浮生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请求:“四处走走,看那里能找到方法。”

“不行!”穆生云当即就要拒绝。

孟浮生打断他,“师兄你听我说,我这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妍儿是因为跟在我身边才会中蛊,我心中有愧,并且我要是继续留在山庄,每天胡思乱想,偶尔间保不齐就会做出像今天这么冲动的事情,要是你不在,到时候我还不一定惹出什么祸呢,所以师兄,你就让我去吧。”

穆生云沉下脸,“真的不能不去?你不是让人去南疆找了吗?再等一等也许就有消息了。”

孟浮生摇摇头,“我等不了了,日子拖得越久,蛊虫对妍儿的伤害就越大,我不想听到她日渐消瘦的消息,这对我而言无异于凌迟的酷刑,所以我必须要去。”

穆生云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心中很是无奈,只能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了,你去就去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冲动冒险,想想我们,想想公主。”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虽然无论师兄允不允许他都会去,可是师兄允许了无异于会让他身上的压力更小,他很快收拾好包袱,没有惊动其他人,一个人踏上了前去南疆的路。

穆生云一个人心里憋着一股气,静不下心来看经过筛选后最为重要的账本,干脆带着人以亲自上门赔罪的名目行震慑之实。

孟浮生之前那种愤不顾死的挑衅态度已经把他们吓破胆子了,老话说:凶的怕横,橫的怕疯,疯的怕不要命的,孟浮生不要命的形象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一个个都是颤颤巍巍跟穆生云交谈的。

穆生云将在山庄仓库随便捡的不值钱的小东西当作赔罪的礼物,硬塞给那些人,话语中带着我能来是看得起了,给你这一次脸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们还有更疯的意味,吓得那些人别说拒绝了,几乎是将他带来的小东西当成了绝世的宝贝,口口声声说着谢谢赏识,然后千恩万谢将穆生云送了出去。

穆生云扬眉吐气的同时也不禁感叹对付这些强盗就是要比他们更疯更不要命才能震慑得住,山庄以前的君子行径对这些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孟浮生在去往南疆的途中也一直在打探皇城的事情,知道现在不少名医都聚集在皇城,为了那让人眼红的报酬,可是即使这样,也无一人能为杜月妍解蛊。

孟浮生也一直在跟穆生云保持联系,将自己的行踪汇报给他。

半个月后孟浮生到了南疆,一路打听来到南疆以制蛊出名的蛊镇,在那里打听到了更多关于软香蛊的消息,可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有一个老人跟他说这种蛊在南疆也消失很久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六)

孟浮生几乎都承受不住心中突然涌起的绝望,但还是强颜欢笑着谢谢了告知他的老人,并给了一点报酬。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位老人突然叫住他,浑浊的眼睛像是闪耀着光芒,声音很难听,就好像两片摩挲着的瓷片,沙沙哑哑,“小伙子,你人不错,老夫心中高兴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你往那边走,直到看到一个瞎了眼的老妇人,她什么都知道。”

孟浮生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通向一片茂密的森林。

“谢谢老”孟浮生刚转回头,那老丈人已经不见了,他的最后一个字卡在舌尖,艰难吞了回去。

他不知道老丈人说的消息真假,可是就是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会拼尽全力。

孟浮生毅然决然踏进那座森林,南疆温度较高,经常下雨,所有很湿润,蛇虫鼠蚁也十分多,孟浮生在十分注意的情况下身上也被叮了不少包,一天见到的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蛇顶得上他前半生的,他直到日落下山才从森林了走了出来,然后入目就是一片草原,葱绿的小草长到了他小腿跟处,更让他惊喜的时在这片草原上赫然伫立着一座小竹屋,他心中有一种预感。

小竹屋门是虚掩着的,孟浮生往里面一看,没有人,但是有生活过的痕迹,他并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在竹屋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夜晚悄悄到来,天空就像一口被想象力丰富的孩子涂得五彩斑斓的一口锅,将他笼罩在其中,没有风,没有声音,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到难受。

孟浮生走了一天的路已经是十分疲倦了,可还是强撑着眼皮不敢睡过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在万籁俱静中,任何一种声响都很是显耳,沉闷得“嘟嘟”声让孟浮生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往竹屋走,速度看上去很是缓慢。可是转眼间已经到了竹屋前,孟浮生这才看清楚。

这个老妇人看上去是半只脚踏进黄土里的年纪,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连搭在拐杖上的手都是写满了阅历的,最重要的是她两眼无声,一片白茫茫。

“你好。”孟浮生激动地跑了过去,跟在她身后礼貌恭敬地打着招呼。

老妇人顿足了一秒,但下一秒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眼走近了竹屋,将竹门合上了。

孟浮生一愣,跟了一步就被挡在了外面。

竹门只是虚掩着,他要是想推开只需要轻轻一推,可是他只是把手按在竹门上,很快就放了下来,回到原来休息的地方,坐在那里继续等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竹门。

一天没有进食的肚子不停地在发着牢骚,孟浮生摸了摸它,自言自语道:“忍一忍,等知道了软香蛊的消息,就去吃一顿好的。”

神奇的是,肚子立马没了动静。

孟浮生安静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许是身体太累了,他睡得很熟,习武之人的警惕性一点都没留着,连竹门被打开,老妇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也不知道。

知道头被不轻不重地打偏了他才立马惊喜,瞬间睁开眼睛,眼神流露出锐利的精光,然后就看见了一张称得上恐怖的脸,他在自己被吓得大声尖叫之前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接着他站了起来,干巴巴一笑,“您好。”

老妇人面无表情地朝他递过来一碗什么,孟浮生定睛一看,是简单的面条。

他怔怔地接过,傻里傻气地问:“这是给我的?”

老妇人点点头,孟浮生也只犹豫了一秒就端起来狼吞虎咽,连嚼都没有直接灌进了胃里,看看安抚住不停发出抗议的味,老妇人这才流露出一点点满意,“小伙子,不怕老身下毒?”

孟浮生一抹嘴,大声道:“不怕。”

老妇人笑得更开心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更显恐怖,“好,好。老身就喜欢你们这种直爽的小伙子,不像那些心比针尖小,比蜜蜂巢好多的小人,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孟浮生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一些高人脾气总是古怪,看来他通过来考验。

“不知道长辈知不知道软香蛊?”

“软香蛊?”老妇人眯了眯无神的眼睛,露出思索之色,先是摇摇头,在孟浮生觉得一颗心沉入低谷之前,她又点点头。

孟浮生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只听她说:“这蛊老身确实是听说过,五十年前就极少有人会养这种鸡肋般的蛊虫了,要是想杀人,有更厉害能直接毙命的阴蛊,想控制人也有让人听话的毒蛊,所以养的人渐渐少了,以至于很少有书籍会提及,不过老身当年也是玩蛊的一把手,这软香蛊在初学的时候也玩过。”

孟浮生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喉咙眼里,“我有一个朋友中了这种蛊,要是前辈有办法解开,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qing ren"吧。”老妇人意味不明的笑出声,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的确是养过,只不过那是五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老身年纪大了,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老身却是知道,这种低级的蛊不是南疆产的,而是从羿丹国传过来的。”

孟浮生瞳孔猛缩,又想起了徒兰察娜,他有预感,这蛊应该就是她在趁妍儿不防备的时候给她下的。

然而现在不是查清楚是谁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解蛊的方法。

起码从这里还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孟浮生重新振作了精神,恭敬弯腰致谢,“谢谢前辈。”

老妇人摆摆手,转身往竹屋走,刚走几步就停了脚步,“天色已晚,你就是想去羿丹也得穿过几座森林,晚上的森林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是南疆人也有丧命的危险,更别说你这个外来人了,要是不嫌弃,就在老身这里留一晚上了。”

孟浮生就算是心中着急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忙道谢,就在竹屋了借宿了一晚。

第四百九十六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七)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就告别老妇人离开了,在去羿丹前他在一个小镇上停留时把软香蛊来源于羿丹国,他准备去羿丹国的事情在给穆生云的信里提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启程了。

穆生云收到信是两天之后也了,他看到信中的“羿丹国”三个字,不禁想起了当时六亲不认发孟浮生,大惊失色,连回信都顾不上,连忙算了一下他现在的大概位置,然后包袱款款地追了过去。

穆生云是在南疆边陲小镇拦到的孟浮生,孟浮生是从在该小镇隶属流云山庄的一个商铺掌柜那里知道的这个消息,被请过来时是很诧异的,“生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穆生云这一路都没怎么敢休息,脸上带着赶路人特有的狼狈和憔悴,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敢问?我要是不来你现在不就只身闯虎穴了?”

孟浮生知道他话里的虎穴是指什么,也知道他的担忧,好声好气地说:“生云师兄,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可能再会像当年那样收到羿丹国的蒙骗而不知,还傻傻地上赶着帮他们率兵打战,我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早点找到解软香蛊的办法,让妍儿醒过来。”

可是穆生云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然而以他现在流云山庄庄主的身份,有属于他的一份责任,让他抛下一切去跟着孟浮生他也做不了,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你先走这里等几天,我写信让黎清过来陪你去。”

孟浮生觉得好笑又无奈,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人跟着做什么?”

穆生云的耳朵尖的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跟着还不知道你会惹出什么祸端呢,到时候别想让我帮你擦屁股。”

孟浮生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说话了。

穆生云当场就给黎清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点人过来。

黎清三天之后赶到,穆生云才稍稍放下一颗心,将人交到黎清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什么在孟浮生做傻事的时候千万要拦着,不能让他犯傻。

孟浮生哭笑不得,带着黎清落荒而逃了。

穆生云在同一天也开始启程回山庄,但是一路上他莫名有些不安,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的。

然而在回了山庄后,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思去想孟浮生了,因为穆长风病情加重,一场原本的简单的感冒演变成如今的咳血,甚至长时间的昏迷不醒。

穆生云心力憔悴,可是又不想假手别人照顾穆长风,要自己看着才放心,所以即使处理事情再忙每天也要伺候着穆长风用药。

可是精心的照顾并没有让穆长风的身体有一点点好转,反而一直在虚弱下去,后面他有时候累的甚至睁不开眼睛,只能半垂着有气无力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连崔大夫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一直说穆长风内部逐渐虚弱。

这时,一位在上次穆长风寿辰后就消失的小师叔回来了,他眼里暗含悲痛地瞥了一眼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人,沉声说:“师兄几年前就算过,今年他大限将至。师兄乃占卜好手,经他的手算过的事情,无一件错过。”

言下之意是穆长风必死,药石无医。

穆生云满满都是难以置信,控制不住感情地大喊出声:“怎么可能,师父尚不到花甲之年,在得了这一场感冒之前身体更是没病没灾,怎会是大限。”

小师叔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师兄在寿辰那时身体就已经开始虚弱了,只是因为深厚的内力才没有立即表现出来,揣测天命一事本就被上苍所不喜,所以上苍责怪师兄也不稀奇。”

穆生云更是难过了,送小师叔去休息后一个人留在房间守着穆长风。

穆长风对这里不算小的动静竟然一无所知,知道晚上才睁开了眼睛,沉重地喘了喘,几不可闻地说:“浮生呢?”

穆生云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老年斑的手,鼻子发酸,哽咽道:“他听说软香蛊产生于羿丹国的消息,现在估计快到了。不过师父你别担心,我让黎清跟着他呢,要是他做了啥事,黎清肯定会拦着的。”

穆长风没说什么,只是再次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穆生云更是觉得心里一片恍惚。

他在穆长风那些弟子中年纪最大,所以是跟着穆长风最长时间的,他没有父母,在他心中,穆长风就是他的父母,既传授本领又养育他的长大,这种恩情比之亲生父母犹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看到穆长风这样子,是最为难过的。

曾经顶天立地的男人变成这般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何等悲哀,这一场面刺的穆生云几欲落泪。

再过了两天,穆长风的精神突然好转,变色红晕,连讲话的声音都比生病后多了几分底气和婚后,粥都多喝了一碗,可是没有人觉得高兴,他们都知道,这是穆长风突然的回光返照。

穆生云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听完的穆长风留下的临终遗言,他让穆生云好好处理好山庄的事情,照顾好下面的师弟们,特别是让他放心不下的孟浮生。

他还特意嘱咐穆生云写信给孟浮生让他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话动摇内心。

可是等晚上穆生云写信的时候,孟浮生已经到了羿丹国境内,与那封戛然而止在南疆、羿丹国交界处隶属流云山庄收信的商铺擦身而过。

等穆长风讲完话后,他浅浅的笑了,眼里满是欣慰,手无力地除了下去,一股死亡的腐朽阴暗的味道立马溢满了整间屋子。

穆生云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什么事情,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处理穆长风的葬礼。

没有大操大办,甚至连知道的人也限于流云山庄,他知道这才是穆长风希望的,他低调了一生,自然也想低调地离开。

在给穆长风上完香后,穆生云突然晕了过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八)

好在一旁的穆生林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等送穆生云回他房间时,他刚好醒了过来。

看到床边一排师弟们担心的眼神与眼底藏着的悲痛,他难过又愧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他作为大师兄,理应成为师弟们现在的顶梁柱,可是却如此懦弱逃避,要是师父知道了,该是如何担心,穆生云越发内疚,下决心不能被悲痛打倒。

将师弟们赶出去后他又振作起来处理师父临死之前的嘱托了,一夕之间,他好像长大了,从没有一个人面对过大风大浪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流云山庄庄主。

因为没有人会挡在他前面了,而他后面又全都是需要他保护的重要之人,他必须强大起来。

孟浮生那边,因为没有收到信的缘故,他并不知道穆长风身死的消息。

此时的他已经易容进了皇城,易容的原因是他知道不少人肯定会认得他原先的那张脸,他来只是想找到解药带回去,最后是不要惹出其他任何事情,所以易容便是最保险的方法。

他在皇城小心的调查,一打听到任何消息都要亲自去验证真假,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愿意放过。

可是正如那位老妇人所说,软香蛊在五十多年前出现在南疆,那么在羿丹国也是几十年前出现过的东西了,他遇到了不少对毒蛊有所研究的大夫都只能无奈地表示无能为力。

孟浮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中难免有失落,不想回客栈,干脆找了一家酒楼借酒消愁。

一晚上喝了不少酒,离开的时候晕晕乎乎的,走路都走不稳,在大街上不下心撞到了人。

孟浮生喝醉了,大脑反应也忙了半拍,拍了拍脑袋半晌才明白过来要道歉。

可是不等他开口,被撞的人就狠狠推了他一排,恶声恶气地说:“你眼瞎啊,刚撞你大爷,你知道你大爷什么身份吗!”

孟浮生自知理亏,不打算和他计较,小声道歉后就要离开。

可是那人不依不挠,踮起脚揪住他的衣襟,他带着的一排穿着家仆衣服的人也将孟浮生拦在了中间。

“撞了大爷就想走。”那人看上去很是富态,明明是一副讨喜的可爱长相,可是配上那一双眯成一条缝,还时不时发绿的眼珠子,实在是很难让人心生欢喜。他敞开腿,插着腰,看上去蛮横得很。

孟浮生喝了酒不舒服,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问:“哦?我不走你还要留我做什么?”

见到这场子,周围不少百姓都怜悯地看着他指指点点。

“又一个被小霸王欺负的可怜人。”

“唉,小霸王昨天才将一个可怜的秀才打瘸了,那秀才是俺邻居,孝顺聪明的很,就这么废了。”

“谁让人家有那么一个爹,谁”

那人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是被好友拉走了,“走走走,说什么胡话呢。”

孟浮生将周围的话听了个严严实实,危险地眯眯眼,原来眼前之人是这种货色。

小霸王还不知道祸到临头,听到周围人惧怕的话语反当赞美,好几层的下巴都高傲地扬起,得意洋洋地看着孟浮生,“小子,你竟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还不赶快过来跪着跟大爷磕几个响头然后再从大爷胯下跨过去,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的家仆也露出一副嘲笑鄙夷的表情,起哄道:“还不快点小子,要不是我们少爷心情好,今天肯定要打断你半条腿。”

“哈哈哈,再旺几声听得我们少爷高兴了,搞不好能从指头缝里漏出点什么东西给你,你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

孟浮生本来不想惹事的,可是人家都惹到头上了,退缩就不是知趣,而是懦夫了。

他展颜一笑,醉意被一系列事情冲淡了几分,“哦?想让我跪,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话音刚落,四下寂静,小霸王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下去了,眼里透着阴狠的毒医,龇牙咧嘴地说:“既然你想找死,那就怪不得本大爷了,来人,给我打断他一条腿,就当教教他瘸子两字怎么写。”

“天呐。”围观的百姓哄的一声散开了,有些心地善良或者是好奇心重的忍不住瞧了过来。

让他们差点惊掉下巴的是,他们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是那群跟着小霸王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家仆,而站着的则是他们认为的可怜人。

孟浮生一脚踩在小霸王胸口,冷冷一笑,“怎么不是要教训我们吗?起来啊。”

小霸王气急败坏要推开那只脚,可是没有办法,他恶狠狠地看向孟浮生,威胁道:“你知道你惹到的是什么人吗?还不快点松开大爷,不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浮生往脚上一使力,小霸王的脸就白了。

这时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孟浮生透过人群还能看见推开人群要过来的,穿着捕快衣服的人,踹了一脚小霸王,转身没入了rén liu。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刚才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上来的家仆们顿时一拥而上,扶起小霸王驱寒用暖。

“一群废物!”小霸王狠狠推开他们,然后对着殷勤跑过来的捕快们居高临下地吩咐,“去将刚才在本大爷面前放肆的小子抓回来!”

孟浮生还不知道自己惹得是什么人,但能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七拐八转将身后的人甩掉后才会了客栈。

空手而归的捕快们愁眉苦脸地跟小霸王汇报,小霸王将这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去找他娘,可把他娘心疼得不行,连声问是谁干的。

小霸王将孟浮生添油加醋说了一顿,直把他说成了强抢民女的强盗,而把自己塑造成见到不平一声哄的勇士。

他娘一向他说啥就信啥,表示会跟他爹说清楚,抓到那强盗后狠狠教训他一顿。

达到目的的小霸王缩进他娘怀里撒了会矫,将他娘哄得眉开眼笑才回来。

流云引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九)

他知道他爹不待见他,可是总不会不听他娘的话,想他司空瑞在皇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哪个知道他爹身份的人敢这么对他,尚书一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爹可不一样,那可是一年前簇拥过太子的人。

不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他还不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

司空瑞想到了那小子被他爹的人教训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痛快的笑了出来。

“诶哟欸哟。”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连忙捂住了嘴,表情阴狠得去叫府里的大夫了。

晚上的时候司徒元一回来就看见一脸戚戚的妻子,只觉得一阵头疼,他这个妻子没什么不好,知情识趣,陪着他从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到这个位置,不离不弃,他不可谓是不感激,但是那说哭就哭的性子和对儿子的骄纵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婉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司徒元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表情温柔地走到了妻子身边,轻声询问。

辛温婉那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将今天司徒瑞胡编乱造十句半句真的话哭诉给了司徒元,讲完后还唾骂那当街行凶的乱臣贼子,“老爷你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啊,你是不知道他今天回来是什么样子的,瑞儿可是我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连骂都不舍得,更不要说下这种狠手了。”

看她还要哭,司徒元只觉得太阳穴阵阵抽痛,连忙先将他安抚住了。

可是她的话中司徒元有九句半是不相信的,他的儿子他哪里不清楚,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有人欺负他,今天肯定是惹事不成反被揍了,也就他娘被她唬得死死的。

慈母多败儿啊,司徒元无声地感叹。

但是比起外人,还是自己妻儿更为重要,“我会帮瑞儿找回公道的,你别哭了,不然又该病了。”

辛温婉轻轻“嗯”了一声,柔弱无骨地靠进丈夫怀里,两人柔情蜜意,黏糊了一阵,知道司徒元要去办正事了才分开。

司徒元处理完工部的事情后才把他派着跟在司徒瑞身边的家仆叫了过来,看见他们身上的伤也是一惊,问其中跟司徒瑞最亲近的一人,“今天打你家少爷的是几个人?”

那人眼睛被打肿了,大小眼,看上去滑稽极了,“回禀大人,就、就一个。”

“一个?”司徒元皱眉,不喜道,“本官记得你们都是会点手脚功夫的,不仅被打成这样还让少爷被打了,酒囊饭袋。”

“老爷冤枉啊。”那人连忙惊呼,“那青年手脚了得,小的们连他怎么动手的都没看清楚就被打趴下了,要不是站不起来小的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贼人欺负到少爷的。”

司徒元眉头皱的更深了,怀疑道“果真厉害到这种地步?”

那人赶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小的绝无半句虚言,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司徒元知道他们没有这个胆子诓骗自己,可是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家仆他心里清楚,虽说都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也不是地痞流氓能够对付得了的,也是能以一挡二之人,竟然如此简单就被一个青年给打趴下了。

那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补充说“后面衙门的人来了帮少爷追人,可是都被那人甩掉了。”

听到这里,司徒元表情逐渐凝重起来,如此高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闹市,还出手对付他的儿子,难不成和他有仇?可是他只是一介书生,除了和朝中之人政见不合互相看不顺眼,哪里有机会惹得了江湖中人,莫不成是别国的探子?

司徒元浸淫官场十几年,想的自然比他草包一个的儿子和一群没用的家仆想的深远。

上升到探子程度那就不是司徒元一个三品大臣能够解决的了,再说羿丹国现在情况复杂,任何情况都不能等闲视之,他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

司徒元板着脸看向下面的人,“本官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准出去乱说。”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但是主子的话是最不能质疑的,连忙应和。

翌日清晨早朝散后,司徒元便去找了徒兰察赫,跟他提了那青年,用的自然是他儿子那套说辞,将青年塑造成了个暴徒。

徒兰察赫也表情严肃,喃喃道“竟有如此身手。”

司徒元在旁边提点,“太子殿下,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啊。”

这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思量所在,要是青年真的是敌国探子,那么他可是立了一大功,要是不是,也算是为了儿子出一口气,在他夫人面前有个交待。

徒兰察娜点点头,“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臣遵旨。”

孟浮生第二天就发现城里多了很多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兵,也有点纳闷怎么随便对付个纨绔子弟都有这种身份背景,竟然能使唤得了这么多官兵,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怀疑成探子了。

这种地毯式的搜查对于他们这种外来者无疑是十分不利的,所以即使他已经是万分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踪迹,还是被查到了,是客栈的掌柜说出来的,孟浮生只好仓惶逃跑了。

可是过了半天东躲西藏的日子,孟浮生突然觉得这样不行,他来羿丹国就是为了寻找软香蛊解蛊的方法,要是说还会有什么地方知道这种蛊,在羿丹国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清楚的?

所以他决定去找进宫去找羿丹王。

羿丹国的皇宫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晚上便偷偷潜了进去,去到了羿丹王的宫殿,可是进去后却发现龙床上躺着的不是羿丹王,而是徒兰察赫。

徒兰察赫突然感觉身上阵阵发凉,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发亮的眼珠子,吓得差点差点魂飞魄散。

孟浮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啊。”

徒兰察赫掩在被子下面的拳头握的死紧,明明害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还强装镇定地问“孟、孟浮生,你、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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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

孟浮生在来之前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貌,长相英俊,翩翩君子,可绕是面前的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人,在这种场合见到了,也无法让人不害怕。

徒兰察赫就怕孟浮生突然从哪里抽出剑刺他一剑。

孟浮生笑得更温和了,只不过这份温和落在徒兰察赫眼里实在是阴冷,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太子殿下不是在找我吗?所以我就来了。”

徒兰察赫一激灵,更害怕了,“你、你就是敌国的探子?!”

“我可不是什么探子,也不是听谁的命令来的。”孟浮生说,“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东西,而且殿下您能帮我找到。”

徒兰察赫警惕又狐疑地盯着他,只不过孟浮生一直保持着谦和的笑,并未有任何异样,他才渐渐放松下来,“什么东西?”

“一种蛊,软香蛊。”孟浮生轻声道,“我有一个朋友被下了蛊,听说是最初贵国制作出来的,所以我斗胆想过来问问您有没有解蛊的方子。”

软香蛊?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徒兰察赫皱皱眉,不过他没听过也实在是不奇怪,毕竟蛊毒乃是宫廷大忌,除了皇上能够接触,其他人都未免要避嫌。不过孟浮生都进宫了,说明他确定皇宫里是有这种东西的。

既然手里有了底牌,他也不怕孟浮生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且躺着看人着实是没有气势,他干脆下了床,和孟浮生面对面,“我和你相识一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亲兄弟尚要明算账,不知你能给出什么条件?”

孟浮生沉默了半晌,徒兰察赫也不着急,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将他请到了一旁,两人就像个好久不见的老友面对面坐了下来,只是都沉默得过分。

徒兰察赫笑着给孟浮生倒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清风明月的高雅之感。

孟浮生将茶杯圈在手心,问:“你想要什么?”

徒兰察赫轻笑出声,沉沉入耳,“浮生明知故问了,你现在可是在昆国为官?”

孟浮生敛眉,“不是。”

徒兰察娜一挑眉,眉目间皆是欢喜,“那浮生可愿意为我做事?要是可以,解蛊的方子我定双手奉上。”

孟浮生没有一点犹豫,“其他的我都能答应,可是这件事情我办不到,还请殿下能提其他条件。”

徒兰察赫啧了几声,“可惜了,不过我也不算什么强人所难之人,不过。”他歪头想了想,“我现在还没有想出什么条件,要是浮生愿意等,请容我思考几天,在这几天里我也会让人整理好解蛊的方子。”

孟浮生喜形于色,本来因为凝重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顷刻间亮了起来,让徒兰察赫更加感受到了手上握着的底牌的重要性,心中也愈发有底了。

“那就麻烦殿下了。”孟浮生起来拱手道谢,然后又有些迟疑地说,“那我是要留在皇宫等的消息还是先回去?”

徒兰察赫摆摆手,“浮生回去等着便是,难道我还怕你跑了不成?你放心,先前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是敌国的探子,既然现在误会解除了,我把人叫回来便是。”

他还亲自将孟浮生送到了门口,还把自己的一个令牌给了他,说到时候直接进来,不必偷偷摸摸,那热络的态度真像是在对待一个约定见面后相谈甚欢的老友,而不是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天徒兰察娜立马把在外面搜捕的人叫了回来,还着急了不少心腹大臣秘密商讨像孟浮生提出何种条件。

他们知道孟浮生不愿意再入昆国为官也纷纷表示可惜,毕竟孟浮生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人,既然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那就得在其他方面补偿回来了。

最后还是诸民安提出:“孟浮生和昆国新皇关系非同小可,何不通过他和昆国皇上签订和平协议?有了孟浮生这层关系,昆国皇上的条件想必会让我们满意。”

羿丹国被徒兰察娜先前那么一闹,对上昆国的确是没有还手之力,所以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都抬头去看徒兰察赫的反应。

徒兰察赫在接管羿丹国后,对内部隐患重重的情况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还总是在担心昆国皇上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拿他们开刀,而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在这里,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最终条件就这么敲定了。

再说倒霉蛋小霸王尚书家的少爷,在他受伤后窝在家里养伤那么几天,天天是靠着想象孟浮生被抓到后的惨样度日的,但是在今天突然被从外面回来的爹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当场晕了过去,一醒过来还被罚到祠堂罚站了,那时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连他娘求情都被骂了,还被威胁再哭就让她跟着司徒瑞一起跪,这才消停了下来。

司徒瑞是草包但不是脑残,他现在要是还没有明白惹了不该惹的人那脖子上那颗东西真是有没有都一个样看。

跪完祠堂后他大病了一场,恢复后性子收敛了不少,很少去大街上惹事,1反倒是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让司徒元大感欣慰,直言棍棒底下出孝子。

事情到这里扯得有些远了,让我们回来看孟浮生。

徒兰察赫当天就找到了他,然后说了他的条件。

孟浮生说自己没有权力当场答应下来。

但是徒兰察赫并不急于这一事,让他自己想想。

孟浮生想要先看到解蛊的方子,再传信跟杜维桢商量。

皇宫里确实有软香蛊的资料,甚至是太医署都有一个太医曾经养过软香蛊。

徒兰察赫把那太医唤了过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斑白,但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比之壮年男子都要明亮,整个人精神的很,看不出一点老态,有点像仙风道骨的神仙。

他不卑不亢地朝徒兰察赫弯腰行礼,然后又对孟浮生点点头,“殿下。孟大人。”

孟浮生听到这个称号有些尴尬,“我早就不是什么大人了。”

流云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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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一)

老太医笑而不语,孟浮生也不揪着这件事情,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太医可知道软香蛊?”

老太医点点头,“下官虽孤陋寡闻,可曾经因为某些原因接触过,所以下官不才,但也知道解蛊的方子。”

孟浮生立马激动起来了,“那就麻烦太医了!”

“这本来就是下官的责任。”

徒兰察赫让老太医下去,笑着看孟浮生,“现在浮生放心了吧?”

孟浮生虽然还未能完全放下心来,可到底是有了底,“太子殿下的条件我会跟皇上说的。”

徒兰察赫喜形于色,“那我就等浮生你的好消息了。”

回去客栈后孟浮生立马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把他找到解蛊的方法以及徒兰察赫的条件告诉了他。

而太子那边手下虽然聚集了一群有真才实干的大夫,可是软香蛊的难产程度实在了得,所以一直没有进展,所以孟浮生的信真的就像一根他唯一能抓的住的救命稻草,高兴两字尚不能形容他激动的心情。

杜维桢本来就不喜战争,所以对于和羿丹国签订和平协议并不排斥,很干脆的答应了,但是心知羿丹国太子浑身都是心眼,阴险狡诈,同时在另一封信让他多注意些,且勿上当受骗。

自己则开始做准备,等待羿丹国使者的到来。

信又在路上奔波了三天才到孟浮生手里,即使没有杜维桢的提醒他也不会完全放心徒兰察赫,所以在昨天他就隐秘地提示了这个问题,没想到徒兰察赫答应得很爽快,答应派遣使者带着解药去昆国,用完药后再谈其他的。

对方这么坦坦荡荡孟浮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徒兰察赫就派人把孟浮生招去了皇宫,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的孟浮生脸上的惊喜控制不住,老太医和徒兰察赫在一起,手里捧着一个宽口的瓷瓶。

老太医笑得十分慈祥,或许是因为他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他当着孟浮生的面打开了瓷瓶,底部趴着一个软趴趴的紫色虫子,像一只wu máo的毛毛虫,还散发出一种独特得香味,让人闻起来感觉一阵阵的不舒服。

老太医看他剑眉微拧,笑意更浓,“此乃软香蛊的天敌,它的味道是软香蛊最为避讳的,将此蛊放在被下蛊者人中,软香蛊便会因为害怕爬出来。”

孟浮生一听,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慎而重之地接过瓷瓶,往里面看那个平平无奇的小虫子,怎么看怎么稀奇,怎么看怎么宝贝,直到里面的虫子蜷缩起胖胖的身体他才小心翼翼地盖上。

孟浮生很是珍重地像老太医作揖:“多谢太医。”

老太医似乎是被吓到,慌忙后退避开了,直到徒兰察赫挥手让他下去。

徒兰察娜笑着点点头吗“既然我答应浮生的消息已经做到了,不知”

孟浮生这才想起袖子里杜维桢的信,方才太过激动差点忘了,将它掏出来随手交给徒兰察赫。

徒兰察赫眼里一喜,当场拆开逐字逐句地查看,直到看到底部玉玺的落印后才松了一口气,将信拢进袖子里。

很快徒兰察赫也准备好了去昆国洽淡事宜,孟浮生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他要亲眼看着杜月妍醒来才放心。

孟浮生并没有用原来的身份,怕多生事端,而是易容成曾经在杜维桢面前出现过的一张脸,假装成使者的侍卫,跟随着进了昆国皇宫。

杜维桢一看到使者队伍中那个身上并无哪点出彩的人,当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让他去偏殿等候,先安顿好这批使者他才匆匆地去找孟浮生。

杜维桢喜出望外:“解药呢?”

孟浮生拿出瓷瓶,打开给他看里面的小虫子?

杜维桢疑惑的皱眉,“这便是解药?”

孟浮生点点头,无心跟他解释,“有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你先带我去找妍儿,我帮他解蛊。”

当下只能这样了,即使太医们对软香蛊无能为力,可到底都是国之圣手,也能探查到杜月妍的身体在这样长时间的昏迷之下不停变得虚弱,长之以往,以后就算有了解药也不一定醒的过来。

偌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的,杜维桢怕有人惊扰到杜月妍早就都把宫人们赶到外面了,除了帮她擦身不让别人进来。

宫殿中间放着一张精致贵气的金楠木床榻,重重叠叠的青色帘幕垂落下来,将里面的光景完全掩盖住了。

孟浮生掀开帘子,看到双眼紧闭躺在上面的杜月妍,绣着金丝线的锦被将她的身子盖住了,只留下头,她神情安详,好像就只是酣睡一半。

孟浮生垂眸颤抖着摸上她的脸,不是常人的温热,冰冰凉凉的,好似上等的瓷器,这股凉冰凉刺骨,冻到了孟浮生最柔软的心脏。

他慌忙倒出那只紫色小虫,任它在自己手掌心蠕动,慢慢把手放到杜月妍鼻尖。

那小虫子立马精神起来了,挺起柔软的身躯,像一个英勇的斗士在面对敌人,晃动着,要是它有毛,此刻肯定是完全炸开的。

随着它扭动幅度的增大,孟浮生惊讶地看见一条黑线从杜月妍的鼻子里钻了出来,红得发黑,就好像是喝饱了血的蛭。

杜维桢眼疾手快,直接将它拽了出来,两人一看,皆是遍体生寒。

这只虫子约有半米多长,身材纤细就像绣娘手中的线,可是浑身发黑,还散发出一股恶臭。

杜维桢忍者恶心将它包了起来,让人送去了太医院研究,此时在外面等候的太医也进来查看情况了。

崔大夫露出惊诧之色,“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主已经没事了。”

杜维桢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制住剧烈起伏的心绪,他凑到杜月妍耳边轻声唤着:“妍儿,妍儿”

孟浮生也万分期待地看着,可是杜维桢一连唤了十几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杜维桢心里一咯噔,直起腰,脸罩寒霜,“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吧。”

崔大夫弯腰请罪,解释:“许是公主身体被软香蛊折腾得有些虚弱,所以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第五百零一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一)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两方会面,王素平代表昆国和羿丹国的使者洽淡,两方一开始都对彼此提出的条件不甚满意。

后面还是杜维桢因为杜月妍身上的蛊解开了感到高兴所以退了一步,让了对方,这才成功洽淡。

送走羿丹国使者后,孟浮生本来应该回流云山庄,可是他从没有提过这家事情,若无其事地每天去照看杜月妍的情况,最后还是杜维桢硬着头皮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按理说杜月妍之所以能够解蛊都要感恩于孟浮生,杜维桢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更清楚妍儿中蛊也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所以心里一直梗着一道坎,让他不想看见孟浮生继续待着杜月妍身边,他害怕妍儿醒来后还想着跟孟浮生走。

让他没想到的是,孟浮生竟然跪了下来,“维桢!”

杜维桢一惊,慌忙想将他拉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

即使他们现在身份悬殊杜维桢也未曾想过要他向自己行礼,正如两人平日里都是直呼其名,而不是用什么尊贵的身份为两人砌起身份的围墙,这时杜维桢在再生气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的。

孟浮生握住了他的两只手臂,眼里似有泪光,“我知道你心里还怪我,的确是我没有用才会让妍儿遇到这种危险,可是要是不亲眼看着她好起来我如何能放心,所以我求你让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吧。她醒过来后我也不会让她跟着我,就当我在为自己赎罪。”

拒绝的话在舌尖徘徊,杜维桢却怎么也狠不下心说出来,一来他和孟浮生这么多年的交情,也知道他不求人的性子,为了妍儿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见对妍儿感情之深;二来,为了妍儿他先是去南疆,再去羿丹国,可谓是深入虎穴,全然没有想过自己。

杜维桢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睡?答案是不能的。

这样的孟浮生,他如何能拒绝?

杜维桢任命般叹了一口气,像是不想管了,“随便你吧,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了。只有一个,妍儿醒后我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即使知道这是肯定的,孟浮生心还是猛的抽疼了一些,垂下头没有说话。

杜维桢摆摆手就走了,御书房还有一大堆奏折在等着他呢,他可没有那心思掺和这些男女之情,唉真是让人牙酸。

在闲暇之时孟浮生写信回山庄,打算告知穆生云自己已经找到解药,并到了昆国的事情。

在接到回信之前他并没有想什么,可是当看到那白纸黑字,他就跟不认识了一样,那些字拆开他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是那么陌生,让人恨不得直接将他撕碎。

孟浮生决定先回去了,他不相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明明在他离开山庄之前师父只是生了一场小病,怎么这么突然,人就没了?生云师兄实在是太过分了,因为他在外面这么久生气了他能理解,可是用这种事情吓他他可就真的不高兴了。

孟浮生笑着笑着就哭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礼,留了一封他先回去的信后,连夜赶回了山庄。

远远看到巍巍褐色木门上面挂着的白绫,孟浮生一个踉跄,将包袱丢下,失神地跑到门口,大力拍打着木板。

真是太过分了,无缘无故在门口挂这种东西,多晦气啊,他一定要跟师兄说说,查查是谁做的,好好骂他一顿。

“浮生少庄主。”开门的下人一看见他就哭了,“你可回来了。”

孟浮生第一次对下人这么生气,他想骂他,哭什么,他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可是他的喉咙就像被水泥封住了一般,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推开下人往里面跑,入目的白色红绫伤了他的眼,直到他撞上一个人。

孟浮生揪着他的衣襟,满眼的孺慕信任,像是抓住浩瀚无边的大海里唯一的一根浮木,“师父呢?他是不是知道我不听话出去的事情了?他在哪里?让他骂骂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浮生!”穆生云一把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眼圈瞪时就红了,“没事的,师兄们永远会陪着你的。”

孟浮生双眼无神地看向穆长风院子的方向,小的时候他有前几年都是住在穆长风的院子,由他亲自培养,每次贪玩回来他都会笑着说他几句调皮,可是接着又会帮他擦干净手,让下人准备好吃食。在他的印象中,那是最为温暖的地方,是他无论在多么害怕无助时永远憧憬着的港湾。所以让他怎么敢相信他不过是贪玩出去了一趟,港湾里面就没有人在等着他了呢?

“带我去看看师父好不好?”孟浮生听见了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里面暗含的悲伤认命却让他自己心惊。

穆生云喉咙一痒,鼻子立马酸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带着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怕一张嘴就哽咽出来。

流云山庄不讲究这么厚葬,穆长风死前的愿望就是让他长眠在他最喜欢的竹林下面。

穆生云带着孟浮生到了一个隆起的坟包前,墓前立着的是由他们亲手制作的墓碑,,很寒酸,外人看了也只当这是哪个下人的墓,只有他们知道里面葬着的是他们最为挚爱尊敬的师父。

“师父,弟子不笑。”几乎是一看到墓碑上尊师穆长风五个字,孟浮生眼泪立马就下来了,直直跪在了墓前,泪流满面,像是杜鹃啼血,凄厉生寒,“弟子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我不配做你的弟子。”

孟浮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背悲伤彻底淹没了,哭到后面已经没有眼泪了,眼神空洞洞的,让人看了都不免跟着一起悲伤起来。

穆生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也没有劝他离开,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陪伴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其他都毫无意义。

第五百零三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四)

没有亲眼见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孟浮生一向是不会贸贸然下决定的,所以他在考虑了半天后,说道:“你若是心有怀疑,何不派人调查一番?”

杜维桢恍然大悟,也觉得好笑,他方才是陷入思维误区了,不过在他最为信任的人中,王素平身份尊贵,自是可以信任,可是一路山高地远,他作为丞相,身上的要务比起他来也不遑多让,怎可撂下这一大桩子事情去竞州?另一位便是眼前之人,但是杜维桢如何开的了口,毕竟现在他已经不是自己的臣子了,留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他的皇妹,用这种事情将他和自己的皇妹分开,那么他作为皇兄和好友,未免太不人道了。

他脸上的纠结和沮丧太过明显,孟浮生一眼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提议道:“你觉得黎清如何?黎清忠肝义胆,就因为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几年来对我生死不弃,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且实力超然,实在是一位极其可靠的人选。”

杜维桢立马想起了那个沉默地守护在孟浮生身边的剑客,眼睛一亮,那位着实是一位不错的人选。

他也不娇气了,爽朗笑道:“那就麻烦浮生了。”

当天孟浮生便拜托黎清去一趟竞州,为了保险起见,顺便让苏明也跟着去了,两人关系好,且身手都不错,一路上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有个照料。

几天后两人带回来消息,竞州的确颇为不平静,杜辰良动静颇大,暗地里似乎一直在和谁保持联系,且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银两招兵买马,培养人手。

杜维桢勃然大怒,他这下能确定他留在那里的一批人都被杜辰良收买了,帮着他瞒着,怪不得这大半年收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甚至大肆描绘杜辰良沉迷花街柳巷的消息,原来都是为了打消他的顾忌,让杜辰良能有更多的时间壮大自己。

杜维桢虽然宅心仁厚,但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不然也做不了这个皇帝,他很快就将他特意留在竞州的那批人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招了回来,然后排暗卫在半路上扮作强盗将他们全部杀了,就算是杜辰良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多想。

处理完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后,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竞州发生的事情,杜维桢将陆愈安封为钦差大臣,全权处理这件事情,派苏明随行保护。

杜维桢虽然不好意思将孟浮生牵扯进来,可是兹事体大,还是有一个能让他彻底放心的人跟着方为上策,所以杜维桢厚着脸皮在他面前稍稍提了一句,没想到孟浮生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一路上扮作南来北往做生意的游商,穿着也十分符合游商的身份,花花绿绿的十分炫目,为了逼真,孟浮生等人甚至还学了几句游商常用的黑话,也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

一路上风平浪静,几天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进了竞州,守城的官员也没有怀疑他们,只是嘲笑了他们几句,还拉着扮作游商老大的陆愈安扯了几句,按时些什么。

好在陆愈安学习能力很是强悍,所以对游商的黑话了如指掌,立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掏出了大陆通用的交流工具——一百两银票,在被嘲笑他们商人就是人傻钱多后就被放过去了。

一行人随便找了家不好不坏的客栈住下了,然后便分开四处查看情况。

孟浮生发现,街上来往的百姓大多衣着朴素,甚至连爱美的女子也只是穿的甚至都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穿的华丽一点的几乎没有。

他心里疑惑,进了一家酒肆后点了一碗白酒,在瘦小的店小二送酒来的时候拉他坐了下来问了几句。

“小哥,怎么你们这里这么安静,街上也没有多少做生意的。”

店小二表情晦暗,“做啥声音啊,咱们穷人哪有钱买那些东西。”然后他上下打量了孟浮生一番孟浮生,又说:“你是游商吧,那你可来错地方了,我们连饭都快吃不起了,更别说买你们的玩意了。”

说完他摇摇头就要走,孟浮生又将他拉了下来,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店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子揣进胸口,那样子好像生怕有人突然跳出来抢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店小二只能乖乖坐了回来。

孟浮生问:“为什么?我以前来这里做生意的时候买的人可是不少,赚的也不少呢。”

店小二脖子一缩,然后左顾右盼了一番,看见没有什么人后才低下头压低声音说:“这可是看在那一锭银子上我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不然我可是要掉脑袋的。我们这前几年还好,虽然来了一个王爷但也没差,照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谁也碍不上谁。可是就在半年前,那王爷突然说要税钱翻倍,这才半年,翻了又翻,我们一年到头赚不到多少钱,都用来交税了,你说谁还有钱买其他玩意,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他叹了一口气,稍显稚嫩的脸上尽是颓丧。

孟浮生一敛眉,声音也小了下来,“可是上面税钱不增反减了啊,怎么你们这?”

店小二狠狠的“哼”了一声,“还不是那王爷。”后面的话没声了,小二看上去有些害怕,“客官你快害死我了,这话我可不敢乱说出来,都是我们猜的。”

孟浮生又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恳求道:“小哥。”

店小二站了起来,表情阴晴不定,好一会才将银子揣进怀里,接着手沾上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立马就走了。

孟浮生一看,“zào fǎn”两个字慢慢敢了,然后消失不见,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店小二进了后院,孟浮生摩挲着不知道用了多久而显得陈旧的碗,最后一口饮尽,留下酒钱后便离开了。

两天后一行人总结了各自查到的消息,几乎能确定了城里发生的事情和杜辰良的想法,然后便要先离开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二)

孟浮生心中仍有不舍,但也明白两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他要好好照顾妍儿,师兄则要对山庄负责,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责任。

孟浮生同他拥抱告别。

穆生云鼻子一酸,又有些鄙夷自己,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比小师弟还要爱哭。

但是在松开孟浮生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有空了一定要多回来看看啊,不然我饶不了你。”

孟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一点头。

苏明现在已经到了边界,在那边待了好几天,说了也奇怪,不知道苍国是不是畏惧他了,在他来到边界的日子里,一直安分守己,居然连界都没有越过,整天就是在自己的地盘里活动,要不是发生了前几天在昆国地界嚣张的事情,他倒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哪里奇怪呢?

然而现在这样,他越想越奇怪。

那日他正在军营里看兵书,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士兵突然进来说:“将军,外面有人自称是苍国的使者,要来找您。”

苏明把视线从兵书上移开,落在眼前人身上,“找本将军做什么?”

小士兵看上去很呆,傻憨憨地挠挠头,一笑就更傻了,“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说不见你就什么也不说,救他一个人来的。”

苏明放下书,“那让他进来吧,本将军倒是要看这苍国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在自己家里待的好好的,硬是往我们这里钻。”

小士兵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大声地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不一会,穿着很有苍国风情的使臣就被带进来了,挺高的一个中年人,穿着华丽,很瘦,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精光能让人清楚的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

苏明懒得理会此人,懒洋洋地审视他。

对方倒是大方又热情,先是恭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贵国将军果真是威武不凡,怪不得我手下几个兔崽子总是夸赞将军风姿。”

苏明自然不会相信他的屁话,爱理不理地摆了摆手,“有话直说吧,你什么身份,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哈哈一笑,不吝溢美之词,“贵国地大物博,将军也是豪爽之人,竟然如此那我也不讲客气话了。我这次来是奉我们皇上的命令,同贵国皇上谈一谈签订和平条约的事情。”

和平条约?苏明眉头狠狠一跳,看着使臣,表情阴晴不定,“说实话,我看不出贵国有签和平协议的意思,我们两国可以说是前无怨后无仇,更是没有什么宿怨交际,可是贵国前段时间突然频频骚扰我国,这样难道就是贵国求和的诚意?”

使臣呜呼说着冤枉,“将军可是误会我了,实在是我国一直仰慕贵国的英姿,所以想偷偷过来学点东西,就是怕被贵国发现误会了,肯定是下面人有些手脚不干净,都是我御下无方,让将军看了笑话,回去我一定好好惩戒他们,还希望将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坏了我们两国的友好往来。”

苏明瞳孔微缩,视线一直在他脸上流连,可是对方表情平静中带着恭敬,眉眼间尽是诚意,他竟然看不出一点端倪。

“好,我回去禀报皇上。”

苏明让人将使臣送走,自己则亲自提笔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在落笔之前他有些犹豫。

他直觉刚才来的使臣不是什么好人,狡猾得像一只狐狸,可是观他言行举止实在是挑不出一丝毛病,而感觉也不能说明什么。

苏明活了小半辈子,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上度过,可是这不是说他喜欢打战,他之所以打战不就是为了身后百姓的和平安康?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在手边,他如何能本末倒置?

至于苍国派来的人?

苏明自嘲一笑,他只不过是一个只会打战的莽夫,这些动脑筋勾心斗角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笔杆子嘴巴子厉害的大人们吧,也算物尽其用。

他纵笔写下今天的事情和对方的来意,在描写到苍国使臣时,他用了一种及其客观的态度,并未因为自己对对方的不喜而掺杂偏见,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不成熟的猜想去影响皇上他们的决定。

写完信后郑重收好,让一手下用最快的速度送回皇城。

杜维桢收到信是在三天之后,一开始还以为是边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明写信回来求救,可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情,看完信的内容,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疑惑——苍国为什么要求和?

按理说,以苍国的强大并不需要依附另一个国家,不然也不能成为大陆历史悠远的国家之一,且加上他们曾经和杜辰良有过不菲的交集,苍国却在杜辰良被囚禁的时候提出签订和平协议,这让他无法不多想,这家事情是不是与杜辰良有关系?

杜维桢是一个擅长纳谏、博采众长的皇帝,竟然一个人想不出所以然,他很干脆召集了朝中大批擅长谋策的大臣。

御书房灯火通明、热闹了一个晚上,直到晨曦初升动静才渐渐小下来,接着御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了,第一个出来的是除了杜维桢之外身份最高的丞相大人王素平,其他大臣也跟在他后面一窝蜂涌了出来,各各眼睛下面皆是一片青黑,但脸上都带着轻松,想必是因为这一晚上的商量有了结果。

御书房只剩下了杜维桢一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饮完后精神了不少,才在纸上写下了他们通宵商量的决定——召苍国使臣来朝觐见。

孟浮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因为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杜月妍身上,陪着她聊天玩闹,可以说是乐不思蜀。

但是在一个突然打雷下雨晚上,他突然记起了一件渐渐模糊,他以为早已经忘掉,却只是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那是他在流云山庄度过的第一个生辰,白天有多热闹晚上就要多孤单。

明明是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年纪,却被一场突然袭来的暴风雨天气吓哭了。

第五百零二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三)

孟浮生就这么不吃不喝在穆长风墓前守了两天,穆生云也这么陪着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暂时安排给了其他师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偌大竹林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和眼前一亡人。

两天的时间虽不足以抚平伤悲,但足够一个心里强大之人镇定下来了,孟浮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长期保持一种姿势,突然站起来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在他要晕倒之前穆生云抱住了他。

他以一种父亲拥抱儿子的姿势,将看着长大的小师弟护在怀里的一番天地。

长兄如父,现今抚育他长大,传授他知识本领的师父已经亡故了,那么大师兄便成为他遇到危险时唯一能帮他遮风挡雨之人。

“生云师兄。”两天没有说话没有喝水青年的声音格外嘶哑难听,就像粗糙的铁片相互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师父走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这两天一直保持一种麻木状态的穆生云刷的泪如雨下。

师父离开的那天,他不能太过于沉浸在悲痛之中,因为他是庄主,他是师弟们甚至是整个山庄的精神支柱,他一被悲伤击倒,其他人如何保持冷静?而如今,这里只有他最疼爱的师弟和最敬仰的师父,他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悲恸,哭得昏天暗地。

孟浮生这次没有哭,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搂住师兄的肩膀,两人这么抱着,直到天渐渐暗下才分开。

“回去吧。”穆生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哽咽,然后推开了他,走在了前面。

孟浮生往前跟了几步,然后掉头看了一眼墓碑,薄唇无声地蠕动:师父,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明明暗暗之中,孟浮生好像看到一张慈祥的脸在半空中忽隐忽现,朝他轻轻地点点头,脸上至始至终挂着温和慈爱的笑容。

孟浮生陪着穆生云处理了两天事情,就准备回皇宫了。

穆生云心理自然是不舍得的,发生了这码子事,他再成熟也需要一个最亲近的人在身边陪伴着,可是他也知道杜月妍在孟浮生那里意味着责任,这又是一场不得不去的旅行,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阻拦,沉默得将他送到了门口。

在分别之际,孟浮生最后一次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轻语:“师兄,等到妍儿醒来,我就回来帮你,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这话实在太过熨帖,说得穆生云鼻子又是一酸,他回抱了孟浮生,开心的像一个单纯不染世事的孩子,“好,师兄等你回来。”

穆生云摇摇手,目送孟浮生离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但是穆生云坚信,不久之后他会再一次出现。

孟浮生再一次回到皇宫,日复一日照顾杜月妍,除了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其他事情几乎都不假人手。

杜维桢也时不时过来看一下,两人可以称得上是朝夕相处,在这种见面频率如此之高的时间里,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后面杜维桢甚至时不时跟孟浮生商讨让他烦恼的政事,孟浮生也会提上一两句,他能帮忙的也会吃一份力,就这样,两人以前那种不用多说都知道彼此心里想着什么的默契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王素平收到了一封由从竞州到皇城做生意的皇商偷偷给他穿了一封信,信上模棱两可地表示二皇子这半年动作频繁,希望他能多加注意。

王素平并未贸贸然将信呈给杜维桢,而是先悄悄招来了那位皇商,对他多家询问,听到他回答的内容,越发心惊,赏了他点东西后连夜进了皇宫。

御书房。

杜维桢正在批改奏折,就听到丞相来访的消息,赶忙让人请了进来。

“深夜前来,爱卿可是有急事?”

王素平表情凝重,特意走到杜维桢身边,将今天的事情用最简洁的语言讲了出来,同时呈上了皇商的亲笔信。

杜维桢薄唇紧抿,视线一行行地扫过上面的白纸黑字,看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询问:“爱卿觉得这家事情有几分把握?”

王素平抿抿唇,在心理估量一番,才谨慎道:“五分往上,来之前微臣特意叫来那皇商询问了一番,他的言行不似作假,且他也没有作假的必要,毕竟他的人现在就在微臣府中,欺君可不是小罪。”

杜维桢点点头,表情更是凝重了,眼底还翻涌着阴沉幽暗的情绪,他说:“爱卿放心,朕会派人前去调查,若是事情属实,朕定不会让朕的二皇弟翻起什么大浪的。”

当夜杜维桢甚至没有消息,他深知杜辰良的秉性,所以当初在将他“护送”到竞州时还留了一批人在那里“保护”他,顺便监视,若是那里当真发生了事情,留在那里的人不该一点消息没有才是,毕竟他好皇弟的动作可是大到连个商人都知道了。

他让人传信到了竞州,用于联系的信鸽都是专门培养的,若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即使是捕捉到了信鸽,也看不懂信上符号的意思,接着,杜维桢就静静等待回信。

三天之后,信鸽跨越半个昆国,从御书房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手边。

看到信上的内容,杜维桢瞳孔一缩,上面写着:竞州一切如常,二皇子沉迷声色犬马。

如此迥然不同的情况,他该相信谁?

杜维桢有些犹豫,便让四喜去把孟浮生叫了过来,他也没有什么要瞒着他的,直接将王素平呈上的信黑从竞州来的信交给了他看。

等到他看完两封信后,杜维桢口气疑惑地询问道:“浮生,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谁?”

按理说,比起自古就被当成奸猾狡诈之首的商人,他亲自培养的人更为可信一些,可是杜维桢心里却一直摇摆不定,因为他不明白,要是竞州的情况真如他安插在竞州的人所言,那么那皇商何必欺骗豁出身家性命欺骗他?

且比起以前,现在商人的身份高了不知道多少,他们该是感激才是,怎么都不至于愚弄。

第五百零四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五)

当时为了保险起见,表明陆愈安钦差身份的令牌和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城外。

一行人又是以游商队伍的名义出城的,守城的官兵是恰好是他们进城时遇到的那批人,许是因为上次那一百两的原因,他们的态度称不上友好,但比起前面被呼来喝去的人也是好上了不少。

一个小头头之类的人贼眉鼠眼地走了过来,站在陆愈安面前笑得奸诈,“这么快就要出城了,赚了多少啊?”

陆愈安豪爽一笑,声音浑厚响亮,“没赚多少,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只想着养家糊口就行了。”

“是吗?”那小头头走近几步,手放在下面,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表情为难,“上面有命令,进城容易出城难,兄弟们虽然知道你们不是啥坏人,可是规矩在那里了,总不能破了不是?”

陆愈安看清了他的小动作,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傻憨憨的笑,一看就是好欺负的面相,所以这些官兵才这么**裸的要钱。

陆愈安自然是给了,将一张新的一百两塞在那小头头手里,小头头笑得更加真诚热络了,大呼一声,原本围在城门口要一个个箱子开箱查过去的官兵一窝蜂散开了,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着待宰的大肥羊。

孟浮生想也是,进出城门就给了两百两,不是大肥羊是什么?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让他们好好把上梁正一正,这下梁就不正也得正了。

第二天,陆愈安换上钦差大臣的服饰,带上令牌和所有人,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去了竞州城门口。

城门口上的官兵远远看到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打开了城门口,昨天才见过的小头头慌不择路滚了过来,滚到陆愈安面前头也不敢抬,恭敬道:“不知道是哪路大人?”

陆愈安笑得意味深长,在大染缸似的朝廷里染出来的满肚子坏水现在一股东都倒了出来,“我们不是昨天刚见过吗?官爷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头头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文质彬彬,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的脸,明明是一张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脸庞,却让他立马打了个寒颤,“大、大人?怎、怎么是你?”

陆愈安听言,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官爷没有忘记我和那两百两啊。”

只听见“咕咚”一声,小头头立马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还一会才挣扎着爬起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陆愈安轻哼一声,脸上的笑敛了起来,不怒自威,他慢悠悠道:“行了,别知罪了,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将你家王爷在十分钟内找过来,不然你欺诈朝廷命官钦差大臣的罪名本官可是记下了。”

小头头看到了那枚令牌,身抖如筛,点头如捣蒜,“小的现在就去,小的现在”说着,他连滚带爬进了城,城门口的其他官兵看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也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是将人迎进来呢还是一起去那里跪着?

可是前面的大人明显没有进来的意思啊。

没错,陆愈安的确不想那么简单的就进行,还是要给某人一个下马威才行,所以他不仅不想进去,甚至还有点悠闲的意思,看到有太阳了还带人来到阴凉的地方,找个干净的地儿就坐下了。

直到不多不少的二十分钟后,才见到城门口出现几道身影,最前面的一位赫然是好久不见的杜辰良。

人高腿长步子大,杜辰良很快走到了陆愈安跟前,眼神扫过后面的孟浮生,瞳孔一缩,然后不动神色地收了回来,对着陆愈安点头示意,“钦差大臣大驾光临,本王先前没有受到消息,未能提前迎接,是本王的过失,让大人看笑话了。”

陆愈安站了起来,他比杜辰良矮上少许,但身上有着杜辰良没有的浩然正气,相比之下气势还要比后者强上少许,“王爷客气了,是本官没有提前说。”

杜辰良看似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放心了,“大人没生气就好,本王还以为大人是生气了所以不肯进城呢。”

陆愈安一笑,两人一来一往,在言语上博弈,“王爷所有非是,本官担心不请自来会让王爷惶恐不安,这才想着先通知王爷一声再进行。”

杜辰良心里一咯噔,不动神色地打量着陆愈安的表情。

他皮肤白净,剑眉星目,是一副极为温和的长相,再加上嘴角常挂着的笑,让人生不起一点警惕。

杜辰良却不由自主产生了戒备,因为他实在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但是无论心里想着什么,他还是保持着一副得体的样子,“不知大人来本王这荒僻的地方是要做什么?”

陆愈安随意摆手,“不知有谁跟皇上提了王爷这里近期动静有点大,皇上迫不得已只得派臣来这里随便看看,王爷不必担心,您跟皇上情同手足,皇上自然是信任你的,臣的到来,只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巴。”

陆愈安还在笑着,杜辰良却有些笑不出来了,他僵硬的扯扯嘴角,然后撇过脸为了掩饰有些阴森的表情,“大人跟着本王进城吧,本王已特意为大人准备了一座良宅,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杜辰良为他们准备的是一座普通的民宅,孟浮生他们也不挑,直接就住下了。

但是孟浮生并没有闲下来,他直到以杜辰良多疑缜密的心思,肯定会因为他们的到来怀疑什么,所以连忙避开人去将他们先前进过城的痕迹清理了,特别是先前朝陆愈安要过两次钱的小头头。

那人胆子小的很,顾忌上一次就猜到了什么,但也不敢背着他们跟杜辰良说什么,孟浮生再威逼利诱几下,他马上就表示会守口如瓶。

孟浮生调查不到杜辰良藏匿招到兵马的场所,不过也是,这种可以致命的把柄,杜辰良肯定是谨慎得藏了又藏,一点暴露的可能性都不会留下。

第五百零五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六)

所以孟浮生只好铤而走险,亲自去杜辰良府上走一遭。

晚上的时候,他换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和夜行衣就到了竞州最为富丽堂皇的王府,偌大的王府不知道有多少下人,可是整座府却像没有一个活人,安静得让人心底生寒。

期间除了低头沉默匆匆走过的下人,都是全副武装不停巡逻的护卫,孟浮生一路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有惊无险地到了杜辰良的房间。

以杜辰良多疑的性子和谨慎的心思,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要放在身边贴身守着才放心。

怕里面有人,所以孟浮生脚尖一点上了房顶,掀开一片瓦片,里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没有一个人。

真是天助他也。

孟浮生心里一喜,悄无声息地重新落回地面,用剑很轻易地打开了门,房间很大,让他惊讶的是除了隔壁的书房,里面竟然还藏着一间,他心里隐约有猜测,他要找的的东西估计就在这里了。

有过不少次搜查经验的孟浮生在扫了一眼桌面散落和排列在书架上的书后,立马就把视线投到了看不出一点异样的墙面,两只手贴在上面摸索,好半晌终于是摸到了一处不对的地方,洁白的墙面有一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圆圈形痕迹,很浅,是极为容易就忽视过去那种。

孟浮生心里一喜,手贴在上面重重一摁,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书架从中间缓缓分开了,声音说不上下,他也被吓了一跳,期间一直注意着紧闭的房间门,没有听过有人过来的声音后才松了一口气。

书架后面是一条不算昏暗往下延伸的石梯,一眼看不到头。

孟浮生进去后又摸到了试探性扭动了一下燃着的古朴油灯,没想到门就这么合上了。

他顺着石梯往下走,下面有些闷热,大约有五十多阶石梯就到了尽头,他看见了一间极小的书房,里面只有一张床和床对面的小书架,上面好似十分随意地放着十几本书,都是市面上十分普通的各类诗词本,孟浮生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期间他不小心按到了一本书,接着就感受到了手下缓缓凹进去的感觉,原来每一本书的后面都藏着一个袖珍的密洞。

可是当他拿到第二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然后就是书架重新打开,和说话的声音,孟浮生迅速躲到一个死角,接着就看见几个护卫走了进来。

“你们刚才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怎么整天神经兮兮的,我们几个人就你说听到了,你看,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吧。”

“还是看清楚吧,要是除了什么差错,我们有几个脑袋都砍不起。”

小书房里挤进几个人后就更加狭窄了,趁他们不防备,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孟浮生迅速将他们解决了。

其他的也顾不上了,揣上刚才拿到两封信就往外面走,哪知刚走出杜辰良的房间,就被一队护卫围住了。

孟浮生一开始还能游刃有余,可是后来杜辰良又带着一批人过来了,最后他体力耗尽,又受了伤,肩膀处的血都染湿了衣裳,还是寡不敌众被押到了杜辰良面前。

杜辰良面色铁青,脸上还带着一抹后怕,他盯着眼前的人就像看着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先是一句话也不说用力在他肩膀处的伤口拧了拧,血流得更欢了。

孟浮生薄唇抿得更紧了,但还是一言不发,现在最令他庆幸的是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就算杜辰良怀疑到他们身上,也没有证据。

眼看孟浮生肩膀处的那块都被血染上深褐色了,他才感觉稍稍出了一口气,然后一巴掌重重打在孟浮生脸上,冷声说:“快说,你是谁派来的人?”

孟浮生紧抿着唇,不发一语,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杜辰良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嘲讽地勾起嘴角,“没想到你还硬气得很了,就是不知道能在本王府上的刑堂走出几招。来人,将他带下去,一定要他将所有事情吐个干干净净。”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房间,还是要亲眼看看屋里的情况他才能安静。

可是就在这时,说这时迟那时快,孟浮生突然从地上弹起,手中的剑直指杜辰良,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都是护在杜辰良身后。

可是那人好像早就料到了,剑在半路一个转弯,身体一转,竟是直接从由于刚才的慌乱而破开一个口子的护卫中冲了出去。

孟浮生不要命地运起轻功,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情况。

虽说他现在的情况打不过王府这么多护卫,可是比起轻功来,无一人能与他匹敌,他甚至还能绕了几圈将身后的尾巴绕没后才暂居的民宅走。

杜辰良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他逃之夭夭的背影,气得眼睛都红了,踹了一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手下,气急败坏地骂道:“还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快追啊!”

手下们如梦方醒,连忙追了上去。

那狼狈的样子更是气得杜辰良脸都白了,在心里骂了一句:都是废物,就脚步匆匆往房间赶,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这预感一直持续到他看见密道尽头横七竖八躺着的护卫以及有些凌乱的书架,他咬着牙一翻,发现少了两封信,心头悲愤交加,差点晕了过去。

杜辰良将剩下的信收到身上,带着满身煞气,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对着留下的护卫充满杀气地吼道:“听本王的命令!封城!快点!”

他激动愤怒的吼声响彻王府。

另一边,孟浮生顶着还在不停发痛的伤口,绕了快半个晚上后终于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民宅,此时的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苏明听见特殊的敲门声打开门后就看见一个血人,以及闻到扑鼻的血腥味。

孟浮生倒在他怀里,在失去意识之前还不忘从怀里掏出那两封信,拼尽全力吐出:“交给陆愈安,他知道怎么做。”然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五百零六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七)

苏明吓得差点弹起来,探出头左右察看没有什么人后才把们关上,一把抱起孟浮生就往里面跑,好在他头脑简单,但是力气还是可观的,气都没喘就将人抱到了房间。

宅里没有大夫,好在苏明在战场上爷经常受伤,其他的虽然一窍不通,但是对处理外伤还是很有一套的,很快就止住了血,将孟浮生安顿好后他就去找陆愈安了。

陆愈安心里惦记着孟浮生的安危,所以一晚上都没敢睡,听见开门声一喜,可是当看到后面的人时就有些失落了,“怎么是你?”

苏明不跟他废话,立马拿出两封信,“这是浮生拼命带回来的,让我交给你。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不过没事,伤口我已经处理了。”

陆愈安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拆开信看待里面的内容后,瞳孔一缩,重新将信收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身边可有轻功好,信得过的可靠之人?”

苏明立马明白了,谨慎地点点头,“倒是有一个,他轻功不错,且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绝对信得过。”

苏明把人叫了过来,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眼睛里闪着精光,不像个习武之人,倒像是个教书的先生。

他来了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任由陆愈安打量他。

片刻之后,陆愈安才收回打量的眼神,拿出两封信,交给他叮嘱道:“尽快送到皇上手上,越快越好。”

高瘦的中年人瞳孔一缩,谨慎地点点头,然后万分重视地将信收到了衣服最里面。

苏明要送中年人先出城,可是两人刚走近城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将城门口护个水泄不通的官兵,现在已经是大早上了,有人要出城办事,可是都被二话不说拦了下来,无论对方怎么哀求贿赂都没有点一下头。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回去了。

陆愈安这边刚知道封城的消息,就有人说杜辰良来了,连忙去了大堂。

杜辰良没有了昨天的客气,板着一张黑透了的脸,看着谁都是阴森森的,活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黄金万两。

陆愈安恍若无事得跟他打招呼:“王爷恭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增色不少啊。”

杜辰良眼神方法凝成了实质,一直黏在陆愈安身上,片刻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大人客气了,本王可不是上门做客的,只是想询问一番大人的人为什么要深夜来本王府上做客,还顺走了本王府上的不少宝贝。”

“王爷什么意思?”陆愈安立马冷下了脸,“王爷是说本官府上有贼吗?”

杜辰良重重的“哼”了一声,“大人何必继续装腔作势,要不是有大人的吩咐,哪个贼刚来本王府上,大人还是尽快将那贼人交出来,还有把赃物吐出来,本王看在大人的份上,自然是不会追究。”

陆愈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上自带云淡风轻之气,“王爷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吗?王爷若是有证据指出贼人是本官的人,就全凭你处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杜辰良气得拍桌而起,指着陆愈安气急败坏地说:“强词夺理!”

陆愈安眼神爷冰冷了下来,“王爷难道觉得本官好欺负,所以什么脏水都想往本官身上泼?那王爷可是找错人了,本官虽然不喜欢惹事,可也不是任由错捏的泥人。”

“好啊。”杜辰良阴阳怪气的冷笑,“真是好一个钦差大人!”

撂下这一句话后杜辰良甩袖离去了。

他并不是怕了陆愈安,他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待着呢,他走是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无所谓的争执上,他手里没有证据,的确是没有办法贸贸然搜索宅子,时间拖下去他又怕陆愈安已经让人把信送回皇城了,这样无论他如何处理,事情都一发不可收拾。

杜辰良回去后立马让人去调查陆愈安,得知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两个人出入宅子,在他刚离开后又有一个人从宅子走了,手下还呈上了那人的画像,不是昨晚闯入王府的人,但是从面向上看也绝不是好惹的。

他几乎能确定,丢失的两封信就在他身上!于是他立马下令下去前去追捕此人。

孟浮生是晚上才醒过来的,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还是很虚弱,只能被扶着靠在床头说话。

陆愈安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在得知杜辰良来过送信的人才重新出发后,他当即变了脸色,“快!多派些人手去保护送信之人!杜辰良现在估计已经派人前去捉拿他了,一定要在杜辰良的人找到之前找到他!”他心里也有遗憾,要不是身体的缘故,有他亲自护送,信定能无惊无险到达皇城。

陆愈安一听也变了脸色,立马下去安排。

两方几乎是同时找到送信之人的,敌人一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便刀戈相见。

青衫中年人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弱不禁风,可是一个在战场上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岂是真的像他看上去那般无害,于是立马拿起武器加入了战场。

杜辰良那边虽然人多,可是陆愈安派来的人各各都是好手,最后两方落了个两败俱伤,连中年人爷受了些伤,带伤赶路无疑是极为危险的,所以他只能暂时找了个地方歇息。

杜辰良落荒而逃回去的人立马跟他禀报了这个消息,他现在能肯定信就在那人身上了,立马加派更多人手过去,务必万无一失将人给抓回来。

孟浮生越在床上待着就越担心那两封信,特别是在晚上时,突然心生忧惧,于是什么也顾及不上了,往伤口上撒了止痛的药,拿着剑背着陆愈安等人就走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他赶到之时,送信之人正在敌人手下艰难周旋。

孟浮生二话不说加入其中大显身手,将敌人打了个屁滚尿流,还生擒了两人,利落地将他们捆上,一人一个带着上路了,信也被他亲自带着了。

第五百零七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八)

孟浮生也担心会派人来阻拦,所以在找到一家客栈暂时休息后就写信让陆愈安先拖着他。

他并没有选择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休息一时半晌就带着青衫中年人继续赶路了,以防万一还每过一个地方就重新易容,就这样很快安然无恙到了皇城,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可是孟浮生都来不及整理仪容,直接带着信件和他们调查到的东西进了皇宫,交到了杜维桢手里。

杜维桢看到那些东西后勃然大怒,虽然他早知杜辰良就是这种没有底线,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通敌叛国之人,还是还免不了有些心寒,更是为父皇感到寒心。

想当年即使他做了那档子事,即使是贵为皇子,要不是父皇疼爱他,只将他发配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以他勾搭敌国意图zào fǎn的罪名,早该抄家斩首了,何来他现在在竞州的蹦跶?

杜维桢再生气也不能向孟浮生发泄啊,特别是看到他因为过度劳累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有些心疼,“浮生,这次谢谢你了,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

孟浮生岂止是很累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生怕杜辰良的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几乎都没有合眼休息过,偶尔找到一家客栈也是闭眼假寐半个时辰就要离开了,特别是他还带着伤,在路上伤口都不知道崩开了多少次,好在一起赶路的中年人是个熟手,一而再再而三帮他处理好了伤口,这才不至于失血过多。

确实该休息了。

孟浮生一放松下来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困倦感,但是在回去之前他还特意绕了个远路去了梧桐宫,她比他离开前看上去好了不少,面色红润,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了一般。

他怕身上的尘土和细菌污染到她,所以远远看了几眼就走了,回去洗漱后找大夫换了药,然后好好睡了一觉,一大早就直奔梧桐宫。

暖春刚帮杜月妍擦拭好身体,就听见外面有人传孟浮生到了,她连忙将被子掖好,就站到了一旁。

孟浮生脚步轻缓,那体贴注意的样子像是生怕惊扰到床上的睡美人。

他站到床边,整理她稍显凌乱的额发,一笑一语尽是温柔,“太医有说妍儿现在怎么样了吗?什么时候能醒?”

暖春回道:“太医说了,公主应该在这几天就能醒过来。”

孟浮生一喜,眼睛腾的亮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亮的星星,醒目谣言,他激动到自言自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妍儿你听见了吗?太医说了快能醒过来了。你这个小懒虫,睡了这么久,知道我多担心吗?该罚”

他滔滔不绝,后面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傻,说了这么多妍儿又听不见,可是他就是高兴,高兴到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想杜月妍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生了寸步不离的心思,干脆自己捡了张椅子放在床边,一日三餐都坐在那里,眼睛还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好像这样能下饭似的,傻到让人心疼。

这样的投入,连杜维桢来了都不曾知道。

杜维桢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的挚友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他皇妹身上,目不转睛,连他走到了他身边也没有那个荣幸分的一星半点的注意。

杜维桢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看了他这位知己是真的爱惨了他的好皇妹。可是这样在皇妹醒来后他又该如何?继续同意他们在一起?妍儿在浮生身边总是会遭到一些突然的伤害,他实在是不放心。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他沉默地离开了。

因为杜辰良的事情,杜维桢也并不得空,今天特意来看望杜月妍也是得知她快醒来的消息,想着经常过来看看,好让妍儿醒来后能尽早看见他。

可是并不能在梧桐宫待太久,因为丞相还在御书房等着他。

杜辰良的所作所为杜维桢无法容忍,和王素平商讨了一番后,他提议让孟浮生送给陆愈安送密旨,让他将杜辰良抓捕回皇城。

杜维桢有些愧疚,孟浮生刚为这件事情奔波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结果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又得替他办事,可是除了他,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孟浮生惦记着妍儿要醒来的事情,大抵是不愿意在这种时间离开的,可是他又不忍看到杜维桢为难,所以还是接受了这临危授命。

远在偏僻之地的竞州,这段日子一直不太平。

杜辰良在看到空手而归的手下后大发雷霆,可是还不等他加派人手就被陆愈安用各种借口拖住了,等他应付完陆愈安,孟浮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尘埃落地。

一想到那两封致命的信件被送到了他的好皇兄手里,他就又惊又怒又惧,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差点没将整座王府都掀翻了。

可是后来他还是气不过,想着最终还是逃不过了,不如拉几个人垫背,所以他就瞄上了陆愈安,哪知他到达那座民宅后,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原来陆愈安他们昨天已经离开了。

陆愈安谁啊?怎么也是在短短几年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满腹心思自然是了得,知道杜辰良后面保不齐会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早早就收拾好随时准备战略性撤退了。

这不,一听说杜辰良回到王府大发雷霆,他就知道下一个遭殃的肯定是自己,二话不说麻溜地离开了。

好巧不巧,刚背着竞州没走多久,就与孟浮生正面撞上了,拿到圣旨陆愈安浑身都充满了底气,脊背都不由得挺直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又杀回去了。

翻了整座竞州都没有找到陆愈安的杜辰良正在王府发疯,没想到就听到了陆愈安在城门口等着他的消息,人也不疯了,肚子里的火气也被浇灭了,想着的是路远不识好歹上门找死。

第五百零八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十九)

杜辰良二话不说带着人杀到了城门口,看到陆愈安以及他身后的孟浮生,大喜,觉得可以一窝端,一下子拉两个人陪葬,简直是大赚。

不少百姓注意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敢凑过来,但还是远远地站着看向这边,很快就聚集了一番不小的规模。

杜辰良心中正得意着,结果还不等编出了什么理由将陆愈安他们带回去,就眼睁睁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陆愈安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明晃晃的东西,还冲他淡淡一笑,“王爷,怎么,还不跪下接旨?”

杜辰良心中一惊,定睛一看,陆愈安手里的不是圣旨是什么?

百姓们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愈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杜辰良,表情却渐渐冷下来了,“王爷还不跪?”

杜辰良心中不甘,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再嚣张也不敢抗旨不尊,一撩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陆愈安捧着圣旨读,里面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谋反,通敌叛国的事情,反倒是写了皇上思念皇弟,想要邀请他去皇城叙叙旧。

陆愈安收起圣旨,笑得像一只机灵的狐狸,但是看在杜辰良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陆愈安双手捧着圣旨,抖了抖,“王爷不接旨?皇上如此厚爱,王爷难道想抗旨不成?”

一顶顶帽子往杜辰良头上盖,他的脸越来越黑,膝盖上活像挂了两个千斤重的石头,任凭他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也不能移动分毫。

陆愈安逼近一步,把圣旨放在他眼前,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圣旨上面的檀香味。

“王爷,快结下吧,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不接你这可是公然的抗旨不尊啊。”

抗旨不尊是什么罪名?在昆国即使是个三岁小孩恐怕也知道,任凭你是个王爷那又如何?律法不可废。

杜辰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周围百姓灼热的眼神,以及隐晦的私语,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竞州他是土霸王没错,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还是昆国的王爷,这还是昆国的地界,他就得听话。

“臣。”杜辰良一拱手接过圣旨,“遵旨。”

陆愈安笑得特别和蔼可亲,亲自将他引到了唯一的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实在是朴素的很,就是家里有点积蓄的人家都不会用这种寒酸的马车,杜辰良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哪里有过这种待遇,表情更加难看了,“你让本王坐这种东西?”

陆愈安垂头丧气道:“本官也不想的啊,可是本官这一次是微服出巡,专门为了王爷来的,一路上怎么能这么高调呢?所以千辛万苦就选择了这辆最符合心意的,王爷可别看他朴素,稳得很,坐在里面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且这可是唯一的一辆,给了王爷你就连本官也要骑马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杜辰良的脸更黑了,但还是咬着牙坐上去了。

这一路上,坐到后面杜辰良果然没有一点感觉了,因为屁股都被震麻了。

可是当他想要下来骑马时,还会被陆愈安用他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自骑马堵回去。

杜辰良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想着早点回到皇城,就算是立马坐牢也比现在来的舒服,连睡觉也不得安生。

不知道马夫是不是故意的,每当他有一点睡意,就会“巧合”地经过一块石头,马车剧烈一震,他就清醒了,这几天,连成功闭眼的次数都很少。

其实陆愈安是故意的,这是为了让杜辰良精神衰弱,这样想问点什么也简单。

可是杜辰良也是老狐狸一枚了,无论怎么蹉跎,除了发脾气,居然一句关键的话都没有说,后来他也不得不感叹,果真是差点把皇上拉下来的人啊,这心思就是比他们普通人深。

一路顺利到达皇城,顺利得让除了杜辰良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孟浮生并没有急着把杜辰良带到杜维桢面前,反而是想找到了杜维桢,跟他讲了这一路上的事情,“杜辰良表现得也很正常,可就是这份正常在这种情形下未免太不正常了,并且在路上更是连一个奇怪的人都没有,就好像真的没有人在意杜辰良的生死一样。”

杜维桢剑眉微拧,明显也是有考量,“所以你是觉得?”

孟浮生道:“其中必定有诈,皇上您需要多加小心啊。”

杜维桢点点头,决定静观其变。

然后杜辰良就被带到了御书房,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看上去温文尔雅,没有在刚到皇城时那般颓废消瘦,就好像这一路上的蹉跎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笑得怀念又温暖,“皇兄,好久不见。”说完还深深叹了一口气,倒真想是一思念兄长的弟弟。

杜维桢冷哼一声,“皇弟可知道朕把你叫回来做什么?”

杜辰良疑惑的蹙蹙眉,“不是皇兄在圣旨上亲口说是因为思念臣弟,所以特意把皇弟叫回来叙叙旧的吗?难道是有人假传圣旨?”

他装得就跟真的一样。

杜维桢不接他的话,将两封信丢到他面前,“皇弟对这些不陌生吧?”

杜辰良蹲下来拆开那两封信,一看后大惊失色,“皇兄,是哪个乱臣贼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兄将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是谁给他们的熊心豹子胆!皇兄你快些告诉我,臣弟一定亲自手刃那贼人!”

他看上去极为生气,眼圈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

杜维桢表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表扬他演技上升了许多,“皇弟对字迹不熟悉?”

杜辰良眯眯眼睛,猛地站了起来,拿着信的手还在发抖,“是谁!好狠的心思!竟想挑拨我和皇兄的关系!”接着他踉跄几步,仓惶不可相信地说:“难道皇兄觉得这封信是臣弟写的?皇兄!臣弟和你情同手足,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可千万不要中了贼人的圈套啊!”

杜维桢表情复杂,“这两封信是浮生亲自从你房间搜出来的,难道是有人潜进你的房间放了这两封信?还要如果皇弟忘记了前几天想要杀了朕亲封的钦差大臣的事情,朕不介意亲自提醒你。”

第五百零九章 无奈春去愁偏住(二十)

杜辰良一脸惊慌失措,狡辩道:“皇兄,是谁在你这里造谣,你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臣弟对你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杜维桢直直地盯着他,可是他一直保持着那种仿佛被冤枉了一般的愤慨,杜维桢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说是失望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的,他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这个曾经也和谐相处过的皇弟变成如今这般贪婪无度,甚至连父皇最后的仁慈都没能把这根长歪的竹子拗回来,可见是烂到根里的。

眼不见为净。杜维桢闭了闭眼,再不看还在演戏的杜辰良,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将王爷带下去吧。”

“皇兄你要做什么?”杜辰良挣扎了一下,结果还是被拖下去了,一边还不甘心地大喊,“皇兄你不要被贼人诓骗了,臣弟对你绝无二心!”

杜维桢没想着再去理会他,甚至都不愿意区刑部看他,只是嘱咐顾夜烊好好“照顾”他,一定要从他嘴利讲话逼出来。

处理完这件事情他已经是心力交瘁,可是还记挂着为他奔波了大半月的孟浮生,让他先回去休息。

孟浮生现在哪有心思休息啊,一门心思区看他的心上人,结果现在杜月妍还是没有醒,只是脸色越发红润了,怎么看都像一个正酣睡的少女。

他询问暖春太医近期有什么话说。

暖春回答:“太医说了,公主底子养好了,估计再过几天就醒了。”

上次都说快醒了,结果还要等几天,孟浮生有些着急,可是总不能揪着太医的衣襟逼着他让妍儿快点醒过来,只好先回去了,打算休息一晚上后明天再来看她。

顾夜烊的确有谨遵杜维桢的意思好好“照顾”杜辰良,可是碍于他的身份,照顾的力度总归是要比其他人小的,所以几天下来,杜辰良硬是嘴硬的什么都没有说,还天天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有人在挑拨离间。

杜维桢真是恨不得直接以通敌叛国罪将他斩首,少了个祸害,可是一条的理智阻止他做出这个决定,加之又不能动重刑,只好这么不情不愿地拖着,最后他干脆决定先这么关着杜辰良,亲自查清楚他在背后捣鼓的事情,他就不相信了,等到证据确凿,他的好皇弟还能讲出什么花来。

杜辰良信中提到的国家为苍国,历史悠久,说不上超级大国,可也不容忽视,比之昆国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制约,所以苍国的经济并不发达,要不然凭借着如此众多的人口与深厚的积蓄,早就称霸了。

但是苍国与昆国素来无冤无仇,杜维桢想不出苍国和杜辰良有什么交易,因为他拿到的两封信中并没有提及什么关键消息。

整理个大概后,杜维桢派人前去打探杜维桢和苍国的往来,打算在查清楚后再做打算。

孟浮生跟在杜维桢身边忙了几天,几乎没有时间去查看杜月妍的情况,结果就在他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有人来通知他,公主醒来了。

孟浮生一听,心里哪还有其他东西的位置啊,满满当当都是杜月妍,丢下所有事情就往梧桐宫跑。

杜维桢比他早一会知道消息,所以早就到了梧桐宫,此刻正在和杜月妍聊得热络,略微沙哑一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虚弱,可是很是轻灵,就好像精灵的低语,让孟浮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转入内殿,就看见正靠在床头温柔浅笑着的女子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

孟浮生被吸引出声:“妍儿。”

杜月妍立马就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缠绵交缠,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爱情的酸臭味。

杜维桢不由得就生了一点醋意,“浮生还没来的时候还一口一个皇兄交的热络,结果人一来我就成多余的了?”

杜月妍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挽着杜维桢的肩膀撒娇,“皇兄说什么呢,妍儿没有不理你。”

“哼。”杜维桢傲娇的哼了一声,起来整理衣服就要离开,“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们两个人了,免得越看越气。”

杜月妍眼睛一亮,也没有阻拦,反倒是显而易见的高兴,“皇兄慢走!”

杜维桢气的哽了一声,转过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经过孟浮生时还故意撞了他一把,幼稚得十分浑然天成。

杜月妍狡黠一笑,然后又被杜维桢的动作逗乐了,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孟浮生没有防备,踉跄了几步才稳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目送“成熟”的君主离去,然后和杜月妍相视一笑。

他做到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神柔得仿佛能挤出水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了。”

杜月妍慢慢地把头靠近有的肩膀,然后贴了上去,感受耳边的温暖,她觉得很是安心,“我没事了,只是睡了太久有些累,待会出去走走就好了。”

说到这里,孟浮生颇为愧疚,他搂住了杜月妍的肩膀,低声道:“都是我不好,知道徒兰察娜心思狠毒还让她跟你见面。”

杜月妍诧异,“你是说?”

“没错,你身上的蛊就是她下的,应该是那天和你见面趁你不防备干的。”一开始她只是怀疑徒兰察娜,可是后面得知软香蛊出自羿丹后,他就能确定罪魁祸首是谁了。

徒兰察娜已经死了,他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以求自己的安心,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最后的纵容才让她有这个机会。

杜月妍回抱住他,还报的更加用力,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自己镶进他怀里,闷闷地说:“不怪你的,是我太不注意了,还有我现在不是好了吗?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待会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占用你这个大忙人的时间,就当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报偿了。”

孟浮生把头埋在她细长的脖颈上,略带哽咽地说:“好,你去哪里我都陪你,补偿你。”

第五百一十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一)

杜月妍也没有想去远的地方,就想她想去,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两人在这几天就在皇城内玩,他们去赏湖,两人坐在小舟上,孟浮生划到湖中心,彼此头碰头躺着,气氛和谐甜蜜;或者去搜罗美食,杜月妍虽然自小在皇城长大,但是对皇城也不算知根知底的熟悉,所以在两人的翻找之下,倒还真的发现了不少好吃的。

孟浮生在用心的玩乐同时,也不忘写信告诉穆生云这里的情况,用满怀幸福的心情提及了杜月妍醒来的事情。

而穆生云这边,在他连着半个月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努力之下,流云山庄的情况愈发稳定,接到孟浮生的信后,想到太久没有见到孟浮生了,突生思念,便决定亲自去看看他。

他将所有要紧的事情提前安排好,其他的事情则交给二师弟让他处理,免得人刚走就被催回来,就下山赶去皇城。

他来之前没有跟孟浮生提起过,所以当他看见穆生云时无疑是极为惊喜的,师兄弟热情地拥抱了好一会,杜月妍也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穆生云本想着看看孟浮生的情况后就回去的,可是杜维桢知道后特意留他多住几天,他想着还能跟孟浮生多呆一段时间,便答应下来了。

正当杜维桢看着当下和乐融融的局面感到心满意足之时,他派去前去调查杜辰良和苍国之事的手下突然传来紧急信件,说是苍国在昆国交界处活动,似乎有开战的心思。

杜维桢惊怒至极,根本不知道杜辰良究竟偷偷泄露了昆国多少机密的事情,两个大国交战,也许就是一个小小的信息差错,都会有翻天覆地的结果。

他做不住了,也顾不上见到那人会心烦意乱,连夜去了刑部找他。

杜维桢心里再波涛汹涌,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断,表面也只能压抑住怒火,沉着性子说:“你到底用什么跟苍国交换的合作?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杜辰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地说:‘皇兄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怀疑我?’说完他伤心地垂下眸。

他脸长得白净,又继承了皇室天生的五官精致,这样无辜委屈的表情要是让别人见到了,肯定忍不住升起同情的心思。

可是杜维桢见惯了这人的千张面孔,继续摆出冷酷的表情,只留给他一对逐渐冷却的视线,“皇弟,你是怎么样的人朕心知肚明,当年要不是有浮生协助,现在我怕是不能站着和你说话了,所以你何必在我面前演这种兄弟情深的戏码?岂不逗人发笑?你要是将事情都告诉朕,朕能免你死罪,朕相信你也不想一辈子待在里面吧?”

杜辰良表情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继续出演他懵懂无辜被陷害的皇子戏码,虚弱地摆摆手,道:“皇兄,臣弟心里问心无愧,子虚乌有的事情,您让我说什么?”

杜维桢狠狠地盯着他,觉得他虚伪的嘴脸实在是恶心极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百姓们的平安快乐,此等行径,最是低劣不过了。可是就是这种人,竟然还有脸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可怜人的姿态,谁看了不发笑?

有一瞬间,杜维桢甚至想着,要不是现在动手斩草除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就算给别人留下个弑弟的恶名,也好过留下一枚不定时bào zhà,随时会将他看重的东西炸个四零八落的**逍遥自在?

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下来了,拳头因为太过隐忍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被修理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陷进了掌心因为执笔过多而生出厚茧的肉里。

他最后瞥了一眼“暗自神伤”的杜辰良,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自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杜辰良悲伤的表情尽数裂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他又不傻,现在自所以还能好好活着不就是因为杜维桢找不到他的证据吗?他怎么会眼巴巴把证据送上去?至于苍国,哼,野心勃勃,他倒要看他这个好皇兄能不能应对这么一批不要命的野狼。

手下不断传信汇报苍国在边界的活动,他们的行径越发嚣张,一开始还是试探地在边界骚扰,后来变本加厉开始抢劫百姓,不少百姓因此倾家荡产,只能举家搬迁。

杜维桢怒火中烧,当即决定出兵。

可是孟浮生现在的身份让他带着兵符没有人会放心,在上朝时让众臣推举适合出征的帅才,众臣子七嘴八舌,众说纷坛,但大部分人都提到了苏明,苏明已经非当年之人了,现在的他经过大大小小事件的洗礼,和在战场上真qiāng实弹拼出来的经验,是最适合出征的将军之人。

杜维桢也甚为满意他,任命他为大元帅,交给他一半的兵符,让他带兵出征。

孟浮生耳闻苍国的动作和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想着既然杜维桢都有了安排,他便不再掺和进去,只是陪在玩累了的杜月妍身边,帮她继续调养身体。

两人即使不出皇宫也不会无聊。

孟浮生博览群书,杜月妍也不是普通的女子,看过的书也不少,两人有很多共同的见解,有时候谈的起兴,从早到晚,甚至连用膳都会忘记,得暖春她们来催促;他也擅长音律,最喜欢吹笛子,而杜月妍小时候跟在母后身边学过不少江南小调,两人一唱一和,和谐美满。

在这般和谐的相处之中,孟浮生每到感情浓处,便不由自主提出等到杜月妍身体彻底好了,两人便再次举行婚礼,可是每每都被杜月妍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来,孟浮生也并未察觉哪里不对。

穆生云也在皇宫了待了一段时间,知道二师弟写信催促,白纸黑字,可歌可泣,他甚至能从用词造句中看出二师弟的崩溃,好像他要是再不回去,二师弟就能当即因为思虑过重不治身亡。

他觉得好笑,也知道他现在的担子很重,这几天已经是忙里偷闲了,去找了孟浮生说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第五百一十三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三)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天边霹雳阵阵,刺眼的雷光一道接一道,将夜晚照耀成了白天。 https://

那声音和阵势,像是要将天幕辟出个窟窿。

负责照顾他的奶娘听见了他的哭声连忙进来安抚他,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昧的哭,脑海中还一直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铺天盖地的血色最为清晰。

他哭得喉咙都哑了,就是这时候穆长风冒着倾盆大雨过来了,他全身都湿透了,一向光风霁月的长风先生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可是他还是那么温柔地抱过他,捂着他的耳朵,直到雷声渐歇,渐渐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孟浮生发现自己从自己单独的院子搬到了师父的院子,之后的几年他就一直住在那里,享受着师父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一晚上孟浮生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师父慈祥的笑。

第二天杜月妍看到他时也吓了一跳,心疼坏了,“浮生你怎么了?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妍儿。”孟浮生将头埋在她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我昨晚想师父了,一晚上没睡。”

杜月妍沉睡这么久,醒来后也没有人在她耳边提起什么,所以她自然不知道穆长风去世的消息。

她只是觉得爱人这副样子有些好笑,就像一个离不开家的孩子,脆弱、无辜,但她还是十分温柔地安慰道:“那你就回去看看长风先生啊,他想必也很思念你。”

孟浮生心尖蓦的一疼,压着嗓子说:“师父他,一个月前去世了。”

“什么?”杜月妍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又有些懊恼,“对不起是我不对。”

孟浮生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情,是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

杜月妍双手捧起他的脸,眼里都是疼惜,“我跟你一起去流云山庄好不好?我想去拜一拜长风先生。”

孟浮生牵强的笑了笑,“好。”

然后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生云师兄肯定很高兴,他那天离开的时候还让我们经常回去看看呢。”说完还配合的笑了笑。

可是他的笑太过勉强,反倒是看得杜月妍心疼极了,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哦,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我在呢,我陪你回去。”

孟浮生勾起的嘴角一僵,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压了下去,直到压出一抹悲伤的弧度,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便去找杜维桢说了妍儿要跟着她回流云山庄拜拜师父的事情,要是放在平时,杜维桢还不一定会答应呢,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他还不能确定苍国使臣来朝的目的,所以让妍儿离开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保护。

杜维桢说完现在的情况,然后表情一变,恶狠狠地威胁他,“我让妍儿跟你走可不是答应了你们继续在一起,不要给我得寸进尺,好好保护妍儿,我要她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温和的脸配上这副凶狠的表情毫无杀伤力,孟浮生反被逗笑了,随后严肃道:“放心,我已经受到教训了,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妍儿。”

杜维桢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表情,傲娇的“哼”了一声。

不过孟浮生有些担心,“苍国既跟杜辰良有染,又想同你建桥搭线,心思叵测,要不我留黎清下来?”

杜维桢本想说不用,可是想到黎清过人的功夫,又有些心痒痒,身边多个高手总是没错的,于是答应了下来。

带着杜月妍离开皇城的时候,他没有跟妍儿提起苍国的事情,一方面是害怕她担心,另一方面是杜维桢的吩咐,他不想让自己的皇妹掺和进这些危险的事情之中。

两人没有带任何人一起回去,孟浮生在充当马夫的角色,两人一路上不慌不忙,就像一对游山玩水的恩爱夫妻。

一想到夫妻,孟浮生又有些心痒痒了,想着回到流云山庄一定要再跟妍儿求婚一次,拿出最大的诚意和决心,他不信打不动妍儿,孟浮生暗暗发誓。可是一想到前几次无疾而终的求婚,他又有些郁闷,要是妍儿再拒绝怎么办?妍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会拒绝呢,是他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

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答案,可是他又不能直接问妍儿吧?于是这件事情就成了一块石头在他心里暂时搁浅。

回到流云山庄后,穆生云丢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亲自迎接了他们,那副热情的样子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孟浮生是他精心邀请而来贵不可言的客人,搞得孟浮生浑身不对劲,直到一起用了午膳后才稍稍好点,穆生云也恢复正常了,放他们两个自己玩,自己则忙自己的事情了,他手头上的事情可积的不少呢。

用完午膳后孟浮生带着杜月妍去了竹林,杜月妍在穆长风的墓前郑重拜了拜。

孟浮生注意到她有些疲累,想到这是在她身体逐渐恢复后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累也是应该的,立马带着她去休息了,她以前居住的院子还保留着,只是昏迷前上下挂满的红绸缎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拆下来了。

故地重游,未免有些唏嘘,但是杜月妍没有表现出来,同孟浮生告别关上门后表情就哀伤下来,走遍房间,用手仔细抚摸着摆设的轮廓,最后手指还是很干净,像刚刚才从水里捞出来的清洗干净了呢葱玉,可见这间房间是有每天打扫的。

杜月妍心里又酸又甜,所有情绪糅杂过后,都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孟浮生显然不知道他的悲伤,他也有自己的悲伤。

他到书房帮着穆生云处理完事情,穆生云才有时间询问他,“你怎么了?不去陪着公主跑来我这里干活,怎么?知道对不起师兄了?”

“师兄。”孟浮生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表情显然的低落,“我心里不舒服,想跟你聊一聊。”

看到他这样子,穆生云没有心思开玩笑了。

流云引

第五百一十四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四)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润明亮,所以星星倒是没有几颗,肉眼可见的只剩下那么小猫三两只,挂在天边悠然自得地眨眨眼。

砖红色的琉璃瓦屋顶上,孟浮生和穆生云坐在一起,手里各端着一壶酒,红色的酒塞一打开,酒香四溢,醇厚扑鼻。

穆生云灌了一口,随性地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酒渍,声音在微风中微微荡漾,“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吧,师兄帮你出主意。”

孟浮生眉头紧皱,看上去颇为苦恼,比起穆生云的随性大方,他喝酒的动作就有点收了,小小喝了一口,“妍儿醒来后我想她求了好几次婚,可是她总是把话题岔开。”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就好像不愿意嫁给我一样,可是在她昏迷前我们明明都快结婚了,她怎么会变心这么快呢?”

穆生云眉头一挑,他知道孟浮生现在想听的是什么话,可是忍不住道:“许是你们真的有缘无份?”

“师兄。”孟浮生不高兴地唤了一声,“什么缘分,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我喜欢妍儿,妍儿喜欢我,就行了。”

“可是你们在一起会经常遇到各种危险,不是师兄不想看见你找到心爱之人,只是更不愿意让你置身于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之中。”

孟浮生眉头舒缓了一下,可是下一秒又紧蹙了起来,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下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脚尖一点,运气轻功飞了下去,“谁!”

孟浮生本来想拔剑的,可是当看到藏在屋檐下阴暗处的人,放在剑上的手一抖,嘴巴一张一合发不成声音。

从穆生云的角度看不见下面的动静,他担心孟浮生,就跟着飞了下去,然后也愣着了那里,讷讷道:“公主。”

杜月妍恍若无事地笑着:“我只是晚上睡不着,想着找浮生聊聊天,不知道你们在一起,打扰了,我现在回去。”

杜月妍转身刚想离开,孟浮生跟着走了几步,叫住了她,“妍儿,你听到了吧。”

杜月妍脚步一顿,脚底却想挂着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了,连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是,我都听到了。”

孟浮生忐忑又期许地看着她,“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强硬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逼你,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成亲?是我哪里不好吗?”

看着麻烦脸上毫不掩饰的忐忑和期待,杜月妍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穆生云,“你们在一起后从来没有过过安生日子。”

连最敬爱的生云师兄都不赞成他,孟浮生鼻子一酸,想否认,可是又找不到否认的立场,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

“没错。”穆生云抿抿唇,“我们不应该再在一起了,上一次我不信长风先生的话,觉得无论任何危险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我想到,这一次是我,下一次,会是谁呢?浮生,我不敢赌,也堵不起。”

孟浮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的啊妍儿,我会保护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看到这样的孟浮生,穆生云不是不心疼,可是他既不愿意看到他们再在一起,也不想再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不然孟浮生肯定会对他产生心结的。

穆生云悄悄离开了,把这里交给了这两个互相坦白的爱人,没错,他们肯定是相爱的,现在也还爱着,他看得出来,喜欢这种事情,哪里是眼睛藏得住的。

穆生云唏嘘不已,觉得造化弄人,让两个本来不该在一起的人相爱,真是老天最大的一场闹剧。

杜月妍沉默地站在原地,浓密的鸦羽般的眼睫毛一颤一颤,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平静的。

孟浮生越走越近,喃喃道:“你原来是不打算同我成亲的啊,怪不得无论我如何说,你都不同意,我还以为你是害羞,没想到你是做了决定,决定抛弃我,妍儿,你心好狠啊。”

杜月妍眼圈立马就红了,娇躯一颤,只能一个劲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孟浮生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对不起是天下最没用的一句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这能怪你吗?怎么能呢?都是我没有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这么害怕?所以都怪我,我是罪人,妍儿你打我吧,把你心里的害怕打出来,然后我们结婚好吗?这一次我会生命去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有生命危险,我就给你陪葬,所以你别不要我,好吗?”

孟浮生执起她的手,重重地锤在她的胸膛,用的力道是极大的,反作用的力让杜月妍都能看到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酸痛不已。

但是看到孟浮生红着眼,失魂落魄的眼睛,她不忍心挣扎,生怕刺激到他,只一个劲地流眼泪,重复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月妍的手已经没有感觉了,孟浮生才放开了她,愣愣的,“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杜月妍不知道回答什么,脸上的泪珠一串又一串,接连不断,她摇头,嘴利发不出声音。

然后一咬牙,一狠心,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得,看得孟浮生有些心惊,刚想再次把她拉住,可是她已经像一只花蝴蝶,轻盈快速地飘远了,飘出了他能牵到的距离。

接着,两个人之间就冷了下来,每次独处,氛围都想含雪飘飘的山顶,冷的让人发抖。

一方面无表情的沉默,一边忐忑不安又愧疚,两人就像在互相折磨,谁也不主动开口,会想起前段时间的柔情蜜意,真是是一场讽刺的喜剧,当事人却没有一个觉得开心。

第五百一十五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五)

昆国,皇城。

在孟浮生带着杜月妍离开两天后,苍国使臣到达了皇城,d杜维桢虽然心里对他们的目的仍然存疑,但是秉承着来者是客的想法,还是派人去迎接了。

前去迎接的大臣先苍国使臣一步进宫禀报,当知道他们并没有带许多人来时,杜维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更加疑惑,让他轻易相信一个跟他意图谋反的亲皇帝狼狈为奸的国家,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是他真的这么容易相信,现在也成不了皇帝,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苍国使臣很快进宫了,两方会面后,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使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看上去约有五十来岁,身形消瘦,但是脊背挺得笔直,眼睛清明一片精光闪烁,身上不经意便流露出一种儒雅亲和的气质,就像是一位从书中还走出来的先生,气质翩然,让人忍不住便心生亲近之意,实在不可小瞧。

对方自称萧文星,始知天上文星失之文星,刚听到他这么介绍时,心直口快的一将军忍不住笑道:“这老头倒是自恋,自誉文曲星。”

虽说立马就有人呵斥了他,但是他声如洪钟,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假装听不到。

没想到对方并不生气,只是淡然一笑,拱手道:“让大人笑话了,这是先考先妣对在下的祝福。”

一番话直接羞得那位将军面红耳赤,昆国重孝道,拿别人逝去父母起的名字谈笑实在是一件不光荣的事情。

杜维桢也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好了,快跟使臣大人赔礼道歉。”

还不等那将军反应,萧文星便婉拒:“无碍,大人心性豪爽,在下也不是小气之人。”

杜维桢嘴角含笑的点点头,经过这一桩事情,场上的气氛和睦了许多,不再是一开始那种针锋相对的气势。

杜维桢虽然心生警惕,但是对这次和谈也是十分看重的,他对和平极为看重,不忍心让百姓们生活在战火翻飞之中,所以一边提防着,一边也在寸步不让地提出这方的条件。

两方一直从中午谈到晚上,昆国这边人多势众,口头上功夫厉害,讲话不仅能挤兑死人,也能让别人觉得十分有道理的自然不在少数,对方虽说只有一个人,看似在昆国的夹击下节节败退,但是还是守住了最基本的条件。

最后,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条约出现了,萧文星和王素平都在上面签了字,杜维桢还特意盖了章,尘埃落定。

萧文星看似完全放松下来了,笑容愈发真诚,“愿贵国千秋万代世世昌盛,两国友谊长存,贵国皇上德厚流光。”

杜维桢笑着接受了这些赞誉和祝福,心里的疑惑却不增反减,这一切发展得太过顺利了。多疑是大多帝王的通病,用对地方也是一个优点。

签订完合约后便是早就准备好的宴会,其中请来了皇城最有名的歌伶舞技载歌载舞,忽略了暗处的暗流汹涌,表面是那么和谐。

白天苍国人本来要离开了,可是却萧文星却突然找到杜维桢,“文星自小便憧憬贵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风土人情更是美不胜收,想着要是有机会游玩一番,才不失来人间走一遭。”

杜维桢自然不会赶他们走,热情地挽留了下来,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了皇城哪处最为好玩,萧文星听得十分认真,那副样子像是一位热爱学习的学生正在倾听学识渊博的先生授课。

这次谈话最后以彼此都挂上心满意足的微笑结束,可是等萧文星离开后他的脸就立马沉了下来,叫来暗卫,“这老狐狸心思叵测,此番留下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他留在皇城期间一直跟着他。”

暗卫首领从小就陪着杜维桢身边,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皇上怀疑他们留在皇城是设计的?”

杜维桢冷着脸点点头,“哼,说是想游山玩水,谁相信呢?还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了。”

暗卫首领点头,接着御书房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室内只剩下了杜维桢一人。

然而就在杜维桢把所有目光都放在萧文星等人身上,提防他们暗地里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之际,这边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萧文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好像真的就是来游玩的,还特意去了昆国最出名的万书斋。

可是另一边却出了大事情,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竟然出现了劫狱一事,好在里面的侍卫身经百战,即使阻止了一场大灾难,但是慌乱之中还是让两个穷凶恶及的死刑犯杯放了出去。

两人一直杯关在大牢最低处,是前几日才被捉拿归案的,性格残暴,手段残忍,手上更是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本来是选定日子斩首的,没想到却出了这桩子事情。

要是普通的犯人也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情呈上来,可是这两人实在是太过凶狠了,单凭刑部的力量抓不抓得到是一回事,在抓捕其中还不定要折损多少侍卫,牵连到多少无辜之人。

想到上次的追捕,就是死了十几个侍卫,都是杯杀猪刀砍掉头颅的,其中还有一些无辜的赶路人被他们当成人质,最后却作为他们找乐子的物件,被他们折磨至死,手段残忍,可止小儿夜啼。

这种犯人逃出去了,一旦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出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所以哪怕会遭到斥责惩罚,刑部负责此事的官员也不敢隐瞒不报。

杜维桢一看到两人的案卷,大惊失色,立马派出自己的亲兵前去追捕,午必尽快将两人捉拿归案,若是有反抗的迹象,当场格杀即可。

他们犯得本来就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大罪,只不过昆国刑法森严,素来禁止动用私刑,只不过个别事情个别讨论,这两人实在不可久留。

两个死刑犯躲藏的功夫倒是极好,两天了官府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六)

在劫狱一事发生的两天后,城南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乐善好施的赵员外一家血流成河,上下十几人口一个不留,事情发生在深夜,还是早上有人发现赵员外家大门敞开,害怕出了什么事情就进去看了一下。

结果一看,那个人当即被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哭喊着来刑部报了案。

刑部立马派人去调查,结果不少人一进去就被血腥味熏晕了,少部分看到里面地狱般血型可怖的场景直接倒地不醒,剩下的既能忍受味道胆子有大的人将里面的场景记清楚了,然后出来一合计。

赵员外府内男性一律被砍下头颅,女性则被剥光了衣服,甚至连小孩都没有能逃出毒手,被砍掉四肢鲜血流尽而亡,这不是两个逃出来的死刑犯惯常的手段吗?

他们将这个汇报到杜维桢那里,绕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禁被他们描述到的人间地狱所骇人,命令将赵员外府的事情封锁,然后加派人手去搜查,一定要在他下次作案之前将人抓回来,一定要凌迟处死才能让他出这口恶气。

昆国很久以前就去除了凌迟处死,可是这种心狠手辣比之禽兽还要不如之人,不凌迟吃死,谁能咽下这口气?

黎清就在这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本来就是个正义之事,一听便杀气四溢,恨不得亲自将两个禽兽折磨至死,所以他主动请缨帮杜维桢寻找犯人。

黎清是个不折不扣的剑客,热衷于挑战别人,也不畏惧被挑战,所以跟在孟浮生身边的前些年,一直过着不安定的生活,不然也不会在那种情景见到孟浮生且被他所救,当时正是因为他听说那两个寨主功夫了得,想要会一会,没想到那两人都是小人,竟然给他下了药,让他帮他们做事,不然就杀了他。

他哪里是那种会为了一条命委曲求全,狼狈为奸之人,不仅拒绝了,还朝他们脸上吐了几口痰,虽然最后被打了个半死,他还是觉得很痛快。

因此黎清追人找人的功夫可不是那些官兵侍卫能够相比的,在几天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在那两个死刑犯打算再次杀人之前将他们堵在了外头。

身姿挺拔彪悍,手里拿着一把剑,在月光下寒光凛凛,让人不寒而栗,却又透着一股正义之士的气节。

两个死刑犯,一个约有两米多高,上下肌肉纠结,强壮无比,脸上横亘着一道伤疤,更是衬得他凶悍至极;另一个不到一米六,黑头黑脸,瘦的跟一条竹竿似得,但是那双眼睛绿莹莹的,像是一只在阴暗潮湿之地生活着的老鼠,满肚子害人的坏主意。

大高个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抢过来的杀猪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也不知道是猪血还是人血,黎清认为,后者居多。

他朝黎清大喊:“敢拦老子们的道,你不要命了不成,快点离开,不要阻拦老子们找乐子,不然连你一块宰了!”

小个儿嘿嘿直笑,那双让人不舒服的眼睛发出寒光,“还跟他扯什么,直接宰了不就行了,就当开玩之前的开胃菜!”

“好!”高个儿眼睛都亮了,“他的头和手都是老子的,你不准碰!”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两人丝毫不顾及黎清的感受,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像是在考虑从哪里玩起。

黎清倒是亦然自得,好似在被讨论如何宰杀的不是他,只是胸口的怒气愈发蓬勃了,这些禽兽居然把杀人当乐趣!

黎清摸了摸他的宝剑,心里叹息:“老朋友,今天委屈你了,要沾上如此腥臭的血液!”

接着他一扭剑,剑在月光下发出铿锵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什么。

黎清脚尖一点,便朝两人飞了过去,两人也顾不上争吵,反应力极快地开始回击。

高个儿一身蛮力,挥起杀猪刀来像是要将空气劈开,发出沉闷的破风声;小个儿凭借着身材的优势,灵活地逃避攻击并趁机偷袭。

可是黎清见多了这些小伎俩,岿然不动,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两人逼得想要掉头逃跑了,可是黎清怎么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攻势愈发凛冽,像是要将他们格杀当场。

就在这时,黎清突然感觉后脑勺一亮,头一偏,就看到一把剑刺了过来,他头也不回地接着提到高个儿肚子上的力闪到了一旁,这才看清楚偷袭之人。

全身都笼罩在黑布之下,只露出一双冷意森森的眼睛。

高个儿和小个儿好像早就知道了他会来,停下了攻击,站到黑衣人身旁。

黎清冷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阁下是谁,为何多管闲事,要护住这两个该死之人。”

“您见笑了,不过在我们这儿没有什么该不该死之人,只有能不能用一说,很可惜,他们还有可以用到的地方,所以在下不能让您杀了他们。”蒙面人倒是十分有礼貌,姿态也放得很低,“且您的身手如此了得,何必用在这种地方,听说您现在无官无职、无权无势?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像您这种人应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才是。要是您跟着我们,必定有泼天的富贵,而不是像今天那样没有一点报酬,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黎清冷笑,好教养也维持不住了,“你当老子稀罕吗?既然是一起的,那也一起死吧!”

说完黎清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杀了过去,刚才是因为没有防备所以被偷袭了,他还不将着三个小喽啰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那蒙面人身上也不错,三人联合起来虽不至于让黎清落入下风,可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应付自如了,只是他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将两个死刑犯带回属于他们的地方,既然带不走,那干脆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就当告慰被他们无辜虐杀的生命!

黎清表情更加寒冷了,刺向他们的剑每一招都是杀招,这样对他的伤害无疑也是极大的,可是他根本就顾忌不了这么多呢。

第五百一十七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七)

眼看力气消耗得越来越多,黎清咬着牙,虚晃一招,成功将蒙面人唬住了,他抓紧机会用力一刺,将高个儿和小个儿串了起来,两人俱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黎清用力一抽,半截染红的剑便被抽了出来,他抹去脸上被溅到的鲜血,玄黑色的衣袍也被鲜红的血液染成了褐色,将他一直凌厉得像一把宝剑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刺人。

“你敢!”蒙面人反应过来时那两具尸体已经轰然倒地,没有了呼吸,“我要杀了你!”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剑一扫,即使黎清有意识去躲,可是刚才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没能即使躲过。

腹部一痛,黎清能感觉到腹部的衣服瞬间湿润了。

蒙面人正处于怒气之中,将实力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黎清现在敌对不过,只能选择暂避锋芒,找到机会逃走了。

他还能听到身后蒙面人的怒气冲冲的咆哮,他反倒生出了几分喜意,总算是解决了那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黎清回到房间,地上已经拖上了一道血迹,既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他解开衣袍,能看到腹部一道横亘的伤口,好在不算太深,他松了一口气,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去御书房找杜维桢了。

门一被推开,杜维桢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神经立马绷了起来,直到看到来人才有所松懈,但是在看到来人毫无血色的脸庞时,他面露担心询问:“黎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

黎清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现在的身体久站不得,随便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被几个贼人伤到了,不过两个死刑犯被我亲手杀了,但是还剩一个我当时受了伤打不过。”

杜维桢嘴角刚扬起来就被他后面的话说得眉头一皱,“剩下的是谁?”

黎清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他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疑,只是将今晚的情况跟杜维桢说了,两个死刑犯和蒙面人的密切关系以及蒙面人对他的拉拢。

杜维桢脸色越发不好了,在听到他被伤了腹部后有些紧张,想让人去找太医,黎清不以为然地拒绝了,说这是算皮外伤,他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黎清一再坚持不用,杜维桢无法,只好妥协了。

他让黎清早点回去休息后就一个人开始将黎清说的事情串联起来,目标直指苍国人,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暗地里还带了人,萧文星在明面上带来的人他都有叫人盯着,不该是他们。

既然有了怀疑,那么就一定要去查证。

翌日清晨,杜维桢便吩咐下去以犯人出逃为由暂时封城搜捕,挨家挨户地找人。

皇城风起云涌,流云山庄也并不平静。

杜月妍自从那天和孟浮生坦白后一直觉得很愧疚,也有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孟浮生把她当空气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时达到了最顶峰。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觉得这是为了浮生好,这一次是她遇到危险,甚至差点失去生命,那一次又会是他们之中的谁呢?她实在不想让浮生有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明明她做的是对的,事情也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甚至孟浮生现在疏远她于两人也是有益的,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舒服。甚至在孟浮生不理会她时产生那种心碎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心脏碎成了一片片,又不知道是被谁碾过去,辗到尘埃里,痛的她辗转反侧。

你想怎么样?她低头问自己的心脏,可是除了略显杂乱的“砰砰”声,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可是即使回答,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原因吗?不就是她不愿意和孟浮生渐行渐远吗?

理智告诉她,这样是最好的,甚至她最好立马提出回皇城,从此两不相欠,两不相见,各自安好;但是感情啊,不受控制地控诉她,你怎么能伤害你最爱的少年?

她没有办法再忍受这份疏离了。

第二天,杜月妍起的很早,拒绝了下人诚惶诚恐地帮助,只是让她们在一旁看着辅导。

在毁了好几锅粥后,一碗不那么糊,还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皮蛋瘦肉粥新鲜出炉,杜月妍脸上浮现满意之色,在亲自端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好久没有和孟浮生一起用过膳了,一时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的紧。

所以她脚上的动作更快了,恰好的是,她刚进到孟浮生的院子里,他房间的门就开了,两人都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

孟浮生率先恍若无事地挪开了目光,甚至都没有要问她来的目的,越过他就要出去。

“浮生!”杜月妍心中弥漫着浓浓的委屈,鼻子一酸,眼前也模糊了,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你别走。”

孟浮生脚步一顿,但也就是停了这么几秒,甚至连头也没回就继续往前走。

杜月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更是酸涩疼痛,好像他不是离开这座院子,而是走出他的生命。

“浮生!”杜月妍加快脚步,跑到他前面,固执又委屈地盯着他,“你能不能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麻。”

孟浮生抿抿唇,视线在接触她手上端着的东西时颤了颤,然后颇为冷淡地说:“公主有什么吩咐?”

那一声公主好像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高不可攀的坚硬城墙,想要将她永远地挡在外面,杜月妍被吓到了。

嘴巴颤了颤,眼圈更红了,就像被狠狠欺负了的小兔子,她可怜巴巴地托起手上的粥,“这是我亲手为了煮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孟浮生的眼神落在她略微红肿的指尖,眼底迅速划过心疼,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不用了,谢谢公主,在下已经用过了。”

说完,他身子一转,眼看着就要越过她。

杜月妍委屈得要死,想也不想就用空闲的左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好难过。”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八)

“可是,我也好难过啊。”杜月妍听见他小声说,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惆怅,“你跟我说不愿意同我成亲了的时候,我难过的好像要死去,从来没有这么难过。”

杜月妍像触电一般松开他的衣袖,眼眶很快聚集了泪水,雾蒙蒙的,一颗心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让她差点痛的哭出声了,她有些哽咽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真的不像看到你因为我们在一起的缘故受到任何伤害一样。就像你看到我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时的心情,设身处地,我如何能承担得住?我这是为我们好呀,我哪里错了?”

她像是一个面临着毕生最难以回答的问题一般,迷茫地询问着,像是在问孟浮生,又好像是在问自己,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孟浮生一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心疼的潮浪一波接着一波,差点没有忍住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起来,可是想到以后,他还是硬生生停住了要伸出去的手,平静道:“那就等公主想清楚我们以后该如何相处再来找我吧,若是你真想我们从此就是两个认识的人,那么我们这几天相处的不是很合适吗?你也没有必要亲自为我下厨,我从不吃除了爱人以外的女子的食物。”

说完,孟浮生便再也不看她,大步离开了。

杜月妍朦胧着看到他远去的背影,条件反射要去拉住她,可是最后只捉到了一片空气,她的一颗心,立马沉入谷底。

手上的粥滚落在地,白花花的米粒扑洒在齐整的空地上,在明媚的太阳底下散发出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悲伤的脸。

她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可是就算是这样,抱的这么紧,她还是觉得冷,这种冷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痛彻心扉。

浮生说得没有错啊,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得不是很正确吗?三天没有见过几面,更别说说话了,他看到她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明明该兴庆的不是吗?他们都做到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安慰到自己,她将头埋在膝盖了,小声地抽泣着,不远处,站着一道孤寂的身影,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没有动过,宛若一座雕塑,知道杜月妍擦干眼泪,慢吞吞爬起来收拾撒落一地的碗筷,垂着头走远,他才从暗地里出来。

孟浮生看着杜月妍离开的方向,眼底是满满的怜惜,谁都不知道他刚才站在那里想什么。他在想,他怎么能怎么混蛋,忍心看自己的挚爱因为自己的话痛哭流涕。天知道他刚才有多么想不顾一切冲出去,不顾及他们茫茫一片的未来,将她抱在怀里,把所有的温柔体贴都奉献出来,只要能换到那个人一抹笑。

但是为了两人能有个未来,心多痛他都忍住了。

等他也离开的时候,他方才藏身的大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就在这时,孟浮生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城的信,上面是杜维桢的字迹,有些潦草,可见写信之人心情是颇为急切的。

上面写到他遇到了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希望他能早日回来帮他。

只是上面并没有严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孟浮生着急疑惑之余又不免有些怀疑,要是杜维桢真出了什么事情,不该只是写这么一封模糊不清的信件才是。以往每每维桢寻求他的帮助,都会直接写明发生的事情。

可是除了这一封信是被伪造的可能性外,还有一个是他身边有人监视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隐匿掉情况,要是这样的话,那他遇到的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保险起见,孟浮生还是决定先瞒着杜月妍,怕她担心,决定去找生云师兄商量。

穆生云拿着信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眉头越皱越深,放下信后他表情凝重道:“你确定这是皇上的字迹吗?”

孟浮生点点头,把自己的疑惑和担心讲了出来,打算两个人剖开了商量。

穆生云觉得他担心的不无道理,可是又不放心孟浮生就这么贸贸然去去皇城,想了想后就提议道:“要不你先缓些日子再决定去不去皇城,我让人前去调查一二?”

孟浮生觉得行,反正也不急着一时两时,要是什么准备都没有,甚至连真假都还没知道就前去,那才是愚蠢。

穆生云担心自家师弟,做起事来是又快又好,刚和孟浮生商量完连休息都顾不上就赶着让人去皇城了,还再三嘱托他要快一些,千万不要拖延。

那人一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这件事情非凡小可,那是紧赶慢赶,来回只花了三天,可谓是他小半辈子最快的一次了,回来后气都没喘匀就去回禀了。

原来他连皇城都没进,城门口把手森严,只进进不准出,他在外面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据说是因为有个无恶不作的死刑犯逃狱了,所以上面决定封城,将这可恶的贼人抓回来。

说完之后他在心里还啧啧赞叹,这人该是犯了什么罪行啊,竟然能惹得皇城封锁了,就为抓他这么一个人,一个人混到这份上,也算是另一种功成名就了吧。

穆生云不知道自己这手下心思已经飘到天南海北了,只是眉毛拧得能挤死苍蝇,不确定地问道:“你可确定不让进去?”

那人嘿了一声,正色道:“庄主,我哪敢骗你啊,别说不能进去了,都说出来都难,看来这事是真的很严重了。”

穆生云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去把浮生找来,就说我有事同他说,然后就去领赏吧。”

那人立马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去了孟浮生的院子,叫了人后忙不迭就去管家那领赏了,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孟浮生一听说是穆生云找他,明白过来肯定是皇城的事情有眉目了,赶忙过去了,招呼都不打就问:“生云师兄,皇城怎么了?”

穆生云皱着眉将皇城被封锁,禁止出入的事情和打探到的原因跟他说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九)

“就为了一个死刑犯?”孟浮生满满都是不可置信,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一个犯人而已,再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就因为抓捕他封锁皇城听上去都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孟浮生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穆生云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可是,“小马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打听消息的本事了得,并且对山庄绝对忠诚,他的消息,还没有错过。”

小马是刚才去叫孟浮生的青年,孟浮生也知道他,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为人的贪财了点,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拿的也都是该拿的,且在山庄长大,对山庄自然是忠诚。

孟浮生狐疑道:“难不成封城的命令不是维桢下的?”

穆生云看向他,两人皆是表情凝重,若真是如此,那么事情就大发了,只能说明维桢他出事了,或者是被禁锢了自由,这也不能解释那封意思模糊的信件了,许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传出来的。

想到这层,孟浮生心中焦急,腾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去皇城。”

穆生云刚想劝他,可是看到他坚毅的侧脸,就把阻拦的话全都吞了回去,再说了,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孟浮生的命,对流云山庄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无论是处于哪个方面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他说:“好,你带上人。”

孟浮生朝他一拱手便离开了,当天便带着一队人手离开了山庄,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杜月妍一声。不过他也没打算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不过杜月妍还是自己知道了。

他们冷战期间,即使三四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就算是杜月妍不存心和孟浮生见面,两人的院子距离这么相近,一天也能见到两三次,可是今天从早到晚她甚至连孟浮生一面都没有见到,不免多想,孟浮生是不是不愿意见到她所以故意躲着她?

一想就委屈上了,固执地想着一定要见孟浮生一面,于是她便躲着孟浮生院子门口。

院子前种着不少花花草草,所以一到晚上蚊虫便多,没一会她身上便被叮了不少包,她不停地挠着,又酸又痒,委屈突破天际。

但是一往里面看,暗沉沉的,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她又想,孟浮生怕她缠上连灯都故意不开了。

心里的委屈加上蚊虫的骚扰,她一咬牙冲了进去,站到孟浮生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一下很安静,没有脚步声。

两下还是很安静。

“浮生?”四下寂静,两人住的院子都是毕竟清净的,所以一到晚上,特别是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有些瘆人了,她突然觉得害怕,敲门的声音也重了,忍不住唤出声,“浮生?”

可是叫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人应,杜月妍心里一咯噔,试探性推下门,结果“吱呀”一声,刚才只是虚掩着的门慢悠悠地开了,里面哪有人的影子啊。

穆生云刚歇下,门就被敲响了,他还想着这么晚了哪个不识趣的师弟来打扰他,还不等他呵斥出声,就听见外面一道温柔中又带着着急的声音,“生云师兄,请问您睡了吗?”

穆生云到唇边的呵斥立马咽了下去,慌忙应了几声后起床换衣服开门一气呵成,果不其然“不识趣”的是公主殿下,他疑惑道:“你这是?”

杜月妍咬咬下唇,小声问道:“我刚才去找浮生,结果他院子都是暗的,生云师兄,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穆生云眸底一闪而过的诧异,“他有事离开了,估计好几天才能回来,没有跟你说吗?”

杜月妍心尖一酸,强忍着眼眶边的眼泪,跟穆生云匆匆道谢后就离开了,背影还带上了落荒而逃的意味,徒留下不懂男女之情的穆生云一头雾水,这是怎么着?怎么还哭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他挠挠头就关上门。

杜月妍捂着胸口跑到了花园,靠在亭子的木柱上,捂着脸抽泣。

她伤到孟浮生了,浮生现在连她都不愿意见了,甚至为了躲开她还出去了。

杜月妍越想越难过,这几天不仅没休息好,连饭也吃不好,日渐消得人憔悴。

可是孟浮生对这些浑然不知,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做了什么好事,快马加鞭赶去皇城,按照这样的速度估计只要半天就能到了。

“吁!”

就在这时,情况突变,前方突然横着一条不显眼的绳子,前面的护卫骑到近处才看清,结果根本来不及了,直接被绊倒下来,后面的人纷纷停了下来。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孟浮生刚把从马上摔下来的护卫扶起来,从四面八方就冒出来为数众多的蒙面人,他们全副武装,除了眼睛其他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领头的是其中最为高大的一个,贴身的黑色劲衣勾勒出他强壮的肌肉,他露出的眼睛带笑,看上去颇为和善,前面的话也是他说的。

孟浮生警惕地盯着他,手早就搭在了剑上,“阁下是谁?无冤无仇,为何要埋伏我?”

领头人笑道:“孟先生不要紧张,我们是你的朋友。”

孟浮生听到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脑子里的弦绷得更紧了,冷笑道:“我可没有你们这些朋友,阁下莫不是认错了吧?”

领头人哈哈大笑,拍手道:“不愧是江湖中有名的青年才俊,讲话就是爽快,我就喜欢和你这种才俊交朋友”

孟浮生冷冷拒绝:“不需要,要是阁下没有其他事情了,麻烦让开,我们还有急事,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玩了。”

领头人啧啧了几声,用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娓娓道:“孟先生真的不感兴趣?我们对朋友可以向大方,连昆国的王爷可都心动得恨不得把昆国交出来,不过他没有这个本事霸了。”

孟浮生眼神立马锐利起来,表情愈发凌厉,“原来你们就是苍国人!”

他冷哼一声,脸上满是嘲讽,“阁下还是让开罢,我虽不是君子,可也不是杜辰良那等鬼迷心窍不择手段之人。”

第五百二十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

领头人眼神渐渐冰冷下来,“孟先生还是不要这么早下决定,不先听听我们的条件?”

孟浮生怒极反笑,觉得眼前人真是讽刺,“除非阁下把命留下来,否则蜗顶答案还是这个。还请阁下立马让开,不然”

他把剑从鞘里慢慢地抽出来,握在手里紧了紧,威胁意味十足。

对面的也耐不住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一声令下,两方同时出手,敌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孟浮生也不带怕的,他带的人虽然少,可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英,所以对打起来也不见弱势。

可是哪想到对面人武功特殊,决非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类型,而对方对他们的招式又好像有所研究,所以每每都能提前预估到他们的招式,不妨之下,不仅孟浮生,连其他一些人身上多多少少也挂了一些彩。

孟浮生他们虽然有些狼狈,可是对面也讨不到多少好,也被打得灰头土脸的。

这时候人多的好处就显出来了,孟浮生有些疲惫了,对面却换了一拨人,毫不见颓势。

再打下去他们必输无疑,孟浮生当机立断先撤退,他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护卫们毫不迟疑地跟着离开了。

对打下去几乎没有赢面,可是离开太容易了,孟浮生带着人借着夜色绕着树林转了几圈就把人甩了,顺利逃脱。

孟浮生略作乔装打扮,也让护卫们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然后找了一家小客栈暂时住下了。

孟浮生伤得并不严重,但是伤在胳膊伤,对行动肯定是有些限制的,今晚是肯定不能行动的,至于明天,还要看那伙人的情况。

在随便处理了一些伤口后,他打开了房间的门,外面站了几个安然无恙的护卫,他们见到孟浮生立马围了过来。

“你们去四周巡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

护卫们点点头,下了楼,融入夜色。

凌晨的时候一个护卫回来汇报情况,原来在离这里不远处还有几个可疑之人鬼鬼祟祟在查着什么,且看他们的服饰,像是那伙蒙面人。

孟浮生当机立断在这里停留几日,让他们继续去巡逻,一有风吹草动就回来汇报。

两天就在孟浮生暗自担心中悠悠地过去了,即使那伙蒙面人还在不远处等着,可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他不清楚皇城的情况,但是越拖下去肯定是越不好的,他决定今天晚上就重新启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和他做对,天刚到中午就黑了下来,早上还挂在天上耀武扬威的烈阳被吞得渣都不剩,电闪雷里,顷刻间大雨倾盆。

孟浮生正在楼下喝茶,看着外面,虽然表面上还风平浪静,但是一颗心脏就像是放在油锅里,着急滚烫。

这时有几个客人挟裹着风雨进来了,一坐下就开始抱怨。

“皇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封了这么久了还不开,本来是想过去做生意的,哪知白白来了一趟,还遇到了这么一场暴风雨,真是倒霉。”

“嘿,你知道皇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听说是逃了个死刑犯,关起门来好抓人呢。也不知道那群官兵是不是吃饱了什么都不干的,活生生一个犯人都能放跑了,这么久还没有抓到,啧啧,一群废物。”

“你可别瞎说,哪里是什么逃犯啊,你觉得一个逃犯能有这个本事让上面封城吗?这明摆着是个借口,我看啊,里面要变天了。”

几人越讲声音越小,表情越顾忌,好像是在担心被听到。

孟浮生仗着听力好,将几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端到嘴边的茶半晌没有喝下去。

旁边一护卫分明也听到了,担心道:“少爷,皇城里该不会真出了大事吧。”

孟浮生被叫的回过了神,表情讳莫若深,最后定格在阴暗处,实在是敌不过内心的担忧,当即决定:“雨一停我们就离开。”

护卫们也没有意见,纷纷应下来后就在下面一心一意等着雨停。

这场雨,来的快,走的也快,还不等大堂里的客人抱怨完,它就收了神通,把太阳放了出来,天地又亮了起来。

孟浮生立马起身离开,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

孟浮生选择这个时候启程也有另一个打算,刚下过这么一场大雨,那伙人肯定不会一直在外面等着,这时候离开也是最安全省事的。

果不其然,这一路上就顺利了许多,直到到了城门口都没有遇上没有不长眼拦路的人。

孟浮生远远就看到了拦在城门口的官兵们,有个百姓打扮的人要进去还被拦了下来,他距离太远实在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只看见一个官兵坚定地摇摇头,那百姓百般无奈地离开了。

一护卫担心道:“少爷,这下怎么办?城门口都守着不让进啊。”

孟浮生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但就在这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眼睛一亮都顾不上解释,走了过去,远远就开始喊:“黎清!苏明!”

城门口刚打算回去的两人被叫得一愣,同时转过身来,“浮生!”

“你这小子怎么来了?”苏明笑着锤了一把孟浮生的胸口。

孟浮生看见两人也放松了下来,说:“我听说皇城出了点事情,有些担心,干脆过来看看。”

苏明一听,看他的眼神愈发柔和满意了,干脆将人带了进去,“进城找个地方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十里街旁的一座酒肆,最角落的桌子坐着三个人,各有特色,一面如冠玉,身形瘦削却不失力量,一面色有疤,更显凶悍粗犷,另一个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凌厉倨傲,这三人正是孟浮生他们。

黎清低声把他追捕两个逃犯的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孟浮生。

“不过。”苏明接过话茬,“苍国人那边发现不了什么破绽,他们又申请离开,皇上总不能拦着人不让走,所以下令待会就解封皇城了,不过好歹算雨过天晴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一

“没事了就好。”孟浮生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但是来都来了,他还是决定见一眼杜维桢再说。

御书房里,杜维桢有些烦闷地抱怨:“我实在是不知道苍国那些人是要干什么,劫狱放出死刑犯,引起皇城sāo luàn,可是他们做的实在隐秘,找不到证据,现在他们要走,我总不能拦着,不然就是罔顾两国和平协议。”

杜维桢是个实实在在的君子,孟浮生心知肚明,他有时候能想出来的方法,他想不到,因为杜维桢根本不会往哪方面想,这种品行让他钦佩,只是在对上某种人的时候实在不该保留着这份君子秉性,毕竟对方本来就是狡猾奸诈的人物。

孟浮生:“派人潜入苍国使臣团中,是最简单快速的方法了。”

“若是被发现?”杜维桢清俊的眉宇皱了皱,“那就是我们昆国没理,以对方恶狼的行径,还不知道要用这个换什么好处呢。”

“发现了就一定有证据表明是你的人吗?”孟浮生笑得有些狡猾,像一只狐狸,“皇室也养着不少死士吧?”

杜维桢眼睛亮了,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但是如孟浮生所言,这种方法是最为简单的方法,而且也最为有效。

在苍国的使臣团离开之前,黎清潜苍国暂居的府邸,打晕了一个随从带走,不过很快一个人就补全了这个缺陷,一处以假换真的戏码在深夜悄悄发生了,没有激起一点风浪。

第二天,萧文星进宫同杜维桢告别后,就踏上了回途,有了自己人的帮助,孟浮生和黎清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跟着。

苍国的使臣团前半部分还十分正常,一路上兴高采烈讨论着的都是回国的事情,看不出丝毫异样,一个沉默寡言的随从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做着和其他随从一样的活,,看不出不对,若一定要说,那就是他身上死气沉沉的感觉比其他人浓了些许。

他正是昆国的一名死士,他不动神色地将其他人的话听在耳里,然后又趁外出方便之时用特殊符号留下只能用特殊方法才能看懂的消息。

等彻底离了皇城后,使臣团突然停了下来,没有人对萧文星的命令有任何疑惑,好像是本该如此,死士将这件事情记下来了。

萧文星命令下来:“找个地方修整吧,待到时机成熟,再重返皇城。”

没有人有异议,动作娴熟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随从们忙忙碌碌,为使臣们收拾出能容纳他们尊贵身躯休息的小天地。

死士沉默地收起废弃的枯枝,拥了一大怀,然后就朝一片小树林走,其他人只当他要去丢树枝,也不在意。

死士很快就出来了,跟着其他随从挤在草地上。

晚上,孟浮生赶上了他们,看到了死士刻在树上的符号,瞳孔一缩。

黎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声询问:“怎么了?”

孟浮生冷笑道:“那群苍国人还真是狼子野心,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只是为了换个身份回皇城。”

黎清也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怎么办?”

“没事。”孟浮生摇摇头,“我先让死士查出他们重回皇城的目的,再说其他的。”

他折下一片树枝,卷巴卷巴放在嘴边,奇异的调子悠悠扬传了出去,在深夜中,混着嘈杂的虫鸣,要是不仔细听,没有人能分辨出来,这是用来联系死士的方法之一。

果然,树林了很快多了一道人影,他穿着苍国随从的衣服,身上的死气愈发浓重,看来平日里是经过收敛的结果,不然这一身死气,实在不想是一个普通随从能拥有的。

死士走到孟浮生身上,恭敬地鞠了躬,“大人。”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去打探出他们要回皇城的目的。”

死士点头应下,在孟浮生挥手后就消失不见了。

死士本来就是个沉闷的性子,突然一下子变得活泼四处和人交谈也不对,定是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他只能暂时蛰伏。在一次去树林拾捡枯枝为使臣们烧水的时候,他救了一个差点被毒蛇咬伤的随从,赢得了他的好感,那人是个嘴碎的,两人很快熟络了起来,死士也从他那里知道了苍国使臣团打算重回皇城的目的,以他冷淡的性子听了后也不免震惊,原来竟是这样。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同孟浮生他们传消息,可是这天他们就准备回皇城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内部的警戒也严了很多,萧文星甚至要求他们不准落单,每一次离开都要有人作陪,且都是他直顶的人。

在终于和交好的一个随从被安排到一起后,死士以自己不习惯别人看着小便为由,支开了他,成功留下了记号。

“怎么上这么久啊。”嘴碎的随从挤眉弄眼的,颇为滑稽。

死士身体却不自然地僵硬起来,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但后面证明他只是开玩笑,因为他很快就继续说:“哥们你怕不是肾不好,哈哈哈,不过也没事,等回了苍国,兄弟带你去好好玩玩,补补肾。”

死士嘴角一抽,很快将话题扯开了,但是消息总归是成功传出去了。

几乎是死士一离开树林孟浮生和黎清就出现了,中间的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粗糙的树皮上,被刻上了不少痕迹,孟浮生一个一个的识别过去,表情越发阴森浓重,看得黎清都有些心慌,等他手指顿在最后一个符号上时就连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孟浮生咬牙道:“简直是天大的事,苍国人还真是狼,他们这次回去是为了杜辰良。”

黎清轻声惊呼:“哇,他们要干嘛?不会是劫狱吧?这群苍国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一次又一次在老虎头上作祟,当昆国无人了不成?要是被我抓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让那群狼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孟浮生用剑划掉树上的痕迹,跟他说:“我要先回皇城了,你先跟着他们。”

第五百二十二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二

黎清点头应下,然后就目送孟浮生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孟浮生一个人很快就回到了皇城,他进了皇宫跟他说了苍国人很有可能劫狱的事情,杜维桢简直是大发雷霆,“这群苍国人,竟敢在我昆国的土地上搅乱风云!”

孟浮生主动提议:“我先去牢里看着杜辰良,跟苍国人玩一处守株待兔。”

孟浮生在牢里一待就是两天,这两天可谓是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睁眼隔壁铁笼子里的人就没了,生生将自己熬的形容憔悴。

这守株待兔的戏码不仅没等到兔子,还差点把自己玩进去,孟浮生后知后觉到自己被甩耍了,甚至还被杜辰良嘲笑了一番:“嗤,孟大人好好的良宅不住,跑来脏乱的大牢陪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我如期情深义重呢。”

孟浮生头一次被人堵得话都说不出来,黑着脸就走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杜维桢收到消息,皇城有两名皇商家里突然遭了贼,要是仅仅是冲着钱银来的也就算了,可是他们不仅掠夺了大批金银财宝,竟然还对无辜妇孺出手。

那两名皇商家里都死了不少人。

杜维桢收到消息后立马派人前去调查,并打算暂时先将消息压下来,免得闹得人心惶惶。

可是这件事情没有能压得下去,贼行事是在天刚亮的时候,那时候不少百姓都醒了,街上人也不少,两座府邸传出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哪里是能忽略的啊。

事情一开始只是在邻居之间传播,后来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后来就变成了两名皇商被灭门了。百姓们唏嘘不已,又十分恐惧,许多人还没等天暗下来就纷纷往家里赶,小商小贩连生意也不敢在晚上做了,那些大商铺也纷纷关了门,一时之间,一到入夜,街上就犹如死城,少有人声。

加之两名皇商都不是什么嚣张跋扈横行无忌之辈,甚至可以说其中一个还是出了名的大商人,经常给城南城北的乞丐们施粥,这样的好人都能惹上这样的祸事,更何况他们?

恐慌犹如漫天厚重的乌云,重重笼罩在皇城上头,闹得人心惶惶。

相关的官员没有办法,他们现在连凶手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再这么闹下去他头上的乌纱帽迟早要完,只好先贴了告示稳定人心,写道他们会尽快查明凶手,也会加强巡逻的力度,不会让百姓们收到伤害。

但是经过这一件事,官府的信誉和权威已经在百姓心中不知不觉降低了许多,晚上还是没有多少人敢上街,相关官员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加大了查案的力度。

杜维桢也很重视这件案件,特别是看到萧瑟的街道之时,在他的印象中,皇城该是人声鼎沸,即使是深夜也尤如白昼般热闹,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在自己的治理下,百姓们甚至晚上连门都不敢出。

所以,他也动用了独属于皇室的力量去查探此案,力求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而孟浮生在明白过来自己也许是被愚弄了后,气急败坏地离开皇城,去和黎清会面。

孟浮生是在他最开始知道苍国人重回皇城是为了营救杜辰良的树林了找到的黎清,他正百无聊赖地躺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见到他来眼睛一亮,立马越了下来。

“你回来了。”

孟浮生愤懑地将他被耍了,日夜不眠待在大牢里守着杜辰良,打算玩一处守株待兔却被玩了的事情跟倒苦水似得倒了出来,其后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几声,可见他有多气。

不过也是,任谁寸步不离地待在大牢,别说睡觉了,连沐浴都未曾,闹了两天,闹得自己脏乱恶臭,却得知被耍了,都不能保持冷静。

黎清也是够义气所以没有笑他,反倒是脸色凝重地跟他说了其他事情,“原来这几天死士没有来跟他传过消息,而苍国人晚上根本没有行动,一直待在那里。”

“嗯?”孟浮生提高音调,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那你是觉得?”

黎清接过话,“我们可能被甩了,那死士。”黎清顿了顿,“也许被发现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但是孟浮生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黎清接着说,“不过我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应该没有死才是。”

两人沉默了下来,各自思索,黎清还是挠挠头,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么费脑子的东西,干脆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孟浮生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死士被发现了,且还没有死,那我们必须亲眼看见他的人,毕竟他身上可是掌握了不少事情。”

黎清也没有异议,两人达成了共识,决定等到晚上去苍国使臣那里将人带出来。

连孟浮生也没有想到,过程会如此顺利,死士被打晕绑着,随意地丢在一处空地上,四周还有几个人在守着。

那几人很轻易就被两人解决了,然后将孟浮生将死士扛起来带走了,打算直接回皇城。

死士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药,一直没有醒过来,孟浮生给他把过脉,脉搏有些微弱,但总归还是有的,想着干脆带回去再说。

回到皇宫后,孟浮生将死士交给了一个太医,接着就去跟杜维桢说了这件事情,哪知没等两人说多少,一个侍卫突然来禀报:“皇上,那死士已经醒了,说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和皇上禀报。”

孟浮生和杜维桢面面相觑,决定先过去看看。

杜维桢先一步进了房间,孟浮生接着进去,哪想那死士一见到孟浮生就像小鬼见到阎王爷,吓得脸色苍白,就差直接晕过去了。

孟浮生皱皱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还不等他问,那死士就扑通一声扑在杜维桢脚边,哭喊道:“皇上救命!孟大人要杀了我!”

杜维桢被他突然的动作震惊得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让他抱了个严实,然后又听他讲了怎么一番话,刚想将他踢开。

第五百二十三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三

只看见眼前一红,死士喷出一口鲜血,下一秒便倒地了,眼睛还瞪得极大,直直瞅着孟浮生,像是死不瞑目,在控诉着什么。

孟浮生被他这么一看,一股寒气立马从心口蔓延上来。

只听见一阵哗然,随性而来的大臣们议论纷纷,看着孟浮生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怀疑。

“这个死士可是先皇精心培养的,个个对皇室都是忠心耿耿,难不成孟大人真的”话未说完,但是意思都在话中。

“人也是孟大人带回来的,这期间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大人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孟浮生听到众臣的讨论,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舒缓了,他本来就有前车之鉴,所以他们在听到死士死前这般控诉产生怀疑也是正常的,他现在在意的只有杜维桢的看法。

只是在死士吐血身亡后杜维桢未曾看过他,只是表情凝重地看着太医在捣鼓尸体。

很快,太医便查明了死士死亡的原因,“皇上,此人是中毒身亡,且体内这毒留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众臣讨论的声音更大了,看着孟浮生就像看着一个定罪之人。

孟浮生走上前一步,俯视着尸体,那双瞪得几欲脱眶而出的眼珠子里透露着不甘和恶毒,他喃喃道:“不该啊,我在救他出来时他只是昏迷了,脉搏还是好好的,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这一路上除了我和黎清,也没有人接触过他,他怎么会中毒呢?”

太医朝他弯弯腰,道:“此人中的是****,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你们为他把脉那时,估计是还没有到发作的时候。”

孟浮生皱皱眉,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直起腰了,面无表情地对上众臣怀疑的眼神,转了一圈后回到杜维桢身上。

现在存在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孟浮生是杀人凶手,一来他有下毒的时机;二来他玩毒的功夫也不错;三来,死士对他的恐惧和怨恨实在是不像作假。

孟浮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里一凉,纵使他知道即使为了做表面功夫杜维桢也不得不表现得对他有几分怀疑,可绕是谁一腔真心,却换的好友的不信任,也不免心生悲凉。

杜维桢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他也不想怀疑孟浮生,可是证据如此明显地指向他,他也不能包庇得太明显,收敛表情对孟浮生说:“你同黎清跟朕来御书房。”

说完转身出去了,房间里还有一股腐臭味,实在是不适合久待,大臣们屁颠屁颠地跟出去了,只留下孟浮生和黎清。

孟浮生视线落在尸体上,眼底暗流汹涌,在有人进来将尸体带走后,他也带着了黎清去了御书房。

杜维桢早早等在那里,看到来人,将奏折往御案上一放,往后一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跟我说一说吧。”

孟浮生沉吟片刻,在组织语言,如何用最简便的句子将情况描述出来,“我返回找黎清的时候才发现苍国人至始至终没有回城的动作,这样看来,我们是被骗了,而那个消息又是死士传给我们的,所以,我怀疑他和这家事情有关。”

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死士并不是记恨他诬陷自己,而是这个是最大的可能。

杜维桢想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他又不能完全相信,毕竟孟浮生擅长毒药,而死士本来就是皇家精心培养用来卖命的精兵,每一个当暗卫的人,都是无依无靠,做好随时为主子牺牲的准备的,所以要说他背叛了自己,这实在是有些不可能。

无论他心里如何猜疑,表面还是表现得像是被孟浮生说服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幸苦你们了。”

但是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杜维桢就派人跟着了。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杜维桢表现得有些失落,甚至连黎清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黎清努努鼻子,闻到了里面飘散出来的醇厚酒香,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古人诚不欺我,黎清在心里感叹,如此香味,那酒该是多美啊。

他瞪时就心动了,拉着孟浮生就拐进去了,孟浮生正心不在焉,被拉得踉跄几步,险些摔了个狗啃屎。

黎清跟顶着个狗鼻子,很快就追踪到了一家酒肆,规模不大,却座无虚席,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抢了个位置,拉着孟浮生坐下了,然后点了两壶热酒,闻那个问道,他脸上一红,觉得就算下一秒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可是他招呼孟浮生喝了好几口他还是没有动作,表情愣愣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又好像哪里都没有看,但是就是有那么一股孤独的味道。

他拿着酒壶在他面前晃了晃,最后忍不住吆喝了一声:“孟浮生!”

孟浮生一个激灵,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四下热闹的场面,有种不知今昔是何夕的感觉,“怎么了?”

黎清“嘿”了一声,“还问我怎么了?我倒要问你怎么了,怎么从皇宫出来后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皇上相信你你还不高兴了?”

孟浮生挑眉,“你觉得维桢相信我了?”

“难道不是吗?他不是说了没事了吗。”

孟浮生颇为无奈,眼前的人跟他的生云师兄一个样子,一个个都对感情一事极其不敏感,他怀疑他们都少了那根神经。

他有些忧愁地灌了一口酒,无不惆怅道:“他哪里是相信我啊,分明是怀疑我说的话,不过也是,我做过这么多事情,还想要他无条件相信我也是太强人所难了。”

说完这些,孟浮生摇摇头,自嘲自己太过伤春悲秋了,哪里有个男子汉的样子,于是干脆暂时把这些抛开了,端起酒壶豪爽道:“不说了,今天喝个痛快,可别说,这酒闻起来着实是香。”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四

黎清一挤眉,无不得意地说:“当然。我还不会用剑就跟师父学着喝酒了,这点品味还是有的。”

孟浮生笑笑不说话,两人接下来就沉默的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然后互相搀扶着走了。

等回到住的地方时,黎清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恢复了清明,要不是脸颊两边尚余的酒气,任谁也看不出他喝了酒。

他一拍孟浮生的肩膀,中气十足地说:“咋样,还撑的了不?”

孟浮生被他拍的清醒了一点,但眼里还是雾蒙蒙的,看东西左右颠倒找不准位置,他有些无力地说:“怎么了?”

“去洗把脸清闲一点,兄弟带你去干正事!”孟浮生只是疑惑地看着他,脑子里想装着一锅浆糊,最后还是黎清牵着他去洗了脸才恢复了精神。

他用袖子擦干脸,头发凌乱,别有一番性感,“什么正事啊?”

“别问了,到了就知道。”黎清一挥袖子,率性至极地走了出去。

孟浮生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等到到了目的地,孟浮生才迷迷糊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远处正隐隐约约亮着灯,再走近一点,他才发现这里原来是苍国人暂时藏身的地方。

黎清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怎么样?知道兄弟的目的了吧?有什么事情直接揪着那个自恋的萧文星问一顿不就行了,不信拳头还让他说不出实话。”

孟浮生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比起野蛮直接,他还是比不过正在在江湖之中混迹长大的黎清。

可是等他刚要过去,黎清又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无语地塞给他一块黑布,“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喝了酒蠢成这样,咱们去逮人,不是做客的,大摇大摆过去,真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不成?”

孟浮生憨憨一笑,看上去傻气十足,结果面罩将半张脸罩住了,还不忘调侃,“说靠谱还是要属,看来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啊。”

黎清一拍他的后脑勺,“闭嘴吧你。”

孟浮生龇牙咧嘴捂着后脑勺,他看黎清收回起的手都红了,可见是下了大力气的。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的调侃,只听见不远处依稀传来声响,他们面面相觑,接着黑暗的优势,隐藏刚离身形。

这时在他们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随从,他左右环顾了一番,就解开了裤腰带,随后就是清脆的水声还有舒服的舒气声。

黎清眼里亮起戏谑的亮光,“这可真是要睡觉的时候有人专门来送枕头。”他说的声音很小,可是四下**静,孟浮生离他很近,所以听了个清清楚楚,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结果转头才发现人没了。

震惊之际就听见一声呜咽,原来黎清已经跳到了地上,正捂着那随从的嘴巴,刚才那声呜咽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黎清将他拖远了,孟浮生跟了上去,就听见黎清把剑横在他脖子边威胁:“萧文星住在哪里?”

随从胆子小,脸吓得苍白,黎清威胁他不准乱发声,他还真的乖乖的一句呼救声都不敢发出来,听见黎清的话后颤颤巍巍指了个位置。

黎清压低声音,听上去古怪阴沉,还特意提高了音调,听的人心里发凉,“呵,要是我待会发现你骗我,就将你的头割下来,当马桶做。”

说着,他抖了抖剑,饮过血的剑在月光下发出寒光,那随从竟然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黎清膛目结舌,“就、就这么忍了。”

孟浮生探了探他的鼻息,玩味道:“还真的被你吓晕了,你本事挺大啊,可指小儿夜啼。”

黎清也委屈上了,“我就是吓吓他,哪里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小,这么不经吓,不过也好,要不然还是要顺手打晕。”

他随手将随从丢这了,孟浮生善心大发,怕他被蚊子啃得渣都不剩,善良地撒了驱蚊的药。

两人顺着随从指的方向到了一座临时搭的帐篷,看上去确实比周围得精致上少许,黎清先用剑在布上戳了个小孔,朝里面看去,果真看到萧文星正坐在床榻上看书,看来那随从真没敢欺负他。

他转头朝孟浮生点点头,两人悄悄踱步到帘子前,黎清做了个手势,孟浮生立马掀开了帘子,黎清同时钻了进去。

只听见里面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孟浮生进去后才看清楚现在的场景,黎清的剑正威胁性地横在萧文星脖子上,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书,刚才的声响就是萧文星的书掉落在地发出的声音。

萧文星故作镇定,虽然他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你们是谁?”

黎清粗声粗气笑了笑,眼神阴鸷恐怖,跟他平时正气凌然的形象浑然不符合,“要你命的人。”

萧文星终于掩饰不住害怕了,眼里爆发出恐惧,“阁下、阁下饶命啊,不知道小人什么时候招惹过阁下,不如阁下说出来,也让我死个明白。”

黎清明显是在用他逗乐子,故意吓吓他,“没有什么理由,想杀就杀了。”

“你!”萧文星在极度恐惧之下也生了几分勇气,一听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是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孟浮生就看见,黎清,十分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将萧文星敲晕了。

孟浮生还处在迷茫之中,黎清已经将人抗在背上走到帘子前了,没听见跟上了的脚步,无语道:“愣着干嘛呢?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孟浮生哦了几声,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好像什么力都没有出,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的靠别人完成任务。

两人合力,十分轻松快速地将人扛了回去,黎清一脸嫌弃地将他丢在地上,孟浮生上道上前,一掐萧文星的人中,他就被疼醒了。

这时两人已经脱去了面罩,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的做派,悠悠然斯文地喝着茶,要不是地上还躺着个看上去无害的老人,这一幕倒真的是和谐而温馨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五

孟浮生两人笑的不怀好意极了,生生把刚苏醒过来的萧文星吓得要再次晕过去。

黎清看出了他的企图,嘿嘿一笑,然后沉下脸作出狠毒的表情,“你要是再晕下去,待会醒来就不知道是在乱葬岗还是其他什么适合长眠于地下之地了。”

这一句话硬是把萧文星从晕倒的边缘拉了回来,梗着一张头发花白的头,不甘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孟浮生“啧”了一声,无不玩味道:“原来萧大人也会怕啊,我还以为你来昆国就是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呢。”下一秒他转声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问什么你答什么。我们心情好就放了你,心情不好也留你一条命,可你要是不答,那一条命我们就收了。”

萧文星挣扎着做起来,表情坚毅,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你们这些野蛮人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要是敢杀了我,苍国不会放过你们的。哼,两国可是刚签了和平协议,我就死在昆国,你说我们皇上会怎么想?天下会怎么想?”

黎清慢悠悠地摇摇头,感叹道:“不愧是萧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真是可惜了,我不是什么昆国人,充其量也能算是个客人,大不了到时候承认你是我杀的,然后继续浪迹江湖,做我的逍遥剑客,岂不美哉。”

说着,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接近萧文星,同时从剑鞘里把剑抽出来。

光滑的剑神摩擦上好的剑鞘发出的铿锵声,声声钻入萧文星的耳朵,带着威胁的杀意和漫不经心的折磨。

等黎清来到他跟前,宝剑已经完全露出了他的样子,带着杀过人见过血的寒意,萧文星的勇气已经完全被磨散了。

黎清端详着剑身,神情认真严肃。

孟浮生一看到萧文星藏不住的恐惧,知道时机到了,问:“你们过来皇城的目的就是单单为了签一份和平协议?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萧文星几乎是立刻回答:“我国皇上平生最不喜战争,怕那时候在边境发生的事情会引起贵国的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才想要签订和平协议,让贵国明白我国向往和平的愿望!”

孟浮生先是一笑,然后就跟变脸似得黑下了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还是你觉得我们傻到连这种慌言都听不出来?”

黎清附身逼近,周身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我看你有几条命敢耍我们!”

黎清和萧文星的眼神对上,一个混迹江湖十几年的人,怎么看也不像真正意义上的好友,不然早就被啃得骨头也不剩了,所以这一表露,让人通体生寒。

萧文星彻底没了其他心思,崩溃一般跟倒豆子似得把话都倒了出来:“签订和平协议是其一,皇上还让我们扰乱皇城的秩序,我们这才放走了大牢里的杀人犯。”

孟浮生:“两个皇商是你们杀的吗?”

“是是是。”萧文星连犹豫迟疑都不敢,“因为杀人犯的事情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所以干脆杀了两人。”

“还有呢?”孟浮生站起来,神情冰冷,“你们想要再次回到皇城是要做什么?”

萧文星哭喊:“都是皇上的命令,杜辰良跟我国有联系,皇上怕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让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了。一开始的身份不好动手,所以才暂时离开,打算换个身份再过来。就是这样了,没有什么了。”

孟浮生和黎清对视一眼,俱是点点头。

黎清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待会请萧大人继续配合,不然我心情一个不好,不小心伤到萧大人尊贵的脑袋就不好了。”

萧文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任他摆布。

黎清将他带到了皇宫,找到了杜维桢,然后将手里的人丢在三人之间。

杜维桢震惊,皱皱眉,“你们这是?”

孟浮生上前道:“维桢,这人狼子野心,我们想着苍国的目的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就请他来这里做客,顺便把该说的话说了。”

然后他踹了萧文星一脚,可是他没有反应,躺着地上装死。

孟浮生眼神一冷,也不好在杜维桢面前光明正大地行威胁之道,说:“我们刚才从他嘴里把他前来的目的和重返皇城的目的撬了出来。前者是为了扰乱皇城秩序,后者则是想将杜辰良杀人灭口。”

“皇上救救文星!”孟浮生说完话后萧文星突然不躺尸了,一个跃起成功抱上了杜维桢的大腿,顷刻间泪流满面,“文星是带着敝国皇上满腔诚意过来共商和平大计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两位阎王爷,在文星酣睡之际将我强行掳了出来,再三威胁要我听他的话,按他说得做,文星冤枉啊!”

“你!”黎清这个暴脾气,一听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拔剑就要上,“老狐狸!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皇上!”萧文星苍老的身子突然就灵活起来,往杜维桢身后这么一钻。

杜维桢立马将他拦住了,“黎清别冲动,我也不是个昏庸之人,自然知道他在说话,你别急,让我好好问问他。”

孟浮生也拦了黎清一下,他这才愤愤不平地放下剑,阴狠地说:“好奸贼,要是没有人拦着,今天就叫你脑袋开花。”

萧文星脖子一缩,又开始喊冤:“皇上你一定要为文星讨回公道啊,文星千里迢迢从苍国到昆国,即是带着和平的愿想,也是向往昆国大好河山已久,却在这里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要是让敝国皇上知道了,会影响两国和平的,这也是文星不愿意看到的。”

黎清眼睛一瞪,凶气四溢,又要生气,“你竟敢行威胁之事!”

“黎清,让我来。”杜维桢淡淡道,然后往旁边走一步,露出萧文星狼狈的身形来,“你说这一切都是浮生他们逼你说的,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六)

萧文星眼珠子一转,不敢沉默太久,回道:“许是这些事情就是他们干的,想着干脆全部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来。”

“拿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杜维桢娓娓道,“别的不说,维桢他们根本没有扰乱皇城秩序的必要和动机,除非他大权在握,想要图谋昆国,可是他并没有,他身上没有任何职位,更是没有多少人手,难道他傻到觉得凭借十几个人便能在皇城搅弄风云不成?”

这个本来就是萧文星在生死之际逼出来的办法,被杜维桢一点一点说出来后,他立马失了主意,干脆直接哭上,“文星也不知道啊,这都是孟浮生他们逼我这么说的,说要是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要杀了我,皇上你一定要救我啊,要是我落在他们手中,必死无疑。孟浮生身边的那个人还说他不是昆国人,要是杀了我大不了浪迹江湖,可见他们一直对我是心存杀意的。”

“朕凭什么相信你一面之词?”杜维桢收敛了表情,冷冷道,“总归要有证据才能判罪不是,来人,将萧文星暂时关在大牢。”

他提高了音量,外面立马就有人进来了,将萧文星跟拖尸体一样拖出去了。

同时他口中还在大喊着冤枉,也没有人施舍他一个眼神,黎清更是眼神都不给他,生怕忍不住给他一剑,那这下就是有礼也变无礼了。

接着杜维桢又当着两人的面命人尽快将苍国的使臣团抓回来控制住,免得他们通风报信。

处理完这一切后,他才看向孟浮生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要是你继续掺和进来,就算查到了证据萧文星也肯定一口咬定是你为了报复他捏造的,还不知道导师和做出什么事情呢。”

孟浮生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颇为沉重,“好。”他知道杜维桢是为了让他避险,也是因为不再全然地相信他了,他心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可是每次听到了,都不免心寒惆怅。

两人出皇宫时天已经快亮了,街上也慢慢热闹了起来,孟浮生想着就算回去了估计也睡不着,所以干脆拉着孟浮生去喝酒,也想着反正杜维桢不需要他了,干脆暂时离开皇城,去散散心。

孟浮生本来想一个人的,可是黎清有些不放心他,所以最后成了两个人的队伍。

流云山庄。

杜月妍突然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件,上面提到的人却是他非常熟悉的。

上面写到皇城事情频发,疑点纷纷指向孟浮生,加之皇上对他已经逐渐失去了信任,孟浮生遭受无端的猜疑,现在随时有可能发生危险。

信中用的是极为熟捻的口气,就像是写信的人是一个极为熟悉他的好朋友,再加上信上提到的事情,更是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因为她也知道,不仅是皇兄,甚至是她,都不再是完全相信孟浮生的了,当年的事情好像是过去了,但其实在经历过的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是一道避不开的坎,所以他立马相信了信件的真实性,猜测是苏明或者黎清写来的,就是为了让她去跟皇兄求情。

所以他当即就去找了穆生云,她没有提信在的事情,只是表示山庄住太久了,颇为思念皇城,打算今天便回去。

穆生云自然不会阻拦,他也没有立场阻拦,况且带着这位公主殿下过来的人现在就在皇城,他有什么好拦着的,就答应了

不过要是让她一个人上路,他可如何都不放心。

杜月妍不会功夫且身份尊贵,要是出了任何差错,还不等皇上对付他,连他的亲师弟也要撕破脸皮了。

自然是亲自护送最为安全,可是近期实在是商铺的事情太多了,他总不能搁置这些两三天,想到下面那群不靠谱的师弟们,在思念孟浮生的同时,也不免打消了亲自护送的念头。

最后他亲自挑选了一队护卫,让他们务必将杜维桢毫发无损地送回皇城。

在送别之际,穆生云想到了什么,低声对他说:“公主,我希望你能在途中想清楚,是否还愿意和浮生在一起。我这师弟是个死心眼的性子,他要是认定你了头破血流也不会改变。我不想让他做无用功,所以你要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了,那就跟他坦白,然后保持距离吧。”

杜月妍心有触动,说自己会认真考虑的。

杜月妍一个人坐在马车上,确实也在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她知道生云师兄的话是有道理的,她这样不清不楚下去,最后肯定会伤到两个人。

可是一想到真的要同孟浮生疏远,他的一颗心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忽冷忽热,难受的紧,让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皇城没有人知道她在回来的路上。

杜维桢当天收到了来自苍国的一封信,说是使臣团久久未归,他们苍国上下都放心不下,苍国皇上要让苍国太子姬景胜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而他却一直没能从萧文星嘴里撬出他们来昆国真正的目的,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两国现在还是签了和平协议的关系,他更没有立场对萧文星用刑了,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一点折磨。

譬如整天在他耳边制造噪音,让他整日整日无法入睡;或是将他关禁闭,让他身处极为寂静,没有一点声音的小黑屋里,等等,可是如此这般,几天过去了,萧文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喊着冤枉。

杜维桢总算是看出来了,这萧文星是怕死没错,可是一颗心脏比年轻人都要来的坚韧,生冷不忌。

他拿这种人没有办法了,又不甘心将他放走,继续关在牢里,想等姬景胜过来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杜维桢还不忘通知孟浮生和黎清两人,毕竟萧文星是他们两人抓回来,要是萧文星或是姬景胜想报复,他怕两人会遇到危险。

所以就把情况都跟他们说了,还再三嘱咐他们要注意些。

第五百二十七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七)

杜月妍在城外忽遇暴风雨,归心似箭,却也不想冒雨前行,只好在城外的一家客栈歇下了。

这场暴风雨来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征兆,所以很多人都被困在了外面,正好这家客栈是方圆十里唯一的一家,所以大都聚在了这里,将宽敞的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杜月妍进来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她连个位置都找不到,只好尴尬地站在wài wéi。

护卫们四处为他寻觅位置无果,没有人愿意让出位置,杜月妍也不想为难别人,说自己站一会没有什么问题。

哪知这雨一下就是一天,眼看天都黑了还没有歇,有些人等不及干脆冒雨离开了,大堂这才宽敞些,一个护卫眼尖发现了位置,连忙过去,哪知一个彪形大汉一巴掌搭在了空凳子上,凶横地说:“我家少爷不喜欢和外人坐一起。”

这张桌子一共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很明显以一个华服青年为首,护卫一眼撇过去也不禁赞叹,这青年倒是俊美非常,可以和他们的浮生少爷一比了。

护卫诚恳道:“几位大爷行行好吧,我们家小姐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又站了大半天,就麻烦让个位置吧。”

那彪形大汉刚要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就被华服青年拦住了,“高伯,客气一点。”

那个被称作高伯的大汉目露愕然,他了解主子的性子,孤傲非常,对陌生人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居然能说得出让他客气一点这番话,难道那个憨小子有什么身份?

不管心里怎么嘀咕,他也不敢对青年的话有任何质疑,表情一变,笑咪咪的,冲散了他满身的煞气,“既然我家少爷都没有意见,那就请你家小姐过来吧。”

护卫高兴的诶了一声就朝一个方向兴冲冲地跑出。

高伯忍不住问:“少爷,为什么要把位置给一个陌生人做。”

华服少年桃花眼微眯,笑着看向女子款款走来的方向,“这哪里是什么陌生人啊,身份尊贵着呢。”

高伯愕然,然后一阵香风扑鼻,一美丽至极的女子走了过来,羞羞涩涩地冲他们表达了感谢,然后就安静地坐下了。

杜月妍也有些尴尬,可是没有办法,她身体恢复没有多久,刚才站了半天已经消耗了她大半的力气,更别说客栈没有空房间,她要是没有位置休息还不知道要站多久呢,要不然她也不会跟三个大男人挤一个位置啊。

高伯老脸一红,没想到主子是这个目的,谁说主子不解风情,这不是上道得很。

华服少年接触到手下暗含钦佩鼓励的眼神,眉头一挑,知道他误会了,但是也不解释,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对面的女子,杜月妍,昆国皇帝胞妹,也是皇室唯一的公主了,听说她和她的皇兄感情深厚着呢,也不知道这皇室的事情当不当的真。

天越来越黑了,杜月妍期间用了一顿晚膳,然后就一直干坐着了。

她有些虚弱地在桌子上杵着下巴,上下眼皮疯狂打架碰撞,她实在是太疲累了,现在就像有一张床能供她休息,可是客栈还是没有腾出一间空房,她只好在外面强撑着。

在她感觉自己就要陷入一片虚无之中时,耳边传来青年温柔富有磁性的关怀:“姑娘,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不舒服。”

杜月妍被他的声音挑起了一点精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瞌睡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羞地摸摸脸,轻声道:“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她这才注意到刚才讲话的青年的长相,天庭饱满,眼神温和,神情关切,是个让人新生好意的长相。

青年看上去更加担心了,“你好像是累了,是不是没有空房间了?”

杜月妍没想到一个陌不相识的人这么热心,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她身后一个年纪偏小的护卫抱怨道:“是啊,我们小姐娇生惯养,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这鬼天气,要不是下雨我们早就进城了。”

他们这些护卫都是土生土长的流云山庄的人,对杜月妍这个差一点成为浮生少爷娘子的公主自然不陌生,也知道她脾气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亲切得不得了,所以关心和担心都是发自内心的。

华服青年了然地点点头,表情愈发柔和,仿佛能滴出水来,“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住我的房间。你放心,这是我今天才订的,没有住过人。”

杜月妍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这怎么可以,你也需要休息啊。”

华服青年摇摇头,“那怎么能比呢,你是姑娘,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吃的了苦,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大可把房间的钱给我。”

杜月妍实在是阻挡不了床榻的诱惑,最后还是点点头,然后给他塞了一张银票,“那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她不是在客套,她心里确实是很感动,陌不相识,他却能如此无私地帮助她。

华服青年笑着接过银票,看到上面的数额连忙将钱推了回来,“太多了,我不能要,这个房间不值这么多。”

杜月妍推回去,“这是我的心意,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休息呢,你拿着吧,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两人就在这里互相推诿,华府青年刷的站起来,表情严肃,“姑娘,这我真的不能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义之财不可取,你要是再推给我我可把房间收回来了啊。”

杜月妍“啊”了一声,还是不好意思地收回来,然后换了一张,青年这才满意地接过,“那我就收下了。”

杜月妍感激一笑,接着像想起什么,连忙问:“还不知道公子大名。”

青年浅浅一笑,端的是君子端方,任是谁看了都要赞一声风流倜傥,“在下姬景胜。”

杜月妍抿唇一笑,温柔娴雅,“我叫杜月妍,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姬景胜直起腰看着她慢慢走上楼,嘴角温和的笑变了味道,邪魅极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八

杜月妍是被一道惊雷惊醒的,醒来时满身是汗,整个人有些恍惚地看着一室的黑暗。

她发现外面的雨还下着,并且有越小越大的趋势,一道道闪电在天边显露形状,宛若一条条威武雄壮的银蛇。

杜月妍并不害怕打雷,可是被惊醒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接近半个时辰还是毫无睡意,干脆坐了起来点亮油灯。

她看见外面还有一点亮光,好奇地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向外看去,只看到已经变得空旷的大堂里正坐着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仔细一看,她认出是好心让出了一个房间的姬景胜。

杜月妍想,他该不会一直坐在外面吧?现在她休息好了,不如把房间还回去,让他也能休息一晚。

想到这里,她下了楼。

“姬公主,你不如先去我房间休息一晚上。”

姬景胜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她,好像这才知道她出来了,略带惊讶地说:“你醒了?不用不用,都熬到这么晚了,再回去睡觉我很容易头晕,我就在这里坐到早上好了,听说明天雨就停了。”

他当然没有在外面坐上一晚上,他让出的房间是高伯的房间,自己的则在一楼。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在苍国住的房间要求就是清净,隔音好,而一个小客栈隔音能有多好,他被一道道惊雷闹醒了,干脆出来坐着,没想到误打误撞。

姬景胜嘴角噙着一抹几不可闻笑意。

杜月妍也不好强求,想着现在回去也睡不了了,干脆坐了下来,“那我陪你聊聊天?”

姬景胜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扩大了,眼睛亮亮的,在只点着两盏油灯而有些昏黄的大堂里,整个人显得柔和而温暖,几乎让人无法对他竖起心防,他很爽快地说:“恭敬不如从命,正好我一个人坐着也无聊,现在一家人作伴,我就算再在外面坐上几天也心甘情愿。”

杜月妍被他的诙谐中带着夸赞的话逗乐了,两人的气氛也更加融洽了。

姬景胜极为擅长聊天和拉近距离,很快就扯了一个话题,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杜月妍没想到姬景胜学识如此丰富,无论她说起什么他都能往更深里将,让她不仅折服,她是一个容易对学识比自己丰富的人产生敬仰之心的,言语中也能表达出来。

姬景胜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在两人话题告一段落后关心询问:“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发现你眉间略有郁色,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的表情真挚,话语中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关心,让人听了并不会觉得他是在打探什么,因而产生戒备,反而让人心防一松,感动于这样的真挚情感。

杜月妍本不愿将自己烦扰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找了个借口,“无事,只是大雨倾盆,难免有些烦闷。”

“那就无事了。”姬景胜假装看不出她的敷衍,松了一口气,而后假装不经意地用轻松的口气提起,“杜小姐如此貌美,我还当是哪个人欺骗了你的感情呢。”

杜月妍一开始还能牵强的笑笑,但是笑着笑着,心中便泛起了层层酸波,心中一股郁气似乎无处可去,她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啊。

皇兄不行,她怕让他担心;浮生更是不行,那这件事情去跟他商量,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她如何忍心。

而眼前这个温柔体贴如邻家公子,且善良的公子无疑能解开她几分忧愁。

“其实。”杜月妍眉目低敛,立显落寞,“我曾有个意中人,可是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我不想伤害到他,可是拖着不说对我们两个人都不高。我知道伤口总能够化脓痊愈,他也会渐渐接受,可是他这么好,我不忍心伤害他,又不得不伤害他。”

她并没有想着要谁给她出主意,只是把心口的郁气吐出来,再次上路的时候能轻松些吧。

姬景胜心里有些愕然,他来之前是专门调查过,所以立马就明白了她话里的他是谁,可是他调查到的消息中,两人关系无疑是极好的,要不是眼前的女子在婚礼的时候昏迷过去了,两人现在甚至已经成亲了,可是现在的事实摆明了两人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好。

姬景胜心中有了思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眉眼间更是温柔,“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啊,正如你所说的,伤口都能化脓,感情亦是如此,只要一定的时间,什么都会过去的。而一直拖着反倒不美,不少人因为这个反目成仇,本来是一桩美事,后来反倒遭了祸。”

杜月妍心尖一酸,这种话她在穆生云那里听了一边,在这里又听了一边,总该是该听见去了。

她心里愈发难过沉重,笑容愈发牵强,有种强打起精神的惆怅,“我明白了,谢谢你。”

姬景胜阅人无数,从她的语气中都差不多能猜到她的想法。

他突然站了起来,对杜月妍活泼一笑,挤眉弄眼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个好东西。”

姬景胜的形象就像是世家出来的翩翩公子,该是日日夜夜与书为伴的,他这么一挑眉一挤眼,那股子儒雅的味道立马散了,反倒是有古灵精怪之感,可又多了几分人气,让人更加觉得温暖。

杜月妍好奇地看他钻入后院,很快就有钻了出来,出来时手上正拎着什么东西。

她看了觉得好笑,原来他所说的好东西是酒啊。

“喏,给你。”姬景胜大大方方地把酒壶递过去,自己手里还留着一份,自顾自坐下,好似在自言自语,“这可是个绝好的东西,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对了,你酒量怎么样?”

杜月妍有些腼腆地接过,听到他的话后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子傲气,“我酒量可好了,就连我皇、哥哥都比不过我。”

差点说漏了,杜月妍立马该了称呼。

姬景胜听到了她的口误,心里明白,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提高音调说:“那好,我倒是要比一比谁的酒量好。”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十九

杜月妍的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了,加上两人刚才的敞开心扉,她觉得眼前人更加亲切了,所以端起酒壶和他捧杯,像一个想在大人面前炫耀一番的小孩子,“那你输定了。”

姬景胜笑道:“那可不一定。”

就这样,两人像赶着喝酒似得,很快将一壶酒喝见底了。

这是客栈自己酿的酒,后劲很大,几乎是喝完最后一口杜月妍就飘了,时间天旋地转,良好的教养只能保证她不在醉酒的时候说胡话或者是乱动。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原来的地方,目不斜视地顶着桌子,像是上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着她。

可是从她雾蒙蒙的黑色眼睛,脸颊飞升的红晕,也能知道,她这是醉了。

姬景胜爬上这个位置,说明他的手段比他的那些兄弟们都要强,他也不允许有弱点。特别是在喝酒方面,以他那些兄弟的劣根性,在他没有坐上太子之位时,没少想灌醉他让他出丑,失去父皇的心爱。

他的酒量是在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按下争斗中锻练起来的,岂是一个温室花朵能相比的。

姬景胜又去拿了一壶酒,一口一口慢悠悠地抿着,时不时眯眯眼一脸享受,或是玩味地看向对面懵懂犹如婴儿般的杜月妍。

她无疑是极美的,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像是染上了桃花,鲜艳迷人,但是姬景胜却没有什么心思,他一向不好女色,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不着衣物站在他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叫人拖出去。

等又一壶酒快要见底,看完对面这位昆国唯一的尊贵的公主的笑话后,他终于起身,然后好心地将人扶了回去,还细心地帮她掖好被子。

毕竟他现在在杜月妍眼里可是一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兄长,好不容易塑造的形象可不能崩了。

宿醉的后果就是太阳穴宛若针扎一般,痛得杜月妍脸都白了,她费劲力气才坐了起来,扶着床榻的柱子,一下子不知今昔何夕,昨夜的片段在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一跃而过。

等等!昨晚她和姬景胜一起喝酒然后喝醉了,那是谁送她回来的!

她脑海中立马响起警铃,往下一看,衣衫除了有些凌乱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以说除了头疼,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杜月妍当即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晚上在她醉酒后,姬景胜只是将她送回了房间,她在告诫自己以后不能这样时,对姬景胜的观感也更好了。

若是有好感度数据的说法,那么昨天在姬景胜听完她的倾诉然后安慰她后,她对他的好感度是四十,那么现在就是六十了。

杜月妍推开门就看见了楼下的姬景胜,除了眼睛里的红血丝,他的精神看上去很好,想到昨天晚上他可能就是一个人坐在外面,她既感动又愧疚。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歇了,连风也渐渐小了,杜月妍跟姬景胜一起用完早膳后,就跟他告别离开了。

杜月妍一进皇宫就有消息传到了杜维桢那儿,他当时正在和孟浮生在一起,所以两人一起过去了。

听说杜月妍在里面换衣服,两人就在外殿等着,孟浮生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妍儿现在想好了没有,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又害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杜月妍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从里面走了出来,精致的金丝将她白腻的皮肤衬托得更如雪一般纯白。

杜维桢板起脸,假装生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当你去了一趟流云山庄就把皇兄忘了呢,连浮生都来了都不见你的身影。”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孟浮生也不想杜月妍因为他的缘故收到训斥,他解释道:“这不怪妍儿,是我自己来皇城没有跟她说。”

杜维桢笑着打趣挪揶,“你们这对还真是感情深厚啊,我这个做皇兄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得。”

孟浮生有些腼腆一笑,但是并没有反对,只是脸红了。

可是杜月妍却表现得有些奇怪,她好似并不介意杜维桢的打趣,粉唇紧抿,别说害羞了,连一丁点的不好意思都没有,这可不像她啊。

杜维桢觉得有些奇怪,看看两人,猜测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矛盾。

所以他非常上道的先走了,想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两人,“你们先叙叙,我还有一点事情先去处理一下,浮生你待会记得过来找我。”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气氛却更加尴尬了,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孟浮生心中忐忑,很是不安,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妍儿,你、你怎么了?”

杜月妍低着头,看上去颇为冷淡,“没事,只是赶了几天的路,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就行了。”

孟浮生这么聪明一个人,哪里听不出她话里送客的意思,心情更是复杂了,苦着脸问:“你是不是心里有答案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害怕。”

看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杜月妍心一软,差点维持不了表面的冷淡,可是想到迟早要说清楚的,只得继续面无表情,“还没有,我确实是累了,你要是不想走,在外面坐着也行。”

说完,她竟然毫不留情地转身进去了。

看她确实是很疲惫的样子,孟浮生没有敢拦她,只是看人消失后,心里难受地走了出来,直奔御书房。

杜维桢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不看都知道是谁,“来了,跟我说说吧,你和妍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记得你们以前每次见面,我都像给多余的,怎么今天,我和你都像是多余的。”

孟浮生脆弱的小心脏被他猛地一扎,血立马就出来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妍儿好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跟她谈起过几次成亲,都被她岔开话题。在山庄的时候我和师兄说了这件事情被她听到了,她直接跟我说她确实不想和我成亲了,我很难过,觉得被放弃了。”

第五百三十章 今年花落颜色改(二十)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妍儿可能是现在心里还有道坎,过去就好了,她那么喜欢你,你该有自信的。”

孟浮生想笑笑让他不要这么担心,可是他的嘴角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如何都弯不成弧度。

就在这时,有人来通报:“启禀皇上,苍国的太子到了。”

杜维桢挥手让他下去,拍拍孟浮生的肩膀,朗声道:“别想这么多了,陪我去看看那位太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吧。”

苍国等人被安排在了一间接待贵客的宫殿,姬景胜正随意靠在一根柱子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都说昆国之富强在大陆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这一路看来也跟他们苍国差不了多少,想来也只是苍国一些懦夫以讹传讹罢了。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慢慢挺直了腰杆,脸上还带着的几抹轻视不见了,换上了一副恭敬的面具。

一见到走在前面,穿着明黄色龙袍,气质不凡的青年人,姬景胜就知道他就是昆国的小皇帝了,那么他后面的男子该是最受他重用的孟浮生了吧。

姬景胜嘴角的笑愈发柔和,动作恭敬,“今日一间皇上,果真气宇轩昂,让我等不禁心生敬意。”

杜维桢一瞬间的诧异过后,也陪他演起了洗,“朕早闻太子殿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与众不同,闻名不如见面啊。”

“皇上这是在拿我开玩笑吗?我哪里比得上皇上天下闻名。”

“”

两个人你来我往,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孟浮生听的愣神,不是来寻仇的吗?怎么一个不妨就变成了慰问现场?

就这么不带重样地互夸了半个时辰后,姬景胜一句话将话题拐回了正道:“半个月前,敝国使臣前来贵国共商和平大计,可是久久未归,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杜维桢喝了一口茶,方才费了不少话,口干舌燥。

温润了嗓子后,他才缓缓将他来之后皇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说给他听,还暗示不少证据都指向使臣团。

姬景胜立马大惊失色,拍桌而起,义愤填膺道:“竟有如此事情!萧文星狗胆包天!皇上尽管把证据给我,要是确定他就是罪魁祸首,我们苍国决不姑息养奸,我定亲自手刃那贼人还皇上一个公道!”

听到证据,杜维桢脸色一暗,他方才跟姬景胜提到的证据,就是一些无关大雅的猜测,就算是全部加起来,也只能说怀疑萧文星等人与这些事情有关,却绝对说不上证据确凿。

姬景胜看他犹豫了,心中冷笑,表面却愈加诚恳,“皇上可是想为那贼人求情?皇上这大可不必,我们苍国一心想和贵国共创和平,要是被他毁了,这可是大罪,动摇国之根本啊!”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为难道:“此事朕还没有查到关键证据,只是怀疑此事同贵国使臣有干系。”

姬景胜愣了一愣,眉宇间添了几分愁色,“皇上,既然没有证据,这如何能判定就是萧文星等人做的?萧文星既然能担任拉昆国的使臣,在苍国也是德高望重之辈,门生遍布朝野,品行高尚更是苍国皆知的事情,方才我便怀疑此事是不是有人诬陷他,还是您说有证据我才打消了怀疑,可是现在这样,要是您还扣留着萧文星,我不知该如何向父皇交代,向苍国的百姓交待呀。”

杜维桢手一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萧文星的,可是姬景胜又在拿苍国向他施压,他没有确凿证据却扣留对方重臣,说出去怎么样都是不占理的。

杜维桢看向孟浮生,孟浮生做了个“拖时间”的嘴型,他在心理叹了一口气,如今只能这般了。

“若是没有证据我们自然也不会久留贵国的使臣,只是现在还在调查,若是你不介意,能否现在皇城久留几日,待朕查明真相。若是此事是朕误会了贵国使臣,朕定亲自赔罪,不过若是没有,还请贵国不要责怪朕,毕竟法是立国根本。”

姬景胜没有一点犹豫,拱手正色说:“我愿意留下来。”

杜维桢派人替姬景胜准备了一座府邸,让人送他们过去了,孟浮生留了个心眼,让黎清在外面盯着他们。

“殿下,老三回来了。”

高伯敲开了姬景胜的门,身后跟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他站在比他高出两个头,腰又有他两个宽的高伯旁边,有种戏剧性的诙谐。

但是别看他其貌不扬,要是没有点本事,姬景胜也不会带他来苍国。

姬景胜正在写字,头也不抬地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那个叫老三的男子立马恭恭敬敬地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地点。

姬景胜笑得玩味,“没想到昆国的公主如此果断,纠缠了这么多年的爱人还真的人心说断。”

老三忍不住问:“殿下,你怎么知道昆国公主是为了说这个,搞不好两人是旧情复燃,想着互诉衷肠。”

高伯踢了他一脚,“叫你别整天往青楼跑,你除了知道抱姑娘和花酒还会什么,殿下一开导完她她回到皇城就要找孟浮生,你说不是为了说清楚还是什么?难不成你不相信殿下的本事。”

老三被踢的一个踉跄,捂着屁股诶哟欸哟的叫了起来,刚想骂人就听到了他的这一番话,这下连忙否认,“你闭嘴,我怎么会怀疑殿下呢,殿下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试问谁不知道?我看你是你高小子心里有鬼。”

“你小子小子叫谁呢?”

“谁姓高我叫谁!”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上了,姬景胜把笔一扔,脸一沉,“你们要吵出去吵。”

两人立马闭上了嘴,。

姬景胜揉了揉眼睛,问:“他们约定好什么时候见面?”

老三连忙答:“明日辰时末。”

姬景胜嘴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好,明日本宫便去看看。”

他长得好看,即使笑得诡异也格外俊美,可是高伯两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般他们殿下这样子都是有人要倒霉。

第五百三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微风拂面,皇城的涟漪湖是皇城极为出名的景色,甚至在天下也是有不斐的名声的。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文人墨客慕名而来,想要为这个如同天下最为惊艳的绝世佳人的湖泊边留下诗句。也有不少痴情男女时不时携手作伴,在湖边许下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承诺,虽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守住,但终归有一道美丽的记忆在脑海中长存。

杜月妍将孟浮生约在了这边,因为在这里,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对彼此倾尽青丝,那么就算结束,也应该在这里。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即使快要分开了,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虽然下定决心要跟孟浮生说清楚,可是她难免忐忑,不断思索,该如何开口才能让浮生不会这么难过,既然在一起是美好的,彼此都心满意足的,那么就算分开,也应该是解脱,而不是日日夜夜的梦魇才是。

她正苦苦思索,一道熟悉温暖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畔。

“月妍姑娘?”

杜月妍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俊美青年。

他好似浑然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温温浅浅的笑着,周围却有不少姑娘蠢蠢欲动,时不时偷偷看过来,然后做出一副欲语还休,即使只有三分颜色也被这娇羞的可爱姿态拉到了六分。

昆国对女子的束缚小,她们可以独自出门,如果在路上遇到心仪的男子,即使主动上去搭讪,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们轻浮,反倒是会认为那些女子勇气可嘉,是当代花木兰的典范。

可是还不等他们行动,令人心碎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那名自顾自赏湖的翩翩君子突然看向一个方向笑了起来,如此惊艳,声音也是一顶一的好听。

再等她们看向他看过去的方向,一个个只觉得心都碎了,果然那些好儿郎都有主了。

杜月妍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只是既惊喜又震惊,分别的时候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在皇城碰面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姬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姬景胜缓步走了过来,“家父让我过来办件事情,因为情况有点复杂,所以在这里得多留几日,想着在房间待着无聊,不如来看看天下闻名的涟漪湖是何等媚态,没想到这里竟是我的福地,让我能再次见到妍儿姑娘。”

杜月妍被他的话逗的娇羞一笑,因为上次两人一同喝酒,她喝醉后还被安然无恙地送了回去,她就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和亲近。

她跃跃欲试地说:“涟漪湖的确是我们这顶顶好玩的地方,你来对了。”

姬景胜笑着点点头,然后试探性地问:“要是可以,你能不能陪我去游湖?我人生地不熟,对涟漪湖的传说和故事也都很感兴趣。”

杜月妍有些可惜又有些愧疚的拒绝了,“真是对不起了姬公子,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姬景胜的出现冲淡了她对要和浮生将清楚的忐忑,特别是想到了她那天晚上劝解她的话,就又多了几分坚定,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到时候两个人都会受伤。

姬景胜也颇为可惜的叹叹气,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可是等那个人?”

话里的那个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杜月妍也不瞒他,坚定地点头,“我觉得你讲的有道理,尽快把话说清楚才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还是要谢谢你那时候那么有耐心地劝我了。”

姬景胜呼了一口气,欣慰地看着她,“想清楚了就好,相识一场,我觉得与你又有缘,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杜月妍感激一笑,信誓旦旦地说:“谢谢你,当作报酬,你要是明天还想来涟漪湖游玩,我一定替你引路!”

“那就先谢谢你了。”

两人的说笑声不大,但是一种欢快的氛围一直萦绕在他们身旁,那种轻松而活跃的气氛,绕是谁远远看了,也觉得这两人定是一对恩爱的"qing ren"。

这一场景落在刚刚赶过来的孟浮生眼里,无异于是在一把枯柴上丢了一根火柴,砰得燃尽了他的理智,尤其是妍儿对面那张扎眼的脸,是前一天才见过面的苍国太子!

“妍儿!你在做什么?”

孟浮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杜月妍讲话,就算是两人冷战那段时间,杜月妍主动找他被拒绝时,语气也就是冷了点,而现在是冷中还带着嘲讽。

他的脸色铁青,被妒火占领的眼睛,让他看上去浑然就像一个看到娘子偷人的妒夫。

杜月妍虽然读不懂这么深奥的想法,但是单纯看他的脸色还是能看出他的心情是极度不好的。

“我”

她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孟浮生一把拉到了身后,力道之大,让她差一点直接栽倒。

姬景胜好似看不过去了,出声道:“孟大人,你对妍儿姑娘不要这么粗鲁。”

对方的维护和亲昵的称呼完全像是在他这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再浇了一桶油,让他的理智尽失,口不择言,“太子殿下,这是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个外人来管吧!”

太子殿下?杜月妍被孟浮生对姬景胜的称呼震了震,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嚣张跋扈的气氛让她怀疑两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杜月妍拉了拉孟浮生的手,示意他听她说话。

柔软的触感总算是让孟浮生这把火燃烧的趋势减缓了下来,他强压住怒火偏头看她,眼睛直勾勾的,浅层的愤怒底下的说不出的委屈。

杜月妍心一软,轻语道:“我跟姬公子是在前几天路上认识的,多亏他把房间让给我我才能休息,今天也是恰好碰上的,你不要生气了。”

孟浮生的怒火又被浇熄了一点,眼看着就要被安抚下来了,哪知姬景胜又开口了,“我跟妍儿姑娘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侮辱我们的清白。你快些放开她,再这样她的手就受伤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孟浮生的怒火又汹涌了起来,手上的力立马加大了,可是一看到杜月妍隐忍的表情,他心里一痛,赶紧放开了。

杜月妍揉了揉手腕,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痕迹,格外显眼,摸上去还有点刺痛,她忍不住发出了“嘶嘶”声。

孟浮生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一脸愧疚,他居然伤害了妍儿。

杜月妍看到了他变化的脸色,怕他多想,赶忙安慰道:“没事,很快就会消下去了。”

孟浮生嗯了一声,嘴巴一张一合还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

杜月妍想到这正是把话讲开的时机,先是转头看向了姬景胜,轻声说:“姬公子,我有点事情要和浮生单独说一说,你可以。”

“好。”姬景胜不等她说话答应了,不放心地往一旁走了几步,“我就在这里等着,要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争执,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他说这话时看的是孟浮生,就差把要是孟浮生敢动手,我就过来帮你明摆着讲出来了。

结果还不等杜月妍琢磨出这句话的其他意思,孟浮生就被惹怒了,他咬牙切齿,“姬公子,我倒是不知道你初来昆国就和妍儿关系这么好了。”

他还特意加重“姬公子”三个字,一个疏远的称呼,表示他和杜月妍并不熟识,不需要他这么关心。

姬景胜却好像一点也听不懂他的讽刺,还是满眼温柔地看向杜月妍,“我和妍儿姑娘一见如故,虽说不上多熟识,但也是交过心的,她之所以这么称呼我,也许是还不习惯吧,我并不介意。”

杜月妍并未察觉出他话里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两人交过心是真事,之所以一直维持着姬公子的称呼,也是因为两人只见过几面,贸贸然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她一时半会怕还是不能接受,所以便一直这么叫了。

她的承诺落在孟浮生眼里就坐实了不好意思,绕是谁,哪怕是个胸怀天下的君子,听到有一个并不逊于自己的优秀男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他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交过心,也不能保持冷静。

孟浮生喘起了粗气,差一点就能彻底燃尽理智,杜月妍的轻声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

“浮生?你在发呆?”

杜月妍侧着头,脸上流露出单纯的疑惑,头上有几缕发丝被微风吹得轻轻飘扬,纯粹极了,看得孟浮生心里一软,可是梗着她和姬景胜的事情,所以也未曾给她好脸色,“嗯,没事,那今天找我来做什么?”

话刚说出口,他犹如福至心灵,妍儿不会是为了说那件事情吧?晴天霹雳般,他怔在原地,又赶在杜月妍开口之前拦住了她,急急忙忙道:“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我想起来维桢找我有事。”

“浮生!”杜月妍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

孟浮生好像被电了一下,疼痛麻木感从两人接触的手腕冲向大脑,将他的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尽数燃尽了,他不假思索地大力甩开了杜月妍的手。

力道之大,杜月妍毫无防备直接被甩开了,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小石子,她正好踩在上面,一滑,眼看就要倒下来了,却在最后关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了。

孟浮生又惊又气,怒吼道:“放开她!”

原来姬景胜一直在注意这边,赶在杜月妍摔倒,孟浮生反应过来之前成功将人拉了起来,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搂进了怀里。

不过用不着孟浮生说,姬景胜就将她放开了,还拉后了几步,留下了适当的距离,一脸真诚地说:“妍儿姑娘,刚才是我鲁莽了。”

刚才情况紧急,怎么也怪不到他身上,说起来了杜月妍之所以用不着脸着地还是要谢谢他呢。

孟浮生看两人眉来眼去,浑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妒火攻心,就要讲杜月妍拉过来。

姬景胜却赶在他之前讲杜月妍拉到了身后,防备地盯着孟浮生,沉下脸说:“你刚才差点让妍儿受伤,你有甚么资格将她拉过去。”

孟浮生红着眼,他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分了,可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躲在别人身后,就好像他们才是彼此相爱的一对,而他是破坏两人的坏人。

他红着眼,脸色铁青,声音却是温柔的,他伸出手,“妍儿,你听话,过来。”

杜月妍觉得孟浮生情况有点不对,刚要朝着他手的方向迈过去,就又被姬景胜拉了回来,他凑着杜月妍耳边低声说:“他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你过去会有危险的,且听闻他武功高强,以我的能力护不住你。”

杜月妍摇摇头,“没事,他不会真正伤害我的,他刚才只是太冲动了。”

杜月妍并不觉得两人的距离有多么暧昧,毕竟姬景胜是个“知晓礼仪”的,距离控制得很好。

但是在孟浮生看来,两人就是贴在了一起,亲密无间,暧昧横生。

孟浮生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头一次用了偷袭的招,抬手朝姬景胜背后拍去,即使他控制了力道,但那一掌落在实处,也是要吐出几口血的。

姬景胜不知道身后的动静,杜月妍却是看到了,情况不容她多想,她一把推开姬景胜,闭着眼睛喊:“浮生不要!”

掌风猎猎作响,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最后停在了咫尺,她对上一双猩红的,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脸上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到悲怆到面如死灰,深邃的眸子宛若一池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死水,不起一点波澜。

孟浮生怔然地把手放下了,嘴角竟然勾了起来,露出一抹说不出什么感觉的笑,破碎的笑声自他嘴里发出,针尖般扎人。

他决然转身,一步一步走开,一向挺直的脊背此刻似乎有些弯曲,像是把什么压垮了似的,透着对什么的屈服。

自有一股悲凉蔓延,杜月妍怔怔地看着,两只脚好似千斤重,抬也抬不动。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姬景胜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吵架,都怪我。”

他不断地在自我谴责。

杜月妍有些心累了,就好像一颗充满活力的心脏被孟浮生那么一走,直接带走了,只留下一颗疲惫的躯壳。

她强颜欢笑道:“这不怪你,都是我们没有沟通好,甚至还差点连累到你了。”

笑了一会,她实在是维持不住了,笑容垮了下来,匆匆离开的背影带上了落荒而逃的意味,“我、我今天可能没有兴趣陪你游湖了,我先走了。”

她怕自己再呆一会就要落下泪了,那样着实丢脸。

孟浮生也是逃回去的,一言不发回了房间,门一锁,就是一天没有出来,不吃也不喝。

昏暗的房间没有一点光亮,关的紧紧的窗棂将阳光挡在了外面,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就如同他如坠深渊的心。

他靠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不言不语不动,似乎是要一下子坐到地老天荒去。

一个人的房间,安静的环境,平日故意的忽视的问题不容质疑一件件浮上心头,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明白清楚,妍儿是真的要跟他分开,甚至还为了一个男人奋不顾身。

曾经幸福甜蜜,携手游山玩水的甜蜜画面一幕幕浮现眼前,以前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是不是和他分开之后,她就会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毫不犹疑,甚至没有一点留恋。

一夜如同白驹过隙,天微亮,他已是泪流满面。

“大人,皇上找您过去。”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孟浮生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手脚发麻了,一活动,就是密密麻麻针扎一般的疼痛,他毫不在意地推开门。

门外传话的人看到他的样子一惊,眼里带上了怪异,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地重复道:“孟大人,皇上找您呢。”

“我知道了。”

他一开口,不仅传话的人吓了一跳,他自己也被这陌生的声音惊到了,嘶哑难听,像是两片生锈的粗糙铁片满满地摩擦。

传话的人面不改色地提议:“孟大人,您看您要不要先收拾一下。”

孟浮生回了房间,偶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明白了传话人欲言又止的原因,镜中的他,眼里布满血丝,眼底青黑一片,面容憔悴,哪有半分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样子出现在维桢面前,被一些腐朽的史官知道了,该骂他御前失仪了吧。

他还不忘在心里调侃自己,虽说笑不出来,但是苦中作乐,莫过于此了吧。

孟浮生没有人传话的人等太久,随便收拾了一下,保证出去不至于吓到人就可以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子杜维桢也被他的憔悴吓了一跳,关心问:“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孟浮生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岔开话题,“没事,倒是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一说这事杜维桢也顾不上追问他了,有些激动地说“萧文星招了,说是苍国二皇子姬景逸偷偷和杜辰良联系的,为了得到杜辰良的帮助,将姬景胜从太子的位置上踢下去。”

孟浮生皱皱眉,“那么说皇城发生的一系列不太平的事情都是他干出来的?”

杜维桢点点头,有些欣慰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百姓们也能恢复晚上热闹的生活,不必担心受怕了。”

没想到一找到凶手杜维桢担心的就是百姓,孟浮生愈发觉得他才是真正爱民如子的掌权者,昆国的百姓有这么一个好皇帝,实在是他们的福气呀。

“皇上,苍国太子殿下过来了。”

这时有公公进来传话。

原来杜维桢得到萧文星招供的消息后同时让人去找的孟浮生和姬景胜,只是姬景胜居住的地方稍远了点,所以才这时候过来。

姬景胜满脸惭愧地进来了,一看到杜维桢就连声道歉,说都是他御下不严,没曾想苍国竟出了这等人,然后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最后姬景胜提议让他去看看萧文星。

杜维桢没有异议,一行人就这么去了大牢。

姬景胜一见到萧文星就横眉冷竖,怒喝道:“乱臣贼子!本宫父皇如此重用你,让你担此重任,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事情!”

萧文星跪在地上狂磕头,“都是微臣鬼迷心窍,受了二皇子的蛊惑,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你说对了,你就是该死!”只听见一声厉喝,只看见姬景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侍卫腰上拔出剑,一下子贯穿了萧文星的头,将他钉在了原地。

萧文星的表情凝固了,然后脸渐渐扭曲起来,狰狞恐怖,血流蜿蜒从铁笼里渗出来,眼看着就要沾染到杜维桢了,他后退了几步,表面镇定,但是一颗心脏狂跳不止。

这个场面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太突然了,一开始还活蹦乱跳的老人当即身亡,前一秒还满脸愧疚温和青年瞬间变身罗刹。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过后,姬景胜将剑拔了出来,随手一丢,然后转向杜维桢,已经恢复了在杜维桢面前一直保持着的谦谦君子的形象,“不手刃这贼人,实在难平我心头只恨,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我的自作主张,您帮我揪出来一个潜在祸患,我国愿意同贵国永缔和平。”

杜维桢有些表情复杂,他刚才毫不犹疑干净利落的动手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小的痕迹,“自然是好的。”

“我还有一事请求皇上答应。”

“什么?”

姬景胜弯腰拱手道:“我对贵国公主殿下一见钟情,所以我恳求皇上同意将殿下嫁给我,我定不会辜负她的。”

杜维桢震惊,“这?”

还不等他表达态度,孟浮生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昨天的一幕和今天渐渐重合,他双手紧握,生怕一放松就上去把这个混蛋揍一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岂是你配得起的。”

姬景胜一挑眉,在杜维桢看不到的地方冲孟浮生挑衅一笑,声音却是温柔的,“公主殿下自是尊贵无比,但是我,应该能般配一二。”

第五百三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只听见“砰”的一声,孟浮生一圈锤在墙上,眼睛呈血红状,瞪大极大,两颗眼珠子好像要脱眶而出。

僵硬的石墙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刺眼的鲜血蜿蜒留下,很快浸湿了下面的地板。

“浮生!”

杜维桢大惊失色,连忙要去拉住他。

可是孟浮生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他也忘了对对方身份的顾忌,一脚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纯粹是蛮力,没有多少技巧,姬景胜也是懂点功夫的,很容易就躲开了,面上还带着非常应景的惊骇。

杜维桢怕出事,再要去拉住孟浮生,孟浮生在这种时候还是记得不能伤害到他,一个侧身躲过他的拉扯,手握爪装抓向姬景胜,直接将他半边袖子抓了下来,还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抓痕,几乎是立马就渗出了鲜血。

姬景胜捂着肩膀抽气,仓惶闪躲,“你在做什么?”

杜维桢也一直在试图劝阻,不是他偏袒姬景胜,只是对方身份特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孟浮生也吃不了兜着走。

“浮生住手!他是苍国太子!”

孟浮生满心满眼只有对方要将杜月妍抢走,哪里记得对方是什么太子祖宗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狠,姬景胜身上很快留下了更多痕迹,狼狈至极,活像一个遭遇强盗抢劫的人,他可谓是真的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计划也就是受了小伤杜维桢就能将孟浮生劝下来,哪里想到那人就跟没有听不懂人话了一样,一个劲追着他打,活像要要了他的命,要是再这样下去,他非得被剥皮抽筋不可。

“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熟悉的声音让姬景胜心脏大定,他看向来人,身形高大,不正是他的心腹手下高伯吗。

姬景胜不顾形象地大喊:“救我!”

高伯抽刀加入,眼看孟浮生就要拍到姬景胜的头了,他怪叫一声冲过去将姬景胜护到身后,然后一刀就劈过去。

要是命中,非得将孟浮生劈成两半不可,还不等杜维桢惊呼,孟浮生一个侧身躲过了,然后一脚踢在高伯肚子上,接下来就被压制住了。

高伯捂着肚子哀嚎,姬景胜一把推开他,指着孟浮生没有一点好脸色,气急败坏地说:“孟浮生你好大胆子!竟敢想置我于死地!”

他抬头看向杜维桢,气愤的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要是我的人再来慢点,父皇等到的不就是我的尸骨?昆国若是看不起我们苍国,不愿意共商和平直说便是,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可是想和苍国不死不休?”

杜维桢苦笑,眼下两人的立场是彻底倒过来,刚开始是对方对他们有歉疚,毕竟出了个萧文星,搅得他们皇城天翻地覆,百姓晚上都不敢出门,可是现在孟浮生可是差点要了苍国太子的名啊。

他无奈地看向被压着的孟浮生,心里暗叹,浮生啊,你可是给我惹了好大一桩麻烦啊,可是也不能丢下不管罢,他只得想着先保全他。

杜维桢说:“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受了伤,朕先安排太医给你看看吧,免得留久了影响身体。”

姬景胜表情阴晴不定,最后忿忿的“哼哼”了几声,甩袖离去了,高伯也跟在后面,眼看孟浮生就要被抓走了,杜维桢拦住了,“把他留下来吧。”

高伯难以置信的“嗯”了一声,黑着脸说:“皇上,我等敬重你,可是你要把杀人凶手留下,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要是被我国陛下知道了,我等定要被迁怒。”

杜维桢板起脸,拿出皇帝的威严,敛眉一扫,不怒自威,“朕自会给你们交代,不过孟浮生,朕要带走。”

“你!”

“高伯。”姬景胜顿步,头也不回地说,“走吧,我相信以皇上的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偏袒谁。”

高伯只得愤愤地跟在外面。

孟浮生被丢在了地上,刚才追着姬景胜打的时候他用的全部是蛮力,发泄怒气,因此耗尽了大部分力气,才会这么轻易被抓住,如今冷静下来了,听到杜维桢可以说都上低声下气的话,就像在寒冬三月迎面被浇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刚才有多冲动了。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抬起头,愧疚道:“刚才是我太鲁莽了,你把我交出去吧。”

“交?”杜维桢冷哼了一声,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交不交轮不到你说话,你好好回去反省吧,苍国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肯定要用到你的。”

说完他就走了,生怕晚走一步就忍不住冲他发火,孟浮生怎么能这么糊涂。

还不等杜维桢去找人,苍国人就亲自找过来了,姬景胜身上不少地方都缠着绷带,看上去悲惨极了。

他先是恭敬有礼的跟杜维桢行了礼,然后问:“不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孟浮生?”

杜维桢笔一顿,这下也没心思写字了,将毛笔放回笔搁上,擦干净手后神色难辨道:“你的意思是?”

姬景胜重重的“哼”了一声,满脸恨意,“不杀了他难平我心头只恨!”

这恨意一部分是演的,更大一部分是真情实感,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父皇疼爱他,母后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哪方面又都比他那些皇弟们优秀,就连那些腐朽的老东西提起他也是赞不绝口。

他在谁的面前不都是光风霁月无一都挑不出错误的,可却被孟浮生逼到了这种狼狈的地步,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想杀之而后快。

“不可!”杜维桢没有哪怕一点犹豫就拒绝了,表情却愈发柔和,“除了这个,其他的可以商量。”

姬景胜知道对方肯定是这个回答,但还是故意恨恨道:“我就要他死!其他的我不接受也不要!”

杜维桢神情淡了下来,要他用挚友的命去换取利益,他做不到,“朕也是这么想的,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

姬景胜立马不说话了,房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就在杜维桢以为这场谈判要不欢而散之时,姬景胜突然让了一步,“您想保他,我尊敬您,也会尊重您的想法,可是他刺杀我一事在我心里留下了极为深重的影响,要是回国后父皇一提,我怕会忍不住全抖了出来,难免会影响两国的关系。我想这既不是皇上您希望看到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也不会逼您。我希望孟浮生能亲自上门给我赔礼道歉,要是态度过得去,我也不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您意下如何?”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也明白姬景胜所说的赔礼道歉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只要能保下一条命,就算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这也是他应得的。

两人面上十分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一送走姬景胜,杜维桢脸就沉了下来,立马让人去把孟浮生叫了过来。

“你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孟浮生有些不安和内疚,“可是姬景胜那边有消息了?维桢,就算是他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我惹出来的祸我一力承担便是了。”

“你承担!好一个你承担!”杜维桢被气得拍桌而起,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脑一热抄起桌上的奏折就朝他砸了过去,“他是想要你的命,你同意给,那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要是把你送出去?天下人会如何说我?还有谁愿意为我真心办事?就算抛开这些都不讲,把你送出去了,我良心如何过得去如何安的了?孟浮生,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孟浮生低着头,明明能很轻易,不费吹灰之力地躲开迎面砸来的奏折,可他偏偏不闪不躲吗,直面撞了上去。

幸好奏折不厚,杜维桢再生气也控制了力气,没有出现头破血流的状况,就是额角肿了起来。

看见他的惨状,杜维桢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姬景胜让你亲自去找他赔礼道歉,他不会让你好过,你忍着点就行了,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又上了别人的当。”

孟浮生眼里闪过了然,对他更是感激了,他之所以砸他,想必也是为了给姬景胜一个交待,表明了自己不偏袒的态度,也让姬景胜不至于对他如此仇视。

杜维桢如从煞费苦心,孟浮生自然不会忽视,暗下决定一定要忍住脾气,不要一被激,脑门一热就不管不顾了。

可是他不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姬景胜摆明了就是要不折手段,那便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目的的。

孟浮生一进姬景胜的府邸,心里又产生了莫名的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窥伺着他,等待他什么时候不防备,突然袭击,给他致命一击一样。

“来了。”高伯在院子外睨着他,表情轻蔑,“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在你们皇帝后面呢,没想到也敢冒出头来。”

孟浮生充耳不闻,暗暗给自己说了几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管对方说得是什么鸟语,我自什么都没听到”、“忍过了就好了,莫生气,莫生气”。

不是孟浮生脾气暴躁,只是高伯从一见到他嘴巴就没有停过,从院子外到里面短短的距离了,不到几分钟的路程,他从他外貌身高,再到学士人品,全部鄙视了一遍,那轻蔑至极的语气,好像孟浮生就是那最肮脏不堪的垃圾,没有一点点优点。

可是就单单他所疯狂打击的外貌身高,孟浮生自小到大都是人人称羡的好儿郎,身高虽比不上五大三粗的高伯,但那也是鹤立鸡群,站在人群中也是一眼看得见的存在,绝对没有他说得那么不堪。

孟浮生几分钟别说回敬了,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等到了姬景胜的房门外,孟浮生才朝他点点头,云淡风轻道:“多谢带路。”

高伯接下来的话就都被堵在了喉咙里,脸都涨红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却不痛不痒,甚至还反过来问一句,手疼吗?何止是憋屈,简直是快气死了。

他不仅体型大,脾气更是暴躁,绝对是沉不了气的,当即就要将他痛骂一顿。

可是就在这时,里面传来的声音,“高伯,让他进来。”

主子都发话了,他再愤怒也得把火气都往肚子里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暗道:臭小子,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高伯把门一开,一把要把孟浮生推进去,一看就是用上了大力气,“进去!”

孟浮生灵活一躲,不仅躲开了他的手,还顺势走了进去,又道了一声多谢,差点没把高伯气得七窍升天。

姬景胜冷冷看了高伯一眼,“不准放肆。”

高伯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双拳握了又松,最后还是想着不能颇坏主子的计划,忿忿走了出去,同时暗下决心,待会不打死这个臭小子就跟他姓。

姬景胜负手站在书案后方,姿势是极为风流高雅的,他淡淡笑着给他指了一把椅子,“坐吧,孟大人。”

这姿势固然是好看高雅,可是配上他滑稽可笑的打扮,那肩膀和脖子上厚厚的绷带,如何都看不出风流姿态,反倒是好笑居多。

孟浮生闷声坐了下来。

姬景胜轻笑,远远的,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孟大人,知道本宫为什么要把你叫过来吗?”

孟浮生抿抿唇,“我动手,是我不对,对不起。”

说之前他还觉得道歉的话很难开口,因为打了人他内心一点都不感到抱歉,反倒是出气多些,谁叫他嘴里不干不净,竟敢对妍儿起了心思,他就知道这小子心思不正。

但是抱歉说出后反倒是舒心了些,反正也不是真心的,就算是重来几百遍,他还是一样的举动,只是下一次会注意些,看着打的痛但是伤势轻的地方怼。

姬景胜察觉不出他的心思,否则能当场气晕过去。

他鄙夷地看向孟浮生,“你以为本宫叫你来是要听你道歉的?我要是想听道歉,以我的身份,每天都要上百个人等着跪着跟本宫说,还要专门找你?”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

孟浮生眼睛一凝,表情立马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没听懂吗?”姬景胜从书案后面走来出来,像一只踱步的优雅的孔雀,下巴微扬,走到孟浮生身旁后,凑在他耳边轻语,“本宫,是在耍你玩呢?怎么样?现在听清楚了吗?故意挑衅你,故意让你们皇帝认为只要你过来赔礼道歉,本宫就饶你一条贱命。”

孟浮生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死紧,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姬景胜拉开两人的距离,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猖狂,“本宫这么做还需要理由?本宫高兴不就行了。哦不。”

他停了笑,眼神阴翳,“还为了除去一个情敌,得到能迎娶妍儿姑娘的机会。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吧。”

“你在找死!”孟浮生怒喝一声,猛地挥起拳头,但是拳头最后听在了姬景胜眼睛前不到两厘米的地方,他狠狠地放下了拳头,威胁道,“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妍儿的名字,你不配。”

姬景胜表情挑衅,一字一顿戏谑道:“我、好、怕、啊。”

孟浮生阴郁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姬景胜冷冷地叫住了他,“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孟浮生脚步不停,手搭到门上后,头也不转地说:“既然你并没有让我道歉的意思,我何必留在这里?”

姬景胜怪笑起来,“不,我想的是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来人啊!”姬景胜突然提高了音调,“救驾!”

他声音落下的那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高伯带着人守在门口许久了,几乎是一听到声音就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高伯称孟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就是沙包大的拳头打在他头上,立马让他失去了反抗的力道。

他恶狠狠地吩咐:“都给我打,往死里打。”

孟浮生被一开始那一拳头打的头晕目眩,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拳头和脚,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护住要害,很快就进气多出气少了,连呼吸都带着抓心挠肺的疼,可是这场折磨还没有结束。

高伯是死命往他身上招待,好出一口气。

此时的皇宫,一个便衣的侍卫匆匆进了御书房,凑在杜维桢耳边叽里呱啦讲了一堆。

杜维桢把笔一丢,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原来他担心孟浮生太过冲动,道歉不成反倒惹了更多的事,就让人跟着他。

哪想到方才侍卫来说孟浮生试图刺杀苍国太子,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要不是他们及时冲进去阻止,现在的孟浮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姬景胜的房间,他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喝茶,地上还留着一大滩血没有人打扫。

孟浮生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几个侍卫正在给他止血,面露不忍,有个正义感比较强的忍不住嘀咕:“苍国人下手也太重了吧,要不是我们进来的早,孟大人现在就没命了,还真把这当成他们自己家了。”

一个年长一些的连忙拉住他,“别乱说话,皇上待会就过来了。”

那侍卫这才不甘地闭了嘴,还在暗地里怨恨地瞪了一眼那群苍国人。

外面很快传话杜维桢来了,姬景胜这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没有出门迎客的趋势。

杜维桢一进来就看到不省人事,伤势严重的孟浮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姬景胜漫不经心地说:“皇上,您总算是来了,您要是再晚来一步,我怕是要死在孟浮生手里了。他要是不愿意道歉,我呢,也不强求,可是他来了,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您当时还让我留他一条命,因为我尊重您,所以答应了,但是您看现在的情况,还能留吗?”

杜维桢脸色也不好,说孟浮生无缘无故要刺杀姬景胜,他是如何都不相信的,况且是不是刺杀,还说不准呢?但是在现在看来,基本是证据确凿了。

他只得先忍气吞声,“孟浮生为何会突然想刺杀你?”

姬景胜脸黑了,“皇上您是说我故意让他刺杀我?还是怀疑我冤枉他?他做这种事情可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要不是我的人来得早,我连现在站在你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当时你可是也在场的,他是如何凶恶你也是亲眼可见,这样穷凶极恶之徒,第二次干出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杜维桢呼吸声重了起来,他知道此事如何都善了不得了,“你想如何?”

姬景胜表情和缓了,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会因为他做的事情而对贵国与苍国合作的诚意有哪怕一点怀疑,所以只要把孟浮生留下来,任凭我处置便可。”

杜维桢当即想拒绝,孟浮生要是落在他手里,还有命在吗?

“不行。”

“皇上。”姬景胜苦口佛像,端了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孟浮生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危险分子,我帮你处置他,不是做了一桩好事吧。你要知道,这伤现在是落在我身上,下一次,还不定是谁呢。”

杜维桢紧握的拳头最终还是放松了,带上了一点听天由命的感觉,“你能留他一条命吗?”

姬景胜摇摇头,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保证。”

杜维桢最后也只得先把生死不知的孟浮生留在那里,无奈离开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在的证据都是指向孟浮生刺杀苍国太子,且还有前车之鉴在,事情传了出去,就算是昆国的百姓也不会觉得姬景胜的处理方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倒是他这个做皇上的,不够公私分明。

杜月妍很快听说了这件事情,特别是孟浮生现在仍然重伤的消息,更是让她一颗心都紧紧揪在了一起,她是决定和孟浮生分开了,可是那一颗心从未将他放出去,他的一举一动,仍然能牵动他的内心。

第五百三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七)

姬景胜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他想看到的人。

高伯兴致冲冲地进来,看着姬景胜就一顿猛拍马屁,“太子殿下真是足智多谋,深谋远虑,料事如神”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可是这好话过了头就是负担了。

姬景胜烦闷地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说:“你有话快说。”

高伯看有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立马收了声,谈起了正事,“那公主果然来了。”

姬景胜脸上丝毫没有露出震惊之色,反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思,让高伯更加从心底里尊敬了,果然主子能做主子都是有道理的,就是人家那种明明很惊喜确能不表现分毫的功夫,就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拍马也不及的。

姬景胜淡定地点点头,“她和孟浮生关系不菲,得了我故意说出去的消息,肯定是要来的,你将她请来这里。”

杜月妍很快就过来了,她换了一身公公的衣服,是偷偷跑出来的,竖起头发就像一个朴素可爱的精致少年郎,唇红齿白,很是惹人爱,让姬景胜眼前一亮。

她见到姬景胜有些激动,“姬公子,你能不能把孟浮生给放了,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

姬景胜连忙摆手,“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情,我怎么能要你的歉意呢,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孟浮生知道了你为了他来这里求我,他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再说。”姬景胜转了话头,“你不是要给他两清了吗?我把他留在身边,他就不会再有机会跟你纠缠,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杜月妍脸上露出悲伤之色,“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放下的,求求你放了他吧,我可以替他受罚,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姬景胜叹了一口气,“以我们两人的交情,你何必把话说到如此。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本不是一个待陌生人会如此温柔细心的人,只是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对你好,不想让你沾染上任何悲伤,因为我觉得你,天生只适合快乐。其实我先前跟皇上提过迎娶你的事情,只是他当时没有松口。我也不愿意逼你,只是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就当前尘往事一场空,放他回去。”

“你。”杜月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如何也想不到姬景胜竟然有这种心思,她对姬景胜虽然不反感,甚至还有几分亲近之意,可是这亲近之意怎么也不是男女之情,况且她现在心里还有一个孟浮生,如何能立刻放人进来?同姬景胜成亲心里却想着别人,这对他也不公平呀。

杜月妍为难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没想到姬景胜当即表示:“我不介意你现在心里有谁,我相信成亲之后我能让你逐渐喜欢上我,把这份朋友之情转变为男女之情,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一脸的诚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满心满眼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无疑,被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是十分令人动容的。

然而杜月妍并不是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她此刻有些心烦意乱,略显愧疚地表示:“姬公子,对不起,我现在心里有些乱,能过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再给你回复吗?”

姬景胜自然是欣然应允,还颇有绅士风度地送她出了府邸,本来想顺便送回皇宫的,但是杜月妍怕有人知道她出来找姬景胜了,坚定地拒绝了。

姬景胜并未坚持,只是当着她的面吩咐手下护送她到皇宫前,杜月妍并无异议,反倒是有些感谢他的用心。

他笑着同她告别,等到看不到杜月妍人影之后,他脸上的笑就收敛了起来,表情有些古怪和愉悦,他脚步轻松地拐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空气有些浑浊,带着令人难受的拙劣草药的味道,床榻上微微拱起。

姬景胜把孟浮生丢在了这里,又怕把人折腾死了,叫人随便买些药给他,吊着他的命就行。

孟浮生早就醒过来了,只是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导致他有些发烧,颇为无力地靠在床头。

这时门被推开了,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床榻上,多日不曾见阳光,他一时有些不适应,挡着眼睛,直到逐渐适应了才放下来,这才看清楚来人。

姬景胜一身华贵,和阴暗湿冷破败的小黑屋格格不入,他也不打算进去,站在门口,颇为嫌弃地打量着,看见孟浮生看过来,挑起得意的笑,“孟大人,本宫的人伺候你伺候的还周全吧?”

孟浮生不搭理他。眼神懒洋洋地移开了。

姬景胜一个人的独角戏也唱得很好,继续道:“今天可是发生了一件大好事,妍儿姑娘过来找我了,不过很可惜,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居然没有提起过你。啧啧,看来妍儿姑娘真是一个说到做到之人,说放手便放手了,一点留恋都没有,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接着他表情忽变,怜悯极了,“哎呀,本宫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是给你心口伤撒盐吗?啧啧啧。”

孟浮生眼睛都不眨一下,仍由他说,整个人透着心不在焉的淡然。

姬景胜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激孟浮生都没有反应,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那天差点打死他的事情,那股狠劲,可一点都不像是不在意。

随着床榻上人的一个翻身,孟浮生面朝里面,百无聊赖地说:“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关上门,我准备休息了。”

姬景胜一巴掌打在棉花上,对方软硬不吃,那就是他有通天本领都发挥不出来的,但是想到他将来得知他即将和杜月妍成亲时精彩的表情,他心里这点不爽就消失了,心想现在先让你得意一会,到时候有你哭的,就离开了。

姬景胜还十分细心地关上了门。

小院周围并没有布置人手,一来姬景胜觉得孟浮生伤势严重,有没有好药治着,这几天还翻不出什么火花。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八)

而这份轻视恰恰给了孟浮生机会,他这几天一直在保存体力,加上身体变态的恢复力,拖着这具未好完全的身体在没有人防守的情况下逃出去简直轻而易举。

他在等待,等待夜晚的到来。

更夫的第一声高声提示招示着夜晚的到来,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突然传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孟浮生捂着肩膀处的伤口从屋里走了出来,呼吸到外面跟里头发霉般的味道完全不同的新鲜空气,看到头顶皎洁的明月,他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微笑。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悄悄出了府邸。

心里惦记着一个人,一个答案,但是他没有急着去,反而拐弯回了自己居住的府邸,钻进房间,用冷水浇去了满身的脏污。

带着夜晚凉意的冷水一碰到**的伤口,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绕是以孟浮生如此强大的忍耐力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猛抽了一口气。

随便包扎好伤口后他披上外衣,一层一层将他们掩盖在下面,他不想让妍儿看到自己的脆弱。

此时更夫已经敲响了第二声声响,孟浮生借着夜色,潜进了梧桐宫。

暖春正在门口守着,突然被捂住了嘴巴,吓了一跳,猛的一喝:“谁?”

孟浮生在她耳边说:“暖春姑娘,是我,我来找妍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暖春紧绷的神经从松了下来,对着正在赶来的侍卫那边喊:“没事了,我刚才只是见到一只老鼠了,吓了一跳。你们快些离开吧,免得惊扰了公主休息。”

暖春得杜月妍的青睐,在皇宫的地位不可小觑,就是不太受宠的妃子对她也颇为讨好。

就是暖春脾气好,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情,所以在皇宫里名声不错,也很有威信,听她这么一讲,渐进的脚步声就停住了。

暖春这才小声询问孟浮生,“孟大人,您这么晚来找公主做什么,她方才才歇息下,要不你明日再来?”

这件事情就跟一根尖细无比的针扎在孟浮生心口上,让他时时刻刻都疼着,要不立马拔去,要不一直痛着,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时,里面突然传来杜月妍的声音,“暖春,你在跟谁说话呢?”

暖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公主没睡就好,要是睡了,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进去把她叫醒,虽然公主不会发脾气,但是心里肯定是会不高兴的,她向孟浮生示意自己进去询问公主的意思。

暖春进去片刻之后就又出来了,“孟大人,公主请您进去。”

孟浮生推门而入,杜月妍已经披好外衣坐在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不是怎么出来了?”

孟浮生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我是趁他们没注意,偷偷跑出来的。想、想来跟你好好谈谈。”

杜月妍心情更是复杂了,她从姬景胜那里回来后,虽说早早就跟暖春他们说自己歇下了,可是却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孟浮生和姬景胜提的事情,扰的她安心不下来。

孟浮生这时沉声说:“你是怎么想我们的未来的?”

杜月妍叹了一口气,耳边响起姬景胜的话:长痛不如短痛,伤口总是会痊愈的。

她坚定道:“浮生,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孟浮生出乎意料的平静,远没有第一次听到时那么心潮澎湃,但是外表平静,不说明内心不痛苦,只是他好像真的明白了妍儿的果断,要不是一直被这件事情烦恼着,她怎么会三番四次提出这件事情。两人这样互相折磨下去,真的会幸福吗?就算他不考虑自己,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妍儿因为为难而继续痛苦下去?

他终归还是不忍心。

孟浮生站了起来,脊背微弯,身上那股子孤寂的感觉渐渐满眼开来。

他低着头,杜月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好,我答应你,我们之间,结束了。”

如同轻语般,孟浮生吐出今晚的最后一句祝福,“你,好好保重。”

接着他转身离开,潇洒着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难过惆怅。

一切明明都按照杜月妍预想的最好情况发展,孟浮生出来了,还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彻底分手的事情,这对两人都好,本来是该高兴的事情,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她高兴不起来。

还是没有把挽留的话说出口,杜月妍眼睁睁看着孟浮生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出了房间,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公主。”

一张手帕递到了眼前,杜月妍在朦胧中看到了暖春关切的脸庞,怀疑地摸向脸,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杜月妍接过手帕,认认真真的,慢慢的,将脸上的泪水擦了干净,用与她当前有些狼狈的形象截然不同的语气吩咐道:“本公主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暖春欲言又止,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主子的事情,就是关系太好,她也不能太掺和。

唉,就是不知道公主和孟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这么相爱的人,怎么总是不能在一起。

孟浮生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两壶酒,摇摇晃晃回了府,不回到自己院子,反而拐去了黎清那里,“砰砰砰”大力敲门。

这种力道,就是里面睡得是一头猪也该醒了,何况是一名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的剑客。

打开门看到那张欠扁的脸时,黎清怒发冲冠:“好你个小子,在姬景胜那里待的好吗?倒是还知道回来。”

孟浮生不接他的话,酒壶一甩,长臂揽住黎清的脖子,笑得迷离,“别说这些不开心的,来,陪我喝酒。”

黎清看出他情况不对,用开玩笑的口气试探性地问:“怎么了?难不成姬景胜垂涎你的美色,霸王硬上弓。”

孟浮生眼睑微合,无限落寞,“我和妍儿说开了,我们彻底分开了。”

然后他傻乎乎地咧开嘴笑,“也好嘛,我也可以看看其他姑娘。”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九)

黎清听了他罕见的玩笑话却笑不出来,将一壶酒从他手上拽走了,嘴里骂骂咧咧,“别装了,你哪里是那种轻浮的风格,我看你眼里都被杜月妍给沾满了,哪里还看得见其他姑娘。都别说了,兄弟陪你喝酒。”

两人喝完了人手的一壶酒,又去拎了十几壶,你一口我一口,喝了个酩酊大醉。

孟浮生又哭又笑,嘴里嚷着:“结束了,结束了。”

第二日,孟浮生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不知道被谁送回了房间,连衣服都换好了,左右环顾,未见黎清身影。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头一动,就是一股扎针般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冲脑门,他嘶了一声,捂着脑倒又躺下了。

宿醉是能让人忘记所有忧愁,仿若无忧无虑一身轻松,可是宿醉的后果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在等待着这股难以忍受的剧痛过去的过程中,他又挨不住困意,逐渐睡了过去。

而梧桐宫这边,好几个太医聚在那里。

早上暖春在外头如何都叫不醒杜月妍,进来才发现她浑身滚烫地躺在床上,还一直在讲着胡话,因为当时安静,暖春听清楚了她一直在叫着孟浮生的名字。

她是又心疼又着急,赶忙去找了太医。

太医说是着了凉,可是暖春明明记得她离开内殿之前检查宫殿上下所有的窗户都是关上的,可是她略微一找,就看到床榻对面的窗户开了一半,下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而昨日这本书是未曾出现的,也就是说公主在送孟大人离开后,又坐在这里看了半宿的书。

暖春更是心疼自己的傻公主了。

好在杜月妍只是发烧,并未有大碍,太医给她开了药,又睡了一觉捂出一身汗后烧就退下来了。

杜月妍身份特殊,皇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合皇上兄妹情深,所以她发烧的消息很快就有人传给了杜维桢。

他过来的时候杜月妍烧正好退了下来,半靠在床头边喝药边接着看昨晚那本书。

杜维桢一看到她还在看书,脸当即就板了起来,一把过去把书抽了出来,“生病了不休息还在闹什么?”

杜月妍先是一惊,看到来人后,生病的委屈加上心里的难过让她眼圈立马红了,委委屈屈叫了声,“皇兄。”

看她这个样子,杜维桢哪里还发得起来脾气啊,声音立马柔和了下来,“怎的今日如此脆弱,皇兄说一句就要哭鼻子了,这可不像你啊。”

杜月妍靠了过去,声音更加委屈了,“我和浮生彻底结束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心里好难过。”

“什么?”杜维桢握住杜月妍的手一紧,声音尖利了起来,“你见到浮生了?哪里见到的。”

杜月妍心一惊,支支吾吾地说:“昨、昨晚,他突然出现了。”

杜维桢脸黑了下来,“他好大胆子,还嫌给我惹得麻烦不够是不是?他在姬景胜那里本来就理亏,现在又做出这档子事情,还嫌落在他手里的把柄不够多是吗?我要亲自去会会他,看他心里想得倒底是什么!”

杜维桢气得哼哧哼哧,气呼呼地离开了,留下半是担忧半是着急的杜月妍,她只希望孟浮生一定要好好说话,不要惹得皇兄更加生气了。

杜维桢来了孟浮生这才知道他昨晚宿醉,现在还没有醒呢,连等都等不及了,径直冲进房间将人从床上揪了起来,愤怒如同汹涌的海啸,将他的理智在面对众臣时的沉稳尽数吞噬了,他大吼大叫,浑然没有一个帝皇的样子,“孟浮生啊!你又要给我惹多**烦?偷偷跑出来,这种事情也就你做的出来。嫌在姬景胜手里的把柄不够,死得不够早是不是?”

孟浮生被他这么粗鲁地一揪,又在耳边河东狮吼,哪里有不醒来的道理,也将他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宿醉导致的脸色苍白,加上愧疚,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可怜的落水狗,垂头丧气,“对不起,只是他一直在跟我提妍儿的事情,我一个人没忍住,就跑了出来,我待会就回去。”

“你还回去?!”杜维桢更气了,眼睛都红了,“你当姬景胜那里是皇宫的后花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想回去还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回去吗?别跟我废话了,快把你和姬景胜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孟浮生懦懦地示意他先把自己的衣领放开。

杜维桢气冲冲地重重甩开了。

孟浮生连被弄乱的衣服也顾不上整理,将发生的事情在那里捋顺了,用最简单易懂的话说了出来。

杜维桢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心里琢磨。

最后,杜维桢表示:“你先在你这里好好呆着,我去看看情况,你不要再给我闹事了。”

孟浮生连忙表示会安分守己,杜维桢这才怒不可遏地来,又表情凝重地离开了。

第二天,杜维桢特意将姬景胜约了出来,不露痕迹地打探关于孟浮生的消息,这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孟浮生逃出来的消息。

接着姬景胜又古怪一笑,“我知道皇上您也知道孟浮生的踪迹,还是麻烦皇上快些把人交出来吧,以我们苍国对待逃犯的刑法,一律都是要废手砍脚的。不过看在皇上和公主的份上,我只要他的一双脚即可。这可是一个盈利的买卖,好歹他留了一条命不是?皇上,您说是吗?”

杜维桢的表情沉了下来,孟浮生武功高强,可若是腿脚废了,这一身功夫不等于废了吗?

他说:“你想要什么赔偿?”

姬景胜轻笑了一声,用夸赞的语气说:“皇上果真如同天下人传说的那般重情重义,连挚友的一双脚都不舍得,既然如此,我也敬重皇上这等讲义气之人。不如您用萍洲城来换?或者是同意将公主嫁给我,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双脚就当作聘礼了。”8

第五百四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

“姬景胜!你欺人太甚!”杜维桢当即暴怒,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苍国太子的面直呼他的名号,可见真是被气到不行了,“你们来我昆国之后,朕一直以礼相待,你何必咄咄逼人。”

萍洲城可是昆国除开皇城,最为富庶繁华的一座城池。不仅地势得天独厚,一年的粮食产量甚至比得过任何一座城池的十倍之多,且风景优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别国之人慕名而来,可是为昆国增了好大一笔收益。

大陆一向有,萍洲一座城,小国一年金之称,就是说单单萍洲一年的缴税,都比得上一个小国家一年挖出的黄金。

姬景胜张口就是萍洲城,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里面这么大动静,两人带过来的人一起冲了进来,双方都穿便服,分开两行,怒目而视。

姬景胜挥开前面的人,态度很是平和,“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您过意不去,特意要给我补偿的,怎么我说了您倒是如此生气,难不成你说的补偿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这也就罢了,大不了没谈拢,您把人给我送回来就行,是死是活都看我心情,何必动刀动qiāng?要是伤到你了,我可是连皇城都出不去了。可要是我无缘无故在皇城少了一根汗毛,我父皇可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维桢阴沉沉地盯着他看,眼底闪过杀意,但这里是闹市,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要伤到多少无辜百姓,姬景胜自然是不会在意,甚至还会高兴与皇城的sāo luàn,可是杜维桢不能不在意。

他让侍卫放下刀剑,在离开之前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话,“朕奉劝你一句话,适可而止。”

姬景胜拱手弯腰,笑意盈盈道:“多谢皇上提醒,我、自然是把您的金玉良言放在心里。”

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了实在火大,杜维桢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姬景胜直起腰,手里的折扇“啪”的打开,慢悠悠的摇着,谁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高伯凑过来,小声道:“太子殿下,我看这昆国的小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别人的地盘上,待久了到底是危险,要不我们快些回去吧。”

姬景胜不见一点惧意,扇子摇的更起劲了,颇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高伯脑子一根筋,当时就蒙了,丈二摸不着头脑,可是这时姬景已经出去了,他摸摸鼻子,悻悻跟了上去,也不敢多话。

姬景胜带着人刚消失在酒楼门口,早就离开的杜维桢从暗处冒出头来,表情阴晴不定,挥示意侍卫统领凑过来,在他耳边下了命令,让他跟上去,将姬景胜带过来。

统领小声应“喏”,带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杜维桢掉头回了皇宫。

两个时辰过去了,他的人还是没有回来,杜维桢有些着急了。

他是清楚姬景胜没有带多少人过来才放心让侍卫跟上去了,按理说这么多人足够将一个人活人带过来了,且姬景胜手脚功夫拙劣,更是不可能有抵抗之力,可是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见人。

就在他暗自猜疑之际,侍卫统领回来了,不过情况看上去不大好,脸上留下了好几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血迹,进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还是用剑撑着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杜维桢“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让你把人带回来吗?怎么如此狼狈。”

“皇上。咳咳咳。”统领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踉跄了好几次才重新稳住,只是声音有气无力,“苍国太子那里高手如云,小人带着人刚进去就被包围了,小人一时半会根本接近不了苍国太子,加之该地地处繁华,若是动静闹得太大,定会惹来注意,小人只好暂且撤退了。”

杜维桢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姬景胜身边不到十人,你等可是皇宫内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何来本事将你等逼到这种境地。”

“远不止十人。”统领说,“小人粗略估计,三十人不止,且个个武功非凡,招式差不多,应该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怎么会。”杜维桢坐回椅子上,露出深思之色,他从姬景胜进入皇城那一日起,便一直有派人跟着他们,在府邸旁边也有不少人日日夜夜守着,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这么多高手却没有被发现。

看来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杜维桢下定决心要查个清楚。

“你下去养伤吧,朕自会处理。”

统领连忙称是,捂着身上的伤口就退出去了。

接着杜维桢又叫了其他人进来,让他们务必要查清楚姬景胜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高手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后得到的消息,原来那些人是和姬景胜同一日进的皇城,不过并不和他一起,而是先姬景胜半个时辰进来了。

他们扮作商队,在城中到处做生意,没有一点引人注意的地方,所以他们突然消失也没有人注意,自然也不会知道姬景胜府邸多出了这二十几号个中好手。

杜维桢将纸条放在火上烘烤,眼底是暗流汹涌,“姬景胜若不是心里有鬼,早有阴谋,怎么会派人如此偷偷摸摸地进来。看来,是真得好好查一查了,此事不简单啊。”

第二天一大早,杜维桢召集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手下,包括丞相王素平和孟浮生。

他将今日和姬景胜谈崩、bǎng jià他受阻,发现那里多出二十几号高手,和后来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

孟浮生一听到他提到了姬景胜再次向杜维桢求娶杜月妍的事情,瞳孔一缩,怒上心头,但还是保持冷静地听完了。

听完后一想,姬景胜提过他和妍儿早就认识,那么他是不是就是冲妍儿来的呢?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了,立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一

城南一宅子,安静闲适,微风将院子里的竹林吹得一摇一摆,生机盎然,姬景胜正独自坐在竹林下边喝茶,悠然自得,一派和谐,就好想昨天发生的bǎng jià一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竹林幽静,君子如玉般美好,更是衬得这一副画面美丽极了,可是总有人看不惯美丽的东西。

这不,一个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大老粗凑过来了,哼哧哼哧地问:“太子殿下,昨天那小皇帝这么对咱们,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这不是会被别人看扁了去吗?要不是您足智多谋,怕早就让他们得逞了。”

讲话的人正是高伯。

姬景胜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本宫是这种人?”

高伯摇头,“自然不是,苍国谁人不知道殿下您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姬景胜手一紧,差点没忍住将热茶把眼前蠢笨如猪的人泼个透彻,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眼前的人还有用,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姬景胜都快气炸了,可是高伯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反倒是两眼发光地看着自己尊敬的主子。

姬景胜顺了一口气,才说:“你觉得,昆国的小皇帝最看重的人是谁?伤害了谁他最痛苦?”

高伯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抓耳挠腮,时而拍拍头,时而跺跺脚,“嗯”了半刻,硬是憋不出个所以然。

姬景胜平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没有人理解对牛弹琴的憋屈感,是足以将人逼疯的。

他怕再僵持下去会被这头猪气死,撇开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你去宫里递话给公主,说我想见她一面问她有没有时间。”

高伯猛地一拍头,“啊哈,是公主,是昆国那个小公主。哈哈哈,殿下真是老谋深算,小的佩服。”

姬景胜不想讲话,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杜月妍自从跟姬景胜那次见面回来后,就一直想着那件事情,特别是见到出来后的孟浮生后,她本来就不想答应的心更加坚定了,可是又找不到一个好时机见面说清楚,现在听说姬景胜找她,她干脆就应了下来。

暖春是负责传话的,她知道那头是谁,她们这下做奴婢的听到的八卦更多,一些消息比主子们还要灵通。

暖春把消息传到后本来想跟公主说一下她听到的关于姬景胜不好的消息,可是杜月妍却对他的人品表现得很是相信,还让暖春不要整天听这些传言,暖春无奈,但也不能干预主子的决定,只得目送她离开了。

不过她管不了主子,有的人还是管得了的。

所以杜月妍一走,她就去找皇上,哪知里头儿吩咐不能打扰,侍卫拦着不让她靠近。

暖春担心姬景胜心怀不轨,拖下去公主的安全会受到威胁,肯求侍卫进去跟皇上报告一声。

侍卫拗不过,加上是关于公主的事情,他还是硬着头皮,盯着诸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的眼神,凑到了皇上身边,将外面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杜维桢一听,这种时间自家皇妹跑敌人那头,那还得了,叫停了会议,连忙让他把暖春叫进来。

侍卫暗自感到庆幸,好在没有将人得罪了,连忙出去将人请了进来。

暖春急急忙忙跑了进去,着急道:“皇上,方才苍国太子的人传话让请公主过去一趟,公主刚才便过去了,奴婢担心会出事情,便来请示您。”

“什么!”还不等杜维桢说什么,孟浮生便激动了起来,一个大步跳到暖春身边,“你说谁把妍儿叫过去了?”

暖春被吓了一跳,讲话都结巴了,“苍、苍国太子。”

孟浮生越过暖春就要出去。

杜维桢当即叫住了他,“浮生,你要去做什么?”

孟浮生头也不回地说:“皇上,姬景胜此人,阴险狡诈,放任公主跟他独处,唯恐会出了乱子,我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杜维桢想拦住他,“你如今身份特殊不能过去,朕亲自过去。”

可是孟浮生已经推门离开了,人影都不见了,如何能听见他的话。

姬景胜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到了大堂,还是那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看就让人生不起任何警惕心,“你来了。”

杜月妍慢慢走了进来,想着待会要说的事情,有些愧疚,低声道:“姬公子。”

姬景胜笑得愈发温和了,“可用早膳了?”

杜月妍准备用早膳的时候收到的暖春的传话,自是没有用过的,可是她不好意思在这里用,刚想摇头,就听见肚子极为不争气的“咕咕”了几声。

杜月妍的脸立马就红了,窘迫地摸摸滚烫的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否则就是欲盖弥彰,只会让气氛愈加尴尬。

姬景胜好像没有看到他的窘迫,笑容不变,“我也正好没有用,妍儿姑娘便陪我一起吧,一个人用膳还是孤单了些。”

很快,一叠叠精致的点心被摆上来了,色香味俱全。

杜月妍面前摆着一碗莲子羹,散发出香甜浓郁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开。

食不言,两人颇为沉默地用完了。

杜月妍用帕子擦擦嘴,鼓起勇气将准备说的话说了出来,“姬公子,那天的事情,我、我想好了,我不能跟你成亲,我心里还是有浮生的,现在放不下他,以后这样对你不公平。”

姬景胜没有回应,慢条斯理地喝下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角,等到再次抬起头,温柔体贴的面具已经被摘下来了,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声音也不复一开始的清亮,反倒是低沉了下来,“你拒绝本宫,经过本宫同意了吗?”

杜月妍被他古怪迥然不同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姬、姬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害怕了?”姬景胜站了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步步走到她身后,搭上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语:“本宫本来就是这样子啊,妍儿姑娘,你只是没有了解我罢了。不过放心,你以后还有大把了解我的机会。”8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二)

姬景胜说话喷出来的尽数喷洒在她的右耳上,温温热热的,让她浑身不舒服。

杜月妍想把她推开,才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软绵绵的,脑袋发热。

姬景胜凑得更近了,伸手拦住她的腰,不顾她微不足道的挣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手顺着她光滑的脸庞就往下摸,“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热,很想靠近我?”

杜月妍只觉得他的手指带着火苗,每经过的一个地方都被挑起了火焰,烫的她差点忍不住**出声,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作呕的心情。

羞耻心让她用尽毕生的力气把所有声音都吞了回去,她想撑起身子从她怀里起来,可是还是一次次跌了回去,“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姬景胜像看一场喜剧一般,看着她像一只被圈在笼子里的兔子,无法逃脱,只能任凭处置,“当然是下了一点能让我们尽兴的药了。昆国的小皇帝这么疼爱你,就是因为我提了一句用你换孟浮生就惹得他勃然大怒,还想杀了我,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了,会不会答应本宫的要求?对了,还有那个孟浮生,本宫要让他痛不欲生。”

说完,他一把将杜月妍抱了起来,大步往房间走去。

杜月妍面露绝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逐渐高涨,将她的理智渐渐冲淡,眼看就要坠入**之中,她狠心咬下舌根,尖锐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她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你放开我,要是让皇兄知道你给我下药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姬景胜听了却笑了起来,吊儿郎当地看着他,已经没了初见时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露出狐狸皮的假人,邪恶。

他本来只是想着既然人送上门了,干脆就睡了,反正也不亏,可是看到怀中女人面颊绯红,眼若春水,一副动情的艳丽模样,他的**就被勾起来了,步子也急切了些许,“昆国小皇帝不会舍得的,毕竟今天以后本宫可是你的驸马,他的妹夫了,哈哈哈。”

姬景胜一把将她丢在床上,淫笑着药拉下床帘,杜月妍用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发出呼救:“救命!”

姬景胜嘲笑着,慢慢的拉下床帘,层层叠叠,暧昧又色情,他居高临下地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觉得谁会来救你?你的情郎吗?笑。”

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姬景胜的话戛然而止。

杜月妍在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他弯下腰来,将她抱了满怀。

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将她包围,杜月妍的全部不安、绝望都被安抚了,她抬手缠上孟浮生的脖颈,衣袖因为她的动作滑了上去,露出两只细白的胳膊。

上面因为药物的原因发出粉嫩的光泽,药物促使她将人缠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痕迹,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勾人犯罪的妖精,更令人**难平的是,从她嘴里吐出的柔媚字眼:“浮生,我好难受。”

杜月妍平日里的清丽的、知性的、甚或是高贵的,像现在这般柔媚如妖精,就连孟浮生,也是从未见过的。

可是这副动情的模样落在孟浮生眼里,他哪里还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那是既荡漾又嫉妒,一想到她这样是因为姬景胜下的药,甚至还被他把妍儿这副模样看了个清清楚楚,妒火就像是吹不尽的野火,烧了一丛又一丛,甚至恨不得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断子绝孙了。

可是怀中的心上人不依不挠地往他怀里钻,两人本来就亲密无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她身上的馨香和源源不断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衫,灼烧着他的理智。

杜月妍还在继续发出难耐的声音,她每一次的呼唤,都让她身体发颤,“浮生,我好难受,你帮帮我,浮生”

心爱的女人发出这种邀请,哪一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可是孟浮生知道这不是她愿意的,她只是被药物控制住了,便不愿意做这等乘人之危的下作事。

孟浮生抱着她往外面走,一遍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朋友,声音十分温柔,“妍儿乖,我现在就去找解药给你。”

他压抑着的柔和的音线触动了杜月妍最柔软的那一根心弦,让她鼻子酸涩极了,她被一个披着温柔外皮的小人骗了,却差点再也不能面对真心对她好的心上人,她真是傻极了。

“我不要解药。”杜月妍环抱住他的脖颈,在她脖子上蹭着,将自己的温度渡过去,“我想要你,我想要你”

她嘴里囔囔地重复着。

孟浮生此时正用轻功在各家屋檐上穿梭,听到她的话打了个踉跄,差点脚一滑摔了下来。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妍儿,你只是被下了药了才会不舒服,我去找到解药就好了。”

杜月妍不依不挠,笨拙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好像在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坚定的内心,生怕他误会了自己,“我不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要你,好不好嘛浮生,你不要推开我。”

孟浮生声音更加嘶哑了,抱着她的手一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我就要你嘛。”

得了肯定的回答,孟浮生呼吸一种,脚上更是用上了两倍的力气,他从没有这么急切地回去过。

穆府,孟浮生的房间里,房门紧闭,里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层层叠叠盖下来的床帘上映上张牙舞爪的影子。

杜月妍双眼紧闭,发出清浅的呼吸声一只带着青紫痕迹裸露的胳膊从丝被里伸出来,圈住孟浮生的胳膊,小小的头钻进了他的怀里,脸上带着安心的笑。

孟浮生睁大着眼睛,眼里没有半点困意,满满的温柔情意,落在杜月妍脸上,半刻不舍得挪开,半刻舍不得闭上。

第五百四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三)

这样看了不知道多久,在他灼热的视线下,原本闭着眼睛的女孩脸渐渐红了,连搭在他身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孟浮生知道,她醒了。

孟浮生起了逗弄之意,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感受她颤抖的眼睫毛扫过他的手掌心,引起难耐的瘙痒。

他突然俯身下来,凑近她的耳朵,往里面吹起。

杜月妍身体一颤,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孟浮生,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缩到角落,红着眼睛瞪着他,毫无威慑力,声音还带着说不出的婉转,“浮生!”

孟浮生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平白扫空了这几天的阴郁,像不吝惜光芒的太阳,暖洋洋的,让人心向往之,“你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杜月妍的脸“腾”得更红了,像抹了两斤的胭脂,从头红到尾那种,特别是在这种私密的空间,两人又是赤身**,温度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她听到孟浮生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也不是第一次了,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一把将被子抱得更紧了,眼眸湿漉漉地瞪了她一眼,惹人心生怜爱。

孟浮生却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一把将她连带着被子抱在了怀里,杜月妍的惊叫声卡在嘴边,最后还是尽数吞了进去。

他温柔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还亲昵地蹭了蹭她光滑白皙的脖子,温柔得不得了,“妍儿,我会对你复杂的。”

杜月妍被他的温柔撩的差点说不出话,姬景胜昨天这么贴近她的时候,她除了厌恶恐慌就是迫切希望浮生出现在她面前的渴望,而现在,她只觉得一颗心脏都被泡在温水了,暖融融的,也让她明白了,她非孟浮生不可,其他人都不行。

没有听见拒绝的声音和感受道她抗拒的动作,孟浮生更是满心甜蜜,整个人活像一个初遇爱情的毛头小子,除了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如此青涩,又如此动人。

两人就这么折腾得太阳升到顶部才懒洋洋地从床上下来,孟浮生亲自为杜月妍打好热水,还想着将她抱过去,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杜月妍赶了出去。

他只好摸着鼻子像一只忠犬守在门口,盯着地面搬家的蚂蚁,时不时摸摸嘴唇笑出声来,方才妍儿将他赶出来的时候,亲了她一下。

等到杜月妍洗漱结束,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和午膳合在一起的一餐后,一起回了皇宫,孟浮生知道维桢肯定也是担心妍儿的,特别是妍儿昨天没有回来。

哪里想到刚走近御书房,就听到了令人讨厌的声音。

姬景胜今天中午才被发现不对的高伯叫醒,记起了昨晚的事情,只觉得被狠狠地羞辱了,气得饭都吃不下直接冲进了皇宫要找杜维桢讨个公道。

姬景胜当着杜维桢的面咆哮道:“孟浮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无缘无故闯进我的房间,又将我打晕,加上以前的刺杀事件,要是不杀他,难平我心头只恨!”

他正唾沫横溅,就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然后就是脸色铁青的孟浮生和一脸畏缩地躲在孟浮生身后丶杜月妍。

姬景胜眼里划过一丝可惜,这等美人,要不是昨天被孟浮生搅了乱,现在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阴阳怪气地对着孟浮生说:“啧啧,孟浮生你好大的权势啊,进御书房就像进你自个家一样,怪不得能三番四次进出我的府上如如无人之境,还胆大包天地将我打晕,这次不要你一条命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孟浮生本来就铁青的脸色立马黑如锅底,他怎么也没想到姬景胜的脸皮竟然厚到如此地步,昨天做了这等下贱的事情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本来明明只要把昨天的真相讲出来就能解决的事情,孟浮生甚至连想要开口的想法都没有,反而任由他姬景胜冷嘲热讽,此事关乎到妍儿的清白,就算是他自己被冤枉他也绝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你胡说!”一道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御书房的寂静,杜月妍鼓起勇气从孟浮生身后走出来,虽然看到姬景胜的脸,想到昨天令人绝望的场景,还会让他感到后怕恶心,可是她不想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杜月妍指着姬景胜的鼻子,柳眉紧蹙,“姬景胜!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大放厥词!昨日要不是你骗我过去,给我下药,浮生怎么会将你打晕,你不去刑部自首也就算了,竟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什么!”杜维桢脸立马沉了下来,腾地站了起来,帝皇威仪侧漏,“妍儿,你再说一遍,他昨天对你做了什么?”

杜月妍跑到杜维桢身边,两眼泪汪汪,“皇兄,他昨晚竟然对我下药,幸好浮生及时赶到,不然我”

她在眼眶边打转的眼泪立马就留下来了,在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杜维桢的心脏被揪得紧紧的,看向姬景胜的眼神像两道锐利的刀子,深深地扎在他身上,“姬景胜,你打算怎么跟朕解释这件事情。”

姬景胜此时已经是浑身冰凉,他万万没想到杜月妍竟然会不顾清白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当听到杜维桢问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胡说!胡说!”

他表情狰狞地指着杜月妍和孟浮生,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好狠啊,竟然编造这种事情来诬陷我!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够了!”杜维桢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怒喝道,“来人,将姬景胜捉起来!”

“不行!你不能捉我!”姬景胜一把推开侍卫,惊慌失措地喊道,“我们可是签了和平协议的,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你捉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杜维桢不想听他说任何废话。

姬景胜没有办法了,只得无力地被拖了下去,还不甘心得恶毒地盯着杜月妍,“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杜维桢的一个眼神下,他连嘴巴也被捂住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四)

杜维桢怒不可遏,立马让人备下纸砚,当场写下了谴责苍国太子姬景胜人品低劣,做出不可原谅的下作之事,严重影响了两国和平的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苍国。

将写好的书信甩给手下,杜维桢才忿忿地重新摔坐回椅子上,看向自姬景胜被带下去后就一直沉默的两人,眼神深沉。

两人在这种眼神下都有些忐忑不安,杜月妍习惯性往孟浮生身后缩了缩,孟浮生也特别自然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杜维桢咳嗽了几声,让闲杂人等都下去了,做出一副高深模样,严肃道:“后面发生的什么事情,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两人面面相觑,杜月妍本想上前一步开口,却被孟浮生拉在了身后,他上前跪了下来,“维桢,你要是想怪就怪我吧,我确实和妍儿但我是真心爱她的。”

杜维桢被他这突然一跪和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身上吓得不轻,不过有人比他动手更快,杜月妍当即大惊失色要拉他起来,但是孟浮生若是不愿意,杜月妍哪里能动的了他。

最后她干脆一咬牙跟着跪了下来,直着脖子说:“皇兄,不管浮生的事情,都是因为那个姬景胜太下作了,居然给我下药,要不是浮生,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杜维桢这时候倒是不急了,他哼了一声,傲娇地说:“浮生应该知道解药吧,怎么也用不到你们”

杜月妍涨红了脸,但还是故作大胆地大声道:“妍儿喜欢浮生,是妍儿不要解药的,你要是想罚就罚我,我不想吃药浮生就是灌都灌不进去!”

孟浮生的脸也悄悄红了,他悄咪咪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杜月妍有所察觉,探出手去,两人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握在了一起,两人的背都挺得更直了。

杜维桢坐的高,将两人暗以为没有人发现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奈极了,也无法继续保持黑脸了,笑着摇了摇了头,“你们呐,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前几天还在瞎折腾,一个比一个难受,今天就突然开了窍,你看要不我”

“皇上。”外面公公的话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慈宁宫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今儿个突然晕了过去,怕是”

未尽之意,场上的人都能听明白。

杜维桢大惊失色,“什么!”

太后并不是他和妍儿的母后,但是他的母后在生下妍儿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崩了,父皇思念母后,便一直空置后位。

现在的太后是父皇在世时的皇贵妃,身份高贵,性情温和,对他和妍儿也十分亲近,可以说是她给了他们两人另一份温暖,所以他和妍儿一直把太后看作他们的亲母后。

杜月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打开了门,抓住来传话的公公,迫切地追问:“那母后现在怎么样了?太医可去了,有结果了吗?”

许是太过心急,她手上的劲便控制不了了,将手下的公公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杜维桢过来解了围,说:“慈宁宫现在什么情况,你速速说来。”

小公公连帽子都不敢整理,连忙说:“回禀皇上,公主殿下,太医已经去请了,因为太后娘娘在晕倒之前念叨过皇上和公主殿下,所以奴才便斗胆来找了。”

杜维桢甩下公公就走在前面,杜月妍也带着孟浮生跟了上去。

两人皆是满脸愧疚,这段时间他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竟然忘了去陪母后聊天、姐解闷,实在是不孝。

孟浮生看到杜月妍脸上的忧色,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太后娘年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杜月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当作回应。

很快便到了慈宁宫,孟浮生不好进去,就在门口等着了。

此时太医正在把脉,看见杜维桢两人进来了,起来行了个礼。

杜维桢让他不必多礼,连忙走到床边,太后双眼紧闭,看上去十分安详,只是略显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健康。

杜月妍拉住太医轻声问:“母后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晕倒了?”

她这次倒是记得太医年老体虚经不起摇晃,动作控制住了。

太医一脸担忧地说:“太后娘娘小时落过水,导致体虚,加之现在年纪渐大,这一下子扛不住,便”

他话没有说全,但杜月妍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杜月妍更是当场哭了起来,“怎么可能,母后前几天还让我有时间陪她出去看看城南花开呢,怎么可能,呜呜呜,都怪我,母后肯定是生气我一直没有陪她去了。”

“母后。”杜月妍宛若乳燕归巢,趴在了床沿,小声抽泣。

杜维桢也是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一脸沉痛地问:“母后,她,还有几天?”

太医竖起了几根手指,杜月妍一看,哭的更加忘我了,杜维桢也是登即红了眼圈。

打法走无关的人,里面只剩下了杜维桢和杜月妍,房间里阵阵的抽泣声听的人心不住的抽痛。

杜维桢将她扶了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十分郑重地嘱咐道:“这几天,你多陪陪母后。”

他是母后疼爱的儿子,但也是昆国的皇上,他有他自己的责任,他不可能一整天留在这里,最多只能一天抽出几个时辰陪陪母后用膳之类的,能靠的,只有他这个皇妹了。

杜月妍抿着唇,眼泪刮在眼角,纤密的眼睫毛一眨,就抖落几颗,楚楚可怜,她坚定地点点头,用发誓般坚决的语气说:“皇兄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陪母后的。”说着,她又哽咽了一声。

她的亲母后因为生她体虚的缘故走了,父皇也离开他们了,现如今,对待他们宛若亲生儿女的母后也快离开了,这个世界上他们就只剩下彼此这个血亲了,想到这里,她更是悲从中来。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在了怀里。

第五百四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五)

杜月妍稍稍平复情绪出去见孟浮生的时候,眼眶依旧通红,眼角也晕红一片,嘴角强装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酸。

她拉孟浮生到一旁,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小声说:“浮生,我这几天要留在慈宁宫陪母后,可能不会经常跟你见面。”

刚刚再一次互通情意又要再度分开几天,孟浮生自然是不舍的,杜月妍也亦然,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母后仅剩的几天了,她要全心全意的陪她。

孟浮生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她欲盖弥彰的态度,也能猜出些许,他自然不会阻拦她,只是。

他说:“那要是我想你,能不能来看看你。”

杜月妍脸一红,还想着说也就几天不见,可是当抬头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时,心一软,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点点头,“嗯,不过我可能不会陪你太久。”

“没事。”孟浮生一脸满足地将她搂进怀里,舒了一口气,“我来看你一眼就满足了。”

杜月妍脸更红了,害羞地推开他,逃跑般跑进了慈宁宫,“我先进去看母后醒了没有,你先走吧。”

孟浮生一直目送他进去,然后才离开。

太后醒来后,杜月妍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给她讲笑话读书逗趣,凡是能讨欢心的法子都使过一遍,杜维桢也时常过来,将一些朝堂上的趣事,慈宁宫这几天欢笑声经久不散,太后都连连说有他们两个活宝在,都年轻了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月妍和杜维桢相看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悲痛,但很快就将那抹情绪掩盖了去,继续陪老人说话,想让她度过最愉快的几天。

孟浮生每天过来一次,也不做什么,就是如他所说一般,看过人就走,逗留时间都不超过半晌。

就在这样平淡幸福还掺杂着淡淡悲伤的日子悄悄过去的时候,苍国也收到了由杜维桢亲自写下的那一封信。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原来他们最初派遣萧文星前去昆国的本意便不是求和,求和只是表面用意,实际上是为了在昆国安插自己的眼线,可惜啊,萧文星失败了,而现在,太子也失败了。

对此,不少太子一派的大臣表示。

“太子殿下如今深陷险境,务必要尽快将他救回来啊!”

“培养储君可是耗费了苍国不少力气,损失不起啊!”

“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我苍国强盛大计,才会罔顾自身安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种忠肝义胆,实在令人感动,可务必要将他就回来呀!”

“反正现在都撕破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率兵打过去,将昆国打得头破血流,直接将太子殿下抢回来!”

后面说话的是朝中的一名武将,一脸傲气,似乎浑然不把昆国看在眼里。对此,其他皇子的人纷纷表示有话说。

“游将军可真是会讲笑话,昆国可不是那些边陲小国,说打就能打的,那可是大陆的庞然大物!”

“说得倒是轻巧,要是真要这么简单,一开始直接打过去不就行了,何必还要搭上萧大人。”

更有甚者,有些皇子都等不及手下说话了,自己都开了口。

二皇子姬景天:“父皇定是信任大皇兄能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菜会交给他,哪知大皇兄事情没办成,居然还被抓了,这说明什么?”

四皇子姬景然附和道:“怕是大皇兄没有实力完成父皇给的任务啊,一介皇储,连区区一个任务都完不成,我等无法服气。”

接着各位皇子又开始毛遂自荐了,一个个恨不得姬景胜死在昆国,自己取而代之,朝堂上吵成了一团。

昆国这边,同样不太平,因为太后崩了,举国吊丧,以示哀悼。

杜月妍好几次哭得都晕厥了过去,杜维桢只能一遍强忍着悲痛安排丧事,一遍安抚皇妹,心力交瘁。

在举国吊丧期间,大牢的防卫自然而然就松懈了下来,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人劫狱了,被劫走的还是两个极为重要的犯人——姬景胜,以及,杜辰良。

等到下面有人硬着头皮抱告这家事情的时候,两人已经失去踪迹了。

杜维桢是又怒又气,特别是在这种悲痛的时候,他恨不得将两人挖地三尺找出来,然后立马处刑。可是想处刑也得找到人啊,杜维桢派出大量侍卫挨家挨户地搜查,却没有一点线索。

孟浮生见不到杜月妍,在这种时候也不好打扰他,就把所有的焦虑都放在了这次查找逃犯上,很快根据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猜测到了劫狱的人的身份。

他立马去找了杜维桢,说了他的猜测。

杜维桢说:“你说劫狱之人很有可能是苍国的?”

孟浮生严肃地点点头,谨慎地说:“嗯,如果是他们做的,我觉得苍国这段很有可能有些动静,边境那边最好注意一些。”

杜维桢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明显是听进了心里。

两天之后,边境果真出了事情,原来是苍国又频繁有了小动作,且动作有扩大趋势。

隔天上朝的时候,杜维桢义愤填膺地罗列了姬景胜的一系列罪状,群臣群情激愤,不少有勇有谋的将军纷纷请战,杜维桢选了几个将军。

朝廷这么大的动静也影响到了百姓,大家都知道要打战了,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苍国,不少人陷入了恐慌之中,特别是还知道有个羿丹国虎视眈眈。

杜月妍在这种情况下站了出来,暂时放下了悲痛,主动上国寺为为上战场打战的士兵、为百姓、为昆国祈福。

杜维桢担心她的状态,“你这几天太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杜月妍坚定地拒绝了,“皇兄,我没有这么柔弱,再说了,我作为公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长大了,什么时候都躲在你后面像什么样子,我也是为你和昆国做一点事情。”

第五百四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六)

杜维桢无奈了,他这皇妹的性子,说硬不硬,偶尔也会察言观色看你同不同意,服下软;但是说软着实也称不上多软,一旦硬气起来,便会让人撞个头破血流。

就像现在,他觉得自己就算是一天都用在劝说她上面,这块硬石头半句不字也不会说。

无奈之下,他干脆将奏折日夜加工,赶在一天一夜批示完,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连休息都不曾,盯着两个熊猫眼就要跟着杜月妍一起上国寺。

杜月妍看他这疲惫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再三劝说:“皇兄,你要不留在宫里休息吧,看你这样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杜维桢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我担心你劝你留下来你有听我的话吗?”

他这么一说,杜月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命人泡好醒神的茶,一路上提醒杜维桢记得喝。

皇家的马车大大咧咧驶过闹市,不知道要打战的人知道要打战了,知道要打战的人心里也有底了,他们还有皇上和公主呢,怕什么?

还有一些因为先前不愿意过多掺和朝廷的失去,所以不知道要打战的势力,这下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流云山庄就是其中之一。

谈起昆国、苍国两国的战役,穆生云自然是不想也不愿意掺和的,他可铭记着师父的教诲呢,但是有一个人他不得不管啊。

穆生云当日便书信一封,询问孟浮生是继续留在皇城,还是准备归来山庄。

信很快就传到了,孟浮生看到其中内容,有些为难和纠结,信中生云师兄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就是不愿意看到他掺和到战事中去,想让他尽快回来,免得惹祸上身。

孟浮生知道他的话有道理,可是一方面还挂记着杜月妍和杜维桢他们,放心不下,只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回去了,因为他明白,就算他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毕竟因为先前他与羿丹国的纠纷,上战场肯定是想也不用想的。

所以与其留下来惹人猜疑,还不如回去,图个清静。

一打定主意后孟浮生就去找了杜维桢,跟他提了自己准备回流云山庄的事情。

杜维桢心里略有不舍,在这种时候他到底还是希望这位挚友能够在他身边的,毕竟一路走来,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只是他也知道孟浮生所明白的,他不能上战场了,留在这里也会让朝中的大臣放心不下,于是,他收敛了不舍,很快就表示了同意,还送了他很多药材。

这些都是孟浮生所需要的,便没有拒绝。

在准备离开之前他最后去见了杜月妍一面。

杜月妍有些不舍,藏也藏不住,“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孟浮生抿唇,点点头,谨慎地说:“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吧?”

杜月妍“啊”一声,过了几秒钟后小幅度地摇摇头,小声说:“对不起,我想留下来配皇兄,况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陪你回去。”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孟浮生略有忐忑不安地说,“你是不是还介意?”

杜月妍眼神有些迷茫,又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痛苦,“浮生真的对不起,我想不通,你能不能让我好好想想,我真的爱你,只是,爱情并不能代表所有。”

孟浮生并没有逼迫她,他得了一个“爱”字就已经很幸福了,“好,我不会逼你的,那我先走了,你、你好好保重。”

杜月妍抬头看见的就是他挺拔高瘦的背影,带着洒脱,带着果决。

她有喊出口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喊出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幽深蜿蜒的回廊处。

孟浮生带着黎清回去了。

这场战役是苍国、昆国两国的战役,黎清一个江湖中人,若不是因为孟浮生的缘故,确实也不会有掺和的心思,所以在知道孟浮生要走后狠痛快地跟着了。

江湖本来就是一个中立的势力,他不该过多掺和。

两人中途在一家酒肆停下休息了,里面熙熙攘攘的,三五成群聊得热火朝天,还有一些是拖家带口的,两人仔细一听,还有各地的口音。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孟浮生将店小二拽了下来,塞了几枚铜钱给他,问:“这些客人都是哪里来的?”

店小二“嘿”了一声,说:“我们不是要和苍国打战了吗,不少在边境的人都拖家带口往皇城赶,就怕跑完了出了事,苍国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客人太多了,店小二也不能总留在这里,说了几句后就又去招待其他人了。

而孟浮生在听了他的话后想到了什么,一直憋着什么事情,闷闷的,着实不好受,便一直在喝闷酒。

黎清这两天跟他赶路,精神疲惫,也没有注意到这些。

孟浮生在准备回流云山庄之前就给穆生云回了一封信。

穆生云收到信后估摸着孟浮生今天差不多就回来了,让人备下酒席,就一直在大堂等着。

“浮生少爷和黎清少爷回来了啊!”开门的老管家笑咪咪的,满眼慈祥,“庄主老早就让人准备酒席了,现在还在大堂等着呢,你们就快过去吧。”

孟浮生心里一暖,带着黎清就直奔大堂。

“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啊!”穆生云一看到孟浮生就眼睛一亮,重重地锤了一把他的肩膀,然后又用肩膀顶了下黎清,“我这小师弟整天让你去做这做那的,你也是傻,啥事都听他的。”

黎清顶了回去,就一点儿不客气地捡了张椅子坐下吃东西了。

穆生云注意到了孟浮生浮现笑意的眼睛眼底的些许落寞,拉过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不想回来?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高兴?”

孟浮生“啊”了几声,挠挠头,扯出一抹牵强笑,“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孟浮生白了他一眼,“我看着你长大的,你身上几根毛我都知道。快说,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七)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敞开心扉背心结都说了出来,“我回来的一路上,看到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奔赴皇城,只求一时心安。这让我想到,那时我还在羿丹国担任征伐大元帅时,他们是否也如此担惊受怕、日日惶恐不安。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愧疚不已,良心不安。”

穆生云沉默了半晌,他确实没料到孟浮生想的是这个,不过想想也理所当然,他的这个小师弟,就是一个这等忧国忧民之辈,看到百姓这般不安,他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他最后只是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用温柔的语调说:“浮生莫多想,这一切都过去了,况且你当时立场不同,所作的事情也都是本分内的,后面只要吸取教训,勿要冲动行事才是真的为了百姓们好。”

孟浮生心里仍然是有少许难受,但也不想驳了生云师兄的好意,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穆生云这才转忧为喜,将他推坐在一张椅子上,便招呼他和黎清,“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快点吃完好去休息。特别是浮生,你回来可不是享福的,我身边可是需要一个大帮手呢。”

孟浮生这才露出了回来之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拱手道:“师弟自然会为师兄死而后已。”

穆生云摆摆手,哈哈大笑,“死而后已就不用了,只是不要学你的那些师兄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天给我惹麻烦就成。”

一顿接风宴,三个人和乐融融,吃完便各自分开回去休息了。

不过穆生云可不像他们两人这么悠闲,书房里还有一堆重要的账本等着他看,一大堆请求等着他回复呢,赶工到深夜终于是把今天的活差不多干完了,他又想起今天孟浮生跟他说的事情,想了想,把审阅过有问题的账本分了出来,打算明天都交给他能干的小师弟,毕竟人一忙起来也就没有心情伤春悲秋了,他可都是为了他的小师弟好。

嗯,他可真是一个爱护晚辈的大师兄啊,穆生云心想,脸上露出满足和狡猾的笑。

这样一来明天的活好少了一大半呢。

第二天穆生云就将这些账本都交给了孟浮生,让他对着账本,一家一家商铺找过去,将问题查清楚。

孟浮生很快就忙碌了起来,连休息都没有时间,更别说想其他的事情了。

不过多忙也是几天的事情,以他的效率,很快就将事情办妥了,回了山庄打算休息一天,穆生云也心疼他,就想着明天再继续给他安排事情。

不过孟浮生这一休息,关于昆国与苍国战役的事情就一直往耳朵里钻。

原来战场上昆国这边陷入了弱势,按理说,昆国比苍国要富强,虽说高的不多,可也不该会陷入弱势才是。

等到他打听到原因,才知道原来是对方在好几次重大的战役上,都将他们的战略和排兵布阵摸得透彻,这样下来,一次两次后,昆国就渐渐陷入了被动,损失惨重。

孟浮生听了,十分担心,赶忙写了一封信给杜维桢询问情况。

第二天穆生云又给他安排事情了,不过这一次并不像上一次,忙起来就把烦恼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反倒是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搅得他安心不下来做自己的事情,处理事情的效率直线下降。

穆生云知道了,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问才知道他是在担心昆国,在心里说了几句傻师弟,再看他除了担心,也没有其他冲动的行为了,也就放下心来,反正担心也损失不了几斤肉,就让他担心去吧。

杜维桢的回信很快到了,上面写到,对方负责带兵的正是被从牢里劫狱出来的姬景胜,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领兵打战的几位将军的性格和排兵布阵的作风都弄清楚了,让他们失去了先机和优势,每到重大战役,都会被压制,一次两次下来,士气低迷,伤亡惨重。

孟浮生看了,更是担心得不得了,工作效率不错,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也频频失神,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穆生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找他谈了话。

“你是不是很担心昆国的事情。”

孟浮生看了有些恍惚,直到穆生云拉着他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郑重地点点头,“我是在想,姬景胜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做到这样。”

排兵不战可是军中机密,一般除了参与的将领,其他人是在临战场前才知道了,这样一来就是军中有对方的间谍,也没有时间思考对策,可是看对方的做法,明显是早就知道了的,那就奇了怪了。

穆生云看他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很快又出了神,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一阵无奈,身在山庄心在昆啊,他叹了一口气,“你要是实在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了,干脆就过去吧,反正以你的本事,改头换面让谁都认不出你不是难事。”

可是孟浮生有些抵触战争,他不再愿意看到战场上一眼望过去无边无际的尸山骨海,宛若地狱般的场景,所以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去后就走了。

昆国处于下风,姬景胜就在这时,让使臣传了一封信给杜维桢,上面写道,若是他愿意将杜月妍送去苍国和亲,他便退兵。

杜维桢勃然大怒,觉得收到了羞怒,当场便将信撕了,还对苍国的使臣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得对方瘫坐在了地上,想必若不是众多大臣拦着,杜维桢或许就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例。

赶走苍国来使后,杜维桢想着何不跟羿丹国结盟,虽说他们曾经为敌,可是羿丹国新任皇帝在羿丹国内部大乱的时候,可是曾单枪匹马来找他寻求庇佑过,当时他也是答应得了,有了这场旧,两国的感情虽称不得友好,但也说不上多坏了吧。

杜维桢亲自给羿丹国写了一封信。

第五百四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八)

他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地请求徒兰察赫出兵帮忙,而是剖析了整个事件的利害关系。

昆国、苍国和羿丹国三国紧密相邻,本来呈三国鼎立之势,可是一旦苍国独大,它难道还容得下一个羿丹国不成?

徒兰察赫收到杜维桢的信时自然是诧异的,两人交际不多,还多半是称不上愉快的事情,他也知道昆国现在的情况,倒是没有料到杜维桢会在这种关头写信给他。

看到信中的内容,特别是杜维桢对局势的分析,徒兰察赫再也保持不下去作壁上观的想法了,他觉得杜维桢说的没错,苍国野心勃勃,若是独大了,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他。

而后他找来诸民安共商大计,诸民安也认为心中所言不无道理,这昆国倒是可以帮上一帮,只是不用太过尽力罢了。

最后徒兰察赫派出了一支人数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的军队前去昆国。

虽然人数不足以立马让昆国扭转败势,可是羿丹国带兵的将军作战方式和排兵布阵的方式跟昆国可是迥然不同, 不少昆国的将军急中生智,吸取了对方优良的地方,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方法,将胸有成竹的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昆国败势减缓,这可触痛了苍国不少人的神经了。

杜辰良正跟在姬景胜的身边,一起在边境行督促之职,两人都没想到杜维桢会想到与昆国素来有仇的羿丹国寻求支援,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羿丹国居然出兵了,这让两人都大跌眼镜,有些许无措之感,毕竟这段时间之所以频频打胜仗都是因为对对方的行动方式了如指掌的缘故,现在加了变数,结果就很难说了。

两人在私下商量时,姬景胜对杜辰良的态度很亲切,就像对待一个地位平等之人,“辰良兄,你觉得应该如何?”

杜辰良剑眉紧蹙,“没想到我这皇兄还有这本事,不过,哼。”

他眉宇松开,露出得意一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有办法治他。”

姬景胜表情一喜,连忙道:“辰良兄快快说。”

杜辰良让他凑耳朵过来,两人嘀嘀咕咕一阵,杜辰良得意之色渐显,姬景胜也面露满意,最后,两人达成共识,相视而笑,像是胜券在握。

几天后,昆国王爷被苍国绑架的消息传导了昆国,一位将军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赶忙让人去调查事情真假,发现此事竟然是真的,大为震惊,一刻不敢耽误,立马传信回了皇城询问该如何处理。

杜辰良与苍国狼狈为奸的事情先前证据不足,少有人知,将士们都当是苍国人狡猾潜入竞州将杜辰良抓走当作人质。

杜维桢收到消息后,明白肯定是对方耍的把戏,可是在天下人的注意下,他总不能放弃杜辰良,只好派了苏明前去边境,让他去跟姬景胜商谈。

姬景胜的目的很明确,要不让杜月妍和亲,要不割地赔款,否则,就让杜辰良人头落地,他不仅如此跟苏明回复,还公诸于众,这让的全天下了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即使孟浮生和穆生云身在山庄,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人也是听到消息的第一秒就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姬景胜和杜辰良两个人演给天下人的一场戏,逼得杜维桢做出一个选择,是做一个牺牲皇弟无情无义的君王,还是重情重义的皇上。

但是既然下定了决心不掺和进去,孟浮生也没有其他打算了,也就听听就过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去查账路上,孟浮生救了一个女人。

那时候她正被几个山贼围在中间,意图行不轨之事,孟浮生是顺着她的哭声寻过来的,将几个山贼赶走后把她救了下来。

女子揪着被扯得零落的衣服,泪流满面,扑通跪了下来,“多谢公子,要不是公子,小女子就要被糟蹋了,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哪还有颜面留在人世间。”

孟浮生想将她扶起来,可她的衣服因为山贼的缘故被揪掉了两只袖子,露出了光滑的手臂,男女授受不亲,他只好远远地说:“姑娘不必多礼,还是快起来吧,这里人烟稀少,山贼频频出没,你还是称着天亮快点赶去镇上吧。”

他说完后就要走,可是那女子捂着胸口跟上来了,孟浮生走一步她就跟一步,亦步亦趋。

孟浮生终于无奈地转过了头,硬着头皮说:“小姐,你跟着我做什么呀?”

那女子又哭了,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请求公子收留小女子吧,小女子和家人本来是住在利州城,可是打战后父亲担心会受到波及,便带着我们一路赶来了皇城,哪里想到母亲半路得了急病,花掉了所有盘缠还是走了。父亲伤心过度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流落到这里,还差点被贼人呜呜呜,要不是公子,小女子现在哪能还在人世间,小女子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孟浮生听了她的悲惨经历,大为震撼,掏出手帕递给他,说:“做牛做马倒不用了,养一张口我们那里还是养得起的,你跟我来吧。”

这样,孟浮生带着女子回了山庄,在路上知道了她的名字——何丽娘。

他将何丽娘交给了管家,让她把她好生安顿,然后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在他快要把这个人忘掉的时候,突然有护卫找到他,说频频看到何丽娘出入药园子。

山庄有好几处药园子,除了孟浮生院子里的,其他几处都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大多时候都是山庄里的大夫前去。

就算有其他人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何丽娘会去就让孟浮生不得不疑惑了,安全起见,他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

何丽娘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个小院子里,安静偏远,孟浮生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很是浓郁,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进去一看,就看见何丽娘挽着头发顿在地上熬药,神情专注,连他进来了也没发现。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九)

孟浮生站在何丽娘身后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只凭这毫不拖泥带水往里面投放一看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药材的姿态,就决非凡手。

等到她将最后一株药材放进去,正在擦汗之际,孟浮生才出声道:“丽娘姑娘。”

何丽娘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是孟浮生后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原来是孟公子啊,刚才我太过投入了,没有注意到你过来,忽视了你,真是对不起。”

“没事。”孟浮生看向陶罐里熬煮的药材,试探性地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何丽娘盖上盖子,然后站起身来,带着孟浮生来到一旁,柔声说:“那里药味重,怕熏到公子,我们还是在远些的地方说吧。”

接着她才解了孟浮生的疑惑:“丽娘家里世代从医,父母都是镇上有名的大夫,丽娘从小跟在他们身边学习,这才学得一星半点。”然后她脸上流露悲伤之色,“可怜我娘生病的时候父亲在荒郊野岭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材,这才让我娘活活病死。也是在那天我想要在身上多带点熬干的药材,到时候即使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应个急。”

孟浮生恍然,然后略带愧疚地朝她拱了拱手,“原来如此,是在下不对,又让丽娘姑娘想到了伤心事。”

何丽娘连忙道:“孟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对丽娘只有天大的恩情,万万没有不对的地方。”

两人相视一笑,何丽娘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问:“丽娘去药园子采药的时候,听那里的阿伯说,孟公子医术了的,若是丽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二?”

孟浮生大大方方地说:“在下只是懂些皮毛,只是若是丽娘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大可询问在下,若是在下会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丽娘又是连忙道谢。。

何丽娘频频出入药园子的消息自然有人传到穆生云耳里。

他对他这位心怀天下的小师弟救回来的人并不了解,只是知道这么一个人,出于对小师弟的信任,他甚至没有调查过任何关于那位姑娘的信息,可是听到了与药有关的消息,又想到他这位小师弟频遭毒手的悲惨历史,也不由上起心来,询问来回报消息的手下,“她去药园子做什么?”

“采药。”

“采药作甚?”

手下想了想,“听负责打扫院子的秋丽说,她经常在那位姑娘的院子里看到药渣何闻到很浓的药味。不过今天中午浮生少爷去过一次,应该是了解了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那位姑娘还是住在那座院子里。”

穆生云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关乎浮生的事情,他可不能掉以轻心,“你去查一查她的来历。”

“是。”手下应声退下。

调查到的资料很快被放到了穆生云桌上,何孟浮生从何丽娘嘴里听到的毫无出入。

何丽娘,边境一座小镇人氏,父母皆是镇上美名远扬的大夫,悬壶济世,对穷人一般都不会收取诊金。只是因为躲避战乱,举家赶往皇城,路上娘亲病死,父亲忧虑交加也跟着去了,最后剩下个何丽娘也差点被几个山贼土匪**了,幸好遇到了他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师弟,这才逃过一劫。

看到这里,穆生云终于是放下心来,不再过问关于何丽娘的事情。

何丽娘也真的如她所说,一有什么弄不懂的地方便会去请教孟浮生,孟浮生自然不会藏着掖着,问什么答什么,一来一回,孟浮生越发觉得她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不浅,且领悟力很是强悍,就连对毒术,也懂得不少。

两人有相同的研制药物的爱好,交往自然越来越多,也越发熟捻起来,孟浮生已经去了丽娘姑娘的称呼,直接唤丽娘,而何丽娘也唤他为浮生。

昆国因为杜辰良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有些思想老派的大臣认为王爷是皇室血脉,怎能被敌人钳制,应当不顾一切营救回来才是,而有些大臣,特别是知道杜辰良也许何苍国有染的的大臣,自然是觉得王爷为国捐躯也是一桩伟大的事情,该是青史留名,也就是摆明了不受苍国威胁的态度。

而其中最纠结的莫过于杜维桢了,于情于理,他都不想把一只狡猾奸诈随时都能放过来攻击他后背的豺狼救回来,可是众口铄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一人一口唾沫就能让他的名声大毁,这样子不也是中了苍国的计谋吗?

但是割地赔款,他自然是百般不愿意的,苍国就是一头永远不知道满足的野兽,吞到肚子里的东西不仅不会满足,还会觊觎更多不属于他的东西,至于和亲,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没有想过用皇妹换取任何利益。

两国继续胶着着,苍国不放人,天天煽风点火说什么昆国皇帝灭绝人心,杜辰良在他手里也一点都不在乎,而昆国是岿然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且边境双方的攻势都有所收敛,不像以前那般大开大合,声势浩大,都是一些试探性的小战役,看上去就像是在闹着玩。

杜维桢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解决着看似进退两难的思路的生机,那就是找到确凿的证据,将杜辰良与苍国勾搭的事情落实,这样,那枚落在苍国手中起到牵制作用的棋子,就是一枚没有任何作用的死棋子了。

于是,杜维桢派人前去竞州。

也是在这个时候,对方也有了动作。

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缺少贪生怕死,又贪婪自私的人,姬景胜正是抓住了这个特点,想要从昆国的内部一步步瓦解。

他暗地里收集关于对方作战的将军的信息,分出哪些是可拉拢的,哪些是嚼不动甚至还有可能咬碎他们牙的硬骨头,之后派出人与那些可拉拢的几位将军接触,用名利做诱饵钱财,让他们当间谍。

第五百五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

姬景胜在特意为苏明准备毒药时,是一段时间经过斟酌的,太快发挥作用的很容易让对方发现,还会损失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棋子,弊大于利;而太慢的则不能在恰当的时机发挥作用,这样于战争无任何利益。

最后,他选择了麦洛散,中毒者在前两天不会有任何感觉,只是在这时候毒性已经悄无声息侵蚀他的骨头了,第三天的时候,中毒者将会发现,只要他一动用内力,将会加快毒性的侵蚀,同时痛不欲生。且最为重要的是,此毒无色无味,如果不是极为擅长毒药之人,几乎是发现不了的。

第一、第二天,苏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在第三天组织士兵操练时,他刚一挥起斧头,身体全身各处就像是成千上万跟细针一起扎下来一般,疼的他连一秒都坚持不了,脸色一白,直接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倒了下去。

苏明一向是最重面子的,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刮骨祛毒,只要是当着他手下哪些兵的面,再疼他也能有说有笑,跟个没事人似得。可是现在,他却连一秒都坚持不了,如此硬骨头的人被疼成这样子,可见这疼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非得直接疼死不可。

见到这一幕的士兵们慌成了一团,急急忙忙将五大三粗的苏明扛进了他的营帐,然后又去把大夫提了进来,老大夫这一路上被生拉硬拽,要不是骨头还硬朗,非得直接散架了不可。

苏明意志超凡,一被放到床上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脸上的皱纹多得跟盛开的菊花似得来大夫面色凝重,念念有词,心里一咯噔,他想,他不会是不行了吧,瞪时面如死灰。

更让他心揪成一团的是,老大夫在把完脉之后叹了一口气,又沉着脸摇摇头,那副样子,真像是他得了药石无医的急病一般,可把苏明吓得不轻,连忙问:“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那围成一团的兵崽子就激动起来了,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哎呦将军你可总算是醒来了,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将军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会直接晕倒,是不是哪个兔崽子暗算你?”

“狗噶你放什么屁呢,将军武功高强,谁能暗算得了他啊,该不会是因为太久没有喝酒憋坏了吧?”

营帐里因为这句话哄笑起来。

苏明被吵得头疼,心想这些兔崽子还真是不怕死,立马拿出了将军的威严,板着脸严肃道:“都给本将军滚回去训练,今天下午我去抽查,要是有一个不符合我的标准的,我非让他围着训练场跑八十圈不可。”

苏明虽然平时因为不拘小节和这些士兵混得很好,可是他长得凶啊,一板起脸来威慑力可不是一般得大,特别是最后的威胁,直接将他们吓跑了,可怜兮兮的老大夫这才有说话的机会。

苏明收了恐怖的表情,巴着脸问道:“大夫,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平时身体也不错,都能徒手打死一头牛,可是方才我一用斧子,就直接痛晕过去了,这是为何啊?”

老大夫又叹了一口气,“你这可不是病啊,你是中毒了,而且这毒啊,已经深入肺腑了,就算是我有办法治,你身上的一大半内力也都没了,不过我也治不了这毒哦,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

苏明瞪时面如死灰,他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靠的是什么?无非是一身浑厚的内力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斧子,现在内力没了,不就等于废了他一只手一只脚吗?独手独脚的高手还能算是高手吗?不了,他那时候就是一个废人吗?

“真的治不了吗?”苏明哑声问,脸色铁青,沙包大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老大夫自责道:“是老夫医术拙劣,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是老夫也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大夫了,除非有医术更为高明的过来,否则,还真是束手无策。”

“医术更高明”这五个字点醒了苏明,他可真傻,怎么能把他的好兄弟忘了。

苏明阴郁之色一扫而空,腰板也直了,甚至就觉得骨头也不痛了,对着老大夫连连道谢,可把一头雾水的老大夫送走了。

接着他便亲自书信一封给孟浮生,讲了自己的情况,拜托他来为自己看看。

信去了流云山庄怎么说也得两天,孟浮生过来也得好几天,在这几天里苏明又不能动武,这才是差点憋坏了身子,这让他觉得不能动武比不能动手还要难熬。

孟浮生收到信件以后,想到他到时候只是去给苏明解毒,不参与其他的事情,那便算不上掺和战争,于是一点没犹豫地答应了,当他去和穆生云说了之后便开始收拾包袱,打算今天就去。

何丽娘上门找他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在收拾东西,好奇询问:“浮生,你是要去哪里吗?”

孟浮生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正在的朋友,就说了他的目的。

何丽娘当即表示:“我跟你一起去吧,虽然我的医术比不上你,但也可以帮上一点忙。我也好久没有出去了,正好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家乡。”

他的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孟浮生拒绝的想法,将她带上了路。

孟浮生带着何丽娘快马加鞭,很快赶到了边境,此时苏明已经躺在床上四天了,几乎是吃啥啥不香,看啥啥不爽,不少士兵都被折磨得够呛,一有错误就被罚跑几十圈,累不可言,孟浮生的到来可以说是解救了他们。

苏明一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很快就能下床在训练场和战场上挥洒汗水了,差点没有激动地哭出来,大喊道:“浮生!你总算是来了!”

孟浮生笑着过去,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又去做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中了毒?”

苏明这几天也奇怪着呢,“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还能去哪里啊,整天就在军营里带着,偶尔上上战场练斧子,真刀真枪两方都不干,咋能突然。”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一)

孟浮生皱皱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继续把心思放在他的脉搏上,定了定,收了手。

苏明连忙问:“怎么了?我还有救吧?”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看苏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情紧张,还吞了吞口水,被逗笑了,维持不了严肃的表情,“有,不难解,就是有点麻烦,需要一段时间。”

苏明松了一口气,“能解就好,时间算什么,四五天连床都不能下,跟个废人似的我都熬过来了,还怕其他的不成,你尽管治。”

“浮生。”这时候,营帐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孟浮生这才记起差点被自己忘记的人,朝苏明歉意一笑,“我带了朋友过来,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过去看看她。”

苏明挑了挑眉,故作生气地说:“还是个女孩子,你不会背着公主做了什么吧?我告诉你啊孟浮生,虽然我们是兄弟,虽然我这条命还要仰仗你,可是我对公主可是忠心耿耿,你要是对不起她,可别怪我大义灭亲啊!”

听人说起杜月妍,孟浮生表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他拍了拍苏明的肩膀,站起来,“那我首先告你乱嚼舌根,我跟丽娘就是朋友关系,这里是他的家乡,并且她擅长医术,随便待她过来帮帮忙而已。”

说着就走了出去,看到了被一群士兵好奇地瞅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略有窘迫之色的何丽娘。

孟浮生觉得好笑,板起脸了训斥那些士兵,“干什么呢?不去训练来这里捣乱。”

那些士兵也都认识孟浮生,挠挠头,哄笑着散开了,有些多话的还大声地问道:“孟大人,这么俊的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啊?”

孟浮生朝他们摆摆手,“去去去,别来这里捣乱,否则我可让你们将军收拾你们。”将士兵们赶走后,他才对有些不安的何丽娘解释,“你别担心,他们都没有什么坏心思。”

何丽娘害羞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孟浮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算什么,只是我要在这里留几天,你要是注意的话我先送你回镇上,等到我准备回去了再去接你回来,你觉得如何?”

“不要!”何丽娘猛地抬起头,喊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太激动了,脸更红了,讷讷地解释,“我都说了是要过来帮忙的,留你在军营一个人离开多不好啊。我也跟你留下来,也正好看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

孟浮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了今天的事情,士兵们也都知道了何丽娘的身份,他们对于孟浮生带过来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很快就接纳了她。

特别是后来发现这位姑娘心灵手巧、心地善良,又医术高超,平日里在军营里总是做一些事情,要不是帮伙夫们做菜,就是看哪个士兵受了伤,帮忙上药疗伤,很快就如鱼得水。

而孟浮生则一直在苏明疗伤解毒,细心治疗,在几天的妥帖照顾后,苏明的伤势逐渐好装,很快就能下床了,是用内力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刺骨的疼痛了,这让他高兴得整日都笑呵呵的,那样子是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回到训练场或者战场上,大展身手。

可是就在这时,在训练的时候,突然陆陆续续出现士兵哀嚎着昏倒的情况,发生过几次后,引起了苏明和孟浮生的注意,孟浮生一看,这才发现那些士兵居然也中了毒,且和苏明重的是种毒,这可了不得啊。

苏明大惊,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他身边有内鬼。

现在是战争的紧要关头,军心最为重要,苏明不想闹得人心惶惶,只好在私下下调查,只不过在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姬景胜突然带兵攻城,还是一场比以往都要大规模的进攻。

苏明连忙带人迎战,双方打得那时难分难舍,血肉横飞。

在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心照不宣地暂停休息了,姬景胜带兵退了一步,苏明留下一部分人回率兵回城休整了。

在大口喝了几碗米粥垫肚子后,苏明上了城上,往下面看,苍国十分光明正大地留在距离不远处,姬景胜赫然在列,正在大口吃肉。

苏明怒从心中来,将手中的碗一把砸了过去,自然是没有砸到谁,反倒是在地上滚了几圈,吸引了对方所有人的注意。

苏明怒喊:“姬景胜,你这无耻之徒,只会在背后耍些阴谋诡计!是不是你安排了几个杀千刀的在我这里!”

姬景胜冷冷地看着他,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十分猖狂,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好像苏明方才讲了一通笑话一般。

笑声渐歇,苏明已经是面色铁青了,只见这时姬景胜朝身后一挥手,然后几个苍国的兵就拖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从后面跑了上来,直到那个人形东西被甩到地上,昆国这边的士兵才发现对方是他们的王爷。

昆国唯一的王爷还是有几分名声的,士兵中有人喊了一声“王爷”,然后陆陆续续就有人跟着喊,不少士兵红了眼睛,想冲上去把人就下了。

可是他们刚行动没几步,姬景胜突然带头站了起来,这么多人一起动作,阵势不小,想救人的那批士兵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是让他们更为诧异的是,姬景胜只是像看一具尸体一般瞥了下地上不省人事的杜辰良,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昆国的士兵踌躇着不敢上前,对方刚才撤退得太干脆,他们怕其中有诈,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火热的太阳热情地炙烤着大地,连他们这些挤在阴影里的都觉得炎热难耐,更别说被丢在大太阳下的王爷了。

有几个士兵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什么异样,越来越多的士兵上前了,直到他们将人扛了回来,也不见有什么埋伏的人。

不少士兵看向处于昏迷之中的杜辰良,对姬景胜主导的这场戏愈发疑惑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二)

有人将城门打开了,将杜辰良迎了进去,大夫也被叫过来了。

诊断杜辰良有一段时间为进食了,加上在高温下躺了这么久,已经是奄奄一息,有中暑之势,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他脱离了危险。

不需要割地赔款,也不需要和亲,王爷就这么被救回来了。

事情太过玄幻,苏明连忙写信将事情禀报给了杜维桢。

杜维桢在上朝的时候将这家事情提了出来,原本因为要不要割地赔款或者是答应和亲将王爷救回来的大臣们纷纷没了声,只不过这时又有其他声音冒了出来。

杜维桢派人前去竞州调查杜辰良和苍国的消息在大臣中算不得秘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先前支持将杜辰良救出来的大臣纷纷表示。

“如此一看,若是王爷当真和苍国那群人有勾结,怎么会落的现在的地步?苍国又怎么会将王爷放回来?我看,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苍国故意设计想要挑拨皇上和王爷的关系。”

“许是王爷在苍国表现得太过坚贞不屈,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不肯屈服,这才惹得苍国太子敬佩,将他放了回来。有此王爷,该是我昆国的荣幸啊。”

居然有大臣当场就开始赞扬起杜辰良高尚的品行,更让人震惊的是还有不少大臣附和。

杜维桢已是面无表情,他心想,是时候整顿一下这群大臣了。

但是事情发展的这种地步了,他也没有办法,是来杜辰良已经被放出来了,还被丢在了边境,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将杜辰良接回来,还必须是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他们兄弟情深。

而在边境这边,孟浮生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下毒的罪魁祸首,无奈只好先帮士兵们解毒,还在他们中毒未深,不需要像苏明这般如此煞费苦心,也算坏事中的一桩好事了。

可是士兵们虽然都中毒不深,可是人数众多,孟浮生日夜操劳,终于是在一天病倒了。

苏明大惊失色,这可是他拜托孟浮生来帮他解毒的,要是将人累坏了,他可不知道怎么跟穆生云他们交代了,自己的良心更是过意不去了,就让他把药方写下来,他让大夫去熬药,让孟浮生歇息下来。

何丽娘主动要求照顾孟浮生,苏明想着她是个女人,到底是要比他们这些大老粗细心些,感谢了她之后把她留在了孟浮生的营帐里。

孟浮生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眼皮沉重,脑子跟装着一盆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清楚,想不起来,自然也不好看到在他看来温柔体贴的何丽娘此时阴晴不定的表情。

何丽娘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块被凉水浸湿的手帕用以退温,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她落在孟浮生脸上的眼神,阴阴沉沉的,透露着极为不友好的信息,又有些愧疚的模样。

孟浮生生病发烧的这几天,何丽娘可以说的衣不解带。

他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更认为自己只是一场小感冒,不需要她这么操劳。

可是何丽娘表示了非同一般的坚持,她倔强地表示,孟浮生救过她的命,他现在生病,她跟在跟前伺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要是偷懒了,百年之后去了阴曹地府下,是要被父母责骂不懂得知恩图报的。

何丽娘说得这么严重严肃,一下子让孟浮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只得任凭她伺候着,也别说,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干的滋味也挺好,除了生病的感觉不好受,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让孟浮生产生了一种自己快要被安逸生活腐蚀了的感觉。

他不知道他和何丽娘这样的行径落在别的人眼里,可就带上了点粉色桃花的感觉了。

有一次趁何丽娘出去煎药了,苏明黑着脸神神秘秘地钻了进来,站在孟浮生床边,那样子,就跟杵着一个门神似得,半天也不说话,让孟浮生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苏明,你这是做什么呢?进来也不说话,在旁边干站着,是不是嫌弃我病怏怏的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净留你这吃白食了。”

他自然是在开玩笑的,只是觉得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沉默,想缓解一下罢了。

哪里想到来人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怎么都像在看一个翻脸无情的负心汉,这可把孟浮生吓得不行,“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还这么看着我,怪下人的。”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敢问我,就一点也不心虚吗?”苏明恶狠狠地开口,“我问你,你和那个何丽娘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还真当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呢,可是你们这几天,天天黏在一起,我看比情人都要亲密不知道多少倍。好啊你,不仅背着公主乱搞,居然还骗人!”

孟浮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么别扭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无奈又好笑,“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不起妍儿?我跟丽娘真的只是朋友关系,这几天我也不想看到人家一个女孩子为我这么操劳,可是她都说了是报恩,我若是说其他的,不就摆明了想多了吗?再说了,我哪有这魅力啊。”

苏明半信半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孟浮生板起脸,连忙竖起几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跟丽娘绝对没有任何超过朋友的关系。”

苏明这些满意了,哼哼了几声,看上去也不气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好奇地问:“那你同公主怎么了?你既然来了边境,按理说,公主应该会跟过来才是,可是她不仅没来,连信也没有一封,这就奇怪了。”

孟浮生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我和她出了一点事情,她好像还是没有确定要不要继续跟我在一起,所以”他不说话了,嘴角扯了扯,像是要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带上了点强颜欢笑的感觉,怪可怜的。

苏明不说话了,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鼓励的意味。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三)

孟浮生苦笑着摇摇头,带着点心酸又有点憧憬,“我尊重她的意思,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一场感冒发烧,按理说用不到几天就能好个彻底,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孟浮生的病情反反复复的,前一天明明烧已经退了,就只是有点咳嗽,单下午就又发起烧了,烧的神智不清,连床都起不来,只能瘫在床上,十分可怜。

几次下来,不仅孟浮生,就连心大地能容忍一片海的苏明都察觉出不对了,暗地里询问他身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人,存心让他恢复不好。

孟浮生也纳闷啊,何丽娘他自然是相信的,且身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来去去都是苏明这些熟人,可是药不断地灌下去了,这病就是一直不见好,他咳嗽得撕心裂肺,晚上又烧得整个人就像一只快要熟的虾,只得靠着何丽娘贴到额头上沾了冰水的手帕才能勉强维持几分清醒。

可就算他如此警觉地注意这周身,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喝的药他是辨认过的,全是退烧止咳的良药,可是这病就是拖着一直不见好,来了边境小半月,除开一开始给苏明治病的那几天,都是病在床上,他和苏明的状况完全换了过来,一个在训练场上活蹦乱跳,把士兵们训得嗷嗷叫,一个躺在床上,呼出的没一口气都热腾腾的。

然而苏明也不是满脑子都是训练,他也注意着有机会接受孟浮生的人,最后锁定了两个负责去摘药的面生士兵,觉得他们行为有些可疑,他用简单的脑袋想了一出引蛇出洞的法子,没想到真的把那两个内鬼试探出来了,他们承认毒也是他们下的,孟浮生的药材也是他们搞的鬼。

内鬼抓出来了,众人都放下了心。

然而按理说既然内鬼找到了,药材也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士兵去镇上买,可是孟浮生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苏明看不下去了,寻思着是不是边境的环境不好,早晚温差极大,且天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如此变化无常的天气,也不适合养人啊,就提议先送孟浮生回流云山庄养病。

孟浮生也没有意见,他留在这里也是拖后腿。

苏明就开始着手安排人送孟浮生回去了,还专门到镇上租了一辆上等的马车,生怕这一路颠簸再把这个病怏怏得颠簸得病的更重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皇宫遭遇了一场袭击。

杜维桢在从御书房回寝宫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蒙面人的袭击,好在身边高手如云,他安然无恙,却也没能抓住那群刺客,让他们全逃走了。

杜维桢回到寝宫,惊魂未定之际,又听手下来传话,在同一时间公主那边也遇到了一群蒙面人的袭击,梧桐宫的侍卫自然是比不得杜维桢身边的,但好在都足够忠心,没有人此刻得逞,但是杜月妍也受了一点轻伤。

他一听,连后怕都顾不上了,忙不迭赶去了那边,在路上越想越气愤,那些此刻居然能如此随意出入皇宫,内头还不一定藏着他们多少人呢,看来到时候得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清扫一遍了。

“妍儿!”人未到声先到,杜维桢直到看到他只是脸上有些青紫,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伤势后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杜维桢眼圈微红,嘴唇有些发白,可见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轻,“皇兄,刚才那些人是谁?”

杜维桢脸色铁青,心里怒火汹涌,但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杜月妍,轻声安抚道:“就是一些被不小心放进来的杂碎,皇兄会处理他们的,你不要担心。”

杜月妍对他的话最是信任,听了连害怕的心思也少了,困意满满席卷了上来,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眼角立马渗出了几滴泪珠,可爱极了。

杜维桢也不禁笑了起来,连刚才那点暴怒也消减了不少,她安慰杜月妍说:“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其他事情了,皇兄会保护好你的,好吗?”

杜月妍乖巧地点点头,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杜维桢站在门口看她睡得香甜,心脏慢慢柔软了下来,表情也十分柔和,可是一转身,脸立马黑了下来,眼底暴戾之气顿显,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宅心仁厚的帝皇形象,可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思继续维持着那层面具了,他冷声吩咐:“查清楚那群刺客的身份!”

帝皇一怒,下面的人什么都不敢说了,只得瑟瑟发抖地点头。

可是杜维桢没有想到,他对自家皇妹的誓言在当天就被打破了,他刚离开没多久,那群刺客卷土从来,比一开始多出了两倍的人数,梧桐宫的侍卫全部被杀了,杜月妍也失踪了。

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被传到了杜维桢那里,他气得一袖子挥开了手边精致昂贵的花瓶,只听见一声清脆声响,价值连城的花瓶就成了一对破烂品,杜维桢怒吼:“追!要是公主遇到任何危险,朕要你们陪葬!”

罕见的怒火让侍卫们不要命地追了出去,可是对方熟知皇城构造,又在不知道多少个地方设置了障眼法,最后拐入一个黑暗的巷子后,就直接消失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侍卫们。

公主,失踪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杜维桢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有任何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是,生怕自己被这泼天怒火烧到,如今唯一敢出声劝诫帝皇的只有丞相王素平了。

他身为帝师,可以说是看着皇上、公主长大的,感情深厚,对公主失踪一事也是担心不已,然而还能保持冷静,从最合适的角度去分解问题,“那群刺客神出鬼没,又对皇城如此熟悉,能将在皇城土生土长的侍卫们都甩掉,可见是有备而来且背后站着的不是一般人,皇上切不可被怒火蒙蔽了眼睛,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线索,确定谁与此事有关才是。”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四)

杜维桢还是被这位深受他敬重的老师安抚了下来,决定先着手调查此事,最好是先确定妍儿没有什么危险,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不安的预感却越发深重了,就好像是一场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让人心情沉重。

黑,好黑。

杜月妍在朦胧之中睁开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黑蒙蒙一片,耳边是轻微的破风声,她的身子就像飘在半空中,虚浮无力。

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杜月妍觉得不舒服,想抬手,可是两只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软绵绵垂在身侧。

带着凉意的晚风不断拂过她的脸颊,也让她的精神渐渐恢复了,对现下的处境也渐渐明悟了过来。

她不是在寝宫睡觉吗?怎么会这样,皇兄呢?皇兄在哪里?她能感觉自己是被人抗在肩膀上,身下人的骨头硌得她生疼。

“你是谁?”杜月妍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喉咙就跟受了伤似得,明明是质问,音量却像小猫呜咽,除非是趴在耳边,否则还真的没人听得到。

没有人回答她,除了风声,其他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若不是身下的人还有温度,杜月妍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她想挣扎,可是全神软绵无力,最后只能一边小声地质问威胁,一边有气无力地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下的人僵硬的肩膀稍稍松懈了下来,然后就听见有人说:“出来了。”

声音不是扛着她的人发出来了,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杜月妍心中愈发忐忑了。

然后杜月妍就被丢到了一辆马车上,蒙着眼睛的黑布还是没有被摘下来,有人每天都要给她灌一碗药汁,喝过几次后,她差不多明白这碗是什么东西了,每次喝了她这一天好不容易储存到的一天力气都会顷刻间消失。

可是就算她不愿意喝下去也会有人硬是给她灌下去,然后这一天就什么喝的吃的都不给她,直到她饿的奄奄一息,才会丢给她一个发硬的馒头。但若是她这一天乖乖喝了药,吃的就是上等的食物,这让杜月妍排除了自己是因为与谁有仇被绑架的想法,毕竟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仇家这样子。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绑自己?杜月妍每一次问都没有人回答,还会有声音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要多问,几次过后,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干脆就放弃了,想着最后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

这样子不知道过了几天,杜月妍明显感觉到他们到了一个温度、气候变化无常的地方,明明早上还是阳光明媒,温度高的连马车内部都是暖烘烘的,可是一到晚上,就是大风暴雨,温度骤降,杜月妍必须盖上几层被子才能不被冻得发抖。

“老大,已经出了昆国了,待会经过苍国就安全了。”

杜月妍耳朵贴着板,能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不在昆国境内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样,要抓她做什么?杜月妍心中疑窦加深,也愈发着急了,她在想,皇兄怎么还没有来救她。

就在她委屈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喝声:“停下!做什么的!”

她听见一道这几天频频威胁他的声音解释道:“几位军爷,小的是苍国的生意人,女儿得了怪病送去昆国治病,这不治好了就带回来了。”

“哦,是吗?”那道粗犷的声音明显有些不信任,然后杜月妍就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帘子就被掀开了,看到来人的脸,杜月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就是那个跟着无耻的姬景胜身边那个叫高伯的男人。

高伯脸上也闪过诧异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见到这昆国最为尊敬的公主,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色,眼中还有一丝得意,他抓过头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好想对方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都杀了吧。”

顿时,杀声四起,杜月妍惊恐地缩在角落,只能闻得到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高伯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哈哈大笑,难得好心地解释:“别害怕,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带你去见我们家殿下,殿下想必会很高兴的。”

可以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高伯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

杜月妍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殿下是谁,一想到那个卑鄙无耻地向她下药的人,她心生绝望,居然直接晕了过去,可把高伯郁闷得不行,他就这么可怕吗?

“殿下!殿下!”姬景胜正在书房看军书,老远就听到高伯敞亮的嗓门,一阵头疼,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高伯兴高采烈地将手里昏迷的人拎高了,“殿下,你看这是谁?”

眼神落在眼睛紧闭的睡美人身上,姬景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杜月妍,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高伯得意洋洋地将今天的事情讲了出来。

姬景胜接过睡美人,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不愿意嫁给我,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里。

“她怎么晕倒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高伯挠挠头,纳闷道:“我也不知道这公主怎么了,我一说带她去见你,她就晕了,手下有这么吓人吗?”

姬景胜却明白了原因,嘴角抽了抽,便不理会这个愚蠢的手下,亲自将杜月妍抱到了自己的房间搁在了床上,越看越满意。

他回到书房高伯还站在那里,郁闷已经一扫而空了,看上去兴致勃勃,“殿下,昆国那小皇帝不是很疼爱这个妹妹吗?我们干脆用她做诱饵,割那小皇帝一块肉。”

“不!”姬景胜斩钉截铁地拒绝,在高伯疑惑的眼神下高深莫测道,“既然公主亲自送上门了,那我就顺其自然向我未来的小舅子求娶吧,这也算是一桩缘分,想必他不会拒绝。”

哪知他刚写好了信,就有人来找他,说是杜月妍醒了,一直在房间流眼泪。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五)

姬景胜匆匆忙忙把信放下,结果一过去就看见了面色凝重从里面出来的大夫,原来是杜月妍醒来后突然开始刷东西,大哭大闹,下人觉得情况不对,就去找了大夫,结果一看,果真出了事情。

大夫走到姬景胜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请跟小人到这边,小人有话要说。”

姬景胜心里一咯噔,连忙跟了过去。

“大人,小的发现里面那位姑娘许是喝了太多压制五感的药物,她现在眼睛和耳朵都受了很严重的损伤。”

姬景胜大概明白了也许是高伯那天所说的将杜月妍从皇宫绑架出来的人做的,对他们生了怨恨的心思要不是高伯当天就把人都杀了,他非要将他们好好惩戒一顿不可。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夫沉吟片刻,说:“眼睛连凑到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了,耳朵除非的贴的很近,用最大声说话,否则只能勉强分辨。”

姬景胜略微沉重地点点头,让人送走大夫后就往房间走去,刚一走近就听到了杜月妍的哭泣声,并不大,但能让人听清楚其中的悲伤绝望之意却十分清晰明显,让人无法忽视,忍不住心疼。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他知道杜月妍对自己的抵触,他怕他看到自己后会太过激动,影响心情,可是果真如大夫所说的,他都快走到他身边了,杜月妍还是睁大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焦点,不知道看向哪里。

姬景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唤道:“妍儿。”

杜月妍许是听到了,肩膀一抖,顺着他看了过来,神情认真,好像在仔细地辨别他是谁?

姬景胜在她的眼神下身体有些僵硬,甚至有点想落荒而逃,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了,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浮生?”过了半晌后,杜月妍有些不敢确定地出声,眼含期盼,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看不清楚听不清楚了,所以在这种无助的时刻,他总是会期盼内心深处最想看到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救自己于绝望之中。

姬景胜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认错人了,有些恼怒,但是冷静下来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跟杜月妍培养感情的时机,于是他承认了下来,想着孟浮生说话时的语调,说:“是我,你终于醒了。”

杜月妍本来就听不清楚,所以根本没有办法辨别出说话之人和孟浮生声音的不相似之处,只觉得他的承认像是一道黑暗的曙光,让她满血复活。

他踉跄着从床上下来了,不顾一切抱住了姬景胜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抽噎出声:“刚才你不在,我好害怕啊,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楚了,我会不会永远都这个样子了?”

姬景胜不想让她恢复过来,这样她就能一辈子依靠着她了,但是对着那双朦胧中含着期盼的眉目,他说不出这么狠心的话,只能犹豫着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让你好起来的。你的眼睛和耳朵是因为将你从皇宫带走的人灌了太多的药,所以伤到了,不过没事,我已经让他们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杜月妍不是圣母,她不会因为刺客偶尔的善心而选择性地遗忘他们的恶性,因而生出不该有的同情人,向“孟浮生”请求绕过他们一命,所以她并没有追问他们的下场,只是靠在爱人的胸口汲取温暖。

姬景胜在这些日子了一直十分细心地照顾杜月妍,几乎是事事亲自而为,不假借他人之手,杜月妍也因此越发确定他就是孟浮生,是自己的爱人,也越来越依赖他了,这种依赖,让姬景胜越发沉浸其中,像中了罂粟的毒一般轻易上瘾。

杜月妍也慢慢有了恢复的倾向,大夫在最后一次问诊后告诉姬景胜,“这位姑娘已经有了恢复的趋势,但是药物的危害太深了,若是没有其他药物的辅助,她永远只能这个样子,若是想要恢复,大人还是要尽管让她医治才是。”

姬景胜听后,表情阴晴不定,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在听说妍儿永远只能这个样子后他心底居然闪过一丝隐秘的欣喜,他喜欢上了杜月妍的亲密,虽然偶尔她的嘴里会冒出让他不高兴的称呼,但也好过藏着畏惧的疏远。

所以他没有回答大夫的话,让人将他送走后嘱咐他以后不用再来了。

下午处理完军事,他去陪杜月妍用晚膳,晚膳准备齐全了,杜月妍正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等待着他,暖融融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身上,让人觉得温暖贴心,想要一辈子都这样,所以,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不是最好的吗?

姬景胜下定了决心,他慢慢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杜月妍听到了身边椅子挪动的声音,知道是他来了,露出满心信任的笑,“你来了。”

“我来了。”

像隔着重重阻碍,声音听不真切,但是杜月妍只要知道这是她最为信任之人就可以了。

“妍儿。”姬景胜说,“大夫方才说了,你的耳朵和眼睛。”

姬景胜顿了顿,杜月妍拿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她仰起脸,小巧的脸蛋染上了紧张的红晕,声音细细小小的,“不能恢复了是吗?”

姬景胜眼底投射出一片阴影,他狠狠心,别过脸不去看那张让他忍不住心软的脸,“是,大夫说了,你喝了太多药,眼睛和耳朵受到的损伤太重了,药石无医。”

杜月妍身体抖了抖,脸上却慢慢溢出了笑,她温柔地说:“没事的,你会陪我的是吗?”其实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她不愿意露出难过让浮生陪着她一起难受。

姬景胜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我会陪你的,你看不见了我当你的眼睛,你听不见了我当你的耳朵,我不会抛弃你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六)

杜月妍被感动的泪眼朦胧,“我会的。”

自那天以后,她像是认定了姬景胜的话,也觉得自己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对他越发信任依赖了。

姬景胜对此很适用,也对她的柔情更加沉湎了,只要一想到有一日他很有可能失去这份信任和温柔,他就忍不住生起毁灭的心思,他决定了,不顾一切,也要将杜月妍留在身边。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

在有一次两人他中午陪她用午膳的时候,尝到了一份味道太过甜腻的菜,姬景胜忍不住皱起了眉,发了一波脾气,“这菜怎么这么甜?厨房怎么做的?”

只是当下人们刚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他身边的人就僵住了,有些愣怔地说:“这是我做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姬景胜愣了一会,很快就反应了,立马握住了她的手,无比温柔地说:“对不起妍儿,我居然尝不出你做的菜,可能是这几天太忙了心情有些烦闷,只吃的下清淡一点的食物,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会将你的菜全部吃完。”

杜月妍更迷茫了,浮生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菜,怎么会吃不出来?而且,这些天的菜肴根本说不上清淡,两人之间,一旦生出一点疑惑,一些平时不被注意的细节也会一点点冒出来,譬如,身边的人都不是她认识的。

两人接下来用午膳的气氛有些沉默,只是姬景胜太忙碌了没有察觉出来,一吃完就走了,还跟平时一样嘱咐杜月妍注意休息,杜月妍也恍若无事地答应了,还让他不要太忙碌,两人就跟平时一样依依惜别。可是或许是心里升起了怀疑的缘故,杜月妍却觉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奇怪。

姬景胜一走,她就把一个下人交了进来。

她状态自然地问:“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

下人愣了愣,有些无措,生怕说错了话,只能一边敷衍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快点去把太子殿下找回来。

杜月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下人想要落荒而逃,可又怕自己坏了主子的大事,这样可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而她一味闪躲的态度也让杜月妍心里的怀疑越发的重了。

就在这时,姬景胜的返回解救了被逼的说不出任何话的下人。

“妍儿你怎么了?”姬景胜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都是关切,“你是不是觉得闷了?都是我不好,只知道忙自己的事情,忽视了你。”

杜月妍冷静下来,平时觉得很自然的接触,却因为自己的怀疑而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悄无声息地把手抽出来,“嗯,天天待在屋子里太无聊了,我们现在在哪里啊,我能出去走一走吗?”

杜月妍抗拒的动作让姬景胜瞳孔的颜色一深,看上去有些危险,但他还是遏制住了不好的心思。

他看出来了,杜月妍应该是察觉出什么不对了,虽然眼睛和耳朵都不方便,可是她终归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察觉出不对的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只能暂时安抚住她,“当然可以,但是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抽不开身,我也不放心让别人带你出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会疯掉的,所以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把手头上的事情先处理完吗?”

杜月妍沉默了好一会,才扯出一抹笑,话语中里里外外都透着贴心,“既然你这么忙碌,我也不该不懂事地缠着你,你看我离开皇宫这么久呢,皇兄也该担心了,不然你先送我回皇城,等到你处理完事情了再来找我?”

姬景胜的眼神更加阴翳了,前几天她才说不好离开他,可是这才几天,她就把所有的誓言都抛诸脑后,还想离开他?这怎么可能!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杜月妍答应的是,不会离开孟浮生,而不是他,姬景胜。

“好。”姬景胜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却透着森森寒意,杜月妍看不见,却也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板蔓延了上来。

姬景胜再一次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握住了她的手,“我答应了,我明天就带你回去。”

姬景胜的答应让杜月妍松了一口气,眉眼间都透露着一股喜意,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开姬景胜的手。

可是这一夜,变动忽生,火光照亮了整座府邸,处处都是惨叫声,呼救声,杜月妍在飘忽不定听不清楚的嘈杂声中醒来,就被破门声彻底吓醒了,姬景胜跑到她身边,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声音还带着惶恐和担心,“妍儿不要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刺客,在府里放了一把火,我们先走!”

要是杜月妍眼睛看得清楚,一定能发现本来应该有害怕表情的脸上,面无表情,透露着一股诡异的镇定。

杜月妍抱紧了姬景胜,被他抱着跑了出去,在刚出房门的时候还差点被伤到了,好在姬景胜将刺客杀死了,两人才能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

杜月妍听见姬景胜偶尔痛苦的吸气声,忍不住关心道:“浮、浮生,你是不是受伤了。”她往他的肩膀下面抹去,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姬景胜嘴唇有些苍白,这道伤口是他自己割的。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你不要担心。”

满心的疼惜让杜月妍暂时把怀疑放下了,她心疼地揪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先找个地方包扎一下伤口。”

姬景胜答应了,找了个地方停下,杜月妍凭借着摸索帮他把伤口包扎上了,她本来是想让姬景胜自己包扎的,毕竟她也看不清楚,可是姬景胜怎么也不同意,说自己手笨,想要她来,杜月妍只好妥协了。

杜月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熟练地扎了个蝴蝶结,心里一软,抱住了她,语气变化莫测地说:“妍儿,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该回的地方的。”至于什么地方是你该回的,那就要由我决定了,毕竟,你是我的。

杜月妍没有听出她的潜台词,只是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七)

等到确定杜月妍已经熟睡后,他将她放在了铺好稻草的地上,就走进了一片小树林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里等待许久了。

高伯一看见他就窜了过来,“殿下。”

姬景胜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转头去看正在清亮的月光下悠然入睡的杜月妍。将他带的远了点。

高伯有些疑惑,“殿下,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你要是想将昆国那小公主带回去,直接带走不就可以了,她现在又聋又瞎,哪有什么办法拒绝。等到你跟她结婚了,你就是她的天,她再不愿意那又怎么?”

姬景胜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先回去安排,务必不要出现什么缺漏。”

高伯只好离开了,姬景胜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到杜月妍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将她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满脸的柔情蜜意,高伯根本就不懂,尝过了互通心意,又怎么会满足于一厢情愿。

杜月妍醒来的时候正在一辆马车上,她正枕着谁的膝盖,这让她想到那段被掠去的日子,刚想挣扎着起来,就被一双温暖的熟悉的手压住了,“妍儿,我们现在正在回皇城的路上,你躺下来好好休息吧,等到了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再叫你。”

杜月妍僵硬的身子立马放松了下来,但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紧张道:“那你的伤势呢?”

姬景胜一愣,心里更是暖流暗涌,自从他成为太子以来,谁都觉得他就是应该强大到没有弱点,不该受伤也不该失败,依靠他的人会希望他强大无匹,跟他对立的人更是巴不得他立马摔下来,万劫不复,没有人会关心他受伤了疼不疼,要不要紧,需不需要休息。

姬景胜揽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他心说,妍儿,我不想放弃了,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姬景胜:“我没事。”嘴里说着没事,语气却透着故意做出的虚弱。

果不其然,这抹虚弱被杜月妍敏锐地察觉到了,心猛地揪在了一起,她攥住了姬景胜的衣袖,忙道:“那我们不着急赶路,先找个地方让你养伤吧。”

姬景胜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我都说了要送你回皇宫,那就一定要先送你回去,至于我的伤势,不要紧的,等到了皇城我再找人看看,总归是死不了的。”

她的话让杜月妍既愧疚又自责,都是她不懂事,居然会怀疑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不是孟浮生,还让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赶路,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真的会内疚死的。

杜月妍带着恳求地说:“浮生,你不要这样子,我不急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养伤,等伤势好了再回去,好吗?”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紧,然后又立马松开了,她听见“孟浮生”温柔地说:“好,我答应你,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得到了需要的承诺,杜月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人一放松,困意也就慢慢漫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松开攥着的衣角,又陷入了梦乡。

姬景胜听到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声,心脏愈发柔软了,还有酸酸甜甜的感觉,他摸了摸胸口,想: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虽然是不应该爱上的,但爱情这种东西又有什么道理呢?

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杜月妍的鬓角,满是说不清的柔情。

杜月妍这一觉就睡了一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边还站着几个人,她揉了揉酸乏的太阳穴,坐了起来,还不等她出声一个模糊的人影就迎了上来,“小姐,你醒来啊,你是要找太、公子吗?”

杜月妍刚醒来有些不清楚,没有察觉她话里的不对,只有对身处一个陌生环境的害怕,所以她迫切想要见到熟悉的人,“请问跟我在一起的公子在吗?”

“在,在。”那人忙应,态度恭敬,“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帮你去叫。”

她的态度太过恭敬,这让享受惯了别人尊敬的杜月妍也有些不适应,毕竟,这不是她熟悉的环境。

但很快,她熟悉的人就出现了,“妍儿,你醒了。”

杜月妍忐忑不安的心立马定了下来,她抱住了来人,“这里是哪里啊?”

姬景胜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我在路上有些发烧,就到一个朋友家暂时住了下来,正好养好伤好赶路。”

一听她发烧了,杜月妍眼圈都红了,更加自责:“都是因为我,要是你受伤那会就去看大夫肯定不会发烧,都是我不懂事吵着要回去。浮生我们不急,你先好好养好伤好吗?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情了。”

姬景胜自然是应了下来,不过他没有说,以后也不好送她回去就是,毕竟他都把她是太子妃的事情传出去了,哪个太子会让太子妃离开自己?

而孟浮生在被送回山庄时已经被高烧折磨的神智不清了,穆生云一看他这个样子,心疼小师弟心疼的不得了,找了山庄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比边境好,或者是药材和大夫的医术好,孟浮生的身体终于是有了好转,这让穆生云长舒了一口气。

在孟浮生高烧退了大半,神智恢复后,穆生云才放下心来处理山庄的事情。

再说苏明那边,他们仍然在和苍国的士兵在互相试探着,但是几天之后,苏明突然发现,对方的太子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按理说要是在其他战役上太子不出现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姬景胜非比寻常,他几乎没有缺席过一场对战,尽职尽责得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可是这几次,都没有见着人,落在姬景胜身上,着实是太奇怪了。

苏明怕对方又在密谋着什么阴谋诡计,就把自己的发信传信给了皇上,让他斟酌。

对方迎战出战的态度太过暧昧,杜维桢收到信后猜测对方是不是生了放弃进攻的心思。

第五百五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八)

思虑再三,杜维桢最终决定,若是苍国生了停战的心思,他也不打算计较太多,于是派出使者前去苍国,询问对方的意思。

哪知使者一进苍国,就跟一滴水敌进了大海,不仅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了,连人也找不到了,怎么联系也联系不到,就跟人间蒸发了似得。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大陆的惯例,就是当年昆国、羿丹国如此血海深仇,也没有出现过斩来使这种事情,若是使者真的死在了苍国,那也就是说对方是想不死不休。

可是昆国这边再三询问使者安危,苍国依旧不闻不问,一点回复都没有,杜维桢震怒异常,本来战争就是百姓遭殃,要不是迫不得已,杜维桢实在不忍心见的本该安居乐业的百姓流离失所,于是在觉得对方有停战的意思后存了谈和的心思,可是对方这一番动作,不得不说,是将昆国的脸面扔在地上摩擦!

杜维桢决定,下令攻城!务必要让苍国将使者放回来!

苏明一得到出战的命令,就下令整军待发,一改往日相互试探的作风,直接将没有防备的苍国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对方的一个城池。

可是苍国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经过激烈的防抗后,昆国的军队受到了阻碍,下一个城池久久不见攻破,双方再次陷入胶着之中。

姬景胜很快就得知了战况,命令将领以守为主,守住这座城池!

然后,他又或明显或隐秘得跟杜月妍提及了成亲一事,还编造了杜维桢的信,说自己已经跟杜维桢说过了,他也答应了让两人在外面成亲的事情。

可是杜月妍心里一直都存着不安,因为他们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久了,而她因为担心浮生的伤势也一直不提及回皇城一事,可是浮生也跟忘掉了这件事一样,也未曾提及过,这让她心中的不安一直不见消退。

哪怕是他最后拿出了所谓的“皇兄的亲笔信”,她也未曾完全放下信来,这点不安就连她也不知道原因,只当是不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成亲,毕竟终身大事,还是不能太过草率地选择地方。

姬景胜怕把她逼急了,在提了几次都不见她松口后,也不敢太坚持了,反而采取了柔情攻势,用更多的时间,更温柔地态度去对待她。

哪里想到,这样不仅没能让杜月妍松开答应成亲一事,反倒是让他自己越陷越深,愈发爱上了安静的和杜月妍在一起相处,交心,这让他无比放松,甚至比得到越来越大的权利还要满足。

英雄难过没人关,他想,他应该是栽了,栽在这个美人无处不在的温柔浅笑里。

杜月妍时不时惦记着远在皇城的皇兄,而杜维桢即使在百忙之中,也不忘继续寻找杜月妍的下落。

一天天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让杜维桢的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烧着,折磨着,让他午夜梦回,常常听到皇妹的呼救声,她是这么楚楚可怜,这么信任着她的皇兄,可是她的皇兄却让她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内疚、自责,让他无法安眠。

可是先在正是用人之际,边境的战乱,内部人心的动摇,都需要人手去维持,他无法派出更多的人手去查探妍儿的下落,而日子拖得越久,找到的希望就越加渺茫,于是他终于决定,去找孟浮生帮忙。

穆生云是最先看到杜维桢的信的,他有自己的私心,知道他的小师弟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不顾一切去帮忙,他现在的病还没有完全痊愈,他不放心。但他若是将此事隐瞒下去,以后小师弟知道了,即使不怪他,但是心里到底会生出间隙,他不愿意看到又那么一天,最后他还是将信交给了他,该怎么做,全由他自己抉择。

不出穆生云所料,杜维桢的一封信宛若一块滚入一滩浅水的巨石,在孟浮生的心里激起的波澜久久都无法决定,他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就决定,他要去找杜月妍!

他拖着病躯带着人就要走,穆生云不放心,又加派了人手跟在外面,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但同时他也留意起了这件事情,早点查到杜月妍的下落,孟浮生也能够早点回来。

没想到,他这不经意一查,倒是查到了一点关于杜月妍的下落。

穆生云被这点线索激励了,加派人手往深里面查,从一个走南闯北,负责四处各地搜罗情报以供买卖的江湖人士手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是他曾经见到过苍国太子带着昆国公主出去游玩,当时他还以为两国要联姻了,再想到两国现在的关系,觉得有趣,就记录了下来。

穆生云给了他一笔不菲的报酬。

他担心孟浮生也会知道这个消息,然后不顾一切闯去苍国,放下手里的事务亲自去了皇城找杜维桢,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给了他。

杜维桢收到这个消息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起码可以说明皇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心里有了底。

然后,两人经过一番合计,决定加大攻城的力度,趁姬景胜分身乏术之时,同时派人前去苍国,将杜月妍带回来。

两人最后算是将整件事情合计好了,分头安排,在分开的时候,穆生云对杜维桢说:“若是这一次成功将公主救了回来,她还是不打算和浮生在一起,我希望皇上能够答应,以后皇城再发生任何事情,就不要来找我那个傻师弟了,他这一次是带着病走的,一番操劳下来,还不一定能留下半条命呢,他为昆国付出得足够多了。”

杜维桢听到他的话,有些羞愧,如穆生云所言,若是妍儿和孟浮生不是夫妻关系,那么两方无亲无故,浮生也不是昆国的官,什么事情都要他帮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而穆生云作为孟浮生的师兄,希望的只是他能够平安快乐得生活下去,他不该如此自私,于是,他答应了下来,发誓会做到。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九)

穆生云派到苍国的人在皇都潜伏数日,终于在收到边境传来的可以动手的信号后开始着手准备营救了。

可是当他们潜入太子府,刚要进入杜月妍的院子时,一队突然出现的侍卫将他们包围了,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紫色侍卫服的男子,他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喝:“殿下有令,将这些贼人,一个不落,全部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杀声四起。

穆生云派过来的人个个都是难得的高手,可是对面也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且人数众多,很快就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

紫服男子得意洋洋道:“来人,带下去!”

杜月妍方才本来已经睡下了,可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她听力还没有恢复,不能分辨出是什么动静,可是这闹得实在太凶,让她掩盖不住好奇,下床准备出去看看。

哪知她一打开门,就撞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然后就是在耳边响起的低沉温柔的声音,“妍儿,你怎么出来了,是外面吵到你了吗?”

杜月妍先前高高提起的心脏轻轻落了下来,她小声说:“我方才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想着出来看看。”

姬景胜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带,温柔解释:“上次刺杀我的那群刺客找上门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朋友府里养了很多护卫,刚才已经将他们全都抓起来了,你就不要跑出去了,外面还有些乱,要是你被伤到就不好了。”

很合情合理的解释不是吗?杜月妍心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十分坚定的跟她说,不是这样的,他是在骗你!可是浮生怎么会骗他呢?如果他骗她,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啊,他不是浮生。

杜月妍将所有怀疑的心思藏回了眼底,说自己要继续休息了,就留下姬景胜独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婢女在给她梳妆打扮,杜月妍捻起一根簪花,佯装不经意地问道:“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动静这么大?”

婢女没有一点犹豫地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那群刺客好像是冲着姑娘您来的,好在公子早有准备,没有让那些刺客得逞,公子可是真宠爱姑娘呀。”

冲她来的?杜月妍微微垂下的头,眼底的墨色更加浓重了,浮生说了,这群是上次冲他去的刺客,可是浮生不跟她住一个院子里,要是找人,也不该找到她这里。

杜月妍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但还是十分自然地在婢女帮自己装扮好后,和往常一般道了谢。

在今天一起用午膳的时候,杜月妍有些郁闷地抱怨:“浮生,你朋友家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也不好多说话,黎清平日里不是跟在你身边吗?你去忙的时候能不能把他留下来陪我解闷呀。”

姬景胜的筷子顿在了原地,然后笑着给她夹了菜,说:“自然是可以,不过这几天他还要帮我处理一些事情,等过几天我就让他陪陪你好吗?”

杜月妍“幸福”的笑了,“自然是好的,浮生你对我真好。”

笑靥如花,姬景胜一颗心被甜蜜的泡沫包围着,甚至让他失去了拒绝的能力,他此刻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他要花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满足她这个愿望。

从杜月妍处离开,姬景胜立马安排人去打听关于黎清的消息,他当然不可能去将人抓回来让他陪杜月妍,只是找个合适的演一场戏罢了。

黎清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在江湖上也有一些名声,很快下面的人就把他的大概身份之类的东西收集了上来。

在傍晚的时候,姬景胜亲自带着“黎清”过去了,杜月妍正坐在美人榻上听婢女念书,神色悠然,只是表情淡淡的,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此刻是在想什么。

姬景胜好像生怕惊动她,轻轻地走到美人榻边,甚至没有一点脚步声,他坐到杜月妍身边,说:“妍儿,我来了。”

他还要去拉杜月妍的手,被她直起身的时候“不经意”躲过去了,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甜美,让人不忍心去猜测她是不是故意的,“浮生,你来了。”

“嗯。”姬景胜极为自然地应了下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用略带神秘的语气贴在她耳边说,“你猜我把谁带过来了?”

杜月妍眯着眼睛四处瞧,终于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她瞧不清楚脸,但从身形看,确实是像极了跟在浮生身边的黎清。

她狐疑地开口:“黎清?”

门口的人没有说话,反倒是姬景胜强硬地握过了她的手,好像有些不高兴了,“我在这里你却想着那小子,你难道不怕我会不高兴吗?”

门口的人还是没有说话,杜月妍有些平静过头的表情底下的波涛汹涌,此刻她能确定了,身边这段时间跟她亲密的人不是孟浮生,门口的那个人自然也不是黎清。

他们的相处模式像极了一个下属和上司,可是却不像朋友,依照浮生和黎清两人的相处模式,浮生不会说出那种话,黎清也不会如此恭敬有加,两人该是不服气地斗起嘴来才是。

这到底是那里!她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杜月妍掩藏在袖子地下的右手有些发抖,她在压抑自己质问出声的心情,她不能让身边的人发现任何端倪!她得忍着找办法离开!

想到这里,杜月妍居然慢慢地冷静下来了,她对门口的人略带愧疚地笑道:“黎清,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太无聊了,这里除了你们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浮生又整天忙事情,所以才想着找你来做个伴,你不会怪我吧?”

应该是被特意吩咐过的,“黎清”十分大声地说:“浮生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忙我怎么会不帮。”

对别人来说极为嘹亮的声音对她而言也就是刚刚能听到罢了,可是这个把恩情刮在嘴边的人不是她所熟悉的江湖豪情剑客。

第五百六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

但是杜月妍没有声张,没有露出任何不对的神情,她对“孟浮生”表达了感谢,在过几天后以不麻烦黎清浪费自己时间为由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只是留着“黎清”在,不让对方产生任何怀疑的可能性更大,但是无疑是在自己身边放了个监视的人,这对于她的出逃计划无疑是十分不利的,她只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人先赶走。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她无法做到和对方跟以前那样相处,以前是因为觉得对方是浮生,所以从心底里就是没来由的亲近和依赖,可是知道对方是假扮的之后,她甚至连主动接触对方,甚至是连对方的接触都无法容忍,更不要说搂腰这种亲密行为了。

所以在一次两人站着谈话中,当对方的手一搭上她的腰,她身体就立马僵硬了起来,甚至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将对方的手扫了下去,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姬景胜呆呆地看着自己被扫开的手,神情莫辨。

杜月妍下一秒也明白了她抗拒的态度表现得太过明显了,这样对方肯定会发现不对,连忙作娇俏装,害羞地表示:“我这段时间天天待在房间里被你照顾着,都胖了,腰上也有了肉,你别这样。”

“是吗?”姬景胜表情有些冷了,他也想说服自己原因就是她所说的,但是杜月妍方才厌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像一把无比尖利的利刃,狠狠割开了他自以为是的温柔,让他**裸地面对了现实的残酷,“我不嫌弃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然后慢慢地把手伸了过去,再一次搭上了她的腰。

杜月妍害羞的面具立马碎成了一片片,猛地裂开了,她大力挥开姬景胜的手,怒吼道:“够了!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孟浮生你假装他是要做什么!”

“承认了?”姬景胜勾起玩味的笑,可是眼底却如一月寒窟,冻得人瑟瑟发抖,“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在我面前演下去呢。没错,我的确不是孟浮生,陪你演了这么久我也累了。”

杜月妍听她承认了,即使早就知道了真相,可是心里的寒意还一阵一阵的,冻得她浑身发抖,“你为什么!要假装他!”

姬景胜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挣扎置于不顾,让她和自己面对面,“我假装,难道一开始不是你把我当成孟浮生了,我可怜你然后陪你演了下去吗?你不感谢我倒反过来责怪我,原来这就是你们昆国皇室的教养?”

杜月妍上下牙齿在疯狂打战,眼前一片片发黑,她咬着下唇说:“你到底是谁?”

姬景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然后一点点靠近了她,用自己的脸在她到了脸上温柔地摩挲着,声音更是温柔得不像样子,“妍儿,我是你的姬大哥啊,也是你未来的夫君啊。我本来不想让你这么快发现的,可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不过这样更好,我可不希望顶着孟浮生的身份跟你拜堂成亲。”

杜月妍剧烈挣扎起来,无神的眼睛瞪得极大,“我不要和你成亲!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姬景胜猛得将她的手反钳制在身后,两人身体靠的极近,他的声音有些冷,“你最好把你的话收起来,和我成亲怎么能叫折磨呢,我这么喜欢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只能嫁给我,明白吗?”

然后姬景胜将她摔在了美人榻上,转身离去,冷声吩咐下人,“看好她,不准她离开,也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

杜月妍有些绝望地大喊:“姬景胜!”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一切归于平静,杜月妍仓惶地跑了出去,却在要出院子之前被拦了下来,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们表示:“姑娘请回去。”

杜月妍挥开他的手,“他凭什么软禁我!我不要嫁给他!”

那些侍卫哪里的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杜月妍所能抵抗的,即使他们连还手都没有,杜月妍也奈何不了他们,闹得累了,明白这样是于事无补的,她也渐渐冷静下来,回了房间。

姬景胜说要娶她的事情,是认真的,她甚至跟皇上请命。

只是他一提出,皇上没有打算干涉他的亲事,但是不少大臣有意见了,特别是在背后支持着他的一些重臣,他们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极为不满。

“未来太子妃,当是母仪天下,知书达理的苍国大家闺秀才是,怎么能是一个昆国的公主呢,还请太子殿下三思啊!”

“这种身份的太子妃,我们是不认的,请太子殿下考虑清楚。”

有人使软刀子,有人用硬刀子,就算是姬景胜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那些发话的重臣都是扶持他到这种地步的人,个个权倾朝野,不是能轻易得罪,就算是他走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办事。

最后还是苍皇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在那天同时将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娶回家。

威武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子是皇都出了名无人敢惹的存在,不仅是因为她父亲的身份,还有她彪悍的性格,不过她最出名的还是对姬景胜的迷恋,她在好几年前还没有及笄就到处嚷着要嫁给他当太子妃了,更是上门挑衅过不少也对姬景胜表达过心意的大家闺秀。

这样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圣旨还没有下,但是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不少人对威武大将军表示感谢,只有威武大将军本人如丧考妣,回家的步子都显得有些沧桑。

这不,他刚一进门,一个娇俏的身影就迎了上来,来人面若桃花,是一副极为好看的长相,只是她手里拿着的一把血红色的辫子,让人牙齿打颤,还有那说话的语气,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分明是土匪强盗嘛。

“老头,朝中今日可有什么高兴事?”

整个皇都能直呼威武大将军“老头”还不会被打的,还真没有几个人,而在直呼了“老头”还能得到他笑脸相迎的,也就是被他捧在掌心的唯一的闺女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人生如逆旅(一)

周芷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揪着威武大将军下巴上的那一撮胡子,霸道得很,“老头,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回我呀。”

“哎哟我的乖女儿。”周强大一脸心疼地将自己的胡须从她手上解救了下来,“你老爹我就那点胡子了,要是都被你拔了,到时候上朝就让别人看笑话了。”

周芷桉毫无让自己爹爹被看笑话的愧疚感,手一盘,下巴一挑,气势就出来了,“谁让你不回答我的话啊。”

周强大脸一板,试图拿出做爹的气势,“女孩子整天打听朝中那些事情做什么,是你该管的吗?还不快些娶跟你娘学学刺绣读些书,整天就知道在东边和那些纨绔子弟斗蛐蛐,去西边打架,那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

周芷桉毫不畏惧,她心知自己的老爹也就这点假把式,其实只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她插着腰,一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把在战场上英勇善战,在朝堂上都敢指着宰相鼻子骂迂腐的威武大将军脚吓软了。

“你竟敢训我!”

周强大这次什么都不敢瞒着了,哎哟哟哄了几句,就支支吾吾地把话倒了出来,“皇上今天在朝堂上,提了你。”

周芷桉柳眉一蹙,“皇上提我作什么?我惹事可惹不到他身上吧?”

“哎哟乖女儿你可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周强大连忙把自家不省心的女儿嘴捂上,将她拖了进去,找了个地儿,两父女这才敞开天窗说亮话,“皇上是提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

“真的!”周芷桉眼睛一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肯定是我对太子哥哥的一片情意把皇上感动到了,我就要成为太子妃了,我倒是要看看那群贱人还敢不敢在背后编排我。”

“还有你!”周芷桉嘴巴一撇,表情不悦,“这么大的好事你支支吾吾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嫁给太子哥哥,我告诉你老头,要是你女儿我这辈子嫁不了给太子哥哥,我看你剩下的胡子还要不要。”

说完还做了个剪刀的动作,将周强大吓得灵活地往后跳了几步,惊恐万分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己的女儿活像看着个活阎王,好半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和昆国的那个公主一起嫁过去。”

周芷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你是说,让我,还有昆国的那个,一起嫁给太子哥哥?谁大谁小?”

她刚问出这句话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呸,什么谁大谁小,就算是我大我都不同意!一个昆国人,怎么配嫁给我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只能娶我!爹爹,女儿不同意。”

周强大就知道话一说出来就是这种结果,他知道自己女儿骄傲的性子,平日里连别人表白太子都会被她狠狠教训一顿,更不要说要嫁给太子了,可是皇命难违,就算他是威武大将军,战功显赫,在皇上面前,也不能放肆,不然就是居功自傲,藐视皇权,这可是杀头、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他虽然疼爱女儿,可也不能冒着这种砍头的大罪去争辩什么。

周强大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他知道她自小被疼宠长大,怎么会容忍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可是对方是太子,是理应妻妾成亲身份,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是劫难啊。

“女儿,这是皇上决定了吧,爹爹也没有办法。”

周芷桉一把挥开她的手,任性至极,“我不管!既然你帮不了我,那我就亲自去找找那个狐媚子,我倒是要看看她凭什么将太子哥哥迷住了!太子哥哥应该是我的!”

说完她就气哄哄地跑了出去,周强大拦也拦不住,只得任由她去了。

周芷桉进太子府的时候并没有人拦着,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再加上宫里传出的婚事,下人们也大概知道谁会是太子府的另一位主子,就更加不敢拦了。

周芷桉随便抓了一个下人问:“那个女人住在哪个院子?”

下人一脸懵,“周小姐,您说的是哪个啊?”

周芷桉一脸不耐地推开他,“就那个把你家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哼,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下人了然,连忙指了一个方向,周芷桉刚走几步就折了回来,黑着脸威胁:“不准告诉你家太子,知道没有?”

现在太子府中懂点事情的都不会掺和进来,下人自然是连声应和,保证自己的嘴巴严实得很。

周芷桉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杜月妍所在的院子,但是在门口遇到了一点麻烦,几个侍卫将她拦下了,“周小姐,太子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我也不能?”周芷桉提高了音调,声音沉了下来,自小在爹爹的熏陶下,她身上的气势也是十分能唬人的

那几个侍卫果真被吓了一跳,然后被一身怪力的周大小姐推开了,“给本小姐让开,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来过。”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俱都沉默了下来,那个意思就是让开了。

周芷桉得意的哼了一声,大大剌剌地走了进去,连人都没有看见就开始大喊:“杜月妍!”

这个名字还是她从爹爹嘴里撬出来的,她早就知道姬景胜将一个女人带回来了,要是那个女人不是在太子府,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早就被她上门教训一顿了,不过现在过来,也不算太晚。

杜月妍听不清楚,只能听到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响,她刚要顺着声音走出去,房间就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门开了,一个朦胧的纤细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周芷桉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太子哥哥看上你哪里了?”

“你是谁?”

里面的女人居然没有生气,还这么镇定,这让周芷桉有些诧异,她走到她面前。

周芷桉比杜月妍高一点,刚好是能居高临下看着人的高度。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人生如逆旅(二)

周芷桉趾高气扬地戳着杜月妍的胸口,“我说你长得也就一般,也没有比别人多张嘴巴多双眼睛,太子哥哥凭什么看上你了,是不是你勾引他了?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我打过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要是识相最好就是主动离开,不然我非得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两人靠的这么近,让杜月妍有些不舒服,但是对方的话成功让她停止了试图推开的动作,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杜月妍冷静地再问了一边:“你是谁?”

周芷桉冷哼了一声,大发慈悲的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本小姐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也是太子哥哥以后的妻子。”语气十分傲然,就差补一句你这等平民百姓就跪安吧。

她知道对方的身份,昆国也是和苍国齐平的大国,而杜月妍作为昆国唯一的公主,身份只会尊贵,可是两国现在关系百姓们心里都明白,对一个敌国公主恭敬,这算什么?

杜月妍深吸了一口气,摸索着拉住了周芷桉的袖子,用力不小,好像生怕她跑了,“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让我嫁给姬景胜?”

“你敢直呼太子哥哥大名!”周芷桉柳眉倒竖,她在维护太子尊严这一方面可谓是做的比姬景胜自己都还要好,见不得更是听不到任何人说姬景胜一句不好的话,可以说是他最为忠心的追随者。

杜月妍有些无语,听她训斥玩又重复了一遍,周大小姐这才哼唧了几声,翻了一个杜月妍看不见的白眼,“当然,太子哥哥只能是我的,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也配?”

杜月妍不理会她的贬低,比起自由,这个都不算什么。

她有些激动地说:“我是被迫的,我不想嫁给姬景胜,你既然也不想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那你能不能帮我离开?只要你帮我离开,你的太子哥哥就只是你的了。”

杜月妍最后一句话就像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周芷桉生出了无限的念想,她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点头了。

但是接着她有些戒备地看向杜月妍,“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们这些让小心思最多了,不是到时候我救你出去,你又倒打一耙说是我绑架你的,然后让太子哥哥生我的气,独占太子哥哥?”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神越发戒备警惕了。

杜月妍放柔了声音,缓声道:“我在昆国有喜欢的人,他叫孟浮生,我们认识很久了,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要不是中间出现了一些事情,我们早就成亲了,我也不会在这里。只要你将我送出去,我就能回去和他成亲,你也能和你的太子哥哥成亲,皆大欢喜,你不想吗?”

想!她当然是想的!

周芷桉眼神立马坚毅了起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月妍,郑重点头,“好,我答应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见你,送你出去。”

杜月妍握住了她的手,无比真诚地说:“谢谢你。”

看着对方本该是情敌的人亮晶晶的、闪烁着单纯感激的眼神,周芷桉罕见地升起了不好意思感觉,下一秒她就恶狠狠地把杜月妍的手甩开了,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帮你是为了太子哥哥,你不配她,你可不要多想!”

说完还在门口重重地跺了跺脚,好像这样吓到对方一样。

杜月妍温和的笑了笑,支起耳朵,直到听不见什么声响了,才慢慢收敛了笑,坐回了美人榻上。

这段时间姬景胜或许不想要听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些话,所以一直没有过来,倒是好吃得从来没有断过。

杜月妍也没有绝食的心情,开玩笑,吃不饱怎么跑得快,她可不想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或许是太过于期待第二天的到来,时间过得格外慢,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但再慢,一觉醒来也到了。

照例的一个婢女为她梳妆打扮,许是她今天心情太过畅快了,连外人也看出来了,“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杜月妍嘴角不由自主勾起的弧度一僵,然后慢慢收了回来,她冷冷地回了一句:“没事。”

婢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是奴婢多嘴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杜月妍看也不用看她,“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婢女低着头离开了,到了外面才敢抬起头来,一脸后怕。平日和里面的那位主子相处,虽说算不上多好,可是里头的不是个难缠的,也未曾发过脾气,可是今日板起脸了,可真的是吓人。

婢女匆匆离开了。

杜月妍舒了一口气,对刚才的婢女有些愧疚,她只是怕她留久会看出她的不对劲,这才把人赶跑了,不过好像吓到她了。

“杜月妍!”

一道高昂清脆的女声将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的杜月妍拉到了现实中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还差点被椅子撞倒了,“你来了。”

周芷桉骂骂咧咧地过来,嘴里还数落着:“两只眼睛长这么大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可都是我太子哥哥的东西,以后就是我的,要是坏了你赔得起吗?”

可是当她猛然抬头看到那双含着温和笑意,却有些涣散的眼睛时,她心里闪过不好的猜想,“你该不会是,眼睛”

杜月妍毫不掩饰地点点头,如实道:“我的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不大好。”

周芷桉“啊”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这种又瞎又哑的人怎么配的上我的太子哥哥,还是快点离开吧。”

话虽如此,她说话的音量却还增大了不少,实在是一个嘴巴不饶人,倒是却颇为贴心的姑娘。

杜月妍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周姑娘打算怎么送我出去呢”

“小翠。”周芷桉朝身后叫了一声,很快就走进来一个人,她又朝对于说,“你待会换上她的衣服跟我走就行,他们不敢查我的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人生如逆旅(三)

杜月妍在小翠的帮忙下将衣服换好了,周芷桉让她低下头,然后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果真没有让敢拦她,守着的侍卫见她走过,还十分客气地行礼问好。

周芷桉摆明是习惯了别人的讨好,直直地带着杜月妍从侍卫中走了过去。

她带着杜月妍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那里早就等着一辆很朴素的马车,周芷桉随意一指,“喏,这辆马车送给你了,他会把你带出城的。”

一个样貌老实的车夫朝她们笑着点点头。

“一路好走,最好是不要回来了,要不然让我知道你对我的太子哥哥有心思,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周芷桉恶狠狠地靠在她的耳边威胁了她一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月妍朝她远去的方向感激地点点头。

她坐在马车上,掀开了旁边的帘子,眼看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她的心脏紧紧地揪了起来,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等出了这个城门,她就能回到皇兄身边了。

“停一下!”马车被拦了下来,一个官兵走了过来,“里面是什么人,打开看看。”

憨厚的马夫连忙下去,一遍掀开帘子一边解释:“里头是我们老爷的新婚妻子,老爷刚拜完堂就去做生意了,夫人想念他,就让我带她去找老爷。”

官兵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眼睛一亮,啧啧了几声,对着马夫夸道:“你们老爷倒是有福气。”

然后似乎是相信了马夫的解释,放下帘子就走了。

杜月妍揪起的一颗心,慢慢地放下了。

但是马车却久久不见动作,杜月妍觉得疑惑,掀开帘子一看,手就被握住了,然后就是姬景胜的声音,“妍儿,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月妍的心咯噔一声,碎成了一片片,这两天的希望都在今天破灭了。

姬景胜强硬地将她抱到了怀里,很是干脆地堵住了她的嘴巴,贴在他耳边,动作亲密,语言柔软,“你想离开我,不可能,我们很快就能成亲了,你就安心的当我的妻子吧,我会对你好的。”

杜月妍想跟他说做梦,可是嘴巴被堵住了,她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强烈的抗议,可是落在姬景胜身上又不痛不痒。

杜月妍重新回到了那个将她囚禁了的房间,而且她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紧张了不少,门口的侍卫也多了,这一次,她是插翅难逃。

她不知道的是,姬景胜还用这件事情在朝堂上狠狠数落了一顿威武大将军教女无方,让他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周强大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自知理亏,连还嘴都不敢,回去后再不舍得也将姬景胜今日在朝堂上的责骂尽数转述给了周芷桉。

周芷桉从小到大,周强大和她将军夫人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舍得说过她,更不要说骂的怎么难听了,尤其是姬景胜还在朝堂上说了周强大是不是年纪大了,管不了事情了这种看似有贬低意向的话语,更是让她吓得不轻。

她是刁蛮任性没错,就算是对着自己的父母也不曾有所收敛,可是她也是极为爱护自己的父母的,每一次只要一听到有人说起她的父亲,只要有一丁点不好的话,她都会纠缠不休,直到那人认错说自己都是说胡话才肯善罢甘休。

所以她这一次是真的怕了,也不再提及什么太子哥哥只是他一个人这种话了,她认清楚了,姬景胜都能在朝堂之上对她的父亲如此不留情面,可见对她是没有丝毫情意的,那她又何必如此纠缠不休?

杜月妍被抓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周芷桉,问负责伺候她的婢女她们也是三缄其口,半句话不敢透露。

被抓回来的那一天,杜月妍用绝食表达了她的抗议和不配合,姬景胜在书房摔坏了几个花瓶,然后让人不必理会,只要一日三餐按时送过去即可,原话就是:饿了她自己会吃。

杜月妍也是有骨气,说不吃就不吃,这一天当真是粒米未进。

她的绝食加上今日的逃跑,让姬景胜被怒火和妒火炙烤着,晚上他灌了自己几壶,不顾一切就去了杜月妍的房间。

杜月妍听见巨大的开门声还以为是送饭菜的婢女,小声说:“我不会吃的,你拿回去罢。”

"是吗?"姬景胜猛的火冒三丈,过去一把将杜月妍拎了起来,钳制住她的下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逃!”

杜月妍意识到来人是谁,剧烈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姬景胜!我就是不想呆在你身边,不想跟你结婚,我心里只有孟浮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姬景胜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杜月妍你不要逼我!”

杜月妍撇开脸,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她这漠然的态度燃尽了姬景胜剩下的理智,他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吻下来。

杜月妍尖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操起身后的瓷瓶重重砸在了姬景胜的头上,精贵的花瓶立马碎成了一片片,稀稀拉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姬景胜摸过去,只摸到一手濡湿,剧烈的疼痛和手上的鲜红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松开满脸担惊戒备的杜月妍,发了会呆,然后沉默地走了出去。

杜月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脚尖碰到了地上的几滴鲜血,在她朦胧的世界里依旧是那么刺目,那么灼眼。

她是真的被今天的一波三折吓惨了,一闭眼就是就是脚尖上的几滴鲜血,在梦中更加显眼夺目,她想要擦干净,却怎么也擦不掉,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入目就是姬景胜满头鲜血和阴狠的眼神。

杜月妍就这么被吓醒了,然后就是一夜无眠。

这样的噩梦,一连做了好几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人生如逆旅(四)

这段时间唯一的一次好眠是梦到了孟浮生,梦到的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逼仄的小巷,她被一个小贼给挟持住了,当时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孟浮生就是这么突然出现将她救了出来,她还记得他那时候的笑,当真是美好得让人一见到就忘不了。

第二天醒来后天已经大亮了,比起每每一被吓得睁开眼睛,外面还是铺天盖地的黑暗而言,这一觉,当真称得上是一夜好眠。

可是醒来后她心里的沉重却远比前几次要深刻,那是对那个少年的思念,思念宛如一条细长的蛇,将她团团围住,力道不大,却让她挣脱不开,也不愿意挣开。

她沉湎在深重的思念了,闭了闭眼,却没再睡着,而接下来的日子也未曾梦见那个少年。

太子府的私人牢狱的一间铁笼里,异常安静,气氛也十分紧张,十几个护卫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在讨论着什么。

原来他们之中昨日有人用钱贿赂了负责守卫的侍卫,打听到了一件关于公主的事情,说是她与苍国太子的婚事已经在筹备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成亲。

这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们接受了庄主的命令前来营救公主,可是连人影都没见到就被全抓了进来,何其无能?若是因此能苟活下去,他们也不愿意带着耻辱卑微地活着,所以他们决定,哪怕是救不出公主,也要拼命叫消息传回去。

特别是现今公主的院子里守卫森严,就算他们是自由身,未被发现,就这十几个人或许连接近公主的院子都做不到,何谈救人?

护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老高说:“小九人小,轻功也好,到时候我们负责掩护,你趁乱逃跑。”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九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知道留下来的下场,而唯一能存活的可能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但是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和不满。

“小九这小身板,像只小老鼠似的,溜出去也没有人看到,最安全,哈哈哈。”

“这么小也不知道以后长不长的高,小九啊,你要是一只这样,以后可是找不到媳妇的。”

护卫们纷纷打趣起来,想要冲淡这股沉重而又悲伤的气氛。

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眼圈渐渐红了,他梗着脖子小声说:“我不要去,我要留下来,让小龙去吧,他跑的更快。”

特别是他是他们之中唯一父母双全的,他们其他人都是被前庄主收藏的孤儿,自是比他要更狠得下心些。

小龙是一个壮汉,他一把把小九拎了出来,大巴掌“啪啪啪”地打在他的背上,“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难道你还不打算帮我照顾我爹娘不成,要是这样子以后我可以亲自上门找你了,吓死你个混小子。”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可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不少人眼圈都是红的,那笑声只是机械的从嘴巴里发出来,似乎是试图冲散什么。

最后还是决定让小九负责传递消息,他年纪最小,经历的事情最少,要是就这么早早闭上了眼睛,多么可惜。

晚上的时候,牢里突然发生了一起冲突,原来是关押被太子抓住的苍国奸细门内斗了起来,打得难舍难分。

“都怪你这个臭小子,功夫差成这样竟然也跟着过来了,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里!看我打不死你!”

“你功夫要是好怎么会被抓到这里。老子告诉你不要倚老卖老,你还真以为要是我不放水你能打得过我不成!”

“试一试啊!”

护卫么分成了两拨,舍弃了所有的武功招式,纯粹用**的力量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发出的闷响在牢里砰砰作响。

几个侍卫们来了兴趣,或是端着酒或是嗑着瓜子接近了,就跟在看猴戏一样,还时不时起哄。

“打重一点!拳头往这边啊,打他的下路,对对对哈哈哈!”

“就是这样!打死他!”

那几个侍卫越走越近,看的兴起,浑然没有注意有个小人从底下偷偷钻了过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侍卫们腰间扫过,似乎在找些什么,等视线落到其中一个侍卫身上,他眼睛一亮,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跳起来将那个侍卫脖子勒住,然后直接将钥匙从他的腰上拽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放肆放肆!”

护卫们也不演戏了,那群侍卫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过来要喝止,可是已经晚了,小九已经快速拿钥匙开了锁。

护卫们一涌而出,将那群侍卫团团围住,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将外面的人吸引了进来。

在混乱之际,小九趁没有人注意,偷偷溜了出来,然后扮作乞丐顺利出了城门,一路上都维持着这身狼狈的装扮——头发散乱枯燥如杂草,穿着一身破麻袋似的衣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辨认不出真面目。就算是老高他们站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白白嫩嫩笑起来还有小酒窝的小酒。

就这么流浪了四五天,他终于回到了流云山庄,开门的是老壮,他看到来人时眼里闪过惊异,接着就很亲切地说:“你好,若是你需要解决暂时的温饱,可以去镇上流云山庄旗下的商铺,那里都设置了施粥的地方。”

小九愣了愣,然后一把推开他,无语道:“老壮,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小九啊。”

老壮仔细一瞧,这才认了出来,大惊失色,“小九真的是你啊,半个月不见你咋变成这样子了?你们的月钱不是很高吗?咋还需要要饭维持生活呢?”

小九不想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一边匆匆往里面走一边回答:“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现在要去找庄主,没时间和你说了。”

小九也是这身装扮进的书房,好在穆生云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小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生如逆旅(五)

小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登时就泪流满面,鼻涕眼泪和脸上的脏东西混在了一起,可怜又可怖,“庄主,我们任务失败了,老高他们为了保护我,让我能出来传消息,现在生死不明。”

穆生云心里一咯噔,颇为沉重,“那公主如何了?”

“苍国那狗太子要娶了公主,婚礼都在准备了。”

“什么!”穆生云瞪大了眼睛,语气莫测,“苍国还真是好胆子,这是冒着把昆国得罪死的风险啊。”

小九越哭越大声,“都是我的错,不仅没能把公主救出来,最后还得靠老高他们才能逃出来,庄主你罚我吧!我不配当您的护卫。”

穆生云耐心地安慰他,“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公主的情况呢,你只有功而无过,老高他们肯定有拜托你帮他们完成的心愿,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啊。你先下去休息和收拾一下吧。”

小九郑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离开了。

穆生云心思越发沉重了,要是被他的小师弟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不顾一切闯到苍国,所以还是要尽早解决为好。

他本来打算给杜维桢写一封信,可是想了想,这么严重的问题,想来还是见面亲自说最为稳妥,于是他安排好山庄的事情,带着人就下山了。

穆生云见了杜维桢,立马把小九他们冒死传回来的消息告知了他,这可是把杜维桢气得不轻啊,“他们怎么敢!这定不是妍儿答应的,姬景胜胆大包天,竟然还敢强娶了妍儿,可是欺我昆国无人!”

特别是想到姬景胜曾经下药试图强迫杜月妍一事,他的心更是紧紧揪在了一起,忍不住去想他的皇妹在苍国受到的是什么折磨。

穆生云待他冷静一些后问他:“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杜维桢点头道:“我已经有计划了。”穆生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他本来就不打算多掺和此事,自所以选择帮忙也是为了他的傻师弟。

杜维桢让苏明加大进攻力度,同时给羿丹国许诺了不少好处,得到他们同意的更为深度的合作,更多的羿丹国士兵加入了战局。

如此强力的进攻导致苍国节节败退,没多久就接连失去了两座重要的城墙,消息传回去后,举国震惊。

甚至有不少人联想到了姬景胜与杜月妍闹得沸沸扬扬的婚事,说是因为他被迷了心窍,这才消极做事,让苍国前不久堆积下来的优势都没了。

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为了顾全大局,姬景胜只能延迟婚期。

本来太子大婚就是一桩大事,筹备时间都要好几个月,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而现在明显不是时机,推迟也好,姬景胜如是想,甚至还在一次披上铠甲重临战场。

只是在离开之前,加派人手以保护之名将杜月妍的院子彻底监视了起来,这一次可以说是真正的蚊子想要飞进来都难。

只不过杜月妍不觉得愤怒,反倒是庆幸居多,起码婚礼延期了,加上姬景胜要上战场,她也没有必要时不时看到那张厌恶的脸,难道不是喜事一桩?

姬景胜的到来,对苍国士兵而言无异于是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处于绝对劣势的苍国渐渐扭转了局面,而昆国也因此死伤惨重,每天都有大量描述战场的惨烈场面的战报被呈上御案,杜维桢看了,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战争的原因,每一场战争都不知道要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父母失去子女,多少妻子失去丈夫,还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

可是这场战却又是不可不打的。

而越发激烈的战况也让穆生云对孟浮生的担心越发加重,他不知道他这个傻师弟能做出什么来。

特别是他派过去直到他派过去跟着孟浮生的人失去了他的踪迹后,这份担心升到了极点,他开始加派人手去寻找孟浮生的踪迹。

而此时的孟浮生却遇到吗麻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伙武功高强之人,两方刚一对上,还不等孟浮生知晓对方的目的,对方就开始动手了,并且每一招每一式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他们必杀的决心。

孟浮生全力以赴,可是对方人数众多,且个个武功了得,孟浮生被从身后偷袭,重重的一拳拍在他的后脑勺,只见他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那伙人也立马离开了。

等到流云山庄的人找到此处时,看到的就是孟浮生的尸体,已经没有了呼吸,连身体也渐渐冰凉僵硬了。

他们连忙将尸体带了回去,同时还传信通知了穆生云。

穆生云赶到时,就只见到了没有一点声息地躺在床榻上,冰凉、沉默的尸体,他整个人像是无法承受一般。踉跄几步,竟然直接瘫倒在地。

“庄主!”

“庄主你振作起来!”

护卫们一拥而上想要将他扶起来,却都被穆生云扫开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孟浮生的手。

真冷啊,他想。一个月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孟浮生。”穆生云摇了摇他,“你都答应我多少次会好好保护自己了,怎么每一次不受伤都不见你回来,你再这样,我可不认你这个师弟了,快醒来。”

可是没有人应他,那个调皮的青年也没有睁开眼睛取笑他优柔寡断,房间只听得见几个护卫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拂去了眼角未流出的泪水,冷声说:“你们找到浮生时,可有见到其他人?”

“没有。”一个护卫擦干眼泪,忙道,“我们找到浮生少爷时,只见到他和我们的饿的尸体,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穆生云握紧了双拳,声音狠厉,“将浮生保存在冰棺了,我要查出谁是凶手,当着他的面为他讨回公道,以慰他在天之灵。”

“庄主节哀。”

“浮生少爷在天上也不会希望你因为他而一蹶不振的。”

穆生云:“你们放心,我还要将凶手碎尸万断呢!怎么会做出糊涂事!”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生如逆旅(七)

姬景胜有些诧异地看向冉兰,没想到没几个月她竟然如此看重孟浮生,他了解冉兰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让她承认一个人要比她远远优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他对孟浮生并不友好,所以更没有跟他深入接触过,不知道他的能力,但是他对冉兰这个忠心耿耿,帮他做了不少事情的手下的眼光是十分信任的。

只不过,“你觉得孟浮生会帮助我们?还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姬景胜用脚踢了踢孟浮生,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身体僵直,脸上还带着死人特有的青白色。

冉兰蹲下去拨开他的眼皮,笑道:“我给他下了假死药,药效快过去了,没几天就能醒过来。至于他怎么会帮助我们,主子您只要让他相信他是我们的人不就可以让他听您的命令了吗?”

姬景胜露出疑惑之色,“让他相信是我们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冉兰慢慢地解释:“在他感冒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给他的药里放一种混淆记忆的药,那种药吃多了能导致神智不清,但是用量事宜,能够让一个人失去记忆,不过不会丧失能力,这样只要在他苏醒的时候加以引导,他就会成为主子您手上最锐利的一把剑,您让他刺向谁就刺向谁。”

姬景胜的眼睛越来越亮,嘴里小声地说着:“倒是好药,好药啊。”

“不过。”冉兰接着说,“记忆是最难控制的东西,他的记忆混淆到那种地步,我把握不了,不过主子也不必担心,反正他现在人在咱们手里,大可等他醒来试探一二,再决定是否留他一条命为主子办事。”

姬景胜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那药发挥的好,无异于折掉了昆国小皇帝的一边翅膀,而他们是如虎添翼,实在是美哉。

三天后,孟浮生终于醒了,不过他醒后一直表现得很奇怪,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姬景胜为他特意安排的小黑屋了,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一处黑暗,面无表情。

姬景胜让冉兰去试探他。

冉兰拿着一盏灯进去了,她穿着一身蓝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沉得肤白貌美,本来只能说得上中上的容貌硬生生拉到了上等,还有那一身特意训练出来的温雅气质,是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装扮。

她站在门口,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孟浮生的名字,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荧光,十分美好。

孟浮生疑惑地看向他,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也说出了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你认识我?”

冉兰眼睛更亮了,看来他是彻底忘了,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了。

于是她点点头,款款走近。

孟浮生似乎有些害怕,在她靠近的时候还望后面缩了缩。

“不要怕。”冉兰将灯放下,伸出了手,白嫩的掌心展现在了孟浮生眼前,笑容愈发真心,“我们是好朋友,你忘记我了吗?我叫冉兰,你名孟浮生。”

孟浮生剑眉微动,嘴里喃喃道:“我叫孟浮生?”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很亲切,所以对眼前的女人多了几分信任,“那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冉兰叹了一口气,表情悲伤,抬手试图抚平他眉间的折痕,但是被孟浮生躲过去了,只不过她看上去并不介意,“都怪我,主子让你跟我去完成一项任务,没想到被人暗算了,你伤到了脑袋,也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什么都忘记了。”

“我伤到了脑袋?”孟浮生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当他摸向后脑勺时,却是碰到了一个鼓起,按下去还有一点刺痛。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冉兰为了这场戏能更逼真,在他苏醒之前亲手砸的,用力之重,之狠毒,可见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那我们的主子是谁?”

冉兰浅笑出声,站了起来,还半弯腰朝他伸出了手,“主子就是主子啊,是他在我们家破人亡的时候收留了我们,还教授我们本事,是我们的大恩人,起来,我带你去见主子,他一直很关心你。”

孟浮生本来想拒绝她的搀扶,但是眼神落在那双明亮的眼睛说,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他总觉得在哪个地方哪个人身上看到过更亮的眼睛,迷人又温暖。

冉兰带他去见了姬景胜,两人眼睛对视之时,她传递了孟浮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

姬景胜心里了然,摆出了担心的表情,“浮生,你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

孟浮生看向那个穿着华服,气质高贵的青年,不知为何,从心底升起一丝反感,但是对方表现得太过自然,关心的语气,自责的态度,太过真切诚恳,他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姬景胜看他不回答自己也不生气,反倒是露出了更为难过的表情,“你我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我却差点让你命丧黄泉,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心里怨我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失忆了,你若是想好好休息我就派人送你回皇城,这里的事情有冉兰帮我就行了。”

他的这一番解释也为孟浮生在心里对他的方感有了原因,孟浮生想,原来自己以前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竟然因为完成任务差点死去而怨上主人,这样实在是不该,听从命令不该是分内之事吗?

所以他拒绝了姬景胜的一番“贴心”,甚至还主动表示自己现在由于记忆的问题可能有很多事情不能处理得好,但是会想冉兰好好学习的,也主动询问姬景胜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

姬景胜假意推脱了几次,然后作出为了不辜负孟浮生的忠心所以才托付他事情的为难模样,将他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他。

只不过孟浮生一听到战争两字,一股子反感和抵触油然而生,但是他把这个都归纳于他失忆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第五百六十九章 人生如逆旅(八)

穆生云看婴不惟这般模样,已经是相信了几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专门传信给杜维桢询问一二。

杜维桢倒是立马想起了这么一个人,七年前两人关系不错,即使是婴不惟回了子婴国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未曾间断,后来还是因为对方出了点事情,以防被怀疑有与其他国家暗地联系,才不得已中断了。

如今听说他来了,杜维桢也是有几分喜意。

杜维桢的态度一传回来,穆生云对婴不惟等人也亲切了几分,跟他们赔礼道歉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几天后两人终于见了面,双方都十分高兴,见到久未见到的朋友,即使是这几天一直在为战争的死伤而发愁的杜维桢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不惟,许久不见,”杜维桢笑意盈盈上来轻轻地抱了抱他,两人之间并没有因为时间而生出隔阂,从小到大的感情既纯真又深刻,是最难以忘怀和消减的。

婴不惟本来还因为两人如今天差地别的身边有所畏手畏脚,可是看他如此自然的行为和亲昵,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回以他一抱。

两人闲聊了几句,婴不惟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杜月妍,“对了,妍儿妹妹今日可在梧桐宫?”

没想到杜维桢的脸色立马晦暗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妍儿如今被囚禁在苍国,我与他,也许久未见。”

“什么!”婴不惟立马变了脸色,十分紧张的样子,“那要怎么办?苍国是要做什么?”

杜维桢一脸苦涩地摇摇头,“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对面既没有提起妍儿,也没有要用妍儿威胁什么,要说我们说起妍儿在苍国,或许还要被对面打一耙是诬陷。”

婴不惟一颗火热的少年心渐渐沉了下去,他虽然是子婴国的皇子,可是除却这一层尊贵的身份,他却没有任何权利,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出现在昆国。

于是,他也只能内心煎熬地陪着杜维桢一起等待。

而此时一无所获回到山庄的穆生云,却受到了一封让他大喜过望的信,信上没有署名,可是他却对字迹一清二楚,这摆明了就是孟浮生的亲笔信。

穆生云这几天的绝望煎熬一扫而空。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是约他在一个地方见面,穆生云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当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往约定的地方赶去。

这封信的确是孟浮生的字迹,不过是姬景胜趁孟浮生记忆混乱之际哄骗他写下的,然后在估计穆生云将要赶到约定地点时,将昏迷了好几天的孟浮生直接丢在了那里。

穆生云赶到那里时看到的就是双眼紧闭着躺在草地上的孟浮生,这令他几乎是头脑昏眩,要不是孟浮生此时的脸色比起失踪之前死人一般的青白要红润的多,他保不齐就要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穆生云踉跄着从马上跳下,跑到孟浮生身边,扶着他的头将他的上半身挪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给他把脉。

第一反应是脉搏虚弱,但是还是有明显的生命迹象的,这让他赶到惊喜。

但继续诊断下去,他脸色愈发难看了,没想到浮生身体状况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并且还像是中了什么毒,只是这种毒他从未接触过,一时半会说不出名字,更不要说解药了。

就在这时,在暗处潜藏已久的姬景胜出现了。

要不是见到孟浮生太过震惊和担心,穆生云想必早就会发现他们了。

姬景胜满脸凝重地走近,语气沉重道:“这位就是浮生兄的大师兄生云前辈了吧。”

穆生云将孟浮生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的青年,“你是谁?”

姬景胜拱手道:“在下姬景胜。”

穆生云眼中滑过了然,他从杜维桢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从未见过真人,没想到真人是如此儒雅温和,没错,要说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见到姬景胜第一眼的人肯定都会有这种想法,他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也可以说是演技太过优秀,能够将大多数人蒙骗于股掌之中。

穆生云看了看怀里的孟浮生,看向姬景胜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不知道苍国的太子殿下与我这师弟是什么关系,我师弟又是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实在是他身上的冷意和杀气太过明显,在暗处负责保护姬景胜的人也渐渐走了出来,两方呈针锋相对之势。

姬景胜遗憾的叹息声打破了僵局,“生云兄实在是冤枉我了,我也是刚过来,一见到浮生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后来知道有人来了,怕被误会,这才躲了起来。看到是你,也知道流云山庄的庄主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才敢出来。”

穆生云冷哼了一声,也不说信还是不信,抱着孟浮生就要离开,“那太子殿下要做什么就继续做吧,当在下不存在,在下先行离开了。”

“生云兄留步。”姬景胜追了几步,开口道,“我虽不知道浮生是缘何沦落至此,是谁如此狠心给他下的毒,但是,我有解药可以帮一帮生云兄。”

穆生云转头看向他,眼神闪烁,眼里寒光若隐若现,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他早就动手了。

姬景胜却丝毫不畏惧,甚至还顶着他的眼神上前了几步,语气委婉,“生云兄一时半会想必也找不到解药吧,就算以后找到解药了,浮生的身体也早就被这样摧残了,即使毒解开了,人也废了,这样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

穆生云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火,他的确把握住了他的命门,“你有什么条件?”

姬景胜朗笑了几声,夸赞道:“不亏是名满天下的流云山庄的庄主,生云兄果真是个爽快之人,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只要生云兄答应帮我促成跟昆国的暂时休战,我就同意将解药交给你,这样,岂不是双赢。”

第五百六十九章 人生如逆旅(九)

穆生定定地看着姬景胜无懈可击的笑容,却冷冷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姬景胜走近一步,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生兄为昆国想这么多,可谁会为你们想呢?要说继续拖下去,受到伤害的也只会是你和你的师弟罢了,难道昆国那小皇帝还会因此表示愧疚不成?生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们为昆国付出了这么多,现在收点回报怎么了?不是你们应得的吗?”

穆生本想说什么,可谁怀中人的动静让他震惊得忘记了要说什么。

“你们是谁?”孟浮生狐疑地看着那个正抱着自己,满眼震惊的男人,挣扎着要站起i。

穆生赶忙将他放了下i,还当他是昏迷太久有点神志不清,连忙解释道:“浮生,我是生师兄啊,对不起,害你失踪了这么久,结果现在才找到你。”

他眼圈有些红了,情难自已地要抱住他,可谁却被孟浮生躲开了。

他明显还没有恢复后,往后闪躲了几步还差点摔倒了,他警惕地巡视着周围的姬景胜甚至穆生,还露出了些许敌意,“你们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穆生愣了一会,这才看出i孟浮生的不对劲,他颤抖地指了指自己,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可见内心的难以接受,“浮生,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生师兄啊。”

姬景胜却一点也不惊讶,甚至颇有兴趣地旁观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眼看着孟浮生对周围的环境越发不安,甚至呈现出了攻击性,他朝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手下恭敬地点点头,呈孟浮生盯着穆生而没有注意其他地方的时候,突然冲上去一拍他的后脑勺。

孟浮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晕了过去。

穆生一把过i将孟浮生接了过去,对姬景胜怒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姬景胜连忙解释:“浮生方才差点就要跑了,在下这是怕他乱跑会有危险,这才出此下策,还望生兄海涵。”

穆生依旧心怀不满,可谁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又想起方才小师弟对他的冷眼和戒备,心里愈发难受了。

姬景胜知道时机到了,心中暗自得意,表现出i的却还是十分得体,“生兄思考得如何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浮生一直这个样子?”

穆生心里难受到不行,一想到他意气风发,聪明到连师父都夸赞不已的师弟,会一直像方才那般多疑敏感,甚至连他都不记得了,他就无法忍受,就觉得一颗心脏都被一只大手狠狠握着,下一秒就能炸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着,眉宇间却依旧因为不安而紧皱着一起的孟浮生,心软了下i,他抬头看向姬景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好似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好,若是你只是想要停战,我可以答应你去跟皇上说,你也必须答应我,一定要交出浮生的解药。”

姬景胜笑容渐深,“这是自然,生兄若能守信,我若是食言,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所不齿、笑话。”

穆生带着孟浮生回了流山庄,还跟姬景胜约定好待到杜维桢答应了停战,他就把解药双手奉上。

穆生将照顾孟浮生的任务交给了穆生林,穆生林守着失而复得,甚至可以说是死而复生的孟浮生,就像守着个稀世珍宝,那是离开一秒钟后都拍被偷了,谨慎得不得了,穆生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温暖,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

安排后一切,穆生就只身前往皇城找到了杜维桢。

杜维桢听说孟浮生找到了自然是欣喜不已,但是等听到孟浮生现在的状况以及孟浮生同姬景胜的口头协议时,他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自然是想要救孟浮生的,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办。

两方战争数月以i,彼此都死伤惨重,而现在的情况是,苍国处于劣势,士气低下,一连的失利更是重创了对方,可以说要说继续这样下去,赢得最终的胜利、一网打尽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说这样下去,死伤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但是要是等到取得最终的胜利,昆国就会变成真正的无人敢欺的强国,而苍国也将再也翻不起什么浪。

所以说,拒绝杜维桢才是真正的聪明的作法。

然而杜维桢还有一个顾忌,不仅是孟浮生,还有他的皇妹。

杜月妍现在仍然在苍国,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将她用以交易,可是妍儿一天在苍国,他就一天放心不下i。

穆生能理解杜维桢的为难,设身处地,他要是作为杜维桢,也无法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于是他决定向杜维桢许诺,若是他同意暂时停战,等到孟浮生得到了解药,以后的流山庄定会竭尽全力给予昆国帮助,他做出的最为有力度的承诺是,会帮忙救回杜月妍。

杜维桢有所动摇了,最后答应要是他真的能将杜月妍救回i,他就同意暂时停战。

穆生大喜过望,立马书信一封给姬景胜,提了杜维桢态度的松动,让他先给出一部分解药。

他本以为姬景胜还会跟他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对方却爽快得很,不仅送了解药过i,甚至还安排了这方面的专家过i帮忙。

专家在穆生回i之前就到了流山庄帮孟浮生进行治疗,治疗的见效很快,孟浮生的记忆渐渐有了苏醒的趋势,他开始记起了穆生林以及其他的师兄们以及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当穆生林问起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穆生林有些失望,因为这个证明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在记忆方面依旧有缺陷,不过这比起刚开始谁都不记得的情况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所以他对未i的治疗情况充满了信心。

第五百七十章 人生如逆旅(十)

可是治疗持续了几天后,穆生林发现虽然孟浮生的记忆逐渐在恢复,精神也逐渐好转,陷入昏迷的时间越i越短,可是身体内部的创伤却一直不见好转。

甚至连起床都需要别人搀扶,走几步就要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病秧子。

穆生林询问那个负责解毒的大夫,他表示也无能为力,说:“这就怪不得我了,少爷体内的毒虽说快要解了,可是中毒的后遗症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清楚的。就算是毒性完全清了,少爷短时间内怕都是用不了武功了。”

“什么!”穆生林目瞪口呆,如遭雷劈,慌忙询问,“那大夫,他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我小师弟的武功可不能废啊。”

穆生林焦急万分,他家小师弟心高气傲,要是知道自己不能用武功了,那种打击,他想象不出i孟浮生会消沉成什么样子。

情急之下,他拽住了大夫的袖子,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样子。

大夫也很无奈,“你不要着急嘛,我说的是短时间不能使用武功,又不是说一辈子都不行,只要在解毒后好生休养,总有一天能恢复的。不过那一天是那一天,小人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穆生林看得出他没有撒谎,死缠烂打也不是个法子,只能将大夫放走了,一整天都在担忧着这件事情,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到了孟浮生眼里,他也能隐约猜到肯定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在二师兄当着他的面叹了第十四口气后,孟浮生忍不住说:“生林师兄,可是我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穆生林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叫出了声:“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那个大夫,好啊,我明明让他不要在你面前说什么的,气死我了,我要找他算账。”

孟浮生对自家二师兄这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性子无奈极了,他一把拉住正要冲出去的孟浮生,可惜体虚无力,刚拉住衣襟就直接滑了下i,表情立马落寞了下i。

穆生林冲到一半就注意到了他的灰暗,也顾不上去找麻烦了,连忙捡了一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充当起心灵导师的角色,细声安慰:“师弟你莫要着急,那大夫说了,他说。”

穆生林眼神飘忽,后i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咳嗽了几声,“他说你之所以现在用不了力,都是因为余毒未清,等到毒性彻底清干净了,就没事了,呵呵,呵呵。”

说完自己还干笑了几声,眼看着没有人附和自己,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在心里狠狠咒骂起那嘴巴不严实的大夫。

孟浮生虚弱的笑了笑,“生林师兄你不要哄我了,也不是大夫说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的武功,是不是不能用了。”

穆生林的心脏揪了起i,一把握住了孟浮生的手,力道很重,好像想借此传达力量过去,“师弟你莫要太难过了,大夫也说了是短时间,只要以后好好修养就行了,你放心,师兄一定会找遍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帮你养身体。就算。”

他抽了抽鼻子,郑重道:“就算你以后真的不能再用武功了,你还有这么多师兄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会保护你的。”

穆生对上穆生林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温暖把那股子寒寂冲刷掉了,是啊,他还有这么多爱上他的师兄们,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的颓废下去,惹他们难过呢?

他用另一只手搭上了穆生林的手,点点头,“生林师兄你放心,我不是懦夫,也不会因此消沉下去的,再说了,还有希望不是吗?”

“嗯嗯。”穆生林点头如捣蒜,激动得眼泪都快冒出i,心里还有一丝小得意,看看,他多么会讲话,居然成功安慰了小师弟,他看以后还有谁敢骂他说话像放屁!毫无意义!

穆生特意回了山庄一趟时,发现孟浮生情况确实大有好转,能清楚地认出他和想起两人的事情,他因此更有做事的动力了,当天就决定亲自去苍国将公主从姬景胜那里要回i。

穆生i到边境的那一天,是姬景胜亲自i接的他,“生兄当真的一言九鼎!”

穆生不理会他的客套和夸赞,表情严肃道:“皇上答应暂时停战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们必须把公主殿下交出i。”

姬景胜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生兄,这个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吧,公主在苍国也待的好好的,我心仪她,想要娶她为太子妃,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敢怠慢她。要是让她回国,我放不下。”

穆生寸步不让,面露讽刺,“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主本i就是昆国的公主,理应在昆国。要是公主殿下是愿意留在苍国,愿意嫁给你的也就算了,皇上也不会阻拦。可是公主是被掳走的,想必也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苍国的,你这样行强迫之事,可是君子所为?可是正当之事?”

姬景胜表情有些黯淡,可还是没有松口,“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正确的,可我是真的很爱妍儿,我会好好对待他的,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穆生表情愈发寒冷了,宛若一月寒冰,让人心生寒意,“要是这样,那恐怕停战一事皇上不会答应,我也没有办法再行劝说,太子殿下还是另寻能人吧!”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十分果决,丝毫没有给姬景胜犹豫的时间。

“且慢!”姬景胜叫住了他,表情沉重而悲伤,“生兄说的,我答应你。我会将公主送回去,同时还请生兄不要食言,务必要让贵国皇上答应停战一事。”

“不用麻烦太子殿下千里迢迢把人送回去了,你只要把公主殿下送到这里,我自会亲自将她送回皇城。”

穆生无法完全相信姬景胜,从苍国到昆国路途这么远,路上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人生如逆旅(十一)

姬景胜也不因为他的不信任而生气,反倒是精心让人准备了房间,还想派人专门伺候他,被穆生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身边一堆姬景胜的人跟进跟出,穆生只会浑身不对劲,说是伺候,他倒是觉得跟眼线差不多。

三天后,姬景胜派人i叫穆生,说是将公主带过i了,穆生立马去看,就见到在姬景胜的书房里站着一个窈窕女子,身形容貌,但是杜月妍的样子。

女子一见到穆生,本i如寒冰般面无表情的脸立马生动了起i,“生师兄!”

穆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后恭敬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女子目露愕然,连忙过i搀扶,“生师兄何必如此多礼。可是皇兄让你过i救我回去的?我们现在能走了吗?我好想回去,好想皇兄。”

接着,她转过头看向姬景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露厌恶,“要不是他,我怎么会离开皇兄这么久。”

姬景胜一脸苦涩,叹了一口气,“妍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不过我也想清楚了,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将你强留在身边,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女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副不愿意理会的样子,只是撇过脸眼巴巴地看着穆生,好似生怕被丢下。

穆生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也渐渐放下心i,冲着她点点头,“公主说的没错,正是皇上让我i带你回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杜月妍眼睛一亮,赶忙靠近他扯住他的袖子,“谢谢你。”

穆生亲自将杜月妍送回了皇城,在路上还提了孟浮生的状况,说是为了找她他差点出了事情,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可是杜月妍并未对此表示什么,更有甚者在他提到孟浮生的时候一脸冷漠,好像不愿意提及,这表现让穆生不禁升起担忧。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两人还是要继续折腾吗?

孟浮生将她送回了皇宫,杜维桢亲自出i接人,见到许久未见的皇妹,杜维桢难以遏制澎湃的情感,“妍儿!”

两兄妹紧紧抱在一起,然后杜维桢对穆生百般道谢,说多亏他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见到杜月妍。

穆生并不居功,只说两人之间是等价交易。

杜维桢知道他念着的是那件事情,在当天就下了停战的命令。

杜维桢安排好杜月妍,又想到在这次战争期间,羿丹国可以说是给予了不少帮助,也是时候兑现承诺了,他特意邀请羿丹国的人过i游玩,同时还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个个价值连城,可见心意颇重。

穆生惦记着孟浮生就提出告辞,在离开之前还特意询问杜月妍是否需要同他一起去山庄看望孟浮生,却被杜月妍以离开皇宫太久,思念过深,短时间不愿意离开为由拒绝了。

穆生更是为自己的小师弟感到不值,因此对着杜月妍也没有好脸色,黑着脸就走了。

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杜月妍”露出的邪魅而危险的笑容。

穆生回到山庄时,孟浮生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天天围着院子走上几圈,有时候还会摔倒,可是他从i没有喊过痛,一遍遍忍了下i,很快就能小跑了,只是武功还没有恢复。

穆生看到如此辛苦的小师弟,对杜月妍的无动于衷更加怨恨了,想借此让孟浮生彻底死心,却又害怕伤害到他,所以一直憋在心里,未曾在他面前提起国杜月妍一星半点。

可是他忍得住,不代表别人也忍得住啊。

在走路甚至跑步完全没有障碍了后,孟浮生问起了杜月妍的事情,“生师兄,妍儿现在可找到了。”

穆生一口气就被提了起i,他想摇头,可是看到孟浮生期望的表情,还是没能狠下心i,他叹了一口气,说:“前几日我将她从苍国带回i了。”

“是吗!”孟浮生立马激动了起i,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穆生连忙帮他顺气,心里憋得火气更重了,看他的小师弟都被儿女情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心里有气,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你这么挂念她,你可曾想过她是怎么对你的?我跟她说了你现在连走路都不稳,她一点表现都没有,甚至我想让她i看看你也被拒绝了,她如此绝情绝义,你深情给谁看?”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说话的神态、表情、语气多么像一个怨妇。

孟浮生咳嗽停了下i,表情有些呆滞,“她不愿意i见我吗?”

然后又在自言自语地为她辩解:“许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累了,她才刚从苍国被救出i,累也是应该的。师兄,我想去见见她,想亲口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穆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脸立马黑了下i,一副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壳看里面装什么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人家都浑然不在你你,你生或死都不愿见你一眼了,你何必想着去见这种狠心的女人?”

孟浮生靠到床头,虚弱一笑,“可是师兄,要是没有亲眼看到她,问个清楚,我的心里就会永远想着这件事情,既然惦记着,那又何谈放下?还不如亲耳去听清楚,死心也死个明明白白,这也是好事不是吗?”

穆生看到他这模样,着实心疼,并且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孟浮生如今这样,他如何放心的下让他一个人过去,就算把他交给其他人也不放心啊。

于是他答应了让他去皇城,不过必须跟在自己身边,孟浮生乖巧地应了下i。

两人i到了皇城,杜维桢知道后将他们请到了皇宫之中,孟浮生提出想要与杜月妍见上一面,却被拒绝了,孟浮生心中荒芜一片,却不想有放弃,便去到梧桐宫门外等着。

暖春出i见过几面实在是心中不忍,他也不知道自家公主这段时间怎么了,对孟大人如此冷漠。

第五百七十二章 人生如逆旅(十二)

在暖春最后一次见到孟浮生失魂落魄的在外面等着时,她终于忍不住在给杜月妍梳头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情,“公主,奴婢看孟大人在外面等了许久了,怕是有急事,您若是有时间,何不召他进i看看。”

寝宫一下子陷入了安静,落针可闻,暖春有些忐忑。

就在这时,杜月妍突然“扑哧”一笑,这笑太过突兀,暖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害怕,她觉得从苍国回i后公主好像变了许多,连着脾气也有些变幻莫测,就好像你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又会突然高兴起i一般,伺候起i需要万分小心。

可是一旦皇上i了,公主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样子,温柔善良,一举一动都带着灵气。

暖春她们也不敢妄加猜测,只当是公主在苍国那段时间太过郁闷,导致性情有所改变罢了,反正她们做奴婢的,只需要多加小心,认真伺候即可。所以暖春前几次见了孟浮生心里不是不可怜,而是不敢说,而这一次是忍不住了。

在她刚要跪下i请罪时,却被杜月妍搭住了肩膀,然后慢悠悠地挑起下吧,让暖春跟她面对面。

“你说的没错,本公主确实要跟她见上一面,你去把他带到侧殿。”

说完杜月妍就放开了她,暖春连忙应下离开了,走的时候双腿还有些打颤,方才的公主着实太奇怪了,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吞进去一般。

孟浮生正在外面徘徊,这几日都是如此,他不是不寒心于杜月妍不闻不问的态度,只是心中还抱着一丝最后的妄想,想着她是不是怪自己没有用,没有去救回他,于是越发怜惜。

“孟大人。”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他心中有了猜测,不由一喜。

果真,暖春过i说:“孟大人,公主叫您进去,您跟奴婢进i吧。”

得偿所愿,孟浮生自然是高兴的,因为中毒而有些苍白无神的脸色瞬间亮了起i,在踏进去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却的感觉,有些忐忑地问:“暖春姑娘,不知妍儿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怪我。”

暖春的步子顿了顿,望向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摇了摇头,“孟大人还是亲自跟公主说吧,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浮生因为她略带可惜的表情刺了一下,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进外殿,就看到正中央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他喃喃道:“妍儿。”

杜月妍却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在自顾自赏着刚做好的指甲,孟浮生等了一会,心越发沉重了。

“浮生。”不知过了多久,杜月妍才将手放下,喝了一口茶,笑唤他,“怎么了,难道是见着我不高兴,一直不见你说话。”

她虽然是笑着的,孟浮生却觉得,他这笑,好像就是在一张他所熟悉的脸皮上勾了一笔,僵硬且没有感情。

孟浮生微微垂下了头,语气低沉,“我以为是你不想见我。”

杜月妍听了他的话,半捂嘴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是笑够了。她才慢慢地把手放下,嘴角的笑容也稍稍敛了敛,“我若是不想见你,今日怎么会把你叫进i。难道你还在怪我前几日一直把你晾在外面的事情?浮生,那只是我还没有收拾好心情,不知道怎么跟你见面,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露出乞求的神色,看的孟浮生心一疼,刚想表示自己的不在乎,却见杜月妍的表情都变了,冷漠又客气,“只是你似乎也没有责怪我的立场,这是我的宫殿,我有见人和拒绝见人的立场,浮生,你说是吗?”

软刀子硬刀子一齐往那颗本就日夜担忧的心脏上,孟浮生觉得有些站不住了,扶住门才稍稍好了点。

再次看向杜月妍,他觉得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心里怅然若失的同时居然还有一股放松,看i,她是真的要斩开两人的关系了,这样也好,就不用日夜担忧着她对给出什么答案。

不过他又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这么多天的寻找和等待,结果等i的只是客气和疏远。

以后不会了,他对自己说。

再次抬起头,孟浮生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点点头,说:“我明白公主您的答案了,以后要怎么做,浮生也清楚了,就此,告辞。”

他朝杜月妍拱了拱手,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因为毒药的折磨而有些憔悴下去的身体带着点孤寂之感,让人心疼,不过那个会为他心疼的人,不在这里罢了。

穆生也发现了自家小师弟的转变,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不再去梧桐宫等着了,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怅然,他只想将孟浮生带回去,然后与杜月妍彻底分开了,断了念想。

他询问孟浮生是否要回去,孟浮生倒是表现得很随遇而安,只说随他安排。

穆生自然是要将人带回去的,就想着去跟杜维桢告别。

这样一i,杜维桢也猜出了孟浮生和杜月妍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觉得有点对不起挚友,只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他也只能尊重自家皇妹的选择。

只是在穆生说要回去的时候做了劝阻:“路途这么遥远,浮生的身体也不好,你们好不容易i一趟,浮生在路上肯定也受了些折磨,再回去,又得折磨一遍,还保不齐路上会发生些什么,还不如留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这里药材众多,随便你们用便是。”

穆生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从流山庄折腾到这里,孟浮生在路上已经是去了半条命了。

“那就多谢皇上了。”

杜维桢连忙摆手,看上去有些不赞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浮生难道不是为了妍儿变成这个样子的吗?皇室欠你们良多,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要的可不是你的感谢。”

第五百七十三章 人生如逆旅(十三)

孟浮生最后还是留下i了,可是穆生可不是个闲人,留在皇城这么多年,山庄的各类等待他过目的账本和各个商铺的汇报已经堆积如山了,他要是再不回去,即使山庄现在的运转一切正常,也难免会出现一些情况。

虽然他放心不下孟浮生,但还是不得不离开了,他只得让黎清赶了过i,替他陪在孟浮生身边,让他好好照顾孟浮生,还有尽量阻止他和杜月妍见面。

黎清自然是爽快应下,拍着胸脯担保不会让孟浮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遇到任何危险。

穆生带着满心的担忧回去了,孟浮生送了他一程,对上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孟浮生了然,握住他的手,“生师兄,你放心吧,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的,更加不会死缠烂打。”

他极其困难才说出最后四个字,眼中划过一抹痛苦。

穆生自然是看到了,差点说出让他跟着自己回去的话,可是皇宫比起流山庄的确是有着更多的天才地宝,且长途跋涉也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他重重地抱了抱孟浮生,“师兄相信你,你也要说到做到好吗?”

“好。”

两人就此分开,孟浮生站在城门口,目送着穆生骑着马的身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不知道是不是在城门口吹了风,回去他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了,再加上身体难受,干脆闭门不出。

而接收到杜维桢邀请的羿丹国有人过i了,且是羿丹王徒兰察赫亲自带着人过i的,还带了不少回礼,可谓是把面子里子做到了极致。

杜维桢也接受了这番尊敬,大摆宴席,大有化干戈为玉帛,将两国往年的不和都化解之势。

在宴席中,徒兰察赫突然向杜维桢敬酒,“维桢兄,这杯酒敬你,就当是我为我国往年的不妥当之处赔罪,还望以后两国能和谐相处,永不交战。”

杜维桢自然也是希望有这种结果的,很爽快地喝下了他敬的酒。

只是没想到徒兰察赫还有下文,“不知维桢兄可愿意联姻,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和平只会更长久。”

杜维桢手一顿,若有所思落在他真挚含笑的脸上,明白了他的目的,将酒杯放下了,脸上的笑也有所收敛,“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其他人可以,但是妍儿,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你觉得如何?”

徒兰察赫沉默了一会,然后轻笑出声,化解了尴尬,“这自然是全凭维桢兄安排,我知道你同妍儿公主感情非同一般,自然不会舍得将她送去联姻。”

杜维桢这才恢复随和的态度,跟徒兰察赫有说有笑,下面的人看i,心里也有了不同的打量和想法,只是看i两国建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徒兰察赫在昆国呆了几天后,这才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孟浮生在皇宫养伤的事情,立马提出要前去拜访。

只是他在进去的时候受到了阻拦,黎清谁的面子也不给,板着脸说:“还请羿丹王回去吧,孟浮生他身体不舒服,不希望别人打扰。”

徒兰察赫也不生气,十分亲切地说:“朕跟浮生也算有点旧情,知道他身体不好,自然是要i慰问一番的,还请你去跟浮生说一说。”

黎清摇摇头,“那羿丹王应该也知道你们的旧并不是多美好,所以还是请您回去吧。”

“你竟敢如此跟王说话!”徒兰察赫身后的手下见他在自己皇上三番四次的请求下竟然还是这番傲慢的态度,气得不轻,拔剑就要过i,“你再敢阻拦王,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黎清怎么会被他吓到,冷哼一声,眼睛像射出两把利剑,“那你就过i试一试吧。”

眼看气氛紧张,两人就要打起i了,徒兰察赫连忙拦住了手下,“不得无礼。”

接着他眼含抱歉地看向黎清,“是朕的手下太过莽撞了,还请你不要生气。”

手下还是不服,表情凶狠,“王!这小子怎能对你如此无礼,让小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在徒兰察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那人就焉了下i,悻悻的把剑收了回去,可是还是十分不甘心的在徒兰察赫看不见的地方瞪了黎清一眼。

徒兰察赫拱手道:“要是浮生实在是没有时间,那朕下此i也可。”

说完他就要离开,只是突然被黎清叫住了,“等一下!”

“我进去问问他,要是他愿意见你,那我就让你进去。”

他的语气说不上恭敬,反正是绝对不像是一个平民对着一个国家的皇上,可是徒兰察赫并不觉得任何不对劲,也许是在孟浮生面前吃过太多亏,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得到过多少尊重,所以他在面对孟浮生身边的人时甚至有时候都记不起i双方身份的差异,这不仅表现在他身上,也表现在杜维桢和流山庄一行人身上。

即使杜维桢是和孟浮生叫好,可是也不至于不顾身份之别到这种地步,但是双方就是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这不,徒兰察赫立马笑了起i,“有劳了。”

黎清哼哼了几声进去就看见了靠在床头看书的孟浮生,房间里还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黎清走近他,只觉得药味更浓了。

每日的药汁按一日三餐的量喝下,现在是孟浮生所有贴身的东西都沾上了这股子药味,甚至是他看过的书,那药味也是经久不散,比起曾经生龙活虎的孟浮生,时不时都会让人升起恍惚的心酸。

黎清走到他身边,声音不自觉就轻了下i,“浮生,徒兰察赫i了,他说要见你一面。”

孟浮生眉头一皱,将书放下,“他想做什么?”他可不相信徒兰察赫的目的这么单纯,两人的关系可是说不上好。

黎清摇头,“不知道,只是他的态度看上去不像是i找茬的,又一再请求,我就进i问问你,要是你不愿意,我让他离开便是。”

“不用了。”孟浮生说,“让他进i吧。”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生如逆旅(十四)

黎清前脚刚踏出去,徒兰察赫后脚就被叫进i了,只是这时候黎清还把头探了进i,十分故意地说:“浮生,我就在外面,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说完,还十分故意地瞥了徒兰察赫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眼看徒兰察赫的手下又要生气了,黎清这才哼着调子出去,徒兰察赫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因为他的失礼而生气。

反倒是孟浮生的表情一直都很不好,连床都没有打算下i,“身体不适,不能下床行礼,还请羿丹王不要怪罪。”

徒兰察赫轻笑出声:“朕自然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故专门过i一趟看看你,朕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俗礼,何谈怪罪。”

孟浮生轻轻“哼”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明显的不想理会i人,视线全程都落在了书上,两人像是在僵持着什么,彼此都不说话,都在等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徒兰察赫承受不住这沉默了,略带愧疚地开口:“朕知道你肯定还在怪罪父皇曾经利用你的事情,只是如今两国已经决定和平共处了,朕在这里向你赔罪,希望前程往事能在此刻释怀,你觉得如何?”

他把自己放的很低,眼神也很真挚,一个皇帝能用如此谦和的态度说出这番话,要是让外人听到了,也定要大吃一惊的。

如此一i,孟浮生的态度也软化了一点,他并非得寸进尺之人,也知道两国如今的关系十分友好,甚至要不是有羿丹国的帮助,昆国也不好在战争上取得上风,且如今对方又给他递了一把梯子,他顺着下去对两边都好。

孟浮生放下书,往下徒兰察赫,点点头,道:“也好,我也不是小气之人,那就这样吧,前尘往事尽消散。接下i羿丹王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他话不言明,却表现出i要送客的态度,他不是针对徒兰察赫,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和状态,并不适合见客。

“朕i找浮生还有一事。”徒兰察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的笑一直都挂着,让孟浮生都忍不住产生了担忧,他的脸会不会僵?

不过好在徒兰察赫并不知道他跳脱的内心想法,所以依旧能维持住翩翩风度,“朕一直觉得浮生能力非凡,才华卓越,因此一直十分欣赏,只是知道你跟妍儿公主一直是两情相悦,所以未曾生起什么心思。只是如今,朕有耳闻,浮生同公主似乎已经没有关系了,而羿丹国有不少公主貌美如花,才情卓然,要是浮生不嫌弃,不知道能不能去羿丹国做个逍遥驸马?”

孟浮生眉毛一挑,不动神色地问:“徒兰察娜,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徒兰察赫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孟浮生,想到了两人以前似乎是有旧,略微收了了眉间对此人的厌烦,摇头无奈道:“你该也是知道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几件并不美好的事情,他软禁朕的父皇,又刺杀我意图登基。后i还是你出了事情她才离开了羿丹国,朕的人才能成功翻盘,不过自那以后,朕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难道浮生你也不知道?”

孟浮生心里漫起淡淡的愧疚,他是真不知道徒兰察娜原i是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千里迢迢赶到昆国想要救他的,虽说是因为她的确是做了不可饶恕之事,甚至还沾染了流山庄的几条人命,可是她对他的恩情,太过深重,如今想i,只有对不起三个字方能表达他如今的心情。

他眼眸低垂,盖住眼底沉浮的复杂情绪。

徒兰察赫却以为他是在怀念担心徒兰察娜,心里一咯噔,小心地观察者他的表情,“若是浮生非她不可,朕也可把当年的事情揭过去,去把她找回i。”

“不用了。”找不回i了,孟浮生拒绝了,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了出i。

徒兰察赫舒了一口气,“若是浮生愿意,大可从皇室诸位适龄女子中挑选。”

孟浮生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表示:“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想等养好身体后回到流山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吧。”

徒兰察赫觉得可惜极了,不死心地再次询问:“浮生真的不再次考虑一下?若是浮生成为了羿丹国的驸马,朕定当好好重用你,以你的才华,以后封侯拜相,不是难事。”

孟浮生疲惫地摇摇头,说自己没有这个野心,以后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徒兰察赫也不好在强求了,再跟孟浮生扯几句毫无营养的话题,看他实在是累了,也不好再叨扰,只得告辞了。

等到昆国和苍国正式签署停战协议的那一天,皇宫再次举行了一场庆功宴,杜维桢惦记着杜维桢为寻找杜月妍遭遇的不幸,再三邀请他出席,甚至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还专门让人酿了适合他的药酒。

杜维桢如此用心,孟浮生也找不出拒绝的借口了,出席了宴会。

只是在当杜维桢让人去叫杜月妍时,她却百般推脱,一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出现在热闹的场合,二又说因为被软禁在苍国的那段时间,她有点害怕人多的场景,一i二去,杜维桢心疼自家皇妹,自然不忍心硬是逼着她过i,便让人吩咐她好好休息,不必忧心。

其实杜月妍哪里是不舒服啊,只是一个冒牌货,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出现在这种场合啊,朝廷中老狐狸那么多,一个不谨慎,分分钟就能露出马脚,到时候她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孟浮生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更多的是赞叹的目光。

在杜维桢的推动下,不少大臣都知道了在昆国陷入危难之际,公主失踪,是孟浮生不顾己身的危险,毅然前去寻找,甚至还差点失忆丧命,此等泼天仗义,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尤其是头脑简单心里没有多少弯勾勾的武将,一个个豪气万丈地找他喝酒,孟浮生也不拒绝,对方一碗他一碗,只是喝的是药酒罢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人生如逆旅(十五)

庆功宴后便到了论功行赏了,苏明在这次战争中,可谓是战功显赫,直接吞掉了苍国的好几座重要的城池,杜维桢直接升了他两级的军衔,又赏赐给了他不少宝贝,当着众人的面重重地表扬了他,苏家也是因此水涨船高,现在可以说是皇城排得上号的名门世家了。

陆愈安跟在苏明身边也出了不少主意,阻止了他不少莽撞的进攻,在军中也积累了不少人气和名声,杜维桢封他为苏明的御用军师。

苏明和陆愈安两人一晚上都是乐呵呵的,高兴得不得了。

陆愈安更是觉得自己为家人长脸了,他的父母这一辈子希望的不就是他像现在这般光宗耀祖吗,他到时候回乡里定要将父母的墓碑好好修葺一般,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想着想着,他不禁红了眼眶,一场大水吞噬了他的两个至亲,要不是孟浮生当时拉了他一把,他现在哪能走到这个位置啊,孟浮生对他而言,无异于再生父母。

两人找到灌了一肚子药酒,有些晕乎乎的孟浮生,怎么说也要再喝几杯。

酒精催发了孟浮生心底的情绪,他的难过浮现在了眼里,端起酒和两人碰杯,“好,喝就喝,酒是个好东西呀,能让人忘记忧愁。”

他的话都说到后面,声音也小了下i,眼神忧郁,然后一把把酒灌了下去,还打了一个嗝。

两个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人听了他的话都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传言,说是公主殿下幡然醒悟,明白过i跟着一个平民百姓是不幸福的,所以和流山庄的浮生公子彻底断了关系。

他们本i是不相信的,毕竟两人是亲眼见证过浮生和公主的幸福的,可是今天一看,公主没有出席,而浮生又一副借酒消愁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啊。

两人对视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挂起了笑容。

“酒这东西怎么会消愁了,这世间没有什么忧愁是睡一觉消不了的。”

“万事别往心里去,人生才会逍遥自在。”

孟浮生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意,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忽而笑了出i,小声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我会让这件事情过去的,别担心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愁也愁不过几天,很快就没事了。”

他的话因为有些醉酒的缘故并不通顺,可是大概意思两人都能理解,松了一口气,一晚上都在陪着他,等到宴会结束后两人还抬着这个醉鬼,将他送回了房间。

孟浮生这一觉,是他这段时间以i最为香甜的一觉,没有半夜突然的惊醒和心悸,只有清晨自然醒i的怅然若失。

几天后,杜维桢选出了合适的和亲人选,是朝中一位老的庶女,将其奉为和顺公主,让她到时候跟着羿丹王回羿丹国。

孟浮生的身体也在精心的修养下慢慢恢复了,除了还不能使用武功,就没有其他问题了,而武功的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i也是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徒兰察赫也是这几天要回国,知道孟浮生有要离开的意向,询问他要不要一起走,孟浮生觉得这样也行,便答应了下i。

在离开的前一天,孟浮生想到,以后和杜月妍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便想着去跟她做告别。

这一次他只在梧桐宫外等了半刻钟就有人叫她进去了,杜月妍看i是准备休息了,睡眼惺忪地倚在美人榻上,带着点惺忪的疏懒,她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今天要回去了?”

孟浮生点点头,有些贪婪地想要将她最后一面记下i。

他炽热的眼光让杜月妍好像有些不适应,她略微闪躲了一下,一甩水袖,正好盖住了脖子的位置,板起脸,看起i有些生气,“你在做什么?”

孟浮生突然反应过i自己动作的孟浪,可是最后一面,他怎么能忍得住,深深地看了心里人一眼,就要低头告罪,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刚才的场面犹如电光火石在脑海中而过。

妍儿水袖下遮盖的脖子颜色似乎和脸上的有些诧异,似乎是前者颜色要深一点。

可是还未等他深究,杜月妍“唰”的一下站了下i,背对着她,声音冰冷,“孟浮生,我们身份有别,两次我都是念在我们之间的旧情上才让你进i的,寻常人,可是进不了我这梧桐宫的,可你要是行为不端,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让人将你赶出去了。”

孟浮生心里一痛,刚才心里那点奇怪立马被压下去了,他松了松嗓子想开口,可是杜月妍却转身进了内殿,徒留空旷冰冷的外殿里的他一人。

宫灯里的亮光摇摇晃晃,一如他平静不下i的内心。

暖春在旁边听了一切,心中叹息,过i说:“孟大人,请回吧,夜深了,公主许是想早点休息才说出这种话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孟浮生轻轻的“嗯”了一声,觉得离开的步伐有些沉重,在走出梧桐宫后,他最后一次转过身看了这座他以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宫殿,黑夜将它笼罩在其中,为它增添了白日不曾有的神秘,更添了些许陌生的味道。

以前觉得无比熟悉是因为里面有让他心动的人,而现在觉得陌生,也许是因为让他心动的人彻底变了吧。

他叹了一口气,决然转身,渐行渐远。

第二天清晨,徒兰察赫便差人i通知他准备启程了,孟浮生应了就开始收拾东西,在离开之际还特意给孟浮生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快回去了。

而这一次,孟浮生决定不再踏足皇城,让在这里的一切彻底成为过去,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那里没有那个让她心动又神伤的姑娘。

孟浮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只是想i时间这个最为有效的武器,会将所有本i刻骨铭心的事情冲刷成一件简简单单的往事,而后往事只是往事,想i也只是寻常。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人生如逆旅(十六)

一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徒兰察赫i昆国带的人并不多,而因为战乱刚歇,一些趁着世道荒乱占山为王,抢劫行人的强盗官府还没i得及全部铲除,所以两天之内,已经有三拨没有长眼的强盗犯到了他们头上。

实在是他们这一行人太过惹眼,那精贵华丽的马车一开就决非一般人能有的,加上扮作普通护卫的侍卫们并不多,所以就让那些恶向胆边生的强盗们起了心思。

可是能作为徒兰察赫的侍卫的岂是一般人,几拨强盗连口号:“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都没念完就被打得爬不起i,十分干脆利落地打包给官府了,估计把那些县老爷了得不轻,还没等他们行动,这功德就送上门i了,无异于一笔天降横财。

孟浮生和徒兰察赫只有一半的路程是相同的,在两人分开的前一天,他们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是方圆百里的独一家,看上去颇有些念头了,外头老旧得很,但好在里面还算干净,没有那种霉味,勉强还能住上一晚上。

只是这客栈未免太过安静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穿得人模人样的中年男子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也没有其他客人。

这也未免也太冷清了,要知道他们经过的这个地方虽然说不繁华,但也是两国的交界,在昆国和羿丹国i往的行人都要经过此处,按理说不该冷清到这种地步才是。

只是艺高人胆大说的就是他们,所以没有人将这奇怪的现象放在心里。

徒兰察赫一个负责交流属下上去敲了敲柜台,“掌柜的,我们要住店和用点东西。”

肥头大耳的男子一个激灵醒了过i,孟浮生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清明,哪里有刚睡醒人的惺忪,只是下一秒他正要仔细看,那人就打了个哈欠,本i就小的眼睛这下眯成了一条缝,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哈着腰,笑咪咪地跑了出i,“客官请坐请坐,小人这就下去安排。”

然后他朝院子后面破口大骂:“你们几个龟孙,客人都i了还在后面偷懒,不想干了是吧。”

骂完后他又恢复了憨厚讨好的表情,亲自为他们擦拭桌子,还一边在抱怨着:“我那些店小二啊,都是家里人赛过i的,多少带点血缘关系,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就养成了这副偷懒的样子,平日要不是拿着鞭子在后面赶,谁一点活都不肯干,一个个懒得要死,但是一到吃饭就个顶个得准时勤快,没人愿意少吃半口,但是一群赔钱货。客官不要介意啊,坐坐坐。”

孟浮生对这胖嘟嘟的掌柜越发感兴趣了,看起i他讲了一堆废话,可是却在无形中降低了他们的警戒心,在这一方面上看,这人是个高手,并且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孟浮生捡了张椅子坐下,好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掌柜的,怎么你们店里看上去就没有客人,这里不该是挺多商人经过的吗?”

那掌柜的愣了愣,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我那些讨债鬼长得太凶了,客人见了都被他们吓跑了,一i二往,我们这里名声也差了,i往的客人宁愿夺走几个时辰的路也不愿意在这里住下,我们这的生意啊快要做不下去了,唉。”

直到几个店小二从后面走出i,他们才理解了掌柜的意思,那几人却是是太凶了些,个个人高马大,表情凶狠,手臂上的肌肉纠结成一块一块的,骇人得很,连长得不算和善的胖掌柜站在他们旁边,也被衬成了弥勒佛似的人物,和蔼可亲得很。

一些普通的商人见了,的确是不敢进i。

胖掌柜继续抱怨:“要不是他们长得太凶,在老家找不到工作,也用不着都塞到我这家小店里啊,客官们不介意吧?你们别看他们长得凶,心地都好着呢。”

孟浮生意味深长地说:“不介意。”

黎清不耐烦地摆摆手,“掌柜的还是快些上菜吧,我们都要饿死了。”

胖掌柜高声应和:“客观稍等,菜马上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可别说那群店小二长得凶悍,这手艺可真是没话说啊,色香味俱全,勾的人食指大动,只是顾念着尊卑有序,侍卫们没有人敢动筷,个个还在等着徒兰察赫。

孟浮生瞥了一眼柜台,那胖掌柜正在打着算盘,只是偶尔抬起头i露出的眼神和表情,像极了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阴狠、嗜血。

孟浮生拦住了正要动筷的徒兰察赫,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夹了一筷子的肉,朝那胖掌柜的招呼:“掌柜的,我们在这里吃吃喝喝,你在旁边看着多没有意思啊,要不一起i吃?”

那掌柜的十分自然地表示:“这怎么可以呢,当然是要等客人们吃完了我们才能吃啊,并且不瞒诸位,我方才才吃了不少小吃,唉,就是管不住这嘴,要不怎么这么胖。”

说完还笨拙地拍了拍肚子,滑稽得很,逗笑了不少人。

孟浮生的笑容更深了,继续招呼:“可是你不尝一口,我们不敢吃啊。”

孟浮生的话一出,全场寂静,徒兰察赫丢掉了筷子,脸色铁青下i,黎清早就站在孟浮生身边,拿着剑,眼神警惕。

胖掌柜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打着哈哈:“客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小人是做正经生意的,您可莫要胡说坏了小人的名声,小人店的生意本i就不好了,要是您这话再传出去,可就要吃西北风了。”

孟浮生端着刚才他动过的那叠菜,站起i朝他走了过去,语气轻柔,“要是你敢吃一口,那我就承认在胡说,肯定会给你不少赔偿,可要是你不敢吃,那就是坐实了,你们这是一家黑店。”

黎清亦步亦趋地跟在孟浮生身边,表情也愈发冰冷。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人生如逆旅(十七)

胖掌柜表示一僵,然后十分憨厚得笑了几声,“客官,小人哪里惹你了要如此诬陷小人,不过竟然您让小人尝一口,小人自然也不敢不尝。”

他嚣笑着接了过去,却在接到盘子的时候表情一冷,直接反手就朝孟浮生扔了过去。

不能使用武功后孟浮生的反应力也明显下降了许多,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居然都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盘子越来越近。

好在黎清动作敏捷,一剑将盘子劈开,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清脆声响,从后院迅速跑出来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店小二”。

那胖掌柜指着孟浮生朝他们大喊:“抓住此人,此人不会武功!”

他是看到孟浮生连个盘子都躲不开,并且说话又十分有分量,想来要是抓住他事情就好办了,要是得不到什么好处起码也能跑掉。

可是还不待那群人跑到孟浮生身边,就一个个被徒兰察赫的侍卫们解决了,很快捆起来丢在了地上。

徒兰察娜只是让人教训了他们一顿,并没有要他们的命,这里毕竟不是羿丹国,他们做事情也是要谨慎一点,想来还是明天醒来送去官府好些,于是就将这群人关在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捆成了一团。

处理完一切后,个个也反应过来肚子开始造反了,可是这家黑店做的饭菜肯定是不能吃的,好在徒兰察赫的侍卫里卧虎成龙,几个侍卫自告奋勇去做菜,倒真的捣鼓出来一顿色香味都不缺的饭菜,一行人吃饱喝足后便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黎清不放心孟浮生便和他挤在了一间屋子,孟浮生也不介意。

可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在众人都上了楼后,后院有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此人眼角狭长,表情奸诈,呈刻薄之相,怨毒的眼神一直盯着孟浮生直到他进入了房间,嘴里还一直在念念有词,好像在记着什么,接着又把头缩了回去。

夜晚悄悄来临,黑暗很快笼罩了这间客栈,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潜伏在黑夜中的怪兽。

随着夜晚渐深,连在二楼负责守卫的侍卫们也都昏昏欲睡,不少都靠着砖红色的栏杆,半耷拉着眼皮,精神不佳。

这时候,楼下一个瘦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影走了出来,轻手轻脚上了楼,有侍卫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硬撑着半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徒兰察赫房间的方向,并未有异样,捅了捅身边的人,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那人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哪有什么声音啊,别打扰我睡觉,明天还有事情呢。”

那个侍卫听他这么说也放心了,继续闭上眼睛休息了,没有人注意到一只“小老鼠”从一根柱子后冒出头来,眼神阴狠。

他的视线一直移到走廊最深处的那座房间,他亲眼看到那个害得他所有兄弟被抓起来的人就进了那里,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轻车熟路地把一把匕首从门缝伸了进去,不过一会,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门开了一个小缝。

那人眼睛一亮,正要推开门走进去,迎面就撞上了一把剑,然后就看见一张漫不经心的,含着嗤笑的脸庞,“哟,没想到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那人表情一横,抓起匕首就朝黎清狠**了过去。

黎清是谁啊,混迹江湖十几年,哪里是他一个小毛贼能对付得了的?反手攥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朝他的手腕砸了过去,小毛贼手里的匕首就掉了下去。

孟浮生也被这声音吵醒了,出来看见这一幕立马就明白了,脸色不大对劲,他知道今晚要不是有黎清在,以他现在的能力,对上这种小毛贼也不一定打得过,实在是太过无用了,他在暗地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恢复武功!

接着那个小毛贼就被黎清一把丢到了小房间,和那伙人关在了一起,等到明天就一起扭送到衙门。

明天一大早孟浮生就和徒兰察赫分开了,徒兰察赫主动将贼人扭送到衙门的事情拦了下来,孟浮生也不跟他抢,直接回了山庄。

回了山庄后他积极研究各种药膳以及锻炼身体,就是为了早点恢复。虽然他知道即使他一直不会武功,师兄他们和黎清都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可是他就是不想当一辈子的废物,其他人他也可以适时的去依靠,但还是要自己具有足够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孟浮生一心扑在恢复武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外界突然传出孟浮生失去所有功力,彻底沦为废物的事情。

这话一传到穆生云耳朵里,可是把他气得不轻啊,又不想用这件事情去引得孟浮生伤心难过,分他的心神,便将事情在山庄里压了下来,不让任何人去跟孟浮生说,同时派人出去打听,结果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有人说孟浮生其实能力一直都是流云山庄垫底的,都是靠着山庄的势力和名声才有现在的成就,不然哪有人认识他的。

更有甚者,有人认为这是穆生云的阴谋,因为长风先生在世时,最为疼爱孟浮生,他一直嫉恨在心,所以在长风先生逝世后,就开始从各个角度去打击孟浮生,想让他声名狼藉。

穆生云可是被这些毫无根据的谣言气得差点吐血,派出更多的人尽快找到是哪个多嘴的将孟浮生的事情传了出去,他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花儿怎么这么红!

穆生云还以为查到要废好一番周折,结果事情并不难查。

原来他家师弟在几天前曾经除恶惩奸,将一匹开黑店的贼人全部抓了起来要送去衙门,送是送过去,衙门那边对他们感恩戴德,原来这群人名声极差,对不少路过的商人下过手,甚至手头还有点人命。

衙门那边连惩罚都出来是,据说要让他们一辈子待在牢里。

可是那群人狡猾至极,居然逃了出来,他们自然是对孟浮生怀恨在心,便将事情传了出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人生如逆旅(十八)

穆生一直瞒着不让孟浮生知道,也特意吩咐过山庄的人不准用这件事情去打扰孟浮生。

与此同时,他还在江湖上发布悬赏那十几个小毛贼的的命令,想着把人抓到了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苦头,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谁都敢i惹他们流山庄的人,那还得了。

很快人就抓到了,并且还省了一大笔钱,因为人都是被知道消息后自发奋勇前去搜查人的与流山庄有合作关系的势力抓到了,特别和善地把人丢给了穆生。

穆生都把他们关到了刑堂,处理完事情用完膳才心情大好的去找他们聊天。

并不宽敞的铁笼子里挤着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个个面露凶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将人抓到这里也是为民除害,那些县老爷们多多少少也知道流山庄和掌权者的关系,所以也没有人上i要人,这个意思十分明显的就是把人丢给他们,任凭他们处理了。

穆生一进去阴冷的刑堂,就挂上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站在外面眼神幽深的往里面打量着,那眼神就像带着温度,一落到谁身上就激起森森的冷意,鸡皮疙瘩都冒出i了。

穆生一板下脸,“你们之中,是谁把我小师弟的事情传出去的?”

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里头几个硬气的还十分挑衅地哼了几声。

穆生愈发i了兴趣,压低声音说:“本庄主也不是爱滥杀无辜之人,要是你们把罪魁祸首交出i,其他人本庄主都能放了,但是罪魁祸首的命,本将军要了。”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何必行挑拨离间之事。”没想到说话的竟是其中看起i最懦弱怕事的胖掌柜,他一脸不屑道,“我们江湖儿女最讲义气了,绝对不会为了苟活出卖兄弟的!”

穆生“哦吼”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样,这样子本庄主就成全你们的义气。”

然后他转头对护卫们说:“i人,好好看着他们,吃的也不用上了,本庄主倒是要看看他们饿着肚子还怎么坚守义气!”

护卫们忙应道,穆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想到这群小毛贼本事不咋大,嘴巴倒是挺硬,三天过去了,穆生不让任何人给他们吃喝,他们居然忍下i了,半句话也没有吐露过,这倒是让穆生生出了几许赞赏,尤其是知道他们手上沾上的几条人命是几个欺凌弱小的恶霸后,这赞赏就更浓郁了。

他让人把他们带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精神有底气了,眼神空洞,脸颊也凹了下去,尤其是那个胖掌柜更加明显,感觉缩水了一般。

可就是这么狼狈,他们也是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偶尔怨恨地吉安乡穆生。

穆生满意地打量着他们,过了好一会才问:“你们十几个壮汉,什么活不好干去开黑店?”

胖掌柜不屑的“哼”了一声,声音沙哑,“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勺出生,自小便享受荣华富贵的少爷们知道些什么,要不是找不到活,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种事情,你看他们这副样子,有哪家商铺愿意招他们?”

穆生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如此,他们一个个脸上多多少少都有几道狰狞的伤疤,眼神凶狠,这样的长相放在商铺里哪还有客人敢上门,不过,他需要啊。

穆生勾起玩味的笑,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那要是本庄主说愿意给你们活干,你们可愿意?”

胖掌柜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暗了下i,“你们这些让哪有这么好心,我们传出了你师弟没有武功的事情,你还愿意帮我们?谁知道你不是想让他们卖命”

穆生轻笑几声,“我们流山庄又不是靠刀口上舔血发展起i的,哪有什么需要卖命的事情。只是本庄主打算在龙州开几家商铺,那里混混多,一家商铺要想开的下去,必须拳脚硬,我看你们就不说,当然了,工钱我们只会比别家高,不会低,怎么样?”

那群人面面相觑,一看就是心动了,可是又有顾忌。

穆生继续说:“当然,本庄主师弟那件事情总也不能轻易揭过去,你们就每人写一封道歉信,本庄主到时候交给他,写完你们就能启程去龙州了,不过随行的还有几个经验老道的掌柜,这可都是我们山庄的宝贝,务必要万无一失送到龙州。”

“好!”胖掌柜一咬牙答应了下i,他们一直期望着的不都是平平淡淡,靠自己的双手做活的日子吗?现在就有个希望在他们面前。

一下午过去了,十几封道歉信终于一封不落地到了穆生手上,他翻了翻,虽说少有自己好看,无错别字的,但是看上去都是极为用心写下i的,他很满意。

他将信收了起i,就安排他们明日前去龙州的事情了,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个段落了,孟浮生也是在收到信后才知道在他沉迷做药膳的事情发生了这码子事,只是他并不在意,对生师兄的处理方法也很认可。

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天,逐鹿山庄的人前i拜访,早不i,玩不i,偏偏趁穆生以及其他师兄都有事出门的时候i,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用意。

山庄里当日除了孟浮生已经没有能管事的人,他当仁不让地负责接待一事。

对方带队的是逐鹿山庄第一代弟子中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的高手印坚秉。

“印兄。”孟浮生即使猜到他们的目的可能并不友好,但表面的功夫做的十分充足,他笑着迎了出i,态度亲切,“远道而i,令寒舍蓬荜生辉。”

印坚秉性子高傲,除了自己的师父,眼里没有任何人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一身黑色劲衣,面无表情地抱着剑,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只是太过倨傲,“浮生兄客气了,坚秉惶恐。”

说是惶恐,可那模样哪有半分和惶恐扯得上边的表现。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人生如逆旅(十九)

别人不给面子,那么孟浮生自然也不会端着,他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i,“不知坚秉兄此次前i所为何事?”

印坚秉自然是把他的表情变化收在眼里,心中讽刺,一个废物,只不过是靠着偌大的流山庄和几个师兄才能立足于江湖,居然也敢给他摆脸色。要是流山庄不在了,他倒是要看看孟浮生如何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求他看他一眼。

印坚秉从i不是会给别人面子的人,但是还记着i之前师父的嘱咐,他平日日天日地,谁的话都不听,可是对将他抚养长大,又传授他本事的师父,他还是颇为尊敬的。

“听说浮生兄武功尽失,我虽认定这绝对是有心人胡编乱造之语,但出于关心,还是想亲自上门见一见。”话虽如此,他话里表情都不见丝毫关心之色,反倒是嘴角勾起的讽刺弧度,刺眼得很。

他见孟浮生不说话,心里愈发得意,“即使是真的,你真的成为了一个废物,流山庄想必也不会放弃你,我们这些朋友也不会因此看不起你的,所以浮生兄且勿太难过。”

印坚秉加重了“废物”两字的语气,那样子就差哈哈大笑,明晃晃地表示:

你就是一个只靠流山庄活下去的废物!

孟浮生冷眼看着他,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动荡,只是看不惯他这副恶心嘴脸,“多谢坚秉兄好意了,不过倒是不想要你多加操心,我们流山庄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气和本事的,就是我真的成了废物,也能衣食无忧,无人敢惹。只是坚秉兄要注意了,毕竟逐鹿山庄不比流山庄。”

黎清藏在暗处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生怕那姓印的小子气不过动手,但是听了孟浮生的话,他差点笑出i,心中快意,谁不知道逐鹿山庄每次江湖排名都是稳稳居在流山庄下面,虽说是第二,但可是拍马不及第一的流山庄。

印坚秉明显也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风水轮流转,你们流山庄占了第一太久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拉下i了。”

孟浮生笑着点点头,“多谢坚秉兄提醒,但那种事情要在到时候才知道,毕竟只有发生过的事情才有参考性,你说是吗?”

印坚秉为人最为骄傲,受不了任何人比他好,可是孟浮生自下了山庄,名声一直在他之上,不论是身份背景,还是成就,都比他厉害,这让他日日承受妒火的煎熬,恨不得一日练成神功,当着众人将孟浮生打趴下。

可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孟浮生武功突然就废了!

这让他怎么能不高兴?他二话不说就要上流山庄,他的师父对流山庄一直也是耿耿于怀,恨不得让逐鹿山庄取而代之,一听就机会下他们的面子,立马就应允他去了。

正当印坚秉摩拳擦掌,想看到一蹶不振,颓废的孟浮生时,看到的却是一如既往张扬自信的少年,并且还如此牙尖嘴利。

印坚秉是经不起激的,火气立马就上i了,不经过思考抬手就要朝孟浮生拍过去。

孟浮生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流山庄动手,所以根本就没有防备,加之他现在的情况就算有防备也没有办法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巴掌越i越近。

就在这时,从角落突然窜出i的黎清将没有一点防备的印坚秉直接踢趴下了,此后还不够出气,又恶狠狠踩上一脚,直接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印坚秉踩得起不i。

黎清直接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拔了起i,表情凶狠,“你这臭小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着我的面就敢动手!”

印坚秉此时反应过i了,自己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人打趴下了,虽说对方是偷袭,可是还是让他的自尊心受了重挫,他咬着下唇,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什么人!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黎清嗤笑一声,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他的脸,“那你刚才就不是偷袭了?还是逐鹿山庄的首席弟子呢,就这副得性,要是我师父,定要把你的腿打断丢出去,免得坏了师门的名声!”

印坚秉气得面色铁青,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冲带过i的师弟护卫们怒吼:“还愣着做什么!打死他们!”

印坚秉积威慎重,没有人敢反驳他的命令,他的话一落下,个个不要命地冲了上i,结果很明显,那就是一个个都趴下了。

孟浮生冷笑地看着他们狼狈至极的样子,吩咐道:“i人,将他们都丢出去,免得脏了我流山庄的地。”

“是!”护卫们个个激动得很,抢着将人扛了出去,然后在门口轻轻一丢,印坚秉他们就以狗吃屎的姿势砸在了地上。

孟浮生还在往他们伤口上撒盐,“这几位就是逐鹿山庄的好弟子,还有那一位,可就是如今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印坚秉少侠,少侠,在下说的对吗?”

孟浮生笑得嘲讽的很,可以说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印坚秉全身上下都痛的要死,如今又受到讽刺,气得眼睛通红,怒骂道:“孟浮生!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孟浮生轻轻“哼”了一声,扫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等着,你要是有本事就i吧。”

那群人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反正孟浮生下午看的时候已经没人了,他不仅没有一点担心,反倒是轻松的很,闷在房间里做了这么久的药膳,今天出i怼怼人,倒是挺放松的。

印坚秉心胸狭窄,今日在流山庄受了这么大的耻辱,被受伤轻一点的师弟带回逐鹿山庄后,连大夫都i不及看,就在琢磨如何报复孟浮生的事情了。

从今日一事,可以看到孟浮生确实是没有武功了,这可以说是唯一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只是只有他知道孟浮生是各废物,那么这个消息未免也太浪费了。

印坚秉突然奸笑了下i,吓得大夫还以为他被打傻了,差点跑了出去。

第五百八十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

很快,原本被压下去的孟浮生武功尽失的消息又在江湖中不翼而飞,并且这次还有江湖闻名的逐鹿山庄的首席弟子印坚秉作证,远比前段日子那几个小毛贼的要可信得多,于是传播的力度也大了不少。

穆生回i后很快知道了印坚秉带人上门挑衅,甚至还想攻击孟浮生的事情,可是气得不轻。

虽然孟浮生还转过i安慰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也不能安慰到他,反倒是让他更加心疼和生气了,对那印坚秉可是恨不得好好教训一顿。

这种怨恨的情感在知道外界越演越烈的关于孟浮生武功尽失的消息,是从逐鹿山庄传出去之后到达了顶峰,加之两方的关系本i就不友好,这么多年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和平,背地里哪个不是想将对方碾入尘土再也爬不起i。

穆生对逐鹿山庄了解得很,对他们那个首席弟子印坚秉的不少肮脏事黑历史也是了如指掌,对他负责管理逐鹿山庄哪个地方的哪几家商铺也很熟悉啊。

穆生露出一个阴险的笑,然后做了一件以他的身份和性格,不会去做的事情,那就是派人去印坚秉管理的十几家商铺捣乱,并且将他的黑历史卖给了江湖负责消息买卖的几个组织,而且是以一个极低的价格。

印坚秉管理的商铺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并且他六岁尿床十二岁太傻太天真被骗到青楼等黑历史一度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穆生大大出了一口气,憋屈的心情一下子散了不少,还特意去跟孟浮生说了,想让他也因此高兴高兴。

孟浮生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有些感动生师兄对自己的用心,毕竟以生师兄行事光明磊落的风格,平日定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之所以这么对待印坚秉,想必是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穆生看向他身后的药膳,眼里泛起心疼,“我看你这段日子快把药当成水灌下去了,要是实在治不好,那就不要治了吧,师兄还是保护的了你的。”

孟浮生轻笑出声,然后突然叫了一声:“师兄!”

穆生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看见的却是孟浮生突然袭i的手,携带者“呼呼”的掌风,他一时愕然愣在了原地,孟浮生的手听在了他的面前。

穆生又惊又喜,“你武功恢复了?”

孟浮生摇头又点头,“没有完全恢复。”

“试一试。”

孟浮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好!”

两人就选了前面的一个空地,彼此都不使用武器,就是纯身法和力气。

半个时辰后都是满头大汗了,只是穆生的精神和状态看上去都要比孟浮生好,但是两人都是十分满意。

穆生一把搂住了他,兴高采烈,“浮生你真行啊,什么时候恢复的,也不跟师兄说,不讲义气,害我还这么担心你。”

孟浮生爽朗一笑,颇为憨厚以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是昨天才感觉到内力逐渐在恢复的,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想等到完全恢复再告诉你们,哪里知道你这么担心。”

穆生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和他生气,相反只是觉得高兴,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武功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也有七八成了,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完全恢复了。”

孟浮生拱手一笑,“等到那一天,师弟一定好好谢谢师兄!”

“咱们这感情,说什么谢谢。”

两人嘻嘻哈哈,气氛十分和谐,并且在知道自家师弟的武功快要恢复了后,穆生对外面的种种留言也看开了,没有想着要解释什么。

没想到过了几天,一个不速之客上了门。

事情要回到前几日,还在逐鹿山庄养伤印坚秉一边听着手下转述过i的外面关于孟浮生的嘲讽,一边欣赏想象孟浮生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乐滋滋的,可是没有高兴多久,关于流山庄去到他的商铺各种捣乱的事情就让他上火了,这不,一养好伤,马不停蹄就上门了。

印坚秉带着人在流山庄的门口摆开阵势,提起一口气大喊:“孟浮生!你有本事就出i!”

孟浮生此刻正在自己的院子熬药,哪里听到这个啊,可是耐不住有人传话啊,这下不止孟浮生连穆生也知道了,两人同时赶到了门口,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印坚秉。

孟浮生最厌烦得便是这种名没有错在先,还是死缠烂打之人,他呵斥道:“印坚秉!你这是在做什么!”

印坚秉冷哼一声,瞥向孟浮生身边之人,嘲讽一笑,“原i今日庄主也在啊,这就好,不知道庄主知不知道你的好师弟孟浮生派人i我们逐鹿山庄旗下的商铺捣乱一事?你可真是有个好师弟啊,功夫废了好好在山庄里待着不行,偏偏要出i惹事,别怪我不提醒你,要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你倒是没有事情,但是你那个好师弟就说不准了。”

穆生被生生气笑了,他就说印坚秉哪里对浮生有这么大怒气,原i是以为是浮生让人上门捣乱和传他的黑历史的。

他笑了笑,随即板起脸,“不巧,这些事情都是我干的,我师弟什么也不知道。”

印坚秉一愣,然后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庄主,你可不要偏袒你师弟。还有你孟浮生!总是躲在别人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穆生插在了他和孟浮生之间,看着他指着孟浮生的手面如寒霜,“没有证据的话,你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我说此事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还是不要乱诬陷人为好。”

印坚秉的表情变化一下子精彩起i。

他咬咬牙,脸色铁青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庄主给我一个交待,你这番行为可是让我们逐鹿山庄损失惨重,此可是正义人士所作所为?”

穆生“哼”了一声,“那你前几日上门挑衅讽刺我的师弟,甚至还差点伤了他,这就是君子所为?”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一)

印坚秉听了这个反倒是i了底气,“何i讽刺一说?难道孟浮生不是武功尽失?若不是他存心挑衅,我也不会生气到差点动手。再说了,你也说是差点让他受伤,那就是实际上没有一点伤,可是庄主你却是实实在在让我们逐鹿山庄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穆生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刚要反驳就被孟浮生拦住了。

他从穆生身后走了出i,腰杆笔直,表情淡然,自带一股清风明月之气,“你我皆不服气,既然如此,何不用江湖中人的办法i解决。”

印坚秉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轻视且鄙夷,似乎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侧眼道:“哦,那你说要怎么解决?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们逐鹿山庄虽说比不上流山庄,但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势力,我若是受了不公,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浮生轻飘飘道:“你不必担心,我不像你这般无耻,下作的手段还是使不出i的。”

印坚秉的脸立马黑了下i,穆生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打断了他接下i打算说的话,“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我就i当个公证人吧,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可以找一个。”

印坚秉冷哼了一声,叫了他一个师弟上i。

“你要比什么。”印坚秉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傲气得很,“你想比什么都由你决定,不然传出去了别人就说我恃强凌弱,总归是不好的。”

穆生哈哈大笑,以一种更加高傲的态度怼了回去,“我奉劝你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不然到时候被打脸了,那脸可就丢大了,啧啧啧,想想那个场面,就让人心情舒畅。”

印坚秉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师弟现在就是一个废物,就是他们逐鹿山庄随便找一个人出i,都能一个打孟浮生十个?不过这样也好,越自信,输了就越让人畅快。

印坚秉已经在畅想自己赢之后放肆嘲笑他们的美妙场景了,一时之间,通体舒畅,“快说吧孟浮生,不要拖时间了,要比什么随便i。”

孟浮生:“比武,你觉得如何?用不用武器你说了算。”

印坚秉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没想到孟浮生居然有这个自信,难不成是这里有埋伏,想趁比武的时候偷袭他。

他警惕地左右扫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孟浮生看出了他的忌惮,笑语:“你不必担忧,我孟浮生还不屑于靠埋伏,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将这里彻查一边。”

印坚秉收回警惕的视线,将剑抽了出i,“不用了,你也拔剑吧。”

“果真艺高人胆大。”

孟浮生这也是在失去武功后第一次拿上自己的剑,一时之间,感慨良多。

两人同时飞跃到一处空地,印坚秉看孟浮生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面前,没有激起任何尘埃,表情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他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的,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惊骇的想法,难不成孟浮生的武功恢复了?

不可能!那天他明明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能感觉到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i,更是躲不开,有一点武功的人怎么会如此无能?

在孟浮生失去武功之前,他的能力远在他之上,这也是让印坚秉如此嫉恨他的原因,可要是他真的恢复了,那么这一战,他必输无疑,可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印坚秉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全力以赴,不敢有任何轻视。

两人刚一动手,印坚秉就能确定孟浮生的武功是恢复了,只是比不上从前,但也有各七八成,那么两人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谁输谁嬴就要看现场发挥的状态了。

可是没有万一,印坚秉在一个时辰后,还是输了,他狼狈地倒在地上,还是一个逐鹿山庄的弟子眼疾手快上i将他扶住了,“师兄!”

印坚秉一把推开他,撑着剑站了起i,嘴角慢慢留下了一道血迹,他眼里满是不甘,“孟浮生,好手段啊,武功恢复了居然还瞒得这么好。”

孟浮生一把将剑收了回去,动作迅速,十分帅气,“是坚秉兄承让了。”

印坚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作势转身要走。

穆生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们离开,“诸位且慢,我这流山庄可不是你们逐鹿山庄的后院,想i就i,想走就走。”

印坚秉表情阴沉地转过头i,“你还要做什么!”

“道歉。”穆生一笑,“你口口声声说我师弟是废物,现在你连你口中的一个废物都打不过,那你是什么?”

印坚秉目眦欲裂,都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你!”

穆生异常坚持,“道歉。”

印坚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孟浮生,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

孟浮生笑着点头,“坚秉兄客气了,要不是坚秉兄承让,念着浮生是各废物,浮生哪有赢的可能性啊。”

穆生这才满意地将他们放回去了,甚至还十分热情招呼:“下次还i玩啊。”

印坚秉本i被扶着,听他这么一句话踉跄几步,差点没跌倒,最后逐鹿山庄的人以i时两倍的速度离开了。

印坚秉虽然心高气傲不服人,但也不是不忍赌服输之人,在外人问起今日一事,都十分耻辱但毫不迟疑地承认自己输了,孟浮生是废物的流言也不攻自破,渐渐少了。

而穆长青——穆长风的师弟,也是因为江湖中反反复复的这些消息知道了孟浮生已经回到流山庄的消息,想着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当初再次离开流山庄去四处游玩是因为穆长风去世的事情,现在心中依旧怅然,但比起一开始也好了不少。

穆长青回i的那一天是一个无限明媚的早晨,天空一片湛蓝,天地之间呈现明亮耀眼之色。

穆生何孟浮生知道这个消息,赶忙到门口迎接,“师叔,您回i了。”

穆长青看着两人,满眼欣慰,“师兄要是知道你们现在这么有出息,肯定高兴的很。”

第五百八十二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二)

提到这个,三人眼神俱是暗了下i。

穆长青知道自己讲错话了,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不要在门口说了,师叔我好不容易回i一趟,你们两个小的该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穆生也挂上牵强的笑,“自然是有的,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一大堆师叔喜欢吃的,希望师叔可不要嫌弃啊。”

“自然,自然。”

三人嘻嘻哈哈往里面走,但是在一派轻松的下面,是因为提到他们敬爱之人而升起的悲切。

穆长青是穆长风的师弟们中年纪最小的跟穆生也差不了几岁,因此和他们几个晚辈的关系一直十分和洽,像长辈又像是朋友。

穆生拎了三壶上好的女儿红上i,山庄中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酒量都算不上极好,但都十分嗜酒,对于他们而言,可以十天半个月不闭眼,可要是十天半个月不碰酒不练功,那可真是要了他们的命。

三人酒席间推杯换盏,虽然只有他们几人,但是气氛十分和洽热闹。

喝到后面,他们聊天的兴趣越发高涨了,穆长青一脸怀念地看着穆生,嘴里滔滔不绝,“想当年我也是刚拜入师父门下没几年,师兄就收了生做弟子,那时候刚到山庄,就小小个。”

穆长青用手比划了一下,“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老鼠,每天就跟着师兄身边,后i跟我混熟了,也不缠着师兄了,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那时候多懂事啊,叫做什么做什么,从i不说一个不字,省心极了,可是现在大了,管不住了。”

穆生喝的脸都红了,听他提到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师叔你怎么还拿出i说,我现在也是当大师兄的人了,你在小师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况且我现在哪里不省心了?”

“还会不好意思了,果然长大了,不过你要是真的懂事。”穆长青倒酒的手顿了顿,表情逐渐变得充满趣味,“也该给我找个弟侄媳妇,生个小娃娃让师叔玩一玩了。”

穆生脸更红了,只是后i想到了现在还呆在后院作妖的某人,表情渐渐淡了下i,“我不是娶了她了吗。”

他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了,眉眼间俱是厌烦,也是,任谁被逼迫着去一个心机险恶,居心叵测的女子,都不会欢喜到哪里去,自从那个女子嫁到流山庄i,穆生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见到她,每每有人传她求见,他都宁愿出去办事也要避开她。

穆长青也反应过i了,眼里划过不喜,想i当年的一场闹剧他也是听说的,不耐烦地摆手,“我可不承认那是我的弟侄媳妇。”

想i也没有人承认的,所以这件事情干脆揭了过去,但是穆长青还是十分积极得想给让穆生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孟浮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对穆生投过i的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其实按理说孟浮生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可是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知晓他和杜月妍的事情,担心他难过,所以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将事情扯到他身上。

穆生看求救失败了,心中苦涩,苦笑道:“师叔你就不要逗我了,现在山庄的事情这么多,我哪有什么心思娶妻呀,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啊,等再过几天,稳定下i再说吧。”

没想到看得兴趣,干脆掺和了一脚,表情严肃,甚至还带着舍身取义的仗义之气,“生师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山庄现在的情况可稳定多了。而且你不是还有我吗?等你娶了妻子,哪里忙了顾及不少,我定是会帮你的呀。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寻找真爱吧,早点给我找一个嫂子,生一堆可爱的糯米团子。”

“你捣什么乱!”穆生假装生气,板起脸i,“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老早就及冠了,我看啊你就是想扯开话题。师叔你快说说他,哪有这样做大师兄的,你这样子可是会给其他师兄们带i不好的影响的,你看,他们不也都个个没有妻子?”

穆生膛目结舌,“这还怪到我身上了?”

孟浮生挤眉弄眼,古灵精怪又活泼可爱的很,“自然是要怪你,生林师兄前几日还同我说了,都怪大师兄都没有去嫂子,害得他被人嘲笑身边的人都打光棍。”

两个人斗嘴斗得十分欢乐,穆长青也看得十分高兴,甚至偶尔也会帮着孟浮生怼穆生,“是啊大师侄,你不成亲,你下面那些师弟哪里敢抢在你前面啊,你这是害了他们。”

到最后,还是穆长青拿出自己作为师叔的威严,拍板说:“好了,师叔也不逼着你娶谁,人选你可以自己拿定,只是成亲是必须要成亲的,不然师叔也放不下心i。”

穆生无奈只好应下了,只是还不死心,想着大不了到时候说自己没有心仪的女子不就成了?

穆长青办事的速度十分了得,第二天天还没亮,还不等穆生反应过i,给现流山庄庄主寻找合适的妻子的消息就发出去了,让他哭笑不得,却又无力回天,只好任凭安排了。

流山庄可是江湖中最大的势力,加上穆生又是现庄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未i更是不可限量,更何况,怎么也算得上一个翩翩少年郎,这张脸在江湖上也是有不少女子追逐的。

这个消息是以流山庄的名义发出去的,所以消息一传开,上门之人络绎不绝,快把流山庄的门槛踏平了。

穆生虽然态度冷淡又不耐烦,可是那些人又是以i此处游玩山水,借助于此的理由留下i的,且都和流山庄多多少少有过合作的关系,他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吧?这样还没几天,流山庄就比以往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且最多的还是各有千秋的妙龄女子。

第五百八十三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三)

穆生云生怕没走几步就会遇到一个身娇体弱,走几步就能平地摔的女子,整日腻在书房,三顿都是在书房用的。

这可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确有其事。

那天他只是从书房回房间,就在路上“偶遇”了三四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话没说几句,她们就一副摇摇欲坠的病弱样,直往他怀里撞,好在穆生云武功了得,每次都十分精准地躲了过去同时还将人扶稳了,与此同时还十分严肃正经地补充:“姑娘若是不舒服,还是去看大夫或者回房间休息为好。”

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事情做多了,关于流云山庄庄主脑子有问题的事情也传出来了,一见到他就犯“晕病”的人确实少了,但是突然上来表达自己对他的不嫌弃的人直线上升。

穆生云无语至极又烦不胜烦,干脆眼不见为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想着等那些姑娘们发现“偶遇”不到他人了,收敛些再谈其他的。

在知道自家师兄突然爱上待在房间后,孟浮生上门来查看情况了,结果就发现他憔悴了不少,眼中尽是疲惫,忙关心询问:“生云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疲惫?难道是山庄的事情太多了?”

他立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你要是处理不过来尽管叫我,师弟我定会义不容辞!”

穆生云疲惫地看向相当于促进他如今状况的一个原因,无限幽怨,“师弟啊,你害的师兄好惨啊。”

然后他就倒苦水一般将这几天的事情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然后成功的把孟浮生逗乐了。

“哈哈哈哈。”孟浮生笑得差点喘不过气了,“生云师兄你怎么这么惨,那些姑娘怎的如此热情。”

穆生云幽怨的表情更重了,但还是无奈又宠溺地帮他顺气,一边数落说:“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师兄好,才怂恿着师叔来这一招,唉,也不知道要持续到猴年马月。”

他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可能就坚持不下来了,然后随便找了个顺眼的姑娘凑合着过日子了,好过日日受这种折磨。

见穆生云是真的失落,孟浮生也渐渐受了笑,他自然是真心关心师兄的,比起让生云师兄尽快找个妻子,他更想要的是他下半辈子能够幸福。

孟浮生犹豫着问:“生云师兄,你是真的不想成亲娶妻吗?”

穆生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似有光芒闪烁,“虽然二十几年了我还是没有遇到,可我还是坚信我能遇到一个我深爱的女子,然后白头偕老,不离不弃,膝下子女成群,老时亦能共享天伦之乐。”

他眼里流露出憧憬和向往,房间里安静了一会,穆生云眼里的光才渐渐暗了下来,“只是师叔要是真的这么想我成亲,那娶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妻子也未尝不可。”

他话里已经带了妥协,但是孟浮生依旧能窥见他眼底的不甘。

是的,他在不甘心,他不甘心婚姻只是婚姻,他希望的是婚姻是他与一个相爱女子受众人祝福的一个仪式。

孟浮生刚想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两人看到门口的人,都愣了愣,然后齐声说:“师叔。”

穆长青看着自家温厚老实的大师侄,想到刚才不小心听到的话,叹了一口气,说:“生云,师兄不是想逼你,是不想看你一直一个人。这样吧,要是你一直没有找到喜欢的人,那我也不逼你成亲,要是你找到的,我自会祝福你。但是,合不合适,总要经过相处才知道呀。喜欢不止一见钟情,还有久处不厌。”

穆生云若有所思,而后表示理解了他的话,会好好想想的。

翌日,穆生云终于不再一整天,他打开门往花园那边走,结果刚一走近就看见了一个正在放风筝的姑娘,后面还跟着一个婢女,“您小心一点,要不小翠来帮你放吧。”

姑娘正全神关注地盯着在半空中飘扬的蝴蝶风筝,听到她的话忽而展颜一笑,“不用了小翠,我看你们放了这么久,也学会了,你就让我放一次好不好?”

女子年纪不大,约摸刚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淡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白皙到不可思议。

笑靥如花,不知道迷了谁的眼。

在霎那间,穆生云见不到周围的所有事物,只有那个女子,鲜艳明亮,一举一动都牵动了他的情绪。

“啊!”女子突然叫了起来,表情惊慌地朝穆生云小跑过来。

穆生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邪,他想走开,可是步伐沉重,竟是半步也挪动不了。

女子越过他朝他身后跑去,穆生云身体随着她转了过去,才发现她原来是为了捡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线的风筝。

女子拿着风筝,笑容如花,“小翠,我捡到了。”

她的婢女匆匆跑了过来,“小姐呀,风筝断了您让奴婢捡不就成了,跑这么快要是摔了这可怎么办,老爷会将奴婢赶出去的。”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小翠,我方才太紧张了,一时忘记了,以后不会了。”

他竖起手指发誓,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却带着一丝灵气。

“请问公子是谁啊?”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风筝站了起来,好奇地看着他,“我来这里四天了,好像这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神,穆生云没有经过一点考虑地回答:“我叫穆生云,请问姑娘芳名?”

女子的眼睛忽得更亮了起来,她带着小翠走近,歪着脖子左右看她,整个人透着孩童般的清纯,她忽然眉眼一弯,朝他欠了欠腰,礼仪挑不出一丝错处,温婉贤淑,矛盾的集合,却又异常和谐,“我听说过你,你是这里的庄主,听说很厉害。我叫周婉仪。”

周婉仪。

穆生云含着他的名字在嘴边走了几遭,只觉得满心柔软。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四)

周婉仪是个性子活泼落落大方的,加上穆生云主动,两人很快便熟悉起来。

在相处之中,穆生云越发觉得周婉仪的性子迷人,时而古灵精怪,仿若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偶尔的意外之举让人产生惊喜感;时而温柔婉约,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修养,试人心情放松。

周婉仪的父亲是一个富商,自然是很乐意同流云山庄扯上关系,很爽快就答应让女儿留下来玩几天,自己则带着人先离开了。

在这段时间里,穆生云不仅不大半天都待在房间里,甚至还特意抽出时间陪着周婉仪,流云山庄占地面积颇大,各类建筑也格外秀致,甚至还有几处园林,湖泊,足够他带着周婉仪游玩了。

穆生云为了闲下来,自然免不了把事情丢给孟浮生。

孟浮生为了自家大师兄的未来幸福生活,当然是愿意的,只是穆生云的“重色轻友”表现得着实太明显了,一副被勾去了魂魄的模样,连他偶尔约他一起用膳都被推拒了,实在是让他有些郁闷,但也没办法,毕竟总不能像个女子般吃醋发脾气吧。

某天孟浮生又将穆生云全部丢下的事情办妥了,身心俱疲,连晚膳都还没来得及用,就在回院子的路上碰上了穆生云。

孟浮生眼睛一亮,高声叫道:“生云师兄。”

穆生云猛地转回头来,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消散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像是一个沉浸在恋情中的青涩少年。

他挠挠头,“浮生,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啊?”

孟浮生也算半个“宅”性子,从书房回到他的院子要经过一道回廊,而平日这个时候,他绝对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或是看书,或是练剑,反正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见到他。

可是听到穆生云的问话,孟浮生心里泛起一股无奈,“生云师兄,你倒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将所有的事情丢给我,我至于现在才回去用晚膳吗?”

“这样啊?”穆生云有些内疚,“对不起啊浮生,师兄这段日子太懈怠了,真是幸苦你了,要不以后你把大半的事情留给我去做,你好好休息。”

孟浮生的抱怨并不是为了将事情推回去给穆生云,只是太累了,面对亲近之人难免掩盖不了负面情绪,但是说出来后其实他就后悔了,于是忙说:“生云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事情还是先交给我吧,你陪着婉仪姑娘慢慢玩。”

听到熟悉的名字,穆生云俊秀的脸庞慢慢爬上红晕,有些窘迫地低头揪着衣角,衣角很快就变得皱巴巴了。

月光皎洁,两人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孟浮生将他的所有小动作都收在了眼底,心中讶异,“生云师兄,你当真如此喜欢婉仪姑娘?”

毕竟他可没有看到自家师兄听到任何一个女子的名字时会有如此表现,这明显就是泥足深陷呀。

穆生云倒是没有否认,只是脸更红了,孟浮生生怕他再这样下去会自燃。

在孟浮生这不着调的担心下,穆生云终于是点了点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嗯,我的确心仪婉仪姑娘,她性子颇好。”

他看上去还要夸些什么,可是碍于嘴拙,所以最后只憋出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算难得了,这可是他第一次夸赞一个女子。

孟浮生自然只能说恭喜了,“那师兄不必担心,你跟婉仪姑娘好好相处,其他事情就暂且交给我吧。”

穆生云眼睛大亮,似乎是被鼓舞到了,说话铿锵有力,“师兄定然不辜负师弟的期望!”

突然他转而说:“浮生你方才不是说还没有用晚膳吗?师兄虽然已经跟婉仪姑娘一同用过了,但是还是能舍命陪君子,陪你再用一顿。”

穆生云提起周婉仪时亮起的眸子,嘴角的弧度,轻快的语气,雀跃的表情,无一不深深的刺痛一单身有为青年的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脏中了一箭。

穆生云勾搭着孟浮生的肩膀去了自己的院子,敞开肚皮陪他再用了一顿晚膳,脸上泛着淡淡的幸福的光芒,同他说了自己这几日和周婉仪湖边泛舟发生的趣事以及夜下赏月的浪漫,知道肚皮鼓起,才依依不舍得把即使不用膳也饱了的孟浮生放走了。

孟浮生怀着复杂又感慨的心情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去就被一身肃杀之气的黎清拦住了,“浮生,我有事要同你说。”

孟浮生一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吓了一跳,然后就被拉到了房间,看到了被护卫押着跪在正中央的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孟浮生皱皱眉,问:“这是怎么了?此人怎么在我的房间?”

黎清抱着剑冷冷的“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丫鬟,“此人方才借着夜色要偷偷摸摸进你的房间,幸好我反应快将她抓住了,刚好你就回来了。”

孟浮生眉宇微蹙,审视的眼神在丫鬟身上流连,“抬起头来。”

那丫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孟浮生赫然发现,此人是跟在周婉仪身边名为小翠的一个丫鬟。

孟浮生慢慢走近,眼神锐利,“你怎么会进我发房间,还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小翠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脸色苍白,泫然欲泣,但还是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明显握着外物的手攥得更紧了。

黎清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压低声音阴森森地威胁:“抖什么,没听见问你话呢,快说,不然,哼哼哼。”

他用极为奇怪的声音“哼”了几声,效果很显著,小翠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了,手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黎清眼疾手快,捡起来一看,觉得很是熟悉,递给孟浮生,“这不是你的玉佩吗?我记得挺珍贵的。”

孟浮生接过仔细一看,发现的确如此,这是他师父以前送给他的,他极为珍惜,平日都放在身上,只有回到山庄会妥善放置在盒子里。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五)

孟浮生眼神如剑,直直射向小翠,质问道:“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小翠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忽得哭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几位大人,都是小翠鬼迷心窍,想着您这里定有许多珍贵的东西,都是小翠的错,还希望大人不要把小翠送去官府,求求你们,小翠再也不敢了。”

小翠哭得梨花带雨,这磕头也没有一丝含糊,铿锵有力,很快额头就肿了,可怜得很。

孟浮生冷眼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情。

生云师兄同周婉仪的感情刚有发展,生云师兄又是如此认真,要是揭露出这丫鬟的事情,定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影响,想来还是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吧。

孟浮生握紧了手里宝贝的玉佩,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向小翠,“行了,别磕了,我饶了你这一次,不过我会让人看着你的,若是还有下一次,我定会将你扭送到官府的。我记得若是婢女犯了贪罪,可是要被发卖的,不过若是你真的洗心革面了,我自然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当完全没有发生过。”

穆生云一个巴掌一颗糖的手段使的炉火纯青,将小翠唬得狂磕头,连声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孟浮生这才将她放走,不过也专门派人盯着她,怕她又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几天后,孟浮生询问负责监视小翠的人,知道她这几天一直恪尽职守,没有作妖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孟浮生又帮穆生云处理了半个月的事情,期间穆生云当真是如甩手掌柜般将所有事情都丢给他,甚至连过问都不曾。

一开始孟浮生还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可是每半年,都是各地掌柜到山庄汇报情况的日子,而这七天就是汇报的日子,孟浮生每天都负责接待来自****的掌柜们,他又不是穆生云,不是专门负责这个的,难免有所纰漏,导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发生。且就算是到这种地步了,穆生云依旧没有打算回归工作,这可是让孟浮生真的是有点生气了,干脆上门亲自抓人,板着脸将情况告诉他,这才把玩野了心的人劝了回来。

只是工作状态总归是不能像以往那般全神贯注了,只因周婉仪时不时就过来找他,孟浮生在隔壁的小书房帮忙处理一点事情,偶尔一抬眼,就能看到两人在外面腻歪,距离亲密,语言熟捻,两人眉来眼去之间浑然是热恋中男女的表现,简直能将孟浮生的眼睛闪瞎。

可是他又不能离开,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同账本作斗争,好叫自己忘记了在外面上演的感情戏剧。

几天后,穆生云突然收到一个汇报过账本的掌柜的信,说是账本出现了点问题。

穆生云总不能让别人再跑一趟,那个掌柜也有五十好几了,折腾一边回山庄已经是差不多要了半条命了,所以他只好亲自过去一趟。

以往这般从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像他们这般的人,离家十天半个月最是寻常不过,只是这一次,他罕见得产生了不舍,同婉仪依依惜别了好半天才舍得走,他都能看见浮生师弟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穆生云到了商铺后,复查账本,发现出问题的那几个地方是孟浮生在帮他处理事务是查看过的,当时也是没有发现问题才让掌柜把账本拿回去的,可是在后面又出现了问题,要是放在别人那里,难免怀疑孟浮生手脚不干净,在账本上动了手脚。

可是穆生云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孟浮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系孟浮生了解情况。

孟浮生自然也是纳闷和难以相信的,他处理账本绝对是最为用心的,一点错误都没有才会成功让账本从自己手中过去,所以他立即决定亲眼去看看。

两人仔细研究了些账本,却发现账本的确是出现了几处金额不对,可是又找不到什么线索,孟浮生只好自掏腰包先将缺口补上。

穆生云自然是不同意的,“将事情都交给你已经是我不好的,现在又让你掏自己的钱,这让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孟浮生倒不以为意,“经过我手的账本出了错误,不管最终原因是什么,理应都由我负责,要不然,我以后如何取信于人,生云师兄这个你就不用同我争了,只是以后不要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就行。”

穆生云争执不过他,只好任由他去了。

将金额缺漏处补上后,孟浮生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事情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自己帮忙处理事务期间发生,且账本还是他亲眼确定过没有问题的,这针对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只是事情还在调查,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只得先耐心等待着。

可是两人前脚刚回到流云山庄,有消息后脚就跟着传了过来,原来是在流云山庄旗下的一个大商铺,在同客户进行交易时,却发现货里居然掺杂进了假货。

客户大怒,直接取消了交易,还让流云山庄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一定要把事情传出去。

诚信乃为人处世之根本,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了,流云山庄何以立足?

且这件事情竟然也是在孟浮生负责期间发生的。

两人得到消息后,在书房商量,表情凝重。

穆生云只觉得呈风雨欲来之势,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躲在哪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似的。

他问:“你觉得要如何解决?”

孟浮生纤长的食指在书案上有规律敲着,然后一拍桌子,当即决定:“我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那批货经过我的手,当时查看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很有可能是在运货途中有人故意将真货换了假货。”

穆生云眉头狠狠一拧,“你千万要小心,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不可硬刚。”

孟浮生拍拍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放心吧。”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七)

发现货物中存在假货的是山庄旗下一家有一定规模的丝绸店,名为古绸。

孟浮生到达时刚好是中午时分,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可绕是如此孟浮生还是远远看到在古绸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吵闹的很。

他连忙将马栓在一棵树上,推开人群走了进去,正好目睹,整场闹剧。

“古掌柜,我们跟你们合作了也有十几年了,一直都好好的,可是今年怎么就出现了假货,你们说会给个交代,可是这都两天了,要不是我亲自上门,你想必都不会想起来吧,那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吧。”

一个续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在一旁陪着笑,“麻烦杜老板多等几日,我们都合作了这么久了,您还信不过我们吗?等山庄那边来人了,我们自然会给你们交代。”

杜老板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声音也极为粗犷,远远都能听得到,“古掌柜的,要是在假货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我对你们商铺自然是信任的,可是那件事情严重损害了你们的信誉。也不是我不愿意等,我就是怕等不到一个说法,反倒是一顿收拾。”

古掌柜尴尬地打着哈哈,视线在围观的群众里打转,看到某个方向,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少爷您来了。”

孟浮生也不在一旁看情况了,朝他点点头,走向杜老板,“你好,我就是流云山庄派来负责此事的人,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大可和我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总不会出尔反尔。”

杜老板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气度不凡,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可以看出流云山庄不是随便派一个人来敷衍他,这让他心中的不满稍稍歇了歇,言行也客气了点。

他一抱拳,“请问阁下名姓。”

孟浮生一笑,同样回以抱拳,“孟浮生,货物上出现的问题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我们自然也不会推卸责任,杜老板要是不嫌弃,我们流云山庄愿意更换所有有问题的货物,并且只要是杜老板,以后您要的所有货物,我们这边都打八折,你看怎么样?”

杜老板想了想,他每年至少都要到古绸订十批货,八折下来,省下的不是一比小数目。况且虽然这次出现了假货的问题,但是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古绸名声显赫,也不会自砸招牌,以往的货物质量都是上层,比其他地方得好了不知道多少,还以为他是老顾客所以每年才能有机会买到这么多货。

由此可见,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孟浮生看他的表情越来越缓和,眼里流露出满意之色,可见这件事情算是已经解决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杜老板答应了下来,甚至还为自己今天的鲁莽和不信任道了歉,一时之间,其乐融融,周围不少百姓也对他们的处理方法竖起了大拇指。

“一开始我听别人说古绸卖假货还觉得流云山庄太膨胀了,开始行这种下作的欺骗客人的事情,可是今天的处理方法让我放下心来。我说也是,流云山庄这么大的势力,怎么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失了诚信。”

“勇敢承认是自己这边的过错,积极赔偿,不亏是百年山庄,就是比其他地方多了底气和底蕴。”

“的确不错,以后买东西和合作还是要选流云山庄,即使出了问题也不怕人跑了。”

听到周边人的议论,古掌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悠然自若的孟浮生偷去了敬佩的目光,不愧是他们流云山庄的浮生少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将山庄的名声挽救回来了。可见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旦古绸卖假货的消息传了出去,不止他的生意会受到影响,就连其他流云山庄旗下的商铺怕是多多少少也要受到牵连,那他可真是罪过了。

孟浮生送走了转怒为喜的杜老板,便带着古掌柜进了商铺,“把那批被退的货物给我看看。”

他被带到了存放货物的房间,里面堆着十几个箱子,古掌柜打开了其中一个,伸手翻了翻,翻出了两匹布递给孟浮生,“少爷你看看这个,根本不是我们生产的,这种质量和颜色,实在是太过劣质了,一般生产出来就会被直接丢掉的,根本不会被当作货物卖出去。”

孟浮生接过仔细看了看,这几匹布和其他的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了,触感粗糙,颜色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跟其他光鲜亮丽,摸起来像是饲养得最为用心的猫的毛发一般光滑的丝绸截然不同。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看起来是有人故意混进了这么几匹布。”

只是如果是这样,那人的手段未免也太高明了,流云山庄生产的丝绸从生产到交接给客人的所有步骤都有专人看守,一向不允许无关人士接近的。

孟浮生越想表情越发不好了,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有什么想法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第二天古绸还没开门,门口就闹哄哄的,店小二出去看情况,结果刚打开门一堆人直接闯了进来,将他吓了一跳,“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还没有开门呢。”

“快把你们古掌柜叫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是啊,快把古掌柜叫出来!没想到合作了这么久,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以次充好,我看要是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谁还敢和你们做生意。”

“对啊,把人叫出来,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你们也别想开门做生意!”

孟浮生一向醒得早,听见外面的声音,洗了把脸就出去了,一出去就看到瘦下的店小二夹在一群人中间左右为难,他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人安静了一会,一个人走到孟浮生跟前,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恍然大悟地说:“你便是杜老板口中所说的流云山庄派来的人吧?正好,我们就是要来找你的。”

第五百八十七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八)

古掌柜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跑出i了,“周老板,李老板,你们怎么都今天i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黑着脸说:“怎么?难道我们都不能i吗?古掌柜的,我们都是信任你才等了这么久的,结果杜老板的昨天就解决了,你连个消息都没有给我们,难道就是因为他的生意大你看重些,我们这些生意小的你不放在眼里?”

古掌柜苦笑着,“周老板您这是哪里的话啊,这不是昨天太晚了,想着今天就都将你们叫过i一起解决嘛。”

“好!”另一个衣着精致,肚子圆滚滚的中年人走到了周老板旁边,“我们既然都i了,那也不麻烦古掌柜一个个去找人了,现在i解决一下吧。我们那可是也进了不少劣质丝绸,出于信任我当时都没有检查,买了才被客人找上门i说货不对的,损失得可不仅是利益,还有名誉,你们要怎么补偿啊?”

古掌柜求救的眼神投向孟浮生,孟浮生对着他点点头,然后在众人的眼神注视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将您进货的钱全部退回去,货就留在那里,你也大可将劣质的货物退回i然后挑选些好的,至于卖出去的,补偿都由我流山庄i,同杜老板一样,您以后在古绸的货都八折。”

那人看上去满意,点点头,摸着光滑的下巴,“那还不错。”

其他人听着眼睛也都渐渐亮了起i,孟浮生听他们说,然后都一一作出了让他们满意的补偿。

只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以周老板为首的一小干老板看似对补偿并没有什么兴趣。

将其他满载而归的老板们送走后,孟浮生让人端上茶水,好生招待着周老板他们。

孟浮生也不为他们眼高于顶的态度生气,十分温和地说:“周老板,我们的补偿,你们是对哪里不满意呢?可以说出i大家一起商量。”

周老板眼神都不带给一个,喝着小二倒的茶,趾高气扬,“我可不在乎这点补偿,这对我i说也不算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流山庄利用客户的信任,做这种下作的事情,啧啧啧,这副嘴脸,令人恶心。”

孟浮生听他如此玷污流山庄,表情也淡了下i,“周老板请慎言,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对我们流山庄是什么样的作风想必也是十分清楚,我们对信誉是极为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花这么大的气力去做补偿。这一次出现了这么大的缺漏,是受人陷害,等到查明真相,我们自会给你们一个严肃的说法。”

“说的倒是好听。”周老板左手边的一个尖嘴猴腮的老板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你们这是不是缓兵之计啊,等到风头过去了,谁还记得?再说了你们的补偿,哎呦,一i栓住了我们这群顾客,让我们明知道你们这里有劣质货物也为了那点折扣继续在这里进货,二i让我们为了生意,在外面维护你们的名声。不得不说,都说我们商人心思多,你们这些读书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孟浮生眼神愈发冰冷了,但还是按捺住了脾气,客客气气地说:“那你们想要什么解决方法。”

没想到周老板带头站了起i,不回答孟浮生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好自为之吧。”

孟浮生看着这群人离开的背影,表情变化莫测。

他招手叫i古掌柜,“这些人你都知道是谁吧?”

古掌柜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脾气,但是听了他的话还是吓了一跳,“浮生少爷,您该不会是想。”

孟浮生看着他忌讳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扶额,“古掌柜的你想错了,我知道觉得他们有些奇怪,想要调查一番。”

古掌柜也明白过i了,懊恼地笑了笑,“原i是这样,少爷放心,这些人我都认识。”

古掌柜将后一批离开的人名字都写了下i交给了孟浮生,他让人去调查了。

周老板他们离开后,将古绸买劣质货,欺骗顾客,并且流山庄还试图通过安抚顾客将此事压下去的事情编制得有声有色,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出去,一时之间哗然声四起,古绸的生意甚至流山庄旗下其他地方的生意都跟着差了不少。

孟浮生颇为无奈,可也知道即使把流言压下去也是治标不治本,干脆置之不理,想着等到查清事情真相再公布出i,先抑后扬,这样起到的效果更好。

但是孟浮生调查周老板那些人并没有查到什么,这条线只好暂时放下了。

流山庄的丝绸主要i源除了流山庄自产,就是通过几家固定的供货商购买了,流山庄自产的肯定是没有问题了,那么问题很有可能是出在其他供货商方面,而最大的一家莫过于丝绸世家——蚕庄。

蚕庄跟流山庄合作了十几年,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要不是没有办法了,孟浮生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只是现在是有一点线索都要全力去搜查了。

这一次,孟浮生以进货为由,打算亲自前去查看试探。

蚕庄的现任庄主是郝永长,年纪不大,三十i岁,武功也不高,但是做生意很厉害,当上庄主后将蚕庄的规模扩大了一倍,称得上一位传奇的存在。

孟浮生跟他有过几次接触,交情不深,但是对他的本事也是颇为佩服。

孟浮生这次i到蚕庄,也是由郝永长亲自i接的,他身材高大,笑声爽朗,从外表看不出这人心机多深,“孟兄弟,你这次怎么亲自i了,可是有大生意要找老哥?”

孟浮生也陪着打哈哈,“自然,郝兄丝绸的质量可是一顶一的好,极为受欢迎这不,浮生这次就亲自上门,想要加强我们的合作和进货的数量了。”

郝永长脸上浮现惊喜,流山庄可是他们的大客户,“好说好说。”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人生如逆旅(二十九)

孟浮生说:“郝兄,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看一看?”

“当然可以。”郝永长大大方方的,“孟弟跟我i吧,我今日无事,那便陪孟弟好好看看,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要说出i。”

孟浮生笑道:“当然。”

一进到院子,孟浮生就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席卷而i,浑身舒畅,他不由得谓叹一声,“郝兄废了大心思了。”

说到这个,郝永长也不免有些得意,“这处院子可是我们蚕庄最好的地方,冬暖夏凉,能最大标准的保持丝绸的放置,也不会生虫子。”

孟浮生附和地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越走近越觉得清爽舒畅。

院子的所有房间都是带锁的,郝永长走到其中的一间,就有人麻溜地走了进i,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到合适的一个,开了锁。

“孟弟进i吧。”

孟浮生跟着他走进了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数十个精致的箱子,花纹精致,可见也是价值不菲,想必里面放置的东西更是十分精贵。

郝永长一边开箱子一边诚恳地说:“这里面放的可都是我们蚕庄一年最好的丝绸,只给像流山庄这种老顾客,其他人i了我可是都不舍得让他们看一眼的。”

孟浮生捧场,“多谢郝兄看重,那我今日可是有眼福了。”

郝永长笑而不语,随着一声“吱呀”的沉重声响,箱子慢慢开了,孟浮生凑过一看,眼里闪过惊艳,里面叠放着的丝绸十分光滑,被日光一照,流光溢彩,可以预见制成衣物穿在身上是何等舒服。

孟浮生不由啧啧赞叹:“真是极好的。”

郝永长得意的笑了起i,“自然,我们蚕庄的丝绸那可是天下闻名,这又是其中最好的,当然是不会差的。”

孟浮生看向其他的箱子,状似不经意地说:“不知道其他的能不能给我看看?”

郝永长没有一点犹豫,“当然可以。”然后他一箱一箱的开了五箱,也察觉出有点不对了,以往流山庄的人i这里进货,都是只看两三个箱子,然后就直接要了这个房子的所以箱子的丝绸,看了五箱的只是在两方合作初期。

他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不高兴了,所以表情略微沉了下i,开箱的动作也缓慢敷衍了许多。

开到第七箱的时候,郝永长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i,他把打开的箱子“啪”得合了起i,一脸不虞,“我听外面的人说流山庄旗下的古绸大批量出售假冒伪劣的丝绸,还觉得不可能,甚至为你们辩解,可你今日前i,我看不是进货,而是怀疑这批货物是我们供给的吧?”

被点了出i,孟浮生也有些尴尬,可是他也没有打算隐瞒和欺骗,硬着头皮点头,略带歉意地说:“的确如此,不过并不是怀疑郝兄,只是有一点线索,浮生便想着都去查一查。”

郝永长冷笑起i,一挥袖就要离开,“孟弟还是请离开吧,我们蚕庄今日不见客。”

孟浮生追了几步,“郝兄,是我鲁莽了,还望郝兄莫要怪罪。”

郝永长脚步一顿,转过身i讽刺道:“流山庄势大,我们这小山庄可不敢怪罪。你要是以后还想继续合作,今日便带着货物离开,钱款按以前的方式付清,若是想着以后不合作了,那就什么都不必要说了,走吧。”

要是失去了一个这么大的供货商,流山庄旗下的所有丝绸商铺那可是会受重创的,孟浮生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最后他带人带着这一房子的丝绸走了。

这一批丝绸的分货,交货都是孟浮生亲自盯着,忙的分身乏术,可是结果斐然,这一批并没有出任何问题,无疑给了客人和丝绸商铺的掌柜们信心。

然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知道了这一次的丝绸由他亲自负责,害怕露出蛛丝马迹不敢有所动作。

孟浮生总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这里面,他吩咐掌柜们以后在货物方面要多加检查看管,就决定回流山庄了。

在孟浮生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正在院子里练剑,突然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他停下剑四处看了看,定在了角落的一处阴影里。

孟浮生攥紧了手里的剑,沉声说:“下是谁?i这里有什么目的?”

四处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但这安静也只是一瞬间,下一面就被一个从阴影出慢慢走出i的人打破了。

他穿着一身黑,披着黑色的长及膝盖的斗篷,声音低沉沙哑,“不愧是安阳王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孟浮生心一紧,眼神也愈发警惕了起i,他想到了因为自己的身份闹得腥风血雨,甚至间接性导致师父去世的那一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更加凝重了,“往事皆已随风,浮生已经不愿意去想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下的身份,你要是没有恶意,还请离开吧。”

黑衣人的声音一下子凌厉起i,夹杂着浓浓的怒气,“你可是安阳王的儿子!你的父母死的这么惨,你作为儿子却装聋作哑!你配为人儿子吗!”

孟浮生神色不变,“下还请离开。”

他一扭手上的剑,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没想到,黑衣人咯吱咯吱笑了起i,笑声诡异,“好啊好啊。”

下一秒,黑衣人消失在了原地。

在孟浮生怔愣茫然之时,他后脑勺一凉,心一紧,侧身躲开,就看到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黑衣人身份极为诡异,在黑夜中更是如虎添翼,竟然压制住了孟浮生,让他根本碰不到他的人。

不过三招,在孟浮生甚至还没i得及动剑之时,黑衣人就已经钳制住了他的双手,力道极大,让他挣脱不得。

黑衣人忽然凑近他,孟浮生似乎能透过薄薄的黑色斗篷看到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神。

“你不能忘记仇恨,这个国家原本可是孟家的!孟家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人生如逆旅(三十)

孟浮生对昏帝天理不容、昏庸无能的行为一清二楚,也明白景元帝揭竿而起是大势所趋,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总会有人推翻那个充满腐朽气味的朝廷,而他当时就是明白得太晚才生了这么多事端,所以他现在已经没有恨了,只有内疚。

“我不怨,也无恨,事情本该如此,我的父亲死在战场,母亲是贞洁之人,也曾嘱托过师父让我不要陷入仇恨之中。”

黑衣人像狼一般哀嚎了一声,状似疯癫,攥着孟浮生的那只手力道也越发大了,“你胡说!你就是个懦夫!忘却国仇家恨,一心贪生怕死!你父亲铁骨铮铮,怎么会出了你这个儿子!”

孟浮生只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突然用力,居然一把挣脱了,“我只是不想再让战争四起,无辜百姓卷入战乱,家破人亡!”

“借口!都是借口!”

那个黑衣人好像彻底疯了,挥动着双手,周身内力外泄,卷起漫天尘土,“你就是个贪生怕死没有担当的懦夫!与其让你苟活坏了安阳王的名声!不如让我今日亲手了解了你!”

方才是孟浮生大意,没有预料到此人身法诡异到这种地方方才轻易被他得手了,要是正正经经面对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可是黑衣人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调动了全身的力气,不要命一般,孟浮生在他身上落下几招的同时也被他拍了几巴掌在胸口上,立马气血汹涌,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好在凭借超人的意志力强撑住了。

这边这么大动静,护卫们虽然担心打扰到孟浮生休息所以没有在这边值守,也该听到了,很快就有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黑衣人攻势明显更加不要命了,孟浮生负伤在身,被他逼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被赶i的护卫护住了。

“浮生少爷!”

“i人!抓刺客!”

黑衣人惯性前进几步,看到护卫们就停住了,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凶狠眼神恶狠狠得朝孟浮生射去,声音像含着血腥气,透着森森的阴狠气,“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打不好就躲起i的鼠辈,今日找上你,是我瞎了眼!”

没待护卫近身,他就转身融入黑夜之中了,他身法诡异,逃脱之术更是远超常人,一瞬间就不见了身影,更让人闹不清楚他往了哪个方向离开。

护卫领头人为难地站在原地,“少爷,还要追吗?”

孟浮生捂着胸口,看向一望无际的茫茫黑夜,别说找人了,怕是连他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吧。”

孟浮生回了房间,敞开衣襟,可以清楚地看到雪白的胸膛留下两个黑到发紫的掌印,一摸上去就疼得头晕眼花。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随意找了一下外伤药敷了上去,他预感到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么留下i养伤也是痴心妄想了,打定主意明天回流山庄。

穆生听说孟浮生回了山庄后就去找了他,本i想问丝绸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可是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他在敷药,登时就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穆生大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动作,表情十分严肃,“浮生,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孟浮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上满是痛出i的冷汗,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对孟浮生有气无力地笑说:“那天碰到一个人,他身法诡异,我一时没有防备就被伤成这样了,伤势也不重,养几天就行,你不必太过担心。”

穆生立马沉下了脸,刚才他胸口上那几个清晰的黑色掌印还在眼前浮现,让他一阵心慌,“我能不担心吗?你受伤怎么也不跟我说呀?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说清楚以后就别想下山了,我会盯着你的。”

说完,他十分孩子气地捡了一张凳子坐在孟浮生身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浮生勾起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扯到了胸口,痛的他抽了一口气,可以见到穆生更生气了。

孟浮生想,他说了,想必以后下山的可能性也是微乎极微了。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将那天的事情详细地说给他听。

穆生的脸色忽明忽暗,等到孟浮生说完后他才板着脸说:“看i那个蒙面人是前朝之人,一心想要复国,还想将你拉进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搭上了孟浮生的肩膀,“浮生,你能不能答应我,不掺和进去。”

孟浮生又笑,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直抽气,“师兄,我怀疑你是对方的人。我要是想掺和,我也不会伤成这样,更不会回i了。”

穆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口气也轻松了不少,“那就好,要是你还有什么心思,看我不替师父好好教训你一顿。”

孟浮生想到了什么,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郑重地点头,他不会让师父的事情重演的。

穆生表情也凝重了些,“只是你身份特殊,得了你就能聚拢前朝不少人心,就算我不让你接触这些事情,也难免那些有心人想将你生拉硬拽进去,所以在事情没有过去之前,你不准下山了。”

孟浮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从善如流。

在穆生离开之前他好像还听他说了什么话,只是孟浮生正在感受伤口的疼痛,未能听清楚,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毕竟要是什么重要事情,师兄早就跟他说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穆生在离开之前说的是什么,那就是让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看着满口一群冲他笑得和蔼亲切讨人喜欢的护卫们,孟浮生脑门上几十条黑线齐刷刷划过,他想跟师兄说,这样真没必要。

可是这也是生师兄的一腔好意,为了不让他瞎担心,孟浮生还是咬牙忍了下i,那群青年人整日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在接下i的日子,孟浮生也确实做到了让穆生放心,整日都呆在房间,最远也不过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晃悠,清闲自在,每天要不是练功,就是研究药物。

第五百九十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一)

穆生云也频繁来看孟浮生,虽大多数是一个人,但也有好几次都是带着周婉仪来的,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进来,但脸上幸福的表情,偶尔对视时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场,都让孟浮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两人已经彻底陷入爱河之中了。

所以在一次穆生云单独过来的时候,孟浮生拉着他直接就问了,“你们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穆生云没有想到他这么直白,这么大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在原地似得,一脸怔愣,然后,脸就像一只放在锅里的大闸蟹,慢慢得红了,支支吾吾地反驳:“你、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跟婉仪还没到这种地步。”

孟浮生差点笑出声,可是怕自己这难得害羞成这样的生云师兄直接拒绝回答,所以正了正脸色,佯作一本正经地说:“哦?那周姑娘已经在山庄住了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将人家送回去?你们无亲无故,要是周姑娘一直住在这里,怕是有人会讲闲话。”

“谁会讲!”穆生云瞬间板起了脸,“我是庄主,留一个人住一段时间谁有资格讲闲话。”

“自然没有自然没有。”孟浮生眼里的笑意更浓郁了,他这师兄从小就这样,越不好意思就越严肃,越凶,殊不知心虚都从他眼睛里透出来了,“但是周姑娘也许也会这么想啊,你不在乎吗?”

穆生云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但是耳朵已经支棱起来了,“会吗?那我要怎么做?”

孟浮生这下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又急忙亡羊补牢捂住了嘴巴。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作势要走,“不说就算了,你都懂,难道你师兄我会不懂?”

“别啊师兄,我没有不想说。”孟浮生看他恼羞成怒了,忙将人拉住了,“你看,你们时机也差不多了,要不将周姑娘的父亲请过来,你们商量一下婚事?我们山庄可是有好几年没有出现喜事了,你可得给其他师兄们做一个榜样。”

穆生云结结巴巴,“既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我就去将周老爷请过来。”

孟浮生差一点又要笑出来,什么叫他都这么说了?难道他不说他就不这么打算了不成。

穆生云落荒而逃。

后续的事情发展的十分顺利,周老爷攀附心切,穆生云一传消息给他他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跟卖女儿似得说了一大堆条件。

穆生云对这种人极为厌烦,因此越发心疼周婉仪了。

周老爷的条件他也没有一点犹豫,全部满足了,周老爷心满意足地留下了,不过都没有提出要跟周婉仪见一面,看那乐呵的样子该是沉浸在那丰厚的嫁妆中不可自拔了,至于女儿?哪有利益重要。

庄主大婚,排场自然是不能小的,里里外外都贴上了红色的喜庆装饰,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流云山庄的效益极高,很快偌大的山庄就成为了欢乐的红色海洋,孟浮生也帮不了什么忙,就是在自家傻师兄紧张地上门时给予一点安慰。

后面穆生云已经适应了,整日就是处理山庄的事务或者是陪着周婉仪,连去找孟浮生的次数也少了。

孟浮生倒是没有对此生出一点不满,周婉仪以后可是自己的大嫂,他尊敬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因此生出间隙呢?

只是看外面一片热闹火红,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一般欢喜的笑容,他又不愿下山以免被拖入任何斗争之中,所以整日就是待在山庄里。

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艳红景象,他不禁就想到了当年他和妍儿也是这般,只是幸福是短暂的,越放不下的就越容易消失,一切终止在那场婚礼中。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杜月妍,想起两人相谈甚欢携手共游的美好时光;想起两人相互信任,没有一点隔阂的日子往日的幸福如流水,在眼前一幕幕流淌而过,最后停在她客气疏远的脸庞,霎时间心寒不已。

在结婚的前一晚上,穆生云按理是不能和周婉仪见面,他时间一下子就空了下来,立马想到了几天没见的小师弟,也知道了他这几日一直待在房间里,想必会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情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干脆去找他喝一杯。

穆生云想到就去做了,拎着几壶美酒找上了门。

孟浮生远远看到他,眼里划过一抹诧异,还打趣道:“没想到师兄还记得这里有你这个孤家寡人的小师弟啊。”

穆生云“嘿嘿”傻笑,“哪能啊,你看我今天不是特意拎了美酒过来,打算和你一醉方休吗?”

孟浮生也算是结过一次婚的人,也知道某种规定的习俗,“我看是见不到嫂子才来找我的吧?天呐,我也是太可怜了。”

穆生云一拍他的肩膀,“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来,喝,啊让人做了点肉,待会就送过来了。”

果真如他所说的,下人们很快送了两大碟子牛肉羊肉过来,两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畅快至极。

喝得醉眼朦胧之际,穆生云深深叹了一口气,“光阴似箭,日夜如梭啊,没想到我也正正经经要结一次婚了,你也真的长大了,师父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嗯。”孟浮生已经有些醉了,两人现在是坐在房顶,他看着头顶升起的月亮,眼睛亮得像两汪清泉,“我想师父了,他要是看到你结婚了,肯定高兴的亲自为你们写一首诗。”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慢慢地喝着酒。

穆生云突然说:“现在结婚也是有隐患的,你那件事情还没有处理,那个蒙面人难免不会趁乱做些什么。”

孟浮生一顿,“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穆生云语气轻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大不了让人盯紧了,我们流云山庄这么多人,可不是吃素的,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穆生云挥了挥手,在酒意的催发下,活跃了不少。

第五百九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孟浮生喝穆生云挤在了一间屋子里,早上是呗众人的吵闹声和鞭炮声吵醒的。

宿醉的后果很明显,两个人都有些头疼,只是穆生云还需要去换衣服和收拾打扮,就先起床离开了。孟浮生没有什么事情,准备再休息一会。

就在这时,孟浮生被有人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吵醒了,腾地从床上跳下来,条件反射抄起了剑,直指门口,“你们是谁!”

门口是十几个蒙面人,和他先前遇到戴着斗篷的人如出一辙的打扮,这让孟浮生的心揪了起来,明白绝对不止他这边,其他地方肯定也受到了袭击。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喝声:“孟浮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孟浮生立马瞪圆了双眼,这熟悉的声音,他几乎是立马认出了这就是那日袭击他的蒙面人!

“你要做什么?”

那人冷哼了一声,而话不说带人动手了。

“浮生少爷!”

他们刚一动手,外面被穆生云吩咐着保护孟浮生的护卫们齐齐冲了进来,和他们打在了一起。

孟浮生人多,并且他跟蒙面人动过手,对他诡异的招数也算有所了解,稳稳占了上风。

孟浮生吩咐道:“抓住他们!”

自己不去理会,可是这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敢在生云师兄大婚之际来捣乱,与其等着他们无穷无尽的纠缠,还不如干脆一鼓作气将人抓起来。

但是在动手期间,孟浮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迹象,他们好像并没有全力以赴,反倒像是虚晃几招,另有所谋似得。

这时,变动突生,一个人冲破其他人跑到了孟浮生面前,身形僵硬,出手缓慢,都还没碰到孟浮生就被他一脚踢开了,然后一个劲往后退,撞倒了一排桌子椅子,声音劈里啪啦的,在兵戈交加的房间也格外显耳。

那人接着就直直倒了下去,没有了动作。

孟浮生本来不以为然,可是这好像一个撤退的信号,那群黑衣人呜啦啦全部跑了,有些被抓了的干脆咬舌自尽了,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流云山庄的人还处在迷茫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发展。

瞬息之间,房间只剩下了流云山庄的人和地上躺着的生死不明的蒙面人。

孟浮生走过去,蹲下来揭开了斗篷,底下是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奇怪的是皮肤实在过于白皙娇嫩,甚至袖子下面的手连一点茧子都没有,好似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而不是一个练武之人。

他一探那人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孟浮生眼神闪烁,他踢那一脚力道是大,但是绝对不能让一个成年男子直接死亡,并且那人明明是死于内伤。

“浮生!”这时,一身狼狈,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的穆生云带着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左右张望,看到安然无恙的孟浮生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到他面前的尸体,脸色立马铁青了起来,“你没事吧?”

孟浮生摆手,“没事,那群人不知怎么的,全都跑了,你那边呢?外面怎么样?”

穆生云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是听到孟浮生后面的问话,脸色又不好了,咬牙切齿说:“也不知道那群人倒底是什么身份,着实流氓,一进来就砸了不少东西,好在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客人都没有到,要不然伤到人了,这婚礼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孟浮生听了倒是放下心了,砸坏东西没有什么,只要没有人受伤就是一件大好事。

穆生云这才看到地下的那具尸体。

“这人?”

他皱了皱眉头,立马顿在了孟浮生的旁边,伸手在他脖子处摸了摸,似乎是找什么东西,表情越发凝重了。

孟浮生看着他反常的动作,深表疑惑,“生云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穆生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不甘心得在他的脖子处摸了一把,泄气地垂下了手,“这人好像是绝命楼楼主的小公子,我当年跟他们接触过,见过这个人。”

“什么?”孟浮生也颇为震惊,“要是如此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绝命楼的人是前朝遗孤?不过要是这样,也不该是他来啊。”

穆生云点点头,“绝命楼的楼主就这么一个儿子,江湖人都知道他都要把这个儿子捧在手心了,甚至连一点苦都舍不得受,所以他并不会武功。”

孟浮生想到那时候他跌跌撞撞朝自己冲过来,毫无还手之力就被自己踢翻的模样,琢磨出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

“他要是不会武功怎么会和那群蒙面人混在一起,甚至还闯进流云山庄,这实在是太蹊跷了吧。”

孟浮生和穆生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嫁祸!”

“他是怎么死的?”

“我踢了他一脚。”孟浮生说,“可是他是受了内伤而死的,我踢的那个力道,即使他不会武功,也不会出大事才是。”

穆生云狠狠一握拳,“这下糟了!绝命楼里面可都是一群疯子,动起手来不要命的,要是被他们盯上了,不死也要被咬下一块肉,特别是,他们什么都不怕,什么规矩都不受,向来随心所欲做事。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小少爷,要是被知道他死在我们流云山庄,那定是要不要命地扑上来的。我们流云山庄虽然也不怕,但是惹上这种麻烦,也是劳心劳力。”

孟浮生点点头,绝命楼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之一,不是惹不起,而是不想惹。

“我会让人将尸体处理好,你继续去准备婚礼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穆生云不想走,可是婚礼在即,她总不能让周婉仪等着吧,“好,你要是处理不来,就交给我,我去跟婉仪说一声。”

穆生云笑着将他推走了,等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不苟言笑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你们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话都没有听到,务必要把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

“是!”

第五百九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

尸体被处理好了,孟浮生吩咐手下把他葬在了山庄下的一处清净地,那里有不少穷苦人家都会被家人的尸体葬在那里。虽然他确信此人的死因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想随便将尸体丢在乱葬岗,这是对一个无辜生命的侮辱。

吩咐完这个后他就要去参加穆生云的婚礼了,刚走出去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去查一查绝命楼的动静。”

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家小少爷消失了,话说,绝命楼离流云山庄的距离并不远,并且杀手素来神出鬼没,对消息的捕捉也十分灵敏。所以,他心里难免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大堂人声鼎沸,触目都是喜庆的红色,孟浮生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

宾客早就坐起了,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一进去就被拉来拉去。

“小师弟坐二师兄这边,听说大嫂和大师兄能成有你的功劳,你什么时候有媒婆的本事了?什么时候帮二师兄也介绍一个?师兄年纪也大了,也想有个可心人陪着。”

“二师兄你急什么,你干脆和你的书结婚算了。浮生过来过来,跟师兄说一说你是怎么促成这桩婚事的,看三师兄能不能从中找到灵感,我也老大不小了。”

“两位师兄这么着急的吗?浮生过来四师兄这里,四师兄不急,就是想同你八卦八卦哈哈哈。”

大厅热闹得很,孟浮生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最后他还是被武功高一些的二师兄抢过去了,一脸兴高采烈得向他讨教方法。

最后听说他只是在师叔催大师兄成亲的时候助个功后,兴趣明显下去了,但还是兴致勃勃得问两人平日是怎么相处的,他们大师兄这种沉闷的性子,是怎么讨得嫂子欢喜的。

可是这些孟浮生也不清楚啊,他也只是知道大师兄在周婉仪身上花费了大量时间,甚至那时候所有事情都推给他了,而其他师兄们本来就清闲,切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要是真的想讨哪个女子的欢心,也不是难事啊。

孟浮生把他的想法说了,可把几个师兄乐得不行,一个劲夸赞不愧是他们心爱的小师弟,这嘴巴就是会讲话。

几人就这么说笑着,婚礼也很快开始了,穆生云牵着周婉仪走近了大厅。

孟浮生一身红色礼服,更衬得玉树临风。

他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欢喜。

婚礼顺利进行,穆生云在众师弟们的嘘声中抱着周婉仪仓惶离开了,流云山庄没有闹新房的传统,所以他们也只是发出善意的哄笑声看着那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消失在回廊。

孟浮生和其他师兄们继续喝酒,知道夜落下山,他们将其他客人送走,这才各自散开了。

孟浮生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早有手下在等着了,正是他派出去打探有关绝命楼的消息的,他看手下紧张的模样,明白过来了得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本来轻松的心情也沉重了下来,脸上的笑渐渐散了,“绝命楼,如何了?”

手下道:“回禀少爷,绝命楼大批杀手同时离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至于寻找什么人,手下不说他都能够明白,除了他们楼主的儿子,还能有谁?

孟浮生举目眺望,四处寂静,夜幕四合,天空中繁星点点,月光却最为黯淡,让人的心情也不大舒畅了,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他让手下离开了,却把消息暂时压了下来,起码今天晚上不能拿这件事情去打扰生云师兄。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听说穆生云已经在书房处理事务了,才赶了过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穆生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两人都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看那绝命楼怎么做。

绝命楼查探消息的能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能比的,第二天,他们找上了门。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血色半脸面具的人,看他的下半脸,是一个不大的少年,可是能戴上象征着仅次于楼主的绝命楼左右护法的血色面具,就能表示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少年,他的手上,绝对沾着不少于一百条人命。

且那一百条人命绝对不是普通人,个个拉出来都能担任军队中千夫长的角色。

他脸上的面具就像是把血染红的,身上的阴寒和血腥气厚重得仿佛能凝成实质,让人远远看了,也觉得惊心动魄,十分的胆气无故少了八分。

可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也不是普通人,他们面对面具少年也依旧能云淡风轻,应付自如。

面具少年问:“本护法听说少楼主前几日好像在贵山庄附近出现过,不知道两位阁下可知道什么消息?”

少年声音稚嫩,可是其中寒意,却无人敢轻视。

孟浮生露出冥想之色,最后摇摇头,“我们流云山庄平日除了必要事情,极少派人出去,至于贵少楼主,我们未有影响。”

“是吗?”少年似自言自语,可是露出的那两双眼睛透着嗜血的光芒,“果真没有看到。”

孟浮生未有一丝惧色,他对上少年的眼睛,更为坚定地摇头,“不曾。”

“好。”少年应得十分干净利落,“流云山庄的名声,我们江湖中人都是知道的,竟然阁下说没有,想必就是没有了,本护法也不会纠缠。”

“来人,走吧,许是少楼主又去哪里完了,乐不思蜀。”

孟浮生总觉得少年离开前留下的“乐不思蜀”四个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让他不由得紧了紧神经。

少年刚出了流云山庄,脚步就顿住了,转过头看了一眼流云山庄巍峨古朴的大门。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手下说:“左护法,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少年“哼”了一声,声音还带着未完全变声的阴柔,两人不寒而栗,“他们说是就是?那我还说是呢!只是流云山庄不是软角色,没有证据,不能硬碰!楼主说了,少楼主,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尖利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激起了一群群飞鸟。

第五百九十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

“左护法,这是少楼主的尸体。”

电闪雷鸣,每一道惊雷在天边闪过,像下一秒就要将墨色的天空劈成两半,正片天地都呈刺眼的白色。

大雨呈倾盆之势,铺天盖地的,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雨帘,地面上很快积蓄起了水洼,一具尸体被放在了地面,很快就被雨水泡的发肿,原本称得上秀气的脸庞此刻狰狞而可怖。

左护法让人拨开他的头发,虽然与活着的时候有所出入,但是他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的少楼主。

他的呼吸紊乱了几秒钟就恢复了平静,只是表情在雷电的闪耀下更为阴森冷酷,他眯了眯眸子,看着躺在少楼主旁边的人,“他还活着吗?”

立马有人去探了那人的鼻息,抱拳回道:“回禀左护法,此人还活着,就是晕了过去。”

“让他醒过来。”

他没有说方法,但是手下们显然对如何做了如指掌。

一个手下一把将那人揪着衣襟拎了起来,左右开弓,打了大约二十几来下,那人脸高高肿起,咳嗽了几声,挣扎着做起来了,看上去有些迷茫。

那人看到左护法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全神戒备,“你们是谁!”

左护法冷笑几声,“我正要问你,你是谁?和流云山庄有什么关系?”

那人是两日前孟浮生派去处理绝命楼少楼主尸体之人,只是他刚把坑挖好,就受到突然袭击晕了过去,直到刚才才被脸部的剧痛惊醒。

而一醒来就看到十几个穿得黑漆漆,作风怪异,但是身上充满血腥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人,他一个人,也难免生出恐惧的心里。

尤其是身体被泡了一夜,虚浮无力,连手里的剑都握不紧了,与对方动起手来,必死无疑,他还年轻,还有大把时光,他不想死。

小护卫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现在还搞不清楚对面是敌是友,要是贸然承认,后果难测。

他在心里打了几秒算盘,咬牙道:“什么流云山庄,我怎么可能与流云山庄有关系,当年也想去那里当差,只是人家看不上我罢了。难道你们是流云山庄的?想招人?这样的话我可以接受,听说那里月银可多了。”

小护卫还傻憨憨的“嘿嘿”了几声,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去相信他话里的真相。

只是左护法是谁啊,他还不会使剑就学会算计人了,从对方闪烁的眼神,没有底气的语气,甚至微妙的表情变化中就能确定对方说的不是真话。

他“哼”了一声,露在外面有些苍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随之勾起了一个诡异至极的弧度,在这雷雨绵绵的黑夜,显得鬼气森森,他把脸凑到小护卫面前,压低声音,似从地狱吹来的阴风,吹的人头皮发麻。

“你知道本护法是什么人吗?本护法手上摘下的死在我手里之人的眼睛,没有百双,也有几十双,都不是什么鼠辈,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再说了,你要是死在本护法手里,也是你的荣幸。”

左护法继续用这种诡异的声音描述着:“我会先一根根切下你的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听着你凄惨的叫声,会唤起本护法更为深重的施虐**,然后我将拔掉你身上的皮,一点一点,从头到尾,血淋淋,多么美妙的颜色。最后我将割掉你的鼻子,割去你的舌头,最后剜掉你的眼睛”

这里人烟罕至,甚至埋着不少尸体,经过大雨一冲刷,不少埋了几年,十几年的尸体露出了地面,那种腐朽恶心的味道直往小护卫鼻子里面钻,让他几欲作呕。

雨势不见衰退,反而愈演愈烈,触目所望,黑漆漆一片,像是隐藏着黑夜中等待机会将猎物一步步蚕食的野兽。

离他最近的十几个人,裹着一身黑袍,就像是深夜索命的地狱使者,尤其是那个带着血色面具,看上去最为年轻,又最为有压迫感。

小护卫被他的描述吓得脸色发白,眼前发黑,手脚发凉,一抖一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左护法最擅长用言语打败敌人,让他们失去对敌的信心,他看到小护卫这个样子,立马就明白他现在的精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嗤笑一声,冰凉的手顺着小侍卫的眼睛滑下,最后捻着他的手指,像是在思考着一根根将它们切掉的快感。

小护卫快疯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呃呃”的却发不出声音,他竟然被吓失语了。

左护法知道猎物上钩了,直起身子,展开摸过小护卫的五指,任由大雨将触摸的感觉冲掉,漫不经心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和流云山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在你们身边,他的死和流云山庄有什么关系?”

小护卫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左护法脚边,惊吓出的泪水鼻涕和雨水混在一起,狼狈极了,“阁下饶命,阁下饶命,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阁下饶命啊!”

要是对方严刑逼供,他还不一定会这么快就招供,毕竟他也算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现在,他已经彻底被恐惧磨平了棱角,此刻只剩下了活着这个想法。

“浮生少爷失手将少楼主打死了,让我将少楼主埋在这里,还不让我们说出去,这一切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啊!阁下饶命!”

小护卫疯狂磕头,额头很快肿了起来,混着湿润的泥土,黑漆漆的一块。

左护法觉得恶心,皱了皱眉,一脚踢在他的胸口直接将人踢晕了,然后顺手丢给一个手下,轻飘飘吩咐:“留他一条命。”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任何做法。

左护法并不是善心大发,只是想着留下这个人,或许还有大用。

一个手下上前问:“左护法,我们接下来是要?”

左护法眼里杀机一闪而过,袖子下露出的过分苍白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字一顿地说:“带上少楼主的尸体,找流云山庄要一个说法!”

他们绝命楼是比不过流云山庄,但绝没有害怕的道理。

第五百九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

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流云山庄那道巍峨,不知道经受过多少风雨的庄门轰然倒下,混杂着雷声、雨声,震醒了整座山庄。

杀手最爱夜晚,他们能藏匿在黑夜中,杀人于无形。

被盯上的人往往都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出现,就被这群黑夜的使臣送去见了阎王,尤其是左护法带来的人可都是绝命楼的精英。

所以他们在流云山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外院无往不利,用护卫们的鲜血打开了夜晚的杀戮。

只是再灵活的杀手也敌不过绝对的数量和力量。

孟浮生个穆生云带着大批护卫的到来,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在雷雨连绵的空旷院子里,孟浮生他们将前几日才见过面的戴着血色面具的绝命楼的人围在了中间。

穆生云的眼神接触到他们脚底汇聚的血色液体,眼神阴沉,他知道,外院死伤不少,“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无故上门挑衅就是你们绝命楼的作风?可是当我流云山庄无人!”

“赫赫赫”左护法怪笑起来,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怪异极了,“为什么难道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正派人士还不清楚嘛!杀我们少庄主,还假模假样的否定,好极了,我看你们才是不将我们绝命楼放在眼里!”

穆生云心里一咯噔,拽住了有些冲动的孟浮生,眼神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他表面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不对,“阁下何出此言?”

左护法朝身后的手下冷冷吩咐:“把那小子带上来。”

一个孟浮生并不陌生,还穿着流云山庄护卫服装的年轻人被丢在了他的面前,然后被左护法一脚踹中胸口,惊慌而恐惧地醒了过来。

小护卫看到孟浮生,就像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直呼:“浮生少爷,救救我,那个魔头要将我剥皮抽筋。”

孟浮生脸色不虞地瞥向看不清表情的左护法,问小护卫,“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护卫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然后才心虚地看向孟浮生,这次连求救的话都不敢说了,只敢暗地里希冀少爷能念在他往日的功劳和苦劳上不要让他死在这大魔头手里。

孟浮生对小护卫卖主的行为极为不喜,可终究是自己的人,就算惩罚也是要按照他们流云山庄的规矩,可是他刚想开口将人要回来,那左护法便再次将人踹晕过去,丢给了身后的手下,行为极其嚣张。

“这下你们没有什么异议了吧?”左护法冷笑出声,“杀人偿命啊,虽然你们流云山庄势大,可是我们绝命楼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连杀死少楼主的凶手都不能让其偿命,我们绝命楼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岂不是谁想踩就要踩一脚!”

穆生云一把将孟浮生揽到身后,“你想让他偿命,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并非我流云山庄不讲道理,若不是贵少楼主先来偷袭我的小师弟,小师弟也不会出手,归根究底,要是真的追究出来,我还想问问你们绝命楼是存的什么心思!”

“血口喷人!”左护法剑一般的薄唇一张一合,“如今少楼主死无对证,目击证人又都是你们流云山庄之人,自然都会偏袒孟浮生,毫无公正可言!若贵庄不交出杀人凶手,那我等定要将流云山庄闹个天翻地覆!”

穆生云彻底气红了眼,缓缓抽出了佩剑,削发如泥的宝剑摩擦剑鞘发出令人胆颤的清亮**,“既然如此,那你等尽管放马过来。”

孟浮生也做出了攻击的架势,眼看气氛越发紧张胶着,要是个识相的,见到这般情景,想必也会顾忌这是在对方的地盘,可是绝命楼的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让他们害怕?除非是楼主亲临,否则他们就是一群饿绿了眼睛的野狼,宁愿以命换命也要咬掉对方一口肉,烦人至极。

若非如此,穆生云一开始也不会跟他们讲道理,直到这般不可调合才做出回击。

与专业杀手的对打不会像两方都是剑客那般阵势浩大,飞沙走石,但是一动一静之间都是致命的杀机,尤其是在对杀手最有益的黑夜,更是如此,稍一分心,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但是有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个主心骨在,流云山庄众护卫毫不退缩,两个时辰后,穆生云以牺牲重伤十数手下为代价将绝命楼的十几个杀手全部抓了起来,左护法也栽在了孟浮生手里。

左护法丝毫不见怯色,“成王败寇,既然我落到了你手里,是生是死悉听尊便,本护法绝不眨一下眼睛!”

孟浮生见他这副样子,不怒反笑,“我可舍不得杀你们,留在手里还有大用呢。”

穆生云过来挑起他的下巴,吊儿郎当,“哟,刚才叫唤得不是挺欢的吗?不是叫嚣着要杀了我小师弟吗?有本事你就来啊,怎么还被抓了呢,真是贻笑大方!”

左护法虽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睛,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立马涨红了脸,露出的半张脸因怒火绷得紧紧的,怒吼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现在动手杀了我!婆婆妈妈就是你们流云山庄的作风吗?!”

“自然不是。”穆生云不为所动,随手拎起了地上捂着肚子在哀嚎的杀手,“我放你回去,跟你们楼主说,少楼主的死不关我们的事情,要是还想纠缠不休,我们流云山庄也不会胆小怕事,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

然后就将他丢了出去。

左护法冷冷地讽刺:“别以为你们流云山庄能够一手遮天,庄主武功盖世,你们绝对没有胜算!流云山庄势大又如何!我们绝命楼绝不会退缩!”

穆生云轻轻地拍着他的脸,笑咪咪,“小朋友,只有弱者才一心从言语上压制别人,不过你年纪小,本事也不大,口气大了点我也不怪你。”

“来人,将他们关起来吧,可要好好招待。”

第五百九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

比起穆生云的一脸轻松,孟浮生却是忧心忡忡,“生云师兄,绝命楼绝对不会因此退缩的,他们很有可能会来找流云山庄的麻烦。我们在明,对方在暗,防不胜防啊。”

穆生云的威胁要是落在别的势力耳里,那定是威力重大,即使想对流云山庄不利的也得斟酌斟酌自己的能力。

可是绝命楼那批亡命之徒不会,他们不知道何为害怕,只有鲜血才会让他们兴奋,不然,就不叫绝命楼了,绝的不仅是别人的命,还有自己的退路,让自己无路可退,才能奋不顾身。

他们一定不会放下这家事情的。

穆生云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眉眼间蹙起忧愁的沟壑,“是啊,绝命楼是个难缠的,和他对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生云师兄的忧愁让孟浮生心里又升起了愧疚,“生云师兄,都怪我,要是我没有踢那么一脚,他们也怪不到流云山庄头上。要不我亲自去绝命楼解释?”

“想什么呢?”穆生云板着脸敲了他的脑门,“绝命楼的人不讲道理,特别是那个楼主,更是魔头一般的人物,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你进去都要脱一层皮,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尤其是死的还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要是去了,他泄愤也会拖你死的。别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穆生云的理解不仅不能让孟浮生释怀,还让他越发愧疚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越发觉得定是那些神秘人的伎俩,就是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流云山庄和绝命楼两败俱伤了,那群神秘人想做什么岂不是更轻易了?

孟浮生用一夜时间做了一个决定,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两方正式斗起来之前找到那群神秘人的下落,只要将那些人丢到绝命楼楼主面前,让他们将事实和算计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能还他、还流云山庄一个清白了。

所以趁穆生云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带着黎清和几个护卫偷偷溜了出去调查。

借着流云山庄下面一些收集信息的旗下势力,孟浮生他们追踪到了一个行踪诡异之人,说是诡异,是因为孟浮生偶然间发现他总是出现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就好像是一直在跟着他们一样。

孟浮生本来打算引蛇出洞,将人引出来,可是那人行踪诡秘,就是不上钩,反倒是在孟浮生单独行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些线索引诱他。

孟浮生一来二去也算明白了他的心思,就故意进行了一个不短时间的单独行动,果不其然,当晚,那人就找上门来了。

他刚一开口,孟浮生就发现了,那人就是一开始想拉拢他一起谋逆复国之人。

“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吗?”

孟浮生抱着剑,一脸正气,“我想必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了,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那人继续恶狠狠地撂话,“我当时还以为你只是被蛊惑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懦夫!”

孟浮生一时也有些恼了,他明明一开始就坚定地拒绝了,这人三番五次纠缠不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还坏了他们这么多事,甚至是恶意诬陷,想到这些,他俊俏的脸蛋黑了下来,语气阴沉沉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兴趣知道,甚至对你们真正的目的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不要妄想拉上我,我并不觉得现在的昆国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国泰民安,四海升平,难道不比前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得多?我没有复国的想法,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可是那人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似得,一股劲嚷嚷:“现在的皇帝当得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景元帝造反哪来如今的昆国?造反本就逆天而行,上天是不会保佑的!但是我们不一样,你是安阳王之子,身上流着正统皇室的血,福泽深厚,复国大业要是有你的加入,定回如得天助,一帆风顺!”

他举臂振呼,肢体动作几位夸张。

这副样子落在孟浮生眼里,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毫无章法,甚至毫无道理。

且经由此他也明白了,这些人嘴上说着是爱国所以才要复国,但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他们就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至于复国,只不过是一个看似光明正大的幌子罢了。

孟浮生可一点不介意掀开他们这层遮羞布,“我看是为了你们自己吧,别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你们根本不在乎当政是是不是姓孟的,你们想的是为什么不是你们?”

那人顿了半晌,然后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孟浮生意味不明的啧了几声,“看来是被我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也没有这个兴趣是戳穿你们,只要以后我们各走两方,互不干涉就成。哦,不,你最后还是要去绝命楼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不想被你们贴上一个难缠的角色!”

那人穿着一身黑,立于空地之上,惨白的月光将他笼罩其中,浑身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特别是沉默下来的时候,像是一架披着黑披风的骷髅,实在可怖。

孟浮生耸了耸肩,要转身离开。

那人突然“桀桀桀”怪笑出声:“你还想离开?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帮我们。”

孟浮生不等他出手,骤然转身拔剑,“那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那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又在孟浮生身后出现。

两人大打出手,可是那人在接着黑夜与丛生的大叔遮蔽,更显神出鬼没,孟浮生一时都伤他不得,反倒是被他在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

好在孟浮生先前怕那人还带有帮手,所以让黎清带着人藏在附近,要不然今天谁生谁死还真的难说。

黎清他们一听到动静,就赶忙赶了过来,那人极为机灵,见到人极为果断地转身离开,居然没有一人能抓得到他。

第五百九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七)

黎清一脸晦气地回来了,“呸”了几声,“要不是那鬼小子跑得快,看我不把他剥层皮。”

他的确极为生气,本来要抓到那人了,可是居然被耍了一招,连人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他逃了。

说了几句气话后,黎清才发现孟浮生一直靠在一棵树上不出声,觉得不对,连忙走了过去,“浮生,你怎么了?”

孟浮生正在运功平负体内汹涌不定的气血,方才被那人在胸口上拍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劈开了,所以也无暇应黎清的话。

这让黎清着急了,围着孟浮生转圈,直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那颗高高吊起的心脏才重重落下。

只见孟浮生收了掌,缓缓输出一口浊气。

黎清连忙关心,“没事了吧?”

孟浮生捂着肩膀上留下的几条伤口,有些虚弱地摇摇头,“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皮外伤。”

黎清这才真的放心,将方才追踪失利的事情告诉他,表情还有些愧疚,想必是在为自己连追个人都追不到觉得对不起孟浮生。

孟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没有什么,那人的招式轻功本来就诡异,我也奈他不得,你追不到他也在情理之中,万万不要内疚。”

黎清只点头,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只是孟浮生现在也没有时间想太多了,“先回山庄,其他事情过后再说了。”

孟浮生估计是脸黑,刚一进门就被脸更黑的穆生云逮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肯定是极差的,口气都透露着压抑不住的火气,“真是好本事啊,都能瞒着我偷偷出去了。”

孟浮生有些心虚,就像是小时候不写作业被师父逮住的心情,忐忑不安,“生云师兄,对不起,我只是想.....”

孟浮生话还没说完就被穆生云打断了,他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胳膊,眼神阴沉晦暗,语气更重了,“你不仅偷跑出去,还受伤了?你到底去做了什么?你也太鲁莽行事了!”

孟浮生这下说不出什么了,只能顺火气,一个劲地道歉:“生云师兄,的确是我错了,真是对不起啊,师兄你不要生我气了。”

穆生云深吸了几口气,自个儿抚着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不气我不气,他气任他气,我自岿然不动,不气,不气。”

孟浮生不合时宜的笑了,又在穆生云凶狠的眼神下立马捂住了嘴巴。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这才问正事:“你出去做了什么?”

孟浮生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心里一阵轻松,但是想到不久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又沉重了下去,“回去再说吧。”

两人去了书房。

孟浮生说:“我实在不愿看到你死我亡的场景,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也不愿让山庄在外人面前落得一个自私自利的形象,这不是先祖建立山庄的目的,所以我想这找到那群在背后下绊子的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是人是找到了,只是没有带的回来。”

孟浮生一顿,这才接着说:“但是,我发现了他们纠缠我的真正目的,他们想做皇帝。想的应该先是推翻昆国,哼,野心不小啊,还总是想拉上我。”

他目含鄙视,满是不喜。

昆国如今的日子说不上所有百姓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但是统治者贤明,贪官也是最少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统治者不喜战争,这也就说明百姓不必时时遭受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威胁,这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而一旦要改朝换代,必定要经过一场大战,后面无论谁输谁嬴,这时都会遭受外敌的窥视而难以自保。

两人还没有商量出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天穆生云特意派去看着绝命楼动静的人就回来禀告,说是对方动作频繁,似乎是在准备一场大型暗杀。

两人都很无奈,只是穆生云写过好几封信过去解释,少楼主的死和孟浮生并无很大关系,可是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穆生云没有办法,只得命山庄护卫戒备起来,提防对方随时会发起的进攻。

绝命楼一贯是在暗处,即使是大部分人出动,也不会挑在白日和流云山庄对上,肯定也是平日里暗杀的那一套。

这样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不然稍有松懈,都有可能大祸临头。

第一天,没有情况发生。

第二天,仍然是风平浪静。

第三天......

第六天的时候,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的护卫们精神已经是十分疲惫了,淡淡恐慌萦绕在所有人心中。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绝命楼的人来了,一个护卫的叫声撕破了山庄的平静,因为方才才与他说说笑笑,宽慰他的好友还带着笑的头颅滚在了他的脚边,滚烫的鲜血浇了他一脸。

绝命楼不愧是江湖上最擅长暗杀的组织之一,即使人数远不如流云山庄,也没有让他们讨到多大的好处。

双方打得你死我活,血淌了一地,尸体铺了一路,甚至连月亮都像是染上了一身鲜血,狰狞而诡异。

双方都死伤惨重,绝命楼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还能站着,流云山庄稳稳处在了上风。

孟浮生正被三个杀手围着,手里的剑舞的眼花缭乱,要是平日的他,保不齐还能安然无恙地跟他们走上几百招,可是他受的伤还没有好全,很快就落了下风,又被人趁乱捅了一刀,肩膀上立马鲜血直流。

手里的剑不小心脱手,“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孟浮生踉跄几步,撞到了就在他附近的穆生云。

穆生云这才注意到孟浮生一身的狼狈,目眦欲裂,一剑刺穿了正在和他交手的杀手,转身将孟浮生护在了怀里。

他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理智差不多被怒火淹没了,“来人,速速收拾这群贼人!”

“是!”

整齐又富有中气的应和声掩盖了利器刺入皮肤的闷响。

第五百九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八)

流云山庄这边士气高涨,加之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在对方已经精疲力竭的情况下,终于是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

绝命楼这一次可以说得上是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行动,只可惜,今天以后,江湖三大杀手组织绝命楼算是彻底出局了,但这也是他们自己造的虐,不值得同情。

流云山庄死伤惨重,绝命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活下来的也就楼主和几个护法,其他人也都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

穆生云抱着孟浮生,这个姿势要是在他醒着的时候,定是宁愿下来跳着都不愿意的,可是他因为重伤昏迷,也无法知道自己形象被如此损坏了。

他着急小师弟的伤势,可是又不能撂下这里的烂摊子,只得让人先把孟浮生送到房间,叫大夫照看,自己则安排善后工作。

一手下问:“庄主,绝命楼剩下的人该如何处置?”

绝命楼楼主的面具因为混乱的战况被打掉了,露出一张五十几岁的脸庞,长相跟死去的少楼主很是相似,都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

绝命楼楼主眼白多,所以显得阴冷狠毒,他冷冷地等着孟浮生,寒声说:“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绝命楼的人都是这个脾气,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放在以前穆生云对他们也颇为敬佩,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汉子。

可是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两方可以说的上是血海深仇,就算他将对方赶尽杀绝,他也不会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对。

可是,他没有。

“将他们武功后废掉,丢出去。”

绝命楼楼主难以置信地瞪着弹珠大小的眼角,血丝密密麻麻爬满了眼白,像是下一秒就要脱眶而出,居然生生咬出了一口血,“穆生云,你好狠啊!”

穆生云一点都不为所动,“哼,比不过你。”

方才要不是他正好在浮生的身边,他还不一定要受什么伤呢,要他心软,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随着此起彼伏的哀嚎,仅剩的几个绝命楼的人就被废了武功丢出去。

穆生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他们生路,只是不想让他们死的太简单罢了,毕竟绝命楼以前多霸道的一股势力啊,一言不合杀个把人简直是最正常不过,这样一来,仇人的数量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多。

等到他们武功尽失,绝命楼一蹶不振的消息传出去,有的是人想杀了他们。

穆生云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情已经是凌晨了,天都快亮了,一切都差不多恢复了原状,要不是树上被溅上的难以清除的鲜血,还真的看不出来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凉风一吹,穆生云有些头晕,他也受了些伤,只是没有孟浮生重,就是胸口有些闷,所以一直凭毅力撑的了现在,现在一放松下来,胸口的闷闷感更加严重了。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休息,还不知道小师弟怎么样了。

穆生云去到孟浮生房间时他还没有醒过来,大夫应该早来过给他上过药了,房间里弥散着浓浓的草药味。

穆生云站到床头,看到孟浮生脸色惨淡,颇为心疼,觉得自家小师弟这命数颇为不顺,每一次旧伤还未痊愈就又添新伤。

帮他掖了掖被角穆生云就要走了,他也需要看看伤口,顺便休息一下,今晚耗费了这么大的精力,要是不休息,明天估计就没有精力处理事情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孟浮生这一躺就是五天,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十分着急了,后悔死将绝命楼剩下的人放走的决定,虽说他们已经被仇家挫骨扬灰了,可是没有死到他的手里,他觉得有些不甘心。

第四天他把山庄里的老大夫揪来前后问了四五次,得知他很快醒来后,只得安慰自己放心下来,再缓些时日。

没想到第二天惊喜就出现了,因为他特意让人看着孟浮生,他一醒来就让人去叫他,所以他是第一个见到刚醒来的孟浮生的人。

“小师弟!”

孟浮生刚喝点粥垫肚子,就听到有人叫他,抬头就看到眼窝深陷,眼圈乌黑,脸颊凹陷的穆生云。

穆生云握住他的肩膀左右上下打量,“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浮生扫下他的手,笑还有些虚弱,但是却十分让人放心,“没事了生云师兄,你不要太担心。”

穆生云想到他这几天的心焦,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不是冲着孟浮生,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一昏迷就是五天,我无时无刻不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对不起师父的托付,他明明把你和流云山庄交托在我手里,却让你三天两头受伤,我,我真是太没用了!”

高大的青年顷刻间红了眼眶,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自责的意味十分明显。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也难免升起愧疚,明明是他不够小心,本事练的还不到家才被伤了,师兄却统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怎么能继续自私下去,继续拖累山庄,拖累师兄?

孟浮生养伤期间,不仅穆生云跑来这里的次数多了,几乎是一天两次,连周婉仪也经常过来,偶尔是和穆生云一起,偶尔是一个人,也不留多久,但是胜在心意。

周婉仪自从嫁给穆生云以后,就颇具主母风范,但是性格还是不缺活泼,兼具温婉,每次来看孟浮生总不会空手,有时候带些山下的小吃,都是孟浮生爱吃的,估计是问生云师兄的,但是不管如何,心意总是好的,有时候会带些闲书。

孟浮生颇为感激他,在心里也越发认可她能够站在生云师兄身边,陪他管理好偌大一个流云山庄。

就这样,时间从指缝间悄然而逝,孟浮生不知不觉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伤未痊愈的时候还未觉得难受,反正有东西打发时间。

可是伤一好,就觉得继续躺在床上简直是一种煎熬,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简直立刻想找点事情做。

第五百九十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九)

穆生云在让大夫仔细查看了孟浮生的伤势,得到他已经没有大碍后才允许他出院子。

孟浮生迫不及待地出去了,在床上躺着的这段日子,他每每打探关于这次山庄的死伤情况,穆生云要不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是直接跟他说让他不要理太多,先好好养伤。

孟浮生也问过周婉仪,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想来是穆生云特意吩咐过所有人都不能跟他提及,这份隐瞒没有能让孟浮生放下心莱,反而是更加忐忑了。

他知道要是情况不严重,穆生云肯定不会想尽办法也要瞒住他。

孟浮生出去的时候流云山庄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运转,但是他也看得出来不少下人或者护卫脸上都弥漫着淡淡的哀愁,这让他也不免心情沉重。

“浮生?”

有人叫住了他。

孟浮生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小师叔,“师叔,你不是下山了,怎么会在这里?”

小师叔过来摸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呆在山下做什么,就回来帮忙,你可别怪小师叔都没有去看望你,是你生云师兄不愿意,说怕我嘴巴不严实,把不该说的说给你听。影响你养伤。”

孟浮生有些牵强的笑了笑,他几乎能想出生云师兄在告诫小师叔时严肃的表情,只是这份过于沉重的关心让他本就愧疚的心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是生云师兄把我的伤看得太过了,我也没有这么脆弱。”

小师叔“嘿”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流云山庄的人,哪有哪一个脆弱的?只是你生云师兄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反驳,你现在伤是好了吧。”

“嗯,快了。”孟浮生抿了抿唇,问,“小师叔,你知道山庄这次损伤了多少人手吗?”

小师叔脸上一瞬间闪过愤怒和难过,但是后面就恢复了,只是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看,才凑到孟浮生耳边小声说:“你这可问倒我了,这是你大师兄特意吩咐尤其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孟浮生直视他,眼神坚毅,“只是小师叔不会瞒着我的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点头,“你倒是了解我,我知道你觉得这件事情都由你引起的,要是故意瞒着你,反倒叫你胡思乱想。这一次......”

小师叔说了一个数字,让孟浮生立马头皮发麻,心尖酸涩,浓浓的自责悲伤将他吞没了,眼眶几乎是立马就红了,略带哽咽地说:“小师叔,我......我真是山庄的罪人。”

小师叔察觉出了他情绪的波动,立刻板起了脸,“浮生,不要这么说,追根究底都是因为绝命楼无理取闹,你不能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小师叔。”孟浮生红着眼眶,眼白爬上了十几根红血丝,疲惫而沉重,“挑起是非的是一群贪图权势之徒,他们一开始是因为我的身份,所以想拉拢我,见我不答应,才数次挑起事端,设计我们与绝命楼的冲突。”

孟浮生有些哽咽,纤长的乌羽一颤一颤,几滴泪珠就顺着留了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宽宽的泪痕。

热泪滚谈,滴到手背,却已冰凉。

穆长青虽然在山庄住的时间不多,但是对孟浮生也可以说是看着长大,如同亲生的小孩,看到他这般模样怎么可能心无波澜。

他重重地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背,“师叔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能沉湎在悲痛之中,而让的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前些天我虽然不能去看你,但是生云也没有阻止我做其他事情,所以我特地去查了那些人。加上我在江湖混迹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朋友,说查点消息他们大多也会卖我这个面子,所以我摸到了他们的一些动静,你要是想知道就不准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汗啊。”

孟浮生埋头在小师叔宽厚的肩膀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温暖,这让他想到了师父,不由升起了强烈的安全感,导致鼻子更加酸涩了。

但是在听到了小师弟的话后,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哪里还有哭的心情,离开小师叔的怀抱,语气雀跃而紧张,“小师叔你快些说吧!”

小师叔哼笑几声,也不卖关子了,“他们目前正在大肆敛财,估计是在为招兵买马做准备。且攻击山庄是他们的计划之一,绝命楼只是让他们当枪使罢了,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你不要因为一群贪得无厌之人而难过自责,让的亲人痛,仇者快。”

孟浮生眼里浮现仇恨的光,他重重地点头,“是的小师叔!”

小师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没事了就好,我可不能再跟你讲话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什么事情?”

小师叔摇了摇头,“绝命楼那群人作恶多端惯了,从来没有过好心,闯进山庄的时候杀了不少无辜的下人,我得一家一家人找过去,通知他们,给他们赔偿,唉,作孽啊。”

“小师叔,我去。”孟浮生一听,立马拉住了他的衣襟,“我想帮一点忙,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小师叔你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好吗?”

小师叔直直看着他,那双清亮睿智的眼睛泛着无奈,“好,交给你,这样的话想必你生云师兄也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你了,又得来唠叨我一顿。不过啊,我不怕他。”

小师叔笑,然后把名单交给他,“这些就是那些人的名单和家里的住址,你挨家挨户找过去。有些人语气可能不会太友好,但是你必须要耐心、理解,毕竟谁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能心平气和。”

名单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孟浮生却觉得比石头都要来的重,毕竟这是十几条被无辜牵连的生命。

他们可能只是做着平日都要做的事情,平平凡凡,任劳任怨,缺被一群心狠手辣的暴徒残忍夺取了生存的资格。

他们的家人也是受害者,孟浮生如何会对他们不耐烦?

第五百九十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

孟浮生拿着名单,一个人出了山庄,挨家挨户找了过去。

下人的家人住的地方大都离流云山庄不远,多数就在山脚下的小镇上,所以孟浮生并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

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孟浮生上门讲了下人身死的消息,家人们伤心是肯定的,但是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后,他们恨的都是杀了下人的凶手,在听到绝命楼的人都死了之后,他们还对孟浮生连声道谢,多谢他们为了他的家人报仇。

孟浮生如何能承受这份感恩?他几乎是放下礼物,逃一般的离开了。

但是到最后一户人家的时候,他却遇到了难题。

死去的下人中有一个叫李栋梁的,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下一位兄长和大嫂,他就是被兄长买进流云山庄的。

当年听说流云山庄只是雇佣下人,不买卖时他们还担心价格会便宜。

可是流云山庄出手一向大方,他们便兴高采烈得将人留下了,甚至逢年过节都没有见人过来探望。

流云山庄的下人每年是有休假期的,可是李栋梁从为申请过,听说是家人不让他回去,孟浮生有一段时间负责管理山庄中的下人,对他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是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不能不做。

所以孟浮生还是带着赔偿上门了,李栋梁的兄长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他敲了几下门,很快里面就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喊着:“来了来了,赶着投胎呢催什么催啊!”

孟浮生不敢敲了,略有拘谨地站好。

陈旧的木门缓缓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衣着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长相却十分尖酸的女人,她用打量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孟浮生,估计是觉得他穿着不菲,气质上佳,不是普通人,表情一下子亲切起来,“这位小少爷你找谁呢?”

孟浮生不大喜欢别人这么看着自己,但是想到自己的责任,还是硬着头皮没有闪躲,咳嗽了几声,浪声说:“请问这里是李栋梁的家吗?”

“谁?李栋梁?”女人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更加刺耳了,就像公鸡打鸣,“你是他谁啊?做什么的?”

没想到人模人样的居然认识那个赔钱仔。她小声嘀咕,要不是孟浮生耳力好,还真听不清楚。

孟浮生心中不满他轻蔑的态度,表情不动神色,“我是流云山庄的人,请问你是李栋梁什么人?他家里是不是有个兄长,能不能麻烦你把他叫出来。”

“流云山庄?”女人表情变来变去,又定格在热情上,眉开眼笑,“原来是流云山庄的大人啊,是不是我们家那小子在你那里惹祸了?哎呦,你们每月给这么多钱,就是买了他都够了,打罚都随你们,我没有意见。”

孟浮生神情冷淡下来了,耐心重复:“麻烦叫一下李栋梁的兄长。”

女人也看出来自己的话不讨喜了,悻悻闭嘴,转头朝后面喊:“李成业你个败家,流云山庄的大人来了,你小弟惹祸了,快给老娘滚出来。”

里面有个男声连应了好几声。

女人这才满脸不悦地转过来,看到孟浮生表情又变的十分和蔼了,“我家那口子,什么都不行,也不工作,整天就知道在家喝酒。你说我一个女人能干吗?嫁这种草包,也不知道是倒的哪门子霉,气死人了。”

孟浮生理都不理他,女人身后很快窜出了一个中年男子,披头散发,脸色通红,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气,走到孟浮生跟前还打了个酒嗝,熏得孟浮生皱了皱眉。

但是语气比起对上女人好了不知道多少,他想,刚才那女人估计就是李栋梁的嫂子了,对李栋梁言语中那种态度,实在是令人不悦,但是李成业作为李栋梁的兄长,对这位弟弟估计也是有感情的。

“你好,请问你就是李栋梁的兄长李成业吧?”

中年男人拨开乱糟糟油腻腻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又打了个嗝后才说:“是啊,怎么了?我那小弟惹啥事了?”

“没有。”孟浮生敛下眉,“他死了。”

“什么!”李成业酒一下子就醒了,目瞪口呆,“我小弟死了?”

女人也同样的震惊,他推了推李成业小声抱怨:“你小弟死了我们每个月不是没钱了吗?我可不出去找活,要去你去。”

“死婆娘,我弟死了你特么在这里说什么呢!”李成业一把推开女人,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孟浮生,嘴巴一颤一颤的,“我小弟,怎么死的?”

孟浮生愧疚地垂下头解释:“有杀手闯入山庄,李栋梁受了牵连,不幸遇难。”

李成业大喘气,牛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那女人,表情狰狞:“王淑方!你个臭婆娘,要不是你当年硬是要我把小弟送过去,他怎么会死!是你害死他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什么呢!”王淑方插着腰,泼辣十足,“你当时不愿意?要不是李栋梁不过去,你每月花什么?还好意思说我?李成业你要不要脸啊,这么大一个男人靠自己弟弟养着,还不如去死!”

两人你推我搡,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孟浮生连忙去拦,“你们不要吵了,这件事情我们也有错,我们会做出相应赔偿的。我们知道什么赔偿都消除不了你们心里的悲痛,请容许我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孟浮生对李成业一鞠躬,十分诚恳地道了一声谦。

王淑方一把推开李成业,看上去很是激动,“什么赔偿啊?你们流云山庄这么大,不会小气吧?”

孟浮生有些不高兴她这副贪婪的样子,觉得是对李栋梁的不尊重,但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答:“这是我们给每一位死者家属的赔偿。”

孟浮生将东西放到他们面前,有银票还有一些金银财宝之类的。

王淑方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里面闪烁着贪婪的绿光,她的手刚伸向那些东西,突然顿在了半空,然后立马缩了回来。

第六百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一)

“我们小弟就值这么点东西?”王淑方鄙夷地瘪着嘴,“未免也太廉价了吧?我们小弟可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和经济来源,没有了他我们每个月可要喝西北风了,这点东西顶什么用?”

王淑方的话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无耻了,孟浮生直接掠过他看向沉默的李成业。

李成业刚要开口,就被王淑方一把拉到了一旁,女人声音尖细刻薄,尽管经过故意压低也格外清晰,“你傻子你该不会真的答应他吧?拿这么点东西花完了你去工作吗?再说了,你弟弟一条命呢,就值这么点东西?有没有点脑子,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敢要老娘就跟你离婚,带着你儿子嫁给别人......”

李成业好一会才走了过来,表情有些恍惚,眼神复杂,“这点东西我们不接受,我小弟完完整整去的流云山庄,现在人没了,你们就给这么点,我要是要了,我小弟,我爹娘也不同意啊。”

孟浮生有些心凉,不是为自己,而是无辜枉死的李栋梁,如此兄长嫂子,就算是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不一样无人问津。

他声音有些沙哑:“那你们要什么?”

王淑方来劲了,推开李成业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

比孟浮生提出来的赔偿多了十倍有余,看她贪欲横生的眼睛,要不是怕孟浮生反悔,估计还有的说。

这个赔偿是在孟浮生接受程度之内,他没有和他们多加争执,只说了自己没有带这么多东西,明天再把东西准备好拿过来。

王淑方还有些不满意,“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口头上说说,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孟浮生把拿着的东西先交给他们,说:“我叫孟浮生,若是明天我没有来,你大可上流云山庄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实在不想见到那两张丑陋的脸。

回到山庄时他还是有些意难平,他从未见过这种人,对血缘亲人全然不在乎,反倒觉得一条命比不上一堆死物,悲哀又冰凉。

孟浮生回到院子就看到了“严阵以待”的穆生云和穆长青两人,看穆长青悻悻的表情,孟浮生想他估计是被生云师兄数落了。

穆生云看到他有些生气,“你还知道回来?你今天去做什么了?你刚痊愈就又去奔波,要是再遇到那群人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师兄。”穆生云把他当小孩的态度让他沉重的心情有些舒缓,“你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打不过也知道躲,况且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我也过意不去啊。并且今天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帮忙找那些被牵连的下人家属而已。”

穆生云正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他沉闷的情绪,反倒是一直在旁观的穆长青看出来了,他将穆生云拉了回来,“好了,你跟浮生生什么气,都是我让他去的。浮生过来,你今天发生什么了?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孟浮生被戳中心事,也没打算瞒着两人,就把李栋梁兄嫂的事情说了。

穆生云也很生气,“怎么会有这种人?不为亲人的死难过,反倒是对财物上心了,就跟卖了自己家人的命一样,着实令人不齿。”

接着他又跟孟浮生说:“只是这是别人的家事,你不多嘴是对的。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我明天替你去吧。”

他小师弟一向重情重义,肯定是极为不喜欢这种令人寒心的行为的。

孟浮生也不想见到这兄嫂两人,就答应下来了,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分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孟浮生见到了从外面回来的穆生云,他面色怪异地拉住了孟浮生,说:“李栋梁家人的态度着实奇怪,今天我去找他,他们又说什么都不要了,要我们陪李栋梁一条命。还在门口大哭大闹被邻居们都喊了过来,说我们流云山庄草芥人命,他们好好一个小弟送过来就死了。”

孟浮生听他的描述慢慢瞪大了眼睛,要是昨日李家兄嫂这么脑他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是血缘至亲,可是昨日明明如此薄情,薄情到明码标价,今日又这般,未免太奇怪了。

穆生云自然不会认为昨天是孟浮生编排那家人,只是觉得他们的态度让人无语,两人便想着明日一起过去。

可是翌日一大早,就有手下跟孟浮生禀报,说是李家兄嫂都被杀了,外面都传流云山庄为了掩盖他们害死李家小弟的事情,才下此毒手。

孟浮生极为震撼,接着又是怒从心中起,带着人就下了山,直奔李家。

李家周围围了不少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就是流云山庄的人啊,听说是他们杀的李家兄嫂,真是作孽啊。”

“李家小弟不也是死在他们手里,天呐,原来流云山庄是这等杀人如草芥的魔窟。”

孟浮生也不愿意跟无知的百姓多费口舌,推开人就走了进去,里面血腥味极浓,李家兄嫂估计死了没有多久,血液还没有干,王淑方死在门口,一脸的不可思议,李栋梁死在后院,估计是想翻墙逃跑被发现了。

孟浮生看了他们的伤势,两人都是衣衫褴褛,身上遍布剑伤,的确是流云剑法造成的,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但是孟浮生并不认为这个是山庄中人做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定是有人偷学了流云山庄的剑法,任何故意在这种关头杀了李家兄嫂,就是为了给流云山庄抹黑。

流云山庄的名声极为重要,他不能让别人随意抹黑他们,孟浮生决定先将这件事情告诉穆生云,他独自行动很有可能会中敌人的圈套。

没想到他刚回山庄就和急匆匆往外面跑的孟浮生撞上了,原来他也是刚听说了这件事情,想要亲自去查看。

孟浮生连忙把他现场查到的东西告诉他。

穆生云自然是怒不可遏,当场劈了一棵树,“是谁!等我查到了,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六百零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二)

后来两人在门口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

孟浮生去调查谁有可能对李栋梁兄嫂下车,这个是有一定的先定条件的,必定是和流云山庄有仇;而穆生云则是去调查是谁泄露了山庄的武功。

流云剑法虽说没有特意限定只能由谁谁练习,但是也是有一定的限制的,那就是必定要是流云山庄的人,其他人绝对不可能接触得到,这都是有专人教授的,不存在秘籍泄露的情况,所以只要挨个调查护卫们即可。

只是在两人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之前,关于流云山庄的流言已经在外界越演越烈,因为流云山庄如此势大,在各个方面都有着别的势力比不上的优势,自然是挡了不少人的道,因此早就有势力看不惯他们了,自然巴不得流云山庄的名声就此毁掉,好让他们翻身。

孟浮生恼怒于他们的落井下石,却也管不到别人,只得尽力去搜集外面传了些什么,也好逐个解决。

外面如今传的最热的就是流云山庄善于暴力执法,就因为李栋梁兄嫂因为李栋梁过世过于悲伤,所以不接受他们的赔偿,因而恼羞成怒,又怕他们的事情传出去败坏流云山庄的名声,故而杀了两人。

特别是李家大嫂腹中还孕育了一个孩子,更显得流云山庄心狠手辣,连没有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因为这个流言,流云山庄的名声一落千丈,各门生意也遭受了极大的影响。

孟浮生当机立断发生命澄清,他甚至并未否认李栋梁是在流云山庄内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故而身亡,只是指出,他们并未想推脱责任,因而在李家兄嫂一而再再而三抬高赔偿额度也未尝拒绝。最后郑重声明,流云山庄与李家灭门案没有一点关系。

可是没有人相信。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

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便是这种恩怨情仇,故而对真相也就不这么在意,因而这份声明并未有多少人重视,收效甚微。

孟浮生这边焦头烂额也没有一点进展,未免有些泄气,而这时穆生云这边却有了动静,原来山庄有一名颇受重用,甚至在一列护卫队中担任队长角色的人失踪了。

孟浮生得到消息后精神一振,主动将事情揽了过来,亲自去查,还找了几个与那小队长熟悉的护卫们询问。

护卫1:“队长前几日就说了他要回家一趟,还把所有存的钱都带回去了,说是要交给他爹娘。”

护卫2:“队长向来是最有善心的,所以他说他爹腿摔伤了要回家一趟我们也没有觉得什么,我还把半年攒下的钱都借给他了呢。”

护卫3:“队长当时走得急,我问他回家几天他说三天后就回来,还借走了我几十两银子,除了我的还有其他十几个兄弟的,怎么也有几百两了,因为队长家里挺富有的,我们也不觉得他到时候还不上,所以就借了,可是现在都快一周了,他人还是没有回来,所以我们就告诉了管家。”

根据这几个护卫的话,孟浮生心里加重了对这个小队长的怀疑,询问过他家里的住址后,孟浮生决定先去看看。

那小队长看来家里是不算穷,住着一家小宅子,比周围几家都要豪华不少。

可是孟浮生在门口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

宅子左边一户人家走出了一个人,问:“请问你找什么人?”

孟浮生指了指门内,说了小队长的名字,“这位大婶,我找张子严,他们家是在这里没错吧?”

那位大婶表情颇为怪异,“的确没有错,这里的确住着一个叫张子严的,只是他们这一家人前几日就匆匆忙忙搬走了,带着好几个箱子呢,估计是搬家了吧。”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写过大婶,绕到宅子后边,看了看左右没有人就翻墙进去了。

宅子前几日还住过人,所以并不显得荒废,只是太过安静了,宛若一座死宅。

孟浮生一间房间一间房间找过去,心情越发沉重了,里面都空空荡荡的,贵重的东西全部被搬空了,看来那位大婶说的是事实,张子严一家人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要说张子严跟流云剑法的泄露没有关系,孟浮生却是不相信了。

他记了下,就连忙回去要找穆生云了。

穆生云看到他慌慌张张进来,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你查到什么了?”

孟浮生神情凝重,“张子严一家人把所有财产都转移了,张子严估计也是主动离开了,还找许多护卫借了数目不小的钱,他与剑法泄露一事,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两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都觉得张子严是查清楚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线索,要是失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山庄重获清白的名声。

两人爬出了大量的人手去找张子严,甚至还在江湖上发出了追捕令,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张子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经过大半个月的发酵,关于流云山庄出手狠辣,一有不高兴就灭人满门的事情已经传的越发邪乎了,流云山庄在外界人眼中也成为了一个地狱般的存在,说是在那里当差的人都不能活着回来,流云山庄要拿他们的尸体泡酒。

甚至还有人传流云山庄的弟子们之所以武功这么高,都是因为他们从小都是用人血泡大的,长大后就开始吃人肉,啃人骨,反正是怎么邪恶怎么来。

流云山庄现在的名声可以说是夜止小儿啼哭。

有一次穆长青正在一家酒肆喝酒,居然还有人就在他身边开始说起流云山庄的坏话,指手画脚,有声有色。

“我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去过流云山庄,啧,那里的门和墙都是血红血红的,据说都是由真的人血染红的,然后吃的也都是生的,我哪里吃得下,可是他们一个比一个吃得香,你说这哪里是人啊,都是一群怪物不是?”

还有不少人附和着说出他们在流云山庄的“经历”,那是一个比一个恐怖。

第六百零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三)

穆长青听着他们的胡说八道,那是一忍再忍,生生把直接折断了,心中气血汹涌才忍不住拍桌而起,指着那堆胡说八道之人,一顿训斥:“你等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造谣!我看你们这辈子都不曾上过流云山庄,居然还敢在这里肆意编排!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桌子的人被吓了一跳,但是看穆长青左右只有一个人就不怕了,反倒是倒打一耙,“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见过?你同那会吃人的流云山庄是甚么关系?我看你该不会是他们雇来洗清罪名的吧?哼,这脏钱你也挣,不要脸!”

穆长青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自拜入流云山庄,就一直是天之骄子级别的人物,谁对着他不是敬佩恭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斟酌,生怕惹了他不喜欢,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真是......真是差点要将他气晕过去。

“我看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才是别有用心之人雇来抹黑流云山庄的,一个个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刻薄相,且印堂发黑,我看你们这几日定要遇上血光之灾,所以有时间胡乱编造谎言,还不如去想办法护住自己吧。”

穆长青面容俊俏,气质斐然,一身白衣飘飘,要不是年纪不大,讲出这么一番话倒是唬人得很。

只是他实在太年轻,那桌人只觉得被糊弄诅咒了,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一四十来岁黑如锅炭,身材矮短粗圆的汉子喝得晕晕乎乎都,脾气看上去颇为暴躁,居然直接掀了桌子要上去跟穆长青干一架,“你这混小子,敢来惹大爷们,找死!”

那人居然直接抄起一口碗就要朝穆长青掷过去。

穆长青是什么人啊,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况且对方只是一介壮一点的普通人,他仅靠身体素质就能轻易躲过,还能飞身到他身后,结结实实踢了他一脚,让那人直接一头栽倒了地上,在地上哀嚎半刻都起不来身。

“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人定是流云山庄之人,如此残暴,对一个普通人都下这么重的伤!”

和那中年人一起喝酒的人见了,脸色大变,开始大声吆喝。

不少人前因后果都没有搞清楚就被那人牵着鼻子走,指着穆长青各种数落,有见了前因的人替穆长青解释,说是那人先动的手,可是他声音太小,淹没在众人的嘲讽指责声中,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找不到一点痕迹。

穆长青心里的怒火反倒是歇了下来,他冷静地扫视着众人,看着那些人丑陋狰狞的嘴脸,心里无波无澜,不做任何解释,抬腿走了出去。

“快走啊!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什么人啊!流云山庄果然都是一群野蛮人,呸!”

走了一段距离还能听到后面源源不断贬低声,穆长青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这抹笑却是讽刺和心疼的。

他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他的师兄——穆长风。

他们流云山庄最初建立的祖训便是行侠仗义,造福百姓,到了他师兄接了庄主的位置后,流云山庄旗下的每一个商铺都设置了施粥的地方,供吃不起饭的穷苦人民解决温饱问题。

不光如此,流云山庄还有不少公益性质的药铺,穷人拿药价格极低,甚至还会赠药,这种情况在接近流云山庄的周围几个小镇、村庄是最盛行的,价格也是最合理的,可以说他们多多少少都接受过流云山庄的帮助,可是自流言发酵以来,未曾有多少声音帮流云山庄说过话,着实令人心寒。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回去让穆生云停了这些公益事业,因为他师兄曾经说过,做好事,不是为了受人感恩,而是为了令己身无愧于天。

无愧于天,便好。

穆长青长长舒出一口气,一身轻松,大步离开。

孟浮生一直在致力挽回流云山庄的形象,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一个差的形象会让人们对他们所代表着的各商铺产生不信任感,利益锐减,这对商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树立正面形象的绝好的办法,除了等时间让擅长遗忘的人们被动忘记,那便是让自己慈善的形象深入人心,流云山庄本来就热衷于做各种慈善,可大多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很少有人知道后面有流云山庄的手笔。

孟浮生本来也不屑于借助这个宣传自己,可是现在却不得已而为之了。

临州城受了旱灾,百姓们颗粒无收,朝廷组织了捐款。

若是以前,孟浮生定会匿名将一大笔灾款捐给当地的衙门,可是这一次,孟浮生不打算如此,他要亲自去,以流云山庄的身份交给当地衙门。

山庄内不少人听说了这件事情,纷纷提出要捐款,孟浮生和穆生云合计好了,本来是打算从库里抽出这笔钱,可是师兄们、山庄的护卫们甚至是不少下人都主动要求捐款,孟浮生这才接受了。

很快就筹集到了一比颇为可观的灾款和粮食,孟浮生带着人亲自去了临州,找了当地的官府。

当地的州长对孟浮生的雪中送炭那是连声道谢,感谢不已,孟浮生谦虚地接受了。

在州长邀请他明天一起施粥时他并未拒绝,欣然接受。

州长也是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物,肚子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一想孟浮生这阵仗,加上这段时间对流云山庄的各种流言,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恨上道地投桃报李。

在第二天施粥时,州长当着大家的面,用极为和善赞扬的口气介绍了孟浮生以及他身后的流云山庄,说他们可是给了不少帮助,要不是他们的慷概捐助,施粥也不会这么快速地进行。

灾民们忿忿鼓起了掌,还有不少人对孟浮生单独表示了感谢。

孟浮生离开的时候脸都是红的,他捐款是有目的不假,但是最深层的原因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得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脸也是高兴红的。

第六百零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四)

孟浮生回到山庄后,流云山庄给临州捐了一大笔灾款的事情才慢慢发酵起来。

只是这件事情不是他传出去的,孟浮生自认正直,脸皮也不厚,自卖自夸的事情如何也做不出来,这还是州长投桃报李的结果,接着旱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推了一把流云山庄捐款的事情,这当然也是有其他目的的,对各别还在观望的富商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流云山庄捐了一大笔钱的事情传了出去后,既有褒扬的声音,当然也不缺贬损的声音。

赞成派说,他们也曾经受过流云山庄的帮助,流云山庄也从未出去宣扬过,定不是为了名声。而这次流云山庄给临州灾民捐款,是由临州州长公布出来的。

而反对派则对赞成派的看法不屑一顾,他们觉得流云山庄定是和临州州长勾结了,就是为了宣扬自己慈善的名声,利用灾民挽回形象,这种行为极为可耻。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有不少人相信这是流云山庄的正义之举,因此对流云山庄的印象也开始有了改善,不像事情一开始那样谈之色变,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两日后,孟浮生正靠早窗边看书,外头突然狂风大作,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孟浮生当时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放下书,看向外面,风还在呼呼地吹着,刮落了一地的树叶,天空黑得像泼洒了墨水,竟是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似得,沉沉得压在人心头。

还不等孟浮生仔细观察,点点星星又冒出了头,风也渐渐歇了,要不是满地绿油油的新鲜落叶,孟浮生还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象了。

熄了灯准备入睡时,方才阴沉得罕见的天空让他心里总是梗着什么,万分难受,一闭眼耳边就是呼呼的风声,眼前便是那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他猛得睁开眼睛,认命了叹了一口气,披上衣服走去了山庄的藏书阁,里面装着山庄数目最多的书,师父逝世后,便也把他院子里那个小书房的书都搬了过来。

他记得他曾经在师父的书房里翻到过一本描写奇异的变化迅速的天气的书,当时年纪小,觉得颇为有趣便躲开了两眼,刚才倒是想起来了。

书房藏书浩瀚,要想从中找到一本书,可谓是十分艰难,所以他才这么认命,觉得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好好的觉不睡,硬是爬起来找什么书,不是自找罪受是什么?

没想到他今日命好,翻到第几十本的时候居然翻到了,书名《天气学》。

书房里只有一张不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椅子,因为一般有人拿书都是带回去看的,只是孟浮生想尽快找到答案才如此迫不及待,用袖子扫去蜘蛛网和灰尘就皱着脸坐了下去,很快便全神投入在书里面了。

看到相应的对方,孟浮生表情越来越不对,翻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等看完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拿上书便走了,朝着穆生云院子的方向。

到了院子,他刚要像以前那般进去,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比以往了,里面有嫂子呢,他要是进去岂不是唐突了?

他站在院子外边,再将书翻了一遍,就听见有人见他,原来是穆生云出来了。

“浮生,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我也不进来?”

孟浮生挪揶着打趣他,“今非昔比,现在有嫂子呢,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你这小子。”穆生云红了脸,岔开了话题,“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孟浮生知道他这是要去书房,走在前边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一路上,孟浮生把他从书中查到的,昨晚天气异常意味着什么讲给了穆生云。

穆生云剑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峰,“你说的具体是哪个地方?”

孟浮生摇摇头,“这个看不出来,我只是能确定是在南方有水灾。”

穆生云做沉思状,南方这范围可太大了,他又问:“水灾之前会有什么具体的征兆吗?”

“大雨连绵数日。”

穆生云当即决定:“你且勿着急,我先让人去查查哪里频发大水。”

孟浮生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就朝穆生云道过谢,说自己回去等着。

两人刚要告别,孟浮生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就让的双方都是一愣,然后穆生云便开始大笑起来,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好师弟,你这是连早膳都没有用就去守着师兄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下换成孟浮生红了脸,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穆生云还在后面喊着:“记得回去用早膳啊,且勿空着肚子。”

孟浮生假装没有听到,离开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就像是后面有野兽在追赶。

孟浮生走了之后,穆生云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了,他将孟浮生说的事情写在了纸上,左右看了看,然后叫来了手下,吩咐:“你去查一查南方有哪个地方近期频下暴雨,尽快查明说与我听。”

两天后的晚上手下便来了消息,说是在南方有一个三面环水的镇子,名为南银镇,连续下了三四天的暴雨,已经淹没了不少土地了。

南银镇地处湿润的平原,土地肥沃,每年的粮食收成都极好,是个很大的镇子,有居民上千人。

可是这三四天不见停歇的暴雨可是愁怀他们了,居民们生活靠的就是地里的粮食,可以用来吃,多余的粮食还可以卖出去换取衣服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可以说,南银镇的居民吃喝用度考的就是几亩良田,这一下子全淹了,他们的生计可就断了。

穆生云知道这事情严重,一点不敢含糊,赶忙去叫来了孟浮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孟浮生有些自责:“要是我能更加善于观天象,就不会耽搁这么久时间了,可怜南银镇居民只能靠朝廷的赈灾了。”

此后孟浮生将自己存下来的一部分钱捐给了南银镇,以期帮他们度过这段难关,同时暗地里激励自己要用心专研有关方面的知识。

第六百零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五)

之后孟浮生便将师父留下来的所有书籍都搬到了自己的书房,打算沉下心来好好研究。

师父还在的时候,有起过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各类奇门八卦,天象等东西,可是他对这些实话说兴趣不大,也静不下心来,总想着往山下跑,所以除了流云剑法和轻功,其他方面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

他以前觉得这些够用了,反正他又不需要掌握太多,可是历经种种,他觉得还不够。

要是以后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再浪费时间去查书,然后调查,那段时间够做很多事情了。

还有被荒废了许久的医术,他也得好好捡起来,研究多基本医书,以备不时之需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夜以继日的读书,即使足不出户也觉得每天都过得十分充足,晚上几乎是一躺下就睡了,第二天精神饱满地醒过来,去练完一套剑法然后用早膳,接下来就继续读书,直到月上三杆才满足地歇下。

有一天,有个在商铺负责保护生意正常进行的护卫十分着急狼狈地回到山庄,穆生云见到他面后,才知道原来在聚集了他们好几家商铺的行云镇突发瘟疫,大批镇民都染上了,甚至连那几家商铺的掌柜也未能逃脱命运,好在他身体强健,在封镇之前即使跑了出来。

一个镇子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大都染上了瘟疫,可见传染力度之大,穆生云不能轻视。

他让护卫先留在山庄,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然后想到孟浮生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一个人,看了这么多方方面面的书,保不齐对瘟疫这方面有所研究,就让人去把他叫了过来。

孟浮生看书一旦入了神,那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被使唤了叫他的人在外面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最后大着胆子推开门才惊醒沉迷在书中颜如玉的某人。

他有些恍惚地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问:“怎么了?可是生云师兄找我有事?”

这人是穆生云的得力助手,孟浮生也跟他见过好几次面,自然也算熟悉。

那人说:“浮生少爷,庄主请您过去,看上去有些着急,似乎是有些急事。”

“是吗?”孟浮生蹙了蹙眉,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换身衣服。”

生云师兄知道他这段时间沉迷看书,一般的事情都没有找过他,更经常是特意过来一趟,现在专门把他叫过去,想必真的是急事了。

他快速披了身外衫就匆匆找过去了。

穆生云自听了护卫传来的消息后都未曾经过心来,背着手在书房走了走去,时不时叹口气,像极了糟心的老头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穆生云不看都知道是谁,一口气顿时松了出来,连忙拉住孟浮生的手将他压在一张椅子上,表情严肃地问:“浮生,你现在的医术怎么样?一些疑难杂症有没有把握?”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语气十分郑重,像是在托付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似得,

孟浮生仔细想了想,师父的那些医术他以前也曾翻阅过,不过当时是在圣手的胁迫下不甘不愿的,所以看得自然也不仔细,但是这个月,他是主动要看的,几乎可以称得上研读,上面写的每一种药他都要熬出来,试一试。

尤其是师父亲自编写的唯一一本关于各种他所遇到过的传染病、疑难杂症,他更是看了好几遍,还特意写了心得,所以说把握,还是有的吧。

孟浮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回握住穆生云的手,“生云师兄你放心,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生云便将行云镇瘟疫的事情告诉了他,“师父曾经说过,要是遇到了这种事情,定要尽全力能帮什么就帮一把,瘟疫传染性极大,任其发酵下去,影响力可远不止一个小镇,很有可能会让其他地方也受到牵连。”

这一瞬间,孟浮生突然生起了一种宿命感,他毫不犹疑地答应了这件事情,还决定亲自去一趟。

这些换穆生云傻眼了,他本来只是想让孟浮生帮忙研制关于治疗瘟疫的药,可没想过让他以身涉险啊。

“浮生你不能去,要是一个不小心你也染上怎么办?”

孟浮生坚定而果断,“生云师兄,我一定要去,你放心吧,我有八分的把握。况且就算有没有只好瘟疫的万一,我也有保全自己的手段。”

穆生云有些懊恼,“我就知道你性子倔,还是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药安全回来,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的。你只要尽力即可,要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要太过自责。我们不是神,没有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

孟浮生离开前对着穆生云笑了笑,抱拳道:“生云师兄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残破的小镇子,安静的没有一点人声的街道,甚至看不到一个行人,处处散发出腐朽的尸体味道,只有沿途大门紧闭的大宅子、豪华的商铺,才隐约窥见的了行云镇往日的繁华。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凄厉的哭声,但很快又消减了下去,听见的人表情麻木,只在心里淡淡的想,又死了一个人。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的感想了。

不是他们冷血,只是这样的事情在这段时间了发生太多了,并且很快也会轮到他们,可能就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死神正举着血色的镰刀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哪来多余的怜悯去可怜别人呢?

况且你没听到死了人的那户人家也没有哭多久吗?因为他们知道,再过不久,他们将会在另一个地方再次见面,所以无需过多伤怀。

用重重叠叠的枯枝搭建的路障隔绝了两方天地,一方是一片枯黄的死亡之地,另一方绿意盎然,充满了勃勃生机。

里面虽然都想出来,外面的人千方百计地阻止那些不该在外面的人出来,就是这么残酷,也是这残酷才暂时阻止了瘟疫的传播。

第六百零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六)

守在外面的官兵也是人,有一颗肉做的心,听到里面的哭喊声,幼儿无力的求救,他们也会心软,但是又不能心软,只得泪流满面地驱逐他们。

孟浮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场景,路障堵住的小镇传来好几个人的哭喊声,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官兵眼眶都红了,别过脸在擦眼泪。

孟浮生走近的时候有官兵立马过来拦住了他,“这里不能进去。”

孟浮生连忙道:“我是一名大夫,对瘟疫有了解,也许有办法研制出解药,能不能放我进去。”

听到他是大夫,几个官兵眼睛一亮,但是有几个觉得孟浮生年纪轻轻,因此对此并不抱希望。

“小大夫还是走吧,瘟疫不是一般的小病,有好几个老大夫,甚至宫里面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不是我们不信任是,就是怕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这时,里面的哭声突然高昂起来。

“爹!娘!你们不要丢下女儿!”

“呜呜呜......”

孟浮生心一酸,十分坚定地说:“你们不必担心,我要求进去肯定是有把握的,要是继续这么封锁下去,里面的人必死无疑,并且瘟疫也不是靠封锁就能解决的。”

一官兵叹了一口气,说:“以往的经验的确如此,只靠封锁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上面也吩咐下来,再过几日,就要放火烧镇了。”

“烧镇!”孟浮生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行?里面的病人还有救,将他们活活烧死是不是太残忍了?更有甚者里面可能还有一些没有患病的人,要是全部烧死,这......”

官兵们也不忍心,“我们也不想啊,但是这是上面的吩咐,也是为了瘟疫不再传播,唉,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也只能听命行事。”

“让我试一试!”孟浮生眼神坚定,语气诚恳,“我进去,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你们也没有必要放火,要是真放了,你们真的能安心?要是我去了也没有用,那你们那时候大可继续按计划行事,我也绝不拦着。求你们了。”

几个官兵动摇了,帮着劝其他人,“要不,让他进去试一试?那么多条人命呢?”

他们互相看了看去,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动容,“好,那就麻烦你了,要是你真的治好了他们,你就是行云镇的恩人啊。”

孟浮生握着他们的手,连声道谢:“谢谢,谢谢。”

为首的官兵高声吩咐:“来人,打开!”

路障被缓缓挪开了,露出后头死气沉沉的行云镇,一股腐朽的死亡气息铺天盖地。

孟浮生一点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一走进去,一股刺骨的寒冷透过薄薄的皮肉一点一点渗了进去,冻得骨头生凉。

他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好像生怕透了什么东西出去。

突然,孟浮生听到有人小声抽泣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走,看到一个蓬头垢面,披着一个破破烂烂外衫的小姑娘正跪在一张被破席掩盖着的尸体旁边哭泣,骨瘦嶙峋的小手搭在席子边缘,脏兮兮的。

孟浮生的心一痛,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轻声问:“小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姑娘看向他,戴着厚厚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清澈的眼泪无声滑落,在她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的小脸蛋上留下了两道宽宽的泪痕,没入面罩,“爹也起不来了,镇长爷爷帮我把爹爹盖住了,跟妈妈一样他们都不要我了。”

孟浮生心一痛,他试探性地拉住小姑娘的手,她没有拒绝,孟浮生放心地帮她把脉,同时安慰道:“小姑娘不要害怕,爹娘在天上看着你呢。”

小姑娘脉搏没有什么异样,可见是被爹娘保护得很好,所以没有生病。

“你带哥哥去找镇长,哥哥帮他们治病,然后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安全的地方。”小姑娘小声呢喃,“安全的地方,是的,爹让我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有人拦着,不让出去。”

孟浮生想她说的估计就是镇子那里的路障了,他紧握住小女孩的手,小声说:“哥哥能带你去,相信哥哥好吗?”

“相信哥哥。”小姑娘重复他的话,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就像被注入了光彩“哥哥你真的能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吗?爹娘说了,让我去安全的地方等他们,他们在那里等着我。”

孟浮生看了看地上被遮住的尸体,坚定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嗯,那你先带我去找镇长好不好啊,哥哥去帮他们治病。”

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下子生动了起来,“镇长爷爷他们能好吗?跟以前一样?教我们读书?”

孟浮生正视上她的两双眼睛,认真地说:“是的,哥哥会让他们好起来的。”

“嗯嗯,哥哥跟我来。”小姑娘拖着孟浮生走,走了十几步,她突然停住了,转头看向那具尸体,高声说,“爹爹,你和娘记得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哦。”

镇长家住在一个二进二出的院子里,小姑娘十分轻车熟路,敲门声格外清脆,“镇长爷爷!镇长爷爷开门呀!我是丫丫!”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苍老的老人,脸上、伸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和雪白的头发,声音沙哑,“丫丫,你怎么乱跑呀,要是染上病怎么办?”

“请问您是行云镇的镇长吗?”

老人好像这才看到他,眯着眼睛问:“你是谁?好像不是我们镇子的人?年轻人,你不要命了,这种时候进来,快走吧,要是可以的话,带着丫丫走,她是个好孩子,也没有染上病。”

孟浮生看他要拉上门了,连忙拦住,说:“我是主动进来的,我是一个大夫,对瘟疫有研究,或许能帮你们治病。”

孟浮生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老镇长摇摇头,叹气说:“年轻人还小,不知道这瘟疫的厉害勒,我们没有什么希望了,你可别干傻事。”

第六百零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七)

孟浮生毫不嫌弃地握住老镇长的手,坚持道:“老镇长,你就让我试一试吧,我真的有办法。”同时他给老镇长把脉,还不到穷途末路,他松了一口气,还是有救的。

老镇长眼神还是带着怀疑,想把手缩回来,孟浮生握的太紧了。

他终于松口了,“好,我让你试一试,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先把丫丫送出去,她是个可怜孩子。”

“镇长爷爷。”丫丫眼睛红了。

老镇长干巴巴生脓的手在丫丫头上虚摸了一把,“好孩子。”

孟浮生答应了先把丫丫送出去,一开始官兵们还不同意,可是孟浮生再三保证丫丫没有任何感染是迹象,他们这才愿意将她放出去。

最重要的是,丫丫年纪小,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人,格外让人心疼。

这一次老镇长没有说什么,只让他随便医,反正他这条命就这样了,医好了孟浮生是他的恩人,他们镇子所有人的恩人,医不好,也是他们的命,怪不了任何人。

孟浮生只能保证自己会尽力的,他有把握,但是没有十全把握,总不能把话讲的太满,让人徒生不该有的希望。

熬出的第一副药孟浮生给了镇长喝,第一碗没有任何效果,孟浮生不急。

三天后,老镇长持续了四天的烧逐渐降了,肚子也没有不舒服了,这已经是一个十分激励人心的发展了,就连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的老镇长都高兴地握着孟浮生的手直流眼泪。

有了效果,又在德高望重的老镇长的推动下,所有都人都开始服药了,效果显著,激动人心。

眼看着放火烧镇的期限到了,孟浮生带着镇长去找了官兵,他们看到本来已经苟延残喘的老镇长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也是十分开心,立马答应会把这件事情禀报上面,至于烧镇的事情,那要看到这药最后有没有起到彻底治愈的作用了。

孟浮生信心满满,看着那些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消逝的人因为自己而重新焕发生机,那种激动喜悦不是一般人能够体验的。

可是两天后,有人的病情突然恶化,这立马引起了恐慌。

这种感觉,就像刚知道自己能爬出地狱,后一秒又得知爬出后会掉入下一个地狱,没有人不会被这种感觉发疯,甚至有人当场痛哭起来。

明明前几日他们知道自己必死都已经麻木了,可是现在生的希望就在前面,他们不想死。

有人当着孟浮生的面哭晕了过去,这深重的悲痛影响了孟浮生,他握住了病人们的手,对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们康复的。”

他不相信自己的药没有用,因为前几日明明都可以看见他们的身体是一步一步好转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他得好好查查了。

他调查了那十几个病情突然加重的人,发现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家里都有口井。

孟浮生觉得这是一个突破点,他去了其中一户人家拿了点谁,一凑近细闻,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决定拿回去好好研究。

半天之后,结果出来了,井水里有毒。

老镇长一听,脸立马就黑了,“谁如此狠心,竟然做得出这种事情,在井水了下毒,可是断子绝孙的脏事。”

孟浮生立马问:“这井水是从哪里来的?”

老镇长面如菜色,“我们全镇的人用的水都是从柳衣河取的,离这里不远,不过只有十几户人家有水井。看来是因为我们前几日都没有用河里的水才逃过一劫啊。”

孟浮生立马让他带自己取柳衣河。

柳衣河是一条长长的河,清澈见底。

孟浮生用手捞起一点水,凑近了闻,果然闻到了他跟水井里的水一样的味道,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可是他也不好直接下判断,就带了一点回去,打算研究一番。

果不其然,河水了也有与井水里头相同的毒。

孟浮生立马让镇民们暂时不要饮用河水里的水,然后就去找了还在镇外守着的官兵,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

自从知道孟浮生有办法治疗瘟疫后,镇外就来了一个能负责人有权利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一听到供以镇民们使用的河水里被下了毒的消息后,他就连声保证会提供足量的水供镇民们使用,让他们不用担心。

停止使用含毒的水后,孟浮生药的疗效越发显著了,镇民们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呈线痊愈的趋势。

也是在这个时候,孟浮生跟那个官员提出,原来镇民的瘟疫是假瘟疫,其实是一种毒发现象,实际上不具有传染性,而患病的原因则是他们都喝那条河里的水,由里面不知名的毒导致的。

官员根据孟浮生提出的证据也拿了水找了一些大夫看,都得到了有毒的说法,并且后面也证明了,行云镇的“瘟疫”不具有传染,所以肯定不是瘟疫。

官员连忙要将此事禀报朝廷,还想要为孟浮生讨一份功劳,毕竟要不是他,行云镇的居民可就白死了。

但是孟浮生拒绝了,他留下最后几份药后,悄悄离开了。

只是当他刚离开行云镇,正在一条河边清洗手脚,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后头有议论的声音,他本来也不打算理会,可是远远传来的一个“撒进去”三个字让他的步伐停住了。

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三个蒙面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布包,正要打开往河里面撒。

这个鬼鬼祟祟的动作第一时间引起了孟浮生的注意,让他想到了行云镇的柳衣河,立马跳了出来,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那些人做贼心虚,一看到孟浮生转身就逃。

孟浮生想到他们或许会与行云镇“瘟疫”事件有关系,哪里会让他们要跑,运起轻功追上去。

可是他们竟然也会武功,虽然不高,但也不是只会写三脚猫功夫的,加之他们分成了三个方向逃跑,孟浮生分身乏术,一咬牙,追着其中一个跑去了。

第六百零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八)

孟浮生速度很快,很快就追上了那人。

那人还打算贿赂孟浮生,“这位大侠,此事跟你无关,你看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

孟浮生冷哼一声,锢紧了那人的胳膊,手臂因为太过用力甚至都起了青筋,“要你这种人的钱,我睡觉都不安生。往无辜百姓用以生活的河水里下毒,就算是将你砍头也是应该的!”

那人眼看贿赂不成,表情一恨,威胁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们的人可是看到你的脸了。”

孟浮生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那人还要继续说话,孟浮生实在是忍不了他的聒噪了,顺手点了他的哑穴,世界瞬间清净。

他跟路上遇到的一个老丈问了官府的位置,就直接将此人押到了官府。

孟浮生把从那人身上搜到的毒药交给了当地官府的县老爷,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县老爷直接将那人抓了起来,他还想着给孟浮生送一副锦旗,结果被孟浮生拒绝了,然后以想要赶路为由离开了。

这也不是借口,是他确实到时候回流云山庄了,要是再晚,怕生云师兄会着急。

因为行云镇发生的恶性且影响和牵扯都极大的河里投毒事件,所以上面有命令让各个地方重视此事。

因此县太爷一送走孟浮生后,就亲自动笔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一点不敢耽搁。

行云镇此事实是给不少人留下了十分之深的阴影,就是一种毒药,差点令得一整座繁华乡镇成为死镇,近千人啊,这是多大的罪责啊!

杜维桢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连收到两封与河里投毒,制造假瘟疫的事情,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甚至还特意派遣了钦察大臣去查明此事。

此时孟浮生已经回到山庄了。

他不在流云山庄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没有经过特意的宣传,但是为他所救的人对他的恩情铭记于心i

,自发宣扬起孟浮生以及流云山庄的善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行云镇“治疗瘟疫”的事件与孟浮生有关。

有正面的声音,自然也有反面的,不好的声音,有人说这是流云山庄收买了行云镇的人,让他们为流云山庄说好话,洗去坏名声。

可是每每讲出这种话的人都会被行云镇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反正无论如何,相信的人还是占了多数,救了一座小镇上千条人命,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啊,这下不少人都对前段时间穿得沸沸扬扬的李家兄嫂的凶杀案件产生了怀疑。

加之流云山庄旗下每座商铺的店小二都是经过专门考察的,服务态度以及素质比起其他商铺不知道好了多少,素来名声极好,于是在潜移默化中,流云山庄的名声逐渐好转,将流云山庄妖魔化的声音越来越少了。

只是在流云山庄上下都为这件事情振奋激动时,孟浮生却一直在惴惴不安。

因为他观察到天象,只觉得最近的天象都极为怪异,就好想预示着不久之后,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可是他有看不出来什么事情,只得一直梗在心头,发布下,也查不清,左右为难,却又不知道向谁倾诉。

生云师兄对天象不精通,又忙于山庄大小事务,他不愿意去麻烦他,就只得自己先记下来。

几日后突然有一中年男子上门求见,他穿着一身玄黑长衫,身高体壮,国字脸,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我不好惹的凶气。

他一见人就说自己和流云山庄孟浮生的旧识,特意上门求见。

下人去找孟浮生时,他还想着自己好像没有朋友要上门,直到见到来人,他才确定,来人他确实是不认识,该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

孟浮生疑惑之余也不失风度,“请问阁下是?”

“你就是孟浮生吧?”男子一脸笑容,但是这笑不仅没有让他身上的凶气消减半分,反倒使他的笑容有些古怪,“果真如我所想的那般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啊。”

孟浮生连声道谢,说着不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人在他坦荡的眼神下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确实和你没有见过面,但是我听说你的名声,这一次,是想来找你做一笔生意的。”

孟浮生摆手道:“阁下找错人了,流云山庄的庄主是我的师兄,我不负责谈生意。”

中年男子的笑容更大了,“不不不,这笔生意还是要找你,其他人,谈不了,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孟浮生疑惑他的来意,可是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确不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

他带着中年男子去到了凉亭。

孟浮生大大方方表示:“阁下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中年男子从胸口掏出一大叠银票,面值颇大,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估计定的是普通人家几百年年不吃不喝存下来的积蓄。

他笑而不语,粗壮的手指点着手上的银票。

孟浮生皱皱眉,“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笑容逐渐恶意满满,“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也就不讲那么多虚话了,这样吧,你收下这笔钱,以后对上我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断了我的财路。要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段老二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对敌人可不会有任何留情。所以孟少爷,是想做我的敌人,还是朋友呢?”

孟浮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面如不喜,“我还是不知道阁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将厚厚的一叠钞票砸在石台上,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道孟少爷还记不记是前几日被你送去官府的那个人?他是我的手下。江湖人士本来不该过多参与朝廷的事情,怎么孟少爷竟要替朝廷办事了?难不成你们做了朝廷的走狗!”

孟浮生这才恍然大悟,剑眉拧成了一股绳,语气里满是谴责,“竟是你?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事情?他们可都是无辜百姓啊!”

第六百零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十九)

中年男子表情一沉,嘴角下撇,眼睛眯了眯,本就长得一副凶相,这样子更显得狠厉,“孟少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百姓们无不无辜,这就不管我的事情了,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孟浮生被他完全的冷漠激怒了,“你这是在罔顾人命!你知道你往一条河里下毒,会影响到多少人吗?他们可能是一家子的脊梁,也可能是一个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一眼的婴儿,可是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自私冷漠残忍,白白丢掉了性命,这种钱,你真的拿的安心吗?”

中年男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选择,要么拿着钱,我们做朋友,以后你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二是我们是敌人,以后发生了什么,孟少爷就不要怪我们下黑手了。”

孟浮生比他更加冷漠,心中郁气汹涌,甚至产生了杀死眼前人的冲动,可是他还是按捺住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可能是没有这个资格和阁下做朋友了,至于以后,那就看各自本事吧。”

“好啊!”中年男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不愧是名门正派,说的话与我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竟然你不想叫我这个朋友,那我也不强求了,孟少爷,自求多福吧!”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远处护卫的注意,他们警惕地盯着中年男子,朝孟浮生这边围了过来。

领头的护卫高声问:“少爷,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浮生朝护卫们点点头,就对中年男子说:“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还有,既然不是朋友,那么我们流云山庄也没有必要招待你,阁下请尽快离开吧,不然发生了什么意外,就怪不得别人了。”

孟浮生暗含威胁的话让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抹血色的凶光,但是看到越逼越近的护卫们,中年男子紧握的拳头松了松,狠厉的表情也舒缓了,憨憨笑出声:“好,今天叨扰你了,我现在走,后会有期。下一次,可能就不会是今天的场面了。”

他后面的话暗藏杀意,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

直到中年男子出了山庄,孟浮生才放松下来,让护卫们散开了,只是后面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着实不对劲,被诬陷杀人灭口这件事情刚过去,又被迫和江湖中人发生争执,这一桩接着一桩,要不是流云山庄太倒霉,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密谋和操纵。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等到穆生云回来后,他还特意去找了他,想要跟他讲这件事情。

他先把今天和中年男子的争执告诉了穆生云,听到两人争执的内容,穆生云也颇为生气,“他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谋财害命!可耻!可恨!你该将他的大腿打折,然后丢出去才是!”

孟浮生让他先别生气,他还有话要说。

穆生云灌了好几口茶才稍稍平复心情,能稍微冷淡下来听孟浮生继续说了。

“要是你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大可将他抓起来,可是他明显不是,只是一个炮灰罢了,即使解决了他也没有任何作用。只是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我们刚解决完被诬陷的事情,又卷入了与江湖门派的争执当真,就好像是有人故意不让我们安生似得。”

穆生云露出沉思之色,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他有顾虑地敲击着楠木制的书案,沉默了许久,许久。

“要是真相果真如此,那背后那人图谋甚大啊,看来我们得跟师叔商讨一番了。”

孟浮生也觉得如此,两人便当机立断去找了穆长青。

穆长青此刻还在山下,但是住址两人也十分熟悉,只不过估计是出去了,他们敲了许久的门也未见有人来,直到将近傍晚才远远看到有人走近。

练武之人视力极好,立马迎了过去:“小师叔。”

穆长青打了一个酒嗝,眯了眯眼睛看着两人,端详了半晌,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们俩啊,找我做什么呀?”

穆生云无语地看着他不住地打着酒嗝,眼神飘忽,脚步轻浮,知道现在明显不是商讨事情的时机,就跟孟浮生使了个眼色,示意先将小师叔带回去醒酒先。

孟浮生帮小师叔煮醒酒茶,穆生云则取打水给他擦脸,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穆长青眼里的迷茫之色才满满消减,他拍了拍脑袋,讲话也不磕磕绊绊了,“哦,你们俩怎么来了?是要找我干什么?”

孟浮生将所有事情告诉了他,讲完后顿了顿,又补充了没有跟穆生云说的一件事情,“还有,我前几日夜观天象,只觉得天象的变化十分诡异,是前所未见的,并且我也未在书中见过,想着小师叔有没有了解,帮我解解惑。”

穆长青来了兴趣,让他讲一讲天象。

孟浮生回忆了一下,因为几天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能十分详细地描绘出来。

穆长青眉头越皱越深,脸上浮现懊恼之色,“浮生,着实对不起了,当年大师兄跟师祖学习天象之术时,我光顾着去玩了,所以除了功夫好点,其他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大师兄,连他都没有在书中提及的天象,我是更不可能知道了。”

孟浮生虽早有准备,可是听了也难免失望。

穆长青作为一个长辈,最不见得的是晚辈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就绞尽脑汁想法子,最后咳嗽几声,将孟浮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用一种极其高深的表情说:“师叔虽然不能根据天象给你什么提示,但是可以根据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说几句话。咳咳,你看,你们连背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却被他们利用两个势力摆了一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棋盘很有可能包括整个江湖,甚至是朝廷,而流云山庄也在其中,甚至很有可能被他们摆在很中间的位置。”

第六百零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

穆长青的推理是极为有道理的,流云山庄势力极大,正所谓,树大招风,江湖要是掀起什么大风波,流云山庄难以独善其身,甚至还很有可能被牵扯进去,当成出头鸟。

这样自然是不可以坐以待毙的,所以即使穆生云不愿意让流云山庄被卷入江湖这复杂的漩涡,也不得不思考未来该何去何从,要如何预防来自暗处,神出鬼没的敌人。

所以面对这未知困境的最好方法,就是联手。

流云山庄虽然独立于江湖,可也融于江湖,多年积累,也有一些交好的势力,说不上多交心,但是谁不是这样?只有用利益联合起来的合作才是最为稳固的。

乘风庄、逐音阁等四个势力都是和流云山庄有过好几处合作,对彼此都颇为了解和信任的势力,所以穆生云最先找到了他们,专门写了几张帖子送过去,邀请他们过劳商量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是能让穆生云用上极为,其他势力都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所以都没有多加考虑便收拾东西赶往了流云山庄。

穆生云将商讨的地点安在了封闭的书房,除了几大势力的首领,多出的一位便是孟浮生了,只是没有人有意见,毕竟孟浮生在流云山庄的位置他们也都了解。

逐音阁是其中唯一的女子,她面容粉嫩,美目顾兮,一颦一笑都有说不出的绝代风华,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已经三十有几,甚至还成亲育有两子了呢。

就是说话,说如同刚及笄的姑娘那般娇柔,“穆庄主,你让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可不是干坐着,你看我我看你的吧?我们逐音阁虽然比不得流云山庄,但事情也不少呀。”

“花阁主说笑了,在下此次请你们前来,的确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讲。”穆生云拱手道,“想必大家对流云山庄近期遇到的种种事情都略有耳闻,结果前几日我们刚证明清白,挽回名声,就又迎来一桩事情......”

他便把那中年男子上门挑衅争执的事情说了,还说:“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巧合,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想要借刀杀人。今天是我,明天又会是谁呢?我们流云山庄素来与几位交好,所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立马通知了各位,便是想问诸位愿不愿意结盟。”

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高大男子眉头紧皱,“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流云山庄惹了人,想让大家共同分担?要知道我们虽然交好,但也仅仅是交好,绝对没有到那种可以相互交托后背的邀请,我可不愿意当枪使。”

孟浮生一早就想到了会有人怀疑这般,也早就想好了对策,他对着那人彬彬有礼道:“我们明白诸位的顾虑,其实不仅是根据这两桩事情推测,还有我前段时间夜观天象,却频频观察到异象。诸位想必也知道,我们师父擅长观天象,我虽因资质平庸,未能将他的本事全部习得,可也有几分心得,异象生,则乱象生,因为诸位平日未曾多加注意所以还不知道。所以你们要是怀疑我们说的话,大可亲自取调查,想必江湖上已有征兆。到时候,要是愿意合作,诸位可以告知我们?诸位觉得如何?”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犹豫,于是他们对孟浮生他们说:“可否容我们商量片刻?”

孟浮生两人自然不会阻止,甚至还主动出去,将空间让给了四人。

穆生云搭上孟浮生的肩膀,笑问:“浮生,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答应?”

孟浮生十分自信,“他们肯定会答应的,毕竟这对他们,有利无弊。”

看着小师弟自信的笑容,穆生云心中那点忐忑也慢慢消失了。

果不其然,他们刚说完话,书房的门就开了,他们的答案是答应先回去打探,若是真的如两人所说,便答应结盟。

不到三天,四个势力都传来了同意结盟的书信,穆生云堵在心头的俱是终于轻飘飘地落在了实处,他高兴了,因为他一直不高涨的情绪而低落的周婉仪也放下心来,做了一桌好吃的招待他,两夫妻其乐融融。

两天后,距离流云山庄不远的东门城内两个帮派突然大了起来。

一边是占据东西城的卧虎派,一边是雄霸南北成的苍龙派,两派平日里关系就不好,可是好在地盘互不冲突,所以表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见面点个头,闻声吃了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一言不合打起来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不过要是两个帮派之间单纯的打架斗狠也就算了,还牵扯到了许多无辜的百姓,只因他们闹事的地点在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不注意便被卷入其中了。

按理说无辜的人不小心掺和进去,他们不该动手才是。可是那群人那天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几乎是看到人就打,哪里理会他是对方的人还是普通行人。

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

这个时候,流云山庄旗下开在东门城内商铺的几个护卫帮忙将被卷入的无辜百姓救了出来,可绕是如此,等到混乱停止了,一合计,居然死伤最严重的是百姓,反观两个帮派,除了受些伤,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而好几个百姓死在了这场斗殴中。

没有人出来承认,官府也不能将两个帮派几百号人全部拉进大牢,只象征性抓了几个就将其他的放走了,无辜枉死的百姓家人的哭声久久不歇,令人心寒。

商铺的掌柜将此事回禀给了流云山庄。

孟浮生觉得东门城那两个帮派肯定后背后的势力在搞鬼,因此他把这件事情又传给了逐音阁等四个势力,他们纷纷表示,定要齐心协力把在其中充当搅屎棍,制造混乱,试图让江湖人士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找出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个势力更加笃定了孟浮生对于他所看到的异象的解释。

第六百一十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一)

只是在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孟浮生却越发觉得不太对劲,只是要让他说出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说不出来,那就是一种单纯的感觉。

然而感觉这种东西未免太过虚无缥缈,当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在他耳边肯定他以前对于异象的说法的时候,他那种感觉就越来越淡了,便一直往异象所征兆的事情这方面研究,并且企图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四个势力同流云山庄结盟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了,孟浮生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遮掩的,所以也甚至就没有想过要将消息压下来,就任由他发酵了。

并且,他还想着,要是有越多的势力帮派知道了,搞不好也能结成联盟,这样就算在背地搞鬼的人搞出大动静,江湖也不至于大乱。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有些跟逐音阁等帮派关系好的,也知道他们平时和流云山庄交往本来就密切的事情,可是联盟还是第一次,干脆就去询问原因。

逐音阁他们也问过孟浮生这话能不能说,孟浮生想了想,觉得对他们而言有利无害,就让他们要是有人上门询问,实话实话便是。

主人家都不介意了,逐音阁他们自然也不会藏着,有人问上门,他们就实话实说,说是孟浮生夜观天象,得知江湖很有可能会发生大乱,为了不在大乱中受到严重挫折,他们干脆结了盟。

不相信的人觉得,孟浮生再厉害,身份背景再深,也不过一个二十几来岁的小年轻,能有这本事?保不齐就是瞎说诓人的。

但是也有人是相信了的,毕竟江湖中谁不知道流云山庄可是这些八卦占卜之术最为纯正厉害的地方,尤其是流云山庄已故的长风先生,更是厉害,江湖上的人都把他传的神乎其神,说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事情。

至于消息真假,现在人没了,也没有办法查证,但是这么多人都这么说,穆长风的名声这么响亮,就算没有传说中这么神奇,但是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孟浮生作为穆长风最疼爱的小弟子,应该也学了他不少本事吧?

怀揣着这个心思,便有不少人殷勤地找上了门。

下人一开始听到他们上门的请求时候还觉得纳闷,自从老庄主去世后,可从来这样找上门了。

孟浮生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才把人请到大厅,想着这也算一个送上门让他实验自己学了师父几成本事的一个好机会吧。

第一个来的是一个大富商,按理说这么有钱,该吃的肥头大耳才是。可是恰恰相反,来人面容憔悴凄苦,脸色蜡黄,身子骨也瘦,活像受了多大罪似得。

“孟先生。”那富商一见到孟浮生就行了一个大礼,就这么一弯腰,居然还差点跪了下去。

可把孟浮生吓得不轻,这礼也太大了,他连忙把人扶住了,“阁下不比多礼,你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

“孟先生,求求你帮帮我。”富商一听到孟浮生的话,瞪时泪流满面,“求求你帮我算算我的小女儿现在在哪里。”

从富商带着哽咽的抽泣中,孟浮生拼凑出了整件事情。

原来富商半年前携带妻女去游山玩水,半路上遇到山贼,幸好他带了不少家丁,但是山贼们太过凶悍,无奈之下他只能护着妻女先逃走,哪知半路被冲散了,等到找到妻子的时候,女儿不见了,妻子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醒来知道女儿不见了后,夙夜忧叹,身体一天比一天弱,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靠早有一天能再次见到小女儿吊着一口气了。

富商这半年来,无心生意,没有一天不想着把女儿找回来一家团聚,为此散了不少家财,可以就杳无音讯,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眼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他渐渐失去了希望,甚至想着等妻子撑不住了,他也跟着她走。

也是在这时候,他听说了孟浮生擅长占卜之事,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怎么也得试上一试。

说完之后,富商早已泪流满面,握着孟浮生的手泣不成声:“孟先生,求求你了,要是我的女儿再找不到,我和我的妻子实在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每天都像是在受罪,整日整夜活在愧疚之中。”

孟浮生心生恻隐,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你放心我,我会尽力帮你找的,早日让你和你女儿团聚。”

“谢谢你孟先生。”只听见“噗通”一声,富商一把推开孟浮生弯下膝盖跪了下来,不断地磕着头,“等我女儿找到了,我愿意把所有家产都送给先生,虽说因为半年找女儿散掉了不少,但剩下的也不是小数目,用此来表达我对先生的感激。”

孟浮生拉不起来他,只得板着脸说:“你先起来吧,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至于家产的事情,你还是留着带妻子女儿好好去玩吧。”

孟浮生让他带自己去他女儿失踪的地方,那地儿距离流云山庄也不远,只是比较偏僻,所有频有山贼出没。

他让富商指了下妻子当时昏迷的地点,然后盘膝坐在那里,拿出了几枚铜币。

他一连操作了十几次,动作逐渐娴熟起来,烈日炎炎,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只是他还是动也不动,甚至连汗水滴到眼睛也只是眨了眨。

富商在一旁看得也着急呀,只是他不敢讲话,甚至连呼吸都可以压低了,生怕打扰到孟浮生。

在孟浮生重复到第二十次动作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此刻早已筋疲力竭。

他在这个方面的确是有天赋,但是也只能说是天赋,能力不算强,比起师父更是远远不及,这么一个简单的占卜居然重复了二十次才有结果。

富商屏息紧张万分地看着他,双拳紧握,瘦削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像只要一点不好的消息,就能轻易压倒他。

第六百一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二)

只是孟浮生没有让他失望,他虚弱的笑道:“幸不辱使命,你不必担心,你女儿现在很好,你只要往这边一直找,找到一户姓白的猎户,他们知道你女儿的消息。”

富商欣喜若狂,又要跪下,孟浮生这一次及时拦住了他,“阁下可千万别,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跪我了,你还是先去把女儿找回来吧,她肯定也很想念你们了。”

“好,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富商喜极而泣,慌不择路地带着人往孟浮生指的方向赶,背影宛若一个迎向幸福的追梦人。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要去追寻一个做了半年的梦了。

孟浮生心里也升起淡淡的幸福,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一个家庭团聚,实在是一件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的事情。

接下来陆续有人要找他帮忙算一些事情,孟浮生都答应了,只是有对的有错的,各占一半,但也这也算极好了,孟浮生自己是颇为满意的,只是没想着就停在这个地步了,他会继续学习的。

而就在几大势力用尽各种方法积极调查的时候,孟浮生又听说有好几个帮派打起来的消息。

之后还有不少帮派无缘无故起了内斗,死伤了不少人,眼红起来像对着的不是这么久的同伴,而是一群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孟浮生派人去了解了一下,原来都是因为某些利益分配不均起了间隙,可是这些帮派也有好几年了,要是只是因为这个,早就打起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所以利益分配不均肯定只是一个诱因,而真正的原因肯定是别的因素,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而在背后搞出这些动作的人,也许也是令东门城两个帮派斗起来之人。

了解此事的帮派对孟浮生的话也由一开始的观望变成了信任,请求结盟,很快就形成了隐隐以流云山庄为主的同盟。

许是因为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心的缘故,与山庄结盟的各势力内部并没有出现意外,一些一直处在担心状态的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而其他势力看到他们这般,也有样学样,自觉搭不上流云山庄这艘大船,便和各自交好的势力开始结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反倒是让江湖呈现了从所未有的和平景象。

这段日子,终于没有再发生什么内斗,互殴了。

可是还不等孟浮生松一口气,他又发现了奇怪的天象。

这次天象的变化极为隐晦,若不是视力敏锐加上仔细查看,极为可能会错过。

那天晚上,天空黑得发紫,星星只有稀疏的几颗,月亮悬挂在天边,又亮又圆,清亮的月光将大地照成了淡淡的亮白色,极为美丽,这对于昆国的夏天而言并不稀奇,所以人们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孟浮生却看到了,藏在圆月后面,若隐若现的血色暗光,因为月亮太过皎洁明亮,这点隐约的血光就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毫无存在感,却又暗藏着令人口齿生寒的危险。

孟浮生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笔走龙蛇,将天空中此时的景象迅速地画了出来,他刚画完,这奇异的景象便消失了,月亮还是那月亮,孟浮生却觉得它比方才黯淡了些。

孟浮生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那里心脏正在怦怦乱跳,好像随时都要撞破胸膛袒露出来。

而此刻,他的心里是充满不安的,但又摸不着头绪,也无人能帮他解决,他这时才知道了,没有师父是一件多么困苦的事情。

晚上的夏风有些凉,此时夜已深了,孟浮生正打算关上窗户去休息,就远远看到一个黑影越走越近,等他走到灯光底下,孟浮生才发现是小师叔。

“浮生......”穆长青看上去有些疲惫,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眼里还有血丝,“你现在可有时间?”

孟浮生连忙把门打开,把小师叔请了进来,眼含疑惑:“小师叔,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累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穆长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声音颇为低沉,“我今天晚上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们那天想的方向会不会一直是错的?特别是今晚再次看到异象,更是这么觉得,所以本来还想睡完觉休息好再来找你,可是看到异象之后,我就等不下去了。”

孟浮生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薄唇抿了抿,“你也觉得是错的吗?我偶尔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好几场事件发生都印证了我一开始的猜想,所以我才一直按捺住了。可是今天的异象着实太古怪了。”

穆长青也点点头,他虽然不精通什么八卦天象,可是跟在大师兄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

专业得不行,但是粗通的范围可比年纪轻轻的孟浮生宽多了。

孟浮生有些郁闷,“那我要全部推翻全部翻书和调查?可那功夫也太大了吧。”

他有些泄气,眼里的神光也黯淡了些。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孟浮生慢慢捋了捋,渐渐宽慰起来了,长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穆长青说:“那好,小师叔你先去休息吧,我先查一查。”

穆长青作势要跟着去,“我也陪你一起查吧,那么多书,你翻一晚上也不一定找得到。”

“不用不用。”孟浮生连忙把他推出去了,他有些心疼小师叔憔悴的样子,“小师叔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你看你这样子随时都能睡过去,也没有什么精神翻书呀。”

穆长青拧不过他这倔强的师侄,只好离开了,走之前还宽慰他,“没关系,你慢慢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孟浮生连声保证这才把好不容易升起长辈的责任心的穆长青赶了出去,一个人一头扎到书房,从浩瀚的书海了一本书一本书地翻过去。

终于找到了一件与之相似的事情,在十几年前也出现过这种天象,往往预兆着极为恶劣的天气,或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雪,或者是一连十几日的倾盆大雨等等天灾,而时间却没有定性。

第六百一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三)

孟浮生心中惴惴,有些许的不知所措,那些人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却是频繁有事情发生来印证他所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他突然换了一种说法,他们还能不能相信?

这是他所最为担心的。

但是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坐视不理灾难的发生。

第二天穆长青来找孟浮生,看到的就是二号自己,眼底一圈黑,眼里爬满了血丝,一下子好像老了五岁。

第一次看到自家小叔侄这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他有些忍俊不禁,“浮生,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孟浮生有气无力地看了眼穆长青,两人的状况像是昨天的场景换了过来,一个休息充足,精神饱满,一个眼眶微陷,像被吸食了精气似得。

他捡了张椅子坐下,狂喝了一口茶,勉强来了精神,“小师叔,你别开玩笑了,我查了一晚上的书籍,刚刚查到。”

穆长青这时来了兴趣了,收敛了笑,坐在孟浮生左手边,问:“查到什么了?”

孟浮生把异象有关于极为严重的天灾的事情跟他说了,还把他方才还在懊恼的问题一同说了出来。

“那你怎么想呢?”穆长青反问他,他的表情也没有一开始的嬉皮笑脸了,颇为严肃地盯着孟浮生看,“最重要是不是你怎么想吗?”

孟浮生顿了顿,有些晃神,嘴里念念有词:是呀,我怎么想的呢?我现在怎么这么注意别人的看法了?这是正确的吗?

穆长青看了他好一会,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浮生,其实你不必要想这么多,你要是确定事情是这样,想要跟大家说,就不必要顾及大家信不信,只要把你的看法摆出来,相信的自然会信,不相信的就算你讲的天花乱坠也是不会相信的,但是那些人,到了绝对的真相面前,不也会屈服?所以,先去做吧,其他的等到事后再说。”

孟浮生觉得言之有理,一开始有些烦躁不安的心情渐渐得平静下来,他也感觉到了他刚才情绪的不对劲,随着占卜正确率的增多,得到越来越多人或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的夸赞,似乎有些迷失了,甚至开始在意起所谓的夸赞和赞同起来,这样长久下去,他终有一天看不清楚自己的本心。

好在,小师叔今日点醒了他。

孟浮生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好似把犹豫不决的自己吐了出去,剩下的是原本的,最纯粹的想法。

穆长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意味深长,“决定了吗?”

孟浮生郑重地点头,“我决定了,通过山庄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这关乎许多人的生命安全,不能有丝毫含糊,谢谢你小师叔。”

“这是我应该做的。”

穆长青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满意,他知道孟浮生年轻,所以心性不定,犹豫是应该的,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坚定下来,这说明他远要比同龄人成熟,明白。

最后孟浮生以流云山庄的名义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那时候,他们已经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个消息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是由孟浮生再次观察到异象推算出来的,信不信由他们自己,他们传出这个消息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能够早有准备罢了。

有些人觉得孟浮生有些反复无常,消息不可信,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流云山庄是在哗众取宠,对此嗤之以鼻。

而另一些得到过孟浮生帮助,知道他本事了得的人却觉得此事可信度极高,不免有些恐慌,居安思危,做了不少应对天灾的措施。

但是不管怎么样,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某日晚上,孟浮生即兴外出,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埋头在书房啃了将近两个月的书,再心满意足也不免疲惫,就干脆出来放松一番。

只是,当他逛到一个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缘分,妙不可言。

从高墙上跳下来,刚好堵住他的道的人,不是最初遇到点名他是安阳王儿子身份,硬是要拉着他复国的蒙面人还会是谁?

孟浮生立马谨慎起来,他和蒙面人动过好几次手,没有一次在对方手下讨过好处,而这人现在能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想必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确定自己处境安全,这让孟浮生迅速冷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也不说话,异样的气氛在两个人中间流动,孟浮生作势要走,“居然阁下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慢着。”那个人这时才开了口,他越过孟浮生往前走,说,“跟我走吧。”

“要去哪里?”孟浮生不愿意,他可不蠢,要是那人在前面设了圈套,他还傻乎乎的跟上去,就是缺心眼了。

正好,孟浮生心思深着,脑子也是机灵的。

蒙面人好似知道了他的顾忌,顿步,转头一字一顿地说:“放心,我没有带人过来,只是这里不是个讲话的好地方,我带你去酒楼。”

孟浮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话,但在行走途中还是保持了警惕。

结果蒙面人果真带着他往人来人往的地方走,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家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的酒楼。

蒙面人带着他上了二楼专门的一个隔间。

“坐吧。”蒙面人坐下后,指了个位置对孟浮生淡淡说。

孟浮生坐下了,出于谨慎,他没有动桌面的任何东西,只是询问:“阁下找我倒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蒙面人轻笑一声,“你还真沉得住气啊,难道你不好奇江湖这些日子自相残杀的事情都是谁弄出来的吗?”

孟浮生表情一凛,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蒙面人哈哈大笑,爽快承认:“没错,事情都是我做的,但是我也没有做什么,那些人着实是蠢,我只施以小利,他们便冲昏了头脑,说起来,是他们害了自己。”

第六百一十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四)

孟浮生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蒙面人用如此轻佻鄙夷的语气说出这么欠揍的话,实在是很容易就挑起任何一个人心里的怒火。

他再次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与你可有结仇?”

蒙面人闷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天真,“自然不曾,不过这与我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他们要是惹了我。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自相残杀了。”

他说得轻松,甚至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可是孟浮生却从中感觉到了彻骨的杀意,无端就明白了他藏着的话,要是那些人惹了他,估计就是赶尽杀绝了,着实太过狠厉。

孟浮生对他的警惕和戒备越来越深了,“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啊?你难道看不出来?”蒙面人侧过头看他,语气戏谑,“自然是为了天下大乱了,然后借机将一些江湖中人引到朝堂之上,借此再使昆国大乱,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光复前朝,没想到啊,居然被你打断了。要是安阳王地下知道了,定是要骂你一声孽种!”

孟浮生怒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你!”

蒙面人的话实在是惹得他很不快。

只是蒙面人并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我这段日子可是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都说你观天象之术了得,可是在我看来,你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一点点皮毛,居然就被这么多人吹嘘,看来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本事不大,嘴巴倒是会说话。”

孟浮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本事了得,外面的话也都是他们看在流云山庄的面子上才说的,自然是当不得真,让阁下误会了,倒是我做错了。”

蒙面人愈发猖狂的大笑,“你做错没有做错我不敢断言,只是你们流云山庄借着已故长风先生的名声,行骗人之事,着实令我不齿。要是你有半点真才实学,你可知道伏龙镇出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倒底想要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要揭穿一个骗子而言,原本以为你单单只是水平低劣,没想到是一窍不通。伏龙镇可是出大事了。”

蒙面人毫不拖泥带水地站了起来,从窗户飞了下去,留下刚反应过来的孟浮生。

还有,未结算的酒钱。

孟浮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出门忘记带钱,然后遇到了他,想要蹭一顿?

可是处于谨慎,他回去后还是让人去调查了关于伏龙镇的事情,结果这一查,真的查出了事情。伏龙镇有个村子坐落在一处盆地里,本来无事,并且那里地处干燥,平日也不多水,百姓们安居乐业,相安无事。

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半年下不了几天雨的伏龙镇,接连下了七天,还都是暴雨,这一下可不了得,淹了不少人家,甚至大雨还引发了泥石流,死伤,失踪了不少人。

孟浮生对此十分不忍心,让人送去救助,不过这些怎么也只能说是亡羊补牢,还是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即使得到了安抚,也有不少因为失去了家人而颓废难以振作。

孟浮生觉得万分懊恼,都怪他学艺不精。

为了不再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晚上的时候他决定再次夜观天象,却从中得知原来灾难早已发生。

孟浮生心中大惊,他居然对此没有任何察觉。

他立马派人前去调查,结果很快就查出来了,不少地区开始出现极为恶劣的天气,靠海的台风频繁,渔民们无法出海,生计成了问题;多雨的地区雨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多,有的地方甚至淹死了不少人,家里住的地势比较高的,水也没到了膝盖。

不仅如此,天气也越来越冷,明明才八月,居然有地方下起了雪,偏南方的地区百姓们也纷纷换上了厚衣服,有些乞丐们没有丝毫准备,就这么被冻死街头,可怜得很。

当手下给孟浮生汇报这个的时候,他深受震撼,意识到了天灾的力量。

昆国遭受如此重创,虽然现在对大多数地区还没有明显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定会越来越冷,孟浮生打算将情况整理好,交给杜维桢。

他能帮助一小个地区的百姓,只有杜维桢才能救的了整个国家。

而其实现在身在皇城的杜维桢也隐约得到了一点消息,但是他对此并没有多加重视,毕竟昆国地大物博,天灾的概率再小,每年也是有不少地方发生的,他也只当是往年那种情况的再现罢了。

但是等收到孟浮生极为详细的情报后,他大为震惊,也不得不对此看重起来,先是派人前去调查孟浮生的情报是否全部属实,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立马吩咐下去,积极募捐,展开赈灾工作。

同时还特意写信给孟浮生表示了感谢,他是真的把孟浮生当成了挚友,而这么多事情也表示,孟浮生的确值得。

他重情重义,即使在他皇妹拒绝了之后,也不曾生出恨意,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帮助,为国为民。

杜维桢甚至生起了前去流云山庄亲自和孟浮生见一面,对他表达感谢的想法。

只是很快没有等到他的想法付诸行动,就被一大堆事情绊住了手脚,自然也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虽然有孟浮生提前的准确情报,恶劣天气还是给百姓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冻死了不少人,甚至给整个国家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皇城处在昆国最南方的位置,天气一向温热,一般是十二月份左右才会入冬,温度最高也不会到下雪的程度,但是今年却罕见得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很快将皇城染成了一片银白,美不胜收。

只是美则美矣,却藏着极大的杀机。

皇城百姓适应了冬天的暖意融融,怎么习惯得了这般寒冬?

一时之间,受冻感冒或者是被冻伤的人与日俱增,其中不乏朝中大臣,上朝的时候朝堂甚至空了不少位置。

第六百一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五)

杜维桢满怀忧心的下朝,却又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暖春急急忙忙地来找他,“皇上,公主突发高烧,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杜维桢大惊失色,怒道:“那快去请太医啊!”

暖春十分为难,“皇上,近期不少大臣皇妃都因为天气的原因生了病,现在太医院没有人了,所以奴婢才来找你的。”

杜维桢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先是去了梧桐宫,一进去就感觉到一阵浓浓的暖意,里面点起了不少暖炉,将房间烧成了春日融融的模样。

只是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眉头紧皱,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时不时摇摇头,嘴里发出细微的不知名的声音,可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妍儿。”杜维桢心疼极了,在床头握着她的手轻唤,“妍儿你怎么样了?妍儿......”

杜月妍攥着他的手,可是明显使不上力气,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杜维桢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十分之高,他摸上了她的额头,被烫了一些,心中越发着急了,要是任由下去,人非要烧出事了不可。

他唤来四喜,吩咐:“你去看哪个宫的太医空闲了,立马让他过来,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朕跟太医院没玩!”

他脾气素来温和,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这么重的话了,可是帝皇的威仪岂是容忽视的?

四喜即使深得他重用,此刻却也不敢托大,连声应下就去找人了。

好在他在后宫面子颇大,他要带个太医走没有人敢拦着。

杜维桢在这期间一直在梧桐宫陪着,随便捡了张椅子就坐在一旁。

四喜走没有多久,就看见杜月妍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然后猛地坐了起来,扶着床沿吐得昏天暗地。

一股馊味顿时溢满了整座内殿。

“妍儿!”

杜维桢毫不嫌弃地扶住了杜月妍,帮她拍背顺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杜月妍脸色苍白,眼底有青色,嘴唇发紫,一颤一颤的,说不出话。

杜维桢更是焦急到不行了,朝外面大喊:“来人来人!”

暖春她们急急忙忙赶进来了,就看见一地狼藉。

暖春都快急哭了,“这可怎么办啊?公主殿下这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还吐了这么多,太医怎么还不来啊。”

杜维桢沉声吩咐她们:“收拾地上,帮公主换下衣服。”

他出去等着,就看见四喜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陈太医连忙弯腰行礼:“皇上。”

杜维桢朝他点点头,等到里面有人推门了,才带着太医进去。

此时内殿已经收拾整齐了,杜月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病怏怏地靠在床头,一副难受的不成样子的模样,看的人实在是不忍心。

杜维桢走到她身边,温柔询问:“妍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皇兄。”杜月妍泪眼汪汪,还没说话就咳嗽的撕心裂肺,咳嗽声剧烈得似乎要被心脏脾肺都要咳出来,“咳咳.....咳咳咳,皇兄,我哪里都不舒服,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杜维桢立马板起脸呵斥他,可是看她这可怜的模样又实在不舍得继续说重话,摸着她的头安抚,“妍儿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陈太医也走了过劳,然后就开始给杜月妍把脉,摸着长长的花白胡须,表情越来越凝重了,看得杜维桢和杜月妍两人都颇为心惊胆跳。

杜月妍心情更是复杂焦急,这昆国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比他们那里的还要恶劣!为了完成任务付出生命,她可不是那种人。

陈太医福了福身,说:“皇上,公主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温度变化太快了,公主身体本来就虚弱,一时抵抗不了寒气入体,所以才会发烧感冒,大概只要好生调养就行。”

“什么?你说大概?”杜维桢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好几个度,“你是说妍儿还有可能好不了?不就是一个受寒吗?”

陈太医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皇上请息怒,原本是该这样的,只是公主殿下本来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调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任何一点小病都有可能让公主愈发虚弱,所以这病落在别人身上兴许是小事,但是对公主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们也把话说的太明白,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公主也有可能好不了。

眼看杜维桢的脸色越来越黑,随时都要爆发的风险。

陈太医急中生智,说:“这是因为天气太冷,且皇城素来天气温暖,公主殿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等到天气转暖,或许就可以了。”

这没能抚平杜维桢的怒火,反倒是将他气笑了,“天气转暖?那朕倒要好好问问陈太医,这天气要多久才转暖?”

“这......这”陈太医满头大汗,这他哪里知道呀。

“皇兄。”杜月妍虚虚的叫了一声,“这事情也怪不得陈太医,都是皇妹太没用了,居然就这么病倒了,你可千万不要迁怒别人啊。”

这真不是杜月妍心地善良,她巴不得杜维桢大开杀戒,好让众人对他离心,只是他现在重病,从今日的事情可见皇城太医资源的紧缺,要是死了这一个,搞不好到时候她看病都找不到人,这事情找谁说理去?

杜维桢在她的安抚下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迁怒了,便让四喜送陈太医出去,他又留在这里看着杜月妍吃完午膳,喝完药,准备休息了才离开。

回去后他越发觉得后怕,皇城太多的人因为天气的原因生病了,要是再像今天这般找不到太医,妍儿出了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杜维桢只能广招天下真正有能力的大夫进宫。

只是他当时太过着急,没有想太多,更没有顾及到真正有本事的大夫都进宫了,那同样受恶劣天气的影响的平民百姓们该怎么办?他们要是生了病又该找谁?

第六百一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六)

杜维桢的这个举止引起了不少百姓的不满,不少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皇上都把大夫召到皇宫了,我们百姓生了病不就是要等死吗?”

“皇上这是一点也不在乎我们百姓的命了,我们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不值钱的。”

“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杜维桢也是在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并且他的这个做法,在百姓们的不满越来越多的时候,成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先说出来的,意思是自从杜维桢即位之后,昆国就没有一天是太平的,要不是内忧要不是外患,先是和羿丹国开战,接着又是苍国,外患平了又生了天灾,百年难得一见的寒冷天气冻死了不少牲畜庄稼甚至是人,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灾难。

有人说,这是因为杜维桢不是天选之人,所以上天降下怒火,使百姓们遭殃,要是再继续下去,情况只会变得愈发严重。

这个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特别是因为天气忽变的原因而受寒,却找不到靠谱的大夫的百姓们,更是对此深信不疑,觉得自己生病也是因为上天降罪于杜维桢的原因。

留言传播得太过,在这种消息堵塞的年代,是绝对不合理的,杜维桢几乎能确定这是有人故意传出和推动的,可是,他却觉得这些谣言有几分道理。

他甚至开始反省,他曾经不满于父皇的独裁和专政,可是在父皇在政期间,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居乐业,敌国虎视眈眈却不敢接近。他自认宅心仁厚,能施仁政,可是结果却是什么?

战争频发,甚至丢了不少城池,还有连年的天灾?

这难道真的是老天降下的惩罚?觉得他配不上当这昆国的皇帝?

满心的不解与疑惑一点点在他心底堆积,成了一种煎熬,他捋不清,所以时不时陷入一种摸不清头脑的状态,他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做丢失的民心该如何积累回来,这人祸可控,可是天灾又如何控制啊。

他这种对自己的不自信甚至延续到了朝堂之中,他越发依赖一些大臣的意见,甚至逐渐失去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在朝堂上也时不时出神发愣。

大臣们也都知道了现在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关于杜维桢不是天选之子的事情,支持杜维桢的大臣们自然对此嗤之以鼻,可是偌大朝堂,到底是不缺乏吃里扒外看不清情况的人,他们对谣言深以为然,或者说,即使谣言不是真的,他们也有这个心思把它变成真的。

那些心思不正的大臣们蠢蠢欲动,结党营私,意图推翻杜维桢。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闹腾,杜维桢终归还是唯一一个拥有皇室继承权的,且他没有继位的人选,所以他的地位很是坚固,因此朝堂之中一片混乱。

杜维桢一时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心中焦躁,连堆积如山的奏折都看不下去了,干脆去看望杜月妍。

杜月妍的身体在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已经有恢复的趋势了,虽说还发着小烧,但是没有呕吐的情况了。

他放心不下,所以每天都要去看一次。

可是这一次杜维桢刚推开门,却看见杜月妍靠在美人榻上,在吃着一叠被精心切成一小块的青苹果。

杜维桢脚步一顿,眸色渐深,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看着杜月妍长大的他却清楚,妍儿自小便不喜欢带酸味的吃食,最厌恶的无非就是青苹果了。

青苹果较为稀少,一般都是贡品,就算在皇宫也是在特定时节才有那么几百颗,他那里每年自然是有不少的,因为还要加上妍儿的。

每每她哄骗着妍儿尝上一块,她都是一副几欲呕吐的模样。

可是现在的她,却靠在美人榻上,一手书,一手快活地叉起一块青苹果,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不得不怀疑。

要是“杜月妍”知道他是因为一个青苹果让杜维桢产生的怀疑,肯定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把当时的自己狠狠打几巴掌!

他走近了几步,脚步声终于让杜月妍从书中抬头,他看着来人,露出一个依赖又幸福的笑容,“皇兄。”

杜维桢心一软,想,他的皇妹这么乖,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摸了摸她的头,“妍儿,你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杜月妍不高兴地嘟起嘴巴,“哼哼,我觉得我好了,可是暖春他们硬是说我现在身体还没有好,不允许我出门,可是我好想出去看看呀,皇兄......”

她满脸期盼地看着杜维桢,心里却是不屑的,她既不想出门又不想对着杜维桢撒娇,可是这才符合杜月妍的行为举止呀,为了精心维护自己的形象,她也是没有办法啊,唉。

杜维桢想必是没有看出她真实的想法,反倒是愈发心疼了,但又摆出了十足的严兄的模样,“不行!妍儿,是皇兄让暖春她们看着你不让你出去乱跑的。外面天气这么冷,你身体虚弱,要是再受寒了该怎么办?你在宫殿里面好好呆着,等不下雪了,再出去玩,好吗?”

杜月妍撇过头去不理会他,似乎是生了气,“我不想跟你讲话了!”

杜维桢无奈一笑,弹了弹他的额头,无限宠溺地说:“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的视线又落在被精心摆放在精巧的碟子里,新鲜的青苹果,假装不经意地问:“妍儿,你觉得今年的青苹果新鲜吗?”

因为他很注意得在看杜月妍,所以很轻易就发现了她听完后顿了顿,这才点头,笑得温暖极了,“很新鲜,皇兄你要尝一块吗?”

她叉起一块递到杜维桢嘴边,“你吃吧,皇妹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杜维桢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张嘴将那一小块含了进去,不动声色得跟他道谢:“谢谢妍儿,很好吃,你多吃点。”

“嗯嗯。”杜月妍快活地点头,吃的不亦乐乎。

杜维桢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些他不愿意承认的猜测。

第六百一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七)

杜维桢陪杜月妍坐了好一会才出去,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非但没有带来一丝暖意,还让他遍体生寒。

连遭天灾让他对自己的产生怀疑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皇妹很有可能是假的,何其残忍?

只是他不能消沉下去了,他必须振作起来,若是身边的皇妹是假的,那么他的妍儿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她!

他必须振作!

杜维桢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比来时更为坚定。梧桐宫这位现在还不能动,不然定会打草惊蛇,害了妍儿,所以他得将事情查清楚。

杜维桢将外界的谣言置若罔闻,谣言止于智者,只是这普罗众生大多都称不上智者,所以总被谣言所蛊惑,其实也不用管那么多不是?说得再多总也比不上做的。

他开始分派人手,募捐灾款,甚至在从国库里掏了大堆银两用以赈灾。

还有朝堂上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臣们私底下的动作算不上小,他前段时间不加理会只是因为没有这个心思,现在有了,那么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他知道那些奸臣甚至存了拉拢支持杜维桢等肱骨之臣的心思,那些老臣们自然不屑于搭理他们,于是杜维桢想出了个计策,他让老臣们将计就计。

奸臣们还以为老臣们弃暗投明了,高兴到不行,专门举行了一场晚宴共商大计,哪知道他们在上面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被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在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杜维桢当众揭开了他们一层遮羞布。

奸臣们哭喊着冤枉,说他们忠心耿耿,肯定是不知道哪个人诬陷的他们。

杜维桢不给他们废话的计划,根据老臣们收集来的信息,一些存了坚定的反心,甚至已经开始行动,在暗里谋策的,杜维桢十分果断地判处他们死刑或者是下牢,有些罪责轻一些,只是符合却不敢行动的,杜维桢念在他们还有改造的机会,也不想一下子处理太多人,这样会影响朝堂的正常运作。

朝堂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得令他最为忧心的就是梧桐宫的事情了。

晚上,杜维桢召来影卫,让他们这短时间都留在梧桐宫,观察杜月妍的一举一动,每日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昆国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和唯一的公主感情不是一般得深厚,要是平常人得了这种吩咐,怎么也会表现得诧异一些,只是这群影卫毫无表示地点头应下,接着就消失在原地了。

窗外一片白茫茫,鹅毛般的大雪压在枝头,最终大树承受不了压力,“啪嗒”一声,一支树枝断落在地,很快就被埋了。

这是一片冰雪世界。

杜维桢打开窗户,让寒风灌进来,他打了个激灵,心中的伤春悲秋的那点伤感似乎被冻住了,他的表情有些冷漠,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梧桐宫,眼神幽深得很。

此次天灾影响范围之大,之广,超乎所有人想象,所以不仅是杜维桢,还有不少心存家国之人关心着百姓民生。

孟浮生就是其中一个。

自观天象得到天灾已经发生后,他就开始关注各个地区的情况,所以也十分及时地得知在杜维桢的努力下,一部分地区的情况已经稳定住的消息。

他稍稍放心了下来。

只是受灾的范围太广了,朝廷的手也不能伸得太长,譬如在流云山庄不远处的一座小镇,因为地理位置比较高,整个昆国入冬的时间又比以往早了好几个月,他们那里温度下降得更快,也更冷,不少百姓都没有钱购买到足够的棉衣御寒,甚至连储存的碳都不够多,不足以度过一整个寒冬,也就是碳一旦用完,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刺骨的寒风。

小镇叫临门镇,好在这里的镇长还算负责任,他将情况汇报给了官府,官府很快就派人受理,想办法给他们募捐物资。

只是人太多,即使是官府也不能保证全部都负责的了。

孟浮生知道后,二话不说亲自去捐了一大笔银两,甚至还派人协助那里的镇民们去砍树烧炭。

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在他捐了之后,一些附近有钱的商户也纷纷响应,也捐了不少银两。

也是因为他们,这次募捐到的数额格外大,起码帮助临门镇的百姓们过一个不需要挨饿受冻的冬天是没有问题的了。

这本来也是好事啊,只是他们早不捐晚不捐,偏偏在孟浮生捐了之后才行动,这未免有些奇怪了。

孟浮生也是因为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选择逗留一段时间。

他的预感果真没有错,在两天后,官府突然贴出告示,说是募捐到的灾款全部被偷了。

这次丢失的银两数额之大,以及用途,都决定了这件事情不一般。

孟浮生看到告示后,第一时间去官府查看。

这一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因为领头捐款的事情,官府不少人都认识孟浮生,对他颇为敬重,因此他毫无阻碍地见到了官老爷。

且这一路,他发现了不少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他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都是在昨晚和盗贼打斗中受伤的,他们还算是受伤轻的,有些重的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生死未卜呢,甚至连官老爷也被刺了一剑,好在没有刺中要害的地方。

孟浮生是在床上见到的官老爷,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正在喝药。

他看见孟浮生,愁眉苦脸的,“孟先生,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连灾款都看不了,我这个官啊,做到头了,可怜的是临门正的百姓们,他们要怎么过这个冬哦。”

官老爷虽说不是什么爱民如子之人,可到底也知道自己身份代表的意义,对盗贼们恨得咬牙切齿。

孟浮生安慰了他几句,就问他昨日发生冲突的地方在哪里,他们是在哪里发现盗贼的,他决定亲自去看看,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第六百一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八)

官老爷想亲自带孟浮生过去的,可实在下不了床,在床上折腾了几下,才认命地躺了回去,派了师爷带他去看。

他握着孟浮生的手,十分沉重地说“孟先生,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要是你能查到那些贼人的下落,把灾款找回来,你就是整个临门镇的恩人啊。”

他说的太过诚恳,孟浮生拒绝不了,可是这件事情他也着实没有把握,只能说自己尽力而为,绕是如此,官老爷也是对他再三感谢。

师爷对孟浮生也十分敬重,二话不说就带他来了仓库,指着一地狼藉,说“昨日就是在那个地方,老爷他们发现有人抬着装着灾款的箱子跑了出来,就让官兵们把他们拿下,只是那些人武功高强,最后不仅让他们跑了,还死伤了不少官兵,甚至连老爷也受了伤。”

孟浮生点了点头,然后就进了仓库左右看了看,窗户打开,没有多少暖意的阳光照射进来。

他走到一处角落,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眼,他眯着眼睛走过去,在一个夹缝中捡到了一个玉佩,入手暖和,还是一个暖玉,看样子价值不菲。

孟浮生蹙着眉想了想,便将玉佩踹了起来。

他出去的时候师爷还在外面等着,笑问“孟先生可有查到什么?”

孟浮生摇摇头。

师爷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了,但是不免还是有些失落,“唉,其实不瞒孟先生,我们昨晚的时候就查过这些个地方了,只是可惜那些人下手干脆,根本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所以老爷才这么失落。”

孟浮生拢了拢袖子中的玉佩,迎合着点点头。

孟浮生拜别官老爷,回了自己在附近住的客栈,将门窗关好才把玉佩掏出来,放在煤灯下面。

这枚玉佩颜色古朴,色泽温润,摸起来也很是舒服,且他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中间雕了一个十分精致古老的花纹,看上去决非凡物。

孟浮生去查了一下关于这个花纹的资料,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这个花纹是前朝一个极为显赫的家族的族徽,且消息也特别提到了,该家族与安阳王府有点干系。

后面这个让孟浮生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

他深入了解了一番,对这个家族也有了比较详细的认识。

这个家族族姓为伍,是前朝极为出名的家族,其内不少人在朝中身居要职,有骁勇善战,战功显赫的武官,也有文采斐然、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的文官。

一开始还好,一个家族中优秀的人越多越容易得到当权者的重视。可是他们家族的人不懂得避其锋芒,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后期的当权者越发昏庸不能,甚至开始频繁猜忌打压伍家,先是想要收回他们的兵权,眼看着没有办法,就开始各个方面针对伍家,还曾经当众说过伍家野心勃勃,有谋反的意图。

孟浮生对伍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所以特意去找了江湖中有名的情报组织,给了他们一笔不少的钱,用来买伍家的消息。

情报组织的负责人听我要查的消息还有点奇怪,笑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对前朝的伍家有兴趣。”

他的态度让我心里有了底,随口问“你了解伍家?”

“自然。”那人点头,“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回去等着吧,明天下午来拿消息。”

听他这么说,孟浮生只好先把好奇心压下去。

第二天下午,孟浮生准时来到情报组织的住址,很顺利拿到了消息,仅仅两张纸,那人说“别看纸薄,上面保准都有你需要的消息。”

孟浮生将信将疑的拆开了,看到了最上面的一行字,心中震惊,将几张纸全部收好,道谢后走了出去。

回到客栈才拿出来仔细看,第一个消息就让他极为惊愕,原来伍家在前朝灭亡,昏帝被杀之前就已经有谋反的行为了,可以说是被昏帝步步紧逼的行为逼得,也可以说是功高盖主,也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毕竟前朝伍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最为显赫有权势的家族,无人能出其左右。

孟浮生将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了,渐渐意识到,那找上他的人也许就是前朝伍家之人,他们真正的目的也绝对不是复明前朝,而是带领着伍家和他找收到的势力自己当皇帝。

野心勃勃。

孟浮生表情严肃,将几张纸全部收了起来,决定立即回流云山庄,同生云师兄商讨。

他没有告知官老爷,只是留下了身上大半的钱,然后悄悄离开了。

孟浮生找到穆生云,跟他说了自己查到的情况,并凛然大义地表示“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掺和进朝廷的事情,可是此乃国家大事,关乎的不仅仅是昆国皇室,还有昆国的所有百姓,他们是无辜的,我不愿意看到他们以为某些人的私欲作祟,而被拖入连绵的战乱之中。所以我想要亲自去查伍家的事情,并前去皇城,找穆生云说明情况。”

穆生云听他前面的话就有一种孟浮生定回要求去皇城的预感,所以听他讲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拍板决定“好!我是不愿意让你掺和到朝廷的事情中,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我不拦你,但是兹事体大,你一个人不一定能解决,我跟你一起。”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况且他一向相信生云师兄的能力,有他帮忙,一定事半功倍,于是他很高兴地答应了。

只是还不等两人商量好具体要怎么做,负责伺候周婉仪的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还没等气喘匀就忙道“庄主,夫人她刚才差点摔倒,好在绿茵她们扶住了,只是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一直在呕吐,还差点晕了过去。”

“什么!”穆生云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直直往外走,“找大夫了没有?大夫怎么说”

孟浮生也跟了出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二十九)

穆生云赶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周婉仪正靠在床头喝药。

他一脸急色地过去,焦急问“婉仪,你怎么了?大夫说什么?”

周婉仪笑着把碗放下了,不说话,只是一脸幸福。

穆生云一头雾水,看看周围的婢女,个个都在捂着嘴偷笑。

他挠挠头,“倒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你们个个都在偷笑?把我瞒在鼓里。”

绿茵捂着嘴过来欠身说“庄主,可是大好事,还是留给你们夫妻两人慢慢说吧,我们先出去了。”

周婉仪摆手让她们出去,“你们出去吧,都去绿茵那里领赏钱。”

“谢谢夫人,恭喜庄主。”

婢女们说笑着你推我我推你走出去了,孟浮生挠挠头不明情况,但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穆生云捡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头,有些紧张疑惑地看着周婉仪。

周婉仪发丝有些凌乱,柔柔一笑,温柔极了,比之平日还多了那么一点

“我有喜了。”

“你有喜了?”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四目相对,一人笑得幸福,一人看上去有些吃啥。

“你有喜了?我要当父亲了?我真的要当父亲了?”

“傻子。”看到他这样子,周婉仪笑得眉眼弯弯,把头靠在她的胸口,觉得满心都是安全感,“你要当爹了,高不高兴?”

穆生云傻了、癫了、疯了,眼睛瞪得铜陵大小,嘴巴痴痴地张着。

他揽着周婉仪略微单薄的肩膀,渐渐回过神来,满眼柔情蜜意,心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满了,好像这辈子就这样就极为幸福了。

“高兴。”他说,“高兴死了,我爱你。”

两人靠的紧紧的,在这一刻,他们彻底结合成一个整体,而那个还在肚子里,却得到两个人满心的爱的小生命,就是连接他们的重要桥梁。

穆生云出去的时候,正面碰上了还有些担心的孟浮生,他拉着他连忙问“生云师兄,嫂子没事吧?”

穆生云眉飞色舞,“何止是没事啊,简直还是大好事啊,你要多个小侄子了。”

“真的!”孟浮生方法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我要买什么东西给他吗?天呐,小宝宝。”

穆生云觉得好笑,推了推他,“你说什么呢?时间还长着呢,才一个多月。”

孟浮生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从他来到流云山庄,就是师兄弟们中年纪最小的,现在要有个比他年纪小这么多,软绵绵的小婴儿让他玩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啊。

但是转念一想,嫂子有喜了,那么生云师兄就需要留下来陪嫂子。

穆生云也想到了这个,表情有些为难,他答应了小师弟,可是如今又发生了这码子事。

孟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坦然,“生云师兄,你不要想找个了,回去照顾嫂子吧。”

“浮生。”穆生云剑眉紧蹙,眼里满是纠结,“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孟浮生推开他,倒是笑了起来,“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不好放心的,没事的,快去照顾嫂子,要不然我们小侄子以后可不认你了。”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浮生,你让我像一晚上,我明天再跟你说,好吗?”

孟浮生爽快应下,穆生云笑了笑,就脚步情况地进了屋子。

孟浮生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决然转身,直接去了黎清的院子。

“陪我去一趟皇城。”孟浮生十分干脆利落地说。

黎清也不问做什么就答应了,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说自己随时都能出发。

孟浮生决定今天晚上就带着黎清和暗卫一起出发,最好是能瞒过穆生云。

白天无事发生,孟浮生跟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在晚上的时候,他去了黎清的院子,然后带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流云山庄还跟往常一样,灯火通明,护卫们在秩序井然地巡逻,庄主的院子里时不时传出欢笑声,幸福、安宁。

只是当第二天,考虑清楚想要给孟浮生一个答案的穆生云,找遍山庄都找不到他小师弟的人,还知道了黎清和暗卫们都被带出去了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好留在流云山庄,让人密切关注各个地方的消息,以及皇城发生的大小事情。

只是孟浮生在前去皇城的路上也并不太平,每天都要好几拨杀手找上门来,见面也不说话,动手就是杀招。有些被认出来是江湖某些杀手组织的精英,想必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他们的人头。

孟浮生猜测或许是他在情报组织买伍家消息的事情被知道了,所以他们被盯上,杀手一次比一次多,这么多杀手,付出去的钱款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想到临门镇被偷走的灾款,心里明白了他们偷钱的目的想必是为了扩充财力,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他们现在的财物估计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目。

这些杀手都是难缠的,但好在孟浮生带来的人可都是暗杀的个中好手,可不会被他们得了怀疑,一路下来,那是一点伤都没有,只是消耗了不少体力。

在他们快到皇城的时候,有人终于坐不住了,亲自找上了门来。

神秘人带头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后的人跟他一般无二的装扮。

神秘人远远看向孟浮生,语气平淡,“孟浮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孟浮生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两人走到一旁,孟浮生便问“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神秘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必这一路也知道我们的实力了吧?以前你对我们了解不多,不相信我们所以不答应我能理解,但是看在我跟安阳王有旧的份上,也不能放任你走上不归路。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加入我们推翻昆国,光复前朝,到时候封侯拜相,你也能名垂千古。”

孟浮生冷冷一笑,薄唇轻启“承蒙厚爱,不过我的答案依旧是,不。”



第六百一十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

神秘人冷冷地看着他,孟浮生虽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觉那种阴凉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发寒。

孟浮生警惕地盯着他,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结果神秘人突然“桀桀桀”笑了起来,笑声怪异得很,令人头皮发麻。

“看你这么单纯,我就忍不住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想看到你知道后痛苦的样子。你知道现在住在梧桐宫的是谁吗?”

孟浮生沉着脸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啧啧啧”神秘人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连自己的情人都认不出来,里面住着的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啊,还真是经不起敲打。”

孟浮生一怔,立马冷了脸,“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神秘人忽而进了几步,声音尖锐难听,“我说啊,现在住在梧桐宫,身份尊贵的公主,是一个冒牌货,而真正的公主,却不在那里。”

“你骗人!”孟浮生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抽出了剑朝他刺了过去,大喊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假话吗!”

神秘人游刃有余地闪躲着,孟浮生失去章法的攻击对他而言,根本构不成生命的威胁,“你不相信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现在住在梧桐宫的那位,是曾经在你们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还将景元帝骗得团团转的冒牌货。而真正的公主,哈哈,现在估计还在苍国太子的手中,两人现在不定是什么身份了,反正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摸孟浮生瞬间乱了心神,内力卸去了三分,下手也有些混乱起来,嘴里嚷嚷着“你骗人!你骗人!”

高手过招,任何一个错误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何况是分心这种大错!

神秘人抓住机会,三下两下重击孟浮生的胸口,当即将他打飞了出去。

孟浮生连吐三口血,后背重重撞击到一棵大树上,发出巨大的闷响,神智恍惚起来。

这里的动静立马引起了黎清的注意,他带着人赶了过来,就看见神秘人正要对生死不明的孟浮生给予最后一击!

“住手!”黎清大喝一声,全力运起轻功赶到孟浮生身边,将他护在怀中。

暗卫头领看了下昏迷不醒,面如金纸的孟浮生,立刻道“黎先生,你带着浮生少爷离开,我们留下来挡住他们!”

黎清看了眼来势汹汹的神秘人,点点头,带着孟浮生就狂奔着离开,一路都不敢回头看,直往屏蔽物多的地方躲。

他一个人离开倒是轻松,可是怀里抱着个七尺大汉,即使以他的体力也坚持不了太久,在筋疲力竭之前,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往后一看,暗卫们也没有追上来,也不见那群神秘人。

他也不能带着孟浮生住客栈,毕竟他受了重伤,目标太大,那群人一找就能找到,只好找了个干净一点的洞穴,暂时留在那里休息。

当时已经是深夜了,树林里有不少毒虫蛇蚁出没,黎清将孟浮生放在干草垛上,在周围洒上行走江湖随身携带的雄黄粉,看了眼孟浮生浑身的鲜血,随便包扎了下,就出去找止血的药了。

他对此不擅长,但是行走江湖十几年,大概也知道什么药能止血。

他一路砍了不少企图攻击他的毒蛇,这才把药找了回来,结果一回到洞穴,就看到一个黑影要往洞外爬,可把他吓得不轻。

“孟浮生,你丫在做什么?”

没错,这往外爬的黑影就是刚刚苏醒的孟浮生,黎清往里一看,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这让他颇为生气,可是念在眼前人是个伤者,他只得把满腔怒气憋了回去,“你别乱动,你受了重伤呢,快回去我给你上药。”

黎清将他扶了起来。

孟浮生一把握住他的手,目露祈求“黎清,那个人说皇宫里的不是真正的妍儿,妍儿在姬景胜那边,苍国跟昆国如今的关系,姬景胜会对她好吗!我好担心他!”

“咳咳咳”由于太过激动,孟浮生呛了几声,直接吐出了好几口血,可把黎清吓得不轻。

他苦着脸将人扶了进去,“我服了你了祖宗,你也不看你现在的身子能做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好好养伤,然后咱们去皇城找到杜维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去解决好不好。”

可是现在的孟浮生哪里听得进去啊,一直在神神叨叨“他还不定在姬景胜那里受到什么折磨呢?我怎么这么傻,居然当时没有认出她,妍儿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么冷淡呢?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能去将她救出来。”

眼看胸口的血将衣襟染得红彤彤一片,而当事人还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念念有词,黎清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打晕了过去,嘟囔着“还是晕倒了省心。”

他帮他敷上了药,这才在旁边睡过去。

他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实在是困难,不过好在他们离皇城并不远了,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把人带进了皇宫。

以黎清一个人的本事,进出皇宫轻而易举,但是他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当成刺客围了起来。

正当黎清要解释,远远就听见有人喊“皇上驾到!”

黎清紧绷的神经一松,等着来人走近,朝一脸震惊的杜维桢远远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孟浮生往地上一放,直接倒了下去。

这下可吓坏了杜维桢,立马叫人把这两人带到了一座宫殿,把太医赶了起来叫了过来。

杜维桢在外面等着,负责看黎清的太医先出来了,表情古怪,“皇上,那位大人身体健康得很啊。”

轮到杜维桢疑惑了,“那他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就晕了过去?”

太医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估计是那位大人太困了,他也不是晕了过去,只是睡了过去,现在还在里面打鼾呢,皇上可以去看一眼,睡得可香了。”

杜维桢嘴角一抽,无语。



第六百二十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一)

孟浮生倒是真的受伤了,宫女们一盆盆被染成鲜红的清水被端了出来,然后一盆盆清水又被端进去,一个半时辰后太医才出来。

杜维桢忙问“他如何了?”

太医恭敬道“孟大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估计就能醒过来,皇上不要担心。”

杜维桢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去了,他回去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完早朝就去找了孟浮生。

没想到只是太过疲累睡觉的黎清没有醒来,重伤昏迷的孟浮生倒是已经有了下床的力气。

宫女们见到杜维桢,都像是见到了从天而降的神明,孟浮生一醒来就要出去,问什么也不说,她们只是一群宫女,听了皇上的话照顾孟大人,要是孟大人出去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万死难逃其咎,故左右为难。

“维桢!”孟浮生一见到杜维桢,眼睛大亮,语气雀跃,除却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哪有半分病人模样,“我正要去找你。”

说罢,他站着的身躯摇摇欲坠,扶着墙才能面前站稳,杜维桢赶紧过去扶住他,觉得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我上完早朝自然会来看你。”

孟浮生捂着伤口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上后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孟浮生在杜维桢疑惑的眼神下,拿出了那枚玉佩,讲述这枚玉佩的来历,以及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和目的。

杜维桢拿着玉佩仔细端详着这枚玉佩,做工方面的确是皇宫或者是高官贵戚才能拥有的水平,他也不会怀疑这些东西是孟浮生胡编乱造出来糊弄他的,因为前朝的事情,他要是想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他将玉佩纳在掌心,表情严肃,十分郑重地说“多谢你跟我讲这些事情,我会去好好调查一番的,你先好好养伤吧。”

“对了,黎清呢?”

说到这个杜维桢就觉得好笑,“他呀,昨天半夜带你进皇宫的,就跟做贼一样,差点没被侍卫们抓起来。好在我听到声响就过来了,他一看见我就晕了,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就是太累,睡过去了。他心可真大呀,什么场合都能睡。”

孟浮生也笑了,不过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笑意突然就消减下去了,猛地拉住了杜维桢的手,表情有些恍惚,“我能去见妍儿一面吗?”

杜维桢愣了一瞬,“现在吗?”

他的表情有些怪异,让孟浮生心里一咯噔,“不可以吗?”

“不是不行。”杜维桢叹了一口气,“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前段时间发现了妍儿,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以前对酸的食物一向是连碰都不碰的,那天却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喜欢,这实在是太怪异了,总不能一夕之间,口味都彻底变了吧。”

孟浮生呼吸声忽然急促起来,想起了神秘人说的话,话脱口而出却堵在嘴边,要是那人是在骗他怎么办?他们两人的立场,那人为何要跟他说这个事情?

于是,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打算等亲眼看到杜月妍再说。

杜维桢也正好提出“浮生,你能否帮我去看看妍儿?”

孟浮生当即就答应下来。

孟浮生来到梧桐宫,让人帮忙回去禀报杜月妍,说他请求能和她见一面。

一连得了好几次不见的回复,孟浮生心里若有所思,搬出了杜维桢。

杜月妍有些烦躁,她本来就对孟浮生心存顾忌,毕竟他和真的公主有那层关系在,要是有哪里不对劲,很容易就被察觉出来。

只是有了杜维桢的命令,她就不得不见,不让很容易被怀疑,因此,她只得让人把孟浮生带进来。

孟浮生进来时,刚好看得杜月妍脸上一闪而过的厌烦,虽然知道这里面的很有可能不是真的杜月妍,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生寒意,这张脸的主人给他带来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妍儿。”

杜月妍扯出一抹牵强敷衍的笑,“孟大人,上次一别,明明都说了是最后一面,不知今日,你有是什么意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君子做的也太假了些罢。”

孟浮生笑得全盘接纳了,从身后端出了一个食盒,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青色新鲜的橘子,看起来就十分美味。

“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希望你能手下,也算了却我一项心愿。”

杜月妍脸上却遏制不住地显露出厌恶,“不用了,还是请孟公子拿回去吧,我不喜欢吃橘子。”

“哦?”孟浮生看上去颇为疑惑,“你以前也不喜欢吃,我本来也不想带这个给你的,可是听维桢说,你前几日突然喜欢上吃青苹果,可是你以前是从来不碰酸的,每次趁你不小心给你吃,你就好一阵生气。可是你突然变得爱吃青苹果,我还以为橘子你也不会拒绝。”

杜月妍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露出假模假样的笑,“人总是会变的嘛。”

她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阵翻江倒海,姬景胜找到她的时候居然没有跟她讲这个。

不过也是,口味的问题,就算是姬景胜,也不可能完全清楚。

孟浮生意味深长地说“那妍儿你未免也变得太快了,还是从最为厌恶酸到最爱吃酸,就连维桢也觉得奇怪,这不,才让我拿橘子过来问问你,没想到你只是爱吃青苹果,不是一切酸的东西啊。”

“橘子不是你带来的吗?”

摸孟浮生拱手道歉,可是言语中却不带一点歉意,“刚才不小心骗了公主,是我的错。”

还有不小心骗人这码事,杜月妍再傻都反应过来他这是怀疑自己了,或许还要加上杜维桢。

她心中一阵忐忑,白嫩的额头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要是有人仔细看了,也能发现她的后背都湿了。

她攥着拳头,假装镇定,“当然是你的错,居然借皇兄的东西来哄骗我,胆大包天!不怕我定你的罪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二)

“怕!”孟浮生掷地有声,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只听见“铿锵”一声,他将剑抽了出来,直指杜月妍,“我怕你是真的,又怕你不是真的,可是现在,我确定你不是真正的妍儿!你是谁!妍儿在哪里!”

长剑寒气逼人,杜月妍脖子一凉,慌忙后退,没想到脚一崴。直接倒在了美人榻上,她胡乱挥着手,厉喝“你在胡说什么!我就是公主!你用剑对着我,不怕我皇兄砍你的头吗!”

孟浮生冷笑,逼近一步,“你知道为什么里面闹这么大动静外面还没有人进来吗?维桢已经知道你是假的了,不要再挣扎了,我最后问你一遍,妍儿在哪里?”

杜月妍脸瞬间苍白,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得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浮生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眼里是裸的杀意,声音低沉,气势逼人,“我最后问你一遍,妍儿在哪?”

“啊!”杜月妍大叫一声,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可怜啊,表情狰狞得很,“你不能杀我!我告诉你,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以为杜月妍还能活得了吗!”

“你!”孟浮生怒目圆瞪,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似乎要跳出眼眶,眼睛里甚至漫出了血丝,可是在杜月妍把脖子伸过来的时候,他却条件反射往后面挪,“我告诉你,要是妍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活不了。”

杜月妍钻了出来,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她说的没有错,孟浮生心里有顾忌,现在杜月妍下落不明,甚至安全与否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个人必定与妍儿的失踪有关系,孟浮生不敢冒这个险,要是杜月妍因为他的原因出了任何事情,他都会痛不欲生。

孟浮生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说完,孟浮生大步走了出去,还专门把门关上了,跟在门口杜维桢派来的侍卫们说“皇上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出来,任何人同样包括里面的,公主。”

他特意加重了“公主”两字,侍卫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毕竟皇上的命令就是全听孟大人的吩咐。

孟浮生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要立刻跟杜维桢讲明情况,就回妍儿的事情,刻不容缓。

杜维桢听了也同样震惊,心中是对自己的懊恼,和皇妹长期相处,居然未能察觉到已经被狸猫换太子了,而更深的,则是对皇妹的担心,她现在情况不明,生死不明,也不知道别人掳走她的目的倒底是什么,要是用来与他交换还好,这说明妍儿处境肯定安全的,别人也不敢怠慢的。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别人不但派了一个冒牌货充当,还不曾提出过任何要求,不知道那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孟浮生同样的坐立不安,恨不得立马查到真正的杜月妍在哪里,立刻去将她救出来,他问“维桢,那我们该怎么办?”

杜维桢决定,亲自见一见那冒牌货。

两人一到梧桐宫,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你们凭什么不让本公主出去!”

“你们这些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再不让开本公主就让皇兄砍了你们的头!”

杜维桢表情一冷,越发觉得往日的自己不仅眼睛瞎了,连心也是盲的,这满嘴脏话的女人哪里像他心地善良,温柔懂事的皇妹?他真是错拿鱼目当珍珠了!

但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厌恶的表情收了回去,恢复了面无表情,大步过去,“放开她。”

侍卫们一见到他们过来了,才匆匆松开。

杜维桢吩咐“没有你们事了,出去守着吧。”

冒牌货眼神闪烁着心虚的光芒,试探性地出声“皇兄?”

杜维桢露出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意,“进去说吧。”

冒牌货心里咯噔一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假冒公主,这可是死罪啊,该怎么办?好在他们还不知道杜月妍的下落,自己在他们手中还是有价值的,只要她好好把握,总能想到办法!

冒牌货咬咬牙,跟着两人进去了。

杜维桢长身玉立,长相本来就是偏温和形,笑起来简直如沐春风,让人完全无法生出抵触的心情。

他十分诚恳地看着那冒牌货,认真道“你若是同朕说了研二的下落,朕定让你安然离开。”

为了妍儿的安全,他只能这般万分小心。

冒牌货会相信吗?她只知道皇室中人最为阴险狡诈,那心眼比她这辈子吃过的饭还要多,说他们会放过她,谁信啊?

杜维桢看她不说话,心中不满,但外面不曾显露分毫“你若是有其他条件,也大可提出来,朕都会满足你的,只要你跟朕说出妍儿的下落。”

冒牌货脸上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实际上却是心急如焚,她哪里知道杜月妍的下落?自从姬景胜将她送了过来,就不曾有过任何的指令。

可是她不能让他们知道,要是被知道她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被放弃了的棋子,她绝对活不过今天。

越到紧要关头,她就必须越冷静,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冒牌货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杜月妍在哪里,但是你们要我怎么相信你们会放了我?要是我一讲出来,我对你们而言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随手将我杀了也不一定。”

杜维桢正色道“君无戏言。”

他的确有一得到妍儿下落就将眼前的冒牌货杀掉的想法,这只是因为她对他的戏弄欺骗,将皇家尊严踩进了泥里,只是若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的妍儿的平安,他并不介意将人安全释放。

冒牌货摇摇头,“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说无戏言就无戏言?我一个弱女子,就算被你们杀了也没有人知道,总不能下到阎王府再喊冤吧?”

杜维桢也有些生气了,他深吸一口气,凝神问“那你要如何?”



第六百二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三)

冒牌货说“送我去郊外东邶岭,等到我把杜月妍的消息告诉你们,就将我放走。”

杜维桢和孟浮生相视一眼。

杜维桢点点头,“好,朕明日送你过去。”

“我不要你。”冒牌货抬高下巴,倨傲得很,“我要他,一个人送我过去。我对流云山庄的名声也略有耳闻,我想孟公子总不能做损坏名声之事吧?”

她当时被带回皇城的时候,特意关注过这个北邶岭,那里枝繁叶茂,地势复杂,很容易藏人,所以她才要求在去那边。

杜维桢毫不犹疑就答应了下来,让她好好休息,明日早上再送她去北邶,同时还吩咐宫女们好好伺候她。

两人出去后,杜维桢这才显露他真正的情绪,表情有些阴沉,“她摆明了就是不想说,北邶岭地形复杂,稍有不慎,她很有可能会逃跑,可要是不答应,她不说,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孟浮生却觉得这是有解决办法的,“维桢,保不齐这是一个好机会,那人之所以要求去北邶岭,有没有可能因为他们的人会在那里接她?到时候只要跟着他们,很有可能会找到妍儿在哪里。”

杜维桢眼睛一亮,觉得孟浮生的话很有道理,况且就算那人为了活命说了答案,也不一定是真的。

第二天清晨,就有人来告诉孟浮生,说是公主吵着要见他。

孟浮生心知为什么,他也急着得到一个答案,快速收拾完后就去了梧桐宫。

远远就能听到“杜月妍”越发嚣张的大呼小叫声。

“孟浮生怎么还没有来?!”

“他是不是反悔了!我看你们昆国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浮生狠狠皱了皱眉,此人实在是聒噪得很,除去那张脸,与妍儿哪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

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孟浮生走了进去,挥开拦着冒牌货的侍卫们,淡淡道“跟着我走吧。”

冒牌货重重的“哼”了一声,表情不虞的很,那张本该笑靥如花的美丽脸庞染上几缕郁气,无端的让人心烦。

孟浮生走在她身后,两人来到了北邶岭。

两人拉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孟浮生斜睨着她,问“我按照你的条件把你送到了这里,现在你可以说出妍儿的下落了吧?”

“自然。”冒牌货笑着点头,“不过谁都知道,孟公子武功高强,轻功更是了得,到时候你要是反悔了,可以轻而易举将我抓回去,我可不傻。”

孟浮生脸色铁青,“所以你是打算反悔?”

“怎么会。”冒牌货笑咪咪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方法,你转过身数五声,我把答案写在地上,你到时候转过来看就行。怎么样啊孟公子?我们还是需要一点彼此的信任的。”

要是别人听了,定是要对此嗤之以鼻,那人是在把孟浮生当傻子耍,孟浮生也明白她的心思,她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有恃无恐,知道只有她有可能知道杜月妍的线索。

只是他本来也有其他的目的,所以干脆将计就计。

孟浮生一咬牙,郑重地点点头,眼神锐利,声音暗含杀气,“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自然不会。”

孟浮生转过身去,在心里数数,怕转过头去太早那人来不及逃,还特意数了六声才转过身来,结果很明显,地上什么字,人也不见了。

只是冒牌货太紧张了,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脚印。

孟浮生顺着脚印进了树林,很快就找到了冒牌货,只是他没有出现,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只是眼看着快走了半天了,冒牌货也没有遇见来接应她的人,她也不像在等人的样子,一个劲地闯。

孟浮生心渐渐沉了,他想难不成没有人来接应她?

一直跟到晚上,孟浮生才确定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孟浮生想还不如将人抓起来,骨头再硬的人也有开口的一天,而且看那人也不像什么硬骨头。

孟浮生出现了,正好堵在了冒牌货前面。

冒牌货大惊失色,转身要往另一个方向跑,可是她哪里跑得出孟浮生的手掌心啊,很快被她点了穴。

孟浮生沉着脸看她,勾起一抹阴森森骇人的笑,“没想到你挺会骗人的啊,居然不想说,那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我错唔”

孟浮生很烦她的声音,干脆点上了她的哑穴,不想听她讲一堆废话。

孟浮生直接拎着她,跟拎一块破布一样把人拎回了皇城,将人丢在杜维桢面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杜维桢面前同孟浮生是如出一辙的阴郁,他挑起冒牌货的下巴,那人已经是泪流满面,眼里满是祈求。

杜维桢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说话“居然你不想用消息换自由,那我们就还另一种方法吧。”

“来人,将她关进大牢,好好招待她。”

孟浮生解开了她的穴道。

冒牌货就开始哭爹喊娘“皇上饶命啊,我只是怕你们知道消息后就把我杀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骗你们的,求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

门一关,将她的哭喊隔绝开来,孟浮生和杜维桢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沉重。

妍儿一天不知道消息,他们就一天难以心安。

一天一夜的刑罚过后,下面的人禀报,说冒牌货答应把她知道得都说出来。

杜维桢让人把冒牌货从大牢里提了出来,那人浑身鲜血淋漓,早已面目全非,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她值得同情。

杜维桢冷冷地丢出了两个字“说吧。”

冒牌货吐出一口鲜血,额头抵在地上,因为哭喊了一天一夜,嗓音很是嘶哑难听“公主,现在在姬景胜那里,是她让我冒充公主跟着苏将军过来的。”

说完,她好像体力不支,直接晕了过去。

杜维桢沉思片刻,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可信度,但是他还是比较倾向于相信的,都成这个样子了,没有人还敢说假话,他让人把冒牌货脱下去留下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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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四)

杜维桢看向孟浮生,才发现他眼睛微红,喘气声有些重。

孟浮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维桢,我带人去把妍儿救出来,我不能忍受她在那种地方了。”

杜维桢却把他拦住了,“浮生,你不要太冲动,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什么意思?”孟浮生皱了皱眉,脸上有着不解。

杜维桢心有不忍,可是想到他答应过穆生云的话,还是狠下心了继续拒绝他,“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办就行了。再说了,你跟妍儿,已经满意关系了,麻烦你太多事情,我心中不安,我也不想欠你太多。”

孟浮生仿佛被打击到了,有些懵,“我、可是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担心妍儿,想将她救回来,并不是你求我的,你不欠我。”

“浮生。”杜维桢有着些许无奈,他自然知道孟浮生都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去做的,可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啊,“你不要想这么多,你放心吧,我会将妍儿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她是我亲皇妹,我对她的担心和爱绝对不比你少,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好吗?”

他也明白,孟浮生有这个实力,要是有他的帮助,事半功倍。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接受能不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也是个问题。

孟浮生本来因为得到杜月妍消息而亮起来的眸子满满黯淡下去,表情苦涩,嗫嚅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插手的。”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愧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流云山庄。”

孟浮生一怔,眼眸低垂,“我可以留在皇宫等到妍儿回来吗?她到时候要是不想见我,我远远看她一面就回去,要是现在离开,我心里总挂念着。”

杜维桢这下说不出话了,让他先下去休息,就把影卫们都叫过来了。

这一次的任务,他绝对不能容忍哪怕一点可能性的失败!必须成功!

他是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态度下命令,甚至让他们若是不能查探到公主如今的具体消息,他们就没有必要活着回来了。

影卫们整整齐齐地应声,然后消失在原地。

苍国。

姬景胜回苍国后,从来没有放下过野心,一直在养精蓄锐,甚至私底下联络与苍国交好,或者是与昆国有间隙的国家,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要通过利益联合组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庞大队伍,彻底打败昆国。

只是那些国家派来谈话的都是人精,有些不愿意的,三下两下就把自己摘出去了,也保证不会泄露任何消息。而那些愿意的,就在利益方面据理力争,以夺取最佳的利益。

姬景胜亲自应对那群老狐狸,每次下来都像是打了一场大战,筋疲力竭。

而这个时候,他都很想见到杜月妍,最好是能够像以前那般和睦相处,促膝长谈,只是他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带回了宫殿,无限宠爱,还传那个女人是全苍国最幸福的女人,可是谁又知道?她不愿意呢。

姬景胜在月光之下踱步,再一次不知不觉走到了杜月妍所住的宫殿,外面有不少侍卫守着,即使不让别人随随便便进去,也是让里面的人不能出来。

他站在门口,手一挥,侍卫们就走到了不远处守着。

姬景胜敲了敲门,温柔地说“妍儿。”

里面没有声音,可是姬景胜知道她在,只是不想理会自己而已,他心中苦涩不已,可是又不敢态度强硬。

他永远忘记不了,当他想要推开门进去时,杜月妍狠狠插进自己手掌的那把鲜血淋漓的剪刀,好在插的不深,甚至连疤痕很快就消下去了,可是却在姬景胜心里留下了一堵墙,阻止他去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也许是越得不到,就会让人越发想要,那件事情过后,姬景胜非但没有想要放弃杜月妍,反倒是对她越发喜欢,向往,只是那个人,对此不屑一顾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敲门,“妍儿,让我进来好吗?我知道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你不要总是拒绝我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姬景胜死心了,知道今天就算自己在外面跪下来求她,杜月妍都很有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他也不会这么做,他就算再喜欢杜月妍,也有自己的一份自尊心。

他只是站在门口,对着门絮絮叨叨讲了今天的烦心事,例如,某个国家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些国家贪婪无度,狮子大开口,惹人发笑,或是他今天被某个国家的老狐狸诓了,将他气得半死之类的。

但是一直到丑时末都没有得到回应,而里面的灯在亥时末已经灭掉了,他安慰自己,妍儿许是休息下了,他在门口吵闹,保不齐还让她心烦意乱了呢。可是她这样都没有对他生气,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呢?

姬景胜不知道,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不少大臣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这些事情,心中不满,一个太子,怎么能如此卑微得对待一个敌国公主,这实在是让人发笑。

只是姬景胜为了在娶杜月妍的时候,能减少阻力,越发积极地笼络人心,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站到他那一派,选择支持他。

姬景胜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人心,逐渐有人觉得,他这是野心勃勃,想要夺权了。

但是他是否真的有这个心思呢?没有人知道。

但是这些传言多多少少还是给姬景胜带来了影响,甚至苍王都找到他,敲打了一番。

姬景胜心中烦闷极了,在晚上的时候拎着几壶酒就到了杜月妍门前,然后撩起裤摆,大大方方坐在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一边喝酒,一边连连抱怨,无外乎都是朝廷里那些老狐狸狡猾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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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五)

杜月妍自然是对他没有任何的理会,要是往常姬景胜也就算了,顶多在心里难受一会也就回去了,可是今天喝了酒,一个月以来的不敢都涌上了心头,让他被酒腐朽麻醉的摇摇欲坠的理智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把空空的酒壶随手一丢,就见那酒壶重重撞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清脆声响,然后“砰”地炸成碎片,一如他往日历历在目的被拒绝的不甘和愤怒。

他开始拍门,一开始还很轻,可是里面人的忽视和不理会让他的怒气持续上升,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不少侍卫被吓得只敢远远看着。

姬景胜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是嘶吼“杜月妍!开门!”

里面没有人理会,此时的沉默就是一把燃油,一点点洒在姬景胜这把燃烧的火把上,顷刻间让他被怒火吞没。

他一脚踹在门上,用上了大力道,门被直接踹烂了。

姬景胜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美人榻上,无动于衷看着书的杜月妍,那冷漠的模样,好似除了书中,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气红了眼,大步走到杜月妍身边。

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灯光,在杜月妍身上洒下大把阴影,她这才恩施般地抬眸看向他,但也只是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厌恶,然后就拿着书要起来。

姬景胜被那一眼看得愣在原地,酒让他思考能力急速下降,直到杜月妍走到床边坐下继续看出他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就被气红了,他过去一把抓住了杜月妍的手,咬牙切齿说“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我对你哪里不好?你不愿意嫁给我,好,我不逼你,我等你想通!你不愿意让我进来,我就在外面等着!可是这样的时间要多久?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难得一见地显露出了些许难过,握着杜月妍的手越来越近,眼里满满都是祈求。

可是杜月妍却无动于衷,她冷漠地要甩开姬景胜的手,可是甩不开,她干脆撇过脸去看自己的书。

姬景胜被她彻底激怒了,眼里的祈求化作了恨意,他钳制住杜月妍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都是你逼我的妍儿!等我做好准备,攻下昆国,到时候你不就不是什么公主,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只能嫁给我。”

“不过,妍儿你放心。”姬景胜露出有些病态的笑,“到时候我还是会对你好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他自以为的真情告白不但没有使杜月妍感到,反倒是让她觉得厌恶不已,她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皇兄不会放过你的!”

“杜月妍,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是你!”杜月妍板着脸,眼神是与温婉截然不同的凶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我想回昆国,都是你强迫的我。皇兄肯定能打败你,把我救出来的!”

姬景胜发完一通脾气离开的时候,杜月妍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但是他没有大喊大闹,只是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默默地流泪,泪水很快湿润了外衫,穿过里衣,冰冰凉凉地渗入肌肤。

她哭得静了,也太让人心疼。

等到她抬起头时,眼泪已经干成了两条泪痕,印在那白皙的脸庞上,触目惊心。

她下了床,走到床边,打开了窗,外面的冷空气铺天盖地地涌进来。

只是即使被冻得双手冰凉僵硬,脸上就像接了霜般麻木,她还是没有舍地关上窗,她贪婪地看着天上的圆月,这是唯一一个与皇城一样的东西了吧?在同一时刻,她的皇兄,还有孟浮生,是不是也在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可是她却不知道何是才能再次见到他们,再次见到时又是什么场景。

又是两地清泪从深黑的眸子里滑下,还未等落到窗台,就已经被寒风吹干了,不远处的侍卫们正警惕地望着她,好似生怕她跳出来。

只是他们多虑了,杜月妍从未期待过能如此轻易地逃出去。

杜月妍关上了窗,却一直在窗边坐到了天亮,这一个晚上,她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皇兄的障碍,让皇兄在应对姬景胜时左右为难,或是姬景胜会用他威胁皇兄妥协一些事情。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别人的安排,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只是杜月妍心中任存希望所以才能一忍再忍,她还在等着重新回到皇城,见到她最为信任的皇兄,和心爱之人。

而在那天晚上,她捡到了一张被裹在冰块里的牛皮纸条,就放在窗边,混在雪堆里,毫不显眼,要不是杜月妍每天都要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坐在这里看,还真的很有可能会忽视。

杜月妍的一颗心脏跳得极其激烈,好似随时都要挣脱胸膛的控制跳出来,她藏好纸条,像往常那般看了半个时辰的雪,然后才安静地关上门,打开那张纸条。

看到上面模糊的自己后,她热泪盈眶。

原来杜维桢派来的影卫昨晚便潜入了太子府,在姬景胜离开后,就看到了靠在窗边的杜月妍,因此确定里面关着的就是公主,这才开始行动。

信上写皇上他们已经知道了她被关在这里,现在正在想办法营救她,让她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等待他们。

杜月妍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寻死的念头啊。

她抱着那张纸条,无声痛哭,什么没有什么安慰人的话,简单直接得过分,但就像是为正在黑夜中行走的她,点上一盏明灯,为她指了一条希望之路。

杜月妍擦干眼泪,将纸条揣进了胸口,打开窗户,朝外面露出一抹明媒的笑,她知道,他们肯定能看到。

她会等着他们的,她相信他们!

这两天,跌宕起伏,杜月妍知道了什么叫绝望,却又在隔天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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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六)

不过那几个潜进来的影卫在离开太子府的时候,遭遇凶险一幕,一不小心就被太子府侍卫发现了。

太子府上的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人数众多,几个影卫付出了重伤的代价才逃了出来。

几人都知道,被发现了之后肯定会引起姬景胜的怀疑,他们必须尽快将消息传给皇上,让皇上早日想方法来营救公主。

他们拟好信后,用特殊的信鸽将小纸条送了回去。

在这天晚上,姬景胜从侍卫们嘴里知道了今晚的事情,在听到刺客的身份很像是特殊训练过的影卫时,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冒牌货露陷了,杜维桢那边发现了端倪。

若前段时间只是怀疑杜月妍在他那里,所以派来暗卫查看,那么今天之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救出杜月妍,如此,他不得不提前做部署了。

只是在他召集将军们商量打战的事宜时,将军们刚走,书房突然出现了一个全神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

姬景胜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那人是不是昆国派来的刺客,刚要叫人就被阻止了。

神秘人声音沙哑难听“慢着,太子殿下,我们不是敌人。”

姬景胜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准备随时喊人。

“哼,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你这个朋友。”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昆国这江山可来的毫不光明正大,我们前朝伍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肯定是一心复国,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同我们合作?”

姬景胜明显愣了好一会,犹豫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言语中的可信度。

神秘人任他打量,还补充道“殿下,要是我想对你做什么,现在轻而易举。”

姬景胜不屑的“哼”了一声,可是事实摆在他面前,也不容反驳,而且送上门来的合作,不要白不要不是吗?

“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该是单纯的为自己找一个朋友吧?”

神秘人说“自然,我这次来,是希望殿下能够按兵不动。”

姬景胜黑了脸,用一种怪异的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眼前人,觉得他是不是来逗他玩的?

“为了这次战争,我部署了好几个月,现在你让我按兵不动?这是什么笑话?”

神秘人轻笑道“殿下稍安勿躁,若是打战,必有死伤,加上昆国就为作战,下面的士兵们个个都积蓄了不少力量,到时候做起战来,谁输谁嬴说不准,且就算是赢了,那也是惨赢,死伤惨重。而我们,有办法让昆国从内部瓦解,这对于殿下,有利无弊。”

姬景胜哪里会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有这等力量,满眼怀疑,这怀疑直到神秘人展露了他们的实力才削减下来,甚至连表现也更加热情了。

毕竟方才那人只是一个突然找上门,身份不明,出口狂妄之人,而现在,有了相应的实力,那么他就是一个值得拉拢和尊重的队友。

姬景胜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那你要我做什么?”

神秘人看他终于松动了,藏在阴影下面的脸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大大方方地说“殿下需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其他的事情都由我们来办即可。等大事完成了,我们两国大可缔结永久和平协议,并且,我也会做主将公主嫁给殿下,不知殿下还满不满意。”

最后一个条件简直让姬景胜眉开眼笑,欣喜不已,他想的就是有那么一天,杜月妍能够嫁给他,成为他的太子妃。

到时候昆国灭亡了,杜月妍就是一个亡国公主,又要那人的保证,嫁给他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这还不够。

姬景胜又在神秘人那里为苍国继续争取了不少利益,两人才确定了合作达成,他十分高兴的送走了神秘人。

后面姬景胜虽然按兵不动,但也在暗中部署了不少,以杜月妍住的院子为中心,将太子府布置成无孔可入的铁桶,以免杜维桢派人潜进来救出杜月妍。

信鸽在三天后的某个时辰,落到了皇宫的巍峨的宫墙上,负责饲养信鸽的影卫赶忙将小纸条送到了杜维桢手里,上面粗略提及了杜月妍的下落,确实是在苍国的太子,姬景胜手里。

杜维桢愤怒于姬景胜狸猫换太子的下作把戏,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只是现在他只能冷静下来,安排人去营救杜月妍。

在安排人手的同时,他还让人把小纸条送去给孟浮生一看,孟浮生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久,对妍儿的担心肯定不比他少,让他早日知道也能稍微安抚一下。

孟浮生也如杜维桢所想的那样,自从知道梧桐宫居住的是哥假公主,就没有一日停止过担忧。

虽然现在确定了杜月妍定是在苍国太子府,可是他担忧忐忑的心情却没有一点减少,他可不敢忘记那衣冠禽兽的姬景胜曾经差点给玷污了妍儿,每次想到那一幕,他都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瞬间炸开了,让他眼前发红,恨不得将姬景胜撕成十八块!

孟浮生知道杜维桢现在肯定在安排人去救妍儿,他无疑是万分想要跟过去的,不亲眼去看到妍儿,他根本无法放心下来。

但是想到那天杜维桢的话,他也知道,杜维桢是不会答应的,于是他决定暗中跟了过去。

不过他要是失踪太久,肯定会引起杜维桢的怀疑,所以在决定跟过去之前,他先去找了杜维桢。

孟浮生沉郁了好几天的脸上,郁色一扫而空,显露出了些许轻松之色,“既然知道了妍儿在那里,那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你肯定能把妍儿救出来的,那我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决定今天下午就启程回流云山庄。”

杜维桢有一点诧异,但更多的是放心,他实在不想将浮生继续牵扯进来,这样太自私了,现在他主动要求离开,也是让他放心不少。

他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笑道“也好,你放心吧,等到妍儿被救出来,我一定告诉你。”

“好。”



第六百二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七)

孟浮生没有告诉黎清,一个人十分平常得跟杜维桢告了别,然后在出去后就换了个方向,跟上了杜维桢所派的人。

只是还没等跟上,就被那神秘人拦了下来,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装扮,颇为枯槁的身躯在清冷的月亮下显得异常惨白,一身黑踩在皑皑白雪上,对比十分鲜明。

孟浮生皱着眉看向他,“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人实在太过神出鬼没,好似他去哪里都能见到这个人,他还真的怀疑这人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追踪的东西。

神秘人身子微微佝偻,“你说你不愿意帮助我们复国,我虽看不起你这贪生怕死的性子,但也不想逼你。若是从那以后你便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可是你总是出现打乱我们的计划,这让我难以忍受。”

孟浮生对他这颠倒黑白,混乱是非的话恶寒不已,“难道不是你们苦苦相逼?先是设计我们和绝命楼反目成仇,然后又四处引起江湖门派、势力的内斗,将江湖搅得一团糟,我本不愿和你们对上,可是你们却处处紧逼,现在你又倒打一耙,这做派,着实像你的打扮一般见不得人。还有这次,又是你无缘无故出现拦的我。”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愕然地说“难不成,你和苍国勾搭上了?”

神秘人直勾勾地看着他,那锐利的视线,穿过薄薄的黑纱,像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孟浮生身上,让他甚至感觉到了疼痛。

而且,那人没有否认。

“没错。”神秘人勾唇一笑,坦荡地承认,“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坏了他们的计划。”

故而,他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看在安阳王的面子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回流云山庄,我们自此山水两边,只要你不影响我们的计划,我不会再动你,另一个选择,便是永远留在这里,你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孟浮生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此人,的确有这个能力,招式古怪难以预测,更不谈招架了,他们每一次动手,他没有一次从有手里讨到过好处,甚至有好几次,要不是护卫们即使赶到,他很有可能会出事。

但是前一个选择,他却是从未想过的,流云山庄的人,从不谈退缩,即使死,也要死在知难而上的路上!

孟浮生沉默地摆出了动手的姿势,不说话,但是其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神秘人状似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不愧是安阳王的儿子,这倔强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是我们换一个立场,我肯定会很欣赏你,只是现在你是我的敌人,越有潜力的敌人,就越应该死在摇篮里。希望安阳王在底下见到你,不要怪我。”

话音刚落,神秘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孟浮生转身要攻击,身后却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惊,余光看到了出现在他右边的神秘人,还不等他反应,手臂就被重重打了一掌,直打得他手臂发麻,心口气血汹涌。

两人一番交缠过后,孟浮生自始至终被压制在下风,但也不说毫无还手之力,且许是过于寒冷的天气限制了神秘人的攻击,后面他明显动作有些拖延了,孟浮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闪到一棵大树后面,钻入了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

即使听不到后面有人追上来的声音,孟浮生也不敢有丝毫放松,最后躲在了一棵树上,藏在茂密的枝叶里,屏住呼吸看着下面。

很快,那神秘人就追了过来,左右看了看。

眼看着孟浮生藏身的大树越来越近。

树林里格外安静,许是天气太冷,小动物们都选择了冬眠,因此任何一个动静都有可能很是显眼,因此孟浮生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等到神秘人转身离开时,他的脸已经因为憋气憋紫了,拼命地呼吸着,手脚发软,找了个粗壮的树枝,直接往上面一趟,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了。

等到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太阳给了这片冰天雪地一点温暖。

孟浮生一动,就觉得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居然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好在下面雪很厚,摔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

但是他身上的伤太重了,这么一摔,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他头脑发昏,但是又不敢在这里久留,神秘人很有可能会返回来,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几天。

他往与神秘人昨天离开的方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跑,远远看到了一座破旧的小竹屋,门大开着,孟浮生进去才发现里面布满了灰尘,可见有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好在这里虽然脏,但是该有的东西一个也不少,就是没有食物。

孟浮生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整理屋子,只把床上的灰尘拍下去,往上一趟,长舒了一口气,拉过一旁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被子,盖在了身上。

被子不薄,还有一股浓浓的臭味,但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找出一枚疗伤的药丸一吞,闭上眼睛就休息了。

孟浮生是被冻醒的,内伤经过疗伤药丸的修复已经好了许多了,但是身体上的寒冷,怎么也挡不住,他有内功尚且如此,也不知道这里的普通百姓是怎么度过的。

他被冻得牙齿疯狂打颤,这里的温度比皇城的还有低了许多。

他想出去看看,可是门怎么也推不开,从窗户往外面一看,原来门口的雪已经推到高处了,将门抵住了,所以开不了,他只得从窗户上翻出去。

“小伙子。”一个“雪人”走了过来,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厚重的棉袄里,但绕是如此,身体还是忍不住发颤,“你是新来的吗?怎么穿这么少啊,真可怜。”

“雪人”露出一双被冻得红彤彤的眼睛,满是怜悯,“这天这么冷,穿这么少怎么行哦。”

“雪人”自顾自跟他聊了起来,说到今年天气太冷,他们这个小村庄被冻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些老弱病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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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八)

孟浮生颇为诧异,“冻死这么多人?”

“是啊。”“雪人”摇了摇头,“今年太难咯,小兄弟你住在哪里?”

孟浮生指了指那个破旧还有些漏风的废弃屋子,“我住在那里。”

“哎哟。”“雪人”立马满眼同情,“那这个冬天可怎么熬下去哦,好在你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要是年纪大一点,唉,你看要不这样吧,我家里还存着不少干柴,你要是不介意,我待会过去搬一点给你。”

孟浮生盛情难却,只得跟着“雪人”回了家,他的家并不是多么,但也是一个石屋,家里只有三个人,其乐融融。

“雪人”名叫张烈,靠打猎为生,身体十分健壮,所以在未大雪前已经储备好了足够的食物和干柴,于是在听到孟浮生住在如此透风的房子,还没有取暖的物件时,生了恻隐之心。

张烈后面和孟浮生聊得投机了,甚至还邀请他暂时在自己家住下,被孟浮生拒绝了。

孟浮生想着自己现在重伤在身,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加上后有追兵,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别人,故才拒绝了张烈的好意。

张烈强烈要求了几次都被拒绝后,虽然没有生气,但是也不像强求别人,专门把孟浮生送回了那座小破屋,还帮忙把破洞比较大的地方补了一下,让他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便找他。

孟浮生连声道谢这才把热情的张烈给送走,然后才有心思处理自己弟伤口,他这一次伤得挺重的,半边手臂都是麻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刚才要不是有张烈帮忙,那点柴看来他一个人也是搬不回来的。

他回到屋子里点上火,房间才稍稍温暖一点,又用张烈送的一点食物煮了点东西吃,胃里渐渐温暖起来,这才感觉四肢力气渐渐回来了。

他并没有带着很多的药物,只能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想着等雪小了一点再去采药。

可是这里的天气实在是太过恶劣了,雪一连下了好几天都不见小,天气越来越来,孟浮生的干柴越来越少了,加上大学没有办法去采药,他也没有办法尽快疗好伤离开。

正等他苦恼的时候,张烈又带着一堆柴火进门了,他浑厚的声音在整个房间响彻开了。

“孟兄弟,我看这几天天越来越冷了,想着你的干柴可能烧得差不多了,就再给你送了一些过来。”

锦上添花远比不过雪中送炭。

孟浮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萍水相逢只聊过几句话的人居然如此讲义气,心中颇为感动,“谢谢你张烈兄,只是其实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用不着你这么多干柴,你们家还要呢,给我这么多到时候你们缺了怎么办?还是拿一半回去吧,我留下一半就行。”

“说什么呢!”张烈板起了脸,“你都叫我张烈兄了,难道一点干柴我都送不了给兄弟吗?你放心吧,这点干柴我还是给的起的。况且要是实在缺了,我去山上砍就是,你看上去可不强壮。”

孟浮生确实是需要这些干柴,心里想着离开的时候得砍一点还给他们,不然他于心不安,

想到这里他也就安心接受了,张烈这才笑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这样才爽快吗!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孟浮生笑着附和“张烈兄说的对。”

孟浮生给张烈送了一碗新煮的热汤,“喝了暖暖身子再走吧,这一路怪冷的。”

张烈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端起来直接喝见底了,拿袖子一抹嘴角,啧啧赞叹“孟兄弟这手艺不错啊。”

“承让承认。”

孟浮生将张烈送了出去,看了屋角的柴火,觉得这里的冬天好像温暖了不少。

雪又下了三天,天是一天比一天冷,眼看着干柴又要见底,孟浮生可没有哪个脸皮等着张烈再给他送过来,当即决定上山采药顺便砍点干柴。

他好歹恢复了一点力气,扛一捆柴并不难,只是等到干柴砍好了,却找不到草药,雪太深了,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就算有草药估计也活不下来了。

孟浮生心中叹息,但也只得放弃,先把这捆干柴带回去,再收拾出一半准备送给张烈,这顶得上张烈送过来的所有干柴的总和了。

哪知一开门,就碰到了正扛着不少干柴过来的张烈。

张烈看到孟浮生“单薄虚弱”的身躯扛着这么大一堆干柴,大吃一惊,将自己背着的放心,连忙过去询问“孟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你抬这么重的东西扭到腰这种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送去哪里我帮你。”

孟浮生看到被他丢下的那捆干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奈一笑,“张烈兄,我正要把这捆送过去给你呢,你怎么有带了过来,我用了你这么多,哪里好意思啊。”

张烈惊讶极了,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孟浮生,“孟兄弟你看上去年纪小小的,没想到本事不小啊,砍了这么多。不过你没有必要这么客气,冬天还这么冷呢,你拿给我自己怎么办?留着,把我的也带进去,可不能乱来。”

孟浮生无奈极了,可是张烈十分坚持,所以他还是带了回去。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看着比他出门前还要高的干柴堆。

雪还在继续下,孟浮生还是没有能采到采药疗伤,只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这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他能等但是妍儿呢?要是维桢派过去的人没能救出妍儿还让姬景胜生气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折磨妍儿?妍儿不比他,皮糙肉厚的,那么个人儿,哪里能受苦呢?

他毅然决定,伤势先不管了,先找到妍儿再说,只是这捆干柴可不能浪费啊。

离开的那一天,他扛着那堆干柴到了张烈家门前,放在外面,跳到一户人家墙上,朝张烈家的门丢了一个石子,就藏了起来。

门很快就开了,是张烈,他看到了那堆干柴,大吃一惊,立马追了进去。

孟浮生知道他是去找自己了,一笑,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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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三十九)

但是这一路并不像孟浮生想的那么轻松,他以为都这么久了,神秘人改放弃找他了,可是不仅没有,那人甚至还特意在路上安排了人伏击他。

通往苍国的路也就这么几条,只要那神秘人在那几条最有可能的路上都布置上埋伏,必定有一条路会碰上孟浮生。

孟浮生前后的路都被人堵住了,人不多,要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太担心,可是在这种重伤未愈的时刻,他连对付一个都称得上困难了,那神秘人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个所以才敢把人手分散开。

即使这样,孟浮生还是保持着冷静,他抽出了剑,警惕地看着围住他的几人。

一斗篷人开口道“主子有命令,要是你能够迷途知返,他能放你一命。要是你固执己见,就是在找死。”

孟浮生不听他废话,抽出剑朝他刺过去。

那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刺透了胸口,其他人都反应了过来,瞬间朝孟浮生攻击过来。

孟浮生体力不支,只能凭借着高超的作战经验在众人之间游走,可是身上还是很快落下了一道道伤口,本就不怎么干净的白色长袍被染成了血色,雪地也留下了点点滴滴的红,触目惊心。

“啊!”

孟浮生痛呼一声,原来有一把小刀朝他捅了过来,他下意识拿左手去挡,左手直接被穿透了。

他顿时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盛大血花,铺天盖地,余光还看到一把锐利的小刀朝他的头顶刺了过来,而他已经无力招架了。

此刻他在想,或许他就要死在这里了,死在人烟稀少的雪地,被冰雪覆盖,在夏日才露出完整的尸体。

他闭上眼睛,可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只有刀剑相交的清脆声响。

孟浮生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劲衣的黎清,他长剑漂移之间,一个个斗篷人倒下了,最后,站着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黎清将剑收了回去,冷冷地瞥向了孟浮生,一开口就是满满的讽刺“我还以为流云山庄的浮生先生打遍天下无敌手呢,没想到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么狼狈。”

孟浮生赔笑,捂着伤口想要站起来,可是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还没站直就又倒了下来。

只是黎清只是看着,好像并没有打算施以援手的打算,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多么大的怒火。

那天他去找孟浮生没有看到人,问了杜维桢才知道,孟浮生说他回流云山庄了。可是当时两人都明白孟浮生要是真的要回流云山庄,怎么可能不带他?

杜维桢就说孟浮生很有可能跟着去了苍国,这可把他气得不轻啊,带着他下山,结果把他丢在皇宫一个人去苍国,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他朝着孟浮生最有可能走的路行进了,想着要是见到他,一定要恶狠狠骂他一顿才能出的了这口气,哪里想到见到这人会是这种情况?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那脸色白的好像随时都要失去呼吸。

上一次他才带着这样的孟浮生千辛万苦去到皇城,结果没有到半个月,又见到这样的他,而且明显比上一次伤得更重。

这事情搁到谁身上不生气?他真想打他个半死好好出出气,可是他本来就半死不活了,要是下手狠点,人直接就没了,他如何下得了手。

好在那货看上去还有点愧疚之心,这才让他不至于那么生气。

孟浮生靠着一截枯树喘气,看着黎清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黎清,对不起。”

黎清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是没有打算漠视他了,“你还知道对不起?你要是知道对不起会做出这种事情?带着我离开流云山庄,又把我丢在皇城,孟浮生,你真是好样的啊。一个人也就算了,每一次都弄得半死不活,你这是要把我气死啊?啊!要是我来晚一点,你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吗?你死了不打紧,我还要脸呢。都知道我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给你当保镖,结果我人活的好好的,救命恩人没了?以后我哪里还有脸在江湖上混。”

孟浮生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此行太危险了,我本来不想拖累你,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得不拖累了。”

黎清白了他一眼,这才屈尊降贵地去扶他,然后看到被捅了个窟窿的左手,眼睛瞪得极大,似乎眼珠子下一秒都能跳出来,“那群孙子把你伤成这样?娘的,早知道就不让给他们死得这么痛快了。带药了吗?”

“没了。”

黎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别说了,我想带你去最近的医馆治下伤先。”

也是两人命好,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家正准备关门的医馆,大夫见到他们还挺高兴的,“这几天雪太大都没有病人上门,没想到今天刚打算关门就有了。”

黎清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把孟浮生的左手给他看,把年迈1老大夫吓得不轻,“哎呦,怎么伤成这样,快快洗洗。”

黎清配合着大夫的指挥,一个时辰后终于把孟浮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老大夫还是啧啧称奇“这位公子是老夫行医四十年见到的最坚强的病人了,伤成这样还能忍住不叫,是个英雄啊。”

孟浮生向老大夫道谢。

黎清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英雄啊,分明是狗熊,哪个英雄会伤成这样子的。”

老大夫一副撩起袖子和他辩驳的架势。

孟浮生连忙拦住了,“谢谢大夫,您先去休息吧,我和我朋友谈谈。”

老大夫吹了吹花白的胡子,冷哼道“你这朋友讲话可真难听。”

“都是为我好,都是为我好。”

老大夫走后房间只剩下了两人,黎清被气的一直在喝茶平息怒火,结果还是没忍住“我没想到你是新伤加旧伤呀,真是好样的,这样还坚持去苍国,你这破败身子一个人去了能干嘛?见得到公主吗?”

孟浮生苦笑,“我心中惦记着她,也没有办法等,好在你找过来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

许是受伤太多次了,得到良好的治疗后,四天后孟浮生已经生龙活虎了,他拒绝了老大夫要他继续留下来休息一段时间的建议,决定立刻启程。

黎清没有办法,只好选择跟着他,离开前还嘴硬地说“我这不是怕你死在异国他乡没有人收尸吗,要不然我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孟浮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是又生气他擅自行动的事情,所以没有因为他说的话生气,反倒是觉得很温暖,有这么一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几天后,两人到了苍国皇都。

他们乔装打扮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下到大堂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不少事情。

“听说这段时间太子殿下遭遇了不少次刺杀。”

“这种事情你怎么回知道,净会吹牛逼。”

“唉,你说谁吹牛逼呢?现在这事可算不是秘密了,况且我大舅家的表姨家儿媳妇的大姑姑家的小儿子可是在太子府当差呢,他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

“哇,谁胆子这么大啊?那可是太子府啊,肯定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们守着吧。”

“啧啧,那些人都是一些昆国人,都不要命的,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太子府的侍卫,被抓了不少人呢。”

众人唏嘘“看来又要打战了。”

孟浮生静静地听着,一直等到那几人吃饱喝足上了楼才若有所思地看向黎清,小声道“看来维桢的人没有能把妍儿救出来。”

黎清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你可不要想不开,你现在身体可没有好全,要是去太子府纯属送死。我可告诉你了,我不会陪你去送死,也不会让你过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要不跟我回去,要不先养好伤。”

在黎清的“恶势力”行为下,孟浮生只得暂时妥协,先把身上的伤势全部养好了,在养伤期间他也不是闲着什么事情都不敢,只要下面人一多,他就下到大堂找个安静的地方听着众人讨论,摘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除了上一次打听到的消息,后面听到的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无稽之谈,对他而言根本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好放弃了这个笨法子,安心养病。

几天后,总算全好了,他已经是一时半刻都忍不下去了,黎清也只好顺着他,在晚上的时候两人准备行动。

只是在这一段时间接二连三出现刺客意图潜入太子府、刺杀太子的事情发生后,连苍王都极为震惊暴怒,直接将太子府保护成了一块没有任何人能进出的铁桶。

即使是黎清和孟浮生两人,在万分小心,一点不敢大意的情况下,还是被发现了。

孟浮生本来还打算冒下险,却被冷静下来的黎清拖走了,出来之后黎清狠狠训斥了他一顿“孟浮生!我知道你担心公主,可是你就不能冷静想一想吗?要是你被抓住了,谁还能去救公主?我们去的可是太子府,不是外面那些没有什么势力的富商的宅子,那里的侍卫可都是真正的杀过不知道多少人的高手。”

孟浮生被这一骂,也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他还差点害了黎清,连声道歉。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黎清心里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了,两人回了客栈。

而太子府在他们离开后,彻底热闹了起来。

太子府的书房里,姬景胜和穿着斗篷的神秘人正促膝长谈,门就被敲响了,然后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禀报他们今晚再次看到刺客的事情。

姬景胜脸色发黑,他真是流年不利,不到半个月就遭遇了十几拨刺客,“抓到人了没有?”

侍卫害怕地摇摇头,“太子殿下,那两个刺客身上不凡,他们想逃,我们都拦不住。”

“废物!”姬景胜狠狠踢了他一脚,“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连个刺客都抓不住?”

神秘人拦住了他,让那侍卫先出去,还安慰姬景胜说“殿下,侍卫们抓不住那两人是正常的,毕竟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刺客?”

姬景胜此时对神秘人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恭敬了,听了他的话气就消下去了打扮,连忙问“先生的意思是?”

神秘人笑,“他们两个,一个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一位则是孟浮生。”

姬景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先生是说孟浮生来了?先生是怎么确定是他的?”

“见过。”神秘人说,“我拦过他几次,毕竟与他逝去的父亲有故,就想让他识趣一点,可是这孩子是个倔强的,我也只能对不起他父亲了。没想到还被他逃走了,前几日我的手下也传来消息,在路上本来都快杀死了,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估计就是他身边忠心耿耿的那位剑客了。殿下该加强守备了,这孩子着实是个聪明的。”

姬景胜深吸一口气,深以为然。

姬景胜送走神秘人后,不忘自己的房间走,反倒是拐到了杜月妍的院子里。

他照例在门口絮絮叨叨,询问杜月妍是否愿意与他说一会话,在没有得到里面的回复后,他就直接踢门进去了。

姬景胜走到杜月妍面前,黑色的阴影洒在他墨色的长袍上。

不得不说,不提其他,单单看长相,姬景胜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苍国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他神魂颠倒,面如冠玉,长身玉立,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杜月妍以前不也正是被他这皮相和装出来的细心体贴所哄骗吗?所以看清楚他真面目的杜月妍对他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反倒是觉得恶心欲呕做作至极!

姬景胜微微倾身,眼里,话里,满是说不出的柔情,“妍儿,你今天还不愿意理会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自顾自往下面说“我是苍国的储君,以后必定会继承大统。而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子,若你答应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以后你就会是皇后,这是多少女人的梦想,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吗?”



第六百三十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一)

姬景胜不受控制地摸上杜月妍的脸,这房间太静,灯光太暖,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柔情似水道“我会对你好的,妍儿。”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杜月妍一把拍掉了姬景胜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冷着脸说“承蒙美意,只是我不稀罕,要是你能放了我,想必我会对你更加感激。”

“你做梦!”姬景胜被她的再次拒绝激怒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整天想着离开我,你好狠啊杜月妍。”

杜月妍抬眸看向他,眼里满满都是讽刺,“那是我所希望的吗?你把我软禁在这里,又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你觉得这是一个正常人所愿意的吗?如果你不同意放了我,我劝你就不要来我这里自取其辱。”

“杜、月、妍!”姬景胜一字一顿,眼神凶狠,似乎散发出淡淡的血光,他钳制住杜月妍的下巴,“你是不是为了孟浮生才这么对我说话的?我哪里比不上他?他身份比他尊贵,比他有权有势,就是长相方面,我自认为也不次于他,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才让你这么不甘心?”

杜月妍丝毫不惧地迎上他的眼睛,扯出一抹轻蔑的笑,“你哪里都比不过他,你都不配和他相比,你就是一个垃圾。”

“闭嘴!”姬景胜阴狠的表情裂开,露出些许狰狞。

接着想到什么,他的表情一松,居然笑了起来,“孟浮生和杜维桢确实派人来救你了,但是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可以任凭他们出入的地方,你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吧。还有那孟浮生,我不会让他好过,你最好还是祈祷他不要被我抓到,不然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月妍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她按着孟浮生的手腕,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子!你凭什么这样!”

姬景胜松开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凭什么?凭着这里是苍国,我是苍国的太子,而他们不自量力要来这里抢走我的太子妃,就是将他们碎尸万断都是应该的,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他将杜月妍甩开就要离开,杜月妍拉住他的袖子,眼中满是惊惶,“你不要伤害他,我会恨你的!”

姬景胜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手,留下一句恶意满满的话,“公主殿下说的轻巧,难道你现在不够恨我吗?”

“不要这样!”

凄厉的女声在房间回荡,无端渲染出几分凄凉。

杜月妍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白嫩精致的下巴被几个红色的指痕破坏了,但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她的表情满是怅然若失,目光呆滞,看向门口,两滴清泪在眼眶凝聚,然后“啪嗒”砸在地上,她无声道“孟浮生。”

她心知姬景胜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孟浮生真的落在他手里,活路难寻。

杜月妍只感觉心尖开始抽搐,真的好痛,她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姬景胜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大早就下令封城,挨家挨户搜索嫌疑人等,用的理由自然是昆国的刺客潜伏进来,需要彻底肃清。

不知道有多少支小队分散在皇都,一路挥开人群。

“官府办案!让开让开!”

一支小队踢开一户人家的门,出来查看情况的妇人被一把推开。

妇人惊慌大喊“啊!你们干什么啊!”

领头的官兵不耐烦地说“奉上面的命令挨家挨户搜查有嫌疑的人,别妨碍办案,不然将你们一起带回去!”

妇人瞬间噤声,害怕地躲在丈夫后面,瑟瑟发抖。

直到将这户人家翻过来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人后这支小队才离开,彼时房子已经被翻得一团糟了,妇人躲在丈夫怀里小声哭泣。

也有几支小队找到了嫌疑的人,反抗的都被当场格杀了,没有反抗的也被带走了,招摇过市。

百姓们好奇地围观议论。

“这些就是昆国的刺客啊,看上去长得跟我们也一样啊,两双眼睛一张嘴,咋判断他们是刺客的啊?”

有些知道情况的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领头的负责搜查的可都是官府里的核心人物,对皇都的常住人口都有印象的,且他们肯定也知道刺客的大概形象,两个相互排除补充,就知道个大概了。”

“很准确吗?”

“准是准,但肯定也有抓错的,但那也没有办法,听天由命呗,谁让你命这么差。”

众人唏嘘开来。

官兵们除了绑着一群刺客回官府,还拖了几具尸体,将一道街道染成红色。

只是搜查的范围越缩越小,却还是没有能发现孟浮生的身影,姬景胜将所有能调动的官兵都派去缩小后的范围搜寻。

孟浮生也的确在缩小后的范围里,他被困在里面,不敢有任何动作,心中着急,他知道这样子迟早会找到他的。

只是孟浮生还没有想到会那么早,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想逃出去的法子时,就被搜寻的官兵们发现了,他们看孟浮生两人想逃,立马下了捉到当场格杀的命令。

孟浮生和黎清一路被追杀到城东的破庙,可是这里不大,也就几户人家,很容易被发现,他们根本待不了多久。

眼看时间流逝,可是孟浮生还没有想到任何办法,这就像一个死局,他心中越发着急,他怎么能死在这里,妍儿还没有救出来呢。而且,他不愿意拖累黎清。

他刚想说话,黎清就抢先开了口“我轻功好,可以出去当诱饵把他们引走,然后你再出来。”

黎清起身要离开,被孟浮生一把拉住了。

孟浮生满脸写着不赞同“不行,你本来可以不卷进来的,都是因为我,现在让我用你的危险为代价苟且偷生,这事情我可做不出来的。我去把他们引开然后你逃走。”

黎清气急,“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你不想去救公主了?别废话,在这里等着,安全的时候再出去。”

“你去救妍儿也是一回事,反正我绝对不能让你冒险。”



第六百三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二)

黎清看上去颇为泄气,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我真是被你打败了,倔得跟一头驴一样。”

孟浮生以为他被说服了,长舒一口气,哪知刚转头,就毫无防备地被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那里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昏迷过去之前,他想拉住黎清的手让他不要做傻事,可是右手连个衣角都没有摸到,就轻飘飘掉落在地上了。

黎清笑着拍拍他的头,将两人衣服换了过来,然后就将孟浮生搬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再用稻草盖住他,做完这一切后他刚要走,就想到什么,从胸口的衣襟掏出易容工具。

他行走江湖十几年,最擅长的就是剑法,可是其他东西他说不上擅长,但也略通一二,他的易容之术,落在专业人士眼里,漏洞百出,可是对于一些根本不懂易容之术的,还是颇能唬人的。

走完这些准备,他就出了破庙,刚才还有点人气的破庙瞬间没了声息,走近仔细一听,只能听得见一人平缓清浅的呼吸声。

孟浮生醒来时破庙内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满脑子都是黎清如何了?

破庙只有他一个人,他出去后回来他们先前居住的客栈,只在大堂坐了一会,他就明白了现在的大致情况。

原来在他昏睡期间皇都的封锁已经结束了,而昆国派过来的刺客们也被一网打尽,食客们称赞着姬景胜有勇有谋,毅然下令封城挨家挨户搜查刺客的行为是极为合理且值得表扬的。

孟浮生默不作声地用完了晚餐,就悄悄出了客栈,往太子府的方向走。

在附近才确定,“他”已经被抓住了,也就是说黎清易容成了他的模样去当诱饵,结果没能从官兵们手里逃出去,被逮捕了。还得知了现在“他”被关在了太子府,而现在的太子府守卫森严,的确称得上除了皇宫之外最难以进入的地方。

孟浮生在深夜试图潜入几次无果后,只得无能暂时放弃,先行离开了。

他不是胆子小,只是要明哲保身,要是连他也被抓了,黎清他们得救的几率就越来越小,接近没有了,并且要是看到他,知道黎清是易容来骗他的,姬景胜很有可能会对黎清动手。

为了以防万一,孟浮生连夜出了皇都,但是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同时想办法联系上杜维桢,表示现在不仅杜维桢派过去营救杜月妍的人全部被抓了,就连黎清,现在也生死不明。

他想要跟杜维桢正式合作,共同想办法将妍儿和黎清救出来。

杜维桢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心里极为担心杜月妍的安全,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孟浮生,让孟浮生先等着他派人过去,不要先行动。

孟浮生答应下来,在客栈一边将身体状况调养到最佳的时候,一边等待着杜维桢那边派过来的人。

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孟浮生颇为惊喜,“苏明,怎么是你来了?”

“怎么不能是我?”苏明眉毛一挑,声音洪亮,“你不想见到我?”

孟浮生一笑,“怎么可能,你能来,我很高兴。”

苏明重重地抱住了他,说“皇上说我们关系好,了解对方,能更好的合作。”

孟浮生觉得有道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回了房间,让其他人在外面守着,开始秘密谈话。

苏明说“你和黎清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被抓?”

孟浮生便把姬景胜封城全城搜索杜维桢派来的人和他,以及黎清为了掩护他易容扮成他的样子,将人引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苏明点点头,继续说“你无需着急,皇上也说了,他会在国家方面对苍国进行施威,让他们把公主和黎清交出来,我们只需要潜入太子府,等到合适的时间,和其他人里应外合,一举将公主和黎清救出来即可。毕竟苍国一向狡猾,皇上可不会相信他们安安分分的把人交出来,这般只是为了能有个保障。”

姬景胜那天抓到孟浮生后,得意的不得了,几乎想要立即去跟杜月妍说她的情郎要死了,让她死了离开自己的心,安安心心的当他的太子妃。

但是想到后面,他还是没有去说,如今妍儿已经如此恨他了,要是知道孟浮生在他手里,两人以后算是彻底没有和解的机会了,与其这样,不如偷偷把人弄死,让他们永远见不到面,他就不要相信这样他们的感情还能深到哪里去。

只是单纯得让孟浮生死并不能解开他这么多天憋屈的心情,他先是在太子府的私牢里将人狠狠打了一顿,只教他打得遍体鳞伤,只是孟浮生为人傲骨铮铮,即使这般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都痛得晕过去了表情还是云淡风轻,这更是加剧了姬景胜的怒火。

孟浮生,不,更准确的说是黎清,他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对此根本没有一点害怕,而且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在第一次被孟浮生救之前,他过过一段更折磨人的日子,两者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不照样挺过来了吗?

姬景胜一直把孟浮生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才停下来,想着他现在已经和神秘人合作了,究竟要如何处理孟浮生,想来还是问过他才稳妥。

神秘人跟着姬景胜下到了私牢,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并没有让他藏在斗篷下的表情有任何改变,但是看到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皮肉残破的孟浮生,他的眉毛才皱了皱,然后说出一句“他不是孟浮生,你们抓错人了?”

“什么?”姬景胜大惊失色,半信半疑地说,“怎么可能,我也见过孟浮生,这明明就是他。”

神秘人摇摇头,悠悠叹了一口气,“此人是易了容的,且易容的技术并不高超,即使这样瞒过不擅长易容之术的人也是轻而易举了,你们都被骗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三)

姬景胜气的脸都黑了,一把抽出侍卫的佩剑,要往黎清身上砍去,“竟敢骗我!我杀了你!”

“慢着!”电光火石之间,神秘人拦住了姬景胜,安抚他说,“殿下不必生气,易容术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殿下没有接触过也是正常。此人欺骗殿下的确罪该万死,但是却不能杀,因为他还有大用。”

在姬景胜疑惑的眼神下,神秘人说“从他受了这么多刑却没有开口求过饶,可以知道他是主动易容成孟浮生,为了让孟浮生能够安全的,所以此人想必就是孟浮生的挚友,剑客黎清,他与孟浮生兄弟情义极为深厚,他人在这里,不怕孟浮生不上门。”

姬景胜眼睛一亮,脑子也转过弯来,“你是说利用他当诱饵引孟浮生上钩?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殿下明智。”

姬景胜紧皱的眉宇总算是疏松开了,他心里想着,等孟浮生上钩的那一天,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用在那黎清身上用过的东西通通在他身上也用过一遍吧。兄弟嘛,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啧啧,他这是在成全他们。

“孟浮生”被抓的事情,姬景胜虽然没有告诉杜月妍,可是也没有吩咐下去不准在府内讨论这件事情,所以当杜月妍无意中听到负责伺候他的婢女们谈论到这件事情时,那感觉,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她差点劈晕过去。醒过神来后,她立马让人去把姬景胜叫过来。

姬景胜一开始听到下人告诉他杜月妍让她过去时,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以为是自己终于把杜月妍的铁石心肠打动了,她才愿意主动找她见面,可哪知两人一见面,杜月妍张口就是一句“你把孟浮生怎么样了?”

姬景胜什么高兴、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抛到不知道哪里了,眼睛里澎湃着的是汹涌的怒火,冷笑着说“还能怎么样?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啊,他没有能承受的住,他已经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大,每一字又是如此清晰,几乎没有可能存在别的意思,可是杜月妍就是觉得她听错了,踉跄几步差点跌倒,最后还是扶着桌子菜勉强稳住身子。

她怔怔地看向姬景胜,嘴巴一张一合,满脸都是挣扎,可就是发不出声音,就好像嘴里的话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任她如何挣扎也吐露不出来,最后化作两行清泪自眼眶跌落。

任是谁都能看出她的伤心,如此美人,露出这等令人心碎的神情,谁能不怜香惜玉。

可是啊,姬景胜没有能对此升起任何一点疼惜,反倒是怒火越加旺盛了,她喜欢的女子,对着他,却是因为另一个男子露出这等生无可恋的表情?谁能忍得住不生气?

姬景胜漠然地看着她,继续说“他死得太快了,我也没有侮辱尸体的习惯,就把他丢给了野狗,现在估计只剩下了一堆骨头,你要是想见见,我也不介意带你去看看,但是就是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来。”

“你骗人!”杜月妍凄厉地大喊,“他不可能死的!他还要来救我呢!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激动地拉着姬景胜,眼泪没有任何知觉的汩汩留下。

姬景胜眼中倒映出那张悲伤欲绝的脸,语气越加阴冷,“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你觉得我下不了手杀了他?呵,我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我恨不得他死得越惨越好。”

“啊!”杜月妍大叫一声,然后一巴掌甩在姬景胜脸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景胜没有任何防备,他甚至没有想到过杜月妍会打他,所以当脸被打得偏到一边,他还是茫然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乱成了一滩浆糊。

在反应过来后眼看杜月妍又一巴掌要落在他的脸上,姬景胜迅速接住了,从打到他手掌的力道,可知杜月妍根本没有省下一点力气。

姬景胜的眼睛被怒火烧红了,狠狠把杜月妍的手甩下去,一巴掌举起来,可是就是挥不下去,只得恨恨放下,“你真是个疯子!”

杜月妍被甩得跌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满是仇恨,“你才是疯子,明明知道我一点都不爱你,还恨你,你却将我锁在这里,你说你这不是犯贱,不是发疯,是什么?”

杜月妍讽刺的表情让姬景胜的理智摇摇欲坠,他咬牙切齿说“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的忍耐,他的疼爱,却被另一个人当成发疯,犯贱,他的骄傲让他没有能真正得发起疯,但是心中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了。

杜月妍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发、疯、犯、贱。”

然后就笑着,静静看着姬景胜,反正她也不想活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姬景胜再也忍耐不住了,一巴掌高高举起,重重地挥下去,杜月妍直接被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头一偏砸在桌角,眼睛一闭,不省人事。

从那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可见姬景胜刚才的力气。

姬景胜冷静下来了,他踢了踢杜月妍,“杜月妍,你不要装死了。”

可是没有任何动静。

姬景胜这才紧张起来,他蹲下来探杜月妍的鼻息,好在还有,他将杜月妍扶起来,“妍儿,妍儿你不要吓我,我错了我不该同你争执,妍儿!”

姬景胜惊慌失措朝外面大喊“来人,快叫太医!”

杜月妍眼睛紧闭,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太医正在为他把脉,额头上还不停有汗滴落,原因无他,年轻的太子正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那严肃冷凝的表情,好像只要他有一点失误,就能随时上来要了他们的命,谁能不害怕?

好在太医经验丰富,再害怕手上那个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般没有出过任何错误,把完脉后,他菜松了一口气。

太子问“妍儿怎么样了?”

太医忙答“妍儿姑娘只是撞到额头昏迷了,本身并无大碍。”



第六百三十三章 劫狱

听到太医的话,姬景胜那个高高挂起,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实处,要是妍儿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孟浮生!

看着床上无意识中紧皱眉头的杜月妍,他对孟浮生本来就存在怨恨,不过并不深,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人梗在妍儿心中,让他进不去,可是现在,他是真正的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姬景胜心中热血沸腾,更加想要杀掉孟浮生,他坐在一旁,看着杜月妍好一会才离开。

回去后他立马安排,想要利用黎清当作诱饵将孟浮生引出来。

几天后,孟浮生知道“他”两天后被斩首的消息,他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好消息,一方面让他知道了起码现在黎清还是活着的,另一方面,要是他不把握这次机会,黎清就没了。

所以两天后是必须要把握也是唯一的机会。

苏明也是同一天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孟浮生肯定会去营救黎清,就去找他商量。

苏明简单的大脑好不容易能转了个弯,“我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姬景胜的目的要是真的想让黎清死,大可不必这样光明正大的行刑,就是偷偷弄死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所以当众斩首,甚至还不控制消息,很有可能是因为已经发现黎清是易容的,因而想用他引你出来。”

孟浮生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不管那里有多少埋伏,他必须要去。

苏明也知道他的决心,和孟浮生商量方法,最后两人决定混入行刑的人之中,寻找机会,将黎清一举救下来。

行刑那天,万人空巷,许多人围聚在菜市场,指着行刑台讨论者着,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稀奇,所以并没有人脸上出现害怕的兴趣,反倒是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在负责疏导百姓的人中,有两人不留痕迹地抬头看了行刑台上的犯人一眼,皆是目露愤慨,他们正是孟浮生和苏明。

黎清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要不是有东西支撑着,他怕是连跪着都很困难,头颅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况。

孟浮生更多的则是自责,要不是因为自己,黎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他一定要将黎清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与他们相比,坐在上面的姬景胜也并不轻松。他紧张兮兮地看着人群,从一张一张兴致勃勃的脸上扫过去,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他想,孟浮生该不会真的这么贪生怕死,知道他肯定在等着他,不敢来了吧?

只是,虽然姬景胜厌恶痛恨着孟浮生却也不得不承认,孟浮生这人高义薄云,尤其是黎清又是因为他才被抓的,所以他不可能不来,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了。

姬景胜的心一直是揪着的。

眼看着午时到了,太阳越来越大,围着苦寒的大雪天气勉强增加了一些热度,百姓们也骚动起来了,看起来颇为期待待会发生的事情。

突然之间,负责拦人的官兵之间出现了一口缺口,不少百姓闯了进来,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哪里靠近行刑台,尤其是闹哄哄的,官兵们大声呵斥的声音也被淹没了。

就在这时,情况忽变,两个靠近行刑台的官兵突然一把跳上去,架着犯人,在官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钻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人劫走犯人了!”

“天呐,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百姓们激动地讨论着,这一下更挤了,官兵们寸步难行。

姬景胜被这一场突变吓得不轻,他万万没有想到,孟浮生居然回藏在官兵里头,并且还有帮手,他厉声呵斥被百姓们堵住的官兵“你们这群废物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他们抓回来啊!要是抓不回来,就提着你们自己的项上人头回来吧!”

这话一出,官兵们瞬间不管不顾地暴力推开人群,朝孟浮生他们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姬景胜的死亡激励效果非凡,官兵们几乎是不要命地追赶。

只是孟浮生他们在昨天就已经布置好好几条逃跑路线,以保万无一失了,所以眼看着那些官兵们距离越来越近,可是就是抓不到他们,越是如此,官兵们就越着急,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孟浮生他们的埋伏里。

苏明带过来的侍卫们很轻易就将他们全部杀掉了,加上这里属于极为僻静的地区,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浮生这才有精力去查看黎清的情况,虽然气息微弱,但是脉搏却十分有力,这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们到了提前收拾好的隐秘的地方,孟浮生还让苏明他们把官兵们的尸体也带过来了。

孟浮生先给还处在昏迷不醒状态的黎清处理一下伤口,一拖下他的上衣,孟浮生心里就涌起了对姬景胜的恨意,无数道鞭痕,密密麻麻,占据了他的手臂,胸膛和后背,每一道鞭痕都很深,孟浮生甚至还从中摸到了盐粒,可以想到,黎清先前遭受过多么非人的折磨。

他让人去打水过来,然后一点一点擦干净伤口,然后再给他上药和包扎,将黎清的上半身完全包裹了起来,看上去滑稽极了,只是没有人有心情笑。

孟浮生将黎清放下来休息,这才出去看那群尸体。

苏明正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见到他过来连忙问“黎清怎么样了?”

孟浮生摇摇头,“好在都只是皮外伤,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嗯。”苏明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你让我们把这些带回来做什么?”

孟浮生解释他的用意,“这些人都是姬景胜的手下,而他会让这些人负责今天的守卫,对他们必定是十分信任的,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平时是待在姬景胜身边的,我们要是易容成他们的模样,不就能快速接近姬景胜了吗?”

苏明长长“哦”了一声,对着孟浮生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他的赞叹“浮生,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很聪明。”



第六百三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五)

孟浮生嘴角一抽,心里颇为无奈,又懒得谦让这些东西,硬着头皮接受了苏明的赞美,“多谢。”

苏明嘿嘿直笑,居然还谦让上了,“哪里的事情,你本来就很厉害。”

孟浮生这下彻底无语了,可是被苏明这么一打岔,原本压抑阴暗的心情微微轻松了些,再看苏明的笑,他就明白了,苏明是在故意逗自己呢。

孟浮生选了一部分与官兵们身形相似的人出来,剥下死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再经过孟浮生的易容,他们立刻变成了另一部分人。

他的易容技术可不是黎清那种半吊子,要不是极为精通易容之人,别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易了容的。

剩下的一部分没有易容的,除了留下几个负责照顾黎清,其余人就在外面接应。

他们往自己脸上抹上血和画上伤痕,然后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回了府,守门的侍卫们看到他们的装扮,很快就放行了,有人还跟他们打招呼“兄弟们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孟浮生顶着一张假脸,一脸懊恼,“嗨,追的那些人下手太阴了,净会耍些埋伏的下作招式,我们一个没注意,就栽倒了,要不是腿快,命就没了。”

孟浮生独自进了书房,他所易容的是这些官兵们中的小统领。

姬景胜阴冷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语气冰冷,“怎么伤成这样子?难不成你们那么多人还打不过对方两人加一个半死不活的?”

孟浮生惶恐的外表下是满满的纠结,他一点不想跪姬景胜,小半辈子他只跪过师父,连维桢都没有跪过,这个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下跪的人只剩下一个穆生云了,他视穆生云如兄如师,区区一个跪礼自然不算什么,可是眼前的人却是他最为厌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之人。

可是他现在所要演的是一个官兵,还是一个臣服于姬景胜的官兵,他不得不跪,他在心里想着为了妍儿,也为了能帮黎清报仇!

孟浮生一咬牙,跪下了,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颤抖的话语中可见他心中的害怕,“殿下,他们有埋伏,我们中计了,拼死才逃出来的。”

姬景胜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欺负,汹涌的怒气几乎要透过头顶让冠发竖起来,他设计诱孟浮生上钩了,可是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孟浮生还不一定在心里怎么嘲笑他呢!

他眼里冒着绿光,像一把刀悬在孟浮生头上,咬牙切齿地说“本宫真想杀了你!”

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要是杀了那小统领,小统领手下管的兵对他肯定会不服气,放在平日那点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没一点疏漏都有可能给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乘之机,他必须,万无一失。

他眯了下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容易才将心口的火气稍稍压了下去。

从姬景胜的角度,只能看到孟浮生的上半身,自然没有注意到他悬空的膝盖。是的,孟浮生最后还是没能压住心里的反感和不情愿,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法,做出下跪的姿势,但是并没有下跪。

姬景胜淡淡地看向他,“出去吧。”

孟浮生低着头离开了,关上门才直起腰,对上苏明疑惑的眼神,他点点头,示意已经糊弄过去了。

既然已经混进来了,那么接下来必须要做且刻不容缓的事情,就是尽快查到妍儿的下落了。

他现在的身份,属于姬景胜的亲兵之类的人物,打探消息并不难,加上前几年的从商经验,让他与人套近乎交流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很快就跟不少负责府内琐事的下人建立起了不差的关系。

只是他怕打草惊蛇,所以打探妍儿的消息也是一步一步来的,心中越焦急,他就必须越冷静,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端倪。

苏明也知道他每天天不亮就往外面跑是在做什么,无非就是帮负责管理府中丫鬟的婆婆做些粗活,或者是在厨房附近帮忙砍柴劈柴之类的,苏明对此无可奈何,只觉得他这位好兄弟还真是情根深种了,为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皇天难不负苦心人,孟浮生在去厨房的路上,救了一位被绊倒的丫鬟小绿,还帮忙借助了差点报废的食盒。

小绿对孟浮生直道感谢,还十分庆幸地说“要不是有腻的帮忙,我今天可要被骂死了。”

两人聊了几句后孟浮生知道她是往后院某地送午膳,只是当孟浮生询问是送给谁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孟浮生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难不成是我们未来的妃?那小绿姐可就有福气了。”

小绿似乎是不想谈这个,眼神闪躲地说“还是不要提这个了,这样吧你去忙吧,我也要去给主子送吃的了,要是玩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孟浮生也不好纠缠,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快步离开了,可是在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算计。

小绿是负责给后院那个身份神秘,但是极受殿下宠爱的一位姑娘送食物的,之所以说那位姑娘甚受宠爱,是因为她每天的食物,竟然是由殿下亲自吩咐下来的,每一天都不重样,厨房里的老嬷嬷们都说,那位姑娘以后是妃,再以后,将是苍国顶顶尊贵的女子。

老嬷嬷们还让小绿好好巴结那位姑娘,保不齐以后能一飞冲天。

只是小绿不懂这些,她也不懂讨好人,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而且他还知道,殿下不允许他们随意讨论那位姑娘,所以今天在那个好心的官兵好奇询问的时候,她才不敢多说。

第二天,小绿还是想往常一样给那位姑娘送午膳,今天天气很好,太阳驱散了不少冬日的寒意,她的脚步颇为轻快,很是期待送完午膳后轻松休息时间。



第六百三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六)

只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走到昨天撞到人的那处小花园,小绿好像听到有人踩过雪的声音,她心中一急,攥紧了手中的食盒,可是还不等回头,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就直接昏了过去。

孟浮生接住了她,将人搬到了一处隐蔽的草丛后面,将特意带来的大袄盖在了她身上,在心中到了一句对不起,就从小绿身上翻出了一枚很朴实的木制牌子,这也是他打听出来的,说是除了殿下亲临以及带着木牌,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他端着食盒到了杜月妍居住的院子,里面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见孟浮生过来就有侍卫拦住了他,只是见他手里的木牌,很爽快就放行了。

直到门口的侍卫们再一次将他拦了下来,打开食盒看了看,重新盖上了,疑惑地问了句“送菜的小丫鬟呢?”

孟浮生神色平静,笑道“小绿肚子不舒服,怕耽误姑娘用午膳,就让我帮忙送过来了。”

那些侍卫们也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深究就放他进去了。

孟浮生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了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可是孟浮生很是心疼,因为杜月妍瘦了。他的视线从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到执书的手,养尊处优有些丰腻的脸庞瘦了下去,连下巴上那圈软肉也没有了,愈发好看,却让人心疼,白皙的柔荑像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贴附在纤细的骨架上,似乎轻易就能折断。

孟浮生不禁在心里猜测,妍儿在这里倒底吃了多少苦头。

杜月妍好似这才发觉有人默不作声观察了她许久,疑惑地看向他,那是一个陌生的人,从未见过的脸庞,可是却有一种熟悉感以及信任感,让她想要去接近。

两人遥遥相望,杜月妍心里生出了一丝妄想,可是她不敢说出来,生怕是假的,眼眶像承载着什么重物,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滚落,可是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是一场美好的幻境,是她给自己编制的美梦,心脏像浸泡在酸水中,丝丝缕缕产生又酸又疼的感觉,让她连书什么时候掉在美人榻上都不知道。

她不敢开口,只满含热泪地看着眼前人,柔荑顿在半空,却不敢伸出去,好似怕摸到的只是一场虚幻。

孟浮生不知道她的纠结,他只当杜月妍没有认出来,长腿一迈,走到妍儿跟前,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满含深情的一声“妍儿~”

“咚”的一声,这声“妍儿”不轻不重地砸在他的心尖,只教她承载不住这份量,让她从眼睛里流出来才好,迷迷瞪瞪间,那张少了三分羞涩,多出几分淡然的美丽脸庞已被泪水沾得濡湿。

杜月妍难以置信地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近,手背发白,青筋暴了出来,两瓣红唇颤颤着接触,分开,“浮生?”

“是我。”

“浮生!”一声“是我”彻底击败了她强装出来的镇定和不在乎,她扑向孟浮生的怀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好似生怕被拉开,发出悲痛到极致的呜咽。

要不是外面有人守着,她怕打草惊神,定是要嚎啕大哭起来。

孟浮生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杜月妍,在他心中,妍儿一向是坚强的、乐观的、勇敢的,就算是面对为难,也是能笑出来的,从未见过她这般崩溃,情绪难以遏制的模样。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只是沾在他的衣裳上,却更像是砸在了他心里,让他瞬间感同身受起来,眼圈也红了。

孟浮生着杜月妍的背,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更加顾不上两人如今的关系,他只是想给予怀中的女子力量,让她不要这么悲伤,这让他好似下一秒就也要痛得哭出来。

他带着淡淡的哭腔安慰“妍儿不哭,我来救你了,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杜月妍的头在他怀里蹭着,难过得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那天差点想跟你一起去了,我真的好难过。幸好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怪不得妍儿会这么担心。

孟浮生摸着她的头,知道肯定是姬景胜告诉了她什么,一想到妍儿差点要想不开,他的心就一阵阵刺痛,“你不要这样,没有把你救出来,我怎么会死?”

杜月妍猛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才乖乖地继续等,结果你真的来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我一看到你,虽然你易了容,但是我还是确定,肯定是你来了,你来救我了。”

“好,那就好。”

他轻轻地拍着杜月妍的背,心里却在计算着时间,他必须要离开了,不然外面的人会怀疑的,即使再不舍也不能因为这一时半刻的温情影响后面的计划。

没想到还不等他说什么,杜月妍就把他推开了,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尖像点了上等的胭脂,像是一副晕开的水墨画,宁静致远中又不缺美好颜色。

她擦干眼泪,掷地有声道“浮生,你必须要走了,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的!你放心,我会等你的!”

杜月妍的懂事却让孟浮生更加心疼了,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问,像是发誓一般,低声道“妍儿,你一定要等我,就算是豁出我这一条命我也要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可是,还不等孟浮生离开,门就被踢开了,孟浮生身体瞬间僵硬,对姬景胜的敌意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点。

杜月妍的话拉回了她的理智,她捡起书朝他砸了过来,蛮横无理“我不吃!”

姬景胜本来因为看到孟浮生而皱起的眉宇瞬间松开了,他扫了一眼孟浮生,越过他对杜月妍温声道“妍儿,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先下去吧。”

前一句话是对杜月妍说的,柔情似水。

后一句话则是对着孟浮生,跟冰碴子似得冻死人。

孟浮生朝他点点头,就离开了,只是蜷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



第六百三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七)

孟浮生离开后,房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孟浮生只觉得空气一下子让的她十分难受起来,她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跟着孟浮生走出去,最后生生顿住了步伐,她不能给浮生惹麻烦。

只是姬景胜并没有自己的存在是讨人厌的认知,作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恶心模样,打开,拿出食盒里的菜,笑着说“怎么又发脾气了?再生气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呀,你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过来吃一点好吗?”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杜月妍倔强地撇开脸,冰冷的眼神落在地面,脸上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漠视。

姬景胜却没有一点生气,他叹了一口气,过来想要拂开杜月妍额角的秀发,“你不要生我气了好吗?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跟你道歉。”

“啪”

杜月妍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头偏到一边去,讽刺道“你可以收回你的虚情假意了。”

她偏头的动作带起了遮盖额角的秀发,隐约可见狰狞的痕迹,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庆幸,好在她今早梳发时有意遮盖了,不然让浮生见到了,想必肯定是很担心的。

姬景胜被她毫无掩饰的嫌弃激怒了,但是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的气就发不出来,把桌子上的菜往她那边推了推,“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但是恨我也不能不吃饭啊,吃饭是为了你自己好又不是为了我?你要怎么样才肯吃?”

“你滚。”杜月妍冷着脸重复,“看着你我吃不下东西。”

姬景胜的脸更黑了,但是只是嘱咐了她几声,就悻悻离开了。

门关上杜月妍才开始用午膳,都是她喜欢吃的,也许别人见了都要说一声姬景胜对她真是情根深种,可是她只觉得讽刺,一个衣冠禽兽,无论摆出何等姿势,都令人作呕。

只是这伤她半是担心半是甜蜜地拿着镜子,撩开头发照了照,不算小的伤疤,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祛除呢,要是留下来,该多丑啊。

女为悦己者容,她在姬景胜面前并不在意任何形象,她甚至巴不得姬景胜能够厌弃她放她走,但是在孟浮生面前,她却不得不在意了。

出去后,姬景胜狠狠踩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出气,离开的时候那原本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生机勃勃的花丛已经一片狼藉,他心里对孟浮生的怨恨到达了另一个顶峰。

他一定要杀了孟浮生,孟浮生存在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提示他的无能,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姬景胜迫不及待地再次联系了神秘人,两人在太子府的花园见面,姬景胜十分激动地表示,他想尽快将孟浮生抓起来。

神秘人也明白了些什么,心中略有鄙夷,他对这些因为感情而变得不理智之人一向是鄙夷的,在他看来,真正有野心有能力之人,该是将这些儿女私情置之于外才是,不然总会为情所困,变得优柔寡断,这是当权者的大忌。

但是不管心里如何不屑,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很有兴趣地和他商量起要如何近况抓住孟浮生,这是两人的一个相同的目的,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只要目的相同,便能共事。

两人正在商量方法的时候,一个神色匆匆的侍卫从远处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杜维桢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太子殿下,天机国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他们不愿意合盟看,想要解除合盟的关系。”

姬景胜大惊失色,“什么?!”天机国是粮食大国,他花费了好大力气,许了最好的好处才将他们拉拢过来,其中花费的时间和心血,数不胜数,现在这个消息,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寒着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说反悔就反悔,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他们可是想要更多的好处,简直是贪得无厌!”

侍卫摇摇头,立刻回答“不是,他们只说了合盟解除,以后也不会再合盟了,态度十分坚决,小人打听了一些,那边说好像是因为昆国皇上的原因。”

“他?他做的了什么?”姬景胜剑眉紧皱,眼里满是蔑视,可见对杜维桢是有多看不起,“天机国那堆蠢货,肯定是昆国提出了更好的条件,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蛀虫。”

他恶狠狠的咒骂着天机国的人,可是他没有想起来,自己当时也是看中了天机国的这个特性才跟他们同盟的,毕竟,粮食是行兵途中不可缺少的,越多越好。

此时,离花园不远处,孟浮生和苏明两人正目不斜视地走过一条条小道,他们表情平淡,动作自然,有人经过甚至还会打招呼。

可是他们却是在查勘地形,制定最好的逃跑路线,以期到时候将杜月妍救出来能从最短最安全的路径离开。

两人就在这时听到姬景胜暴躁的吼声,相视一眼,点点头,两人便拐了个弯往花园那边走,两人藏在一人多高的修剪得极为好看的草丛后边,透过层层叠叠的翠叶,往那边看过去。

孟浮生的视线尽数汇聚在那个披着斗篷的人身上,这正是三番四次针对他的神秘人,没想到他居然和姬景胜有关系!

他不由想接近一点,听两人在谈什么,可是就在这时,神秘人猛地抬头看向他们这边。

神秘人从方才开始,一直有一种被监视地感觉,如芒在背,可是他往那边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孟浮生立即拉着苏明躲远,直到神秘人把头转开两人才出来。

姬景胜注意到了神秘人奇怪的动作,问“伍先生,怎么了?”

“没事。”神秘人声音嘶哑,“许是近期精神总是紧绷,出现幻觉了。”

姬景胜也没有多想。

孟浮生拉着苏明离开了,直到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他才跟苏明说“沾在姬景胜身边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我认识,他应该便是伍家的人。”

孟浮生把他遇到神秘人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粗略说给了苏明,感叹道“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和姬景胜勾搭在一起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八)

苏明问孟浮生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打架他在行,但是出谋划策什么的,这就为难他了,他家里人说的没有错,他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的人。

好在还有孟浮生在,要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孟浮生揉了揉浓密的眉毛,说“你先把这件事情告诉维桢吧,涉及到国家层面,还是由他来处理比较稳妥和合情合理,我提出苏明方法,总归是不适合的。”

苏明自然是赞同,便立马写了一封信,通过在外面等着的侍卫,将信快速传了回皇城。

之后两人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继续待在太子府,到时候就算他们要搞什么,他们也能及时知道动静,更快地做出反应。

自然,孟浮生决定留在太子府,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有杜月妍的缘故,他想要经常去看看她,她那天如此憔悴的模样,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要是如此,小绿的问题自然要解决。

好在小绿只是厨房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不见也只有厨房一些与她关系好的下人才知道,孟浮生去跟他们说太子殿下决定调小绿去贴身照顾杜月妍,那群小人就不敢再问了,只是赞叹小绿有福气。

而小绿究竟在哪里?孟浮生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他知道小绿的存在会是一个威胁,所以他把昏倒的小绿偷偷送了出去,让外面的侍卫带她去了其他地方,给她一笔钱好好生活。

木牌彻彻底底落在了孟浮生手里,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在三餐的时候过去。

而在有一天孟浮生去送早膳时,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梳发的杜月妍额角的伤疤,拉住她的手问是怎么一回事?

杜月妍对伤疤遮遮掩掩,一脸害怕。

孟浮生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安慰“你不要怕,我不会嫌弃你的,你这样也很美。”

杜月妍不遮了,脸慢慢红了,然后就把那天她和姬景胜争吵,然后姬景胜将她推倒撞到桌角的事情。

这可把孟浮生气得不轻,在房间里转圈圈,“他居然会对你动手!他还是不是男人啊!太过分了!”

杜月妍不觉得他这样幼稚,只觉得心里头十分暖和,她小鸟依人地靠在孟浮生怀里,脸上是面对姬景胜从未出现过的柔情,“我没有事的,只是不知道疤还能不能去掉,女孩子留下疤总归是不好看的。”

孟浮生捧起她的脸,大拇指在那道疤上轻轻摩挲着,语气里满是疼惜,“你那时候肯定很痛吧?我没能在你身边,真是对比起。你放心吧,疤痕肯定会好的,我到时候就为你配药,你还是最美的。”

杜月妍羞红了脸,柔荑在他胸口锤了锤,却没有用上力气,“你净会说些哄人的话。”

此刻的气氛太好,一向对感情之事木讷的孟浮生居然说了情话,“我只对你说。”

杜月妍心意一动,慢慢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踮着脚,把自己送上去。

心爱的女子对自己投怀送抱,是个男子都忍不住了。

孟浮生搂着她的腰,含住两瓣红唇,两人在被窗棂切割成一块块的阳光下接吻。

有了孟浮生的陪伴,杜月妍的状态也越来也好了,起码脸上的柔是回来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一看上去就十分精神,虽然对姬景胜还是爱答不理,甚至能不讲话的时候绝对不张嘴,姬景胜还是很高兴。

他觉得杜月妍这样的表现,是因为逐渐接受了自己,说明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那么抗拒的了,他会继续等的,等到妍儿真正放下孟浮生,将他接纳到心里的那一刻。

心里有了美好的期盼,姬景胜对杜月妍也越发得好了,这让姬景胜很是疑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对此也不关心就是。

杜维桢在好几日后才收到苏明的信件,明白了情况,对此大为震惊,他没想到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勾搭在了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目的。

他找来王素平等人商量,最后决定,派遣大量杀手,不惜代价,先解决掉伍家那人再说。

杜维桢直觉伍家那人是个大隐患,保不齐比姬景胜还要难解决。

在派遣杀手的同时,他还传信给苏明说了他的方法,并让他配合。

苏明收到信件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孟浮生,因为信件上并未提及让孟浮生也加入进来,想来皇上也是不想让浮生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可是,上面也没有写不能告诉孟浮生啊。

头脑简单的苏明再一次陷入了困境,他倒底该怎么做?

最后他还是决定,把信给孟浮生看看,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加入进来。做出这个决定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动脑子的事情果然还是得让别人来。

他下午的时候就把信给了孟浮生。

孟浮生扫了一眼,眉头越皱越深,他看向苏明,问“你觉得如何?”

苏明铿锵有力地说“这是皇上的命令,定是要执行的,只是皇上这上面没有提到你,想来也是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的。”

孟浮生表情颇为凝重,“我同那人动过许多次手,从来没有在他手中讨到过好处,且好几次都重伤,要不是黎清及时出现,我很有可能就会死了。且我有直觉,这个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

听到这个,苏明只是有些震惊,“没想到那人功夫这么好,你都打不过他。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的,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们,所以,你呢?”

孟浮生点点头,无奈笑道“我自然也是要去的,不仅是因为你,也是因为那个神秘人可对我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要是能弄死他,我也不会手软。何况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你说的也对,又不是只有我们。”

苏明笑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我还不相信我们两人加起来弄不过他。弄死也当为你报仇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四十九)

孟浮生跟着他笑,心里却清楚这次行动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让苏明自己带着人去。

他们必须要等到杜维桢派过来的人到了才能行动,在剩余的日子里,他们也没有荒废时间,而是在想尽办法打听神秘人居住在哪里。

孟浮生他们也是废了好大一通功夫,甚至用钱疏通了不少关系才得知的,神秘人居住在姬景胜给他安排的皇都离太子府不远的一处宅子。

两人以防万一,还亲自去看了,在宅子外的树上守了一天,在晚上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一个穿着跟神秘人相似,也是穿着一身斗篷的人匆匆进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出来,两人就此确定,这就是神秘人的住所。

两人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记住周边的路径,然后就回了太子府。

以他们现在易容的身份,进出太子府轻而易举。

他们等了两天,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终于有人联络了苏明,两人结伴以出去喝酒的名义,没有引起其他官兵的怀疑,就光明正大出了太子府。

孟浮生怕杜月妍担心,所以便没有告诉他要去刺杀神秘人的事情,可是也是因为要计划这件事情,便耽搁了不少次去见她的时候,想着等到这次行动结束了,须得补偿回来才是。

他们在城内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集合,孟浮生此时也卸去了易容的容貌,他要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对上那神秘人!

等到孟浮生两人告诉他们计划,一行人才开始行动,来到神秘人宅子前,很轻易就进去了。

只是太过顺利了,孟浮生心里总像梗着点什么,令他颇为不安。

他们进入的地方是宅子的后院,今晚的月亮并不算明亮,黑幕中星星闪烁,并没有为人间的黑夜带来多少光明,触目望去,皆是乌泱泱的一片。

在四处的阴影中,孟浮生总觉得有无数只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对苏明说“你不觉得我们这么简单就进来了,很是奇怪吗?”

苏明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了?也许是那人根本就没有带多少手下来,所以宅子里守卫并不森严,这只是一座民宅,又不是什么皇宫太子府。”

苏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孟浮生却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他警惕地左顾右看,逐渐深入神秘人居住的院子。

等他们一行人一接近那没了灯光的院子,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不断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然后转眼之间,四周就出现了不少戴着斗篷的人,那个神秘人赫然在其中,还被不少斗篷人围着。

神秘人脱下了斗篷,露出一张十分普通的国字脸,只是那身威严稳重的上位者气质令人不敢小觑,他的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精光四射。

他好似早就料到孟浮生他们回来,神情十分自然,眼神中没有丝毫惊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今天可真是一个不错的日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朋友。浮生你来也不早说,没有好好安排,是我招待不周了。”

孟浮生和苏明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凝重起来,他们好像中圈套了。

孟浮生不加颜色地看向神秘人,“阁下说笑了,我们的关系,想必用不少招待一词。”

他语气平淡,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慢慢抽出了剑,苏明等人看到他的动作,也做好了准备,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眼看着一场缠斗一触即发。

神秘人却哈哈大笑起来,“浮生,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对你颇有好感,并不想和你对上。”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神秘人就消失在原地,那群斗篷人也开始有所动作。

孟浮生跟他对打这么多次,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吃了这么多堑了,也摸清对方大概的招式了,瞬间对苏明说“我们两人对付他一个,我们背对着背。”

一个人的后背只会交托给自己最为信任之人,譬如孟浮生之于苏明,苏明之于孟浮生。

所以孟浮生刚说出来,便很是信任地背对着苏明,苏明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也配合地转过身,然后就和出现在后面的神秘人面对面上了。

神秘人未有丝毫惊慌,出手的同时尚有心情说笑,“没想到你这一次倒是学聪明了。”

“只不过”他的声音忽然冰冷刺骨起来,“没有任何用!”

苏明被一掌拍在胸口,吐出一口血撞在了孟浮生后背,孟浮生转过来将他扶正,然后执剑朝神秘人飞了过去。

苏明换过来后也配合着孟浮生跟神秘人打在一起,令孟浮生万分震惊的是,明明不过一月,神秘人的武功居然更上一层楼了,要是他独自对上神秘人,在他手上肯定走不到百招,即使他们两人,居然也不能压制住神秘人。

神秘人想必是看出了孟浮生的震惊,在打的两人连退两步后,十分贴心的为他们解答“以往我都是看在安阳王的份上,对你颇为手下留情,没想到你丝毫没有领略到我的好意,倒是一次次得寸进尺。”

孟浮生咬咬牙,毫不畏惧地说“那我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他运起剑来更加凌厉,剑剑致命,神秘人的表情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居然传来了姬景胜的声音,“来人,将孟浮生和昆国的刺客都抓起来。”

孟浮生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正好对上姬景胜那双狠厉嗜血的眼神,以及那群全副武装的官兵们。

孟浮生当机立断,立马吩咐下去“撤退!”

苏明也喊道“撤!撤!”

他们一行人如潮水般毫不恋战的离开,直到出了宅子还能听到姬景胜暴跳如雷的骂声,可见他对孟浮生他们逃了出去有多生气。

孟浮生带着他们到一开始那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才停了下来,一行人脸色个个都称不上好看,这次可以说是一波三折的一次行动,不仅没有杀了神秘人,还差点折损在那里。



第六百三十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

苏明他们都觉得颇为庆幸,只有孟浮生觉得他们能如此顺理地离开太过蹊跷了,姬景胜来的时候要是神秘人想要拖住他们,也不是不行,可是没有,他就好像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的。

神秘人的做法,他实在是理解不了。

孟浮生重新易容后回到了太子府,第二天早上借送早膳的名义去见了杜月妍,她看上去颇为委屈,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好似会说话,诉说着他的不高兴,让孟浮生很是愧疚。

他解释道“前几日是我不对,忙着做其他事情没有来看你。”

孟浮生道歉了,杜月妍便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只是疑惑道“什么事情啊?”

孟浮生不想告诉她,生怕她担心,就将话题引开了,“你不是想吃外面的玫瑰酥和栗子酥吗?我今晚出去买给你好不好啊?”

这话一出,杜月妍就知道他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了,心里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强求一个答案,笑着点点头,“嗯嗯,我很想吃,也不知道这里的跟我们那边的味道一不一样。”

孟浮生宠溺一笑,点点她的鼻尖,“你个贪吃鬼,我今晚便买回来给你。”

两人便兴高采烈地开始谈论其他事情,只是孟浮生不能就留,半晌后就离开了,只留下杜月妍一个人恋恋不舍地开着窗看着他走远,期待晚上的见面。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记下了杜月妍要买的小吃,出了太子府,结果刚装好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就看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神秘人。

孟浮生立马把小吃揣进怀里,握住剑柄,警惕地看着他。

神秘人慢慢走近孟浮生,他此时没有披上斗篷,神情悠哉,“何必如此紧张,我来并无一星半点的恶意。”

孟浮生却是连他的半句话都不信的,只是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神秘人笑了起来,笑声很是爽朗,甚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是他浑然没有当一回事。

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住了孟浮生的肩膀,看孟浮生紧张还捏了捏,笑道“要是我真的想杀你,你以为你们昨天晚上能跑得掉吗?”

孟浮生一顿,表情复杂,“你难道要说昨晚是你故意放我们走的?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信不信,我看得出老。”神秘人放开他,摊手,“你要是不信,方才便对我动手了。况且昨天晚上你和那个人加上来都打不过我,要是我想留你们一会,你以为你们真的跑得掉?年轻人可不要太天真。”

孟浮生心中已经信了三分,但是依旧不动神色,“我们两人可没有什么情谊,你要我如何相信?”

神秘人摇摇头,“你或许已经知道我和你父亲有旧,不知我和他曾经是好友。当年我们曾一起去当兵,结果我受了重伤被送回皇城医治,自此便不再上战场,但是和你父亲的关系可一直未疏远。他曾经要跟我开玩笑说他要是出了事情,让我多多照顾安阳王府,只是没想到,我们伍家也没有撑多久,不是被反贼害的,而是被伍家忠心了好几代的皇室,真是可笑。哦,讲远了,当年你父亲一直称我为锦源兄,伍锦源。你要是愿意,也可称我一声叔叔。”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探究,但是嘴巴紧闭,没有一点开口的。

伍锦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强迫他,只是可惜道“看来我没有这个福气了。”

孟浮生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似乎想要透过这个人自做仁义的外表看到他污浊不堪的内心。

伍锦源就这么坦坦荡荡的任他看,嘴角含笑,只是那笑不进眼底,他就像一个真真正正的长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我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安安分分在流云山庄待着。什么事情都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直到尘埃落定那么一天,皆大欢喜。”

孟浮生这时就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了,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相信你,只是现在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堂上奸臣也少,不远比前朝那时候好吗?既然如此,你何故还要做复国之事,让百姓们再次遭受战乱?”

“你懂什么!”伍锦源突然激动起来,脸部也有些狰狞,恶声恶气的,“当年那个叛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的爱人死在那场战乱中,许多朋友、家人也因此丧命,为此我筹谋了这么就,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孟浮生被他眼里汹涌的恨意吓到了。

伍锦源此时却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语调平稳,“所以我跟自己说,我一定要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成为人上人,踩在所有人的头顶,这样才能让所有我想保护的人不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样才是真正的强大。你明白吗?”

孟浮生摇摇头,“你应该怪的不是如今的皇上,而是前朝昏帝,一切不都是他造成的吗?就算没有人造反,前朝也早晚会彻底腐朽。且在推翻前朝之前,你们伍家不也处处遭受到打压了吗?”

伍锦源笑得没有一点温度,那笑就像是有人在一张白纸上勾起的弧度,只是个弧度,没有任何意义,“是啊,那也是因为我们伍家过于忠心了,也没有覆灭那个荒淫无度的荒帝的能力,这才落得如此下场。那么只要等到我成为皇上,还有谁能欺辱我们伍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什么都可以牺牲。我一而再再而三念在和安阳王的交往上放过你,但是若你继续执迷不悟,阻我的路,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大不了到时候到了下面我再亲自向安阳王道歉。”

撂下这句话后,伍锦源转身离开了,孟浮生想了想,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易容的,可是伍锦源却没有一点惊讶,看来早就认出自己了。

真是,多智近妖。



第六百四十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一)

此时,在太子府的姬景胜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让手下搜寻了一天一夜毫无收获,他喘着粗气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手下们跪了一地,个个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让你们找人,结果找了这么久,连人影都没有找到,我花这么多钱养你们就跟养一群废物一样!”

四下寂静,没有人敢反驳,一个个头埋得更低了。

姬景胜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再去找,从伍锦源居住的宅子开始,四处都搜一遍!不要放过一点点痕迹!”

“是!”

书房空了,但是很快又有人进来了,是姬景胜信任的谋士,还有伍锦源。

姬景胜看了伍锦源一眼,想到昨晚的事情,恨得牙痒痒,“昨晚你明明可以拖住他们,可是为什么要将他们放走?你不是跟我结盟了吗,我怎么感觉你跟孟浮生它们更为亲近?”

伍锦源波澜不惊地瞟了他一眼,说“我同孟浮生父亲是旧识,他曾拜托我若是有机会,帮他照料孟浮生一二。所以我虽然不会帮他做什么,但是像昨晚那种情况,我也没有办法拖着他等你来。当然,若是你们昨晚有本事将他抓拿下来,我也不会阻拦。”

姬景胜气红了眼,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看来你让我不要攻打昆国是跟着杜维桢商量拖住我呢,真是好想法啊。”

伍锦源眉头一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是解释道“并非如此,我的目的是想用最为有效快速的方法将昆国纳入掌中,怎么可能会跟杜维桢合作?”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姬景胜此时已经气疯了,口不择言起来,“上次刑场那件事情,孟浮生他们能将人安然带走,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看你就是孟浮生他们派来的卧底!是我犯蠢才跟你合作!”

伍锦源冷了脸,看着姬景胜,好似人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明明是你的人能力不行,硬是要扯到我身上,也怪不得你们抓不到孟浮生了,他可是比你们强多了。”

“你说什么!”姬景胜彻底被气疯了,眼睛发红,“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要说什么联盟了!要不是你一再阻拦,本宫早就派兵将昆国打个屁滚尿流了!本宫不等了,什么内部瓦解,本宫看你净会嘴上说说!我不管了!我明天就整兵!本宫不信了,区区一个昆国,还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

伍锦源一脸不快,任是谁对着一个愚蠢的,想要破坏自己计划的盟友,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但是为了大计,他还是稳下心神,轻声劝慰“殿下,此事着实不可太急,我已经告诫过孟浮生,若是他下次再打扰我们的计划,用不着你,我就会送他去跟他的父亲见面。你何必因为这个人,坏了我们的大计。”

“什么我们?”姬景胜冷笑,“那是你自己的大计,本宫想的可一直是靠正面战场。道不同不相为谋,伍先生还是离开吧,太子府容不下你这个贵客了。”

伍锦源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他不容许任何人影响他的计划。

姬景胜的谋士感受到了一股子阴冷的气息,连忙挡在姬景胜前面,对伍锦源冷喝道“你想干什么?”

姬景胜不以为然,并热衷于火上浇油,“伍先生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这里可是太子府,本宫是太子,本宫劝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不然,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是吗——”伍锦源笑了,可是那笑没有一点温度,阴森森得很,令人毛骨悚然“我还没有怕过谁,殿下这话让我很想试一试我会倒霉到哪里。”

姬景胜大惊失色,“你要干嘛!”

只见伍锦源蓦地逼近,一脚踹开正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的谋士,然后一巴掌扇在姬景胜脸上,只将姬景胜脸扇得偏过去,高高肿起。

伍锦源还省了一半的力道,不然他这一巴掌,能将武功连孟浮生都比不上的姬景胜扇晕过去。

姬景胜捂着脸上蹿下跳“来人!有刺客!”

伍锦源没有想着要他死,毕竟他真正的敌人是昆国,无缘无故为自己惹了另一个强国不是他的处事准则,所以只是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在侍卫们没有赶来之前离开了。

书房里留下了被气得跳脚的姬景胜“他怎么敢!我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谋士还在那里劝着“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如今对付昆国才是正道,至于伍锦源,等到对付完昆国了,还怕他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蚂蚱。”

姬景胜恶狠狠地看向他,这个人见到了他被羞辱地打了一巴掌的全程,要是传出去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谋士也是见了不少风雨的狐狸,哪里看不出主子眼里的杀意,瞬间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啊,小人对殿下忠心耿耿,一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姬景胜收回视线,冷冷说“这样就好,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了,你就直接提头来见我吧。”

谋士苦着脸应下了。

姬景胜和伍锦源的联盟在今天的事情过后,算是正式破灭了。

姬景胜处理好了脸上的伤,就召集来所有的将军,商量出兵昆国的事情,同时通知其他同盟的国家,一场风波正在暗地里酝酿。

而杜维桢一直有命人注意姬景胜的所有动作,自然也知道他在背地里那些不寻常的运作,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是打算行动了,便立刻要苏明和孟浮生他们回来,这时候还留在苍国,太危险了。

但是孟浮生不愿意。

在苏明收到杜维桢的信,想要将孟浮生带回去的时候,他坚定地表示“我来苍国就是为了救出妍儿,如今妍儿还在姬景胜手里,我却回国了,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而且,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想起妍儿在听到他会把她就出去时那抹灿烂的微笑,他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时候回昆国。



第六百四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二)

苏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孟浮生,因为他们一开始来苍国的目的不也是为了这个吗?结果因为可能有危险就放弃了,这样真的正确吗?即使这是皇上要求的,苏明心里也总横着一道坎。

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苏明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说“我也留下来帮你,我觉得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一回事吧。”

两人一起到那座破庙起看望黎清,正好看见他在树下练武。

黎清跟两人打招呼“啧,还知道回来找我啊,我以为你们要把我丢在这里了呢。”

说到这个孟浮生有点愧疚,他这段时间忙着杜月妍和伍锦源的事情,的确是没有时间来看望黎清。

孟浮生道了一声抱歉,就开始关心他的情况,“你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黎清没好气地说“死不了。”

孟浮生无奈,“黎清你不要开玩笑了,我跟苏明留在这里还有事情,你先跟着其他人回昆国吧。”

黎清这才收起了一脸的不耐,恢复了正行,“怎么了?公主救出来了?”

“没有。”孟浮生说,“只是姬景胜有动作,留在这边会有危险,所以维桢让我们先回去。但是,想把妍儿救出来再说,你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跟着其他人回昆国吧。”

“你什么意思啊?”黎清不高兴了,“你这是嫌弃我碍事了吗?”

黎清一扭剑,对准孟浮生,扬了扬下巴,“来,比一比。”

“别闹。”

“谁跟你闹了,来!比一场,躺了半个月了,我都快在床上生根了,要是还没恢复我该多弱啊,这点伤难道我还放在心上。”

孟浮生还要劝他,“此行很危险,害你受了如此严峻的酷刑,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次不想拉你下水了。”

黎清皱皱眉,“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我要是怕这个还跟你来苍国?我吃饱了撑得啊。我都说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要是真的不信,就跟我对几招,要是不想对,你想怎么做,就告诉我。”

孟浮生已经被他说服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先试一试黎清现在的情况。

两人都是用剑的,但是孟浮生的流云剑法,胜在变化多端以及气势凌厉,若是个心性差的,可能都用不着动手,就被那铺天盖地的剑势吓破胆了。而黎清,则胜在灵活,配合他的身法,往往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孟浮生念在黎清的身体,所以动手的时候便收了几分,只是越到后面,他就用上了更多的力,因为黎清确实恢复得不错。

十几分钟之后,在这冬日,两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可是双方脸上都是畅快的笑。

两人打成了平手,虽说孟浮生还是注意了免得伤到黎清,可是这也说明他恢复的很不错了。

黎清一脸得意,“怎么样?我留下来没有问题吧。”

“好。”孟浮生这下应得很爽快,“我要是放你走岂不是放了一个好帮手。”

接着,三人开始商量对策,孟浮生觉得,他们以往做了这么多准备,可是都没有能救出杜月妍,这次不如强行潜入,将杜月妍救出来。

黎清和苏明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不赞同,可是他们都知道,孟浮生在杜月妍的事情上固执得很,即使他们说,孟浮生也不一定愿意。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应下他,然后他们两人再做二手准备,这样也保险一些。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好。”

清冷的月光洒在这座巍峨的府邸,在外面依稀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下人们的说话声,一切都跟平时一样,只是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三个蒙面黑衣人从翻了进来,落在偏僻后院的松软泥土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孟浮生和苏明两人易容成官兵待在太子府的那段时间,他们早就摸清了一条很适合逃跑的路线,几人轻车熟路去了杜月妍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正中间的房间里面还亮着灯,虽然看不清里面人的情况,但是孟浮生却方法能透过那层墙,看到那个温婉的女子,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带笑,舒适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那是一副给予人温暖和勇气的场景,孟浮生几乎是瞬间涌起了一股无畏的力量,让他奋不顾身得想要进去,救出他的公主。

三人并没有因为看到希望而沾沾自喜,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谨慎,但是在接近院子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这时,两人的前面,也从阴影里走出了一行人,为首的赫然是得意洋洋的姬景胜。

他鄙夷地看着孟浮生,笑道“本宫就知道你们不死心,这不,逮到你们这群老鼠了。”

三人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苏明凑在孟浮生耳边,小声说“我们先行离开,我有让人在后面等着接应我们,公主是迟早要救出来的,但是看情况现在是不行的,你先跟着我们撤退吧。”

孟浮生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今天晚上的行动也算是他冲动之下的结果,并不美好,于是,他同意了。

可是就在这时,姬景胜突然挑衅一笑,“怎么?看来你们这群胆小鬼怂了,打算逃跑了。想来妍儿也是真的命苦,居然喜欢一个懦夫。不过你不用担心,本宫是真心喜欢妍儿,等到本宫与妍儿成亲那日,你要是愿意,大可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孟浮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做梦!”拔剑毫不犹疑地朝姬景胜刺了过去。

黎清、苏明两人一看这个情况,哪里还想着逃跑这件事情啊,立刻跟那群侍卫缠斗在了一起。

姬景胜人多势众,孟浮生三人武功高强,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楚哪边处于上风。

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杜月妍居住的房间离这里并不远,只要不是聋的,都能听得到动静,想到了是不是浮生来救自己结果被发现了,立马紧张起来往门口跑,结果门怎么也打不开。



第六百四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三)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在门口守着的侍卫们一个激灵,生怕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人头落地,立马打开门要进去查看情况。

结果方向门口中间是一个碎了的花瓶,人不见了,他们转头一看,杜月妍正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没有等侍卫们拦下来,杜月妍已经跑了出去,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已经颇为狼狈的孟浮生,眼泪顿时下来了,她想开口喊人,可是话却哽咽在了喉咙里,张张合合十几次,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孟浮生却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踹开一个偷袭的侍卫后,抬头看过去,正好和杜月妍的眼睛对上了,满脸惊喜。

薄唇无声张合“妍儿,等我。”然后他便突破人群往杜月妍那边去。

但是就在这时,姬景胜也看到了杜月妍,他同时注意到了孟浮生的动作,神经立马紧绷起来,大喊一声“妍儿!”然后就由侍卫们护着朝杜月妍那边跑去。

杜月妍理都不理姬景胜,流着泪朝孟浮生奔去,当两人正要手牵着手的时候,她被另一个人拉在了怀里。

姬景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狠厉冰冷,“想跟孟浮生走,你做梦吧!来人,抓住孟浮生!”

杜月妍拼命挣扎,目眦欲裂“浮生!”

孟浮生身上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他要救出妍儿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所有理智,“妍儿!姬景胜你不准动他!”

姬景胜冷笑着看着她,将杜月妍搂得更紧了,那样子,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她就跑了,虽然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他这时也不免有些寒心的,他对杜月妍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只要孟浮生一来,她就愿意跟着他走,眼里只有他,那他姬景胜,算什么。

想到这里,姬景胜紧紧握住杜月妍的手,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是不会放手的,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所以死了那一条想要离开我的心吧。

孟浮生此时被十几个侍卫围在了中间,身上频频填上新伤,可是还是硬咬着牙,一句痛都没有叫过。

杜月妍哭出了声,“不要,不要这么对他,姬景胜,你放了浮生吧。”

姬景胜眼神冷若冰霜,“你做梦,我恨不得他死!”

“浮生!”苏明此时已经打趴了围攻他的侍卫们,过来帮孟浮生,“他们已经去叫人了,这是太子府,对方人多起来,我们就走不掉了!先走吧!”

杜月妍哭得声音都哑了,眼神绝望,“浮生!”

姬景胜听到了他们的话,扬起得意的笑,“孟浮生,你就是一个懦夫,你喜欢的女人就在我这里你又能怎么样?你没有能力保护他,而我有。只要我还活着,我绝对不会让妍儿离开我的,我一定会让昆国灭国,这时候妍儿就只能嫁给我了,而你,我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你后悔惹到我!”

杜月妍哭得身子都软了,靠在姬景胜身上,眼神是哀切的,红唇一颤一颤的,1眼泪无声湿润了整张脸,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绝望。

孟浮生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一只大手紧紧攥在一起,痛得他恨不得将那颗心剜出来,不受这锥心之痛,特别是听了姬景胜的话后,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狂怒之中,忘记了苏明的话,执剑就朝姬景胜冲了过去。

只是姬景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这么多人,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了的,现场瞬时混乱成一团。

“孟浮生!”黎清也过来了,一把钳制住他,“走啊!”

孟浮生此时已经是气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话,怒吼着“我要杀了这禽兽!”

“你不要命了吗!”黎清此时已经是受了一些轻伤,待会对方的人数继续增多,他们必输无疑,现在必须走了。

于是他干脆将孟浮生打晕了,扛在背上,对苏明说“快走!迟了就走不掉了!”

苏明倒是利落的很,只是冲杜月妍喊了一句“公主,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就跟着苏明离开了。

几人轻功了得,那群侍卫哪里追得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消失在黑夜中,不见了身影。

杜月妍嘴巴哆哆嗦嗦的,然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浮生!”接着就整个人瘫倒在了姬景胜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姬景胜抱着佳人,满心满眼都是担心,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逃跑的几人,命人快速去找大夫过来,然后就抱着她去了她的房间。

将杜月妍放在床榻上,看着那张苍白的娇美容颜,姬景胜心里又酸又涩,为什么,他哪里比不上孟浮生,为什么她眼里只看到见孟浮生?

思及此,他满心悲怆,哪里做的下去啊,吩咐婢女照顾好杜月妍,等到大夫看过后把情况告诉他,就离开了。

大夫很快来了,把过脉后表示,杜月妍只是伤心过度,怒火攻心,所以晕倒了,注意休息便可。

婢女连忙把大夫的话告诉了姬景胜,他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情况远没有这么简单,在那个晚上过后,杜月妍以肉眼可见是速度憔悴下去,精神萎靡,连胃口都急剧下降,看上去也不像是绝食,反倒是吃多少吐多少。

其实原因只有杜月妍知道,她认为,要不是她一开始认识了姬景胜,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为如今这个样子。她不会被关在这里,昆国也不会面临苍国的侵犯,一切都会如往常那般,国泰民安。

这沉重的压力挤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彻夜难眠,时时刻刻都感到不安,如此之下,在焦虑的逼迫下,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这天气本就比往常寒冷了,内忧外患,她重病在床也是时间的问题。直到那天,杜月妍躺在床上,婢女们发现她在这种天气,居然出了一身的汗,将被褥润湿了,这才察觉情况的不对劲,立马找来了大夫。



第六百四十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四)

大夫把完脉后就着急了,“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找我过来啊,都病成这样了。”

婢女们差点吓哭了,她们可都是知道杜月妍的重要性的,谁不知道她很有可能是未来太子妃啊,且颇受太子殿下的,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婢女连忙问“那姑娘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情了?”

大夫摸摸胡须,长叹道“积忧成疾,这位姑娘身体骨子本来就弱了,这么一折腾,就更差了,病倒也不奇怪。她这些天胃口都不好吧?”

婢女想了想,点头称是“姑娘吃多少吐多少,奴婢当时以为姑娘是不想吃,便让厨房做了些酸甜开胃的,可是就连这姑娘都吐了,奴婢这才没了办法。”

“身体不适,哪里吃得下东西哦。”大夫摇摇头,“再这样下去,非得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不可,这样,你去拿点药给姑娘熬了,喝一段时间,然后注意休息,点一些安眠的香,慢慢恢复吧,急不得。”

婢女就像见到了救命恩人,连声称好,然后捧着大夫给的药方,跟捧着什么宝物一样出去了,太子府里有储药的仓库,她们这些下人要是生病了,肯定是用不得的,但是主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位特殊的主子。

仓库的人一听说情况,二话不说打开仓库帮婢女拿药,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在送婢女离开时还特意询问了是否需要自己帮忙煎药?在等到婢女的拒绝后,又接连嘱咐她煎药的份量。

那婢女也是略懂医术的,所以才拒绝了他的帮忙,记下用量后就回去了,姑娘的身体可不容片刻怠慢。

而此时的杜月妍,正被噩梦折磨着。

梦中,她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个在乎的人,先是暖春,三月,然后是浮生合皇兄,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却毫无用处,只能看着一场大火将那些重要的人全部吞没,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火前。

她大叫一声,想要一起投入火中,可是她踏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却感觉不到一点灼痛,只能看着皇兄他们被烧成灰烬,然后风一吹,就散了,飘向杀声震天,支离破碎的皇城。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给她留下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那巍峨的城墙,一块块塌了下来,杜月妍那时就站在下面,然后一块巨石正朝着她的方向落下。

她美目圆睁,便惊醒了,对上婢女惊喜的脸。

“姑娘,您终于醒过来了。”她端着一弯腰,恭敬道,“这是大夫特意为您开的药,您趁热喝了吧,喝了就有胃口吃东西了。”

杜月妍还在后怕,那颗心脏像被从万丈高空上丢下,在距离地面一人高之处被接着,那种失重感就就缠绕着她,像是一条毒蛇,紧勒着她的脖子,让她甚至无法呼吸,只能睁着眼睛,感受满心的绝望与战栗。

婢女看到她这样子有些害怕,吞了吞口水,问“姑娘,您没事吧?”

杜月妍这才恍然惊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婢女,刚想开口说话,才发现由于长期没有说话,一时半会居然发不出声音。

于是她果断闭了嘴,摇摇头,把药推远了。

婢女只得苦口佛心地劝着“姑娘,你好歹喝一点吧,这药对您身体好。”

杜月妍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不用了,你拿下去吧。”

婢女苦着脸,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姑娘您还是喝一点吧,不然被殿下知道了,奴婢们可就没命了。”

杜月妍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一蜷,终归还是不想牵连无辜,就说“你把药留下来吧,待会我再喝。”

婢女喜笑颜开,几乎要把杜月妍当成了活菩萨,连声道谢,“拿药奴婢就放在这里了。”

“嗯,你先出去吧。”

婢女低着头离开了。

杜月妍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可是即使精神疲惫到极点,她依旧没有能睡过去,因为只要一睁眼,她看到的就是那场将黑夜烧得火红的大火,让她眼睛发热,眼泪就在眼眶边徘徊,就算她紧紧闭上眼睛试图阻拦也没有用,它们还是渗了出来,一点点湿了她的脸庞。

杜月妍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然后就把头埋到了被子里,一直到喘不过气才抬起头。

她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累,扶着床头的杆子要站起来,可是身上虚浮无力,还不等站定,头一晕,就又栽倒了床上。

杜月妍靠在床头大喘气,在头晕有所舒缓后又重新站了起来,这次好了一点,她就端着盛药的碗,打开窗户倒了出去。

看着褐色的药汁一点点深入雪白的雪地里,她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畅快。就好像看着自己的生命顺着她的意愿,一点点消逝。

干完这些,杜月妍好像完成了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露出一抹深深的微笑,重新躺倒了床上,把碗搁在床头,再次陷入了噩梦的纠缠之中。

婢女前来查看的时候,只看到空空如也的瓷碗以及“安然入睡”的杜月妍,还以为她真的喝了药,高兴的很。

另一边,姬景胜刚从外面回来,药材仓库的管事就来找他,说了今日杜月妍院子里的人找他拿药的事情,他也并非是在乎药材,而是姬景胜说过,那边的事情,都要跟他汇报。

姬景胜脱大袄的手一顿,皱着眉头问“拿的是什么药材?有什么作用?”

小管事虽说不擅长医术,但也是略懂一二才能做上那个位置的,想了想,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接着又补充“大抵是清心安神,开胃健脾以及补身体的作用。”

姬景胜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把脱下的衣服又穿了回去,说“我去看看。”

他冒着大雪去到杜月妍的院子,却发现里面早早灭了灯,一片昏暗,正好此时碰到了一个婢女,他问“妍儿可是生了什么病?”



第六百四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五)

那婢女诚惶诚恐道“姑娘近期频频失眠,还总吃什么吐什么,今日才找了大夫。”

姬景胜脸黑了,“怎么不早跟我说?妍儿现在睡下了吗?”

婢女被吓得立马跪在了雪地上,即使膝盖被瞬间冻得生疼,针扎一般也不敢有所动作,“是奴婢疏忽了,殿下饶命。”

姬景胜一脚踹开她,“滚!”就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他刚想抬脚踹门,想到什么,顿在了半空,收回脚后敲门,轻声道“妍儿,你睡了吗?”

里面没有人应答,只是这也在姬景胜的意料之中,他询问的原因也不是奢望杜月妍帮她开门,而是不想让动静惊扰到她,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在没有得到里面的回应后,他才踹开门,动静很大,但是侍卫们都目不斜视。

姬景胜进去后又把门关上了,点亮灯,光亮自光源迅速盈充到整个房间。

他走到床边,果真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么大动静,杜月妍居然没有醒来,眼睛闭得很近,脸部抽搐,额头上甚至还出了汗。

在这种天气,且室内温度也没有很高的情况下居然出了汗。

姬景胜心疼地帮她擦了擦,哪知刚碰到杜月妍的额头,就被抓住了手。

他心意一动,哪里舍得睁开啊,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便凑近去听。

“皇兄,呜呜呜,皇兄你不要抛下我!我不要你死,皇兄!”

“浮生!浮生你在哪里?不要这样不要过去!那里火很大你不要过去啊!”

“不要!啊!”

杜月妍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那两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惊慌失措和惶恐不安。

姬景胜还没来得及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就被吓了一跳,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哪里还舍得生气啊,赶忙把人搂进怀里,在背后轻轻拍着“妍儿不怕哦,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感受着手下人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不再急促,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他就这么被突然推开了。

杜月妍恢复了警惕和疏离,冷冷地看着他,“你过来做什么?”

姬景胜被她这种冷漠的表情刺痛了,捂着胸口,感觉那里抽痛了一些,无奈道“妍儿,你不要闹了,你情况很不好。”

杜月妍撂下这一句话,就重新躺在了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姬景胜,“要不着你管。”

姬景胜想生气,但是对着如此虚弱的杜月妍,实在是不愿意发火,他语气尽量温和下来,“妍儿,你这几天是什么情况?喝了药有没有好一些?吃得下东西了吗?怎么还做恶梦啊”

他的一连串问题没有得到一个回答,顿住之后,他觉得脸上无光,语气也冷硬了些,想要将杜月妍翻过来,“妍儿,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会很担心的,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杜月妍翻过身,眼里满是血丝,但是那个表情却是倔强的冰冷,“我要你放我走,你会愿意?”

姬景胜抿唇,垂下眸说“除了这个,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总念着回去,那个孟浮生倒底有哪里比我好?”

杜月妍看着他的眼前,端的是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他哪里都比你好,不,你根本不配合他比。”

姬景胜生气地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要发火,“你!”

“咳咳咳咳咳”

只是杜月妍接下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把他的所有怒火都堵了回去。

她把头伸出床,咳得脸颊都飘起了两抹不健康的红,让人心疼。姬景胜拿这样的杜月妍毫无办法,任劳任怨地帮她顺着后背,被推开,又拍上去,一来二去,直到杜月妍缓了下来。

姬景胜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毫无办法,不仅劝不了妍儿,还会让她心情更差,加上书房那边还有一堆事情呢,所以他干脆离开了。

走之前还帮杜月妍掖了掖被角,温柔道“那我就先走了,书房还有许多事情呢,你好好休息,记得好好吃药。”

门关上了,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杜月妍面对着强,闭上眼睛,可是两滴清泪从脸上滑了下来,没入锦被,房间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孤寂清冷。

杜月妍第二天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看到窗外一片明亮,似乎是不早了。

因为她这段时间睡眠不好的缘故,那些奴婢们也不敢在她睡觉的时候叫她,生怕吵闹了她,所以就没有人来叫她起床,杜月妍也乐得清静。

杜月妍情况很不好,脸比昨日更加苍白,眼睛下生了一圈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极了。

脑子就跟掺了一团浆糊,连任何思考都进行不了,这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放在果盆里的小刀,一旁还有削了一半皮的水果。

杜月妍心里突然涌起了一抹冲动,只要死,她就解脱了。

解脱后,就不会整宿做着看一个个至亲至爱之人死在她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噩梦了,她也不用被困在这个地方,看不到出去的希望,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解脱,她要解脱。

杜月妍的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两个字,一时之间,周围什么都模糊了,只有那把小刀清晰至极,以及它象征着的美好,只要轻轻一割,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

她嘴角噙着病态的笑,一步一步走近了那张桌子,最后抹上了那把刀,刀刃很锋利,她拿手指一抹,就立马见了血。

杜月妍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快感已经盖过了身上的所有疼痛,她把刀刃贴在手腕上。

刀刃十分锋利,只要一用力,血就出来了,怎么也止不住,她会解脱的。

杜月妍眯着眼睛,笑着往刀上用了力。

“姑娘,该用早膳了。”婢女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阵势,吓得尖叫出声,“姑娘!你不要干傻事啊!”

她一把过去抢下了杜月妍的刀,然后连忙用手帕去捂血,甚至都吓哭了。

杜月妍对此无动于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没有能死成,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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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六)

大夫很快来了,也颇为庆幸,“好在伤的不深,上些药,很快就能结痂了,只是伤口不要碰水为好。”

婢女红着眼连忙道谢。

大夫看着杜月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姑娘,您身体可遭不起折腾,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好好爱惜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呢。”

杜月妍还是一脸怔愣,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如何。

大夫叹了一口气,收拾自己的东西要走,“姑娘要是嫌弃老夫啰嗦,那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想让姑娘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样一再折腾,老夫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有法子啊。”

他说完,留下特制的膏药就离开了。这位大夫是太子府特意请来的大夫,医术极为高明,也很受敬重,颇有一颗医者慈心。

送走大夫后,婢女“噗通”跪在杜月妍跟前,磕着头,泪流满面道“姑娘,你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吧,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可也活不下去了。”

杜月妍只感觉耳边嗡嗡嗡的,她能听到婢女的话,缺无法感同身受,只是从心底生出一股子讽刺,她可怜别人,那谁来可怜她呢?她就活该一辈子关在这里吗?她也想去见家人和爱人,不受噩梦的打扰,一夜好眠,只是可能吗?只要继续留在苍国一天,就没有这个可能。

婢女看她无动于衷,一咬牙,说“奴婢现在去告诉殿下您的事情,奴婢也是为了您好,您就不要责怪奴婢了。”

她照顾了杜月妍接近半个月,知道这位姑娘虽然话少,经常面无表情,可是心地善良,事也少,从未对她说过重话,更别说是苟责了。

所以比起杜月妍,她还是更为畏惧将她的身家性命攥在手心,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

婢女出去后,一直在姬景胜书房外等到晚上,才看到人回来,连忙跑了过去,自报身份,“殿下,奴婢是妍儿姑娘那边的人,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姬景胜看了看她,想起确实在杜月妍的院子里见过,便把几个幕僚遣散了,问“妍儿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婢女咬咬下唇,颇为艰涩地说“奴婢今日去见姑娘时,发现她在自杀,好在奴婢拦得及时,现在大夫已经处理过了,并无大碍。可是姑娘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

何止不是很好啊,简直是极差,似乎毫无生存的念头,只希望能通过死来获得解脱。可是她不敢说,生怕太子在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婢女禀报完后就屏气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了主子的出气筒,那么就是死也没有人会同情的。

可是等了良久,并没有等到主子的怒火,反倒是一声轻飘飘的“好”。

然后又听到“你先回去看着妍儿,我晚些再过去。”

然后姬景胜便带着幕僚们进了书房。

婢女脸上还带着大难不死的庆幸,眼里满是惊喜,回去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深夜,姬景胜让幕僚们离开,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方才还云淡风轻的神情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眸低垂,遮盖住里面的情绪,胆单单从他坐着时僵硬的姿势,放在桌子上紧攥着的手,就可知他心中不甘的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后,姬景胜这才站了起来,往杜月妍的院子走去。

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提醒杜月妍,直接踢开了门,巨大的声响好似震的屋子都抖了三抖。

杜月妍也被惊醒了,眼睛直勾勾看着青色的床顶,然后就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瞬间明白过来是谁,不欲理会,闭着眼睛又要休息,却被一把拽了起来。

姬景胜将人一整个搂进怀里,大手捏着她的下巴,表情凶狠狰狞,“杜月妍,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死,也摆脱不了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连尸体也会葬在我太子府!”

这个姿势极为难受,杜月妍脸涨得通红,被他的话一激,又白了,艰难地吐出一句“魔鬼!”

姬景胜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那俊秀得过分的脸庞一时之间如魅似魍,“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和魔鬼作对。”

杜月妍眼里都是仇恨,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你做梦!”

“哼!”姬景胜冷笑一声就将她丢在床上,甩袖毫不留情地离开,好像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说上一通狠话。

但是第二天,杜月妍才知道,姬景胜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个个看上去十分有精神,介绍自己都是“姑娘您好,奴婢们都是殿下派过来贴身伺候姑娘的衣食住行的。”

杜月妍想拒绝,要她们离开,可是那群嬷嬷们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月妍没有办法,也就任由她们去了,只是在她用膳的时候,所有嬷嬷都围了过来,数双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几张憨厚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吃了吐,也就没有胃口了,可是一个嬷嬷硬是把她按了下来,然后其中的另一个嬷嬷离开了,很快就端了一碗粥过来,香气扑鼻,就是杜月妍,也有了几分胃口。

杜月妍居然吃完了。

熬粥的那个嬷嬷才满意的笑着解释“奴婢以前是在御膳房帮忙的,有些个怀孕的主子胃口也不好,奴婢就帮忙煮些粥,她们也都喝了。”

杜月妍不以为然,但是在用完膳准备用膳的时候,又是一场“大战”。

她拒绝喝药,这时候,所有嬷嬷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通。

“姑娘,这药您必须要喝啊,喝了身体才能好。”

“不喝这药不久浪费了吗?还是喝一点吧。”

杜月妍拒绝,坚定道“我不想喝,不管你们是倒了还是留着,都不关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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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七)

一个最为健壮的嬷嬷还是一脸慈祥和蔼的微笑,慢慢走到了杜月妍身后,“那姑娘就不要奴婢们手脚粗笨了。”

杜月妍警惕地看着她们,还不等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被按住了,那个最为健壮的嬷嬷按住了她的双手,一个压住了她的腿,那几个嬷嬷力道之大,杜月妍连挣扎都不能,就被掰开嘴把药灌了进去。

药汁极苦,从她的喉咙里留了进去,似乎要一下子流进心里,她喝出了两行眼泪,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等到碗空了,嬷嬷们才把她方开,然后向她告罪。

杜月妍被苦的说不出话,倍觉丢脸,擦干眼泪便闷声坐回了床上。

几个嬷嬷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娇气,你推我我推你,一个嬷嬷闷不做声走了出去,然后拿了几颗蜜饯回来。

杜月妍也没有想过要哭,只是她自小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娇生惯养,从小到大喝药都是有人哄着的,以前是母后,一颗蜜饯一口药的喝,后来是皇兄,也是如此。要说被灌药,这确乎是头一回,她并不是因为这粗暴的喂药而难过,而是被勾起了对幕后喝皇兄的思念之情。

思念之情都快化成实质,将她淹没了。

这时,一个长得最为憨厚,有些胖嘟嘟的嬷嬷走了过来,肉肉的掌心躺着三四颗红红湿湿的蜜饯,杜月妍抿抿唇,还是接过了,都含到嘴里,对那嬷嬷道了一声谢。

最为健壮的嬷嬷这时候出来做好人了,“姑娘,殿下让我们这样灌您药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好,生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您可别怪我们啊。”

杜月妍不理她,垂眸专注地感受着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驱散那绵绵的苦涩。

从今天这件事情过后,杜月妍吃药爽快了许多,她并不是多么希望身体好转,只是比被人强灌下去,明显还是自己喝要舒心一些,起码心里头不会那么难受。

杜月妍在这边被当成最重要的囚犯一般囚禁监视着,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私密时间,那种憋屈难受,不言而喻。

而孟浮生那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从强闯太子府营救杜月妍这件事情失败后,苏明明白了孟浮生虽然聪明,但是在公主这件事情上几乎是没有理智的,比起他,明显是皇上的决定更为客观理智。譬如,在他们还没有救出公主之时,得知姬景胜有动作,当即决定让他们先撤退。这种决心,不是一般人有的。

于是苏明更加偏向于对皇上唯命是从,无条件配合皇上的行动。

苏明一开始是准备先在那个破庙休整几天,可是他偶然发现附近出现了一些官兵,好像在搜查着什么,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他们,当即决定先离开,最好是离开苍国的国界。

当时孟浮生还在昏迷,两人商量要不要先把他唤醒,只是黎清还是颇为担心,“以浮生现在的状况,一醒来肯定又想着回去救公主,还是让他继续昏迷吧,等我们出了苍国再说。”

苏明觉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几人夜以继日赶路,很快就出了苍国,他们也不急着回皇城,而是在找到边境的驻兵,在军营里安顿下来。

而在赶路的途中,苏明一直在和杜维桢保持着联系,在得知他们已经到了军营后,杜维桢便将兵权给了苏明,让他带领士兵们对抗苍国。

孟浮生也很快醒了过来,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出了苍国回到昆国后,心情一时有些不舒畅,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杜月妍,没有能信守承诺将她救出来。

但是在黎清和苏明的鼓励下,他重新燃起希望,只要彻底打败苍国,早晚会把妍儿救出来的。

苍国负责打探消息的士兵们很快便得知一个与姬景胜发出的格杀令上十分相似的人在昆营出没,立马汇报到了姬景胜那里。

姬景胜本来就打算与昆国开战了,一得到这个消息,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清点士兵,打算开战。

双方的味越来越浓,战火一触即发。

只是还没等开战,双方的士兵不少人都出现了精神不振、感冒发烧的情况。

姬景胜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其中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严寒的天气,稍一保暖不足够,便很有可能冻感冒。

但是昆国这边,军营刚出现这种情况时,只是一两个士兵如此,所以并没有人放在心里。但是几天之后,出现这种情况的士兵就不在少数了,这便引起了苏明的注意。

他也具有十分丰富的作战经验了,也在这种寒冷天气做过战,的确会有士兵出现感冒发烧的情况,但也就是那么几个年纪偏小或者偏大的,而这一次,不少年轻力壮的居然也出现了这种情况,这就不对劲了。

加上他也想给明显兴趣不高的孟浮生找点事情做,便让他帮忙查看是什么情况,帮忙治疗。

孟浮生很爽快地应承下来,他召集来所有出现不舒服情况的士兵,挨个查看,询问他们的情况,得出并不是因为受冻引起的,便把目光投向其他方面。

最后得出结论,这些人不是自然生病,而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好在治疗这个并不是什么闹事,孟浮生很快就找到了治疗方法。也是在这个时候,苏明知道了苍队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但是他们好像以为这就是因为天气引起的,所以没有经过及时治疗,现在产生这种状况的士兵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苏明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时机,他让孟浮生尽快治疗好士兵们。

只用了两天不舒服的士兵们都恢复了生龙活虎,苏明觉得这是时候了,连夜整顿士兵,然后在对方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趁夜出击,打了苍国一个措手不及,逼得他们连退了好几里,颇为狼狈。

昆国士兵因为这场战役,志气大振,所有人都对这次战争的胜利胸有成竹!



第六百四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八)

反观苍国那边,出师不利,士气大跌,不少人在唱衰歌。

姬景胜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思考,要是真的是因为天气引起的士兵身体的不舒服,为何他们病倒了不少士兵,可是昆国那边看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实在是不像因为生气缘故而颓靡的样子。

于是他当即让军医仔细调查士兵们状况不好的原因,最后得知不是因为天气引起的发烧感冒,而是因为吃错东西了。

姬景胜责令让军医们赶快治疗,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军医们都很有把握,但是人数较多,且士兵们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就给了昆国不少机会,所以几天下来,苍国损失惨重,又后退了十几里地,直到状态不好的士兵们逐渐恢复加入战争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是现在苍队状态之差的情况不容小觑,很快有将军将这些汇报给了姬景胜,姬景胜得到消息后,极为重视,毕竟他为了这场战争可是付出了不少承诺,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他的信誉可是会大大降低,不少支持他的大臣们也很有可能会转而支持其他皇子,苍国可不止只有他一个皇子。

他便立马派人前去增援。

苍国的救兵还在路上的时候,昆国的军队已经到了济州城下了,济州城城墙巍峨,可是苍国抵御外敌的一个重要屏障,一旦失去,影响巨大。

所以苍国士兵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定守着的,两方在济州城下浴血奋战数日,两方都死了不少人,将苍青色的城墙染成了红褐色,但是昆国的军队士气远非苍国能比,两国士兵人数也相差无几,所以苍国明显有了败退的迹象,最后甚至不得已退守城内,等待救兵。

正当苏明激动地计划着一鼓作气攻下济州城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粮草仓库被烧了,火势极大,他们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扑灭。

众人一听,那还得了,粮草可是带兵打战不可或缺的物资,一点都不容许缺失,一时之间,士气都泄了大半,都想着回去看看。

古话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士兵禀报了粮草被烧的消息后,昆国士兵的士气再也无法振作到一开始那般,而苍国士兵已经是背水一战,以一种豁出去的精神震慑住了昆国士兵。

苏明他们错失了这一次绝好的攻下济州城的机会,只要先撤退回去看看粮草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明一开始因为士兵有所夸大,可是当亲眼看到了那被烧得黑漆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粮草时,他还是吓了一跳,接着便是心疼和震惊,这些可都是比宝贝还要宝贝的东西啊。

一大批士兵加入灭火当中,就连苏明也撸起袖子加入其中,很快就堪堪控制了火势,可是这时候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粮草能用了,这点东西,可撑不了多久啊。

而作战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缺少粮草,让饭都吃不饱饿得面黄肌瘦的士兵们同对方吃的心满意足的士兵作战,不用开始,经验丰富的将军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必输无疑。

因为不仅是身体上,就连心理上他们都输了对方一筹,要在吃不饱的情况下为了国家出战,愿意的人大把,但是不愿意的人也不在少数,而士兵们之间会相互影响的。

所以,粮食一点不能少。

于是苏明亲自去四处以市面的正常价格收购粮食,只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庄稼都被冻了个半死了,百姓们的存粮也不会有多少,或许刚够一家人度过这个寒冬,苏明也不忍心要他们的。

好在有不少富商愿意慷慨解囊,捐赠了不少粮食,但是苏明不想占他们的便宜,就以正常的价格收购了。

但是这些对于所需的粮食无异于九牛一毛,还远远不足,但是这时候他着实是找不到哪里有足够的粮食了。

苏明只好将情况禀报给了杜维桢,靠他想办法了,他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只是在这种天气,不止是边境各地的粮食短缺,其他地方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杜维桢一时之间也筹集不到足够的粮食。

知道边境的军队不能等久,便让人先把这一部分送过去,然后下发给各个地方的州府足够的银两,让他们购买购买粮食,然后几天后一起送去边境。

杜维桢万万没有想到,他这种做法大大整顿了不少坐地起价将粮食买的远超正常价格,挣灾难财的奸商,让不少百姓新生感激。

原来不少地主在大雪到临之前就已经储备了极为众多的粮食,在大雪下了一个多月,不少百姓储存的粮食耗尽的时候,高价出售。

这哪里的普通百姓承担得起的价格啊,纷纷央求他们卖低一点,就是比正常价格高个一倍也行,可是奸商哪里有嫌弃钱多的道理啊,放下话爱买不买,买不起就饿死,硬是一文钱不肯降。

百姓们无奈,只得咬咬牙准备买了,毕竟人没了,钱再多也没有用。

可是就在这时候,朝廷下令各州府收购粮食了,那商哪里敢对朝廷坐地起价啊,乖乖得该卖什么价格卖什么价格,连带着百姓也沾了光。

可是这样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大雪运输粮草也颇为困难,便耽搁了不少时日。

苏明见粮草就就未来,心中焦急到不行,只能一边安抚士兵们,一边把怒火心火都洒在烧粮草的贼人身上,发誓一旦将他们抓出来了,定要亲自折磨他们。

可是无论苏明心中想得如何快意,血淋淋的事实还是摆在他的面前,他们至今没有找到那些贼人的一点线索,他们往粮草堆里放火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就算是有脚印,也会很快被铺天盖地的大学遮盖,销毁痕迹了。这可降苏明气的不轻啊,那天足足一天没有吃饭,他说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屎。



第六百四十八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五十九)

苏明的角落落在了孟浮生眼里,他也逐渐意识到了战况的严峻,特别是眼睁睁看着本就所剩不多的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的时候,更是不忍,于是努力振作起来,打算为此贡献一份力量。

他主动跟苏明请缨去接应送粮食的人,以免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得到消息后意图在半路劫持粮草。

苏明自然是同意了,还让他注意安全。

孟浮生是带着人乔装打扮一番后秘密离开的,除了苏明,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了,毕竟这件事情虽说不上什么机密,可要是知道的人多了,难免其中有有些掺杂一些心思不干净的人,把消息泄露出去。

送粮草的有好几条路,杜维桢一开始就说过,为了迷惑敌人,会分成三路,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其他的押运的都是一箱子干柴之类的东西。

孟浮生往正确的道路上走,走了不到十里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打斗的声响,他赶忙带人过去了,结果远远就看到了护送粮草的官兵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围住了,眼看着官兵们要护不住那几十大车粮草了,孟浮生一声令下,他带来的士兵们都围了上去。

其实就算是孟浮生不发令那群士兵们也要忍不住了,要抢的可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与性命息息相关的重要物资啊。

只是那群蒙面人一看到他们,毫不留恋,转身就跑。

孟浮生带人追了很长一段路,但还是要让他们成功逃跑了,孟浮生无奈只好放弃了追逐,回头去找送粮草的官兵们,他们正在那里休整等待孟浮生。

为首官兵看见他就连忙恭敬地走了上来,抱拳低头,铿锵有力地说“孟大人,多谢了!”

孟浮生摆摆手,询问“粮草可有损失?”

为首官兵亲自去清点了一下,一箱箱看过去,才道“幸好你没及时赶到,所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不然我就是死也对不起边境的兄弟们!”然后他再次表达了感谢。

孟浮生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批粮草有什么损失,虽然说不管他的事情,但是他也会很愧疚的。

就这样。他带着护送粮草的官兵们,一起启程回边境。

而同一时候,就在苏明还在为找出火烧粮草的幕后黑手无果而烦恼忧心的时候,他的一位手下查到了一些关于苍队的事情,原来,不仅是他们这边发生了粮草被烧的事情,苍国那边也发生有人试图火烧粮草的事情,并且似乎烧掉了不少。

因为苍国那边把这件事情列为机密,所以苏明也无法得知具体烧掉的粮草数目,不免有些忌惮,因为他们这边已经出现粮草短缺的事情了,今天煮饭的时候伙夫不得不放多水煮成稀饭,才能让全部的士兵们都能分到。

他必须要摸清楚苍国现在的情况才敢做出是否出战的决定。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隐藏在苍国的阵营里的苏明的几个手下,突然联络了他,说是他们在苍营抓到了几个鬼鬼祟祟,四处躲藏苍国官兵的奇怪男子,苏明福至心灵,想着他们会不会就是放火烧了苍国粮草的人,与他们粮草被烧一案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明立马让他们把人带过来,那是四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相貌平凡,甚至有些猥琐,身材瘦小,眼睛闪烁着精光,看上去是很机灵的性子。

苏明用审视的眼神扫视过他们,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一个手下抢着回答“将军,他们都是一群哑巴。”说着就掰开其中一个的嘴巴,原来断了半截舌头。

苏明用脚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圈,又说“那你们写出来。”

手下补充道“他们好像也不认字。”

这些苏明没有办法了,用狐疑的眼神扫视过他们,四个男子脸上都是一副畏惧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话。

他提高声音,显得有些狠厉“真的不认字?”

四个人争先恐后地点头,生怕晚一点就被杀了,连摇头点头的机会也没有。

苏明这些苦恼了,挠了挠脑袋,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他说“那我问你们,要是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不然就杀了你们!”

他们一副极为受惊的模样,点头如捣蒜,其中一个居然直接笑尿了裤子,一股子尿骚味令得闻惯了汉子们臭汗味的孟浮生都不免皱了眉,拉远了距离,一脸嫌弃地问“你们是苍国人?”

四人摇头。

“昆国?”

四人再次摇头。

苏明接着点了好多个国家的名字,四人都摇头了,他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骗了他,可是四人明显一副被吓破胆子的模样,让他难以相信这些人有忽悠他的胆子。

就在这时,一个正恶狠狠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人,试图给他们增加心理压力的手下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指着一个人的背后,大叫道“将军!您看这里!”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捂着后背就要跑,被人一把按倒在雪地上,啃了一嘴的雪,其他表情有变的三人也被按倒了。

苏明绕到他们身后一看,居然看到了露出头的一点紫色图腾,苏明脱掉他的衣服,把他背后图腾的完整痕迹露出来了,是一个很奇怪的图案,苏明实在没有看过,好像是一种类似于狼的动物,可是又多了一个角,着实是奇怪,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了疑惑之色。

苏明心中也明了,他们这一群就是大老粗,打架在行,什么文化知识那就是他们的盲点了,想来还是要等孟浮生回来再说了。

苏明让手下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一边,苏明担心苍国粮草充足,不敢轻易出战。而苍国这边也不清楚昆国的情况,又心知要是对方粮草充足,而自己损失了这么多粮草,要是拼消耗,是绝对拼不过对方的,甚至很有可能会损敌八百,自损两千。也就投鼠忌器,不敢行动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

当然,粮草被烧的事情,苍国负责的将军也不敢隐瞒太久,查了一段时间看着实是抓不到放火的人,且剩下的粮草在迅速减少,再这样下去定出大乱子,所以也不得挖挖3不把事情汇报回去了。

姬景胜得知以后大发雷霆,,将书房的东西砸了个粉碎,他甚至还怀疑是不是昆国搞的鬼,可是又听说原来不仅是他们发生了这种事情,苍国在更早的几天也发生了,这下,就只有可能是别人搞的鬼了。

昆国总不能为了让他们不怀疑是他搞的鬼拿自己开刀吧只是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谁是放火之人,而是尽快筹齐粮草送到边境,不然要是等昆国缓过来,要糟的可是他们。

好在苍国虽然也经历了寒冬,但是他们那边有种着能在冬季依旧生长的作物,他派了官兵去收割买卖,效率极高,不用几天就凑齐了,比昆国要快了不少。

剩下的就是及时快速将粮草运过去了,沿路都是厚厚的雪,这么多粮草要晕过去可不是小工程,而这也将是两国另一方面的比拼。

在这种时候,要是那边先得到粮草的补给,就会取得上风,成为主动出击的一方。但是姬景胜心知肚明,昆国比他们早几天开始运送粮食,现在很有可能快到了,但是他们才刚刚开始,熟快熟慢,一目了然。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阻拦昆国的粮食到达,拖得时间越多,他们胜利的可能性越大,只要他们的粮草一动,一群吃饱喝足的虎狼之师对上面黄肌瘦的昆国士兵,胜利必定属于他们

姬景胜满怀信心召集了自己所有的暗卫,这些人可都是在暗地里负责保护他的,意味着他的半条命,可是为了这场胜利,他愿意冒着身边暂时没有人保护的风险,命令他们去途中截断昆国粮食的运输,要是没有办法彻底拦截下来,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

而在同一时间,听说苍国已经备齐粮食,正在送往边境的苏明何尝不是这般打算他派出最为能干的手下,让他们去路上拦着,务必要将他们拖下来

孟浮生他们现在还在路上,人步行需要两天的路,他们足足走了四天才走到一半,毕竟这么多辆粮草车,加上孟浮生也再三说过,速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安全,这批粮草,不容许有任何损失。这也是他们速度如此之慢的原因之一。

不过孟浮生的谨慎倒底还是引起了某些官兵的不满,他们本来就对这突然冒出来,却一副做主做派的人心中不屑了,缓慢的行进速度更是磨光了他们的耐心,三四个官兵就交头接耳,倾诉不满。

“那个什么孟大人倒底是什么来头连将军头儿都要听他的也太拽了吧。”

“俺也不清楚,但是他胆子也太小了吧,这不四天了都没有出什么事情吗还这么谨慎,我还想着早点运到边境好回家呢,这里这么冷,谁呆得下去啊。”

“是啊是啊,我看就是他担小,才疑神疑鬼的,我们这么多人,谁还敢来”

“要不找头儿说说去这种速度,得猴年马月才能送到啊。”

几人当下下了决定,正要找头儿,就在这时,被雪染上白色的草丛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突然飞出了十几个人围住了他们,他们个个穿着黑色劲装又蒙着脸,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要知道这雪可是不知道积了多厚,他们平常人走在上面,几百米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听不见意味着什么来者不善的同时,他们的轻功造诣也极为不错。

孟浮生瞬间警觉起来,他们在这段时间保持警惕性的好处也上来了,几乎没有等他下命令,所有人都站在了应该站的位置,将粮草护得死死的,而那些方才还在腹诽孟浮生不该这般胆小谨慎的几个官兵们心里都对这位孟大人产生了敬意。

孟浮生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缓缓抽出剑,对他们怒目圆瞪“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正是姬景胜派过来的暗卫,其实看到孟浮生,他们也有些诧异,因为殿下给他们下命令的时候说了,押送粮草的只是一群官兵,对付普通人还行,碰上他们,就是送死的命

但是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他们总不能做临阵逃兵,这样回去,太子定是要让狠狠地惩罚他们一顿的。

想到这里,他们的眼神立马犀利起来。

雪还在下,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只听见啪嗒一声,是积雪压倒树枝的声音,这好像是一个进攻的信号,两方同时开始动了。

但是最后,毋庸置疑,没有意料到孟浮生也带着人来了的暗卫们败逃了,孟浮生只追了他们一小段路就停下了,他怕这是对方的声东击西之策。

在这个插曲之后,后面就通畅很多了,孟浮生一路安然无恙把粮草全部一颗不落地送到了边境。

充实的粮草给昆队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和动力,有些士兵甚至喜极而泣,当天,伙夫们煮得饭可立筷子而不歪,所有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压在苏明心头的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那么也是时候给苍国找点麻烦了,趁着对方粮草未动,狠狠地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苏明在当天晚上,找来孟浮生以及几位将军共同商量战术,几人一直聊到后半夜,制定了好些个都十分满意的战术,然后众人胸有成竹地回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一战了。

第二天,随着太阳的升起,震天的杀声迫到了苍国济州城下,面对一群士气澎湃的虎狼之师,苍国士兵们连连败退。

昆国士兵势如破竹,凶猛的战士加上高超的战术,几近完美的配合,让苍国见识到了昆国恐怖的实力。

几天下来,昆国伤亡的士兵数目极少,但是苍国却损失惨重,所有人脸上都是那种灰白之色,反观对面,喜气洋洋,好似过年。

第六百五十章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一

一封又一封的加急情报从边境飞回苍国皇都,姬景胜被气地撕了一张又一张,所有幕僚们都被吓得不敢吱声,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被他用来出气,踹的人事不知。

自从开展以来,姬景胜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了,但是他大权在握,没有人敢说什么风凉话。

“废物废物”姬景胜嘴里骂骂咧咧的,“居然连粮草都拦不住,不是一群废物是什么孟浮生又怎么样一个人就把你们吓住了不成”

原来角落里还跪着一群暗卫,他们垂着脸,面无表情地听着。

有些幕僚也在心里嘀咕,孟浮生不可怕,那你跟他作对这么久也没见你成功抓到过人,就连人跑到你眼皮底下都能放咯。

但是无论他在心里如何吐槽,面上倒还是唯唯诺诺地听着,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到姬景胜出完了气,才想起正事,立马让人加派援兵过去,务必及时赶到。

这个消息刚传出去,他才重重坐在椅子上,冷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那些都是他的心腹幕僚。

“诸位有什么看法”

其中一位年纪大,看上去却十分有精神的男子出来了,拱手道“殿下,要是等到援兵到,恐怕济州城就没了”

还不等他话说完,一个年轻气盛的幕僚就跳出来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苍国的雄师还抵不过昆国那些老弱病残你说在质疑殿下的决定吗好大胆子”

年长些的男子也不生气,而是直接忽略了他,“我方粮草还没有送到,正是饥寒交加之时,而昆国粮草已到,军心大定,这才继日就死伤如此之多。并非老身对殿下的决定没有信心,而是实情如此。”

被忽视的年轻人涨红了脸,骂道“妖言惑众别以为你年纪大就懂得多,我看你这老头子就是自负殿下的决定没有错”

“不要吵了。”姬景胜淡淡地扫了那个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年轻人,对年长些的点点头,“那你有什么见解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去做才是最好”

那年轻人的脸瞬间灰败了下来,姬景胜的意思十分明显了,显然是信任那年长的幕僚,但是姬景胜的话,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反驳啊,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到众人之中。

年长些的稳妥道“老身私以为在援兵们到之前,大可利用现有的百姓,制造出我们人手并不缺乏的假象,这样不仅能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大肆骚扰,还能消耗他们的兵力,等到援兵们到了,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拿下来”

姬景胜眼神中逐渐流露出满意之色,对他道“主意极好。”

然后姬景胜便把这个计划写到信里,传给了边境的将军,将军收到后,虽心有不忍,但是军令如山,他还是立马执行了命令,挨家挨户拉上壮丁,让他们换上士兵的衣服,暂时充当士兵。

百姓们自然是不愿意的,有些人家就只有一个成年男子,这般被抓去了,要是在战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一家人可就毁了。

可是那些士兵们哪里有心思管他们这一家人的苦与悲,拉上人就走,要是有人拦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就这样,很快“招”到了足够的壮丁,此时城中已经是哭声一片了。

被抓了的人也想逃啊,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哪里杀过人啊,更别说上战场了,一听说这个胆子都被吓破了。

但是一心狠手辣的将军抓着一个逃走的壮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头砍了下来,杀鸡儆猴,这下子哪还有人敢逃啊就算怕得手都抖了还是拿着连熟练运用都不能的兵器上了战场。

效果立竿见影昆国暂时被挡住了。

孟浮生他们却对苍国突然多出来的人颇为诧异,明显上一次作战对面已经是有心无力,无力回天的状态,可是今天人却突然多了出来,难道是对方的援兵到了

孟浮生跟苏明讲了他的发现,说是怀疑他们有援兵,苏明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也发现了对方突然增多的人数。

但是在再度交战时,孟浮生却敏锐地发现,对方士兵当中居然有很多人连武器都不会用,手忙脚乱中就丢了武器,战场上最忌讳的是这个,然后就死了。

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毕竟要是真的上过战场的士兵,按理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临危丢掉武器,仓皇逃跑的现象。

不过要是只有一两个士兵出现这种状况,还能说是因为胆子小,被血腥的场面吓破了胆子,但是孟浮生一眼望过去,这样的人不再少数,你们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收兵之后,孟浮生把这个跟苏明提了一下,结果苏明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只是他的大脑实在太过简单,根本没有往深里想,但是被孟浮生这么一提,也觉得不对劲了。

最后孟浮生决定亲自进济州城探探情况。

一进来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街上的行人变少了许多,且很少能看到成年男性,大多是女性或者是年纪偏小的男性。

孟浮生皱了皱眉,进了一间茶楼,就看到里面只有伶仃几个成年男性坐在那里喝茶,表情也看不到什么闲适和喜悦。

他佯装无事的走了进去,在那几人的身边坐下了,然后提高声音,故作忧心地哀叹道“唉,现在生意不好做了,街上的人这么少。”

“可不是吗。”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迎合,一脸愁容,“是啊,还不是前几天乱抓人的事情,哪家有男人的不把男人藏起来了,谁还敢在街上乱闯。”

“欸欸欸,别说这么大声,不怕死吗。”

另一个人一脸的讳莫如深,拍了拍讲话那人,然后朝孟浮生说“现在啊,可不能乱说话,一个不好,这命啊就没了。”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被抓过去的那些人啊,大多是回不来了,被当成了炮灰,也是可怜。”



第六百五十一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二)

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杜月妍安静地看着他无瑕的侧脸,她在等一个回答,更准确的说,是在等他的答应。

可是五分钟前,在外面,有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正是徒兰察娜和唯恐天下不乱的辛弘义。

“你说有个女人来找孟浮生?”

“是是,不过那个女人是昆国的什么使者,但是微臣觉得使者不派个男的过来反而派个女的,肯定有猫腻,保不齐是想使美人计!”

徒兰察娜一听,怒火攻心,孟浮生这朵冰山雪莲她都没有成功摘下来呢,哪里容得了别人肖像。

可是他们一走近就听见了里面颇为震撼的谈话内容,干脆先不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口开始偷听。

她将一切听了个明明白白,原来那个使者是她家孟大元帅的旧情人啊!徒兰察娜脸上一片冷然,辛弘义看了有些害怕,干脆说自己有事,连热闹也不看,急急忙忙就跑了。

在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后,徒兰察娜失去了所有耐心,她把门推开了,冷冷地注视着诧异的两人,嘲讽地说“孟大元帅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私会小情人,真是让本公主大开眼界啊。”

她冷冷的眼神刮过那名女子,在触及那张在纯黑斗篷的映衬下愈显白嫩的绝丽脸庞,又嫉妒又恼怒,连冷漠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特别是看到两人这么近。

徒兰察娜一不做二不休,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把拉扯过孟浮生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盯着怔然的女人,继续冷嘲热讽,“这位姑娘,我家大元帅都说了不想跟你走,你何必这么死缠烂打,不闲丢人吗?还是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要知廉耻。”

孟浮生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女人,但是忍了忍,还是没有推开她。

杜月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特别是当着心上人的面,她的脸立马热了起来,可是当看到孟浮生面不改色地任由她这么靠近,心里有些凄惶,“生白,她、她是谁?”

“什么生白生白。”徒兰察娜不满地说,“这位姑娘,你面前的这位叫孟浮生,是羿丹的征伐大元帅,本公主未来的驸马,你背着本公主勾引本公主的驸马,小心我活刮了你!”

说到后面,她表情凶狠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来活刮了杜月妍。

杜月妍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孟浮生,脸上浮现温柔之色,“生白,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你,她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可是孟浮生没有回答她,只是略一垂眸,把所有情绪都掩盖了去。

徒兰察娜更加得意了,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脸在他的脖颈出亲昵地蹭了蹭,这般亲密就是以往的穆生白和杜月妍都没有过的。

她的心跟针扎般疼痛,可是嘴巴一张一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要说什么呢?说她知道眼前的一切肯定不是真的?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妍儿,你回去吧,我们没有可能了,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

杜月妍脑海里不断徘徊着这两个字,这个不久前还跟他准备成亲的男人,转眼间就要娶了别人?

杜月妍难以置信地摇头,还想上来,她要将生白从那个女人手里夺过来。

但是孟浮生抱着徒兰察娜躲开了,在不远处冷漠地盯着她,徒兰察娜脸上的得意就像一把辫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让她羞愧,难过。

“妍儿,你走吧。”她听见他又说,他在催着她离开。

“这一次我不会伤害你,可是我们所处的阵营不同,下一次就难说了,所以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他还说他会伤害她。

眼前的男子就像一个披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

杜月妍沉默地推开门走了出去,玄黑色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

孟浮生一直看着她,知道背影消失。

徒兰察娜有些吃味,但还是不舍地松开他的手臂,只是嘲讽说“怎么?孟大元帅难道还想冲上去不成?那你去啊,我不拦着!”话虽如此,她却搂得更紧了,完美诠释了“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孟浮生只是轻轻地扯下她的手,淡淡地说“不要闹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就说,没有事的话就离开吧,我还要处理军事。”

徒兰察娜原地愤愤地跺了跺脚,但是看在他没有去追那个女人的份上,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男人嘛,就是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也能做到。

杜月妍行尸走肉般出了城。

“公主。”

黎清一见她安然无恙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但是杜月妍没有理会他,就好像根本没有见到这个人,直直越过他往外走。

黎清却想岔了,愤怒地吼道“穆生白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那混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说变脸就变脸,看我不去给他个教训!”

他说着就要往城里面走,杜月妍这时候有反应了,她叫住了黎清,“不关他的事情,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有?”

杜月妍摇摇头,黎清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知道杜月妍去找穆生白作甚,只是杜维桢要她保护她,他便去了。

杜月妍回到熟悉的太子哥哥身边,才完全放下心来,露出苦笑,“太子哥哥,我、我没有成功,生白他不想跟我回来。”

而且他还要娶别人了。后面的话他没有和杜维桢说,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也不愿意说。

穆生白不愿意回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杜维桢看出了她更深层次的脆弱,不单单是为这件事情。

他也以为穆生白欺负她了。可是杜月妍说没有。

两人静默地对坐了好一会,杜月妍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突然笑了,信誓旦旦地说“太子哥哥,下一次我一定要将生白带回来。”

杜维桢想说不用了,穆生白不会回来了,可是看到这样的杜月妍,他突然不忍心了,只是笑着点点头,掩盖住心中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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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三)

有个士兵觉得这样不好,小声提议“苏将军说过了,打战期间不能喝酒,要是周将军你们实在想喝,不如等攻下万州城再好好喝一场吧,不然耽误了事情,苏将军可是会很生气的。”

被一个小士兵驳了面子,周英名瞪时黑了脸。

那副将立马出了打圆场,推了那士兵一把“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能说说你话吗?现在是你能说话的场合吗?不想喝就滚出去。但是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说出去了,就不要怪哥哥不留情面了。”

小士兵也不敢说什么了,低着头离开了。

副将又转头去跟周英名说“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差点搅了周将军的雅兴。算了不说他看,咱们去喝酒。”

周英名小肚鸡肠,但是他跟这副将感情不错,也算卖他个面子,“走吧走吧,尝一点解个馋,又不喝醉。”

一堆人熙熙攘攘,但是等真拿了酒,他们早就忘了一开始说的话了,个个喝得烂醉如泥还不肯罢休。

这样,就算是话都不顺溜了还一个劲互相劝酒。

“来来来,周将军,再喝一杯!”

“副将家酿的酒比外面那些好喝多了,回去以后可不能吝啬啊,得多给兄弟一些。”

“周将军说笑了不是,咱哥俩什么感情啊,到时候您亲自去拿,要多少拿多少。”

“哈哈哈,那我可不客气了!”

一群人喝酒谈天说地,军营没有人负责巡逻,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一队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过了他们。

第二天,苏明整好军队,来到了万州城下,但是这时,万州城城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兵跑到苏明马下,把一封信交给了他,还说“我们将军让你看了再做决定。”

苏明犹豫着接下了,拆开看到上面的内容,面露疑惑。

上面写着白鹭城,也就是昆国在边境的一座城池,说不少百姓落到了他们手里,要求苏明他们投降,不然就将他们全部杀了!

苏明尚不相信,因为要从万州城前往白鹭城势必要经过济州城,可是他并未受到有人穿过的消息,只是这时候他没有看到身边的周将军面如死灰的模样。

苏明刚想把信撕了,就有人来传话,说是白鹭城失踪了不少百姓,有人目睹说是昨晚一队神秘人将他们抓走了,关在一个地方,那里还守着好些个苍国的士兵。

苏明和孟浮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这时,苏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周英名,对方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立刻转开了头。

这下苏明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他留下一句“到时候收拾你就带着孟浮生往关在百姓的地方赶去了。”

周英名双腿发抖,然后跌坐在地上,旁边的人没有扶住。

他此刻心里在想死定了,谁不知道苏将军平日里好说话,也从来没有耍过官威,可那只是平时,一旦牵扯到军令,那必是铁面无情,这下子,他不仅要丢了帽子,也许连头都要丢了。

他现在只能祈求被抓走的百姓没有事情,否则他于心不安,甚至觉得死都不足以赎罪。

苏明和孟浮生骑着马很快就到了,那里围了不少百姓,昆国的士兵们将他们隔开了。

苏明一把推开走了进去,就看到被捆着丢在中间的二十几个百姓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面色苍白,而围着他们的,正是腰上缠着的苍国士兵。

被困的百姓们见着苏明,立刻哭了出来“苏将军,你可以定要救我们啊,我们不想死。”

“救救我们!”

“别吵!”一个苍国士兵一脚踹在一个年迈的老人胸口,老人立马晕了过去。

孟浮生看的眼睛发红,大喊“住手!你们倒底要做什么!”

那些苍国士兵手搭在腰间的上,面露决然之色,令人毫不怀疑要是他们讲错了什么话,他就会拉响,跟无辜的昆国百姓们同归于尽。

其中一个士兵说“只要你们把抢走的苍国粮草以及济州城还回来,我们就将他们放了,不然,就一起死吧!”

孟浮生讽刺道“你们的太子殿下也就会这种把戏了,那些都是无辜百姓,你们居然做得出用他们的性命要挟一事,真是让人鄙夷。”

“闭嘴!”一小士兵黑了脸,眼神也危险起来,“你们要是不在乎你们自己国家的人,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说罢,他竟是要点燃。

苏明连声道“等等!让我们考虑一下!”兹事体大,救出百姓固然要紧,可是那座用了不知道多少士兵的鲜血换来的济州城也同样很重要,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想通的啊。

“啊!”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惊呼声。

孟浮生和苏明两人看过去,目眦欲裂,原来一个士兵拖了一个百姓出来,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那是一个死不瞑目的老人家,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头滚入了人群,然后就是哭喊声。

“爹!”

“爷爷!”

杀人的苍国士兵得意地勾起嘴角,又把一个人拉了出来,挑衅地问“怎么样?还想不想再试一下?我告诉你们,下一次,可就不止这一颗头了,你们最后尽快决定,我的耐心可不好。”

两人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是如今情况紧迫,他们也只能采取损失最小的做法,不然要是这批百姓出了事情,他们可就彻底失去民心了,并且他们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苏明只能同意。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先将他们放了。”

“做梦。”那人恨恨道,“别以为我好骗,到时候我们放了他们,你们要是反悔了怎么办?你们昆国人,个个阴险狡诈。”

孟浮生“论阴险狡诈难道还比得过你们?哼,那你们说,要如何?”

如今是他们掌握了先机,他们不得不暂时妥协,这也是为了保护百姓们的安全,相信就算是杜维桢知道了,也是相同的决定。



第六百五十三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四)

那人道“你们先退出济州城,我们自会把人放了。”

苏明和孟浮生对视,最后两人还是继续妥协了,苏明道“好!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然后他立刻派人去做这件事情,很快,浩浩荡荡的昆国士兵就退出了济州城,回到了白鹭城。

苏明道“这下你可以放人了吧?”

“当然。”那人古怪一笑。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几乎是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还不等他出声提醒,一直在跟孟浮生他们周旋的苍国士兵突然点燃朝他们扑了过来,其他苍国士兵也同时点燃了。

“趴下!”孟浮生怒火攻心,大叫一声,然后一把将那人踹开,然后即使趴下了。

可是这个爆炸威力极大,孟浮生只听得见耳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百姓们无助的哭喊,终于,眼雾散开。

孟浮生抬起头,只见满目荒凉,那些被圈进的百姓们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肢体,甚至就在他脚下,就有不知道是谁的手臂,焦黑的,僵硬的,他的脖子像是生了锈,转头看向四周,外围的百姓们因为距离得远,几乎没有受到波及,可是一些站得近的士兵身上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一片死寂,安静得像是荒芜有人的坟地。

“哇!爹爹!”

“相公!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像开始哭得,接着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有男有女,年纪各异,但是相似的是他们脸上沉痛的悲伤,他们推开拦着的士兵,过来试图将死去的家人残缺的尸体捡回来。

孟浮生感受最深的,是一个怀着孕的女子,她面无表情,可是那双眼神,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所有意义,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慢慢得将自己丈夫的身体拼接回去。

孟浮生一时之间,悲伤得说不出话。

“浮生?”苏明叫了他一声。

孟浮生看向他,他的表情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他明明都按着对方的要求做了,为什么他们还是要拉着一群无辜的百姓去死?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两人又清楚,姬景胜能做出这种事情,似乎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能无情地推上战场充当炮兵,更何况是昆国的百姓?

苏明难以控制的呜咽出声,一个顶天立地,这辈子只跪过皇帝、父亲的男子汉缓缓跪在了地上,那如泰山一般让人觉得可靠的身躯好像突然之间萎缩了下去,他抱着脸跪在地上,任是谁都能看出他溢于言表的悲伤。

孟浮生踉跄一步靠近他,就听到了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还有湿润的手背,透明的泪水不断从指缝渗出。

“苏明。”孟浮生瘫坐在他身边,“莫要自责,要怪,就怪那姬景胜狠辣无情,等抓到他,定要给他好一顿教训,当务之急是安抚住百姓。特别是一些失去了家人,无依无靠的弱势群体。”

苏明的抽噎声渐渐停了,等再次抬起头了,脸上只留下了两道泪痕,他随意一抹,站了起来,声如洪钟“苍国之人,心肠之狠毒,时所罕见,诸位请放心,我们定不会让冤魂枉死,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百姓们沉湎在哀痛之中,没有人理会他,但是苏明并不觉得被唐突了,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什么东西都无法弥补你们的悲痛,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朝廷会帮助你们的,诸位放心吧。”

苏明留下一队士兵在这里负责帮助百姓们埋葬尸体,他则回去揪出并惩罚玩忽职守,造成这场悲剧的人。

他回到军营,门前已经跪了不少人,周英名、他的副将以及一些士兵,透明在寒冬冰雪之下,光裸着上身,背着荆棘,即使冻得嘴唇发白,膝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也没有行动一步。

周英名一看到苏明,就哑着声音问道“苏将军,那些百姓们,如何了?”

他的心紧紧被揪起,等待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一刻,他甚至愿意去死以换取那些无辜百姓们的安然无恙,毕竟造成这一切,他的原因难以忽视,要不是他喝醉了酒,苍国的那群杂碎如何悄无声息地混进来?

苏明看着透明,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来,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讲出真相“因为你们,那群百姓都被那些狗碎炸死了!尸体都拼不成完整的!我不止一次说过,打战时期,绝对不能喝酒,你们明知故犯,还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就算是死,也不能赎你们的罪!”

周英名霎时间面如死灰,然后沉重地底下了头“怎么会!”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沉重的自责,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再后悔又能挽回什么呢?

许久之后,周英名声音嘶哑道“我愿受任何军法!”

苏明一看他就生气,实在是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将他直接踹进了雪地里,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哼,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留你一命,让你尽可能杀苍国人,等到打完站,该受的军令你们一个人都不少。快滚吧,别碍着我的眼,你们的身体可不是你们的,而是那些被你们害死的百姓们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他们,带着孟浮生进了房间。

关上门后,苏明挺直的脊背猛地弯了下来,像是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苏明问“浮生,你说这件事情我要不要告诉皇上?”

“说吧。”孟浮生说,“如此深仇大恨,该是让所有人知道才是。”

苏明点点头,然后在白纸上一字一句写下了姬景胜的罪行,用力之大,好几次划破了纸面,可见他心中的恨意。

这封承载着无辜百姓们的生命和鲜血以及昆国士兵的恨意抵达了皇城,到了杜维桢手里,他看完后,怒不可遏,在上早朝的时候当即宣读了这封信。

朝堂瞬间沸腾起来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五)

一向冷静自持的王丞相难得黑了脸,连道了好几声禽兽不如,他尚且都如此生气,更何况那些脾气本来就暴躁的武将们,一个个忍不住在朝堂上骂起街来,直把姬景胜骂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将他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遍,用词之脏,怕是王素平等人生平罕见。

但是他们却奇异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倒是觉得大快人心。

杜维桢命令苏明继续攻打苍国,既然姬景胜敢坐车这种事情,那么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只是真实情况并不像他们前段时间那么轻松,苍国的粮草与援兵已经到了。

不缺少粮草,士兵们可以饱腹,且又要足够的经验丰富的援兵,苍国那边同前几天已经是天差地别了,他们现在完全能应对昆国的攻势,虽不说游刃有余,但也不露败势。

这一次孟浮生他们攻打得极为困难,半个月过去了,还是寸步未进,对方将他们在城外挡的死死的,双方呈线胶着的状态。

边境的将军将这大好的消息传回去给姬景胜,他阴霾了一个多月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就像阴雨天气突然放晴,脸上也出现了好久不见的笑容。

于是,他又去找了杜月妍,前段日子因为心情烦闷是因为与昆国打战的原因,他生怕跟杜月妍说了会从他口中听说到什么不好的话,这会让他更加愤怒的,保不齐到时候又会出现那时被怒火蒙蔽了理智而对杜月妍动手的情况,他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这是今天才得到一件这么好的消息,他心情舒畅,终于可以去见他一面了。

姬景胜说他喜欢杜月妍,可是无疑,他的喜欢是极为自私的,他不会站在杜月妍的立场上考虑她的想法,不会去想当她听到昆国的消息是何等的悲伤难过,不过也正常,他连强取豪夺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其他的再正常不过不是吗?

这一天,他就去找了杜月妍,不在意她的冷漠,自顾自地吹嘘自己在这场转危为安的战役中发挥了何等重大的作用,要不是他决定让普通百姓装作士兵上战场唬住苏明等人,昆国肯定势如破竹攻了进来,要不是他急中生智,让手下抓住白鹭城的百姓,要挟苏明他们,夺回济州城,为粮草和援兵争取时间,苍国的军队早就不知道败成什么样子了。

姬景胜吹嘘自己是天之骄子,在世诸葛,孟浮生对他而言甚至称不上对手。

他在一旁唾沫横飞,说得带劲,浑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话脸色苍白的杜月妍,她只能靠扶着支撑才能稳住身形,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深不见底的悲痛。

杜月妍大叫一声,将手边的东西全部甩到了地上,一顿劈里啪啦过后,杜月妍满脸恨意地看着她,低声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百姓他们是无辜的,对你根本造不成威胁,你既然取得了你想要的,放了这群无辜的生命不行吗?”

姬景胜一次又一次被吓了面子,表情沉了下来,声音冷到不行“与我有什么干系?那是你们昆国的百姓,再说了,苍国的铁骑迟早会踏遍整个昆国,到时候,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奴隶。既然如此,那么一群奴隶的安危,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我何必要浪费我昂贵的同情心在那些奴隶身上?既然他们的死能打击到苏明和孟浮生,我当然更热衷于让他们粉身碎骨了。我连苍国那群贱民的命都无所谓,你却让我去心疼你们国家的,妍儿,你未免把我当成太过善良之人了吧,我想我从未跟你说过这般话吧。”

杜月妍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偷袭姬景胜?自从上次她自杀未遂后,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出想过任何锋利的工具,就算她开口要,又有谁敢给她呢?

她只能继续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她浑然不在乎,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揉着眼睛,力道之大,将柔嫩的眼底那方的肉都磨破皮了。

姬景胜看她这番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梗着一股气,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你露出这副模样是给谁看呢?孟浮生可不在你身边,哼!要不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心里还总惦记着那个男人,我也不至于狠心到这种地步,追根究底,都是你害的他们,你现在却做出这副样子,你觉得他们想看吗?”

“你闭嘴。”杜月妍哑着声音,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但是那双眼睛,却比哭时看着更能引起感同身受的悲哀和难过,“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自私、贪婪、阴毒、无恶不作,我恶心你都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拿浮生来跟你这种败类做对比,姬景胜,不要太看得起自己。”

“你说什么!”姬景胜被气的咬牙切齿,居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是明显还是有理智存在的,并没有怎么用力,但是那双眼睛却凶狠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折断它,“孟浮生哪里比得过我,你再恶心我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留在我身边。你最好还是忘记了你的前情郎吧,反正你们这辈子是再见不到面了,呵。”

姬景胜冷笑一声丢下他,就带着一肚子的火离开了。

来时笑意盈盈,意气风发,走时气急败坏,脸色漆黑。

杜月妍却浑然不在意,跌坐在地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那副样子就像是被人掏空了心脏,无端的惹人心疼。

从那日之后,杜月妍日益消瘦。

她当时对上姬景胜,看似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是谁又知道,当时她的心,就跟无数根针一齐毫不留情地插进去那般疼痛。

之后,连续几夜,她都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喊冤,就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死气以及不绝的怨恨,杜月妍赶不走他们,只能日日夜夜承受折磨,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第六百五十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六)

一日,杜月妍又被惊醒,盯着漆黑一片的屋顶,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声呵心跳声。

眼睛瞪得太久,眼泪不自觉就渗出来了,可是就跟自虐一般,她坚持不肯把眼睛闭上,直到眼睛又酸又涨才猛地闭上,长舒一口气,想要稍稍抚平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的心脏。

但是就在这时,在一个阴影处,传来了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昆国的,公主。”

杜月妍差点被吓地叫出声来,警惕地盯着那里,呼吸逐渐急促“你是谁?”

那人从角落里出来,要是孟浮生在,肯定要竖起万分的警惕和一定的畏惧,因为这个人正是许久没有出现的伍锦源,但是杜月妍不认识他,因此只是对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疑惑以及防备。

伍锦源没有穿戴那身奇奇怪怪的斗篷,只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想必是方便在夜里行动,他道“公主不必惊慌,我同浮生有旧,今日前来是想将你救出哭嚎的。”

“你真的能救我!”杜月妍一听,半点防备都没有了,在她绝望之际,突然出现一个人说能救她于苦海,不管代价是什么,杜月妍觉得自己都是愿意付的,“那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伍锦源笑得意味深长,“公主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愿意帮你做,你只需要跟我走就行了。”

他不说,杜月妍就有些迟疑了,他的话实在是有些古怪,愿意帮她做的人,一个是她的皇兄,还有一个,便是孟浮生了,眼前这人真的是因为跟浮生有旧才来救她的吗?还是单单是想将她带出去?

伍锦源任她打量,那自信的眼神好像是笃信杜月妍不会拒绝他一样。

只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他有些不耐烦了,“难道是我想错了?公主还是更愿意呆在这里?想来是和姬景胜的朝夕相处,让你生出难以割舍的情丝了。”

“怎么可能!”杜月妍咬牙切齿,一听到这个名字,她条件反射生出了怨恨和恶心感,这下她也没有什么犹豫了,“好,我跟你走。”

要是到时候这人用她来威胁皇兄或者是浮生,她宁愿去死!!但是,不管死在哪里,她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伍锦源笑着称赞道“公主是个识趣之人。”

杜月妍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外面的侍卫引开的,反正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到阻拦,当出了太子府的时候,杜月妍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踏实的感觉,让她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只是伍锦源可没有那个耐心等她哭完,“公主快走吧,姬景胜想必很快就会发现,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

杜月妍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决然地离开,身后的太子府离她越来越远。

不过姬景胜很快就发现杜月妍不见了,怒火攻心,立马派人去找。

在同一天晚上,正在军营的孟浮生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他本来不想理会,可是一看到上面的两个字,他整个人都冻住了——公主。

是他所想的那个吗?是他的,妍儿吗?

孟浮生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他怕欣喜若狂之后是更深的失望,可是他又忍不住相信,因为,要是有可能是真的,那该多好。

信上面写到,说有人将公主救了出来,现在正在往他那里赶,让他到中途接人,上面甚至还画了详细的地图。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朋友,那么这就很有可能是圈套,且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但是即使这样孟浮生还是毫不犹疑的去了,要是妍儿真正在那人手中,不管付出上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只是在离开前他怕苏明他们担心,专门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是去打探姬景胜的情况,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会注意的。

虽然他很明白苏明他们可能不会放心,但是有个说辞在这里也能让他们明白他不是迫不得已离开的,而是主动走的。

伍锦源心知后有追兵,所以带着杜月妍马不停蹄赶了一夜的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找了一家客栈,说是要休息一下。

杜月妍虽然很累,想必脚底都磨出水泡了,火辣辣的难受,但是她一点都不想休息,他巴不得能赶上几天几夜的路直接回昆国,回到她所熟悉所眷恋的地方。

可是伍锦源一定要休息,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别人累着带她赶路吧?一个人离开的话,路途遥远,她一个弱女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想来还是先等着吧。

哪知伍锦源和杜月妍前脚刚进客栈,后面就走出来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后来两人留下了,一个男子急急忙忙离开了。

原来这三人正是姬景胜派出的,擅长追踪的手下,离开的那位,是快马加鞭回去回禀消息了。

姬景胜一得到消息,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搁下了,亲自带着人前往客栈。

好巧不巧,姬景胜赶到的时候,孟浮生从另一条路也来到了这里,两人居然面对面撞上了。

只是这时孟浮生是孤身一人,而对方则带着不少手下,这对姬景胜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啊。

姬景胜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笑得得意洋洋“孟浮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这一次要是抓住了你,本宫定要你好好尝一尝皮肉之痛!”

“来人!抓住他!”

姬景胜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们都不怀好意地朝孟浮生靠近,孟浮生紧握见,表情平淡,看不出一点害怕。

两方打了起来,孟浮生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武艺精湛,一时之间对面也吃不到什么好处。

这里的动静好似一场绝好的武打戏,不少百姓们都怀着凑热闹的心思走了过来,不少人手上甚至捧了瓜子,一边看一边点评,还有滋有味地磕着瓜子。

这里喧闹的动静也引起了杜月妍的注意,她当时正在大堂用午膳,想朝外面看却被乌泱泱的人群挡住了,生起了出去看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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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七)

杜月妍刚要走进去就看到了伍锦源,还以为他会把自己拦下来,没想到伍锦源非但没有拦她,而是说“过去吧。”

杜月妍恍惚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看的她心有些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声音好像更吸引她,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暂时不询问他表情的意味,而是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这一看,便是心慌意乱,这般熟悉的面容,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又是谁

“浮生”杜月妍大喊一声,便如如燕归巢投向了孟浮生的怀抱,紧紧圈住他的腰,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浮生,浮生,我好想你。”

“住手”

姬景胜看到这“天生一对”的两人,脸慢慢黑了,可还是将还要上去的手下拦了下来,生怕他们误伤到杜月妍。

孟浮生也是怔在了原地,直到感受到怀中实实在在的温暖才渐渐回过神来,居然眼底也生了热意,他慢慢地抱住杜月妍,生怕一用力怀中的人就化作虚幻再次离开他。

拥了个严实后,孟浮生才哽咽着出声“妍儿”

话未说完,但其中话犹未尽之意,谁人听不出来

杜月妍将他抱得更紧了,顾不上众人的议论和起哄声,要知道他脸皮极薄,平时这时候和孟浮生牵手已经是极限了,枉论是如此亲密的拥抱,可是杜月妍现在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么多啊她现在唯一想到的,是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然后,一辈子不分离。

可是孟浮生却产生了另一种感受,因为怀中的人,实在是瘦极了,本来就不盈一握的腰肢愈发纤细,身体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可怜的不得了。

孟浮生如火焚心,她转了个身将杜月妍护在身后,对姬景胜怒目冷视,大喝道“姬景胜,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妍儿,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她金枝玉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你真不配做人”

看着杜月妍日渐消瘦姬景胜不是不心疼,可是这也轮不到别人指责,尤其是他最厌恶的人,姬景胜几乎是立马讽刺地说“我想这话也轮不到你说吧你只不过一个无能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姬景胜这一番话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孟浮生心上剜着,痛不欲生,因为他一直也是这般认为,妍儿之所以被姬景胜软禁,都是因为他没有用,不能将她早点救出来,反倒是要靠别人。

姬景胜见他无话,反倒是得意起来“怎么反驳不了了是吧因为你就是个废物,处心积虑不也是没有能救出杜月妍,到后来还是要靠伍锦源,啧。”

他冰冷的眼神投向外围那个看似置身事外,但是一直在以一种看蝼蚁之间热闹的态度看着他们,眼中是淡淡的从嘲讽,见他看过来也不退缩闪避,直直看向他。

姬景胜倒是率先收回了视线,他现在主要对付的,还是那个抱着杜月妍的人。

“你以为你们今天走的了吗妍儿还是会回到我身边,而你,必死无疑”

双方气氛再一次紧绷起来,新一轮打斗一触即发,可是杜月妍却在这时候摸到了一手濡湿,她一看,是一手的鲜血,原来孟浮生方才被伤到了腰,后背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看上去凄惨极了。

他这样子哪里还对付得了姬景胜的人啊。

杜月妍一步上前将孟浮生挡在身边,抬着下巴看向姬景胜,“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喜欢你,你天天来我这里受气很好玩吗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可是这时,伍锦源突然冒了出来,居然一把将杜月妍掠了过去,拉至一旁,还悠悠然地说“公主殿下,您还是不要凑热闹了。”

杜月妍想要挣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伍锦源不理会她的挣扎,对姬景胜笑道“这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只要孟浮生死了,女人迟早是你的。”

他的话好似靡靡之音,瞬间勾起了姬景胜所有的恶意,他勾起邪恶的弧度,说“对啊,你死了,一年两年,就算她忘不掉你,对你总该也没有感情了,迟早是我的。”

孟浮生这时正要去救杜月妍,却被姬景胜的手下围住了,两方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孟浮生急着突破障碍去救杜月妍,姬景胜急着将孟浮生杀死,把杜月妍带回去,两方目的不同,但是想要的结果都是相同的,怎能不拼死拼活。

两人此刻被仇恨冲昏头脑,浑然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杜月妍也一心记挂着孟浮生,看他身上多出一道有一道伤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了伍锦源的钳制,冲过去挡在孟浮生面前。

此时姬景胜的一个手下正朝着孟浮生冲去,突然冲出一个人,将他吓得不轻,没有来得及收手,眼看就要伤到杜月妍了,孟浮生一个转身一脚将姬景胜的手下踹飞,有惊无险。

只是目睹这一切的孟浮生和姬景胜尚都心有余悸,孟浮生握住他的两边肩膀,激动得问“你怎么能乱来,要是伤到你怎么办”

杜月妍也有些后怕,可是更多的庆幸,要是方才他没有过来那人伤到孟浮生怎么办,“我担心你,我不忍心看你受伤。”

孟浮生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责怪的话啊。

就在孟浮生和姬景胜所有心思都在杜月妍身上时,伍锦源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然后吹响了口哨,顷刻间,从四处出现了许多斗篷人,将他们围住了。

方才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的百姓们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跑,头也不带回,生怕满一点就被误伤了,那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啊。

姬景胜的手下立马将他护在了中间,姬景胜又惊又怒,怒喝道“伍锦源,你这是要做什么”

伍锦源却没有理会他,好似没有听到他讲话一般,朝孟浮生郑重道“孟浮生,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完成复国大业”



第六百五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六十八)

流云引正文第六百五十七章溪云初起日沉阁孟浮生紧紧护住杜月妍,脸上丝毫没有露出畏惧之前,字字铿锵“我的答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可能”

再次被当众拒绝,伍锦源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字字凄厉“既然这样,那么你就去死吧来人,将他们全部抓住”

“伍锦源”姬景胜白着脸,满是恨意,“结盟不成仁义在,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上次甚至还伤了我,你现在这又是做什么你可别不把当我苍国当作一回事我不信你惹了昆国还有本事与本宫为敌”

姬景胜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毫不留情道“哪里来的狗再废哦,原来是苍国的太子殿下,呵,全部抓起来”

姬景胜当即气白了脸,好在他带的人不少,总算没有落入下风,甚至还在混乱之中将杜月妍抓了过来。

杜月妍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讨厌你”

姬景胜冷笑道“那就讨厌着吧,呵,我不信你真的这么倔”

孟浮生此时已经是心痛欲绝,目眦欲裂,频频想要过去将杜月妍抢回来,可是被围攻消耗了不少力气,身上的伤越来越重,也许连自保都做不到了,哪里来的能力去将杜月妍抢回来。

杜月妍看他受的伤越来越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喊道“浮生浮生”

一个斗篷人突然出现在孟浮生身后,一把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不”杜月妍尖叫出声,在姬景胜怀里扑打着,没了半分矜持,活像一个疯婆子,可见这场景给了她多么大的伤害,“不要伤害他啊”

就在这个时候,黎清从天而降,将孟浮生抱了起来,被疼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孟浮生揪着黎清的袖子,含糊不清地说“救、救妍儿,救救妍儿。”

黎清穿过人群看向泪流满面的杜月妍,只能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他现在只能选择一个人,而杜月妍有姬景胜护着,定是无生命之虞的,但是孟浮生要是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好在孟浮生在说话这句话后就人事不知了,没有给他的决定造成什么阻碍,黎清很快就抱着他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杜月妍也彻底瘫倒在了姬景胜怀里,没有了半分力气,那副绝望的模样,好似让人一下子全部抽掉了生气。

姬景胜在这时也当机立断决定先走,留下一部分人殿后,另一部分人护着他跟杜月妍迅速离开了。

等伍锦源将姬景胜那群不要命的的手下解决掉,姬景胜已经不知道去到哪里了,伍锦源围堵姬景胜呵孟浮生的计划彻底落空,出了一堆力气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将他气的鼻子都歪了。

但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怎么说也是苍国的地盘,等姬景胜回去派人过来,他们就真的走不掉了。

而黎清此时已经抱着浑身是血,像是在血池了滚了一圈的孟浮生带回了军营,然后把所有的军营都闹了过来,让他们给孟浮生看伤口。

什么被也听到了这场大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就看到了穿着一身血衣的孟浮生,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黎清出了什么事情。

黎清怕打扰到大夫们看病,就把苏明拖出去了,其实他也不大清楚里面的真相,但是根据到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以及以往发生的事情,大概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清说“我到的时候,发现姬景胜也在,伍锦源的目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他想要抓孟浮生我理解,可是姬景胜这样说了伍锦源所有行动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意图夺取昆国,但是又不允许别人的插手,而姬景胜就是他所要除掉的别人。”

“而且。”黎清语气一转,接着说,“先前一直在给苍国和昆国制造麻烦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苏明深吸一口气,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去看过孟浮生,从大夫嘴里听说都是一些往上,坚持上药,养半个月就行了,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写信。

他在给杜维桢写信,讲的是方才黎清说的那些事情。

而后,战场上的情况越来越麻烦,双方死伤的人数越来越多,或好或坏的情报接连不断传进皇宫,到了杜维桢手里,他每次看了心情都难以平静,不断增多的死亡人数是他心里的一道伤,而这道伤每天都要被划几遍。

再加上杜月妍的安危还把握在姬景胜手中,简直是让杜维桢寝食难安,不安感越发强烈,终于在有一天,他想了一晚上后,决定御驾亲征。

杜维桢在朝堂上提出来后,不仅其他人,就连一向都支持他所有决定的王素平都难得对此表示了让杜维桢再谨慎考虑,理由众说纷纭。

“皇上,您乃真龙天子,战场刀剑无眼,要是万一误伤了,那可是大事不好了。”

“苏将军极为优秀,由他坐镇前线绝对万无一失,皇城需要您在。”

“皇上请三思啊”

总的来说就是不想让杜维桢上战场,怕伤了龙体。

可是杜维桢去意已决,无论众人如何反对劝说都没有松口,最后众人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这样了。

几天后,杜维桢带着大批人马去往战场。

昆国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也传到了姬景胜耳里,他也当即决定亲临战场。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在对阵时,姬景胜亲自对对面喊话“昆国,早晚会被苍国雄师的铁骑踏遍你们都是手下败将你们的鲜血会成就苍国雄师的传奇,你们的尸骨会一层一层将苍国雄师送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们会被历史遗忘,因为你们是败者,而我们,将名垂千古”

这一番豪情壮语,直接将苍国士兵们的士气推向了巅峰,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喊叫嚣着。

而他们的嚣张也热闹了昆国的士兵们,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开战,在战场上好好教训对面那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兔崽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一)

于是孟浮生十分激动地表示他要去找杜月妍。

杜维桢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反倒是将孟浮生拦了下来,劝他不要冲动,他以前都没有能把杜月妍救出来,更遑论这一次是苍国太子大婚,苍国的守备必定会更加森严,想要将妍儿救出来,谈何容易

可是孟浮生还是坚持要去,“维桢,我知道你阻止我肯定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相信妍儿会答应嫁给姬景胜,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陷阱,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妍儿被这种垃圾毁了”

“孟浮生你不要冲动”黎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合同苏明将他拦了下来,苦口佛心地劝说,“就算你去了,不说能不能把公主救出来,你都不一定见到公主,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过去呢不仅没有用,还很有可能会把自己陷进去,这样就更麻烦了。”

苏明也附和着劝说“黎清说的没错啊,你去了能改变什么呢还是耐心点吧,皇上肯定有办法的。”

杜维桢肯定也是万分安心杜月妍的,但他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被儿女情长羁绊住的人,心怀天下,以大局为重,也劝孟浮生不要过去,“浮生,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妍儿是我的亲皇妹,我比你,担心只多不少。只是我知道心急容易坏事。”

孟浮生看似被劝下来了,但是谁都看得出他还是很不甘心,几人互换眼神,决定还是先将孟浮生调虎离山,他们几人心平气和的想办法才是。

于是看着孟浮生且将他带走的任务就交到了黎清手中,他也没有想什么理由,就只是直接将他生拉硬拽出去了,孟浮生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哪里敌得过黎清啊就这么被拽出去了,他那里看不出来杜维桢这是想支开他,但是也无可奈何。

里面只剩下了苏明和杜维桢两人,他们商量过后,杜维桢最终还是决定派人潜入,看能否在她和姬景胜晚婚之前将她救出来。

只是杜维桢并不想把这个方法告诉孟浮生,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法子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以前又不是没有试过,结果被全部抓住了,孟浮生要是知道后,肯定又要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他担心孟浮生在情急和激动之下很有可能会坏事,想着还是等尘埃落定了,看能不能把妍儿救出来,再跟他说。

黎清在接下来的几天了,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孟浮生,就算他去上茅房,黎清也在外面等着,孟浮生挖苦他他就说也想上,但是孟浮生出来了,让他进去,他反倒是拒绝了,说自己已经不急了。

孟浮生被他气得不轻,可是也没有办法,黎清每次都有理由顶撞回去,要不是“这茅房你家修的啊还不允许我在外面站着”、或是“这条路你盖的,我走咋了,碍着你什么事情了”,亦或是“营帐是昆国人,也就是维桢的,他允许我随意进出,跟你睡一处怎么了又不是挤一张床”

孟浮生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过黎清总不能真的时时刻刻都跟着他,有一次孟浮生在半夜惊醒,转头一看,黎清人没了想必是上茅房了,每次在孟浮生进去上茅房,出来后让他进去,黎清总不愿意,他一天方便的次数估计一根手指都数的下来,晚上终于是憋不住了。

这一次可是难得的机会,孟浮生喜出望外,东西都顾不上休息就跑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军营里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说话声,孟浮生东躲西藏,才终于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昆营的范围。

直到黎清方便回来,发现房间里空了,这才明白,这小子趁着他去茅房的功夫跑了

黎清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减肥人抓住狠狠教育一顿,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可他也就是想想,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哪里能将人打一顿啊。

黎清现在只能先去找杜维桢他们,把孟浮生悄悄逃走的事情告诉了他,几人都觉得,孟浮生定是只身去了姬景胜那里,然后决定兵分两路去把人抓回来,一路是由黎清带着他自己的人,而另一路则是杜维桢派出更多的人手去寻找孟浮生。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孟浮生早就猜到黎清很快会发现自己逃走了,然后来抓他,为了不被抓到,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一路上不知道换了多少张脸。

且换的都是黎清他们从未见过的,因此一路上,黎清等人都没有能发现他的线索。

直到进入苍国。

孟浮生当时居住在苍国皇都外的一家客栈,正要从房间下来大堂吃饭,结果从上面一眼就看到了刚进来的黎清等人,吓得转身又回了房间,甚至升起了收拾东西走的冲动。

但是也就是想而已,要是真走了,肯定会被怀疑的,反正他现在用的脸黎清又不认识,应该没事吧不过这下估计是不能下去了。

好在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估量着应该是店小二,就把门打开了,结果还真是,而这时黎清正坐在下面吃饭,没有注意到这里。

他连忙让店小二端点吃的上来,店小二清脆的应了一声,声音不小,将孟浮生吓了一跳,赶忙去看黎清,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里,负手关门。

孟浮生此时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快要把门关上的时候,黎清正好抬头看了上来,然后就看到了他的背影,一瞬间,觉得无比熟悉,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冷笑一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但是心里一直想着怎么让孟浮生露出马脚。

他本来只是想在这里吃顿饭,可是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注意,决定先住下来,然后就去敲了孟浮生的门。

孟浮生还以为店小二,心里嘀咕着速度挺快的,结果一打开门,看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第六百六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

黎清冲里面的人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十分客气地说道“方才我见到阁下的背影,同我一个老友十分相似,便过来打扰片刻。”

孟浮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便凭借着丰厚的经验,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高冷,声音也变了“没事,不过在下不认识您,您想必也认出在下不是你的什么朋友了罢”

他说完便要把门关上,可是黎清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虽然容貌与以前毫无相似之处,声音也不尽相同,但是一照面,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黎清当场就确定,那装模作样假客气的绝对就是孟浮生

眼看门就要合上了,孟浮生看见一把剑伸了进来,正好抵住了门,他知道黎清肯定是猜出来了,但是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激烈,就一脸平淡得把门再次推开了,眼里带上愠怒,“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黎清嘻嘻哈哈得要进来,“我方才没有吃饱,刚才听到你叫店小二的送点吃的进来,要是你不介意,不如收留我吃一点东西吧,我就吃一点,绝对不多,并且这顿我顺便请了你吧。”

孟浮生颇为无语,他怎么不知道黎清脸皮这么厚,哪有人硬是缠着要跟一个陌生人一起用膳的,他就这么确定是他吗

孟浮生很直白得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对不起,我不喜欢和别人吃饭。”

“别这样嘛。”黎清居然直接推门进来了,丝毫没有不受欢迎的客人的自觉,大大方方坐到了椅子上,“交个朋友,我们江湖人士一项不拘小节,阁下这么拘束做什么吃几次不就习惯了嘛。”

孟浮生额头青筋爆出,他真的很想将人赶出去,可是他总不能真的对黎清动手吧只好丢下凉凉的三个字“随便你”,然后坐到了床上,视线一直没有看过他,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黎清也不介意,怡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着,时不时朝孟浮生投去灼热的眼神,扫的孟浮生浑身不带劲。

好在这时,又有人敲门了,这一次是店小二,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房内的不对劲,颇为害怕,颤颤巍巍得把几碟菜摆在桌子上,可是只有一碗饭。

黎清哼了一声,“怎么没有我的”

店小二被吓得一哆嗦,苦着脸说“这位客人,当时你没有在,小的还以为只有一位客人呢。”

“那还不赶快去再拿一份”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离开“立马去立马去,客官请稍等。”

孟浮生有些无语的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怎么今天这人哪哪都不对劲,不理会黎清径直坐到另一个椅子上,但是还不等他拿到翻,一只大手就一把端了过去。

黎清长叹一声“阁下果然好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就吃了一口饭,孟浮生恨得咬牙切齿,可总不能让再拿他吃过的饭吧,只要咬着牙齿说“没事,你慢慢吃,可千万别噎着。”

黎清吃得很香,而且孟浮生是真的饿了,一看他这模样,更饿了,好在店小二速度也不慢,很快就把另一碗饭端上来了。

刚吃没有多久,黎清突然说“阁下同我那位好友一样,都喜欢白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孟浮生的筷子顿在上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呢,调整了一番后,筷子继续伸向白菜,恍若无事道“白菜美味,懂得吃的人都难免对它偏爱一二,你大可也尝一尝,也许会爱上它的滋味呢”

他知道黎清最为厌恶的就是白菜,果不其然,一听这个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反胃的表情,扳回一城,孟浮生心里有些得意。

口水还不等他把这口气吐出来,黎清又接着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阁下点的菜都是我好友喜欢吃的,每一样都不差,我每每同他出远门,必点的都是这几道。”

孟浮生在习惯了他的针锋相对后,听到他的话根本连个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夹了一筷子什么,摇头晃脑地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我同阁下那位好友是有缘呢阁下要是愿意,帮我们引荐一番如何”

黎清生气于孟浮生的油盐不进,恨恨道“好啊。”

孟浮生笑道“阁下爽快请问阁下的老友现在在何处”

黎清说“他也在这个客栈里,并且他的去处,你想比我清楚得多了。”

孟浮生一脸不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从未认识,怎么会清楚你的老友的下落。”

黎清憋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想法的人,登时怒吼道“孟浮生你还装很好玩是不是”

孟浮生继续疑惑“你说的话倒底是什么意思我装什么并且我也不叫什么孟浮生,我的名字叫幸成和,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他脑子一动,随便编个了象模像样的名字。

黎清被他气的七窍生烟,筷子一撩,拍桌而起,怒吼道“叫你个傻逼老子不信了,还找不出你的马脚”

说完他就摔门离开了,孟浮生也不生气,笑意盈盈的在后面叫着“傻逼这个名字倒是格外别致。”

门再次被关上,孟浮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因为他知道黎清就是认定是他了所以才这般放肆,后面想必会让人盯着他,这样他的处境就危险了,肯定的,一旦露出什么马脚,黎清肯定会不顾他的意愿,就是将他打晕,也会将他扛回去的。

孟浮生想的也没错,在黎清摔门出去后,他便让几个手下每天换着人盯着孟浮生,每分每秒都不要错过,特别是他一旦有了出门的意向,就立马来报告他。

孟浮生自然也感知到了暗地里自己不仅被一个人盯着,他只得更加小心,以免被怀疑,他进城的计划也不得不暂时搁浅了,即使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进城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黎清可不会这么想,他一旦进城,盯着他的肯定会变成黎清。



第六百六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

只是孟浮生实在不能安心地继续留在客栈里,因为他每次只要下到大堂吃饭,都能听到各路的商人在讨论皇城里,太子和昆国公主的亲事,说他们天生一对什么的,甚至还说了他们成亲的日期就在不远的时间。

孟浮生一天比一天着急,有一次他甚至差点对在讨论此事的几个商人发起脾气了,原来他们居然说是杜月妍恋慕他们苍国的太子许久,所以甘愿背叛昆国,千里迢迢赶来苍国以求能嫁给姬景胜,而姬景胜也是感念她的深情才答应的。

孟浮生差点没有被他们颠倒黑白的讨论气个半死,差点掀了桌子,要不是这时他用余光看到了下楼的黎清,不得已冷静下来,今天就不会这么平静的过去。

只是这一次虽然忍住了,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听到关于此类的传言,他的耐心也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了,所以在一个甚至没有经过预谋和计划的晚上,他终于忍不住逃跑了。

但是他从二楼的窗口往下面跳的时候正好被黎清派来看着他的手下发现了,几人去追,一人赶忙去叫了黎清,黎清一听说孟浮生忍不住逃跑了,连忙顺着手下留下来的线索追了上去,很快就把人拦住了,此时两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

孟浮生喘着粗气怒喊“不要拦我!滚开!”他此时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处于易容状态,但是黎清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确定他就是孟浮生了。

黎清也有些喘,但还是十分得意地说“哎呀,怎么不装了,继续装啊,不是挺能的吗你?骗了我这么久还挺沉得住气的啊,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跟我耗下去呢,怎么今天就自己暴露了?”

孟浮生顺了顺气,恢复了过来,他冷着脸说“黎清,你不要拦我了,这城是是费劲不可,眼睁睁看着妍儿嫁给一个禽兽,我忍不了,这样还不如让我去死了!”

黎清忍不住揭露一个血淋淋的现实,“让你进去了又能怎么样?有用吗?嗯?就算公主不是自愿的又能怎么样?你照样带不出他,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孟浮生居然对着黎清拔出了剑,“我要是一定要去呢?”

盯着闪着寒光的利刃,黎清直接气笑了,“好啊你小子,胆子肥了,竟然敢冲我拿剑!好!我话就放这里了,你别想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孟浮生脸上浮现不忍,“黎清,你不要逼我。”

“是你逼我的。”

孟浮生这下不废话了,居然真的动起了手,但是招式之间明显是有着收敛的,两个高手打架的阵势居然还不如两个空有一身蛮力的亡命之徒,但是孟浮生目光坚毅,赫然是一副绝对不收手不屈服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动手,半个小时后,黎清无聊得放弃了,他叹了一口气,万分无奈“你真的要进去?”

孟浮生也停了手,无比郑重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把人带回去的,你不要拦我了,我不会回去的。”

“好吧。”看孟浮生这副倔强的讨厌模样,黎清也无奈了,“我跟你一起去。”

孟浮生皱皱眉,“此行凶险,我不想连累你。”

黎清横了他一眼,“闭嘴,连不连累我要你说?到时候要是你伤了残了,我不还是要去把你带回来?这时候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浮生傻憨憨地挠挠头,露出一个傻气的笑,“谢谢你黎清,你帮了我许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要不跟我回去?”

“不!”

“好嘞。”黎清双手半举,表示投降,“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两人虽然打了半个多小时,但是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所以根本不需要休息,直接进了城。

姬景胜和杜月妍成亲的事情绝对称不上什么皇家秘密,在皇城几乎是家喻户晓,路上不少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或者是和巧合碰到的熟人讨论这件事情,有的知道的内容比较多的,就一脸炫耀得跟熟人像倒豆子一样吐出来。

那日孟浮生两人就在路上,碰到那么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华服,膀大腰圆,一看家里就有不少钱的大老爷,“李弟,我前几日可是听家里的小舅子说,太子的婚礼是在五天后举行,不过我们这些凡人,想必是不能见到皇宫当时的盛况了,想想也是可惜。”

另一个穿着相似,但是瘦了不少,满脸羡慕道“没想到张兄连这个都知道,您的人脉真是让兄弟叹为观止啊,来来来,老弟请你去春风楼喝酒,请张兄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好说好说。”

两人互相勾着肩膀离开了,留下在他们身后听完了全程的孟浮生两人。

回到在皇城居住的客栈后,他们商量要如何做,要选在哪个时间去做。

最后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在五天后婚礼当天动手,那天人多热闹,要想混进去也比平时简单不少。

黎清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这么确定了。

但是要做如此大的事情,光凭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黎清这时想到了杜维桢派过来的人,想到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汇合更容易成功扮成事情,人多力量大,并且杜维桢派来的人,定不是什么草包人物。

于是之后的几天,黎清有意的城门口借闲逛来打量进出的人,试图从中找到杜维桢派来的人。

终于在三天与杜维桢派来的人汇合了,黎清立马跟他们说了他跟孟浮生的计划,大家确定好在婚礼当天动手。

城内有不少姬景胜的手下,他们平日隐藏在暗处,搜罗各种消息,在黎清与杜维桢派来的人汇合那几天,他们敏锐地感知到城中似乎有所异常,但是又查不出具体是什么,只好先禀报给姬景胜。

姬景胜猜测是不是孟浮生他们又来了,想要把妍儿带走?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婚礼当天发生任何事情,就增加了不少侍卫,以免有人趁乱混进来捣乱。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

太子大婚,自然是有不少权贵被邀请了过来的,一些身份显赫的,怎么也得带着几个手下,这样下来,太子府一下子多了不少生脸的人,也给有心人带来了很好的混入的机会。

所以为了贵人们尤其是太子的安全,搜身查人的环节必不可少。

孟浮生他们分开混入了各个大臣们的侍卫中,要是放在平时他们也就混进去了,可是今天姬景胜特意加强了人手在搜身查人的环节,一道道问题下来,孟浮生还好,黎清他们差点没有被发现。

好在人实在是太多了,负责这个关卡的侍卫们也难免力不从心,很艰险得被他们糊弄过去,成功潜入,藏到各个角落,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孟浮生是混在一位大臣的侍卫中进来了,该大臣带了不少人,孟浮生以想要去方便为理由离开了。

最后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左顾右看没有人,就换了个方向,那是朝着杜月妍的方向。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杜月妍,想要去看她一眼。

可是到了院子,远远就看到那边一层一层侍卫们守着,别说是他,就算是一只蚊子想要飞过去都难,期间不少穿着明艳的婢女们进进出出,各个脸上都带着死色,和孟浮生脸上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浮生只知道,自己是如何都进不去的,既然不能亲眼看到妍儿的情况,那么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二,也算有一个慰藉。

这么想,孟浮生就观察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婢女,一个婢女步伐匆匆地走向孟浮生那个方向,就在消失在守卫院子的侍卫们面前时,孟浮生突然出现了,将她吓了一跳。

婢女差点惊吓地喊出来,直到看到孟浮生身上穿着的侍卫的服装,才把尖叫声吞进了肚子里,略带埋怨地说“怎么突然跑出来吓人啊。”

孟浮生作愧疚色,小声说“太子殿下惦念姑娘,便差使我过来询问一二,不知姑娘现在的状态如何?”

婢女脸上显现犹豫之色,似乎是在犹豫该如何说,孟浮生可不想听到一堆编纂出来的溢美之词,冷面问道“殿下是想知道姑娘的真实情况,你可千万不要胡说,不然怪罪下来,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婢女明显是被吓到了,“哎呦”一声,忙道“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敢有任何欺瞒呢。姑娘她、状态不大好,从今早起床开始就没有笑过,一直愁眉苦脸的,奴婢们都耗费了好大劲想逗她一笑都没有办法。”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许是姑娘太紧张了,毕竟任是谁要嫁给殿下这等贵人,都难以保持平常心。”

婢女自认最后一句话讲得十分完美,忐忑地看向孟浮生,实在她是心里想,姑娘哪里是紧张啊,摆明了是不想嫁,那样子哦,就像是一个被强抢来的民女。

只是这等话,就是她再多十几个胆子,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孟浮生表情平静得放婢女离开了,转身折返,回到原来的侍卫队中去。

大堂莺歌燕舞,红袖添香,一派和乐融融,来的大臣不管背地里的立场如何,起码面上都是其乐融融的,勾肩搭背,好像是一对多么要好的朋友,赞美之词连绵不绝,主人们都还没有到,客人们倒是都把这场婚宴夸上了天。

这样的景象谁能看出他们背地里不知道弹劾了多少次姬景胜不该娶一个昆国的公主呢?政客啊,心思如海深,没有个十几年功夫,掺和进去,那可是连块骨头都不带剩下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挂的四处都是的精致红灯笼被点亮了,将整个太子府照得火红又喜庆,在两个正儿八经的主人进入大堂时,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姬景胜和杜月妍各自牵着红绸的一端。

“殿下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太子妃美艳不可方物,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啊。”

“祝太子殿下太子妃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大堂的气氛被掀到了另一个,孟浮生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或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的赞美,听的他脑袋疼,可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眼前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剩下的只有不远处凤冠霞披,风姿绝艳的女子,那双雪白的柔荑从红衣中伸出,牵住另一端红,看不出是否是真心愿意的,可是孟浮生相信着,他的妍儿,定是被强迫的。

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不远之前他也曾这般带着杜月妍踏进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堂,准备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可是转眼不过一天,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他会把妍儿带回去的,孟浮生发誓。

苍王没有来,但是姬景胜的母后,苍国的王后殿下到了,坐于高位,不怒自威。

在司仪刚宣读拜堂,只听见一声清脆声响,一个酒壶在大堂中央崩开,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将将安静下来的大堂想煮开的沸水,“哗啦”一声喧哗起来了。

孟浮生知道,时机到了!

“啊!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快来人抓刺客!快来人!”

大堂一下子混乱起来,孟浮生趁机大闹,一边试图接近杜月妍。

可是混乱一产生,姬景胜便将杜月妍搂在了怀里,他的手下也一窝蜂涌了过来,将他和杜月妍护了个严严实实。

可绕是如此孟浮生也不死心,一边与试图将他抓住的侍卫们缠斗,一边移向杜月妍的方向。

姬景胜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谁啊,大喝一声“孟浮生!你找死!”

杜月妍的身子一抖,然后猛得掀开红盖头,底下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无限凄苦地喊了一声“浮生!”

她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她难以相信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会以这等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绝望得不管不顾的时候,又朝她注入了一剂强心剂,鼓励她不要放弃,继续斗争!

“浮生!”杜月妍流着泪,试图挣脱开姬景胜,跑向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第六百六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

可是姬景胜哪里会给杜月妍这个机会,他看到她这般迫切冲向孟浮生,已经是又气又急,恨不得将孟浮生的头摘下来,让杜月妍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值得她依靠的人。

孟浮生听到杜月妍的声音,一个心都悬起来了,他忘却了所有的危险,一心想要过去,将他从姬景胜手中救回来,纵使面前横亘着无数的危险,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也未曾想过退缩。

可是满目的血红让杜月妍害怕了,她不再想要孟浮生过来了,她喊道“浮生!你不要做傻事!你走吧!”

孟浮生置若罔闻,他好像根本理解不了“走”这个字的含义,杜月妍每说一个字,她都多出一分接近的勇气,想要更近一点,离妍儿更近一点,只剩下几步之遥了,他就能摸到妍儿了!

可是这几步之遥的危险哪里是言语能够形容的,几乎一小半的侍卫都聚集在这里,将姬景胜护在中间,哪里是能让孟浮生破的开他们的保护的啊。

孟浮生伤痕累累,一道血痕自他额头留下,将眼睛都似乎染成了红色,力气随着鲜血的流出一点点消逝,可是他没有想过后退,反倒是更添了前进的勇气。

黎清他们也注意到这里了,朝着孟浮生逼近,混乱持续发展。

但是这里终归是苍国,而他们踩着的地方,是太子府,除了皇宫,侍卫最多的地方,得到命令过来的侍卫越来越多,黎清他们那点人哪里是对手?

孟浮生他们越发落于下风,眼看着继续下去将会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黎清朝孟浮生喊“浮生!先离开吧!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可是孟浮生听不见啊,周身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只要不远处浓妆艳抹,一身红嫁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鲜艳明亮。

“浮生!”杜月妍怕极了,她看着孟浮生青色的侍卫服被染成血红色,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好似身上的鲜血都要流干净了,要是流干净了,人还能活吗?不说这个,就是他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抓起来了,以姬景胜的心狠手辣,难道会放过她吗?

杜月妍知道答案是不,所以她才这般害怕,声音都因过度的悲伤绝望嘶哑了,别样的难听“浮生!你快走啊不要做傻事!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这是谁的声音呢?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是头脑混乱,他只能分辨得出这是谁说的话,却辨别不了话里的情绪和意思,他只能猜测,妍儿是害怕了吗?是在等着他过去吗?肯定是的,妍儿胆子这么小,面对这种场景肯定会很害怕的,他得尽快过去,要是晚了,吓坏妍儿怎么办?

杜月妍看见他还是固执地走过来,情绪崩溃了,差点悲伤地哭晕过去“孟浮生!你会死的!”

等着我,妍儿。

孟浮生心里刚闪过这个想法,侧腰剧痛袭来,只见一把锋利的刀正直愣愣插在那处,瞬间,血流不止!

“孟浮生!”杜月妍声调猛地拔高,尖锐刺耳,眼睛因为激动而瞪得极大,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然后一翻白眼,晕倒在了姬景胜怀里。

与此同时,本就身受重伤的黎清也看不过去了,一个轻功飞到孟浮生身后,将他打晕了,然后直接将人扛到肩膀上,朝众人喊“走!”

他的人顿时如潮水般散去。

“追!”姬景胜抱着杜月妍,面色铁青,好似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阎王,凶气毕现,“抓到他们!”

姬景胜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一个不留!本宫要让他们葬在皇都!”

他气的身体发抖,眼睛通红,他期待了这么久的婚礼,好不容易让妍儿松口,结果就这么被毁了,保不齐他还会成为皇都所有人口中的笑料!皇室的耻辱!他绝对不会放过孟浮生的!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姬景胜阴森森的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堂回荡,与满地疮痍一起,组成了诡谲的景象。

他抱着杜月妍回了房间,驱人喊来大夫,然后立于床头,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眼里满是嫉恨和无奈,他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是有孟浮生的,但以为这次她的松口是说明她逐渐接受他了,他甚至抛下战场的一切赶了回来,可是今天的一切,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嘲讽他说,你想要的永远不可能得到吗?

唉,妍儿,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姬景胜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孟浮生他们永远留在苍国了,一路上紧追不舍,甚至杀了他们不少人,最后下来只剩下不到二十个手下,继续这样下去,非要全军覆没不可。

黎清恨恨的想,最后咬牙决定,不能这样子了,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然后他想了一个方法,决定将剩下的人化整为零,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了,这样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混乱追兵的视听,也能尽可能留下一些人,绝对是当前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

黎清则是带着孟浮生,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头也不回地赶路,最后看到一片森林,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森林极大,就算是姬景胜派了上百官本来搜查,想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本来就受着伤,现在还要抱着一个并不瘦弱,一点意识都没有的成年男子,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款且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猛兽毒物,这些东西在夜晚最频繁出现,要是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怕是没有追兵,他们也不能活着出去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厚爱,黎清在天黑之前,居然找到了一处空荡荡的洞穴,他将孟浮生放在稍微平整的地上,然后就出去采草药了,不仅是孟浮生,他也需要找点止血药了。

森林里最不缺是就是药材,黎清在离洞穴不远处就拔了不少,高兴的不得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

在这几天里,黎清一直用在森林里采来的草药疗伤,他的伤倒是好了个大概,可是孟浮生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这样下来黎清觉得实在是难熬,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可是在山洞里的几天,他只能对着昏迷的孟浮生讲话,却得不到一个回应,俨然一个神经病。除此之外,这几天顿顿水煮野菜也让他面黄枯瘦。

他不是不想抓点野味开荤,只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姬景胜的人,或者是留下什么痕迹,所以只能硬生生认真。甚至好几次去采草药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兔子从他眼前跳过去,他被诱惑的差点扑过去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回来的路上,黎清满心激愤的想,等回到流云山庄或者是打完战了,一定要从孟浮生身上把吃的所有苦讨回来,一定要吃菜喝酒搞得他倾家荡产。

晚上的时候,黎清连或都不敢生,在月光下练了一套剑,正要进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还越来越近。

他立马警惕了起来,收起剑悄无声息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在树上往下看,赫然就是姬景胜的手下,黎清瞳孔一缩,这里离他们所在的洞穴极近,姬景胜的手下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他们。

孟浮生现在还昏迷不醒,浑然一个累赘,而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十成的功夫最多发挥个七成,根本没有办法在保护孟浮生的情况下对付这群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黎清从来不是那种古板宁死不退的人,在他认为,在必要的时候退缩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相反,明知道打不过还硬是要上才是真正的愚蠢。

他折返回山洞,叫了孟浮生几声,孟浮生还是没有醒,黎清就将他抱了起来,哪知刚出去没走几步,就被发现了。

为首的人大喝“抓住他们!”

还不等黎清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包围了,他随便一扫,这里少说也有三十多个人,他不受伤没有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的时候都不一定对付的了,更何况现在。

他颠了颠背上的孟浮生,恨恨地说“孟浮生,你这一次真的是要保佑我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俩就是一起死了。”

姬景胜的手下二话不说打了上来,黎清一只手护着孟浮生,另一只手拿着剑,舞的出神入化,但是他还要分身去注意孟浮生,免得有人偷袭他,一心两用实在太难,他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他死了,孟浮生也必定活不了!黎清心里越发着急,可是这种事情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就在这时,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祈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赫然就是伍锦源,他跳到人群中央,一脚踹开一个正试图从背后偷袭黎清的姬景胜的手下,然后猛地将孟浮生从黎清背上抢了过来。

黎清还未能明白他的意思,转眼之间,伍锦源再次从人群中飞走了。

不管他心中多么着急,身上的压力总归是少了一点,很快就将围攻的人群打出个缺口,也不恋战,立马离开了。

甩开紧追不舍的姬景胜的手下后,黎清立马开始着手追寻孟浮生的下落,可是也不知道伍锦源把人藏去哪里了,反正仅凭他一个人想要找到孟浮生,无异于大海捞针,是绝对不可能的。加上现在姬景胜的手下还在大力追捕他们,继续留在苍国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他只好先离开了。

刚到边境,他就和分开逃离的杜维桢的手下重逢了,然后一起回到军营。

一回到军营,黎清就去找了杜维桢和苏明,他们看黎清只有一个人回来,第一个想法是黎清是不是没有见到孟浮生。

可是杜维桢问了之后,黎清才脸色极差地回答道“我在进入苍国皇都之前碰见孟浮生了,还跟他一起进的城,选在姬景胜大婚的那一天想要把公主救出来,结果失败了,孟浮生还因此重伤昏迷不醒。姬景胜一直派人追我们,在一处地方,他的人再次找到我们,可是这时候伍锦源突然出现,然后将孟浮生带走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人,只好先回来了。”

听黎清讲完后,杜维桢和苏明两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这一次不但没有将公主救出来,反而让孟浮生落到了伍锦源手里,还不一定要惹出什么麻烦呢,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血亏。

杜维桢他们虽然又失落又无措,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办法了,只好推翻一切,从长计议。

之后,杜维桢他们经过一夜的讨论,都觉得伍锦源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将孟浮生救走,定不是想要他的命,也就是说孟浮生现在肯定是活着的,毕竟一个死人的利用价值,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活人。那么现在迫在眉睫需要考虑的,就是伍锦源将孟浮生带走的目的是什么。

还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三天后杜维桢就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放着孟浮生随身携带的玉佩,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封信是伍锦源寄来的,内容是只要杜维桢能帮忙救下他的族人,他就把孟浮生放回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世界,远在流云山庄的孟浮生也收到了这么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信件。

穆生云一开始还觉得是谁的恶作剧,毕竟孟浮生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逃不掉,落到伍锦源手里,可是他出于对小师弟的担心,还是写了一封信问了黎清。

黎清把信拿给杜维桢他们看,他们才知道穆生云也收到了这每一封信,立马回信告诉他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孟浮生现在确实在伍锦源手里。

这下穆生云也坐不住了,可是周婉仪现在怀孕了,他总不能把人丢下离开吧,他也放不下这个心,只好派人根据伍锦源的线索前去调查伍锦源所说的族人的事情,杜维桢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第六百六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

两方后来干脆合作,他们这一次是因为有相同的目标,就像穆生云可不是为了帮杜维桢,而是为了将孟浮生带回来,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为朝廷做事了,穆生云心里也就没有产生什么什么必要的负罪感。

两人合力很快就根据伍锦源给出的有效的线索找到了他的一部分手下和族人的踪迹,原来他们都被关到了一间庄子里。

他们派人进去打探,结果都还没有进入庄子就差点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毒蛇差点咬到了,而当他们一撤退,那些毒蛇就像有意识一般,全部撤了回去。

进去打探的手下将这个消息禀报回去,杜维桢他们确定里面肯定有不少高手,甚至还有人会操纵毒蛇,且这个庄子不是普通的庄子,背靠崇山峻岭,肯定有毒蛇无数,纵起来威胁极大,且庄子的墙和门都建的很高,轻功极好的也很难翻过去,这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阻碍。

事情的棘手程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不过也是,要是事情没有棘手成这个样子,伍锦源根本用不着他们,自己就能够解决,就是不知道伍锦源惹到的倒底是什么人。

加上穆生云现在还在流云山庄,和杜维桢相隔千里,两人沟通起来极其不方便,杜维桢只好建议他要是没有事情,还是过来边境一趟,等将浮生救出来,再回去也行。

穆生云接到信后,左思右想,他自然是担心孟浮生担心的不得了,可是也放不下身怀六甲的周婉仪,他的愁眉苦脸被心思敏锐的周婉仪察觉到了,询问了几句。

穆生云就顺嘴跟她说了,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作何想法。

没想到周婉仪温柔一笑,轻轻抚摸着肚子,那张秀丽的脸蛋因为成为了一位母亲的缘故,增添了几分母性的光辉,更显柔情似水,讲起话来也是温柔得不得了,“夫君,你去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流云山庄这么安全,我又不出去,定遇不到什么危险的。但是浮生现在还身处困境,我知道你是如何都放心不小的。你这几日愁眉苦脸,我跟着心情也不好。”

“婉仪。”穆生云感动地握住她的柔荑,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更觉得自己娶了一个贤妻,他郑重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在家等我。”

周婉仪温柔一笑,然后靠在穆生云宽厚的胸膛,“好,我等你回来,你可不能受什么危险,不然等孩子出来,我定是要向他好好说你的不是。”

“嗯。”

暖黄色的灯光下,夫妻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是一副多么温馨美好的画面啊。

隔日,穆生云便迅速将山庄的事情分配给了下面的几位师弟,然后就带着人离开山庄,奔赴边境同杜维桢见了面。

他也是到了,见了黎清,才知道发生这一切的原因,生气起孟浮生的鲁莽冲动,决定等把人救回来,定要拿出作为大师兄的威严,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但是穆生云心里再气,对这位小师弟也是关心的,当务之急还是把人救出来,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他们一起商量了一晚上,知道第二天天蒙蒙亮才制定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决定先安排一部分手下前去山庄打探里面的具体情况和里面守着的人的实力。

穆生云和杜维桢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派出去的二十几个手下只回来了一个,都是拼死才能跑出来的,回来时也只剩下一口气了,濒临死亡之际他把查探到的情况说了出来,原来里面地上躺着许多具尸体,都是伍锦源的手下和族人,他说完最后一句和就咽了气。

杜维桢心情沉重,亲自帮助他闭了眼睛,然后他就把这件事情快速传给了伍锦源。

情景变换,伍锦源现在正住在离昆营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他把孟浮生带来那一天,见他昏迷不醒,怕人死了,也适当做了一些医治,好歹是没有大碍了,没想到过几天居然醒了过来。

孟浮生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伍锦源,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起伏,冷静地问了一句“黎清如何了?”

伍锦源正在喝茶,对他的冷静颇为赞赏,给他递了一杯茶“喝一杯润润嗓子,你放心吧,我没有对他做什么,要是他能从姬景胜手下逃脱,那现在估计也回去了,你就不担心自己吗?”

孟浮生心里明白的很,“要是你想让我死,我现在也不会还在这里。”

伍锦源笑了,“倒是明白人,你放心吧,我没有想让你死,只是想用你跟昆国的小皇帝和你大师兄做点交易。”

孟浮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更加镇定了,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门,伍锦源的手下把杜维桢的信送了进来。

伍锦源当着孟浮生的面大大方方把信打开了,扫了一眼后,脸立马黑了下来,眼睛幽黑深不可测,顺手递给了孟浮生,“看看吧。”

孟浮生看了看后也颇为诧异,问“你知道是谁做的吗?谁跟你这么大仇?”

伍锦源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跟我有仇的人多的是呢,但是我查到这件事情肯定跟昆国朝廷的某个大官有关系。”

孟浮生立马说“不会是杜维桢。”

“我知道。”伍锦源倒是不反对,“不然我也不会用你去跟他们做交易,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狠到这种程度!”

他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但是对他的族人感情深厚,一同经历灭族之祸的生死感情哪里是普通人能比的,他们的死亡无异于在伍锦源心上剜了一刀,痛得不行。

孟浮生见他并不反对,想了想,接着说“既然朝廷中有人背着杜维桢做了这种事情,对昆国必定也存有异心,可以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要是放了我回去,我跟杜维桢商议一番,也定是要将那人揪出来,好好处理的。”



第六百六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

伍锦源沉默了,显然是不愿意放入的,不过也是,任谁废了这么大一番力气把人抓到了,结果一点好处没有得到就把人质放走,1又不是做善事?

孟浮生心里也清楚,但是仍然存着一丝侥幸,就算是被拒绝除了有些失望,便不会产生其他情绪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氤氲着热气的茶水都渐渐冰凉,才见伍锦源摇摇头,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难免升起失望的情绪,“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杜维桢,毕竟是他的人,总归要他出手处理的,要是结果令我满意了,保不齐这时候我就能放过你。想让我连甜头都没有尝到就放了你,这是不可能的。”

孟浮生也不多言了,点点头,居然随遇而安地询问起是否有吃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孟浮生都不知道饿了多少顿了,昏迷的时候没有觉得,一醒来,肚子空荡荡的,难受的很,再加上几天不洗澡身上浓郁的味道,更是让他自己都嫌弃的不行。

伍锦源总不至于在这点事情上苛刻他,毕竟他也不是想让孟浮生死,出去后很快带着吃的回来了,孟浮生也趁这个时间洗了个澡,身上整洁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晚上的时候,伍锦源犹豫再三,还是听了孟浮生的劝,将他的族人之死是朝廷中某个大官做的消息传给了杜维桢,还在后面写到,要是将人找到处理了,他就把孟浮生放回去,如若不然,玉石俱焚。

他现在已经有些魔怔了,族人的死亡无异于在他的理智里放了一把熊熊大火,烧得他心肝脾肺都痛了起来,人一痛,心情就不好,难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信件很快到了杜维桢手里,他阅读过后交给了穆生云,他毕竟是孟浮生的大师兄,有知情的权利。

穆生云神情凝重,他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杜维桢对伍锦源并无一丝好感,特别是知道他有谋逆甚至策反孟浮生之心后,只是他从未下过令要屠杀伍锦源的族人,有人背着他做这种事情,不但残忍,还视他的威严为无物,这样的人,说他没有异心,谁会相信?反正杜维桢是不相信的。

“查!”杜维桢斩钉截铁地说,“务必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我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在我的背后搞鬼!”

穆生云心知他不会放弃孟浮生,但是听到他的决定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昆国毕竟是他的地盘,有他帮忙,找到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绝非难事,他现在所盼望的就是伍锦源能够信守承诺了。

杜维桢当即传令回皇都,令王素平负责查明此事,要说他不在皇城,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位忠心耿耿的宰相了,把事情交给他,他放心,要是别人,他总要免不得怀疑一二,这是所有皇帝都有的疑心病。

但是还不等查到幕后黑手,伍锦源和孟浮生就遭到了刺杀,对手的时候,孟浮生从他们的武功招式中,看出了这是他曾经在皇家暗卫中见到的招式,但是处于顾虑,怕伍锦源觉得这件事情就是杜维桢安排的,只是躲在背后把别人推出来而已,所以并没有把情况告诉他。

在两人安全逃脱后,伍锦源又带着孟浮生到了其他地方,孟浮生趁着他没有注意,把他们遭遇暗杀和刺客的武功招式写在信上,传给了杜维桢。

杜维桢看到信后,怒发冲冠,他猜测定是有人趁在他不在,假借他的名义派出了暗卫,都敢假传圣旨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定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



第六百六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九)

情况就是这般巧合,两方居然在半路上碰见了,人生真是无处不惊喜。

孟浮生见到穆生云也是诧异,“生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穆生云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你这小子还敢问!回去再收拾你。”

孟浮生尴尬地摸摸鼻子,明白生云师兄肯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抛下山庄的事情下山的,心中又愧疚又感动。

最后他们当即决定一起回皇城。

哪知这一路是险之又险,他们居然又遇到了好几拨刺杀,且刺客使用的都是皇室暗卫的招式,对着杜维桢也是无差别攻击,这下伍锦源是不信也得信了,杜维桢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来糊弄他。

眼看着遇到的刺客越来越多,他们应付得越发吃力,干脆兵分两路,孟浮生跟黎清一路,穆生云则跟杜维桢一路,孟浮生他们还把侍卫都留给了穆生云,以保护杜维桢的安全,至于伍锦源,自然是跟着孟浮生。

分开后,遇到的暗卫和袭击明显变少了,孟浮生最先到达皇城。

孟浮生刚进皇城,并不急着进皇宫,反倒是来到了一处酒楼,三人先洗去一身的尘土,恢复精神抖擞,然后跟平常人一样下楼点了一样吃食,悠悠然地吃着,其实耳朵一直支棱着注意酒楼的动静,从中摘取有用的信息。

古往今来,酒楼鱼龙混杂,一向是打探消息的不二之地。

晚上的时候,几人就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原来是两个相识的皇商在酒楼碰到了,就坐到了一起,开始讲述各自的烦心事。

一人说“别人都以为我们当了皇商,便衣食无忧什么都用不着担心了,谁知道我们要担心得可躲着呢。”

零一人愁眉苦脸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只要朝廷有一点动荡,我们东西的价格就开始剧烈上涨,起起伏伏的,玩得可比一般商人都大了。”

最开始讲话的人继续道“是啊,我听说啊”

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同伴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皇上战死沙场了,要不然这段时间皇宫里给的价格也不会这么低,想先前皇上在的时候,对我们这群商人好着呢,价格公道,要是换了一个,还不知道亏到哪里去呢。可这又是皇家的生意,就算再亏也不能不做啊,不然可就是砍头的大罪。”

“怎么可能!”同伴满脸的震惊,但是声音也故意压低了,“你是听谁说的,这要不是真的,你造谣皇上,可是死罪啊。”

那人讪讪“这我也不确定啊,是今早送东西进皇宫的时候听几个公公说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同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确定是事情可不要乱说了,那可是要丢头的。”

那人点点头,就扯开了话题。

可是这一切,都被孟浮生听进了耳朵里,他们本来就是坐在那两人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加上孟浮生耳力极佳,只要稍加注意,听清楚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向另两人,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重,想必也是听到了,三人十分默契的前后上楼进了同一个房间。

孟浮生率先说“看来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要棘手,幕后黑手居然能编造出维桢身亡的消息,难道不怕他回来了?”

伍锦源冷哼了一声,“竟然做了,那他们肯定留着后手,保不齐杜维桢回来都没有用了,毕竟他也没有什么能力。”话语里满满都是不屑和鄙夷,那样子就差直说杜维桢就不配当那个皇帝了。

孟浮生对他的话很是不满,当着他的面这般诋毁他的好友,不过伍锦源本来也没有打算继续跟他们在一起,留下一句“就在这里分开吧。”就推门离开了。

孟浮生知道伍锦源在这里肯定有人,他离开很有可能就是去找自己的人了,也没想着挽留,就和黎清商量起要如何去做了。

如今杜维桢还没有回来,推门按理说应该是等他们到了再一起去行动,可是伍锦源的话就像是在伍锦源心里插下一根针,让他放不下。

孟浮生皱着眉说“要不我们先进一趟皇宫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要是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地等着,我总也不安心。”

黎清对此并没有异议,于是两人打算等晚一点夜探皇宫。

夜深人静之际,两人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潜进了皇宫,这对他们不是难事,毕竟两人进出皇宫不知道多少次了,对里头的构造了如指掌。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大不一样,两人还不等行动,居然就被发现了,几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暗卫将他们围住,还不等孟浮生解释,他们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每一招都是杀招。

孟浮生他们只好把解释吞回去,跟他们动起手来,但是这里是皇宫,动静稍大就会引来更多的人,怕打草惊蛇,孟浮生他们只好选择分开逃走。

在混乱之中,孟浮生无意闯进了金銮殿,他没有打算久留,想着等追兵离开了就出去,却猛然间发现玉玺不见了。孟浮生心中大惊,对近期发生的一切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也许就是幕后黑手偷走了玉玺,然后狐假虎威,假传圣旨,想要将杜维桢杀死在回皇城的路上,这样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坐实杜维桢战死沙场的消息。

待了大约半个时辰孟浮生才离开,没想着在皇宫里继续查什么,直接离开了,刚出去就碰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孟浮生,两人都是两手空空。

他把玉玺丢失的事情告诉了黎清,黎清也是大惊失色“看来幕后黑手所图不小啊,我们该怎么办?”

孟浮生想了想,说“没办法了,看来只得等维桢会来再说了。”

哪知两人刚回了客栈,就碰到了脸色阴沉的伍锦源,双方对上同时出口“你

你们去做什么了?”

孟浮生言简意赅“皇宫。”然后看着伍锦源,等他说话。



第六百六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

伍锦源沉默了好半晌,孟浮生从他灰败的脸色和幽深的眼睛中看出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几人干脆找了个私密的地方,从头说起。

伍锦源一坐下就生生捏碎了一个茶杯,眼睛赤红,声音沙哑“他们竟然敢!那群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竟然联合着别人来搞我,不仅叛变,还将我辛苦筹集的财务扫荡得一干二净!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孟浮生两人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皆是心中骇然,没想到那幕后黑手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孟浮生叹了口气,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如今又夺了伍锦源的财物,更是如虎添翼,事情越来越棘手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大臣的私下行动,现在看来,谋反的心思呼之欲出,且已经具有足够的实力了,不是他们能解决了,必须得杜维桢回来。

他问伍锦源“那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伍锦源狠狠地灌了一口茶,那凶气十足的模样,好似喝进去的不是茶,而是敌人的热血。

“还能有什么看法?现在我就是一个打光杆的,要人人没有,要钱钱没有,只有这一条命了,又找不到幕后黑手!我看那人摆明了就是想当皇帝,最着急的可不是我!”

孟浮生觉得他最后有一句话很有道理,并且一下子想到了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人——杜辰良,自从上一次被苍国人送回来后,他的存在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实在是安分的不行,连杜维桢对他的警惕心都下降了不少,孟浮生本来也没有想到过他,但是经过伍锦源一提醒,想当皇帝的,并且有这个实力和身份的,似乎非他不可了。

他皱着眉想了想,问黎清“杜辰良是不是被关到大牢里了?”

黎清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也是偶然听皇上说的,不过,现在还在不在就不清楚了。”

他显然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像是杜辰良的手笔,所以才说出最后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孟浮生当即决定和黎清去大牢看看,没想到伍锦源不愿意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的,你现在是想将我踢下船?”

孟浮生耐着性子解释“大牢守卫森严,人去太多很容易被发现,我跟黎清去即可。”

伍锦源冷哼了一声“我跟你去吧,你们那点功夫可不够看的。”

孟浮生心中恼怒,但是他讲的话实在不假,他和黎清,一对一对上伍锦源,确实不够打的,他退了一步“也好,黎清留在这里,我跟你去。”

此时夜深人静,不少天牢的守卫们都打起了盹,有些打起精神的也是眼前模糊,很容易就被孟浮生和伍锦源混进去了,可是他们从第一个铁笼子找到最后一个,都没有看到他们要找的人,两人面面相觑,越发肯定这件事情肯定是杜辰良搞出来的。

不过两人并没有就这么离开,而是等在外面,半个时辰后抓了一个出来上茅房的守卫,还不等用剑威胁,那人便战战兢兢,一副吓破了胆子模样,省了好大一笔功夫。

有夜色的掩饰,孟浮生压低了声音,凶神恶煞的模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可记住你的样子了,要是知道你哪句话是假的,我非得要了你的命。”

那守卫都快吓哭了,两条腿直打颤,磕磕绊绊地说“好、好汉饶命啊,小、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浮生问“我记得王爷不是一直关在大牢吗?怎么现在不见人了,是不是你们知法犯法将他放了出去。”

守卫“哎呦”一声,忙道“小的们哪敢啊,这不是王爷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找了御医没治好,人去了,当时皇上又不在,后来宫里头暂时负责管事的来了圣旨,让我们把人埋到外头去了,一切可都是听上面的命令啊,小的们就算多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啊。”

死了?孟浮生一条眉,那是满满的不相信啊,祸害遗千年,去竞州这么多年,那般严酷的环境里都过得舒舒服服的,现在虽然杜维桢把他关进大牢了,可是吃喝哪一件都没有断他的,怎么可能去了。

他恶声问“你可别说瞎话,不然刀剑不长眼,伤到你哪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好汉饶命啊,小的字字属实,哪里敢有半个假话啊,您要是不信,小的把王爷埋得地告诉您,您亲眼去看看不就行了。”

孟浮生看他实在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又吓唬一通后记住了他说的地点,然后又把人打晕,扬长而去。

杜辰良有罪,就算是死也不能葬在皇陵的,可是他身份尊贵,丢在乱葬岗也不是事,因此棺材只埋在了城东的一处风水宝地,两人来到那里,找到据说埋着杜辰良棺材的地方,很快便将棺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月色如华,将空空荡荡的棺材照得冷冷清清。

孟浮生和伍锦源都看了看对方,孟浮生先开口“此时定是与杜辰良脱不开关系,就算不是他主导的,也必定在其中有不可小觑的份量。”

伍锦源阴沉的脸色愈发黑沉,目光像是一把冷然嗜血的宝剑,刺得人遍体生寒,冷飕飕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然后抛下孟浮生就离开了,很快便融入了夜色里,不见身影。

阴风阵阵,不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凄楚尖利,刮在人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不要说这里起起伏伏的几十座坟地了,就算孟浮生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心惊,要是换了个胆子小的,定要吓得腿软,直接瘫倒在地上不可。

孟浮生也走了,他回去找了黎清,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了他,两人决定先等杜维桢他们回来再说。

第二日两方就在城门口汇合了,孟浮生就把回来后发生和查探到的事情告诉了他,尤其是昨晚听到的暂时负责处理政务的首辅让人把杜辰良埋在城东的事情。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一)

杜维桢那可是气得不轻啊,他将政务托付的首辅也是他的心腹之一,除了王素平外最为信任的人,没想到居然也会背叛他!

他问“你们有查到杜辰良的下落吗?”

杜维桢摇头,“我们也是昨日才猜测也许是杜辰良搞的鬼然后去了一趟天牢,结果没有发现他在,又找到了据说埋身的地方,就发现了那座空坟,然后今天就跟你们汇合了,还没有来得及查。”

穆生云在这时候突然说“你昨日可是同伍锦源一起去查的?”

孟浮生点头,“我原本是想和黎清一道,可是他不信任我们,怕我们在背后做什么,就硬是跟了过来,于是是我跟他一起去的天牢。可是昨天晚上看到那个空棺材后他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穆生云接着问“你可是决定跟他合作?”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哪凝重严肃的表情摆明了是不同意的,毕竟伍锦源先前可是做了不少人憎鬼恶的事情,穆生云不愿意同他合作也是正常的。更有甚者要不是他把孟浮生带走威胁他和杜维桢,他也不会从流云山庄下来,他对伍锦源只要深深的厌恶。

先前遇到要不是因为立场暂时是相同的,他也不会那般心平气和得跟他走了一段路。好在后面分开了,不然他定是要控制不住发起脾气来。

但是接下来要是还有继续同伍锦源合作,为了顾全大局,他虽然抵触,但也不会不同意。

“怎么可能。”孟浮生立马就否定了,“伍锦源现在被夺走了一切,几乎成了个孤家寡人,加上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合作关系,一起来皇城也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目的,多一份人多一份力,他的武功又远在我和黎清上面,只是继续合作这个,我从未想过。”

杜维桢当即表明了立场,说“这样最好。杜辰良确实是万死难辞其咎,我定不会放过他,但是伍锦源也犯了不少事情,等到处理完杜辰良,他也是要一并处置了的,现在最好不要有过多的接触才是。”

穆生云对他们的说法和决定明显是十分满意的,接连点了好几个头,脸上也露出了笑,“这样最好,伍锦源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狡诈,可是伤了孟浮生不少次。更有甚者,他所说的什么财物被夺,手下被策反,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我们从未见过,保不齐这是他撒的谎,二他早就和杜辰良勾搭在一起了也不一定。”

孟浮生两人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他们对伍锦源根本谈不上信任可言。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天晚上,伍锦源成功找到了杜辰良居住的地方,还生起了只身刺杀的想法,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进去了院子。

白天的时候他观察过了,杜辰良就居住在这座位于整个宅子最中间的院子里,而这间院子四周都被他的手下包围保护着,只要动静一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这样他刺杀的成功性就小了很多了,所以他必须选准时候,以保万无一失,特殊时候,还能适当做一些牺牲,只要能把那个残害他的族人之人杀死,牺牲一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他进行算计十几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族人不再收到任何人的钳制和压迫吗?现在需要他保护的人已经死了,他就算当上那个皇帝,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了他决定好的时候,他脱下会限制行动的宽松衣服,换了一身夜行衣,翻进宅子,来到杜辰良所在的院子。

伍锦源并不急着行动,而是选择先停留在外面查看情况,他躲在院子外面的大树上,那棵大树枝繁叶茂,就算有人从下面经过,也几乎不可能能发现他,是十分安全的藏身之处。

果不其然,在半个时辰之后,从院子里出来十几个人,其中的几个他甚为眼熟,在未曾离开皇城之前,他们还在他身边溜须拍马,一副恨不得替他去死的忠心耿耿的样子的心腹,可是如今,他们在别人面前谄媚的模样,令伍锦源作呕。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不能乱行动,他必定要取了这几个人的狗头,方能平息心里的怒火。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伍锦源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把满腔怒火压了压,终于恢复了平静,甚至能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自下面警告,逐渐远去。

他再等了半个时辰,一切都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宅子也慢慢得暗了下来,不少人都陷入了沉睡,负责巡逻的侍卫刚才树下面走过,没有一个人发现树上的伍锦源。

是时候了。他从叔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无声息进了院子里。

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飞上了屋顶,掀开一片瓦片,看下面的场景。

不得不说,要不是两人有仇,伍锦源很有可能还会对杜辰良生出几分敬意,他身上实在是具有太多能成大事的特质了,能忍,在大牢里关了这么多年,一点野心都不露,甚至都让杜维桢对他慢慢失去戒心,给了他这么一个绝好的翻盘机会。而来,未达目的,肯下努力,这么晚了居然还在书案边埋头写着什么。

可是不管如何,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他死,两个人总有一个要站不起来的。

伍锦源在屋顶看了好一会,确定房间里面就杜辰良一个人后,跳了下去,然后一脚踹开了门,目的明显得朝杜辰良刺去。

他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这么大的动静,杜辰良的手下想必很快就能赶过来,要是他不能把握机会将杜辰良斩于剑下,等到杜辰良的人过来,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杜辰良仓惶的抄起书案上的书朝他砸了过去,惊慌地大喊大叫“你是什么人!”

伍锦源躲过书,表情凶狠犹如罗刹,冷冷回道“要你命的人!”8



第六百七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二)

杜辰良虽然算不上高手,但也有不俗的武艺傍身,一边后退想着等手下过来,一边摸伍锦源的底细“我跟你素未谋面,是谁让你来杀我的?给了你多少钱?我能比他给的更多!”

伍锦源不怒反笑,攻势渐猛,手中的剑耍得人头眼昏花,“我是谁!你杀了我的族人,抢夺我的东西,现在反倒过来询问我是谁!这天底下还有你这等蠢人!”

杜辰良知道这下攻心没戏了,两人注定的你死我活,他一把掀翻桌子,暂时拦住了伍锦源,借着自己对房间的熟悉左藏右藏,一边还威胁伍锦源,“你要是识相就快点离开,不然等人来了,你可就走不掉了。”

伍锦源一剑穿透挡在两人之间的桌子,无动于衷,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族人亲人都没了,他一个人就算登上高位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的他一无所有,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拉着罪魁祸首一起死!

可是就在这时,侍卫们破门而入,以最为迅疾的速度将杜辰良团团围住,周全地保护起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伍锦源除非是有通天的本领,否则根本不可能解决掉这么多人杀了杜辰良,继续留在这里不但伤不了杜辰良,还有可能白白丢了一条命。

伍锦源在瞬间想到了所有,然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转身离开了。

杜辰良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着“来人将他抓起来!将他抓起来!”

可是伍锦源的功夫哪里是那群侍卫们能比的,虽然打起来他打不过这么多人,但是逃跑,再多人也拦不住他。

伍锦源最后成功逃走了,把杜辰良在后面气的直咧咧,他差点被人闯进房间杀死,这是何等奇耻大辱!不杀此人!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他派出这么多人搜寻了一夜,都没有能找到伍锦源的下落,只好悻悻而对,而在第二日,他的人就回来禀报,说是从昨天开始,皇城突然有不少人开始打探起他的消息。

杜辰良一听,当即觉得是杜维桢他们回来了,心中焦急,于是就决定加快计划了!

他让人找来一具尸体,跟杜维桢的身形相差无几,还让人给尸体化妆,最后呈现的模样,要不是极为熟悉杜维桢的人近在咫尺细细观察,还真的辨别不出来。再说了,“杜维桢”就算是死了,那身份也是非同一般的尊贵,哪里是能容许别人玷污的?更别说近距离观看了,这可也是对皇权的藐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在杜维桢不在期间负责处理政务的首辅将杜维桢的尸体带了上来,表情沉痛,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宣布了皇上驾崩的消息。

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可是果真如杜辰良想的那样子,就算是有人怀疑,他们也不敢提出要近距离观察皇上尸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朝廷的氛围就在一种诡异又安静的的状态下结束了。

甫一下朝,首辅在杜辰良的配合下,就迫不及待将皇上驾崩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到半天就家喻户晓,不少百姓沉浸在悲痛之中,纷纷夸赞杜维桢是贤皇,为了百姓们的安宁,亲自上战场,结果落得身死的下场。

说来也讽刺,杜维桢在“活”着期间没有受到的赞誉,在“死”后通通得到了,而这一切又是他的好皇弟的手笔,可真的是讽刺的不得了啊。

杜维桢得知后,苦笑不已。

朝廷上虽说有不少人都被杜辰良收买了,巴不得杜维桢死,所以对这个消息不但没有怀疑,相反的还十分高兴,但是那些还在继续支持着杜维桢,或者是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老臣们,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皇上驾崩的消息,就在暗中进行调查。

可是杜辰良如今在皇城的势力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些老顽固在背地里闹得动静,从中阻拦不说,甚至还让手下扮成伍锦源以前斗篷遮身的装扮,在暗地里大肆暗杀那些老臣子。

这一次,惨死冤死了不少人,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他们这个热爱、付出了一辈子,奉献所有青春的国家。

多人的连续死亡闹得皇城人心惶惶,首辅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煞有其事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说是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前朝伍家的幸存者伍锦源,他联合前朝其他人的目的,就是趁国家无君之日,为了搅乱昆国,同时,他还苦口佛心的表示国不可一日无君,昆国现在急需一个明君来平定内乱,恢复往日的和平安定。

只是杜维桢并未有皇子公主,皇室更是没有其他的皇子了,难道只能从皇室旁系中找人?不少人都是不愿意的,觉得旁系之人血统不正,如何能担当重任。

就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之际,某位大臣突然说了,原来王爷在竞州有个遗腹子,年纪虽小,好歹也是皇室血脉,何不将他找回来,委以重任?

那个大臣早就投奔杜辰良名下,他在这种时机说出的话也是经过了杜辰良的授意。

但是还是有些觉得杜维桢还没有死的大臣们对此是不同意的,一来,杜辰良是待罪之身,他的遗腹子要当上一国之君的位置,恐难服众啊,二来,年纪这般小,要将他培养成能够做事的年纪,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时间,这期间,又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不同意的大臣们终归只是占了少数,最后还是安排人去了竞州。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杜维桢他们耳中,不少百姓感概王爷那位遗腹子真真是天生富贵命,牙齿估计都没有长全呢,就又这般福气,谁能不眼红?投胎果然是一门技术活。

杜维桢听了消息,愤怒不已“杜辰良这是想当皇帝啊!”先是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去,后面又闹出一场死而复生的闹剧把自己的儿子抱下来自己上位。



第六百七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三)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要是杜维桢不回来,估计没过几天皇帝就换人了,而杜辰良这么胆大妄为,肯定是有一定的实力的,不知对方确定底细就贸然行动,他们很有可能会载一个大大的跟头。

便决定由孟浮生先独自进城打探一下情况,他们怕杜辰良会查到他们的地址,所以在汇合后便出了城,现在正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居住,但是一下子入住太多人很有可能会引起别人怀疑,他们就分开了,孟浮生、杜维桢等人住一家,大部分的护卫都居住在另一家客栈。

孟浮生潜入城内调查,他以前在皇城当官的时候也结交了不少朋友,打探消息也算不上困难,困难的是从那些朋友中找到最为值得信任的,不然他前脚刚离开,那所谓的朋友很有可能后脚就将他卖了。

所以他找上了顾夜烊,顾夜烊跟孟浮生交好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按理说要是杜辰良应该会将他处理了才是,但是好在顾夜烊并不是什么一味讲义气不讲方法的人,在杜辰良的人找上他的时候,他很是识趣地暂时低了头,保住了一条命。

顾夜烊看到孟浮生十分激动,“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

孟浮生并不会怀疑顾夜烊会背叛他,他们两人认识这么久,早就交了心,况且他也知道顾夜烊这种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实则十分有正义感,只是性格圆滑了些,但是这是好事不是吗

孟浮生问“现在朝中的状况如何了”说实话,他也有些紧张,因为顾夜烊的答案决定了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胜率。

顾夜烊的表情一下子晦暗下来,眉头紧蹙,眼中浮动着满满的担忧,他唉声叹气道“情况很不好支持皇上的人被暗地里暗杀过半,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有些还抵挡不住这份恐惧倒戈到了杜辰良那边,而剩下的,更多的就是一些墙头草,或者是自己就有异心之人,可以说情况十分糟糕。我还以为没有希望了,但是看到你回来,我的心还是安定了些,皇上也回来了罢”

孟浮生神情凝重地点头“都回来了,但是没有能进来,都在城外呢。”

“我知道你们的担忧。”顾夜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进来的确是最好的决定。我觉得杜辰良已经疯了,杀了这么多人他早就什么都不怕了,要是皇上回来被他发现了,保不齐他连弑君的想法都会有。我也不能跟着你走,杜辰良还没有完全信任我,背地里肯定有人看着我,要是我离开了肯定会跟上来,对你们百害而无一利。”

孟浮生谅解他,“我们知道的,维桢也不会怀疑你的真心,你在城内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尽量不要和杜辰良的人起冲突。”

“放心吧,我要是没有这个忍耐力也不会活到现在,早就被干掉了。”

孟浮生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还差点被暗地里监视着顾夜烊的人发现,要不是他轻功了得还多加注意周围的情况,保不定都不能安然走出皇城。

他回到客栈后,杜维桢他们立马围了上来,询问“城内的情况如何了”

孟浮生摇摇头,然后灌了一口茶才说“我见过夜烊了,从他那里听说了不少情况。反正皇城内现在的情况很不友好,死了不少人,坚持到现在还在支持维桢的,剩不了多少了。大多都成为了杜辰良的党羽或者是别有用心之人,根本不能重用,甚至连用一用都有极大的风险,很有可能被出卖到杜辰良那里。”

听到如此严峻的情况,杜维桢的一颗心直直往底下坠,像是沉到了深渊之低,那种失重感无力感让他眼睛有些发热。他也明白了,就算是他活着回去,愿意相信他的人剩的也不多了,更多的是宁愿他是死了的,搞不好就算他活生生站在那些人面前,也会被盖上冒牌货的印章,百口难辨。

他心中的那种无力感几乎能将他吞没,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这般无能为力,一个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到头了。

杜维桢颓然地盖住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孟浮生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沉闷气息,心情也跟着往下沉了沉,但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激动起来,拉了拉杜维桢,说“就算杜辰良手下有再多的人又如何兵权现今不还是掌握在你的手里吗”

听到他说,杜维桢眼睛也是一亮,没错,他手里有的资本可不少,刚才只是听到朝中这么多人倒戈所有心有不甘,以至于没有心情去思考,现在被孟浮生一提点,幡然醒悟。

他现今手握兵权,加上负责守护皇城暗卫的骁骑营一向是忠于皇帝的,只要能跟骁骑营统领联系上,重兵在握,难道还会怕杜辰良

杜维桢自然是不能亲自进皇城的,他不会功夫,要是被发现了,还会成为其他人的累赘,且身份尊贵,最后的胜利完全要看他能不能联系上骁骑营统领,如何能去冒一点的危险

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孟浮生和黎清身上,两人并没有什么异议。

但是他们刚一进城,居然就被围攻了原来孟浮生上次去找顾夜烊的时候,其实就被在暗地里监视的人发现了,只是他们并没有出现就是为了撒长线钓大鱼罢了,如今大鱼不就是上钩了吗

孟浮生和黎清奋起抵抗,但是杜辰良为了抓住他们可谓是下了血本,几百个护卫将大街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被吓得连热闹都不敢看了,远远躲着。

最后两人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抓住了,被押到了杜辰良面前。

孟浮生看到杜辰良丑恶的嘴脸,怒从心中来,“杜辰良你这个弑父杀兄的混蛋皇上念在同你手足的份上,当初只是将你关在大牢,甚至连刑罚都未曾遭受,对你不可谓不亲厚可你都做了什么简直禽兽不如”



第六百七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四)

杜辰良恼羞成怒,被骂的脸都红了,一巴掌呼在孟浮生的脸上,用了大力气,孟浮生的脸直接高高肿起,他气冲冲地骂道“轮得到你这个贱民说话嘛!本王做什么都是得了天道祝福的,不然怎么会如此顺礼?哼,你有心思骂我,倒不如想想落在我手里了该怎么办吧!”

孟浮生不卑不吭,即使两边的脸都不对称了,因此显得滑稽可笑,也不能遮掩他身上一星半点的正气,说起话来依旧是掷地有声“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愿你能够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终究不能战胜正义。”

“是吗?”杜辰良突然笑了,吊儿郎当地说,“那我倒要看看我这个邪能不能战胜你们这些自喻正义之士。不过你放心,你们还有大用呢,我可不舍得就这么让你死了,你说你落到我手里,你师兄还有我的好皇兄会不会来救你?我会将他们引出啦,然后一个个杀掉!”

孟浮生怒目圆瞪,恨的咬牙切齿“你!卑鄙无耻!”

“嗬嗬。”杜辰良怪笑一声,“那又如何?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成王败寇,不管我是用的什么手段,只要最后成功的是我,你们就是一群贼,而我,会成为历史的英雄,名垂千古。你放心,等我把我的好皇兄和你的师兄宰了,也不会让你们活着受别人的白眼的,我会,送你们一程,不用感谢我。”

孟浮生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出现了狰狞的血丝,似乎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不免让杜辰良更加沾沾自喜了,他被压着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真是大快人心!

孟浮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了一口气,表情疲惫,眼神呆滞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维桢一直把你关在天牢,你是如何在里面也能做这么多事情的?”

杜辰良正是得意之时,觉得自己取得胜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因此也没想着藏着这件事情,还有存了炫耀的心思,得意的笑道“这就要感谢姬景胜了,要不是他,我如何能做到这一步?他帮我将杜维桢从皇城引走,然后又帮我把伍锦源的人手和储藏的财物夺了过来,并且控制了负责处理政务的首辅。此时的皇城就算是落到我的手里了,就算你们回来,又有什么大用呢?你们,输定了”

杜辰良最后一句话一直在孟浮生耳边盘旋,可是却不能让他产生哪怕一点的退缩心里,他坚信,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他们,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表现出来杜辰良所希望看到的愤怒,这在杜辰良看来,是他无能的表现,也能让他松懈几分。

杜辰良让人把他们关起来,然后心情舒畅的写了一封信要送给他的好皇兄,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其中的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他的得意和对杜维桢的讽刺。

杜维桢收到信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信中说孟浮生和黎清在他手上,杜维桢是相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因为随着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孟浮生的随身物件,穆生云一眼就认出来了。

信中戳破了杜维桢如今的状况,全天下人都认定他已经驾崩了,并且都知道他后继无人,而且还信誓旦旦地写道,就算是杜维桢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也有办法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哥冒牌货,这样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吃。

因此,杜辰良十分得意的表示,只要杜维桢离开皇城,自此放弃皇位,不在进皇城,他就愿意放他们一马,并且将孟浮生两人放出来。

杜维桢满心的绝望,他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无力感漫上心头,让他在一瞬间居然失去了所有的反抗意识。听他的吧?反正做这个皇帝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心里甚至还出现了这么恐怖的想法,不过这也是因为他对皇位本来就没有多大留恋,不然要是换成杜辰良在杜维桢这个位置,他宁愿坐在皇座上死。

穆生云不是不担心孟浮生,但是他能从现象看出事情的本质,并且直接戳穿了杜辰良的真面目“此人的话一句也不可信,你觉得要是你答应他这么做当真放弃一切,他就会放过我们吗?他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杜维桢无力一笑,“我知道,可要是不交出来,他一定不会放过浮生他们的,可是浮生他们又都是因为我才落到杜辰良手里,我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情,我良心不安。”

穆生云表情严肃,眼神坚定道“孟浮生是我师弟,也是我所有师弟中最疼爱的,我自然也是十分担心。可是我相信,就算是让他做决定,他都不可能让你用这么代价将他救出来!再说了,杜辰良此人,品行不端,性格暴戾,要是做了皇上,遭殃的可是千千万万无辜百姓啊!我做不到看着你去做这样的事情,要不然,我们以后都会后悔的,我就算不是元凶,也是满手鲜血的帮凶!”

杜维桢被他说服了,他本来也就是一时的迷茫,死亡走入了死胡同,但是不这么做,他们又能怎么做呢?

他叹了一口气,无限惆怅“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又没有其他的方法,就这么拖下去,我相信杜辰良肯定不介意用浮生他们的手脚来威胁我们做妥协。”

“是啊。”穆生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直视前方,像是在透过这迢迢小道看见什么人一样,“要是浮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脸面回流云山庄,更没有脸面去见师父了,连自己的师弟都护不住,我这个大师兄又有什么用呢?”

房间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最低谷,空气恍若凝成了实质,沉甸甸的,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似有似无的叹息声在空气中经久不散,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那种无力的灰暗,他们这一次,是真正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难以做出正确的抉择。



第六百七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五)

过了几天,还没有收到回信的杜辰良坐不住了,找孟浮生和黎清出了一顿气,说了一堆挑拨离间的风凉话后,再度传信给杜维桢,狠厉地表示,他们要是再不做出决定,他就要了孟浮生和黎清两人的命。

杜辰良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面对权力的时候,那更是一刻都不愿意忍耐,他恨不得杜维桢能够立马退位,让他光明正大坐上皇帝的位置,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万万人之上,没有人敢反驳他的命令,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这是何等畅快快活的事情,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梦想,而不是像他那个懦弱的大哥那样,天天想着为百姓们做些什么,那该多累啊?一点福气没有享受到,倒是耗费了不少心力,愚蠢至极。要是什么都需要皇帝操劳,那些官员干什么的?

杜维桢他们接到威胁的信后,更是焦头烂额,他们知道杜辰良肯定是不将孟浮生和黎清两个人的性命放在身上,保不齐到时候真的会动手。

两个人的上空顷刻间乌云密布。

杜维桢唉声叹气道“到底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真的看着浮生他们因为我的缘故有生命之忧吧?”

穆生云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一只手抓着衣角不自觉地搓揉着,直将一角抓的皱皱巴巴,才突然抬头说“必须跟杜辰良见一面。”

“见他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在跟他见面的时候将浮生他们救出来,好过现在人都没见到瞎着急,除了耗费心思一点用都没有。”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都对这个提议表示了赞同。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既不引起杜辰良的怀疑,又让他同意见面。

杜维桢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用我去换浮生他们。”

“这怎么行!”穆生云想也不想地皱着眉拒绝了,虽说他肯定是跟孟浮生更亲近,但是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他不能意气用事,“浮生知道了脾气一上来,肯定又要硬是闯到杜辰良那里找你的,循环往复,一点用处都没有。搞不好到时候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杜维桢解释“当然不是真的交换,只是用这个为理由去让杜辰良答应见面,你觉得我要是说了这个,他会不同意吗?”

肯定是不会的,要是杜维桢说他愿意用自己去交换孟浮生和黎清,哪怕杜辰良心又怀疑,1也会忍不住上钩,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啊,没有人能够抵抗,杜辰良更是不能。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样决定了,杜维桢很快回复了杜辰良,说他愿意用自己去将孟浮生和黎清换回来。

杜辰良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喜出望外,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两人还约定了一个日期,让杜维桢准时进皇城,不过杜辰良还特意强调了,要让他一个人,最好不要搞鬼。

杜维桢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果真是一个人进的皇城,但那是在明面上,而在背地里,穆生云可是派了不少人跟着,务必要保护杜维桢的安全。

在杜维桢和穆生云在计划着如何救出孟浮生两人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闲着,自从被关了起来,他们就没有一刻停止过想办法离开。

不过杜辰良想必为了能够关住他们下了不少功夫,几天过去了他们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但是这并不能让他们气馁,就这样,他们终于解开了绳子,只等待机会逃出去了。

可是这一天,突然有人要将他们提出去,说是杜维桢来了,两人立马假装还没有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被带到了杜维桢面前。

杜维桢表情平静地扫视着他们,看到他们身上没有伤势后才放下心来。

杜辰良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看到他的动作耸肩嘲讽一笑,“皇兄难不成是怀疑我?皇兄放心吧,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你竟然守信地过来了,我自然也不会背信弃义。你留下来,我放他们走。”

杜维桢神清更是淡定了,他点点头,说“好。”

但是孟浮生却看出来了,杜辰良摆明了并不想放他们走,不然就不会留这么多侍卫在这里,并且他还发现了不少人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的心提了起来,警惕地扫视着全场,等待一个绝好的出手时机。

就在这时,杜辰良挥手让人给孟浮生他们解开绳子,但是上来的十几个侍卫一部分朝孟浮生两人走去,另一部分则是冲着杜维桢去的,这下杜维桢也明白过来杜辰良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

说这时迟那时快,在电光火石之间,孟浮生和黎清同时解开绳子,将冲着他们过来的侍卫们全部撂倒,然后孟浮生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到杜维桢身边,抓着他的肩膀,运气轻功飞了出去。

黎清落后一步负责断后。

杜辰良一惊,没想到孟浮生和黎清居然自己解开了绳子,脸色青白,立马让侍卫们追上去,黎清牵制住了他们,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黎清逐渐力不从心,这时他们已经出了宅子了。

眼看着侍卫越来越多,黎清也不免有些泄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穆生云带着人出现了,当即缓解了黎清的压力,但是皇城现在终究算是杜辰良的地盘,他们还是快些离开才好,就一边抵挡着杜辰良的手下一边往城门口移动。

可是杜辰良在事情刚一发生就命令手下去城门口守着了,孟浮生他们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那里聚集了一堆侍卫,这下城门口不能去了,他们只能换了个方向。

在各大胡同巷子穿梭之间,总算是暂时把追兵甩掉了,他们钻进了一个废弃的老宅子里,皆是气喘吁吁,心惊胆战。

但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出来,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很不多的,没有费什么力气把人都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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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六)

他们一行人休息了片刻后,心知这里不能久留,得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目的地,就在这时,杜维桢想到了骁骑营的统领,要是能跟他联系上,不仅能护得周全,也有了翻身的资本,他们决定往统领府的方向去。

可是他们刚一出去,就看到了杜辰良的人,只好一边朝着统领府的方向前去,一边东躲西藏不让杜辰良的手下抓到。

就在他们快要达到统领府的时候,杜辰良的手下追上来了,将他们拦了下来,眼看着离目的地只要几百米的距离,他们绝对不能放弃。

双方在那里打了起来,孟浮生他们负责拦住杜辰良的人,让杜维桢赶去统领府。

眼看着杜维桢脱身,离统领府越来越近,杜辰良的手下也紧张起来了,拼命跑掉几人,将杜维桢拦了下来。

杜维桢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只好凭借着这几天的经历积累下来的灵活意识闪躲着,但是终究不能再离统领府近一步的距离,生怕杜维桢受伤,孟浮生他们也不好恋战,暂时离开了。

但是他们依旧不能离开皇城,那里还守着许多杜辰良的人,都在那里守株待兔着,他们一旦接近,必定会被抓住,只好再次利用皇城复杂的地形将追兵甩开,找了个破旧废弃的宅子。

杜辰良也敢来了城门口,亲自带人守着,可是眼看着从早到晚都没有等到想要见的人,他也明白过来孟浮生他们肯定是发现他的人守着这里了,干脆不守株待兔了,让人挨家挨户找过去。

与此同时,远在边境的苏明还在跟苍国的士兵激烈对抗,但是心中依旧挂念着许久都没有传来消息的杜维桢等人,屡次传信,结果都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不过也是,杜维桢他们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连个固定的地方都没有,哪里机会收到那些信呢,更别说回信了,可是苏明不知道啊,他还当他们在路上出现了什么要紧事,十分担心。

这一年注定是一个不会太平静的一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多事之年,就连本该是个赢家的姬景胜也没有太舒畅。

姬景胜想要跟杜月妍重新举行婚礼,好说歹说,都始终没有得到那人的松口。

对杜月妍而言,那时的答应只是一时冲动,其实后面她就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孟浮生的时候,她就十分悔恨于一时的冲动,差点害了孟浮生,要不是她答应了姬景胜要同他成亲,孟浮生肯定不会那么冲动得闯到婚礼现场,甚至还受了重伤。

她有罪,她甚至无法原谅自己造成的后果,所以这时候要让她再次松口和姬景胜结婚,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姬景胜一连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都没有死心,几乎是天天都要过来提及重新举行婚礼一事,两方就这么持续胶着着,没有任何一方肯退让一步。

杜月妍日日的冷脸让姬景胜像是尝了什么苦涩但是没有任何疗效的苦药,折磨着他的心和精神,好在还有一桩事情让他舒心。

他得知了杜辰良在他的帮助下基本上已经彻底把控了朝廷,接下来只要把杜维桢这个隐形的威胁彻底消灭掉,让那个所谓的杜辰良的遗腹子上位,那么昆国算是真正落入杜辰良手里了,毕竟,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呢?是最适合做傀儡放在前面的。

姬景胜现在正当春风得意之时,就再次兴致勃勃地找了杜月妍,面对她的冷脸也毫不气馁,看了看桌上明显只动过几口的美味佳肴,眼带笑意道“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啊,要是饿到怎么办?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要是这样你大可我和或者是婢女说,她们会下去安排你想要吃的食物。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吃什么都不必客气,我都会答应你的,妍儿。”

杜月妍冷哼一声,“这里可不是我的家,只是一个囚牢。”

姬景胜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妍儿,你果真还是知道该如何让我生气,要不是我喜欢你,别人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现在已经是人头落地了。不过我这几日高兴,并不会怪你,我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

杜月妍并不理会他,明摆着对他为什么不高兴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可是姬景胜不知道没有看出来,还是不在乎她会不会认真听,自顾自地说“你肯定会对我为什么会高兴感兴趣的,因为这关乎着杜维桢,你很关心你那位皇兄不是吗?”

“你!”杜月妍对此果然反应很大,恨恨地看着她,“你又对皇兄做了什么!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禽兽!”

姬景胜“啧”了一声,对于他的评论不知可否,他知道杜月妍要是听到他后面讲的话定会很伤心,但是他就是要告诉他,只要一点点折磨她的信心,让她失去希望,她才会松懈,才愿意接受她他,上次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他笑道“可不是我做的,是你的另一位好皇兄,杜辰良做的,是他让的你的大皇兄连皇宫都不能回,天天跟个丧家之犬一样在外面逃窜着。而且要是被找到,杜辰良一定会亲手将他杀了,这样他就能当皇帝了。啧,你的好皇兄大势已去,光凭区区一个孟浮生,你觉得他有本事将你救出去吗?”

“怎么可能”杜月妍瞪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子无限哀婉,“皇兄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不要骗我了。”

姬景胜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说“我从来不骗你不是吗?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我都愿意娶你当我的太子妃。嫁给我好吗?反正你也不可能回去了,就一辈子呆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你身份还是一直那么尊贵,没有任何人敢欺辱你,好不好?”

不得不说,他的话极其有吸引力,但是这对杜月妍没有用,她一把拍开姬景胜的手,回了床上,扯下床帘,掩盖住自己。



第六百七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七)

姬景胜心知不能把他逼得太紧,在外头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让他好好想一线两个人的婚事,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杜月妍根本不理会他,他离开也没有露出过脸看一眼。

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床帘,杜月妍早已泪流满面,无声无息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又悄无声息地砸在厚实温暖的锦被里,无端衬托出凄凉氛围。

她不愿意去相信姬景胜的话,可是心中又无比清楚的明白,他没有必要骗她,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皇兄和心爱的男子,也许正在逃亡的途中,这个认知令她的心脏无比的痛,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顿刀割在她的心口,却又不能一下见血,慢慢、慢慢地磨着。

痛不欲生,让她连哭都哭不出声。

杜月妍又开始绝食了,整天像一具行尸走肉,或是呆呆坐在床边默默垂泪,或是低着头不知道像什么,反正一桌子美味佳肴怎么端上来的怎么端走。

姬景胜也来说过几次,好说歹说让她吃一点东西,但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杜月妍身体本来就不大好,饿了两天整个人就已经肉眼可见的颓废下去了,面容憔悴。不过比起外表的改变,那一双没有一点光亮的空洞眼睛更是让人心痛。

眼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姬景胜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任由她饿死,但是逼着她吃东西也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心疼她瘦下去的脸,就吩咐人每天三顿补汤,要是不喝,就直接灌下去。

这样下来,倒底是补回来了一些元气,人也逐渐有了精神,看到他这样子,姬景胜总算是高兴了一些,虽然杜月妍还是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杜月妍的身体是逐渐好转了,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可是那眼神却是越发空洞无神,任是谁都能看出其中心灰意冷。

杜月妍,也的确是想死了。她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皇兄的情况这般不好,她帮不上什么忙,却又叫他时时挂记着,何苦呢?反正总是不能逃出来了。

不如死了算了。

这样的念头像是一缕缕缠绵的思绪,将她的心湖搅得一团糟,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反倒是越缠越紧,让她透不过气,想要寻求一个解脱。

可是姬景胜不知道是看出来了她有这个念头还是什么,几乎只要是他没有来的时候,房间里总有两三个婢女在守着她,寸步不离,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秒都没有离开。而且房间里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力气,婢女削水果皮都是在外面削完了才进来的,十分谨慎,杜月妍居然找不到一个机会。

直到那一天,姬景胜过来了。

一开始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她喝完了补药,然后转身要回床上,浑然将姬景胜当成了透明人。

姬景胜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火从心中来,居然大步上去从后面将杜月妍抱住了,然后就要把她转过来亲吻她的脸。

杜月妍觉得恶心极了,拼命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人高马大的姬景胜,湿热的吻落在她的侧脸上。

杜月妍大吼大叫起来“啊!你放开我你个强奸犯!你让我恶心死了!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姬景胜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恶狠狠地握着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摇着“你说我恶心!我哪里对你不好让你说我恶心!在一起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亲你,难道孟浮生亲你你也会觉得恶心吗?不会吧,你会主动送上去吧!”

杜月妍激动起来也是什么不该说的说什么,“不配跟他比!你不配!”

明明姬景胜这时候的状态明眼人都知道在崩溃的边缘,最好还是不要刺激了,杜月妍还是不管不顾的,发泄自己的怒火,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直将姬景胜骂了个狗血淋头。

姬景胜被气得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她把杜月妍往床边带,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好极了,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禽兽。”

杜月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立马紧张起来,拼命要挥开他的手,但是没有用,还是被一把甩到了床上。

杜月妍看着姬景胜要跟着上床,已经是又气又怒,眼睛通红,一时情急之下居然一头朝床头的柜子冲过去。

姬景胜瞪大眼睛,伸手要拦,“妍儿!”可是最后只是拉住了她的手,起了个缓冲作用,并不能阻止杜月妍。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杜月妍的头直接撞到了柜子上,她立马就昏迷了过去,鲜血瞬间溜了出来,淌了一地,也将姬景胜的眼染红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就是歇斯底里“来人!来人找大夫!”

婢女们抱了好几盆带血的水进进出出,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凝重,胡须花白的大夫也是表情严肃,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站在房间中央的高大男子,他脸色铁青,负手而立,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几乎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大夫过后表示“这位姑娘这几天营养不足,今天又失血过多,情况极差,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靠她自己了,因为就目前来看,她完全不想醒过来,所以能不能醒就不是草民能够决定的了。”

姬景胜气的砸坏了房间的不少东西,大发雷霆道“本宫不管!要是她醒不过来,你们就统统陪葬,本宫留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殿下息怒。”

婢女们跪了一地,个个面带菜色,什么叫无妄之灾啊,这就叫无妄之灾,明明是主子们之间不和闹出来的事情,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这群下人,谁叫他们没有身份呢。

只是老大夫面露为难“殿下,这种事情您就算是逼草民也是没有用的啊,除非是姑娘自己想醒过来,您看不用什么刺激一下姑娘,保不齐能有用呢。”



第六百七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八)

姬景胜觉得老大夫的话很有道理,脑子里也立马出现了几个人选,若是杜月妍最在乎的,无非就是昆国那几个人了,孟浮生他们现在已经回皇城,他手还没有那么长,那么现在最有机会抓到的,就是苏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再次上战场的决定。

但是他没有立马去,而是在照顾了杜月妍好几天后,看着她的脸色有所好转后才决定前去的,毕竟妍儿现在的昏迷,他有着极大的责任,心里很是不好受。

于是,在吩咐好府内的一切后,姬景胜整装待发,再次上了战场,这一次,许是心里有了一个近期的坚定的目标,他远比前几次都要勇猛。

苏明跟姬景胜正面对上,也发现了姬景胜这一次的攻势远比以前都要猛烈,呈现势在必得之势,战争的强度增强了许多。

可是两人实力相差无几,士兵的数量也差不多,且两人都不是会认输或者退缩的样子,苏明胜在勇猛无所畏惧,而姬景胜更多的是圆滑的计谋,可是不管如何,两方还是达到了一定意义上的平衡,一度呈不分上下的架势,都不让对方前进半步!

姬景胜不想再次浪费太多时间,心生一计,让人去昆营里传播如今朝廷的混乱,尤其是杜维桢的“死亡”,这造成了极大的军心不稳,就算是苏明,也如五雷轰顶,甚至都怀疑姬景胜讲得是不是真的,要不然皇上他们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信!

他越想越害怕,但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不能表现出来,跟士兵们都说这是苍国的诡计,就是想让他们害怕,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让他们万万不可上当。

苏明的仓管军队中的威信可不是一般的高,他这么说后许多人也就相信了,军心渐稳。然而士兵们有他的安抚,谁又来安抚他呢?

由于对皇上和杜维桢等人极度的关心,苏明的精神有些涣散,甚至在战场上出现了不少错处,好在他经验丰富,即使出了错也能很快的调整,可是他正面遇上了姬景胜,姬景胜看出了他强装镇定,一个劲朝他打过来。

苏明在对战期间,思维一个动荡,就不小心受了伤,肩膀被刺了一枪,鲜血直流,右手立马没有了力气,好在他左手也能用,但是远远不如右手灵活,继续这样下去,必输无疑!苏明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白白的牺牲,更不要说是因为他的缘故了,知道现在大势已去,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打战,当即决定撤兵!

昆国士兵犹如潮水一般涌回了白鹭城,沉重的木门在苍国士兵追回来之前重重闭上了。

苏明咳出一口鲜血,一只胳膊伸着给军医包扎,他的几个心腹在旁边嘀咕着。

“将军今日怎么了,居然会受伤,还是伤在姬景胜那个龟孙手里。”

“你说的什么鬼话呢,将军又不是神,受伤不是很正常的嘛。你就没受过伤?臭小子。”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将军这段时间的精神看上去很不好,会不会是皇上真的出事了。”

“闭嘴吧你。不过将军的景胜的确很差。”

“都别吵了!”苏明对他们讲悄悄话的音量吵得脑袋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吼道,“都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要休息了!”

“诶诶诶,我们滚我们滚,苏将军别生气。”

一个个果真出去了,营帐再次恢复了安静,苏明这才揉了揉太阳穴,消了一口气,又不禁想起了心腹刚才的话,“皇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他心中也有相同的疑问。

后半夜,苏明实在是太过担心孟浮生他们的情况了,辗转反侧,干脆叫了几个心腹,告诉他们皇上失去了联系的消息,让他们回皇城好好调查一番。

苏明的那几个心腹都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个个也是面如死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由姬景胜传出的消息居然是真的,要是皇上真的出了事情,内忧外患,他们赢的可能性真是大大降低了。并且看起来内忧也与外患的罪魁祸首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消息,这样就更让人细思极恐了。

苏明送着几个心腹上了回皇城的路,至于这边,则暂时选择了闭门不出,一来,他心里惦记着皇上,实在无心应战;二来,尚不知道姬景胜与皇上失去消息是否有着什么前因后果,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轮到姬景胜不耐烦了,他可是惦记着带苏明回去刺激杜月妍呢,要是人酒一直不出来,以他们现在几乎没有差距的差距,强行攻入实在是一招险到不能再险的险棋了,他轻易不敢冒此大风险。

苍国的士兵在白鹭城下叫嚣了好几日,各种浑话俗话脏话都用上了,将里面的昆国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骂成了一点胆子都没有的鼠辈,激起了不少昆国士兵的怒火,他们恨不得冲出城门,将那群面目狰狞丑陋的苍国士兵一顿暴揍。

可是苏明不让,他让人不要理会那群叫嚣的人,任他们如何污言秽语,他自岿然不动,加上他在军中说一不二的威信,倒是没有一个人敢阳奉阴违,个个乖乖地在城内等着,心里却想等苏将军让了,一声令下,他们非要取那群苍国人狗头不可!

苏明没有心思理会对方拙劣的伎俩,他正满心焦急地等着心腹的来信,再过了两天后,他终于收到了一封密信,喜出望外,直接把信封撕开了,扫了一眼内容,脸色大变。

信中说皇城内传言皇上已经死亡,连尸体都被带到朝堂上看过了。并且因为皇上没有子嗣的原因,不知道谁提及王爷曾在竞州留下过一个儿子,已经有人取竞州打算把王爷的遗腹子带回皇城,目标,许是皇位。

苏明将信撕得粉碎!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皇上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死去,要是这样,他们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百七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十九)

不管最后是输是赢,他们现在所坚守的土地,都很有可能被让出去!

是的,苏明觉得杜维桢的事情十有跟姬景胜有关系,不然他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这么快速,竟然比他知道得都要快!搞不好其中就是他和杜辰良策划的一场惊天阴谋呢。

苏明对姬景胜恨的咬牙切齿,第二天一觉醒来火气非但没有下去,还越少越旺,直接把摇摇欲坠的理智烧没了,直接带着一样生气的昆国士兵们出了城,气势汹汹得和早有准备的苍国士兵对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怒火太盛导致士气高涨的缘故,居然将对面打得节节败退,拔腿就逃。要是苏明理智尚存,或许还记着穷寇莫追的道理,可是他现在已经杀红了眼了,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将对面杀得屁滚尿流,为皇上报仇!

直至一脚踏进了别人的圈套,他们被围到了一座山谷里,硕大的石头咕噜咕噜从高处滚下来,苏明闪躲不及时直接被一个砸到胸口,立马吐出了一口鲜血。他都如此,更别说其他士兵了,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苏明脑子再不清楚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是中了敌人的圈套了,又急又气,直接交了撤退,的确是成功撤退了,可是苏明身受重伤,甚至折损了不少将士,兵力大折,可谓是损失惨重,这一战也给昆国士兵的军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们从未打过如此败战。

姬景胜也从这场赢得太过轻易的战役中看出了苏明的失心,他对这场计策的把握极小,只是这段时间对方的退缩逼得他没有办法了才想了这个方法,没有想到能起到如此神奇的效果,实在让他震惊且激动。

也许是苏明已经知道了皇城发生的事情,姬景胜想,眼神闪烁,计上心头。

他让人取昆营里散步杜维桢驾崩的消息,一开始只是几个人相信,可是联想到苏明不正常的举动,越来越动摇了,这个消息也在军营里不胫而走,都说皇上已死,皇城天翻地覆,他们早就沦为弃子,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人理会他们。

消息越传相信的人越多,因为一场罕见的败战而不稳的军心更加摇摇欲坠。

同时,姬景胜发动了奇袭,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鹭城很快就沦陷了,苏明连伤都没有来得及养好就不得不为了保全大局撤到了七周城。

姬景胜火速占领了白鹭城,立马将还没有来得及撤出的百姓们全部囚禁了起来,然后派人去找苏明,用那些百姓的性命威胁苏明投降。

苏明接到消息后,立马就上火了,气的又吐出一口血,他当时离开得太急,没有来得及将百姓们全部撤出来,本来打算安顿后好一批就去将另一批救出来,没想到姬景胜行动这么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掌握了白鹭城,直接将百姓们都口留住了,还用他们的性命相威胁。

苏明总不能将百姓们的性命置之不顾,可是投降,又万万不可。

他本来就还受着伤,心里又惦记着杜维桢,如今又被这件事情一激,身体是越发不好了,伤势一直不见好,连伤口都迟迟没有结痂,将军医也急得上火了,频频劝他“苏将军,我知道你担心皇上和白鹭城的百姓们,可是您的身体安危可是关系着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与否,万万不能出事啊,您还是好好调整心境,将身体养好再说吧。”

苏明觉得他讲得就是废话,脸色极差地推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我就是急啊,皇上一直没有消息,百姓们又因为我的失误陷入这等绝境,你觉得我能安生得了吗?”

他又赌气地说“这伤不好就不好吧!又不是什么大势,干脆烂了直接断了就是,留着有什么用?”

军医苦着脸,“苏将军,您就不要是说这些起话了,士兵们都在等着你好起来呢,只有你才能带领我走向胜利了,你要是先倒下去了,我们也就差不多了。”

苏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把胳膊伸出去,微眯着眼睛说“看看吧。”

“好好。”军医高兴地拆开脏了的绷带,上药后缠上新的。

姬景胜发来了好几道催促苏明做出决定的书信,可是这种重大的,关乎所有死去的,活着的士兵们的战役,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做出决定的?苏明能做的只有再等一等,竭尽所能地拖延时间。

此时的皇城,仍然是暗流汹涌,小街大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批人,日日夜夜都在游荡,可是又不像是流浪汉,他们眼神十分锐利,令人不敢直视,每天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可是一直无果。

这是杜辰良派出去搜寻杜维桢他们的手下,十几日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杜辰良心知杜维桢他们极为对付,特别是身边还有孟浮生这些人,要是想找到估计还要耗费好大一番功夫,干脆先把心思放在他还在竞州的那个傀儡儿子上面,想着等坐稳皇位再说,这样杜维桢以后要是想做什么也得投鼠忌器。

不少人也察觉到了杜辰良近期私底下小动作极多,其中就有还在支持并且不相信杜维桢已经驾崩的老臣们,他们怀疑杜辰良在暗中做什么对国家不利的事情,且很有可能跟杜维桢有关,就开始注意和暗中调查,其中就有骁骑营统领。

他们甚至私底下见了面商量,王素平也在其中。

骁骑营统领章立群是个四十左右的大高个汉子,人高马大,声音洪亮,大大咧咧,可是十分忠心,不论杜辰良如何威逼利诱都未曾有任何倒戈,一颗心就是向着杜维桢。杜辰良好多次都在私下骂他缺根筋,可是又奈何不了他,毕竟偌大一个骁骑营在人间手里握着呢,他怎么敢轻举妄动?章立群可不比那些被他暗杀到的手无缚鸡之力也无人手的文臣们。



第六百七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

章立群性格直爽,一来就大大咧咧地说“你说杜辰良那龟孙是不是在发现了皇上他们的踪迹呢?背地里在捣鼓一些阴谋诡计。”

王素平皱皱眉,并不是方感章立群的话,而是在想他这些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的可信度,不得不说,可能性极大。

章立群虽然没有什么心机,能当上这等重任靠的就是高超的武艺、一颗忠心为国为君的心以及不错的资历,但是往往一些无心的话很有可能暴露的是最有可能就揭露了事情的本质。

果然,其他有着相同猜测的老臣们也纷纷响应。

“我觉得也是,毕竟杜辰良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天呐,要是皇上先被他找到了,那可就糟了。”

“丞相,您说我们要怎么办?”

王素平是其中最为冷静,也是最能拿主意的,他沉思片刻,给出了主意“杜辰良在皇城如今很有些势力,找皇上他们想必也很久了,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先顺着杜辰良在做的事情调查,要是查到皇上的蛛丝马迹,也能抢在他前面及时保护皇上的安全。”

其他人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纷纷应了下来,然后隔着一段时间,一个个散去了吗,不好一起走,因为很容易会引起怀疑,现在是特殊时刻,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杜辰良的人没日没夜都在找他们,杜维桢他们自然不会轻松,几乎是没有一个夜晚是敢有任何放松的,全神贯注地注意外面的风吹草动,只要有一点不对,他们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离开。

十天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脸上都挂着疲惫的倦意,他们已经整整十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孟浮生他们有武功还好,可是杜维桢根本无法支撑,加上这绝望境地给予他的沉重压力,让他一点点消瘦下去,那双眼睛沉沉的,几乎投不进去光,让人能看出来,要是在看不到希望,这个男人就要被压垮了。

在这天晚上,再一次没有办法入睡的杜维桢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魂魄,连呼吸都有些飘渺起来,他有些绝望地问孟浮生,“浮生,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父皇在的时候不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现在当了皇上,却落到这种丧家之犬的地步,没有哪个皇帝会像我一样窝囊了。”

他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拿手背盖住了眼睛,一股沉沉的寂寥应然在他的周围,让人看得心酸极了。

孟浮生很是不忍,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沉闷至极的情绪出现在杜维桢身上,在他心中,杜维桢一直是温文有礼,儒雅自信的,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人突然露出这种谦卑的情绪,的确令人很难以抵御。

孟浮生轻轻吸了一口气,想也是时候了,不能够再躲了,杜辰良的人一直没有停止找他们,这样下去,找到他们就是时间问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寻找一线生机。

他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穆生云是极为不同意的,“不行,要是被发现了,杜辰良不会饶了你们的,我可不能看着你出事。要不你跟我去,要不就别去。”

原来孟浮生提议的是他和黎清一起去联络皇城内还在支持杜维桢的人,寻求他们的帮助。

可是穆生云不同意,他不放心让孟浮生出去,他已经好几次见着奄奄一息的孟浮生了,要是再一次,他怀疑他会发疯。

孟浮生在这时候却显得极为冷静,他劝慰穆生云,“生云师兄,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跟黎清一起办过这么多事情,早就有默契了。再说了,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啊,你身后有流云山庄这么多人,还有嫂子,还有我没有出世的侄子,你得为他们负责。”

穆生云一时无言,孟浮生说的有道理,他的确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顾及了,他有太多需要承担的责任和需要照顾的人。

不过不仅穆生云不同意,就连杜维桢也是不想的,他面露为难之色“浮生,你是不是因为我今晚的话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你不要这样子,是我太懦弱了,你们都没有说什么我更没有立场抱怨什么了,你不能出事,我欠你的太多了。”

孟浮生却笑着摇摇头,“维桢,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苍国的百姓,要是真的让杜辰良当了皇上,这天下都不得太平。你们放心吧,我和黎清会注意的。”

眼看他这里是没有办法下手了,穆生云只好把目标放到了黎清身上,“你也觉得要去吗?”

黎清看了看孟浮生,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得到了孟浮生的一个白眼,但是黎清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我跟孟浮生去,你们放心吧,我会看好那小子不会让他做傻事的,他就是只剩下一口气我也会把他抬回来。”

“说什么呢。”孟浮生无语地顶了顶他,“就好像我们这一次一定失败一样,一点自信都没有。”

黎清扯了扯嘴角,“你这不是自信,而是没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不狂妄。”

事实证明,黎清的话的确比孟浮生想象中的现实要真实得多,皇城里杜维桢的人太多,两人几乎一出现就被发现了,两人都受了一些伤,在逃走的时候被围攻了起来。

此时明明才入夜没有多久,街上本该人声鼎沸,可是也许最平凡却也最先感受到世事变化的百姓们察觉到了近期的不平凡,早早关了门,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见到他们这阵势就远远跑开了,更是连接近都不敢。

孟浮生两人被前后左右夹击,除非长了一双翅膀从半空中飞走,否则非要交待在这里了,两人都不禁出了一身汗。

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抓到了王爷要的人。杜辰良的手下也是十分得意,嘲笑着说出讽刺的话“你们不要跑了,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黎清冷冷地盯着他,然后突然出现,将那人的脑袋削了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第六百七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一)

对方人太多了,孟浮生两人到后面已经是伤痕累累,两人心里都不禁有些绝望。出师未捷身先死,孟浮生想,也不知道生云师兄该多担心,好在今晚不是和他出来的,不然嫂子和未出世的小侄子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铠甲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你们在做什么!”镇住了场面。

孟浮生只觉得声音耳熟,猛地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曾经在皇城当官时,与朝中大臣都见过面,虽说交往有深有浅,但是不至于连人都忘了。这可谓是天降之喜,天无绝人之路。

孟浮生朝他大喊“章统领!我们是皇上的人!”

他这话一出,本来只是愤怒于在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等斗殴事件的章立群立马瞪大了眼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用那颗不大聪明的脑子立马就想到了,这一次,极有可能是找到皇上的关键!

章立群带领的骁骑营士兵,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十,杜辰良的手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很快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连句狠话都不敢撂下就连滚带爬滚了,那就一个果断迅速啊,连个头都不带回的,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杜辰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手下又能好成什么样子呢?

孟浮生看着他们抱头鼠窜的背影,在心里冷冷的想。

章立群显然也认出了孟浮生,赶忙过来询问“皇上如何了?”

孟浮生也不敢耽搁,生怕玩了一会就耽误了大事,忙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出来找你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皇上现在正在危难之中,也不知道我师兄带着他藏身何处了,杜辰良的手下正在找他们,要是找到,肯定没有好事。恳请统领快些召集人手,同我一起在杜辰良之前找到皇上罢。”

章立群一听,那是又急又气,急是急皇上下落不明,杜辰良还在到处寻找,气的气杜辰良以下犯上,居心叵测,他恨不得杀了杜辰良!

可是现在哪里是能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快些把人找回来吧,章立群立刻道“孟先生快些跟我来吧。”他正要去赵人一起去寻皇上呢。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嘈杂褪去,街道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无声。

而在此时,一处豪华又隐秘的深宅大院上空却乌云密布,盘旋上空久久不散的低沉气压久久不散,似乌云压城,要把整座宅子都笼罩进去似得。

一切的来源,都是那间书房,自一行人从外面回来,各种瓷器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便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下人丫鬟都抖了抖,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了,不敢有任何反应。

“章立群!”又一件精致昂贵的瓷器在杜辰良手下破碎,成为一堆没有任何价值的废弃品,杜辰良眼睛赤红,那暴躁的样子像是要把面前的所有东西都撕碎不可,“油盐不进又频频坏我好事,等找到机会我非宰了他不可!气死本王了!”

那群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人正是今晚被章立群赶走的,他们在杜辰良的怒火下更是瑟瑟发抖,连呼吸都有些害怕,生怕热闹了面前怒气冲冲的主。

只是贵人的迁怒总是来得无缘无故,杜辰良狠狠踢了面前一个手下一脚,“你们怕他做什么!居然还跑了,本王养几条狗都比你们懂事大胆!”

那人直接被踢到,本个身子再到碎瓷片上,顿时鲜血淋漓,但是他连呼痛都不敢,急急忙忙爬起来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那个章立群手上掌握着守卫皇城的骁骑营,骁骑营里都是什么人啊,哪里是我们能打得过的。王爷不也说过现在不是对章立群下手的好时机嘛,属下不是怕给王爷惹来祸端吗。”

杜辰良被他生生气笑了,狠狠一拧眉朝他射出充满怒气和血腥的一眼,“那你是觉得让孟浮生他们跑掉都怪本王?”

“属下不敢!”那人连低下头,面如死灰,“属下只是觉得与其白白牺牲,不如保住一条性命接着为王爷效力!”

杜辰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别说这些废话了,现在已经知道孟浮生找到章立群了,接下来估计是带着他找我那个好皇兄了,你们跟着他,等找到杜维桢的下落,不必跟我禀报,直接杀了便是。听到了吗?”

“属下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应道,然后一起出去了,盘旋在宅子上空的乌云也渐渐散了,但是气氛却更加沉闷起来,昭示着一场风波正在酝酿之中。

孟浮生他们自然感觉到了后面跟着几条甩不掉的尾巴,但是他们并不是很担心,因为章立群带来的人可要比后面的小尾巴多多了,但是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麻烦,孟浮生提议,分开行动。

他将自己和章立群易容成普通士兵,然后又把两个普通士兵易容成他们两人,他和章立群一路,带着士兵去找杜维桢,而黎清则带着另两个易容的人负责把那群小尾巴引开。

他们果然上当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留了几个人继续跟着孟浮生他们,但是很快就被解决了。

在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这样以后,孟浮生才带着章立群顺着杜维桢他们很有可能经过的地方一路找了过去,终于在一家废弃的民宅找到了他们。

章立群见到灰头土脸的杜维桢,瞪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磕了几个头,“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杜维桢眼睛也红了,遭遇了这么多背叛,见到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高兴,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亲自把章立群扶了起来,更咽道“何来罪?你救驾及时,该是有功才对。”

穆生云早就拉过了孟浮生上下看了看,果然发现他身上多了不少伤,那是恨铁不成钢,忿忿说“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第六百八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二)

孟浮生便把那天的经过跟他说了,当穆生云听到两人刚露面就被杜辰良的人包围了后,深吸了一口气,眼含责备地看着孟浮生,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也是,要是那天章立群没有出现,孟浮生和黎清恐怕真的就交代在那里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被抓到杜辰良那里,饱受折磨,最后能不能保全一条命还是一个问题呢。

现在并不是谈话的时机,这里算不得什么安全的地方,杜辰良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到时候他们的位置暴露了,很有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好在章立群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就先护送杜维桢过去了。

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不必担心随时都要逃跑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放心和满意之色,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只有将杜辰良真正的除掉才是他们能放松的时机。

他们开始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在杜维桢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章立群一直留在皇城,肯定是要比他要对情况熟悉得多的。

章立群思索片刻,把他所确定的,私底下肯定是支持孟浮生的大臣名单列了出来,不多不少的一串,杜维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章立群表示“我们一直由王丞相所联络着,这名单上的人不管明面上为谁说话,站在谁那边,私底下,心里真正追随的,永远是皇上。我们都愿意为皇上奉献一切!”

他的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给了在场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杜维桢的心里很受震动,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这段时间,幸苦你们了。”

章立群抱拳跪地“皇上折煞属下了!为皇上效力乃分内之事,哪里幸苦两字!皇上接下来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维桢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那些虚话了,吩咐道“你拿着这枚令牌,去找名单上的人,将杜辰良的阴谋告诉他们,王丞相想必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孟浮生突然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我跟章统领去,我对杜辰良的阴谋一清二楚,到时候就怕章统领说不清楚。”他之所以这么焦急,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姬景胜的手笔,即使现在这样,他还是无时无刻不想念着身在苍国,情况不明的杜月妍。

穆生云皱皱眉就像将他拦下来,可是被孟浮生拉住了手,他的眼神坚定,言语恳切“生云师兄,我想去!”

穆生云有些泄气地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道“随你去吧,我也管不了你了!”

孟浮生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是终归没有拦他了,心中高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杜维桢,一脸的期待。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着这件事情本来是不管孟浮生的事情的,他们帮了自己这么多,已经是仁尽义至了,本来还想着待会就像他们告别,让他们先回流云山庄,等事情告一段落了再答谢他们,可是万万没想到孟浮生在这时候提出了这种要求,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同时又感动不已。他自然知道孟浮生为的是谁,他的皇妹能有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实属不易,要是还有可能,到时候一定要为他们举行婚礼。孟浮生为皇妹做得太多了,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接着孟浮生和章立群就拿着杜维桢表明身份的令牌找到了王素平,撩出令牌后让王素平帮忙召集名单上的人还有他知道的还在支持杜维桢的人。

王素平见到那枚令牌,那是既欣喜又激动,连忙追问了皇上的情况,得到他没有什么事情后,像是一夜年轻了十岁,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可见他平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底的担心那是一分都不少。

他做事极为靠谱又很有效率,很快就把人召齐了,由孟浮生详细地讲述了近期发生在皇城的所有事情都是因谁而起,目的又是什么。在场的大臣们无不义愤填膺。

孟浮生又表示“皇上说了,现在不管是谁见到杜辰良,都可格杀勿论。”

大臣们齐声应了下来,眼里都是愤恨,他们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为国家为人民付出了一切,可是这一切都要被杜辰良毁了,把昆国搞得乌烟瘴气,这如何让他们不生气?

诸位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负责在暗地里帮助那些被杜辰良所威胁胁迫的大臣,另一路在是对付杜辰良分散在城内,为他办事的手下。一时之间,皇城内混乱不堪。

而章立群因为害怕杜辰良逃跑,直接下令封城数日,不可进来也不可以出去,也是因为如此,杜辰良所谓的遗腹子被挡在了外面,任是那群护送的人好说歹说,一根筋的士兵们也是寸步不让,一直说这是上面的命令,要是没有命令让他们打开城门,他们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开的!

杜辰良听到这个消息后,火冒三丈,他现在在百姓们心里就是一个死人,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可是现在他精心挑选的傀儡又被困在外面了,就好像他的手脚被束缚住了,进退两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情况对他越发不利,杜辰良一怒之下,让人直接传信给姬景胜,直说如今皇城的情况,他怕是拿不下皇城了,让他直接攻打进来,到时候两人里应外合,一定势如破竹!

姬景胜本来也为苏明暧昧不明的态度气得不轻,收到这封信后一下子无所顾忌起来,直接命人将屠戮白鹭城,无辜百姓的鲜血将白鹭城古朴的青石路染成了红褐色,在太阳下闪烁着罪恶的红光,百姓们的哀嚎声久久不绝,令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他在杀了那群百姓后,让人拎着百姓们的头颅,开始了强攻。

他怕苏明又躲着不出来,命人将头颅丢掷到对面,好好地羞辱了他们一顿。



第六百八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三)

苏明见了,眼睛都被气红了,一颗心像忽然沉入了谷底,浑身冰凉,怒火一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士兵们亦是难以控制的伤心和愤怒,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的事情,一城的百姓居然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屠戮殆尽,他们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看样子就算是苏明想等,他们也是等不了了。

更何况,苏明已经不相等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为白鹭城无辜枉死的百姓们报仇雪恨,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方再一次对上,战况十分之惨烈,短短几天,死伤不知道有多少。即使昆国这边都被悲伤和怒火燃起了斗志,可是还是处于下风,死了更多的人,其原因,不得不说有一部分必须归咎于苏明的心神不宁,因为他心里还在惦记着另一件事情。

苏明的一些手下心腹显然也在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中看出来了,在收兵的时候聚在一起谈话,显然都是担心的。

一人说“我看苏将军这段时间的状态却是是很差,甚至有在战场上出神的状态,这样真的很不好,很有可能会出事。”

另一人附和“是啊,今天还差点被伤了,好在我就在苏将军身边,要是我不在,唉。”

其余人都担心地叹了一口气“苏将军的情况值得担忧啊,肯定是在想皇上的事情,苏将军对皇上忠心不二,担心皇上是正常的。但是时常出神,这实在是不该,要不我们待会去看看将军?好好劝劝他?”

他们都纷纷点头同意了,于是一行人就去找了苏明。

苏明刺客真正翻军书,思考明天的战该怎么打才能扭转战局,这几天的劣势已经是让他焦头烂额,彻夜难眠,很多个晚上都是刚闭眼就被吓醒了,他做了很多噩梦,有回去后得知皇上驾崩,有打了一场败战,甚至昆国所有士兵无一生还,漫天的鲜血,甚至连天空都是红的,惨烈的红让苏明再也不能安然入睡。

他愁啊。唉。

“苏将军。”门被推开了,然后一群将军大大剌剌地进来,见着苏明都是满眼的担忧,“听别人说你还没有吃晚饭呢,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忙,要不先去用晚饭吧?”

他们也是过来时在路上碰到送饭的士兵,见他垂头丧气就问了一句,才得知苏明今晚不肯吃饭,几人一担心,就加快步伐过来了。

苏明摆摆手,眉头紧皱着,“我不饿,吃什么?”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苏明中气十足地喊道“身体是我自己的,我饿不饿自己还不知道吗?都别说了,我要是饿了自然会吃。你们这几个小子来找我做什么呢?有话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都决定先放弃劝苏明吃晚饭这个艰难的计划,实施他们一开始决定做的事情。

一个年龄最长,在苏明身边最久,跟苏明最为熟悉的将军说“苏将军,我们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好,想着您是不是还在担心皇上,就来看看您。”

这话说到苏明心坎上了,他把书一丢,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我当然担心皇上啊,一日没有皇上的消息,我就一日无法安心。我知道这样的状态对打战不利,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人一看,哎呦有戏,苏明都肯直接把心里话说了,说明这件事情是听得进去劝的,他继续道“我们自然知道你对皇上这么忠心,担心是必然是,我们也担心啊。但是那个孟大人,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他为皇上办成过多少事情啊。现在有他跟在皇上身边,你还放心不下吗?现在没有皇上的消息难道不是最好的消息吗?说明皇上现在还是安全的,至于姬景胜所说的皇上驾崩了,谁信啊?摆明了就是想要乱将军您的心智的。”

苏明一激灵,耳朵支棱起来,认真听他说话。

那人更来劲了,咳嗽几声,沉声道“苏将军你要实在放心不下,总不能把这边的战事都放下来吧?不如迅速打个美好的胜战,然后早点回皇城,亲自找皇上,保不齐皇上现在还需要将军你的帮忙呢。要不这样,您向皇城提出需要支援,你想吧,就算有一部分佞臣投靠反贼了,总不能全部都是吧?总有人是一心为国的,搞不好我们的动作还能为孟浮生和皇上带来什么突破呢?你说是吧苏将军?”

他谨慎地看向苏明,眼睛直勾勾的,想要从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看出明显的情绪。

苏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他觉得那人的话十分有道理,还是早点解决完这百年的事情,亲自回皇城要来的安心。

他拟了一封信,说对方攻势太猛,他们已经丢失了白鹭城,急需资源。他又害怕被半路截下来,救再三命人一定要亲自交到王素平手里,他知道王丞相是皇上最信任的朝臣,也是对皇上最为忠心的人。再说了,王丞相两朝元老,权势可不小,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忙,事半功倍。

苏明派出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皇城,幸运的是那时候杜维桢已经联合了所有支持他的大臣们,然后取消了封城,要不然他还很有可能被拦在外面,别说见王素平了,就是进来都得耗费好大一通功夫呢。

苏明的人好不容易联系上了王素平,将信件亲自交给了他。王素平也不含糊,看都不看就先交给了杜维桢过目。他迅速从中截取了所需要的信息,那就是白鹭城沦陷,百姓们遭到杀戮。

杜维桢怒气冲天,把信件给了王素平看,也是把这位儒雅的中年人气得不轻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姬景胜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作孽啊,作孽!”

“支援!”杜维桢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日在朝堂上提这件事情,让首辅立马派出援兵,要是慢上一刻,你大可直接将他拉下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四)

首辅的立场本来也不坚定,被王素平强硬的态度和有所依仗的表现一激,那是一点反抗都不敢有了,乖乖派出援兵。

而杜辰良此时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并没有精力去管这些。而且他也知道,首辅那些人就是墙头草,那里风大往哪边靠,现在看他大势已去,自然是跑的最快的,他拦也拦不住,干脆先任由他去了。

杜维桢在章立群和王素平的帮助下,很快把所有兵权收回了手里,杜维桢光明正大地回到众人视线里,直接破除了驾崩的传言,高调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又以雷霆之势将背叛了自己,投靠杜辰良的人以罪行深浅进行了惩罚。

投靠杜辰良,并且为虎作伥,残害忠良的,杜维桢直接判处死刑!只是为了保命,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的杜维桢也不严刑逼供,只是将他们贬为庶民,以后再也不能入朝为官。

朝廷之上,一下子少了不少人,杜维桢迅速在民间召集有才能之人,经过一系列考核,用他们填补了位置的空缺。

处理完内乱之后就到了外患了,与苍国的战争刻不容缓。

杜维桢亲自挑选了几名经验丰富,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战争的老将,想让他们带兵去帮助苏明,可是这时候,孟浮生突然找到了他。

自从杜维桢回宫处理政事后,事情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去见任何人,所有两人自从那日分别已经是数日未见面了。杜维桢正纳闷孟浮生来找他做什么,结果两人刚见面孟浮生就直直跪了下来,这可把杜维桢吓了一大跳。

杜维桢把人扶起来,惊呼道“浮生,你这是做什么?”

孟浮生表情坚毅,说“维桢,我想要带兵出征,亲自打败姬景胜!把妍儿救出来!”这件事情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然后避开穆生云独自跑出来找到杜维桢,他知道要是生云师兄知道了,定是要发脾气的。可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跟杜月妍已经是数月未见,他还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如何能安心等下去。

杜维桢也想到了这层,沉着脸问他,“你来找我的事情生云可知道了?”虽然他猜到穆生云肯定是不知道,不然也不能把人放出来。

果不其然,孟浮生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他不知道,我躲开他过来的。”

杜维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为难道“浮生,生云对你极为关心,要是知道我让你带兵了,定是要连我也一起怪上的。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管你的事情,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我已经很是不好意思了。这一次要是又让你帮忙,那我,良心真的会不安生的。”

孟浮生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眼睛有些红,一副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的姿态,“维桢,我真的很担心妍儿我等不下去了。”

杜维桢如何猜不到孟浮生真正的心思呢?他从这段日子孟浮生一系列冲动的做法中,把他对妍儿的感情看得太清楚了,再说了,他也见不得孟浮生这副痛苦的样子,悠悠叹了一口气,还是退了一步,服了软,轻声说“你先回去吧,我会考虑的。”

孟浮生知道,他说的考虑说明就是同意了,但是只他同意还不够,定是要询问一些其他人的意见的,不然难免会引起别人的不满,给他们带来不方便。

杜维桢召来了王素平和章立群等人,他说了孟浮生的请求,章立群是一个很外向的人,情感丰富又不会隐藏,显然是被孟浮生感动了,高声道“浮生真乃大丈夫,这段时间将生死置之度外亦不求报酬,现在还主动要上战场,真乃我辈之楷模和英雄。”

比起章立群,王素平显然更加理智了,他认可孟浮生的忠肝义胆,但是带兵打战,显然不是靠这个就行了,他想了孟浮生还当官时也曾带兵打过战,结果是极好的,往不好的方面讲,那时候他在昆国阵营时,不也将昆国士兵压得兵败如山倒?所以他明显是有这个资格和能力的。

两个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都表态了,其他大臣们当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杜维桢给了孟浮生这么一个机会。

也是在这个时候,消息才传到穆生云耳里,这可把他气得不轻啊,抱着剑就来到孟浮生的房间,一脚将门踹开,话都不说半句直接动手。

他能动手,心中有愧,自知理亏的孟浮生可不能,接着各种东西躲着,在房间里狼狈地逃窜,活像一只被猫戏弄的老鼠,被玩得团团转,直到穆生云气喘吁吁这场“游戏”才告一段落,两人背靠背坐在地板上,明明椅子就在旁边也没有人挪动一些。

穆生云情绪极为低落,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声音虚的好像方脱口就被空气冲散了,“浮生,你总是这么任性,就跟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在战场上出了事情,我怎么跟师傅交代?怎么跟你其他师兄们交代?我成了山庄的罪人。”

他的话说的太沉重,孟浮生也有些悲伤,他和穆生云头靠着头,轻声说“师兄,对不起。我给你惹了太多麻烦了。但是这场战我一定要亲自去,亲手将妍儿从姬景胜手里救出来,不然我根本无法安心。没有人会怪你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要是我真的回不来了,记得到日子把我的小侄子带来看看我。”

“看你?谁会记得你!”孟浮生的一番话勾起了穆生云心中未曾熄灭的怒火,声音一下子愤怒起来,“你太自私了浮生!总是只考虑自己,你想想你从进入皇城开始经历过多少威胁性命之事?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没有命了。你觉得你出事的时候伤害的只有你自己吗?不,我们这群关心你的人比你伤得更深更重,可是你在乎吗?你要是在乎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去冒险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五)

“甚至连师傅,也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会”穆生云讲了这么一句话,声音有些更咽了,甚至连眼睛也发红,伤心无法抑制地泄露出来,可是终归没有忍心说出最后一句话。即使这般生气,他还是害怕最后那一句话会伤到孟浮生。

孟浮生的表情果然瞬间黯淡下去,他不可否认,穆生云讲的话很有道理,且没有一点夸大,他真的很对不起他,但是妍儿他也放心不下。

到底该怎么办呢?师傅,徒儿该怎么做?他眼里浮动着挣扎。

“师兄,我”孟浮生欲言又止,可是他没有办法让如此伤心的师兄失望,但也骗不过自己的心,只得啷当地逃了出去,“我出去想一想。”

穆生云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从地上站了起来,抹去眼角的湿润,眼里已经出现了坚定,明显是在心理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天晚上,他去找了黎清。

黎清当时刚练完剑回来,满头大汗正要洗澡,结果见着他,心中可惜,澡不能洗了,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的很。可如何腹诽还是过去询问他怎么来了。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凝视半空中的一点,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今天知道,浮生他跟皇上主动申请带兵出战,但是我不想让他上战场,这太危险了,我这一次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一次奔向危险,所以我想把他带回流云山庄,这需要你的帮助,我一个人恐怕不行。”

他看向黎清,“你愿意帮我吗?”

黎清沉吟片刻,他承认穆生云讲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多次,孟浮生的确无数次辗转在死亡边缘,好多次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孟浮生可能,真的没了。这一次,谁能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

他点点头,说“好,我帮你,你想怎么做?”

穆生云舒了一口气,得到黎清的帮助,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让孟浮生主动要走这件事情摆明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打算直接将他打晕带出宫去。”

晚上两人开始行动,穆生云害怕泄露什么出去让孟浮生有所察觉,所以并没有把计划告诉除黎清之外的任何人,连对杜维桢,他想的也是等把孟浮生带回流云山庄了,他再跟他说明。

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孟浮生对他们一点戒心都没有,没有想到黎清会突然偷袭,直接把他打晕了。

穆生云把人扛在背上,就要离开,他们什么都收拾好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居然被皇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现在皇城并不安宁,他们还以为还以为黎清两人是什么刺客,二话不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就动手起来。

这直接惊动了杜维桢,他带人过来查看情况,即使在深更半夜,他借着夜色也立马就认了出来,那两个清醒着的不正是穆生云和黎清嘛,而那个昏迷了的,不是孟浮生嘛。杜维桢不明所以,心中一惊,立马让侍卫们停手。

杜维桢第一个想法还以为是孟浮生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问“浮生这是怎么了?”

穆生云和黎清对视一眼,穆生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然后补充一句“皇上,只能对不起你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他。”

杜维桢心中有着淡淡的无奈,确定让孟浮生带兵后他本来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这桩事情一闹出来,他又要推到重新计划,但是无论如何,杜维桢还是能理解并支持穆生云的做法的,所以他决定放他们走,说“你们离开吧,还有,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助。”

他说得很慢,很真挚。

穆生云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正要离开,孟浮生却在这时候醒了,从穆生云身上跳下来,捂着还在发痛的后脑勺,在看到现在的场景,哪还有不明的啊,瞪时难以置信地问道“师兄,你、你要把我带回去?”

穆生云面无表情地说“对,我要阻止你做傻事。”

“我不是做傻事!”孟浮生表现得很激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带回流云山庄后关起来,禁止我出门,逼我当个懦夫,直到这场战争结束?”

穆生云对他的那两个字极为不满意,表情也阴沉下来,很低沉严肃地说“我不是比你当懦夫,只是不想看到你成为一个死去的英雄。浮生,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孟浮生还是很激动,语气激昂地说“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有想过要是我真的像你想的这样留在流云山庄我会开心吗?我不想着你能支持我,但是不要,不要以这种方式来阻止我。”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愤然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至始至终,黎清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知道他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而他没有跟着走,也说明他最后还是决定跟在孟浮生身边保护。

杜维桢听完了他们全部的话,心情复杂地询问孟浮生,“浮生,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孟浮生收回了全部的懦弱,恢复了一派冷静和理智,“我想清楚了,维桢,这件事情不是因为你,你不必因此对我觉得愧疚。等我把妍儿救回来,我就回流云山庄跟生云师兄道歉,也不会、不会再下山参与朝廷的任何事情了。”

“好。”杜维桢点头,然后说,“你跟我来吧,我把东西交给你,你后天就可以启程了。”

孟浮生跟着杜维桢走了一段路,然后转头看着跟着自己的黎清,“你不跟生云师兄离开吗?”

黎清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说“不了,我还是跟着你这个不让人放心的小子吧,谁让是你救了我呢。唉,也不知道我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遇到你这么一个救命恩人。快走吧臭小子。”

孟浮生笑了,然后继续跟上杜维桢。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六)

杜维桢把孟浮生带到了御书房,然后把兵权都交给了他。

过了两天,到了正式启程的时候了,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杜维桢给孟浮生送去美好的祝福,祝他们凯旋归来,然后就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远去,迎着新生起的朝阳,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着数不清的激情和昂扬斗志。

早日归来。杜维桢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话。

回皇宫后,杜维桢给苏明拟了一封信,说明了皇城情况现在一切安好,孟浮生也踏上了征程,不日便到,想必等信到孟浮生都还没有到达那边,也算是给苏明他们注上一剂强心剂吧,他明白前些日子在皇城他驾崩的那些传闻,很有可能被姬景胜用来当成打击苏明他们的武器。

处理完这件事情,杜维桢便把心思放到了另一桩大事上,那就是杜辰良。他下令加大力度追查杜辰良的下落,等抓到人后,若是对方有任何反抗,都可以格杀勿论!

追随杜辰良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那些人本来就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在他的身边,现在眼看着留在他身边只有死路一条了,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哪还有什么人会帮助他呢?杜维桢的人逐渐掌握了他的行踪,几天后,他们就被抓到了。

彼时杜辰良身边只剩下了几十个手下,哪里是士兵们的对手,还因为反抗受了很重的伤,在奄奄一息之际,杜辰良突然提出要见杜维桢最后一面。

为首的士兵本来打算直接将他杀了算了,可是杜辰良怎么说都是一个王爷,浸淫高位这么多年,身上的气势即使在重伤的时候也是一点都没有少,面一板,为首的士兵就动摇了,只说先要去请教皇上。

最后杜维桢同意见他一面,他的人就把杜辰良带到了他的跟前。

杜辰良精致华丽的白袍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脸上身上也满是灰尘,看上去很是狼狈,他硬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杜维桢扑腾就跪下了,顷刻间泪流满面,“皇兄,是皇弟遭奸人挑唆,一时糊涂才敢了傻事。念在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上,您就饶了臣弟一命吗,臣弟永远永不入皇城,永远待在竞州,为皇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懂情,但是至始至终,杜维桢都用一种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他,不,眼里还是讽刺的,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在他面前尽情表演,除了有些好笑,那是一点感情的波动都没有了。

等他哭完,杜维桢笑了,然后拍起了掌,一字一顿地说“你与姬景胜勾搭操纵朝堂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你造谣我驾崩给予把你的儿子推上皇位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你四处追杀我要我的命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现在你落到我的手里了,又跟我提这些?皇弟,你说,你是不是蠢?不过,要是我放了你,那我才是真的蠢!”

话音刚落,杜维桢手起刀落,亲自了解了杜辰良。

一颗头颅滚到杜维桢脚边,那瞪到极限的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死了。杜维桢看也不看那具尸体,直接让人拖下去埋了。

可是处理完这些事情,他并没有觉得放松了,心里压着粒名为悲伤的石子,他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不,他还有妍儿。妍儿,你可以一要安全回来啊。

另一边,经过了几天的长途跋涉,孟浮生终于和苏明汇合了,苏明早就从杜维桢寄过来的信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悬在喉咙眼一个多月的石子轰然落地,满心踏实,可是他还是想要听孟浮生再说一遍,这样才有落到实处的感觉。

孟浮生也不嫌弃他幼稚,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公布了这个好消息,当听到皇上安然无恙,罪魁祸首杜辰良沦为丧家之犬的时候,所有士兵们都激动起来,振臂欢呼,互相拥抱,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

孟浮生的到来,不仅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人手,还有蓬来的士气和信心,所以在再一次交战的时候,昆国取得了上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相比起他们的欢喜雀跃,姬景胜那边的士气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了,本来好好的,眼看着就要赢了,对面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战场上不要命起来,这种心理落差谁能受得了?

而姬景胜通过昆国士兵们如此明显的情绪转变,再加上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孟浮生,就能够猜到和确定杜辰良现在非死即伤,反正就是对昆国内部没有任何威胁了,这也就是说他们原本计划好的里应外合攻破昆国的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么没有了,姬景胜情绪变得各位暴躁,甚至连杜辰良都恨了起来,不过那也是他不知道杜辰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情绪的暴躁也影响了排兵布阵的风格,姬景胜原本就是圆滑灵活的风格,可是现下就变成了莽撞冲动,不要命的风格,孟浮生深深感受到了短短两天苍国士兵们风格的转变,也明白过来姬景胜肯定是知道杜辰良出事了才这么激动。

翌日,双方的角色一下子就变了,昆国成为了那个兵临城下主动挑衅的一方,由孟浮生带头狠狠地嘲讽了姬景胜的无能,姬景胜现在的情绪哪里是能激的啊,一听孟浮生的话,果不其然就变得更加暴躁了,打开城门仓皇应战。

尤其是姬景胜,直直朝着孟浮生过来了,就是换在平时他也不是孟浮生的对手啊,更不要说这种时候了,没有过几招,因为太过愤怒下手毫无章法的姬景胜就被孟浮生重伤了,要不是有几个手下奋不顾身地保护着他,将他带了回去,很有可能就直接死在孟浮生手下了。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浮生收手了,他担心要是姬景胜死了,还在苍国的杜月妍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七)

姬景胜带着人撤退了,孟浮生领头乘胜追击,要是能将姬景胜活捉,到时候大可同对方做交换,将杜月妍救回来!

他怀着这个目的,所以各位一往无前。

只是姬景胜迅速撤回了白鹭城,将城门关上了,白鹭城城池十分之高,要是想硬闯进去,要破费一番功夫,但是孟浮生一点迟疑都没有,令人强行破开城门。

士兵们扛着粗大的木头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撞击着城门,随着一声声震天的闷响,他们心里都清楚,都到这个地步了,强行破开只是时间问题。

姬景胜硬撑着从床上下来了,来到城门口,亲自坐镇令他们抵挡,只是两方现下实力颇为悬殊,再这么下去,只要昆国的士兵一进来,新仇旧恨,他们逃不了。

他的一个心腹在这时候硬着头皮提议“殿下,你看要不我们还是先撤退吧,等援兵来了再打回来。要不待会要是他们进来了,很有可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里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迟疑。

姬景胜却生气了,大发雷霆,将心腹骂得狗血淋头“你是让本宫做逃兵!不!绝对不可能!本宫不走,你们也不能走!都给我死死守住!本宫不信了,就那乡野草民还能打得过本宫!”

他不愿意当个逃兵,原因十分复杂,但是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要逃,因为一旦逃了,就等于告诉别人他承认不如孟浮生。杜月妍心里都是那个男人,他无数次问过他哪里不如孟浮生,这一逃,可不就是自己承认了他不如孟浮生吗?

姬景胜自从出生便受身边人的尊敬和追捧,哪里能承受得了这个落差,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退步的!

他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固执远超众人的想象,心腹也没有办法,他虽然得姬景胜宠信,但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手下,他能跟主人提建议,但是绝对干涉不了主人的决定,除非,是十分特殊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重巍峨的木门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痕,可是对方还在不停撞击着,甚至还有昆国的士兵成功从城门上方翻了过来,人数不多,可是也激起了不少的风浪,不少士兵冒死想要从里面打开城门。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颤抖,还是将昆国的士兵都灭掉了,而是越来越多地翻了进来,还因此损失了不少士兵。

这是不必要的损失,心腹心知肚明,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可是,心腹看向一脸阴鸷的姬景胜,他还是没有一点撤退的打算,已经不能再等了!

“得罪了殿下!”心腹突然动作,联合几人强行将重伤的姬景胜按在了担架上,匆匆离开了。

姬景胜面对着突然的遭遇初始还有点发懵,反应过来后眼睛都气红了,挣扎着要下来,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着“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以下犯上!本宫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心腹苦笑着将他压了回去,回道“殿下,属下对您忠心耿耿,实在是怕你留着那里会出事。您要是实在想责罚属下,属下定不会有二话!”

他们能走,可是没有得到撤退命令的士兵不能啊,他们以血肉之躯阻挡着闯进来的昆国士兵,以稍稍拖慢他们的步伐,让姬景胜能够安全离开。

随着一身哄响,那扇沉重的门终于承受不了压力轰然倒塌,甚至还压死了不少人。精神抖擞的昆国士兵们涌了进来,那群垂头丧气有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苍国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他们没有人带头,犹如一盘散沙!

于是为了不白白死去,他们选择放下武器,投降。被强占了一个月,已经成为空城的白鹭城终于回来了,孟浮生脸上没有一点高兴,他大步进来,扫视城内有些荒芜的一切,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悲伤。

“孟将军,苍国太子逃走了,我们现在还要不要追上去?”一个副将过来询问,他是刚才从俘虏嘴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点不敢耽搁就过来禀报了。

孟浮生有心无力,这场对战,不仅是姬景胜损失惨重,他们也耗费了不少心血,士兵们正是筋疲力竭之时,虽说有意志力和士气强撑着,可是终归不能长久,即使追上了,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什么措施或者埋伏,姬景胜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君子,阴谋诡计多着呢。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决定不追,吩咐众人收拾残局后休息数日,再准备接下来的战争。毕竟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孟浮生住进了姬景胜原来居住的住宅,都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他没有生命需要整理的,洗了澡后就开始到书房对这一次的成功进行总结,然后拿出一张白纸,落笔——

维桢兄。

他把这一场胜利详细地描述上去了,不过并不是想要邀功讨赏,而是想借此给皇城那边一点信心。此刻那边的情况肯定是不大好的,这一场的胜利无疑能让不少人增强各方面的信心。

写完后他把信搁在一旁就准备休息了,这一个晚上,是这段时间他睡得最为香甜的一次,这一次的胜利带给他们的绝对不止是白鹭城的回归,还有更深层次的精神方面的东西,令人振奋,并对以后的日子满怀信心!

几天后,杜维桢收到了这么一封信,萦绕在他周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压力好像就这么消散了,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想哭,太懦弱了,他骂自己,浮生不就是有这个本事吗?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般多愁善感是做给谁看呢?简直丢脸!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还是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精神饱满地思考着要赏一些什么东西给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多给一点军饷更有心和有用。

第二天他醒来后就立马去安排了,还是亲自安排的,因为他觉得浑身的干劲要是不宣泄出来,会把人逼疯的!



第六百八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八)

杜维桢亲自安排,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有一点耽误,很快便准备好送过去了。处理完这个,杜维桢又在上朝的时候把这件大喜事说了一遍,其实不少人都知道了,但是听到皇上再提了一次,他们还是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就连皇城的百姓们也被这轻松洋溢的气氛感染到,晚上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百姓们纷纷走出街头,摊贩们也都摆上了摊,前段时间还一入夜就关门的各家酒馆都有通宵的趋势,可见这场胜利的影响有多么大,绝对不是一般的胜利能够带来的。

休整一天后,孟浮生带着兵乘胜追击,再接再厉,四天后就拿下了下一座城池,将姬景胜他们犹如驱逐丧家之犬一般追走了,且就算经过了这么大强度的一场战斗,昆国的士兵也不见颓势,依旧精神饱满,在对战时稳稳处于上风,一来是因为人数占了优势,二来是白鹭城的夺回给他们带来了勇气,更让对方产生了惧意。

这一场胜利很快又传到了杜维桢那里,他心中大快,且从四天就再次攻占一座城池,他也隐约知道是姬景胜他们气数将尽了,这时要是继续追击,肯定还有有几场胜利,但是死伤也不会太轻。经过了将近半年的战争,他们这边死伤不知道有多少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杜维桢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想到了让对面投降。

不过这一次,杜维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表明了他这个意思的信交给一直在跟他联系的孟浮生,而是选择了让人亲自交给苏明,因为他知道要是这封信落到孟浮生手里,很有可能背他私底下处理,而苏明则有可能连这封信的存在都不知道。

苏明虽然跟孟浮生关系好,但是对杜维桢更为忠心,看到信上的内容他即使有些不同意,他不想要这么轻易放过杜维桢,可是也只是纠结了片刻,便把自己说服了,同意投降,并亲自把这封信拿给孟浮生过目。

果然如杜维桢所想像的,孟浮生表现出对让苍国投降的极为排斥,他这厌恶不愿的态度,可以想象,要是信真的落在他的手上,很有可能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孟浮生很生气,他知道维桢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可是他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喘着粗气在屋子里徘徊,气哼哼地说“我不同意!明明胜券在握了可以将苍国一网打尽,把姬景胜抓为俘虏,为什么要他们投降?你难道忘记了无辜枉死的白鹭城百姓了吗?这么轻易就饶了他们,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我绝对不同意!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不可能!”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气的脸都青了,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偶尔还闪过没有任何遮拦的对姬景胜的怨恨,毕竟下令残杀白鹭城百姓的,除了姬景胜有这个权力,没有人有了。

苏明一开始也因为这个不同意杜维桢想要对面投降的想法,可是出于忠心加上略一思量,他还是同意了,所以才来跟孟浮生说了,他能理解孟浮生一开始的不同意,于是很耐心地劝道“但那只是姬景胜一个人的错误,士兵只能听令行事。再说了,要是继续战争,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半年的战争已经要去了太多人的命了,他们可能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可是却永远也回不去了,只留下他们至亲之人的悲哀。战争持续越久,死的人会更多,也会有更多的人陷入悲伤之中。浮生,就这样吧,也够了。”

“不够!”孟浮生脸上闪过一抹动容,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冷声反驳,“他们能挑起一次战争,就能挑起下一次,难道要一直这么纵容他们吗?只有这一次把他们打怕了,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昆国的土地,才能报的后面永远的安宁。”

“浮生。”苏明叹了一口气,眼神冷静,“他们不会怕的,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侵略者被打得退无可退,可是他们只要接着一点春风,就会像烧不尽的野草,吹又生。只要有一点利益,就会驱使他们不断这么做。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在他们每一次来犯的时候,把他们赶跑,然后回来,周而复始罢了。就算我们这一次真的把他们打怕了,可是不出几年,只要野心还在,战争就不会停。但是我们要是继续,也会继续死人,兄弟们都想回家了。”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挤出了一句“我不同意。”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谁都没有说服谁。

苏明回去后仔细想了想,他知道孟浮生肯定不会同意投降这个决定,但是没有想到他的态度会这般坚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一时有些迷茫了,想到晚上,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孟浮生之所以不愿意放过姬景胜,很哟可能是他给孟浮生的打击太多了,尤其是公主现在还在苍国,这件事情就像一根针一直扎在他的心上,时不时痛着,这才让孟浮生这般痛恨姬景胜。

可是他们谁不恨姬景胜呢?但是不管如何,顾全大局才是现下最为安全可靠的做法。

苏明因此还是决定遵从杜维桢的命令,特意避开和隐瞒孟浮生,找来手下其他人进行商讨,在开始之前还再三嘱咐他们一定不要跟孟浮生提起。这些人跟在苏明身边的时间更长,对苏明肯定是比从天而降的孟浮生更为信任和听从的,所以一个个立马点头应了下来。

最后苏明选出一个人作为他们的代表,带着一队士兵去找姬景胜。

姬景胜这边,接连的两场大败让他灰头土脸,整个人身上都缭绕着那种阴森的气息,脾气也比以前暴躁了不知道多少,这段时间不知道体罚了多少手下了,几乎是只要讲错话或者是有什么动作不符合他的心意的,动则破口大骂或者打一顿。



第六百八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二十九)

几天下来,已经是没有人敢惹姬景胜了,就是话也不敢多说几句,做事情也要胆战心惊的,生怕什么事情做的不合那位主的心意就要被好一阵教训。

这日,手下一来禀报,说是昆国使臣来访,姬景胜一听昆国,当即拉下了脸,二话不说让人直接杀了那使臣,免得脏了他的眼睛。

要是换在平时,他要杀谁定是没有人敢反驳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对方强,己方弱,再说了,对方都是规规矩矩派使臣来谈话,他们若是将人杀了,那便是无理。

所以姬景胜的一个心腹还是忍不住说了话“殿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要不饶他一命,看他来是要说什么的,这样也展示了我们的大气。”

姬景胜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就让人心底发凉,寒光四溢,“本宫做什么事情都要听你的命令不成?”

“属下不敢。”心腹瞪时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也对这位主脾气无常的程度有了更深一层次的理解,但还是十分谨慎恭敬道,“那使臣最好要怎么处理,当然是全听殿下的吩咐,属下只是提了一个自己的建议。若是殿下不喜欢,大可把属下这不成熟的小建议抛诸脑后,免得惹得您心烦。”

他额头上出了一大把冷汗,但是连擦都不敢动手擦,生怕姬景胜用他擦汗的姿势不雅观直接赏他一顿板子,这个荒谬的理由这么些天又不是没有用过。

姬景胜还是冷着脸看他,但是其实心里早就没有多大火气了,把人骂了一顿出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些,也就后知后觉方才要斩使臣的这个决定太过鲁莽,很容易让人抓住错处,他冷着声音说“把人带过来吧。”

昆国的使臣到了,他好似没有看到房间中央跪着的大活人,也没有感觉到房间内萦绕着的沉重古怪的气氛,十分有礼貌有分寸地朝姬景胜行了一个礼。

姬景胜是故意不让心腹起来,然后起到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作用,没想到人家是一点没有受到影响,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十分不愉快起来,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然可就丢脸了。

“你来做什么?”姬景胜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昆国的使臣,语气冷淡,“我们两国如今的局势,不适合做什么交流吧?”

使臣弯了弯腰,恭敬有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把姬景胜气死了,“鄙国皇上想询问贵国关于投降一事的看法。”

“你说什么!”姬景胜脸都绿了,猛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捂着拳头,怒气冲冲地说,“你再说一遍!”

在房间里苍国的其他将军也是脸上发绿,但是比起姬景胜的愤怒,他们明显冷静了不少,并且眼里还是若有所思。

使臣毫不畏惧地重复了他刚才的话!

“你敢!你竟敢!”姬景胜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当敢再说一遍,只感觉头都快气炸了,抽出剑就朝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本宫宰了你!贱人!”

“殿下三思啊!”可是那些将军们纷纷围了上来,堵住了他的路,口中还一直在说,“不斩来使是各国的惯例,您这一破例,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您了,殿下请勿要冲动,还是先看使臣有何话要说吧。”

姬景胜眼睛发红地看着他们,带着嗜血之感,“本宫看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人是心动了罢,一群狗腿子。”

他说的话侮辱性十足,不少将军们表情都阴沉了下来,可是碍于姬景胜的身份并没有人发作,但是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感觉,姬景胜这次可谓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要是他的身份不是太子,在场的将军们恐怕都要发脾气了。

使臣并未对姬景胜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进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现在还是什么表情,似乎不管姬景胜答不答应对他都没有影响。听到他们的话后,使臣略一颔首,便详细的跟他们分析了两国现在的状况,然后着重表示他们昆国的陛下热爱和平,所以接受投降,不然以两国现今的差距,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这是实话,可是有的人就是听不进去实话,姬景胜尤甚,那眼神,杀意森森,要不是有些明白事理的将军们拦着,他想必定会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将使臣杀掉。因为他的自尊心极强,而使臣这番话无异于是在扇他巴掌,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他姬景胜,就是不如孟浮生。

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要是被杜月妍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呢,姬景胜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可是比起他的冲动,不少将军们都是神色各异,若有所思,显然是在思考使臣的话,但是现在的局势十分明显,他们只需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真正能做决定的还是姬景胜,他直接就用高傲愤怒的态度拒绝了,遭到了将军们的反对。

他们议论纷纷,甚至当着姬景胜的面就开始谈起投降的好处,明里暗里都是心动,这场持续太久的战争的确耗尽了他们太多的心血,尤其是还处于见不到希望的劣势,比起损失越来越多的士兵最后惨败,显然还是接受投降的建议更为划算。

姬景胜用冰冷到不能再冰冷的眼神扫视一周,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不可能,本宫绝对不会考虑这个建议,诸位将军是想违抗军令不成?只要本宫在这里一天,就轮不到你们这些胆小鬼做主!本宫就把话放在这里,投降是懦夫行径,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决不投降!”

“况且。”姬景胜语气一转,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自信,“你们还真的以为你们赢定了不成?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一时的胜利决定不了什么。”

他的自信来的太过怪异,并没有人放在心里,都当成他恼羞成怒的胡言乱语。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

只是姬景胜已经把排板拒绝了,任是那些将军们如何心动也做不了什么,有个有点眼力劲的将军热情的将使臣送了出去,分开前还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总而言之就是还有投降这个可能性。

使臣也十分和气的笑笑,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就算是只有太男两人,气氛都要比姬景胜在场时和谐的多。

使臣回去后跟苏明汇报情况,苏明也有些震惊于姬景胜如此不合作的态度,正想说什么,门被推开了,孟浮生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背着我派使臣过去谈投降的事情了?”

苏明见到他先是一惊,然后沉默了半晌,他不想要在谈好之前跟孟浮生说这件事情,但是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他,现在他都来问了,他也不好遮遮掩掩。

“是。”苏明深吸一口气回答,“这是皇上的命令。我必须要遵守,只要我一天是昆国的将军,浮生,你不要逼我。”

孟浮生眼睛红了,声音嘶哑,“为什么一定要苍国投降,明明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就因为死了太多人?哪有战争不死人的?就因为害怕接着会死人,就放弃前面所作的努力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苍国人都是什么德行,现在是因为暂时居于下风,可是一旦等到他们东风在起,哪里来1和平呢?”

苏明不得不承认孟浮生说的是真话,可是他忠心惯了,他更愿意去听从皇上的命令,而不是这些带着感情的华语,他表情严肃地堆孟浮生说“只有皇上,才是能下最终命令,做最终决定的人,就算你跟皇上感情深厚如斯,我也并不觉得你能忤逆皇上的话,浮生,我跟你是兄弟才跟你说这一番话,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他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了,几乎是就差直说明孟浮生不懂分寸,目无尊卑了,两人认识相交这么久,从以前的隔阂但现在的亲近,其中也经历了好几年,对彼此的了解也颇深,这是苏明第一这么跟孟浮生讲话,也是孟浮生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跟他说话,当场愣住了,脸上青青白白,脸色难看极了,他白着脸离开了,脚不沾地,几乎是飘出去的。

其实苏明刚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再说了,他也想让孟浮生把这些话听进去,他是为他好,只是好像把人伤到了。

苏明颇为自责。

孟浮生只感觉苏明脱口而出的不是话,而是一枚枚锋利无比的钢针,一根根朝他扎过去,每一根还恰好扎到了心脏做柔软的地方,疼的他头晕眼花,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了房间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外面昏昏沉沉的,房间没有点灯更是昏暗,不知道的还以为直接入夜了,正如他陷入漫漫长夜的心。

苏明现在心情也不平静,在书房坐立不安,心情越发愧疚,特别是想到孟浮生离开时那个难看的表情,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张嘴巴长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会说话,净说一些没有用又惹人恼的!

他应该去跟孟浮生道歉的,今天的话他确实太过分了,半否定了孟浮生和杜维桢的感情,直接将他们离开了距离,放到谁身上都难受。可是苏明也是一个好面子的,让他低声下气去道歉,在他心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苏明狠狠一搓脸,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不会说话可总有会说话的啊。黎清跟孟浮生这般交好,虽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总比他自己这种愣头青好多了吧?苏明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了。

黎清见他过来很是惊讶,调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我有哪个地方值得苏将军亲自上门一趟。”

苏明并不介意他的话,苦笑道“黎清,你别拿我说笑了,快帮我出出主意吧。我今天惹浮生不高兴了,现在估计他正一个人呆着呢,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他?”

黎清这下来了兴趣,忙问“你做了什么惹得那小子生气了?”

苏明臊红了脸把他们之间的矛盾说了,黎清这下无语了,看着苏明就跟看着一个智障,“不是我说你,你的脑子都装了什么?这话是能说的吗?那小子堆感情最看重了,你的话不是往他心口捅刀子吗?”

苏明低下了头,十分愧疚,“我知道错了,可是放不下那张脸,要不你帮我去说说吧?我着嘴巴笨,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把事情挑大了。”

黎清朝他呵呵两声,嘟囔几句真是欠了你们的就出了门。

黎清一到孟浮生居住的院子,就看到里面乌漆嘛黑的,实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一猜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一个人待在冷清的房间里暗自神伤呢,再一次感叹自己命运的坎坷,黎清推开了那扇门,清冷的月光漫进屋子,刚好笼罩住孟浮生。

他见到黎清来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冲他点点头,冷冷清清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黎清看他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调笑道“不是怕你想不开嘛。”

孟浮生苦笑,“这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是苏明让你来的吧?你去跟他说我没事。”

黎清捡了一把椅子做到他旁边,摆出一副长辈的严肃模样,语重心长地信口胡说“不是他,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我知道奇怪你为什么不愿意看到苍国投降?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公主吗?还是你已经不想把她救出来了?”

“怎么会!”孟浮生不假思索的开口,“我没有一天是不想把妍儿救出来的,只是此事不关儿女情长”

黎清继续劝道“你是在忧心百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早点结束战争呢?没有人想活着战火当中,浮生。”

黎清一番苦口佛心的话加上公主能早点回来的诱惑终于让孟浮生勉强接受了愿意接受苍国的投降。



第六百八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一)

苏明还以为对方在准备投降的事宜,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也不见任何消息,他也不由得有些焦躁了。

苏明想同孟浮生商量,可是两人因为上一回的事情还没有说过话呢,都说兄弟没有隔夜仇,可是两人都不是能主动认错的,就一直拖到了现在,除了必要时刻,甚至见面的次数都变少了,可是这一次他就算不想见也得见,不想道歉也得道歉了。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听从皇上的命令促进苍国投降的事情道歉,而是因为他那天的口不择言伤到了孟浮生的心而道歉,所以他亲自找上了孟浮生。

孟浮生开门时见到是他还是颇为诧异的,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就淡淡的一句“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的态度无异于往苏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在心里忐忑的想,浮生该不会还在生气吧,这么小气,要不要走啊?只是现在人都见到了,转头离开也不是事啊,算了!

苏明咬咬牙,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显得有些发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那天,是我对不起你,我道歉!”

他那语气、表情活活把道歉的话讲出了寻仇的气势,孟浮生心里头最后那股郁气就这么散了,他点点头,说“没事了,过去了。”

苏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不亏是我兄弟,心胸就是宽广。”

孟浮生哼哼两声,挑眉问“那你直接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吧,不必带高帽了。”

苏明想到要说的事情,又开始忐忑起来了,虽说浮生已经在黎清的劝解下对劝降苍国的事情不再那么抗拒了,可是也不是完全接受,对他接下来说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但是他犹犹豫豫着还是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决定要说的时候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道“苍国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既不说投降也不说不投降,就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密谋些什么,你看”

孟浮生的表情果然沉下去了,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无奈一笑,“我说你怎么欲言又止的,就是因为这个啊,我知道你担心我搅乱此事,不过你放心吧,既然我都决定了听你们的,就不会有其他心思了。至于这件事情,我亲自去他们那里探一探吧,姬景胜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答应的话都能随时出尔反尔呢,更别说连个口头承诺都没有的事情。”

“那麻烦你了。”

“嗯。”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之际,孟浮生便带着几人潜入了姬景胜的住处,结果不小心走到姬景胜的书房,发现他们正好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事情。

孟浮生独自飞上屋顶,掀开一片瓦片,就朝里面看,里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姬景胜以及他最为重视的手下和几位将军,这么大场面,讨论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孟浮生心中一凛,便屏住呼吸开始认真听起来。

杜辰良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在众人面前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形象,表情高深莫测,不复当日气急败坏,“诸位将军真的想投降?不仅本宫不同意,父皇也定是不同意的,苍国的威严不容有失!”

一位将军苦笑道“殿下,不是属下们像这样子,只是如今的局势异常严峻,士兵们已经损失过半,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作战的心思了,昆国士兵的骁勇善战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阴影,就算是作战,也不会再有往日的辉光了。与其继续和他们斗承受更大的损失,不如知难而退,暂时同意投降,等到养精蓄锐完毕,再次东山再起也好啊。”

其他人也附和着“是啊,属下们也不愿意当那投降的软弱之辈,但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啊,想让对方放松警惕对我们更有利。”

姬景胜冷笑道“谁知道你们不是真的怕了?那天对着昆国使臣如此谄媚。”

一将军道“这不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嘛,要不是如此,怎么会有这几日的休整时间?他们早就行动了。”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而房顶的孟浮生是越听越生气,姬景胜他们摆明了就没有投降的意思,那天原来只是为了忽悠他们,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实在可恨!

孟浮生愤愤回去了,把他所听到的话尽数告诉了苏明,还生气地补充道“姬景胜等人,摆明了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与其等他们投降!不如打到他们害怕!不敢不投降!吓破他们的胆子!”

苏明这次也不劝着了,只要是有血性的人,知道自己居然被耍的团团转,没有人不会觉得不生气!尤其对方还是处于劣势的敌人,那火气就更上一层楼了。

他当即决定不在等什么回复了,继续备战,憋着一股气想着一定要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以报近日之耻辱!

两天后,苏明再一次发动了战争,同时还将姬景胜拒绝投降,甚至欺骗他们的事情告诉了杜维桢,双方这一次战争,比之以往,有过之而不及。

而收到信知道前因后果的杜维桢也发了不小的脾气,上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人把信念了出来,揭露了姬景胜他们的阴险狡诈以及顽固不化。

不少武将气的吹胡子瞪眼“不可理喻!定要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居然敢骗我们!真是不知死活!”

文采斐然的文臣们也纷纷引经据典表达了他们的愤怒以及对苍国行径的不齿,用历史上各种品行低劣,无恶不作的阴险之徒比喻姬景胜。

若说以往的对战,姬景胜的行为在令人愤怒的同时也有几分对他胆色的敬佩,那么现在只剩下愤怒和鄙夷了。

就这样,众人都觉得以姬景胜这般阴险不守承诺的性子,投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只有打到他们除了求饶什么都不敢才是!



第六百九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二)

就这样,双方各自都憋着一股子气,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所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双方都损失惨重,人力财力双重损失,甚至连不少无辜的百姓也被战火所牵连,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一时之间,呈线一片疮痍之态。

但是不管如何,苍国还是处于更劣势的,损失了更多的士兵和财物,被打得节节败退,可是姬景胜就是不肯投降,大有宁死不屈之势。

只是这样的优势对杜维桢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士兵们的接连死去,百姓们的哀嚎,易子而食的悲惨,都像是几百根针一齐扎在杜维桢心口,他最不愿意的便是如此,他生性热爱和平,从不主动挑起战争,在他看来,战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邪恶的,因为受灾害最深的,恰恰是那群最无辜,最底层的百姓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宁愿放弃取得最后的胜利,只要苍国投降,他就立马愿意退兵,两国再不相反,可是他是这样的相反,而姬景胜却宁愿玉石俱焚,所以不论处于多么优势,对他而言,都称不上胜利。

杜维桢是夙夜忧叹落在大臣们眼里也是颇为忧心,他们何尝不想国泰民安,再无战事,可是悲哀的是,只有他们是这般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王素平提出了一个主意,“皇上,您看,姬景胜这样子是如何都不愿意投降的了,那我们大可放弃从他这边下手,而从其他方面转圜。譬如,苍国皇都,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进攻,只要攻破苍国国度,姬景胜失去了国内的支持,还能坚持的了多久呢?您若是不愿意武取,大可先礼后兵,探一探他们的态度,要是他们也是希冀和平的,岂不是更好?”

杜维桢眼睛一亮,大感纠缠着他几个月的沉郁情绪一扫而空,对着王素平满是赞赏,“王爱卿真的是一位贤臣。”

王素平不居功自傲,连忙道谬赞。

就这样,在当天杜维桢便安排人暗中进入苍国皇城,想要联系到苍王,结果一进去发现皇城局势动荡,他们大感诧异,稍加一查,便将情况查了个清楚。

原来,不仅皇城一片混乱,就连皇宫里面也乱成了一锅粥,大臣们人人自危。原来是他们都知道了,境外的战况极其恶劣,可是太子坚决不愿投降,却无法力王狂澜,因此节节败退。加上苍王突然病重,连着几日都不能起床,太医们也是手足无措,苍王只得把朝中的事情都交给了几位大臣们共同处理。

杜维桢的人当即把查到的情况传了回去,杜维桢大为惊喜,立刻觉得可以先行礼之招式,看看对方如何做再决定要不要动武,还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在那边的手下去处理。

好在当时杜维桢考虑周全,派过去的人并不全是武功高强不会说话之流,也有一个嘴皮子极为利索的,杜维桢当时想着的就是要是有什么情况,有他在也好想法子,结果现在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吗?

那人利用杜维桢的名义很快就将暂时负责处理政务的人召齐了,他极擅长同人交流相处之道,一顿证明交流过后,就让那几人一开始提防的态度消减了不少,然后才开始讲明来意。

他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声音清亮,“几位大人,我们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你们投降我们就,,撤兵,同时还要把我们昆国的公主殿下带回去。”

一位大臣面露迟疑,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们不想,只是负责的是太子殿下,我们也管不了他啊。”

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是怨愤的,摆明了打不过还硬是要以卵击石,这不叫勇敢,叫犯傻。可是犯傻的又是他们的太子殿下,他们虽然说好听点暂时负责处理政务,可是也不能越过谁去管太子的事情啊。

那人意味深长笑道“你们不行,但是有一个人行啊,我们皇上也不喜欢战争,但并不是惧怕,现在的战况,最后谁输谁赢,一眼就看得到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害怕,确实,他们现在对上昆国,根本没有胜利的几率,官越大越惜命,他们舍不下荣华富贵,谁都不想死!

那人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有九成的把握了,心中大定,也不由得有些得意起来,这一次办成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回去后皇上还不一定赏赐些什么呢。

他们分开了,只是那些大臣们都目标一致的朝皇宫走去,然后见到了病重的苍王。

床上的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只是斑白的头发全白了,面容枯瘦,眼神浑浊,不复往日精光闪烁,连反应也慢了许多。大臣们看了,心里也不由得唏嘘起来。

在婢女们喂苍王喝下最后一口药后,一位大臣作为代表,跟苍王说了今日的事情。

苍国声音嘶哑难听,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爱卿们觉得如何?”

一大臣犹豫了半晌,才咬咬牙说“皇上,如今我们大势已去,再这样下去也是必输无疑,甚至还会损失更多的城池。不如及时止损,投、投降了吧,我们损失太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声沉重的、压抑的叹息声在寝殿升起,无端的让人觉得悲凉,产生英雄迟暮的悲伤感。

苍王闭了闭眼睛,才道“就听你们的吧,和昆国签了吧,叫太子回来,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该这么不懂事了。”

投降协议很顺利地进行了,苍王过后还表示会尽快将太子召回来,然后两国将不再交战。当然的,苍国赔偿了不少东西和财物,还让出了好几座城池。苍王不是不心疼,可是比起灭国,失去几座城池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起码,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元气大伤的苍国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回复元气,他也能安心养病不必时时牵挂着。



第六百九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三)

苍王也同意了他们去太子府把杜月妍带回去,他们自然是一点耽误都没有,急急忙忙赶过去了。

自从姬景胜离开开始,杜月妍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许是不用见到厌恶的人,郁结于心的感觉也因此消散了不少吧,那日她就跟往日一般独自在房间看书,姬景胜从他上次寻死开始,就再也没有放心过她一个人在房间了,所以身边有好几个嬷嬷守着。

杜月妍也从一开始的反感到后来无可奈何的妥协,就算身边站着那么多人也可以安之若素地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心神都没有分出去。

只是今天,她总是不能把精力都放在手里的书上,时不时出神就忘了看到哪里,有时候没有意识就翻到另一页了,可是她分明都没有看完。她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精神不宁,好像待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难道姬景胜回来了?杜月妍满脸厌恶抗拒的想,要真是这样,那她确实该心神不宁的,见到这般厌恶之人。

“姑娘。”一丫鬟急匆匆推门进来,甚至连行礼都没有顾上,汗津津的,喘着气说,“大堂有人找您。”

“大堂?”杜月妍疑惑,然后自嘲的冷哼一声,“我不是连走出这个院子的权力都没有吗?大堂有人找我又有什么用?”

丫鬟继续说“姑娘,皇上下令,您可以离开院子,去任何地方了。”

“什么?”杜月妍猛地站起来,惊讶又激动地瞪大了眼睛,心理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夺门而出,大堂等着她的人会是谁?会是浮生吗?

她的胸口好像怀揣着一个上蹦下跳不安生的兔子,撞得她的胸口都有些闷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在走出院子时,那里还站着好几个侍卫,以往她只要想走出半步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拦下来,杜月妍的步子缓了下来,忐忑又戒备地慢慢挪出去,这一次,没有出现往日的场景,那几个侍卫朝她弯弯腰,然后目送她离开了。

踏出禁锢她许久的院子,踩在外面的土地上,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生机盎然之景象,杜月妍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有些想哭,眼泪将眼前模糊了,可是她的步伐坚定,脚步稳健,未有丝毫停滞,一步一步,奔向希望。

一跑进大堂,她就看到了堂上站着的十几人,杜月妍焦急地扫了个遍,心里咯噔一沉,没有她要找的人。

“公主殿下!”那些人见到杜月妍却是个顶个的高兴,立马跑过来,齐刷刷跪下行礼,“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杜月妍亲自把一个人扶了起来,被浇灭的希望再一次重燃,“起来吧,你们是?”

负责与人交流的那人代表众人说“我们是皇上派过来的,要将殿下带回去呢。”他刚才目睹了满怀希望的公主逐渐失望的过程,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连忙补充道,“孟大人现在在负责边境的战事,所以没有能来救殿下。”

“嗯嗯!”杜月妍眼睛有点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压在她肩膀上的几座大山好像瞬间被搬空了,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可是一放松,本来被压制着的问题就上来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手帕一捂,居然见血了。她心中一惊,逐渐明白过来应该是那些天的折腾,让她身体亏空,外强中干。她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不想发生任何事情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回苍国。

杜月妍将手帕藏起来,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心里肯定是想着越快越好,可是保险起见,她觉得不应该急于一时。

她强壮镇定,可是不曾发现自己脸色之青白,嘴唇之苍白,触目惊心。那人心细如发,也发现了被杜月妍收起的带血的手帕,心中焦急,试探问“殿下,不急于这一时,还是要等到战场的事情平定了才能动身,不然要是在路上遇到姬景胜,他贼心不死,可就糟了。您也可以先治好病再离开。”

杜月妍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晃晃神,不在意一笑,“我哪有什么病啊,既然你们都有决定了,那我们先离开太子府,等到既定那日再动身吧。”

她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可是刚走几步,身子一僵,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下了,好在那人眼疾手快正好将她接住了才免受一场血光之灾。

但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苍王发了好几道令催姬景胜回来,可是一直不见回信,杜维桢的人心急如焚,杜月妍仍然处于昏迷之中,他们想的是肯定是要把人带回去找宫里的御医看看更为保险,只是姬景胜这样一直拖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

他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再一次找上了苍王,颇为气愤,“我们昆国皇上怀着一颗诚心让我们过来同您商讨,可是您明明答应且还签下协议的事情却一直不见兑现,是觉得我们好糊弄不成?”

苍王也很是无奈,甚至对那个他一直很是重用和喜爱的儿子都难得生出了一丝怨气和恼怒,他什么事情都能原谅他,可是这一次,他可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烦啊!

他只得表情诚恳的跟那人保证“寡人是真的打算投降,只是那逆子实在可气,将寡人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你们放心,寡人会继续联络,让他尽快回来!”

那人虽然自知在理这里占了上风,可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总不能放肆,只能怀着怨气离开了。但是这天之后,接连几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那人实在气不过,干脆给孟浮生他们写了一封信,表示苍王同昆国已经签署了投降协议,他们现在的抵抗是没有任何异议的,让他们告知姬景胜尽快收手,否则后果定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况且只有姬景胜收手了,他们也才能早日带着公主回国。



第六百九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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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浮生虽然还是不愿意接受苍国的投降,但是想到杜月妍,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战场上,孟浮生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站在对立面满脸疲惫,比起昆国精神奕奕的士兵们颓废了不知道多少的苍队大喊“你们的皇上已经投降了,为何还要苦苦挣扎!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早些撤兵!”

姬景胜站在跟孟浮生遥遥相望的位置上,冷着脸,听到他的话更是脸色铁青,他自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和接受,直接将信截了下来,所以整个军营里,只有他知道拿积分接连从皇城传过来的加急信!他不会投降的!他哪里比不上孟浮生,怎么会输给他!

苍国士兵们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话,原本整齐的队伍立马混乱起来,嘈杂纷乱。

“他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别傻了,他们可是敌人,说这些不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傻子害怕吗?”

“可是我们本来就打不过昆国啊,他们何必骗我们?”

姬景胜大喝起来,制止了军队的吵闹,高声道“孟浮生!若是不服正面对战即可,何必说这种话做这种发下作的事情!我们苍国绝对不会投降的!”

他的华语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军队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下来,但是还是有着,因为不少士兵们都半信半疑,他们也想相信太子殿下的话,可是对方有没有必要欺骗他们。

姬景胜察觉了军心的动荡,对孟浮生咬牙切齿,心中不服至极,就因为孟浮生的一句话居然就大大消减了士兵们的士气,本来就处于下风了,若是对上,必定兵败如山倒!这样岂不是越发证实了孟浮生的话!

因此他不得不带着士兵们暂时撤退,离开前还不忘记撂下几句狠话“孟浮生,只有绝对的的本事才是实力,仅凭这些嘴上功夫是最没有用的!”

对他的话孟浮生只觉得好笑,他自然是记得这个道理,而不记得的,不恰恰是嘴上义正言辞的某人吗?用一城百姓的性命做威胁,甚至用自己苍国的子民的性命为代价拖延时间,若是这都能算得上一种本事的话,那么他怎么可能比得上姬景胜这种无耻阴狠之人?

回去之后,十几位将军都找到姬景胜,询问此事。

他们推出一个人询问“太子殿下,今日孟浮生所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姬景胜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对孟浮生的话如此信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们的殿下呢?本宫说了不是就不是!”

他眼神坚定,掷地有声道“本宫从未收到任何父皇送过来的有关于投降的信件,孟浮生他们,是在信口雌黄,就是为了离间军心!你看,这不就达成了他的目的了吗?”

姬景胜话音刚落,十几位将军就开始讨论起来。

“真的吗?可是孟浮生为何要说这些话呢?持续下去我们好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什么叫坚持不了多久!你是不相信殿下的能力吗!我看昆国也就得意这段日子了,他肯定是因为害怕我们后面压制他们才想出这种离间的想法。”

“昆国可是一直都处于上风啊,怎么会像你所说的哪样呢?”

十几位将军中,自然有继续支持姬景胜,选择相信他的话的,可是也有一些明显是存了怀疑,若有所思的心思的,姬景胜将他们各异的神情全部看在了眼里,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行了!”姬景胜受不了他们的聒噪,大喝道,“都下去吧,本宫乏了要休息。”

将军们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姬景胜不悦的表情,还是应声离开了,书房只剩下了姬景胜一人,他进了隔着一扇帘子的里屋,把束发时苍王送给他的暗卫召集了出来。

几个暗卫跪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副乖顺模样。

姬景胜说了几个人名,声音冰冷低沉,带着恶意,“看着他们,若是他们想动什么手脚,就把他们都带过来。”

“是。”

几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应答过后,房间又恢复了冷清,里面只点着一盏灯,灯光并不亮,明明暗暗地照在姬景胜棱角分明的侧脸,却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果不其然,那几位将军私底下的确做了不少动作,然后就被带到了姬景胜跟前。

姬景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冰冷似天生最顶端的万年不融的冰雪,冷得让人浑身发抖,“好啊,你们其他本事没有,阳奉阴违的本领倒是挺强的。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那几人身子都有些抖,一部分是因为姬景胜故意营造的压抑的气氛,另一部分是因为姬景胜话里的杀意。在这里若是他们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姬景胜做的,就算是怀疑上了,也不会有人敢去调查,因为就算有证据指明就是姬景胜做的,那又如何?

房间了一阵沉闷,空气似乎渐渐凝固沉重起来,几欲化做实体,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地上跪着的几人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真的把那位明显有些癫狂的主子惹恼了。

姬景胜哼了一声,“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本宫问你们,你们觉得,父皇会答应投降吗?”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形象,他们吞了吞口水,齐声道“皇上、不会答应投降的。”

“嗤。”姬景胜嗤笑出声,脸上终于浮现满意的神色,点点头道,“你们的答案本宫很满意,不过,以后要是让本宫从你们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话,你们可别怪本宫啊。”

他的话犹如一把千斤铁锤,重重砸在他们心口,无人敢说不。

不过,苍王既然答应了投降,自然不会给违抗皇令的姬景胜以任何的辅助,不然被昆国的人知道了,那么两国签订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苍王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后果。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五)

因此,姬景胜他们失去了国家的支持,不在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补充和援军,再加上他们士兵们的数量一直在消耗,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真正意义的一个人,他们这场战争坚持不了多久。姬景胜记得满头大汗,脾气越发暴躁,随时都能爆炸那种。

最后,他迫不得已,只能想着去拉拢其他国家的人。

两国交战,必有一伤,而另一方则是重伤,这时候总是不缺乏一些早就企图要坐收渔翁之利之人。周国正是属于这一群体。

周国算不上超级大国,可是国力还是不容小觑,最占优势的是,周国就在苍、昆两国附近,要是想召集士兵,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他们许久之前就在一直关注着昆、苍两国的战争,且蠢蠢欲动了,见着苍国大败,他们心里也是越发火热,想着到什么时间就过来分一杯羹。

但是这个时候,姬景胜找上了他们,目的直接,就是想跟他们合作,找他们要一些人手。

周国代表颐指气使,明明白白的轻视,“合作?呵,想来太子殿下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啊,你现在,背后站着的可不是苍国了,我可听说苍王早就投降昆国了,一切只是你自作主张,现在的你,孤立无援,哪里来的资格跟我们谈合作?”

姬景胜面上难堪,恨得咬牙切齿,以前的时候他也曾跟周国有过几次见面,哪一次他们不是卑躬屈膝,一副把他当祖宗的样子,可是现在,竟猖狂到这种地步!实在可恨!

可是现在是对方处于上方,而他是有事相求,心里再多的怒火不也得生生憋回去肚子里?姬景胜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那你们打算这么样?”

见他服软,周国代表只觉得心中舒畅无比,强国太子又如何?现在还不得是有求于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以前奉承姬景胜时,那人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过他,好似他是天上的神,而他们则是地上卑贱的蝼蚁,他随随便便的一脚就能踩死一般!

他也想好好碾压一下这位曾经的天子骄子,可是上面的人有命令,对他要以礼相待,要不然,姬景胜现在就不是站着了。

周国代表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们皇上说了,要是殿下你愿意帮周国做事,那么您就是我们的人,您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自然会派兵帮您将昆国拿下来!”

“什么!”姬景胜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设想过很多周国会出的条件,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他心潮澎湃地说,“可是,我是苍国太子,我怎么可能帮周国做事。”

周国代表耸耸肩膀,一派轻松,“那又如何?苍王不是放弃你了吗?不过我们皇上也说了,要是殿下实在是不愿意,我们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的。但是帮忙一事,也请殿下不要提起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也不是做善事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派兵帮你,你说是吗?”

姬景胜听出来了,他们在逼他,今天就是他们设的一场局,他只是一枚棋子,可是他又不得不入局,事情都发生的如今的地步了,若是他就此放弃,他将沦为全大陆的笑柄,而人这段时间的坚持,也会被世人所嘲讽嘲笑,加上,他早就没有退路了,苍国,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最后,姬景胜还是答应了,周国代表的态度一下子热情起来,过来重重地拥抱了姬景胜,高兴道“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不过现在我可不能叫你做殿下了,毕竟你可不是我们周国的殿下吧,这样吧,我就叫你姬大人,姬大人,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姬景胜脸上也挂上了虚伪的笑,不过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那笑立马就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不甘和恨意。他不甘于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沦落到这种下场,而浓重到压抑的恨意,则是对着孟浮生的,要不是因为孟浮生,他不会固执到这种地步,亦不会叛国。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十分复杂,无法用一两个形容词去概括,他背叛了父皇,背叛了生活几十年的苍国,而追根究底,只是因为不甘心这三个字,他甚至有了一些后悔。但是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了,他已经走到悬崖边了,一旦后悔,万劫不复,他不能后悔!

姬景胜叛国的事情不胫而走,苍王是最先知道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了,一听这个,被气得生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若风中残烛,一下子老了不知道多少,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驾崩而去,可把御医们的吓坏了。

苍王躺在床上,一个劲骂着姬景胜的不忠不义不孝,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若说他不愿意投降一事还可以归结到他心高气傲,那么叛国一事,便是谁都无法原谅的!就算是苍王再喜爱这个第一个儿子,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孟浮生也很快得知了姬景胜和周国之间的动作,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毕竟他们两国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周国一向站在中立的位置,怎么会突然跟姬景胜联系得这么紧密。结果他仔细一查,这才发现姬景胜那里居然多了不少人,他料苍王也不敢排出援兵给他,那么很有可能是周国的。不过他那时候还没有想到姬景胜叛国一事,直到苍国那边来了信,他这才明白。

于是,新一轮的战争又拉开了序幕。

此时杜月妍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外面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杜维桢的那些手下们等不下去了,决定在这个时候将杜月妍带回去。毕竟姬景胜已经叛国了,估计也不敢往苍国的地界,在这个时候行路肯定是要比前段日子安全的,况且他们不知道杜月妍现在的身体如何,他们不敢继续等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六)

这一消息也很快传了回去,而孟浮生听说杜月妍身体不适昏迷至今,心中十分担忧,也因此在打战的时候也时刻挂记着此时,显得颇为心不在焉,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偷袭成功了,对方明明招式很拙劣,只要是懂点武功的都不可能躲不开,可是孟浮生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到身前,一副忙于反应过来的样子,还是苏明看不下去了,飞身过来将人一脚踹开。

苏明气急败坏地朝孟浮生大喊“孟浮生!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发什么呆啊,不要命了不成。”

孟浮生被他石破天惊的一喊召回了神,接下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收兵后苏明气冲冲地走了,孟浮生自知理亏连忙追了上去,“苏明,苏明!”

苏明转过头凶气十足地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哟呵,不发呆了,找我做什么呢?”

孟浮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惭愧道“我错了,我不该在那时候出神。还有,谢谢你。”

“你还知道你错了呢?”苏明双手环抱在胸前,脸色阴阴沉沉的,一看就知道他心情极度不好,“孟浮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那是战场啊!刀剑无眼,要是我没有看到,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孟浮生自知理亏,更惭愧了,确实,当时要不是苏明在,他很有可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反应不过来,人再一次诚恳地道了歉,这才把怒不可遏的苏明安抚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开始交流。

苏明问道“很担心公主?”

孟浮生垂眸,然后点点头,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内心的灼热情绪,“我很担心她,我担心她在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就算是任何事情我都觉得忧心。我担心她现在还昏迷不醒到底是因为什么,越见不到我就越担心,在脑子里想的东西就越多。”

“狗东西!”苏明重重地吹了一把孟浮生,用上了力气,孟浮生毫无防备地被锤得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胸口咳嗽,苏明一点不觉得愧疚,大大咧咧地说“我对这些儿女情长认识不多,不能对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看出来了,一知道公主昏迷的事情,你就一直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我看着心烦,你到时候跟着公主一起回去吧。”

“苏明。”孟浮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眉头一直皱着,“可是维桢让我过来是负责这场战争,我要是走了,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我不能走。”

苏明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你留下来有什么用?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如赶你走,也让我省心。再说了,你觉得姬景胜还打的过我吗?他现在完全是强弩之末,相信再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收拾了。”

苏明的话将孟浮生最后那么一点顾忌都冲没了,他感激地抱了抱苏明,郑重道“谢谢你!”

苏明摆摆手,嫌弃地推开他,“谢谢就不必了,跟公主好好的,你们不要再这么折腾了,你们不累,我们看着都累了。”这种话苏明肯定不敢跟杜月妍说的,但是他跟孟浮生放肆惯了,想说什么肆无忌惮就说出了口,一点顾忌都没有。

孟浮生对他的直白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觉得暖心,他们都如此关心他,他不该辜负他们才是。

孟浮生收拾东西离开军营,在杜月妍他们回皇城经过的地方等待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缓慢,他几乎是数着数过的,看着阳光升起落下,月亮挂上树梢,天暗下又亮起来。

循环了三四次后又,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孟大人!”为首的那人迎上来跟孟浮生弯了弯腰,颇为恭敬。

孟浮生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心思交谈,问“妍儿呢?”

“公主在这里。”那人带着孟浮生到了后面的一辆马车,掀开帘子,语气低沉道,“公主昏迷了五天了,一直没有醒过来。在苍国那边也看过大夫,但是大夫也不知道原因,于是我们就赶快把公主带回来了。”

孟浮生满目忧伤,“我知道了。”他进了马车,但是并没有把帘子拉下来,孟浮生摸了摸杜月妍的脉搏,眼里越加愤怒了,咬牙切齿地说,“姬景胜!”

杜月妍内里十分空虚,新伤旧伤,甚至还受了不少的内伤,杜月妍又不会武功,会受内伤的原因,只有可能是因为姬景胜了。

不能等了,孟浮生决定立马上路,快点回到皇城,皇宫里有着丰富的药材,杜月妍好好疗养,把身体的底子养起来,才有可能醒过来。

他帮杜月妍擦了擦脸,然后骑到前面的高头大马上。

但是他们一行人刚行进半个小时就被拦下来了,为首的还是一个孟浮生熟悉到不行的人。孟浮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姬景胜!”

杜维桢的那些手下也很是诧异,他们是知道姬景胜叛国后才决定回来的,还以为在路上不会再碰到他,但是如此他们一路也十分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实际上姬景胜在苍国皇城还是有几个手下,他们一离开姬景胜就知道消息了,亲自带人跟着,但是又不出现,一直到看见孟浮生,被怒火淹没的姬景胜这才忍不住露了面。

姬景胜也黑着脸,堵住了他们的路,冷笑着说“你以为我会让你们把妍儿带走吗!”

“轮不到你说话!”孟浮生同样黑脸怼回去,他对姬景胜本来就十分厌恶,简直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对他那狂妄的态度也愈发厌恶,“你只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和,叛国贼!”

姬景胜自尊心极强,特别是在判入周国后,他受不得任何人说自己的不好,甚至不是在说他,他都觉得那些人在嘲讽他叛国,随时随地都会因为这个爆炸,更别说孟浮生这样的明明白白在嘲讽轻视他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七)

姬景胜沉着脸看孟浮生,“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你以为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妍儿带走吗?做梦吧!”

孟浮生也寸步不让,当场就拔了剑,“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妍儿带走。”

姬景胜没有带很多人,应该是害怕目标太大太明显容易被发现,只是孟浮生那边也没有多少人,两方对上,谁也讨不着谁的好。

但是孟浮生和姬景胜两人想必都在憋着一口气想置对方于死地,所以都是豁出命的样子,两人很快都受了一点伤。

姬景胜用余光发现孟浮生有一个人偷偷离开了,立马警惕起来,这里离苏明所在的地方并不远,所以那人很有可能是去通风报信了。

他的手下也发现了,要追过去“殿下,有人逃了!”

可是他还没有追几步就被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跑远,然后不甘心地返回来继续和其他人打在一起。

姬景胜心知苏明很快就会带着援助赶过来,不甘心地对孟浮生吼道“居然还去搬救兵,孟浮生,你配不上妍儿!”

“呵。”孟浮生一剑朝他刺过去,见他躲过手一扭继续刺过去,同时嘲讽道,“你还真是不要脸,对你这种人最讲不的公平,我只想,杀了你!”

姬景胜杀红了眼,力气陡增“你找死!”但是在这个时候,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该是苏明带着援兵赶过来了。

姬景胜的手下立马拉住了他,苦口佛心地劝说“殿下!我们先离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的援兵快来了,我们赢不了!”

“滚开!”姬景胜甩开手下的手,离开前对孟浮生恶狠狠地说,“我总有一天会把妍儿再次抢回我身边的!你只不过是一个炮灰!”

“找死!”孟浮生杀心顿起,追着姬景胜要过去,只是被他的手下拦下来了,无奈只能看着他被护送着离开。

“浮生,你没事吧!”在这个时候,苏明终于带着援兵赶到,“我刚才听说姬景胜他们在这里出现了,他们人呢?”

孟浮生指了一个方向,“我没事,他们刚才确实在,但是已经从那个方向逃走了。”

苏明要去追,被孟浮生拉了回来,“不用了追不上,不要白费力气。”

苏明恨恨停下了,看了下他们身后朴素的马车,问“公主?”

孟浮生点点头,眼里立马溢满柔情,柔声说“是。”

苏明被他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得不轻,搓了搓手臂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是就是,用这么恶心的声音做什么。既然已经接到公主了,那你带着她回去吧?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孟浮生居然沉默了半晌,在这半晌里,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的想法。他真的要亲自送妍儿回去吗?有这个必要吗?目前最应该是不是除掉姬景胜吗?留着他,是一个定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伤到他所重视的所有人!

他不能走!他要留下来,亲手杀了姬景胜,这样他才能安心,妍儿,才能真正的安全!也只有这样,杜月妍才不会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能为了一时而放弃长足的安定!

所以他决定了,他要留下来!

做了最后的决定后,孟浮生只觉得思绪通常,心情也雀跃了不少,那是因为有了一个既定的目标,能够促使他为此做不懈的努力!

“我不回去了。”孟浮生说,“我留下来,我想亲手将姬景胜打得永不能翻身。”

苏明一愣,嘟囔道“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啊,这么大个人了。”

孟浮生笑笑,然后对着其他人安排,“你们务必要护送公主回皇城,苏明,你能留点人给他们吗?想来还是人多一些安全。”

“当然没有问题。”苏明十分爽快道,“你们都跟着走吧,一定要保护好公主的安全,不然你们可是要没命了,知道吗?”

被带过来的士兵们齐声道“知道了!”

苏明这才满意地拍手,然后对孟浮生说“你既然不走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也不好在外面耽搁时间。”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马车,掀开帘子,从杜月妍的眉眼到泛着点白的嘴唇,一点一点,好像要将全部的她都镌刻在眼里,以待日后怀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下帘子,“你们走吧。”

马车迎着夕阳西下的方向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了孟浮生才收回眼神,拍了拍苏明,说“我们也走吧。”

孟浮生继续投入战场,苏明也发现孟浮生果然比前段时间状态好了不知道多少,在战场上杀起人来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状态,直把敌人杀得闻风丧胆,苏明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他这样总比那段日军时常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还差点被偷袭的状态好,也不由得感叹,爱情的力量果然不是他这种粗人能够理解的。

但是很快苏明就发现了他这种不要命的状态的弊端,他甚至有时候研究兵书到深夜,还经常通宵,就算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要走得动道都不肯休息,一副爬着都要爬去战场的样子,这可把苏明吓得不轻啊,生怕他有一天就直接晕倒了战场上。

苏明也劝过他,让他不要这么努力,还是要注意休息,可是被孟浮生直接拒绝了,还这般回他,“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我知道自己的极端状态在哪里,你不要担心。现在的我,可是十分惜命了,毕竟要是见不到姬景胜先死,我就算是死也无法瞑目。”

他开的玩笑不仅没能让苏明轻松起来,脸色还更差了,“这种时候还开玩笑?你多久没有睡觉了?啊哈?你这样子迟早死在战场上!”

比起他的愤怒,孟浮生反倒是不在乎的样子,“怎么还说这种话呢,感觉在诅咒我一样,你不要乱想了,我没事的。”



第六百九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八)

苏明看他若无其事离开的背影,却看到他在不远处平地一个趔趄,然后稳住身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走,他在心里想,不能再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

他知道孟浮生现在肯定很想越快解决掉姬景胜越好,但是这件事情急不得,急也没有用,反倒是会把他的身体拖垮,于是他有了一个主意,偷偷找上了黎清。

“什么,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把他打晕?”黎清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对他,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我可直说了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

苏明白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为了一时痛快对兄弟做这种事情的人吗?我是看他这几天太不要命了,简直是废寝忘食,我看他要不是怕不吃饱没有力气拿剑,连吃饭的时间都想省下来钻研兵书,我看他这样子,要是继续下去,铁定坚持不了几天就得垮,我可看不下去了,我只是想把他打晕让他好好休息一会。”

黎清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也是,这小子还真是不要命了,不过我先说好了,到时候你背锅!”

苏明回了他一句充满讽刺和冷淡的,“呵。”

孟浮生对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防备,是那种忌吃不记打,吃了多少亏也不见长一智的类型,所以很轻易就被两人敲晕了,简单到黎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人把孟浮生折腾到床上后,黎清看着孟浮生皱着眉头的脸,心里有一点点愧疚,他憨憨地挠了挠头,说“他这么没有戒心,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明也是同样的心里,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孟浮生做这种暗地里下手敲晕的事情了,可是他就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简直没心没肺地让人不好意思,他假咳了几声,说“事情都做了后悔也没用,就这样吧,你留下来看着他,我就先走了。”

“诶诶。”黎清不乐意了,“凭什么我留下来啊,倒是让人醒了骂的可是我,你倒好,躲开了火力。”

苏明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你什么意思?我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吗?要不是因为要去带兵,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还不是看你有责任心吗?就这样了,我先走了。”

黎清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差一点掰断了床头的竹子,暗骂一声“老狐狸,谁说当兵的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这一位头脑四肢都不见得简单到哪里去。”

不过苏明都跑了,黎清总不能也把孟浮生甩下离开吧,只好不情不愿地捡了张椅子放在床头,靠在上面打起了瞌睡,还睡得挺香,一直到床上有了动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和床上黑着脸的某人四目相对。

黎清从来没有这般心虚过,小声说“咳咳,你醒了?睡得怎么样?”

孟浮生摸摸还残留着些许疼痛的后脑勺,今早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刚吃完早膳要出门,黎清两人就找上门来,然后他正跟黎清讲话,却不知道苏明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身后,接着他后脑勺一痛,就不省人事了。

现在一觉醒来发现黎清正守在床边,笑得那么心虚,孟浮生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气的感觉胸腔正燃烧着一团火焰,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你们又来这一招!”

黎清摸摸后脑勺,反应极快,立马甩锅,“都是苏明让我干的,他说担心你睡眠不足会影响身体,就让我帮他把你敲晕,你可别怪他啊,他也是为你好。”说完,他还略有忐忑地看向孟浮生,生怕他突然发飙。

孟浮生脸色还是很差,但是也明白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关心自己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办法因为这个真的对黎清他们生气,这样未免太过狼心狗肺了。他只是沉默着掀开被子要离开,结果被黎清一把拉住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孟浮生要走,黎清想把他留下,最后还是后者先开了口,“浮生,你先留下来休息几天,我知道你渴望胜利,可是不急于这一时,你要是把身体搞垮了,最高兴的可就是姬景胜了,千万不要犯傻,就休息几天。”

孟浮生看着黎清诚恳的双眼,手上的力气还是松了,泄气地躺回床上,黎清这才狡黠的笑了,乐滋滋地说“好,你就留下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就不打扰你了。”

苏明回来后不敢直接去找孟浮生,想着先到外面等等,等他醒来消气了再去找人,结果转了个圈就看到了乘凉的黎清,两人大眼瞪小眼。

苏明率先开口,“不是让你看着孟浮生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要是醒来乱跑怎么办?”

黎清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跑了把烂摊子丢给我,现在来当马后炮,切。你放心吧,我跟他讲了一通道理已经把人说服了,现在估计又睡了,就让他休息几天吧,他估计是真的很累了,黑眼圈都快长到脸颊了。”

苏明一开始不相信,就去亲眼看了看,将门推开个小缝看到了床上的人影,这才放了心。几天后,苏明估摸着公主应该已经到皇城了,又想着孟浮生虽说明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心里不知道有多想知道公主的消息,就暗戳戳地写信回皇城询问了。

苏明也很快接到了回信,看了看后,心中大定,原是公主在一天前已经回到皇城了,经过太医的医治和这几天的疗养,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依旧没有能醒过来。太医说是她的身体损耗太大了,所以才暂时陷入休眠,可能还要继续昏睡上一段时间,直到底子渐渐恢复,才有可能醒过来。

这可是一个绝对的好消息啊,孟浮生现在这么不要命不就是因为抱着一团怒火,觉得是姬景胜害的公主昏迷不醒吗?现在好了,他也没有必要那么不要命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三十九)

苏明也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孟浮生。

孟浮生当时已经休息了三天了,充足的睡眠也让他精神变得十分之好,又乍一听到这么好的消息,脸上的笑无法掩盖,他握着苏明的手郑重地摇了摇,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特意去询问了,心中感激“苏明,谢谢你。”

“嘿嘿。”苏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为了表示前几天联合黎清把你打晕的歉意吗,虽然这件损招是黎清主动提出来的,但是我也觉得十分可行,这不,你今天的精神好多了。”

孟浮生没有揭穿他的话,只是陪着笑,心情也十分畅快,现在的他虽说还没有能完全放下心来,毕竟杜月妍还没有醒过来,且最大的隐患姬景胜还没有解决,但是比起前段日子的沉重,已经是好了很多了。

比起他们这边的和乐融融,接连又打了几场败战的姬景胜心情可不大好,他一直在担心着,以目前的局势,他要是没有办法取得胜利,不能把妍儿抢回来该怎么办?不行,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要是周国看他不能取得胜利,卸磨杀驴,断了他的后路,他更是不可能有一点机会再见到妍儿了!

姬景胜深吸一口气,然后把从他还是苍国太子的时候就最为信任的几个心腹交了过来,况且他们不仅是他最为信任的,还是功夫最好的。

他沉声说“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自从叛国之后,姬景胜许是也有几分愧疚,没有再自称过本宫了。

几个心腹一点犹豫都没有,说“殿下尽管吩咐!属下们定当万死不辞!”虽说姬景胜的自称变了,可是他的那几个手下还是暗照以前的叫法,一直称呼他为殿下。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叫,姬景胜定是要生气,觉得他们是在讽刺他,可是这几个心腹他是肯定不会怀疑的。

姬景胜说“你们去皇城,把妍儿带回来。”看着心腹们离开,姬景胜还在心里琢磨,再继续和昆国对战下去,他们必输无疑,而现在他已经不是苍国的太子了,失败过能不能活命还不一定呢。为了一场战争付出性命的代价,不知道,不如趁早为自己铺一条后路,到时候把妍儿带回来了,就算失败,还能带着她离开。

几天后,姬景胜的几个手下成功潜入了皇宫,甚至还没有惊动任何人进到了杜月妍的寝宫。杜月妍还在昏迷,所以被扛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就大大减小了他们被发现了几率。

但是就在他们刚离开寝宫的时候,和一队负责巡逻的侍卫们正面撞上了。

“来人啊!救驾!公主被绑架了!”

一声嘈杂过后,积聚的侍卫们越来越多,除非那几人凭空生出翅膀,不然是不可能全部并且还在带着杜月妍的情况下逃得了了。

在一场混乱交战过后,杜月妍被侍卫们成功救了下来,但是只捉住了一个刺客,其他人都被他们逃了。

杜维桢得到消息赶来后,见到杜月妍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觉得有些不放心,把太医叫了过来,得了个没有受伤的结论才真正放心了,然后叫人把捉住的刺客送到刑室好好审问,一天一夜后,终于从已经不成人形的刺客嘴里撬出了他们的身份,这才得知他们原来是姬景胜派来的人。

杜维桢既生气又有些忌惮,他没有想到姬景胜手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能够潜入重重防御的皇宫,还差点将妍儿带走了,要不是经过以前的一些事情,皇宫的防卫比起他父皇之时加强了不少,怕这次真的要被他们把妍儿带走了。

想到这个,他就一阵后怕。

杜维桢今晚是守着杜月妍过的,他一闭眼眼前就出现妍儿被带走的画面,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一大早,他特意传信给苏明他们,想要他们对此多加注意,免得不清楚情况被暗算了。

他对姬景胜派过来的那几个手下的武功还是颇为忌惮的,他们不一定打得过孟浮生,但是偷袭的话,就不一定了,这才这么不放心。

苏明看了信后,也没有多大的想法,只是想着可不能把这信给孟浮生看了,不然要是让他知道姬景胜在背地里又在向公主下手了,难免不会恢复前段时间那个不要命的样子。在他想着要把信放到哪里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叫他,他一项粗枝大叶,居然把信一放就走了。

走到外面他想起来还没有把信收好,可是又想到孟浮生很少过来找他,放一个下午没事,就不在意地走了,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戏剧。

孟浮生当天一吃完饭,突然想到一个计策,立马激动起来,想和苏明一起商讨一下,结果扑了个空,想着在他的书房等他,等了半个时辰人还没有回来,就想看本书打发时间,结果刚走近书架,余光扫到书案上,就看到了一封信,那熟悉的字迹让他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来,看到内容,他手上一用力,信就被揉得皱巴巴。

看到杜月妍差点被姬景胜的人带走后,他心中的怒气就控制不住了,也明白这封信苏明肯定是故意不想让他看到,就是怕他生气,他不愤怒于苏明瞒着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忍耐下来。

孟浮生把信展平放回原处,然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沉着脸回了军营,然后开始整兵,气势汹汹就带着人去了姬景胜所在的地方,就开始挑衅。

什么懦夫、叛国贼、手下败将等,什么难听都往姬景胜身上招呼,大有把姬景胜的老底都挖出来的架势。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往往是你的敌人。

果不其然,姬景胜被孟浮生寥寥几语勾起了满腔怒火,不知道孟浮生发的是什么疯,带着人就出去迎战。



第六百九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

泥人都有三分血性呢,更不要说跟孟浮生素来不对付,不死不休的姬景胜了,听到孟浮生在外面这般挑衅,他立马不管不顾地带着人出来迎战了。

在两人打起来的时候,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苏明和黎清才知道,苏明在这时候才知道,孟浮生很哟可能是看了那封信才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又开始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收起来再离开,果然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他急得快跳脚了,和黎清当即出城,想着一定要先把孟浮生揪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他在这么冲动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而此时孟浮生和姬景胜两人正在战场上打得难分难舍,孟浮生出来时太过仓促,本来就没有准备好,带的士兵也没有多少,因此才会纠缠这么久,但是双方都没有说暂时撤退等到准备齐全再出来的意向,杀得眼睛都红了,两人都受了重伤,直到苏明两人看到孟浮生并将他强行带走这场战争才算结束。

一开始的时候苏明和黎清都没有注意到孟浮生发紫的嘴唇,直到回到军营孟浮生突然晕倒他们才知道大事不好了,立马把人带回去,然后把军医找了过来。

军医只看得出孟浮生中了毒,可是对毒的种类和毒性因为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一概不知。苏明两人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姬景胜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动的手脚,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去找姬景胜让他把解药交出来吧?

苏明只好让军医先尽力压制这种毒的毒性,他出于对孟浮生的担心,因为一种未知的毒药,你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挥致命的作用,将孟浮生的情况写信告诉了杜维桢,想得到他的帮助。

而这个时候,杜月妍也醒了过来。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还在苍国,所以挣扎着不想醒过来,只是在听到暖春和三月因为见到她的手指动了动而惊喜尖叫出来的声音才满脸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入目都是一片熟悉的场景,她的心中瞪时被满满的欣喜充斥了。

“暖春,三月!”主仆三人紧紧相拥。杜月妍还在苍国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起来这跟她情同姐妹的两人,这下终于见到了,情绪一激动,难以抑制地流出了泪水,抱着她们,三人一起哭了出来。因为太过惊喜,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杜维桢这件大喜事,所以杜维桢在外面听到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赶紧推门进来,结果就看到了这令他哭笑不得的场面。

“皇兄!”杜月妍越过暖春两人看到了温柔浅笑的杜维桢,泪水流的更凶了,一点不害羞地说,“我好想你!”

杜维桢赶紧过来,两兄妹抱在了一起,他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又何尝不想你呢,皇妹,你会怪我现在才把你带回来吗?”

“怎么会!”杜月妍泪流满面,“我知道皇兄你一直想把我救回来,从知道我在苍国那天起。我怪的,只有姬景胜,是他让我和你们分别这么久,我有多恨他,就有多想你吗。皇兄,我们以后不会分离了吧?”

杜维桢暧昧的笑了,“我倒是想,但是姑娘大了留不住,等到浮生回来了,你肯定在皇兄身边留不住了。”

“皇兄,你说什么呢。”杜月妍恼羞成怒,锤了一把杜维桢,但是刚一动作,就牵扯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的人心神不宁。

杜维桢皱着眉帮她顺着后背,眼里满是关心,“不要太激动,你现在才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是要好好养一养。”

杜月妍咳嗽得满脸通红,对上杜维桢担忧的眼睛,还是露出一抹坚强的笑,答道“好。”

杜维桢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为了皇妹的虚弱和懂事,他知道她这是害怕他担心。

两兄妹一起用了一顿早膳,杜月妍这才假装随口询问“皇兄,浮生现在在哪里啊?他是不是回流云山庄了?”其实她醒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孟浮生还是有一些失落的,他和皇兄都是她醒来后第一眼想要见到的人。

杜维桢沉吟半晌,然后说了一个地点。

杜月妍大惊,“这么说他在带兵打战?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一听这个,她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担心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满脸殷切地等待着答案。

杜维桢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就知道姑娘的心收不住。你放心吧,他没有事,有事的还是你,你要是早点恢复,我和他也能早点放心。”

听到孟浮生没有事的消息,杜月妍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她最想的还是能亲眼见他一眼。只是她又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皇兄肯定不会允许她出皇宫,更别说去找孟浮生了。

两兄妹再一起聊了一会天,杜维桢看杜月妍脸上露出疲倦之色,连忙让她早点休息,然后就离开了,没想到一回到御书房,就看到孟浮生中毒的消息,大惊,第一个反应是封锁消息,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要瞒着杜月妍。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任何打击。

然后杜维桢亲自去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那位太医名为车温韦,是太医署里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就连杜月妍的病也是他在负责,可见杜维桢对他有多么信任。可是这位太医医术虽然高明,但是在讲话方面却是出了名的蠢。

杜维桢把孟浮生所中的毒的特征告诉了他,车温韦不愧是素有神医之称,很快就说出了这毒药的名字和毒性,又表明自己有办法,需要几天做出解药即可。杜维桢知道他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一言九鼎,他说行就一定行,悬着的心脏也落了地,觉得这段时间好事真是接踵而来,心情也由不得豁然开朗。

杜月妍的病是需要定时来问诊的,车温韦就是负责这个的,结果有一天他研究解药一时忘记了时间,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一)

车温韦赶得满头大汗,进来就跪下连声道歉。

杜月妍亲自将他扶起来了,还让人给他递了一块帕子,同时关心询问道“不知车太医今天忙着什么事情,这么晚才赶得过来?”

她的语气实在说不上怪罪,甚至还颇为和颜悦色,可是车温韦自觉做了错事,居然误了时辰,心里正是心虚,一听杜月妍这话,还以为她是在怪罪,赶忙道“微臣今日研究一种来自苍国的奇毒的解药有了进展,所以一时之间就忘记了时间,这才来晚了,还请公主殿下不要怪罪!”

杜月妍还纳闷他怎么这么大反应,她没有想着要怪罪他阿,可是一听到苍国两字,立马集中了注意力,也不由得多问了几句“是哪种奇毒不知道车太医可否告诉我知道。”

“自然。”车温韦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而当时杜维桢也知道他这人不会说话,要是把真相告诉他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缺漏,所以也就没有吩咐他此事不要告诉杜月妍知道,因为杜维桢觉得这件事情不会暴露出来,哪里想到会出了今天这事情。于是车温韦很干脆地告诉了杜月妍此药的名字,还感叹一声“那位孟将军还真是可怜,这种毒居然都被他碰到了。”

“什么!”杜月妍立马激动了起来,“孟将军?是哪位孟将军?”虽然她知道只有一位孟将军,可是仍然心存幻想,还有另外一位孟将军。

可是事情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车温韦还对她这般惊异的态度觉得奇怪,道“自然是孟浮生孟将军阿,这是前几日的事情了。”

杜月妍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这几日皇兄天天来找她,她也有好几次询问过浮生的状况,皇兄都报喜不报忧,没想到,居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真是太过分了!激动之下,杜月妍头昏脑胀,手脚发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这么大的事情冲击直接将她打倒了,杜月妍眼前一黑,就昏倒过去。

车温韦可被吓得不轻啊,“公主殿下!”

杜月妍昏了一个下午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叫暖春去把杜维桢叫过来,暖春立马就去了,杜维桢也很快就到了,他急匆匆进来,看到床上虚弱的孟浮生和床边迷茫不知所措的车温韦,脑子一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肯定是那个嘴巴把不住关的把什么事情都抖了出去,他真恨当时没有把他赶出宫做威胁堵住他的嘴!

“皇兄!”杜月妍泪盈盈,“你实话跟我说,浮生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一对上杜月妍的泪水,杜维桢立马无力招架,把语言组织一番,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同时还担忧地看向她,愧疚道“妍儿,皇兄只是怕你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影响身体的恢复,这才瞒着你,你不乖皇兄吧?”

有了心理准备后,杜月妍这次没有昏倒,只是有些发抖,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自然知道皇兄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可是她无法让自己原谅皇兄的隐瞒,她颇为受伤地看着杜维桢,低声说“皇兄,以后要是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要瞒着我了好不好?我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真相,这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的话的。”

杜维桢心脏咯噔一沉,连看都不敢看杜月妍的脸,他这下是真的伤到皇妹了,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好意,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说“皇妹,这种事情,下一次决定不会发生了,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除非是有特殊情况,他在心里补充,在他看来,不管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妍儿的身体恢复重要。

杜月妍抿抿唇,轻舒一口气,握着杜维桢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所以皇兄,你会帮浮生解毒的是吗?”

“当然。”杜维桢当即回答,这个用不着杜月妍说他都会用尽全力去做的,浮生之所以现在还在打战,虽说大部分都是为了他的皇妹,但是他为昆国做的贡献鱼目共睹,他如何能当作看不见?他反握住杜月妍的手,柔声道,“妍儿你不要担心,浮生的事情皇兄会解决的,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这样皇兄放心,浮生也放心,你说是吗?”

杜月妍点点头,回答“好,我会尽快养好身体的。”她说的很用力,好像身体能不能好是由她自己决定似得。但是她好像还是放心不下,继续说“浮生的毒一定能解的是吗?”

“当然。”杜维桢恶狠狠地瞟了一眼自觉说错话做错事缩在一个角落不敢出声的车温韦,“车太医不就在那里吗,你一问他不就知道了。”

杜月妍看向车温韦,“你那时说已经快要找到解药了,是吗?”

车温韦被两人盯着,那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看不到,但是找不到,他也不敢不回答,就忐忑地点头,“对对对,微臣快了,快了。”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杜月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好像压在她心头的压力就这么散了,正当杜维桢以为雨过天晴,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杜月妍突然又说“皇兄,你帮我去拿一支笔和一张纸过来吧,我想要给浮生写一封信。”

杜维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啊,也没有想要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就徐尊降贵亲自去隔壁的书房拿了杜月妍要的东西送了过来,还拿了一本书让她垫着写。

杜月妍写信的时候,他想要凑过来看,却被她推开了,然后对上杜月妍不认可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妍儿你好好写,皇兄不看了。”

杜月妍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他,干脆转过身去写,杜维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心想,皇妹虽然人在皇宫,可是那颗心啊却留不住,早就不知道飞出皇宫,往那边飞去了,真是姑娘大了留不住啊。



第七百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二)

在杜维桢无限惆怅之际,杜月妍已经把信写好并封在信封里,然后才递给杜维桢,他看着没有封口的信封,心里痒痒的,到时候看一眼再寄出去,反正妍儿也不知道。

可是杜月妍已经从他亮起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半是威胁半是撒娇道“我不喜欢别人经过我的同意拆开我的信件,皇兄你能做到是吗?”

“当然。”杜维桢透露出被看透心思的尴尬,很快就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放心,皇兄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看就不看!”

杜月妍这才满意地点头,“好,那就麻烦皇兄帮我寄给浮生吧。”说着,她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泪水,立马让杜维桢心软了。

“你先休息吧,皇兄去让人把信传出去,就不打扰你了。”

“好。”

两兄妹依依惜别,杜维桢出了梧桐宫后,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手里的信封,那灼热的眼神,像是要把这信封烧了似得,同时,他的心里也在坐着剧烈的斗争,倒底要不要看看呢?妍儿倒底给浮生写了什么还不能给他看的?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秘密呢,还是妍儿跟浮生的?

唉。杜维桢最后泄气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不看这封信了,就当是对妍儿的尊敬,就算他是妍儿的皇兄,想来也没有资格背着妍儿看她的信件,并且这信件还是妍儿要求不能给他看的,那么他再好奇也不应该辜负妍儿的信任才是。

杜维桢很快就把信寄了出去,一方面害怕妍儿有什么事情急着跟孟浮生说,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诱惑把信拆开。

在信到达苏明手里的那一天,孟浮生也正好醒了过来,是因为军医研究了压制毒性的药物,但是很可惜,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能研制出真正的解药,所以只能暂时把毒性压制下去。没有人觉得放心,因为只要一天没有研制出解药,那么毒药的威力就一天萦绕在他们心头,犹如一座千斤重的山。

孟浮生醒来的那时间,军医就告诉了他他中的是什么毒,因为军医觉得孟浮生在医术方面要远比他高明,别说医者不自医,越是厉害的医者,无论是对别人还是自己,都更容易找到方法。

孟浮生也打起精神,跟军医们就他所中的毒进行商讨和研究,在使用了几十种药材,研制出几十种解药之后,终于找到了解毒的办法。此事孟浮生已经是殚精竭虑,耗费了不少心思了,所以后续的制作解药的步骤他就交给了军医,这是相对尔言最为简单的步骤,所以他很放心。

果不其然,军医们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两天后解药制作出来了,孟浮生喝了药后身体也慢慢恢复过来,而在这是,一开始被孟浮生醒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然后又惦记着他们研制解药进程的苏明终于想起了杜月妍那封信,立刻去找了过来,他可从来不敢拆开看,因为信封上就写着是给孟浮生的,并且那清秀小楷,一看就是公主写的,那他就更不敢看了。

孟浮生那时候已经能下床甚至舞剑了,那天他正在外面锻炼身体,苏明拿着信封就找了过来把东西丢给他,笑得暧昧,“诶,浮生,这是公主殿下写给你的,快看看,要是可以,告诉兄弟写了些什么。”

“什么!”孟浮生满脸的惊讶,然后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一个弧度,“公主醒了!太好了!”他几乎是等不及立马拆开了信封,还特意避开了苏明偷偷摸摸的眼神,惹得他一阵小气鬼小气鬼的嘀咕。

孟浮生看着那一排排清秀整齐的小楷字,眼神愈发柔和了,似乎要渗出水了,坚硬的心脏也早已化作一滩春水,信上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她的关心和思念,这让孟浮生本来就埋在心底的思念愈发蠢蠢欲动起来,他从中就确定了,经历过种种之后,妍儿心中依然有他!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他就像一个第一次陷入爱河的毛头小子,连耳朵都因为高兴而发红,丢下苏明回了房间,还特意把门锁了。

苏明在后面一个劲喊着“诶,公主倒底给你写了什么啊,这么小气的嘛,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还是不是兄弟了”

一扇门隔绝了他跳脚的声音,孟浮生站在书案后面,面前是打开的信纸,他捧着杜月妍写的那封信,笑得傻乎乎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细心的将信叠了起来,放在最贴近胸口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好像那里头藏着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做完这些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在信纸上龙飞凤舞,简而言之的意思就是询问杜月妍在战争结束后可否愿意和他共度一生,他以后也会对她很好的,比对自己还好,把她当成自己的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也不允许她受到任何委屈。

甚至是她要是愿意,他想要跟她抛开尘世的一切,找个僻静的地方,当一对悠闲的神仙眷侣,幸福地度过一生。

孟浮生几乎是把满腔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泄露在白纸黑字上,只要有一个错字,一个写得不好看的地方,他都要重来再写一封,等到写出一封他满意的信件,地上已经散落了十几张废纸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下自己写的,然后才收到信封里,甚至还在信奉外面画了一对嬉戏的仙鹤,画的十分传神,外人一看,好像都能听到水被拨动和仙鹤拍打翅膀的声音。

信传出去后,他时时刻刻都在忐忑在,在担心字写得是不是还不够好看,有些字词是不是写的太过直白了,会不会惹得妍儿不高兴?后面就又演变成,妍儿会不会答应他?妍儿要是不答应怎么办?好像就是妍儿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再次放下对妍儿的这份感情,他爱她,比爱自己的生命还要爱。



第七百零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三)

像个刚刚陷入爱河的毛头小子孟浮生不知道,在皇城,收到他那一封信的人,有多么震动。

杜月妍一拆开信脸就红了,然后将暖春她们都赶了出去,无视她们戏谑的笑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又看,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记到脑海里,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哪怕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词。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只知道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外面本来还是旭日东升,可是此时已经是夕阳下西下,红橘交杂的霞光混在一起,不分离我,呈献给众人的美丽远比两种颜色的简单混杂要美丽得多,正宛如她就就不能平静的心。

暖春和三月两人看她终于把门打开了,连忙过来追问“公主,孟大人是给你写了情诗吗?为什么你的脸红成那样,还硬是要把我们奴婢两人赶出去?”

杜月妍的脸更红了,甚至连露出来的脖颈都覆上一层薄粉,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你们这两个小妮子话怎么这么多,这也是你们该问的吗!”

暖春两人一点都不害怕,脸上还戴着好奇的笑,轻轻推搡着杜月妍,恳求道“公主,您就跟奴婢两个人说吧,奴婢们可好奇死了。”

“不说不说!”杜月妍故作生气地板起脸,然后把两人推了出去,命令道,“快去给我拿笔和纸。”

暖春两人笑得更加神秘兮兮了,你推我攘地离开,“好嘛,您是公主,奴婢们当然要听您的命令啊。”

杜月妍踱脚娇羞的“哼”了一声,然后再转过身把揣在胸口处的书信再次拿了出来,扫了一眼,语气甜蜜地抱怨“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会写这么东西。”

暖春她们很快把纸笔带过来了,杜月妍又把她们赶了出去,然后坐在书案后面,慢慢的写出了她的心里话,一开始还很含蓄,但是写到后面,她就再也控制不住真情的流露,她对孟浮生的爱和思念。当然,在最后一句,她写下了他心里真正的答案。

孟浮生爱着她,她也爱着孟浮生,纵使两人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仅不能让这份感情消减半分,甚至还愈发历久弥香。

她知道,她离不开孟浮生,就连现在的短暂分离她都有些受不了了,只要一想到后半辈子不是和那个人一同度过的,她都觉得很是煎熬。

两人心意相通后,孟浮生这才觉得得到了心灵和身体上的真正解脱,心情一好,身体的恢复也越来越快,很快的,他的陈年旧伤和所中的毒都消除了,甚至对战的状态也越来越好,连苏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和每天跃跃欲试的精神头。

苏明再一次不得不感叹爱情的力量,这是他半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的,更别说情窦初开的味道了,虽说他现在年纪不小了,可是自从束发以来就在战场上闯荡,就算回了皇城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什么姑娘,他甚至都没有牵过姑娘的手,人生真是太失败了。

孟浮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感觉到身后带着敌意的眼神,每次回头,都是苏明,他就更奇怪了,他做错了什么让苏明这么生气?他就算是想破脑壳也不知道苏明这恨意只是因为他这身恋爱的酸臭味。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因为他已经再一次投入了战场中。

杜月妍的心情也很是高兴,好像在苍国被软禁的半年所积攒的压力都因为来往的几封书信一扫而空一般,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吸引人眼球的生命力,她积极地配合太医的治疗,什么药,勿论多苦,只要太医说对身体的恢复有益,她就能眼也不眨地喝下去。还有那些养身体的膳食,她也是逼着自己吃完,即使吃得舌头发苦反胃,她也未曾抱怨过半句。

有时候就连杜维桢都觉得心疼,他看着她因为喝下过苦的药而紧皱的眉宇,赶快给了她一块糖,“要不这药先缓一缓吧,太医不是说可以缓一点喝吗?虽然恢复得会慢一点,但是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要是换在以前,一听说还能缓几天喝药,杜月妍一定兴高采烈,想也不想地答应,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只是皱着脸摇摇头,坚定地说“皇兄,我想早一点好。”

“是为了浮生吧?”杜维桢心里又酸又涩,疼了这么久的皇妹一心扑在别的男人身上,换谁也不可能一点难过的心情都没有,即使对方是他的知己好友,“皇兄的努力都比不上浮生的一句话,唉,好伤心啊。”

杜月妍害羞地垂下头,“皇兄,也不只是为了浮生啊,我也想早一点好啊,天天待在房间,我都觉得骨头都软了。难道我想早点好皇兄不高兴吗?”

好嘛,问题又推到了他身上。杜维桢摇头苦笑,“好好,你说的都对,你是祖宗,皇兄都听你的。”

因为她的积极治疗,身体也越来越好了,很快太医就允许她可以在皇宫里散步锻炼身体,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说是这样对身体的恢复更有益。

在喝最后一碗药后,杜月妍终于下定决心跟杜维桢说“皇兄,我、我,等打完战后,你能把我许配给浮生吗?”她说完最后一个字,那张清丽的脸已经红成了天上的红霞,徒添几抹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杜维桢先是一愣,然后好笑地推了推面前的鸡蛋羹,“你今日让我一定要来你这里尝一尝你亲手做的鸡蛋羹原来是这个目的啊,我还以为你是体恤皇兄太累了,关心关心皇兄呢?”

杜月妍被他说的头越埋越低,小声说“这本来就是我亲手做的吗?皇兄你看,皇妹为了做这个,还受了伤呢。”她把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十根纤纤玉指指尖都带上了一点红,像是被烫到了,看得杜维桢一阵心疼。

“胡闹!以后不准下厨了,有事直接跟皇兄提便是,哪里要的着你讨好。”



第七百零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四)

杜月妍的头埋得更低了,差点要贴到胸口,声音更是小的快听不见了,就跟几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一样,“我、我怕你不同意。”毕竟自从他认识浮生后,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身边经常发生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特别是近几次被软禁在苍国,差点回不来,她害怕皇兄会因此阻止她喝浮生在一起。所以今天才起了一个大早,让心灵手巧的暖春教她做暖春最拿手的鸡蛋羹,对皇兄讨好一番。保不齐他见到她这般懂事,还会动摇几下,这样她和浮生的事情也就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性。只是没有想到皇兄会这么快看出她的用心,还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让她不好意思的同时不禁有些忐忑和害怕,皇兄是不是不愿意啊,要是真的如此那么她该怎么办?

突然的,一张大掌抚在她的头上,力道轻柔,男人的声音温柔而低沉,透露着十分可靠的力量,“我的傻皇妹啊,都经历这么多事情了,皇兄现在最想见到的事情就是你能够幸福快乐,所以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皇兄能给的起的,皇兄都愿意给,就算是这件事情,也一样。你要是想,那么皇兄就答应。”

“不过。”杜维桢顿了顿,“浮生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逼他啊,要是他也愿意,你们就是两情相悦,成亲这件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是他要是不愿意,那么一厢情愿的事情,皇兄也不能逼迫浮生去做。”

他后面的几句话说得很严肃,但是只要杜月妍抬起头,就能看到浓重的调笑意思,他哪里还能不知道,浮生对他的皇妹一往情深,这样的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成亲这件事情还是浮生主动提出来的。

“他同意的!”杜月妍激动地握住了杜维桢的手,头还是不好意思抬起来,罕见的唯唯诺诺,“我们两个是相互喜欢的,皇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杜维桢失笑,“我答应你,等到打完战了,就成全你的心愿。不过要是孟浮生哪里对你不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把你带回来,知道了吗?”

杜月妍感觉很暖心,依偎进打完战的怀里,柔声道“我知道了皇兄,他会对我好的。”

所以心怀希望的人都在等待战争的结束,想要迎接美好的未来生活。可是姬景胜就跟疯了一样,丝毫不肯放松,反倒越咬越紧,跟一只疯狗似的。其实这主要是因为,他的人没有能成功把杜月妍带回来,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没有什么能输得起的,唯一的信念,就是让孟浮生就算赢,也不能赢得这么轻松!

战争的持续,让双方伤残士兵的数目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无辜百姓沦为难民,无数的良田荒芜,失去了食物来源的百姓们甚至连果腹都做不到,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维持生命甚至只能易子而食,或者是把孩子卖给没有孩子的富贵人家,有的人甚至迫不得已把女儿卖给有钱的鳏夫做媳妇。

他们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在死亡面前,就算是留着孩子,唯一的结果也就是带着他们一起走向死亡。他们没有错,错的只是这残酷无情见不到终点的战争,错的是人们永不消失的,是促使他们拼了命地通过战火达到目的。

杜维桢的真正的爱民如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被战争牵连的百姓们的安危,可是朝廷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他没有办法照顾到每一个难民,能真正终止一切悲剧的,其实只有战争的结束。

在再一次接到有人传来的关于战区百姓们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的描述时,杜维桢满心的怜悯,让他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进行了,他决定主动解决问题。

他派人去了周国想要想办法结束这场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战争,他知道如今站在姬景胜后面,让他还能够继续掀起战争的国家,便是周国。

只是周国不愿意,因为这场战争,他们付出的也并不少,他们源源不断地为姬景胜派去援兵,送去财物,而如今付出的一大半都已经被消耗尽了,让他们现在放弃,他们不甘心!他们觉得,只有把泱泱大国昆国吞入囊中,才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周国的拒绝在杜维桢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还是对这种结果觉得难过,他不愿意再见到百姓们流离失所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只能祈祷战争的早日结束。

杜月妍也对边境的情况有所了解,当从宫女们嘴里听说许多百姓为了能活下去不得不把孩子给卖掉的时候,她难过得差点哭出来,这种噩梦的景象,居然真的会存在,这是她以前没有办法想象的,可是现实远远要比想象更为残酷,因为它是真的。

她做不了什么,她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凡夫俗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宫内为那群无辜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祈福,祈祷战争早日结束,祈祷百姓们能很快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祈祷他们能够合家团聚,不必要为了生存而忍受分离。

再接着,她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苏明和孟浮生他们受伤的消息,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甚至死亡都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些有可能发生在孟浮生身上,杜月妍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勒在她的脖子上,一点点用力,让她逐渐呼吸不了,接近窒息,她甚至都有些恐惧明天的到来,因为她将会再次听到关于边境的消息。

杜月妍本来可以不去听,但是她不想装聋作哑,比起让自己安心,她更想要知道孟浮生每一天的情况。当然,同时传到她耳里的,还要士兵们死亡的数目,那是一个触目惊喜的数字,而这数字的背后,是一个个逐渐冷去的生命。



第七百零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五)

好几个夜晚,杜月妍只要一睡过去,耳边回荡着的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和那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的哀叫声,她从梦中惊醒,然后后半夜再也没有睡得过去。

最后,杜月妍终于忍不住,他去找了杜月妍。

彼时杜月妍因为战场的事情已经忙的好几天没有时间去看望杜月妍了,所以今天一见,大感心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宫里的食物哪点不合你的心思了吗?”

他捏了捏杜月妍有些凹陷下去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

杜月妍摇摇头,“我只是睡不着所以”

“为什么睡不着?”一说这个,杜维桢就紧张起来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不舒服也不跟皇兄说,快点去让太医看看。算了,我跟你去吧。”

他急匆匆地拉着杜月妍就要离开,却被她挣脱了,杜月妍反握住他的手,脸上带着哀愁之色,“皇兄,我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因为太担心战场上的情况,也很担心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打战,也很想要战争早点结束。而这一切的关键都是姬景胜,是因为他不同意情况才会演变成如今这样子。”

既然身体没有事情,杜维桢就放心了,表情也轻松了少许。但是杜月妍又提到了更沉重的事情,又让他的心脏提溜了起来,他拍了拍杜月妍的肩膀,轻声道“妍儿,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了,皇兄会想办法的。”

杜月妍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生气,“皇兄你不要总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都明白,也很想能帮到你点什么,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是我也想为你出一点办法。”

杜维桢心里很欣慰,原本想劝她只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就是对他最好的。可是听完杜月妍的话后,那句话他就说不出来了,因为这样肯定会让妍儿伤心的。他叹了一口气说,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好,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杜月妍也笑了,眉眼弯弯,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心情放松,“只要让姬景胜同意投降,这场战争才有可能会提前结束。不过,让他同意投降的可能性不大,也许除去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好方法。”

这是第一次从杜月妍的口中出现除去这种字眼,让杜维桢有些诧异的同时,也能窥见她对自己被软禁在苍国这段经历是极为怨恨的,甚至对姬景胜也是出奇厌恶甚至愤恨的。

但是这并没有让杜维桢对杜月妍产生任何不好的情绪,反倒是更加心疼了,轻轻将杜月妍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回家了,皇兄会保护你的,放下那件事情好吗?”

杜月妍鼻子一酸,眼里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烧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她突然抱住杜维桢,哭得撕心裂肺,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把心里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皇兄,我真的好怕,我每一天都在害怕我是不是回不来了,我甚至都有好几次想死,每天都被囚禁在那个我完全陌生,充满厌恶的地方,每天的生活对我来说都像是地狱。我真的没有想过我能回来,我开始害怕睡觉,因为每一次醒来对我来说都意味着新一轮的失望。我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害怕你是假的,害怕我这段时间的经历都是假的。越美好,我就越恐慌,越空虚,皇兄,我害怕。”

她一连说了这么多害怕,该是有多么害怕啊。杜维桢在这一刻,心脏疼到抽搐,妍儿回来这么久了,他竟然在今天才知道她是这么害怕,他还以为事情早就过去了,没有想到对他们来说是过去的,可是对杜月妍来说,这段经历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温柔地安慰着杜月妍,杜月妍这一哭就是半天,直到哭得声音沙哑才停了下来,途中杜维桢没有一次想要阻止她哭泣,他想要让她今天大哭一场把所有害怕的情绪都尽数宣泄出来,然后迎接未来的美好生活。

在杜月妍只剩下抽噎声后,杜维桢用着发誓一般的坚定的声音说“我会让战争提前结束的,然后把你许给孟浮生,让你们两个过上幸福的日子,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皇兄绝对不拦你。”

大哭一场宣泄了情绪后,杜月妍觉得有些丢脸了,她这么大个人还在皇兄面前哭得这么惨,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得,皇兄心里还不定怎么嘲笑她呢。她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就逃跑一般离开了。

杜维桢的笑一直维持到杜月妍走远,才换上一脸苦笑,要让姬景胜答应投降,谈何容易。虽然他们昆国这方处于优势,但是在周国还没有支持姬景胜之前,他们处于更劣势都没有投降,现在更是不可能。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要放弃,便写信让苏明去找姬景胜,先试探一下他愿不愿意投降。如果不投降的话,只能才去下策——杀了姬景胜,一了百了。

姬景胜虽说现在已经不是苍国的太子了,可是身边依旧高手如云,想要在那么多高手的保护下将人杀了,谈何容易。

苏明这边收到杜维桢的信后,立马找到孟浮生商量。

“皇上让我们先去试探姬景胜愿不愿意投降,不然就采用第二种方法,杀了他!”

“要不直接杀了他!”孟浮生对杀掉姬景胜早就有了执念,对第一种方法根本不愿意考虑,想直接采用第二种法子。

但是苏明还是想要更稳妥一点,他皱着眉说“这样怎么行!姬景胜身边又不是没有人了,他的手下上一次还成功潜入皇宫,差点被公主带走了,说明他身边的高手不少呢,不是我们想杀就能杀的。”

两个人再一次因为观念的不同产生了分歧,发生了争执,但是苏明还是坚持先试一试第一种,要是不成功,再换第二种。



第七百零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六)

两个人意见不同,再一次不欢而散。但是孟浮生的想法远比苏明要坚定,正当他以为等到两个人都消气在商量一次的时候,孟浮生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开始行动了,甚至为了不被其他人知道,决定独自行动。

孟浮生一个人很容易就潜入了,当时已经是夜深人静,姬景胜的房间也关了灯,他屏住呼吸,房间只能听到从床上传来的呼吸声,接着从紧闭的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孟浮生看到了酣睡中的姬景胜。

此时是个好机会,孟浮生一时有些激动,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毕竟习武之人耳力比起常人都要灵敏不知道多少,所以他尽力减慢了步子,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到床前。

他激动的脸色发白,高举长剑,锋利的剑刃反射的月光正好照在姬景胜的眼皮上,说这时迟那时快,在电光火石之间,剑正要刺进姬景胜fs的额头,姬景胜就突然睁开了眼睛,目露骇色,濒死之际他的本能发挥了作用,竟然被他迅速把脑袋移开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孟浮生见这一击不成,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继续往姬景胜头上扎去。

姬景胜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白着脸钳制住了孟浮生的手,两人都用上了全力,可是两人实力相当,一时间有些僵持。

姬景胜咬牙切齿道“孟浮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浮生满怀恨意的看着他,眼睛通红,在夜里像一只发了疯的猛兽,只想着将目标碎尸万断,他厉声说“自然是要杀了你!”

别说孟浮生恨姬景胜,后者对前者又何尝不是那样?于是他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那我倒要看看是谁死!”

姬景胜放弃了出声叫来手下的想法,他想要亲手将孟浮生杀了,而孟浮生也摆明了是这个想法,不然不会这个时候亲自上门了。

“吼!”姬景胜低吼一声,拼尽全力居然一把将孟浮生推开了,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将床头挂着的剑抽了出来,“去死吧!”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都是秉持着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最后是直接杀掉对方的想法,所以很快两人身上便添了不少伤。

就在这个时候,姬景胜被孟浮生出其不意的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下就算是姬景胜再不想也没有办法不惊动别人了,因为这里守着的不仅有他的人,还有周国的人,他对于他们并没有绝对的威信。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孟浮生红着眼看了一眼姬景胜,还是无可奈何只能从窗户跳下离开了,不然等到他的人进来,他不仅更不能碰得到姬景胜,甚至还有可能跑不掉。他是想要杀了姬景胜,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搭进去,特别是和妍儿定了终身之后。

苏明回了军营,却发现自己的房门居然没有关,第一个想法是哪里来的贼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到军营里偷东西,结果一开门,愣住了,床边坐着的不正是黑着脸气压低沉的苏明吗?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包扎呢,衣服上还沾着血,虽然说夜行衣是黑色的很难看出来,可是他们这些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死亡场面的,哪里还能真的辨别不出来啊。他不后悔今天晚上的心动,却难免有些忐忑,不知道改过去还是离开,先等苏明消了气。

气氛尴尬到不行,孟浮生既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苏明先开了口,“我本来今晚睡不着,想着来看看你睡了没有,跟你再商量一下,没想到你行动倒是很快嘛,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你已经去做了,老子真是自愧不如啊!”

孟浮生挠挠头,“苏明,你、你别这么说。”

“我这么说了?啊!”苏明气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步步紧逼,“孟浮生,你特么多大岁数了啊,还这么冲动,一个人冒冒失失跑过去,还受了伤,下一次是不是直接回来一具尸体啊?姬景胜呢?死了没?”

“没。”

苏明阴阳怪气地嘲讽“竟然还没呢,我以为你这么大能耐,一出手,该死的人就死了呢!你知道你今天晚上的冲动,会有什么后果吗?姬景胜愿意投降的几率本来就没有多少了,你今晚又搞刺杀那套,你是生怕我们太轻松了是吗?要是先谈一谈,不成功你再敢这个还好,你硬是倒过来,捣蛋很好玩吗!”

孟浮生沉默着听他的话,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毕竟这件事情他就是做了,就算反悔也没有用,天底下并没有后悔药,并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就是觉得姬景胜该死,他要是答应投降了,他不就不能亲手杀了他吗?这般作恶多端的人,要是让他下半辈子好好活着,孟浮生不甘心!

可是他没有在苏明面前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要是说出来了,两人一定会大吵一顿,他们谁都没有办法说服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孟浮生觉得伤口的痛都有些麻木了,苏明终于点亮了床头的灯,然后丢了一个小瓷瓶给他,冷冷地说“快上要,免得失血过多你师兄来怪我。”

孟浮生垂着头坐到床上,脱下被血染成褐色的夜行衣,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皱着眉给自己上药,苏明冷眼旁观,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他突然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香味,说不出什么香,但就是闻着让人昏昏欲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终于看到苏明动了,垂着头站在床边给他上药。孟浮生头一次在醒来之前就意识到,他又中招了!该死!孟浮生又气又怒,不知道为什么苏明每一次都是这一招,眼前的灯光依旧摇曳着,只是越发模糊,那昏黄色愈发浅淡,最后彻底没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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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七)

孟浮生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头脑昏昏沉沉的,他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拍拍头,试图清明一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管不顾要下床,结果因为头昏眼花的原因,一不小心拍到床头的油灯,自己也一头栽倒了地上。

只听见一声脆响,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士兵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士兵连忙过来将孟浮生扶了起来,要把他扶到床上,却被孟浮生推开了。

“苏明呢?”孟浮生扶着床头,揉着又酸又涨的太阳穴,“让他来见我。”

两个士兵都没有说话,朝他点点头就要出去,孟浮生还以为他们去找人,所以松了一口气又躺下了,也不知道苏明用的到底是什么用,他到现在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门终于被推开了,但是是送菜的士兵,也不是今天早上的两人,孟浮生一听见声音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不是自己想见到的人,眉头皱的更深了,问“你们苏将军呢,他今天来过没有?”

那个小士兵看上去憨憨的,一副老实像,他一本正经的把菜摆好,这才说“苏将军离开了,将军离开前让俺们看着您,说是不让您再参与后面的事情了。”

“什么!”孟浮生当时就怒了,脸红脖子粗,“他凭什么这么做!”

小士兵也颇为尴尬,摆完菜后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苏将军说您受伤了让您留下来好好养伤,小的先走了!”

“我没有受伤!”孟浮生扯着嗓子吼,还要挣扎着起来,“他不能软禁我!”可是还没等下床就再次要摔了,幸好小士兵还没有走,来把他扶上床,不等他继续说什么就赶忙走了,生怕又被叫过来一顿说。

孟浮生发觉自己果然被软禁了,再加上不知道被用的是什么药,完全使不上力气,被士兵们一按就动不了了,更不要说离开了。好在苏明也不想他这么样,力气也再慢慢恢复中,估计用不了多少就好了,可是那时候苏明也许就办完事了,他心有不甘可是又无可奈何。

苏明在确定孟浮生已经没有意识了之后,就派几个人过来看着他,然后自己带着人去和早就约好时间见面的周国人会面了,当时两方都特意避开了姬景胜。

周国对此次会面也颇为重视,所以来的人是周国派来的负责暗地里监督姬景胜的一位大臣,苏明先是和他客套了几回,然后就开门见山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之人,言多必失是他一项遵循的原则。

苏明笑道“战争已经持续到现在了,贵国想必也知道你们是没有什么胜算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何必要陪着姬景胜疯,再这样下去,你们不仅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有可能会损失得越来越多,既然这样,何必这样持续下去,你说是吗?”

周国那个大臣脸色有些不自然,想必心里也明白,可是他又不想那么快示弱,就申请离开谈话。苏明点头同意了,然后就看着那几个周国人走到远处嘀嘀咕咕,声音不大,苏明听不见,但是看他们的脸色,心里就有底了。

苏明的一个心腹忍不住开口“将军,你觉得那群周国人会同意吗?”

苏明自信点头,“当然,那群周国老损失可不小啊,要是姬景胜在还说不定,但是周国人也不想告诉姬景胜这件事情,估计也是想及时止损了,所以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希望如此。”

很快周国的那个大臣就带着其他人过来,面无表情,故意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语气也很是平淡,“我们确实是属于下风,但是我们也不怕输,况且比起我们,还是贵国皇帝更想要这场战争及时结束。”

苏明知道他们现在的所有表现都是为了争取更好的利益,心中鄙夷但是黝黑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就随意地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周国大臣咳嗽了几声,再厚的脸皮也藏不住内里的尴尬,他们确实对苏明提出的很心动,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周国的损失比起昆国的严重多了,再没有结果他们周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就想得点好处就干脆利落地撤兵。

可是在他刚要说话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同意!”

姬景胜从后面走了出来,隔在周国大臣和苏明之间,看着苏明的眼神冰冷至极,讲出来的话也十分嚣张,一点看不出来他们是处于劣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苏明他们打了不知道多少场败战呢。

他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除非你们昆国的皇帝愿意把妍儿嫁给我,否则这场战争不会停!”

苏明脸立马就黑了,咬牙切齿说“你做梦!”

周国那位大臣对姬景胜突然的出现也很不高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有告诉你吧?”

姬景胜转头看他,“我记得你们皇帝让我加入你们国家的时候说了,这场战争是听我的,而不是你的,可是今天你却背着我见了他,我怀疑你是想叛国。”

“你、你。”周国那位大臣憋得脸都红了,气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好久只能憋出一句,“无理取闹!”

姬景胜不再看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苏明,可是眼里却似乎没有他,满是轻视,目中无人,“我只有刚才说的那个条件,要是不愿意,你还是走吧,我只能给你一个回答——不可能!”

“啊!”苏明实在是被气到了,居然不管不顾地动手了,“我杀了你!”

姬景胜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动到,即使没有防备心里也凭着本能躲开了。其他人就算是看不惯姬景胜的做法的,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看着气焰嚣张起来,苏明也收手了,他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太激动了,现在冷静下来哪里会动手啊,气呼呼地走了。

两方不欢而散,这次商谈再次破裂。



第七百零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八)

苏明离开后,这里就剩下了周国的人和姬景胜的人,气氛反而更加古怪了,特别是周国的几个人脸色铁青,姬景胜的霸道无疑是把他们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周国的那位大臣黑着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聊的好好的你突然过来插一嘴,还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要以为你是苍国的太子就能掌控我们!”

他还以为姬景胜会生气,没想到反倒和颜悦色起来,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倒是有了循循善诱的感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你们被昆国的人懵了。你们想,我们打战期间,伤害了多少昆国的百姓?你觉得他们真的能吞的下这口气?就算昆国的皇帝吞的下,他也要考虑百姓们的感受。”

姬景胜顿了一顿,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对这些墙头草的周国人颇为鄙夷,但面色毫无表现,他的城府可要比苏明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好多了。

他继续说“就算我们我们真的跟昆国签订了投降协议,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个吸血的机会吗?他们肯定想要用这个机会好好恢复一些元气,让我们做出大量的赔偿,你们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吗?要是传出去了,你说其他国家会怎么看我们?”

周国的那位大臣沉默了,胖的挤在一起的五官露出油腻腻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但是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点头的动作立马顿住了,继续虎着脸说“苏明看上去挺有诚意的。”

姬景胜不认可地摇摇头,语气反倒更加温和了,“你看,他不就是做做样子吗?就是想让我们相信他们。然后等我们答应了,失去先机,他们就算是翻脸我们不也没有办法了吗?大人,可万万不要被他们哄骗了。”

姬景胜这一声大人可谓是真正地叫到了那人心坎里,试想一下,一个一向目中无人拿鼻孔看你,先前还身份尊贵,你甚至没有办法触及的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突然对你尊敬谦卑起来,几乎没有人能抵御那种飘飘然的得意感觉。

周国的那个大人心里对姬景胜那一点不满瞬间就消失了,连他后面说的关于贬低苏明的话也都听了进去,也对苏明产生了厌恶感,想到自己差点被那种人骗了,就一阵生气,立马气冲冲地写信给苏明,说他们绝对不会考虑投降的!

要是这信是姬景胜写的,那么上面的一番话,苏明虽然生气,但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信却是一开始和他达成共识的周国大臣写的,就让他生气了,简直是翻脸不认人,他在房间里骂了那人半个多时辰。

他虽然口才不好,可是当兵几十载,满口粗话那是“出口成章”,骂了那么久都没有重复过一个人形容词,要是周国那个大臣在这里,肯定要被他气的直接晕厥过去。

苏明等发完脾气后,就让人将此事传达给了杜维桢,告诉他那天他和周国之人商谈时姬景胜说的话,表明了其心不轨,还在惦记着公主殿下,可能还会有什么见不得的行动,让他们多加注意。

而后苏明也去见过孟浮生,孟浮生状态还没有恢复,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对苏明的态度也十分冷漠,直接就问他放不放他出去,被苏明爽快拒绝了,“浮生,你不要胡闹,等事情解决了我就放你出去,不会很久的。”

孟浮生恨恨地磨牙就撇过脸去,一副不打算理会他的样子,两人沉默了好久,苏明坐不住了打算离开,在他走出去之前,孟浮生突然开口了,“那你和周国的人谈的如何了?”

苏明哈哈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孟浮生挑明“失败了?”

苏明更尴尬了,点点头,但是很聪明地没有提起姬景胜说的那番要娶杜月妍的话,怕挑起他的怒火,到时候更不好收拾了。

因为战争的持续,两国的百姓们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越来越多想要战争结束的声音出现了,不仅在被战火波及的边境,甚至连两国的皇城都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杜月妍耳里,让她对孟浮生他们更为担忧了,战争持续得越久,孟浮生他们发生危险的可能性越大,只要战争还持续一天,她就不可能会安心,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无非是躲在房间里给他们祈福罢了。

正当杜月妍为了战争黯然神伤的时候,一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宫女突然跟她说“公主,奴婢从在边境的亲戚那里听说了一件关于战争的事情,只是对您有些冒犯,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杜月妍现在对于战争的事情十分敏感,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什么事情?’

那宫女吞吞吐吐,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说“奴婢,奴婢不敢说。”

杜月妍有些着急了,但还是尽量维持温柔的语气,“你倒是说啊,不管你说什么,本公子都不会怪你的!”

那宫女深吸一口气,噗通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说“那奴婢就说了,奴婢听亲戚说,姬景胜之所以还这么执着不肯投降,是、是因为”

宫女忐忑地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把头底下,不说话了。

这可把杜月妍急得不行啊,语气也有些不好了,“你有什么倒是说啊!”她虽然为人和气,但出生尊贵,一板起脸来那通体威严也是不可小觑。

那宫女身体一抖,杜月妍看不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他之所以不肯投降,是为了您。他那次跟苏将军说了,要是皇上不答应把您嫁给他,他是不可能会同意投降的。”

杜月妍心里咯噔一沉,心情更加沉重了。接下来宫女好似在自言自语道“孟大人之所以一定要待在战场上,不肯回来,也是为了您。要是您不在了,这一切都能结束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点重量,甚至很是大逆不道,却飘到了杜月妍心里。



第七百零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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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那宫女好像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着用力磕了好几个头,震得地板砰砰作响,想必是真的用了大力,她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都鼓起了一个大包,泛着青紫色,还渗出了血,“公主饶命,是奴婢讲错话了!公主饶命啊!”

“你起来吧。”杜月妍浑身失了力气,也没有什么心思责怪她,瘫倒在椅子上,挥手,“你先出去,让本公主一个人待着。”

宫女忐忑地后退离开,还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发现她面色苍白才松了一口气。

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杜月妍不知道坐了多久,喉咙有些干,她想要去拿手边的水,却发现手正在发抖,杯子里的水一个劲被抖出来,洒在地上,可是她连这些都没有注意到,双手捧到嘴边吮了一口,盯着粼粼的水面,眼睛就红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梦到了战场的情况,其中无一例外都有孟浮生的身影,她在梦中好多次看到他在她面前被人刺伤,趔趄到底,甚至每次醒来,那种心痛得几乎要死去的感觉还是久久不消散,但是梦到最多的,却是浮生和姬景胜对峙的场面,两人似乎在为了什么争吵不休,直到最后姬景胜一剑刺穿了孟浮生的胸口,她才猛然听清楚他们争吵的内容,是为了她!

每每醒过来,她的脸上都挂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眼泪,甚至连枕头都浸湿了。暖春和三月两人早上来伺候的时候就发现了,担忧地询问她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

杜月妍不想去解释什么,毕竟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敷衍了几句就作罢。她们几人的感情再好终归尊卑有别,所以暖春她们也没有办法追问更多。

再有一天,杜月妍没有梦到孟浮生和姬景胜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却梦到了熙熙攘攘的百姓,她站在他们的对面,面对他们责怪怨恨的表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迷茫地转着圈询问“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百姓们都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她只能听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表达出对她的谴责。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子,战争早就结束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就是一个祸害!乡亲们!烧了她!烧了她!”

“她是个妖孽,就是因为她才死这么多人的,只要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是!”杜月妍哭喊着从梦中醒来,一把坐了起来,泪流满面,情绪还在因为梦中的场景而悲恸,嘴里喃喃着,“我不是祸害,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公主!”暖春她们推门跑了进来,暖春跑得快,看到这么可怜的杜月妍,心疼极了,一把抱住她安慰关心,“发生什么事情了?公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啊,奴婢们都在这里呢,别怕别怕。”

暖春轻轻拍着她的背。

感受着她们两人的温柔和关心,杜月妍这才慢慢从那种绝望的感情中挣脱出来,看向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外面依旧不见光亮了。

杜月妍平复剧烈跳动到不寻常的心脏这才温柔地把暖春推开,笑道“本公主没事了,就是做了一场噩梦,你们也去休息吧。”

她一定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有多么牵强以及脸色有多么苍白,暖春和三月面面相觑,却也不得不离开了。

“那公主您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奴婢们,奴婢们会立马出现的。”

“好,本公主知道了。”

杜月妍接下来却是彻底睡不着了,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整个人虚弱无比,好似随时都能晕厥过去,但好在只是看上去虚弱,精神头还是不错的,起码能坐着一直到白天。

睡眠不足的后果很快显露了出来,忙于战事的杜维桢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看看她,却看到了憔悴不已的人,心中心疼,皱着眉问道“你怎么这么虚弱?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来人啊,把太医找过来!”

“我没事皇兄。”杜月妍却阻止了她,抬头认真地说,“我只是这几天因为记挂着战场的事情,所以晚上睡不着,经常做噩梦精神才不好,你不呀要担心。”

她这样子哪里能让杜维桢不担心?坚持把太医找了过来,太医看了后也只是劝她好好休息。杜维桢心疼地拍拍她的头,“傻皇妹,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当杜月妍是因为担心被战争牵连的百姓们,毕竟在他心目中,杜月妍一向是那个心思善良的女孩子。不过也的确如此,杜月妍担心的也确实是那件事情。

两兄妹在一起用了午膳,只是两人的胃口都不好,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只动了一点就都放下了筷子。杜维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也不能久留,就离开了。杜月妍目送他走远后,整个人失了力气一般躺回了床上。

她这段时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明明很累,可是一闭眼,却很快就会被惊醒,根本休息不了多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心结。

“唉。”飘扬的叹息声飘呀飘,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很快便消弭无影踪了。

几天后,上一次那个宫女又找上了她,提的还是上次那件事情,其实事后杜月妍不是没有查过她,查到的证明她在边境确实有不少亲戚,况且她说的话,在杜月妍看来,是有道理的。

那位宫女的讲话比起上一次含蓄了许多,但是要是事外人一听,便能发现出端倪,她每一句话都在刺激杜月妍,好像是在催促她去死了解这一切似得。

杜月妍的脑海里的一根紧绷着到极限的弦被她的一番话蹭地扯断了,她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甚至也这么觉得,只要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战争,和苦难都将消失,那么,她还活着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要继续目睹一切苦难的继续吗?



第七百零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不断在杜月妍的脑海里徘徊,又像一股绳子,一圈一圈地缠在她的心脏上,时间越久缠得越紧也就越疼,也越发刻骨铭心。

那宫女看她在沉思,悄悄离开了。

杜月妍一个人不知道坐了多久,像是一尊石像,僵硬得令人心碎。天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一点点侵蚀了所有的空间,也慢慢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只怪兽一点点吞噬了她。

她终于站了起来,拉出床底下一个红褐色的精致木箱子,然后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件艳红色的嫁衣,一展开,十分精致,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好像随时都能从里面飞出来,逍遥在苍穹之上。

杜月妍坐在床上,摸着嫁衣,侧脸温柔,眼里满满都是柔情,感受手下柔软的触感,她只觉得心也变得软和了,给了她不少的动力,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孟浮生经历任何危险,也不想再做他在她面前死去的噩梦,那对她而言,比让她去死还要残忍。所以她在现在,真正做好了一个决定!

杜月妍把嫁衣收了起来,然后让暖春她们把御膳房送来的菜送了进来,用完之后优雅地擦了擦嘴。暖春注意到她脸上多了几丝血色,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在最后还安慰杜月妍晚上好好休息才离开,杜月妍自然是应下。

这一晚上,杜月妍的确是一夜无梦,头一回睡了一场好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做的那个决定让她的心落在了实处不再慌张才会有这么贴心的感觉。好好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后,杜月妍决定现在就去找皇兄。

在她离开前暖春十分欣慰地说“公主,您今天看上去精神多了。”

杜月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啊,昨晚睡得很好。”

杜月妍找到杜维桢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是这是皇妹回宫后第一次主动找他,他还是选择先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放下,让人把她带了进来。

杜维桢笑道“你也知道主动来找我啊?”

“皇兄。”杜月妍撒娇地嘟起嘴,娇俏可爱,多了很久没有在她身上出现的活力朝气,“我难道不能来找你吗?”

杜维桢对她突然的改变有一丝疑惑,但是更多的是欣慰,在他看来杜月妍是变得坚强了,已经度过了心里那道坎,决定去面对,所以他脸上的笑也更加放松和温暖了,“你能来找我我自然很高兴,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杜月妍走到他身边,帮他揉着肩膀,“我的确有事情想跟皇兄说。”

肩膀上的力度让杜维桢觉得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了,不止是精神上的,还有心理上的,那份熨帖让他觉得舒服极了,人也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笑容也懒洋洋的,“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献殷勤。”

“我想去见浮生。”杜月妍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头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有点担心他,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才放心。而且我现在的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好吗皇兄?”

杜维桢假装生气地板起脸,“好嘛,我就说你怎么无缘无故来找我又忙着忙那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哼。”

“皇兄。”杜月妍委屈巴巴的,让人感觉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答应我好不好?我去看一眼他就回来,不会留太久的,你答应我好吗?”

杜维桢对她的示弱撒娇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心一软就连声答应了下来,“好好,不过你答应我看了就回来?不能留久,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意味着什么,要是知道下一次的见面,她朝气蓬勃的皇妹就是连开口说话都不能,他就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只是结果在这一刻已经注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管他如何伤心后悔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了。

杜维桢也实在是太忙碌了,杜月妍心里明白自己留在这里是打扰他,可是他却不舍得那么快就离开,因为今天也许是最后一面,她想要好好把皇兄刻在心里。杜维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对上杜月妍柔和得仿佛能渗出水的双眸,“怎么了?”

“没事。”杜月妍摇摇头,终于松开了杜维桢的肩膀,捡了一张椅子坐在角落,拿了一本书后才恳求道,“皇兄,我就留在这里好吗?我不想回去”

杜维桢怎么可能会拒绝,就把她留在这里了。杜月妍后面也一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各做各的事情,杜维桢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杜月妍拿了一本书看着,不过眼神飘忽,完全没有看进心里。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后才分别,杜月妍今晚又是一夜好眠,杜维桢却一直在忙到后半夜,虽然皇妹只离开几天,但是他一点都不敢放松,恨不得每一个细节都亲自落实到位,等到把一切都准备好后,他才安心回寝宫休息。

第二天杜月妍去见过杜维桢后就离开了,杜维桢还派了许多人保护她,生怕她在路上遇到一点儿危险,这一点的可能性都是他冒不起的险,他实在是不能经历任何皇妹有危险的可能性了,那种窒息感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在杜月妍离开后,为了皇妹在边境那里也能过的安全,杜维桢马不停蹄又给苏明他们写了一封信讲了这件事情,让他在那边注意保护。

苏明看完之后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孟浮生,要是放在平时,这事情肯定要说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因为孟浮生已经完全杀红了眼,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也要把姬景胜杀掉的狠辣样,他担心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会影响他的状态让他分心,所以没有决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第七百零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一)

杜月妍这一路非常顺利,只不过好巧不巧,她到达边境的那一天,正是孟浮生又和姬景胜正面对上的那一天,两方打得难分难舍,死伤无数。战争上尸横遍野,杀声震天,就连进入城中的杜月妍也听到了并为此心惊,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安然入睡?

就连初来乍到的杜月妍都如此难舍,更枉论一直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他们该是如何的绝望啊!杜月妍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

杜月妍进入苏明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房间,沐浴更衣后换上鲜艳的红嫁衣,涂抹上胭脂,不用多加装饰,便已经美艳不可方物。

在寒风抖擞的城门突然出现一抹亮眼的色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孟浮生最先认出了那个人,难以置信地收了手,远远看过去,气沉丹田,话语间用上了内力,响彻云霄“妍儿!”天地间仿佛都抖了三抖,就连姬景胜也被他吸引过来,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城楼上方,瞳孔猛缩,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妍儿,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所有人都收了手,杜月妍突然露出一抹笑,衬着身后萧瑟,一派凄艳绝美,声音清亮,像是徒为天地间增加了一抹亮色,被卷席着风沙挂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浮生,我来了,我好想你。”

孟浮生心脏怦怦直跳,一时之间他好像其他任何噪音都听不见了,身边的一切都瞬间远去,只有那抹丽色光亮无比,他捂住像是要破膛而出的心脏,高喊“妍儿!”

杜月妍突然一步上前,然后伸出了两只手,脸上的笑艳丽夺人眼球,像是在乞讨一个爱人的怀抱“浮生,我等不了了,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继续这场战争。”

“不要!”

“妍儿!不!”

两道凄厉的声音同时响起,像一道利剑隔开了天与地,只见高高的城楼,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然落下,在黄土地上炫开一片红艳,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孟浮生发挥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可是也没有能在她跌落地之前把人接住,只能看着她四肢敞开无力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却是带着笑的,“浮生。”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散,她的双手抖了抖,像是要把人抱住,可是又没有那个力气。

“抱抱我好不好?”她的眼里满是祈求,一个沉浸在爱中的女子,“我好痛啊,你抱抱我。”

铺天盖地的绝望让孟浮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妍儿,你放心,我们去找大夫,不不,我就是大夫,你一定没事的。”

“你知道的,我救不回来了。”杜月妍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撅着嘴,要不是她身下绽开的红花,真是一个人人疼爱的女孩子,“我只想你抱抱我,快来嘛。”

“妍儿。”孟浮生终于忍不住了,蹲下来抱住她,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眶跌落,砸在杜月妍的手背上,灼烧她的心。

“浮生,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不要怪我好吗?”杜月妍笑着,可怜又可爱,“我想要你能好好活着,不用经历战争,也不用随时都有可能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我只想让你幸福。所以你们不要打战了好不好?百姓们一直希望着的,都是和平。”

她的话音刚落,那两双明亮两满怀爱意的眼睛就慢慢闭上了,任凭孟浮生如何崩溃大喊也没有任何效用,“妍儿,你不要这样子对我,你起来好不好,不打了我不打了,我只想跟你好好的,妍儿!”

他宛若一个丧偶的孤狼,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唱响哀歌,让听到的人没有一个不为此悲哀绝望的。姬景胜听到他的哭嚎,心里也明白了什么,泪水霎时间就滚落下来,他甚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的意义,妍儿都没了,他继续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在四周一片死寂的时候,一个小士兵突然冲了出来,站到孟浮生旁边,开始捧腹大笑,脸上露着得意到疯癫的笑,然后踉踉跄跄地绕着孟浮生和杜月妍跑来跑去,“死了好啊!她该死,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她摊上了,她不死谁死啊。”

在胡乱跑动中,她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乌黑青丝,要是杜月妍见了她,一定能立马认出来,因为这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在刺激她的宫女。

孟浮生赤红着眼睛看她,眼里凶相毕露,声音沙哑到撕裂,“你是谁?”

“桀桀桀”那宫女阴测测的笑着,然后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笑得更加阴森了,“你还认识我吗?”

孟浮生眼里一冷,这人赫然是之前冒充杜月妍然后被揭穿身份的冒牌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么会在这里?冒牌货的眼睛发红,她当时被揭穿身份后就被杜维桢关了起来,一个人关在一个地方,除了送吃的时候有人过来,她几乎都是一个人。这样孤独的生活,足以被任何一个人逼疯,要不是后面那个经常来送吃的狱卒喜欢上了她,她又故意勾引,根本没有出来的机会!

一想到她为了自由居然委身给一个卑贱的狱卒,她就狠的咬牙切齿,设计把人杀了后她就混到了宫女里。后面又听说杜月妍被救回来,她一不做二不休混到了杜月妍的身边。她没有未来了,那么,不如拉着杜月妍一起死!想来她也不亏!

冒牌货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然后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对孟浮生说“你知道杜月妍为什么想要寻死吗?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她害怕你在战场上受伤,她也不会下了寻死的决心。你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她刚把话说完,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时间,掏出匕首往自己胸口狠狠扎了一手,霎时间,鲜血直流。她倒下后几乎是当场没了命。



第七百一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二)

在冒牌货倒下的那一瞬间,她讲的那一番话终于也发挥了它应该有的威力,将被攻击的人伤害的淋淋尽致,几乎是一招击中,孟浮生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同杜月妍身下的鲜血交融,不分你我,然后抱着人,缓缓往后倒了下去。

“浮生!”苏明也得知消息拨开人群赶了过来,冲着还在为这突然变化的剧情愣神的士兵们大吼大叫,“快过来把人带回去啊!愣着做什么,一个个都傻了吗!”

那群士兵被这么一吼才反应过来,一窝蜂把人都带回去,连带着那个冒牌货也被带走了,这一场战争就以这么一场戏剧性的结局结束了。

姬景胜也从手下的口中得知了确定的真相——杜月妍死了。

死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这两个血色的大字,将他的理智驱逐出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死了呢?姬景胜不明白,当时明明还好好的,一袭红衣,何等美艳,可是现在只成一具尸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子?是谁把她逼成这个样子的,是他吗?姬景胜心轰隆一声,就空了,回去后长时间陷入发呆的状态,手下叫他要叫好多声才能得到他的反应。

苏明回去后赶忙找回了军医,孟浮生只是引起情绪变化太大,气急攻心这才晕倒,只是杜月妍和冒牌货都已经彻底没有了生命体征,军营上方萦绕着浓浓的死亡气息。苏明心头的绝望不知道该如何排解,他知道要是孟浮生醒过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一想到,他就一阵酸涩。还有,皇上那边,又该如何去说?

一直到第二天,孟浮生还没有醒过来,他才下好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杜维桢的决心,在落笔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能想到皇上知道后的表现了,他露出一个苦涩又悲伤的笑,终于还是写满了一张纸。

白纸黑字,描写了一个花一般的女子凋零的一天。他跟公主也算熟识,自是心疼,可是相比起皇上还是远远不如,杜维桢无法相信当皇上收到这封信该是如何悲伤难过。

不出他的想象,甚至要比他想象的远要严重。杜维桢看到那封信时,第一时间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前几天还在他面前嬉笑怒骂活泼生动的皇妹突然变成了没有一点生命力的坠楼,这让他如何能够相信?

杜维桢一个人从白天坐到黑夜,像是被冻结了。后来又将那封信翻来覆去把每一个字都看了无数遍,甚至都能背诵出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封信的意思。

啊,皇妹去世了。

“啊!”杜维桢眼睛瞬间红了,像是渗出了血,怒气冲天,他腾地站起来,掀翻了眼前的一切,“为什么!”

聚集在那里的大臣们大气不敢出,垂着头看着一地的碎片,氛围一派凝重阴沉。

杜维桢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他很少会迁怒别人,可是在这一件事情上,他没有办法保持一丝丝的冷静。

宫灯也被他摔了出去,这时候没有人敢进来点灯,所有里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杜维桢突然蹲了下来,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一个顶天立地,万人之上的君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在今天,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他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外面深夜露中,寒风凛冽,那些大臣们也不敢离开,只得在门口瑟瑟发抖,维持着一点儿形象。

听到门打开他们赶忙看过去,只看到一张有些狰狞疲惫的面孔,眼里布满血丝,任谁都能看出他没有任何压抑和掩饰的杀意。

“杀!”被胞妹的鲜血逼疯的君王下了这个命令,“把姬景胜带回来给我!”

是他对和平的希望,一概的忍让,把皇妹逼到了这个主动求死以争取到和平的地步。为什么死的会是他的皇妹,这般善良天真的皇妹,好似不久前他还牵着她小小的手在雪地里嬉戏打闹,无忧无虑;好似不久前两人还曾共用午膳,用心交流,可是短短几天,怎么一切都变了呢?不会再有人与他血缘相连了,他只剩下了他自己。既然这样,那么他还忍让什么呢?他要用鲜血祭奠皇妹还未消散的亡灵!

苏明得到命令后,就跟被注入了一股强劲的力量,立马带着士兵们进行强攻!姬景胜的人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仓皇应对也根本不是苏明的对手,在战场上溃不成军。周国负责督战的大臣匆匆忙忙找到姬景胜,想让他赶快上战场带兵。

姬景胜自从那日得知杜月妍已死的消息后,就一直是那种半死不活的颓废样子,周国那大臣恨得牙痒痒,可是总不能把人逼上去吧,万一他要是一个想不开,带人去送死,那么他不就罪过大了。

所以周国的大臣放下架子,苦口佛心好一顿劝说。可是姬景胜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也不说话,任凭手下如何劝说也是左耳进右耳去,浑然一副什么都不打算理会的样子。

姬景胜当时已经是心如死灰了,他的所有雄心壮志和野心都随着杜月妍的死去消失了,现在的他,就是一副空空的躯壳,不要说什么打战了,他现在对自己的一条命都不在乎。

主帅都这般了,下边的人怎么想?

姬景胜的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加上苏明不要命的凶猛攻势,他们连练后退,被打得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最后,彻底失去了信心的周国大臣率先带着自己的人逃跑,其他的人见状也都学了起来,一波一波地跑掉了,徒留下一座空城。

当然,姬景胜没有跑。

他的心腹也想要把他带走,可是被他坚决拒绝了,无论他们如何劝说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在他们打算强制带走的时候,还差点出手杀了几个手下。他的那些心腹这才死心离开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三)

苏明率领大军进城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行尸走肉般的姬景胜,他恨的咬牙切齿,巴不得现在把人给宰了,可是又想到皇上的命令,就让人先把他绑了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股邪风,卷着铺天盖地的风沙,像是怪兽的嘶吼,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们眼神空洞地看向声音传来那处,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持续不断的战争,还是,和平。

周国的几位大臣逃了回去,然后就得知了姬景胜被抓,城池沦陷的消息,心知没有翻盘的希望,他本来是一个贪图安逸之人,身处他们这个高位,享福才是真的,被派来监督姬景胜不是他所愿意的,皇城的生活哪里不比这里受苦强?

所以在这些周国的大臣中最有发言权的立马传信回皇城跟周王汇报了这些问题,出于私心,他着重强调了己方大势已去,继续下去会损失更多,当下最有效的只有投降这么一条路。

周国那边也很快回了信,接连的战争本来就让他们损失不少,不少人都产生了严重的厌战的情绪,这一场严重的失败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们也同意了投降。

于是苏明就全权负责了这次投降协议的签署,只是这一次的条件肯定要比上一次的严苛了,毕竟这一次他们取得的胜利对于对方而言可是致命性的。周国负责的大臣一开始气红了脸可是也什么都不敢说,双方争执了几天后,各退了一步,周国那方也不得不灰溜溜签署了协议。

签订协议苏明终于回城了,只不过这时候孟浮生还没有醒过来。他本来还想着让孟浮生亲自护送杜月妍的尸体回去,不过眼看再放下去尸体就要出问题了,虽然这几天一直用冰棺冻着,可是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他狠狠心,还是决定先把尸体送回去。

隔着透明的冰棺看进去,杜月妍的身体已经被擦拭过了,还换了一身新衣服,一袭长裙,躺在冰棺里,白肤黑发,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若堕入凡尘的仙子。苏明叹了一口气,选出一队士兵,让他们今日晚间凉快的时候开始启程,尽快把尸体送回去,也算圆了他一桩心事。

很快,皇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公主的尸体已经送到了,皇上准备把尸体葬入皇陵,苏明把信收了起来,开始整理军队和等待孟浮生的苏醒。

孟浮生醒来是三天后的下午,此时天边霞光四射,余霞成绮,红紫交加,不分你我,美不胜收。他在这样的美景中醒来,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身旁,空无一物,他惊慌着起来要下床,可是这么多天没有动过也没有进食,他的身体哪里能支撑得起,刚走一步就栽倒了,好半天没有起来。声音沙哑发不出声音,好在苏明按例晚上都要过来看他一次,发现他这可怜样,赶忙把人扶了起来,“你总算是醒来了!”

“妍儿呢!”也不知道是试了多少次,孟浮生总算是能发出声音了,揪着苏明的领子,情绪十分激动,“妍儿在哪里!”

苏明以哽,对上他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的脑袋瓜子要想组织什么合适的语言也十分困难,保不齐还会弄巧成拙,干脆实话实说,挠挠头道“公主的尸体,前几日已经送回皇城了,皇上把公主葬在了皇陵,到时候,你可以去见见公主。”

“你骗我。”孟浮生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甚至都没有办法抓住什么东西,颓唐地栽倒在床上,手背盖住眼睛,“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妍儿没事的。”

苏明听到了房间里压抑的哭声,眼圈也悄悄红了,下去让人准备了饭菜,然后把半死不活的孟浮生从床上拉起来,拽到饭菜前,把筷子赛道他手上,“快吃点东西,你知道昏迷多久了吗?要是公主知道了,以后就不让你见她了,快吃。”

孟浮生手一抖一抖的,根本握不稳筷子,苏明撇过脸,说“我们赢了,周国已经签订了投降协议,还有,姬景胜被抓回来了。”

“什么!”孟浮生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起来,喊道“带我去见他!”

他的眼睛赤红,里面翻腾汹涌着的的滔天的杀意,他把杜月妍的死都推到了姬景胜身上,要不是他一直缠着妍儿,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姬景胜,他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苏明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一点情面都不留,很是坚定冷酷地说“先把这个吃完!不吃完我不会带你去的,我看你自己找不找得到!”

孟浮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根本敌不过苏明,轻轻松松就被压制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只得憋屈的把饭菜狼吞虎咽进去了,根本连味道都没有尝到就咽了进去,整个一饿死鬼投胎,可是他根本不想吃这些东西,只想早点吃完快些见到姬景胜!

苏明很满意地看着碟子都空了,一直到孟浮生打了一个饱嗝才站起身来,“好了,跟我来吧。”

孟浮生吃得太饱,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差点平地摔,并且肚子还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弧度,按理说饿了这么久肚子空着不应该吃这么多东西,虽然饭菜都是特意吩咐下去的清淡,可是这样大吃大喝对身体的影响也不小,所以苏明给了他一个助于消化的酸涩果实,便把他带了出去。

孟浮生昏迷的这么些天,只有人隔一天帮他擦拭身子,身上还是有着味道的,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见到姬景胜。

姬景胜被关在了大牢里,一个人关在一个地方,他正背着铁门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整个人安静得就像是死了一般,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动弹

孟浮生一见到他,眼里的恨意瞬间迸发,他说“苏明,你先走吧,我跟他单独待一会。”



第七百一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四)

苏明不想走,生怕两人单独相处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是看孟浮生很坚决,还是低了头,但在离开前嘱咐了一句“浮生,你不要乱来,皇上让我把人带回去。早晚都是要死的。”

孟浮生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闷闷的“嗯”了一声,苏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姬景胜。”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大牢空旷寥寂得厉害,孟浮生突然开口,神清冰冷至极,“你害死了妍儿!”

姬景胜只有在听到“妍儿”时才有了感情波动,宛若一个石块的他现在终于转过了头,胡子拉碴,穿着肮脏,已经半点看不出他是曾经的翩翩君子,声音也是沙哑难听,好似两片铁片的摩擦,“是你,是你们害的!”

他的话语里满满都是恨意,“妍儿在太子府待的好好的,要不是你们硬是要把她带走,又没有好好照顾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边境?怎么会跳下来!孟浮生,你们才是凶手,你们都该死!该死!”

孟浮生没有想到这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说得出这等厚脸皮不要脸的话,生生被气笑了,不过虽然是笑,眼里却不含半分笑意,森冷森冷的,像下了雪,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姬景胜,你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是你违背妍儿的心意把妍儿绑到苍国软禁在那里,然后又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不肯投降,才逼得妍儿作此决定,你才是杀人凶手!要是妍儿不认识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其实这个意义一点都没有,人都没了,现在争论这个有什么用呢?但是这两个也算得上叱咤风云的人却忘记了这一点,愤怒地争执着,他们只是想寻一个心安,或者是单纯发泄心里快要凝成实质的绝望和怨恨!

两人都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想法了,只是孟浮生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流云山庄的众人都是他的责任,他要是为了解脱做了傻事,下到下面,师傅见了他,定要气地狠狠教训他一顿。

吵着吵着,孟浮生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陡然拔出腰间的佩剑,给了姬景胜一剑,正中太阳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没有了命。但是这个时候孟浮生的实力远不到他巅峰时期的一般,姬景胜要是有心闪躲根本没有一点问题,但是,他没有,死对他来说才是解脱。而活着,却恰恰相反是一种折磨。

这时候,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铿锵”声伴随着姬景胜倒在地上的闷响一同响起,孟浮生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把听到声响惊慌跑了进来的苏明吓了一跳,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把人接住了,最后一转头,见到的就是暴毙的苏明,而孟浮生浑然无事,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目了然。苏明嘴角一抽一抽的,再次谴责自己的愚笨,居然把他们两人放在一个地方,这不是故意挑事吗?

不过好在,孟浮生没有什么事情,至于姬景胜,死就死吧,反正本来就是要死的,送一个活人回去还是带一具尸体回去,差别不大。

苏明把孟浮生带回了房间,把这位一点儿都不省心的小祖宗安排好了,又叫了军医,得知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继续去处理姬景胜尸体的事情。

虽说姬景胜确实该死,但是皇上当时要他带回去的可是他的人,现在人没了,怎么也得交代一下,他知道皇上肯定会理解的,孟浮生不比他们任何人的恨意少多少,所以他直接让人询问姬景胜该如何处理姬景胜的尸体。

偌大的皇宫一直笼罩在一种悲恸的氛围下,杜维桢守着一具冰棺不知道守了多久了,不吃不喝,在没有见到尸体前他还能欺骗自己,可能这只是皇妹给他开的一起玩笑?可是现在他的所有奢望都被打破了,人真的死了。

同时他也查到了那个曾经假扮公主的冒牌货接触过妍儿好几次,妍儿之所以会寻死,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他对此觉得无比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冒牌货杀了,而是仅仅把她关起来,养虎为患,造成如今的结果。

杜维桢痛苦得几乎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为此忏悔和懊恼,但是伤心是要伤心的,伤心过后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妍儿安安心心的走,他让占星台选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将杜月妍的尸体葬入了皇陵。

这一场动静不小,所以百姓们都知道了杜月妍的死讯,也知道了她死亡的原因——为了停息战争,他们的胜利与杜月妍的牺牲密不可分。

不少遭受战争苦难现在逐渐过上平安幸福生活的百姓都把杜月妍当作了观世音菩萨这般爱戴,甚至有不少地方都专门建造了她的雕像,用来上香祈福之类的。

杜维桢在处理好杜月妍的身后事后,又得知了姬景胜的死讯,知道是孟浮生杀的,并没有什么惊讶之感,只是让他们把姬景胜的尸体带回皇城。

流云山庄。

“什么,公主死了?”穆生云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孟浮生的情况,“那浮生这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穆生云都快急死了,他这痴情的小师弟他哪里还不清楚啊,为了公主都甘愿带兵出战了,知道这个消息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会想不开吧?

穆生云快被自己层出不穷的各种想法吓怕了,只是这些他的手下也不清楚,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皇城询问杜维桢。

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需要他亲自过目的事情,然后把其他的安排给了其他师弟和雾岚,又安抚好肚子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敏感的妻子。

周婉仪虽然怀孕后心思也敏感了许多,多愁善感了不少,但是在大事情上一向是不多嘴的,知道自己丈夫最在乎这位师弟,一点怨言都没有,相反还好一顿安慰他。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五)

穆生云先到的皇城,他到的时候孟浮生他们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干脆先和杜维桢见了面。

杜维桢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眼圈下面都是青紫色,看上去睡眠很不好,不过这也能理解,只是让杜维桢有些唏嘘,他和杜月妍说不上多么熟捻,可是得过她几次帮助,突然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还是颇为怅然的,更别说一向和公主感情深厚的杜维桢了,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干巴巴说了一句“节哀。”

杜维桢对着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任谁都看得出那笑中的敷衍和难过,一句淡淡的,“谢谢,浮生他们也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在皇宫住几日吧。”

穆生云自然没有什么意义,又打听了几下孟浮生的状况却得不出什么准确的说法后,他再着急也只能先等着了。

没过两天孟浮生他们就回来了,孟浮生的情况一看就很不好,两鬓甚至生出了不少白发,年少白头,可见心中悲痛,穆生云看得心疼极了,却不知他昏迷了好几天,是在路上才醒过来,要不然,得更着急。

孟浮生也没想到会在皇城见到穆生云,但是在这种时刻见到让自己最为信赖的人还是冲淡了不少他的悲伤,他们把姬景胜的尸体送到杜维桢面前,互相安慰了几句后,穆生云便先把孟浮生带走了,两人共处了一个晚上。

穆生云从孟浮生嘴里挖不出什么,干脆什么都不想的,专心帮他排解难过的感情,这个是有用的,但并不至于让孟浮生放下。

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了杜维桢,问清楚杜月妍下葬的地点,拒绝所有人的陪同,一个人去了,他想和妍儿单独相处一阵子,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很久没有这种安静相处的机会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孟浮生这一待就是四天,每天要不是有专门的下人给他送吃的,怕是要饿死在空荡荡安安静静的皇陵了。孟浮生就这么一直待在那里,最担心的还是要属穆生云了,在其他人的推动下,他出现在了皇陵,要把孟浮生带走。

他以为还要废好大一番功夫,毕竟自己师弟这个执拗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但是没想到,一看见他,孟浮生就直接起身了。

或许因为坐了太久,他刚起来的时候有些晕,被穆生云扶住了,还不等穆生云讲话,他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离开吧。”

穆生云所有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眼,憋得脸红才吞了下去,然后吐出一个“好”字,这一次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没想到事情还没有过去,再过了几天后,孟浮生就说了要离开。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沉,穆生云忐忑地询问是不是要跟着他先回流云山庄,还抬出了妻子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小婴儿。

只是孟浮生直接说了不是,他笑得很温暖,却暖的让人心疼,“我暂时不会回流云山庄,到时候想回去了我会带礼物给我的小侄子的。”

穆生云一听,这口气,怎么这么想交待后事啊,急忙把人拉住了,严词厉色道“孟浮生,你这臭小子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这条命可是师傅给的,你要是敢糟蹋了,我、我我让师傅在下面骂你一顿,然后和你断绝关系!”他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一个喷火的怪兽,呼哧呼哧的。

孟浮生苦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这么想,你们放心吧,我只是觉得现在也不打战了,百姓们安居乐业,我就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还是会回来的。”

众人还是一脸的不信任,一直沉默着的杜维桢终于发话了,“你真的没有想做傻事?妍儿肯定不希望你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

孟浮生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我真的没有这么想,你们要这么样才放心?不过我不会答应回流云山庄的,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回去。”

穆生云和杜维桢相视一眼,两人打了个商量后才说“出去可以,但是你得定期写一封信汇报你的情况,不然我们可要抓人的。”

孟浮生呼出一口气,脸声答应了下来,写信他不怕,他就怕生云师兄狠下心来一定要把他带回去。要是这样他还是真的拒绝不了。

孟浮生当时也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众人也就默契的没有提。晚上的时候,夜深人静,穆生云在自己的房间整理出了杜月妍送给自己的所有东西,其实并不多,一只手掌便可以装满,多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小东西,但却是孟浮生觉得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了。

他把这些东西收拾进包袱里,里面还装着他的几件衣服,然后第二天一大早,皇宫刚刚忙碌起来,他就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踏上了行程。

晚一些的时候,穆生云想要找孟浮生一起用早膳,结果人去楼空,他只见到了空空旷旷的房间,特别是孟浮生的佩剑也不见了,穆生云肯定,孟浮生这是走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孤孤零零踏上了路途。

这是一条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路,穆生云叹了一口气,想,或许他走完那一条路回来后能够彻底从痛苦种走出来吧,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穆生云再扫视一眼这间房间,里面还残留着一丝人气,可是很快就要小时了,他摇摇头,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他去找了杜维桢提了孟浮生离开的事情,再说了自己也要回流云山庄的事情。

杜维桢没有挽留,而是亲自送他出了城门口,马蹄声悠扬,他们再次分别,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是因为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彼此会是什么心情,只希望,岁月安好。

穆生云很快回到了流云山庄,穆生林他们左右没有看到孟浮生,心中着急,“浮生怎么样了啊生云师兄?为什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六)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小子说了要去散心,也不知道要去到什么时候,不管他了,反正到时候他要是不写信回来交待,我就亲自去把他抓回来!”

其他人听穆生云这口气,虽说里面是有着一点不满的,但还是颇为轻松,说明孟浮生现在肯定是很安全的,这也放了心。

他们虽然都挂念孟浮生,可是都有自己的事情,穆生云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处理这几天积下来的师弟们处理不了的事情和照顾周婉仪的情绪,忙的不行,根本没有时间过多的去担心孟浮生,而其他人也去各做各的事情,也都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最好只要孟浮生是安全的,能够定时写信回报平安,他们心里就有底,也就不过多操心了。

十几天后,穆生云和杜维桢果然收到了来自孟浮生的信,信中先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好,然后又写明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穆生云他们也都纷纷放了心,让他去了。

但是其实,孟浮生真实的情况远不如心中写的这么轻松,他是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也没有故意找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要发生就不发生的,譬如,他控制不住对杜月妍的想念。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孟浮生从陌生的客栈醒过来,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眼神空洞,表情麻木。情绪也影响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消耗和日益虚弱,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有一次甚至还把店小二吓倒了。

店小二本来要给他送水,可是看见他那样子差点去叫了大夫,生怕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客栈,还是孟浮生好说歹说才把人拦下来。店小二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看孟浮生确实没有倒下来的意思才悻悻离开了。

孟浮生从店小二那种惊恐的眼神中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况且他也是学医的,自然明白睡眠对身体的影响,知道自己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影响可不小。他离开前可是答应了生云师兄要保护好自己,要是回去后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该如何是好,保不齐到时候生云师兄还会把小侄子藏起来不让他看呢。

孟浮生想着想着,想到了那个还没有出生却让他极为期待的小侄子,决定了要好好养养身体,就干脆离开了这个还没有住几天的客栈,店小二在看到他离开的时候还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很担心他会在自家客栈里出什么事情。

他走走停停几天后,来到了一处很是幽静的小镇子,这个镇子看上去人口不多,但是环境十分之好,空气清新,很适合居住,于是他决定在这里修养,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要想养好身体可不光光要合适的环境,也要有药物的辅助,好在镇子虽然人口不多规模也不大,但是还开着几家药堂,且就在客栈不远处,大大方便了孟浮生。

孟浮生就经常去那家药堂购买药材,那家药堂药材的价格比起普通的药堂都要贵上一点,可是孟浮生却发现这里药材质量上乘,价格贵一点也情有可原,就继续在那处购买了。

孟浮生来了几次后发现这里经常有穿着朴素看上去很像是农民的人背着两个担子来卖药材,但是也就是多看几眼,并没有表现出多强的好奇心,其中还有一个绑着两根小辫子,穿着破破烂烂,讲话话还有很重口音的小女孩,她比较瘦小,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那样背着担子,一般都是提着个小篮子来的。孟浮生当时也就是看她年纪小所以多关注了一下,也并没有跟她交流过。

有一日他用完了上一次购买的药材就再次来了药堂,在门口和那个小女孩碰上了,孟浮生也没有什么表示,就是先让她走了几步,然后跟着进去了。他正在和店小二交流这一次需要的药材的时候,另一边突然传来争吵声。

“你这个不是什么药材,就是一根野草,我们可不能收。”

小女孩可怜巴巴的声音,“这个真的是药材,你看它的长得跟其他草药也差不多,你们仔细看看吧,求求你们了,我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我娘亲还等着我把药卖了买肉回去呢。”

那人骂骂咧咧的“关老子什么事情,你拿一根野草让我们收了,真把我们当善堂了,滚出去,要不然下一次别进来了。”

“求求你了。”小女孩还要求,却被人暴力推搡出去了,甚至还差点摔倒,在倒地之前被扶住了。

孟浮生帮小女孩站直了身子,皱着眉看推人的店小二,“她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推她。”

那店小二对小女孩虽然凶得很,可是对客人还是颇为恭敬的,瞪了小女孩一眼后连忙解释“我也不想的啊,只是她拿了一根野草硬是当成宝贝让我们收下,我们也不能亏本不是?再说了,平日她来我们这里卖药,念她可怜价格可都是要比其他人高不少的。”

孟浮生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了,看向那个小女孩,特别是看到那身不知道有多少补洞的不合身衣衫,心中怜悯,表情又温柔了不少,弯下腰来轻声细语说“小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女孩很是拘束地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小到一不留神就听不见了,“我、我想把药买了卖肉给娘亲,娘亲很久都没有吃到肉了,要是卖了今天的药材钱就够了。”

孟浮生没有见过她口中所说的药材,想到店小二的话也以为是野草,只是小姑娘不认识,就更加可怜她了,“你还差多少钱给娘买肉,哥哥给你好不好。”说着,孟浮生拿出了几颗碎银子。

但是小姑娘摇了摇头,“娘说不能白白要别人的钱。”她从篮子里把一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大哥哥你要买我的草药吗?”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七)

孟浮生想着这小姑娘还真是惹人疼爱,就算是一把野草他买下也没事,纯当做好事,可是那“野草”一拿出来,孟浮生眼睛就亮了,这哪里是什么野草啊,分明是一丛难寻的好药材。

药效特殊,功能也十分之多。

他高兴地说“那你把这一捆都卖给我吧,你开个价。”

“真的吗大哥哥。”小姑娘激动的不得了,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说话的口音本来就重,一激动起来话讲的很快,要不是孟浮生也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还真的听不懂,姑娘有些扭捏的说了一个说不上多的价钱,可见还是十分之淳朴的。

孟浮生不忍心欺骗这么一个纯真善良的姑娘,接过草药诚恳道“你这个药材我十分需要,你开的这个价格还是低了,要不这样吧,你把这捆药都卖给我,然后告诉我你是在那里采的,我把这些钱都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半的身家,装在钱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这也是他能拿出来的极限了,毕竟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流云山庄,万一口袋空了,那可尴尬了。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眼睛都直了,但是她以为这是孟浮生为了帮助自己,连忙摆手“大哥哥,不用这么多,你给我一两银子就行了。”一两对她来说也是半个月采药卖的钱了。

但是孟浮生十分坚决的把钱袋子塞到了他手里,他不能跟她讲那药的好处,因为这对小姑娘而言,有害无利,宝物在没有保护的能力的人手里,是一把双刃剑,很有可能会伤害自己,孟浮生不想害了这善良的小姑娘。而他的这些钱足够小姑娘过上好几年不错的日子了。

“不,你这药我很是需要,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好好收着。”

小姑娘最后还是红着脸红着眼睛收下了,郑重地放到衣服内层,看着孟浮生满是感激,然后连声道谢就去买肉了,孟浮生这才知道原来他父亲前段时间病死了,娘亲刚刚生下小弟弟,现在需要买肉补身体,她这才上山采药来卖为了贴补家用。

真是一个勤劳贴心的小姑娘。孟浮生看着那道瘦小的人影,心中感叹。

孟浮生回去后在入睡前将今天买的药材煎煮了,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越发觉得精神抖擞,他现在的状态比起前段时间实在是好了不少,说明他选择了在这个小镇子里修养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并且他的药也很是管用。

用过早膳后,孟浮生踏着清晨的阳光到了镇外小姑娘昨日提到的她采药的那座山,顺着她所说的方向,孟浮生来到了半山腰,寻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那一小片珍稀的药材。并不多,加上孟浮生只打算采一半,所以是一个不大的工程。

但是采药是一个精细活,要是用力重了很有可能会把要糟蹋了,加上他并不经常亲自采药,所以必须多加小心,这样下来,刚采了三株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并不重,可见走路的人体形很轻盈,孟浮生一开始并不在意,这里是一个公众的地方,很多镇民都会在空闲的时候来上山采药贴补家用,只是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都到了他的身后。

孟浮生这才猛然回头,然后对上昨日遇见的小姑娘惊喜的脸,她惊呼道“大哥哥!”小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可见是真的很高兴。

小姑娘蹦蹦跳跳过来了。

孟浮生回以一笑,“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来采些野菜。”小姑娘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两轮明月,笑脸红红的,可爱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哥哥,我娘亲说了,要是下次见到大哥哥,要好好谢谢大哥哥。”

孟浮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占了便宜,就摆摆手说不用谢。

谁知道小姑娘不走了,看了看孟浮生就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立马提出来,“我帮你采药吧,我经常采药,很擅长这个。”说着,她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工具就要动手。

孟浮生一惊,连忙把她拦住了,他本来就占了便宜了,现在又要一个小姑娘帮自己做这些,他哪里好意思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可是小姑娘很是坚持,她板起脸,语气严肃“娘亲说了,要知恩图报,大哥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应该帮大哥哥做些事情的。”

孟浮生无可奈何,道了好几声谢后就去自己采药了,小姑娘比他熟捻多了,很快采了不少,孟浮生估计着有一半了,就说“这么多就行了,真是谢谢泥啊小姑娘。”

“不用的!”小姑娘朗声道,“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大哥哥再见,我去挖野菜了!”

孟浮生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就下山了。他回到了客栈,看着那对草药心满意足,他一个人待在房间研制了不少药物,直到肚子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此时天都黑了,他甚至连午膳都没有用。只不过这个是常事,他只要一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就会经常忘记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

他换了一身衣服打算下楼吃些东西,可是习惯性在腰带那里寻东西的时候,一愣,整个人就慌了,把衣服翻了覆去抖了好几遍找,都没有找到那件他贴身放着,无异于是他的一种寄托的杜月妍的遗物——玉佩。

那枚玉佩制作十分精巧,用材也很是稀缺,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是它的宝贵绝对不在于这里,而是因为这是杜月妍从小贴身佩戴的玉佩,带着逝去之人的某种温度,现在,他却把玉佩弄掉了。

孟浮生满心懊恼,还是镇定下来思考玉佩有可能掉在哪里,把房间快翻了过来后,孟浮生想到了今早采药的那座山,晚膳都赶不及用就跑了出去,暗照上去的路线回到了采药的地点。



第七百一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八)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好在孟浮生练武视力很不错,这才不至于睁眼瞎,可是这样子也给他的寻找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但是孟浮生并没有因此有任何退缩,他在玉佩所以可能掉落的地点摸索着,甚至还抛开了松软的泥土,生怕是早上的时候掉下来被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泥土里,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把他急的闹心脑肺。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对孟浮生而言是雪上加霜,大雨的到来让天色愈发阴暗了,他本来还勉强看得清楚,可是现在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饶是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弃,埋着头像一个辛勤的农民在田里劳作一般辛辛苦苦地翻找着黑色的土地,这一片泥地都要被他翻过来了依旧一无所获。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山上泥土松软,要是再晚一点很有可能会出现危险,他倒是不在意,可是想到对生云师兄和杜维桢的承诺,他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迹,踏着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回去之后他又后悔了,想着或许再坚持一会就能找到了?今晚下了这么大的雨,玉佩要是掉在那里很有可能会被埋得更深,找到的机会无限缩小,他想着想着,心如刀割,无心洗去身上的污迹,更别说用晚膳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捂着眼睛倒头就睡。

他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可是没有想到,居然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第二天的时候,他极为困难才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昏昏沉沉,他刚想起来,就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一阵无力,身上的热度远超正常热度,他这才恍惚反应过来,哦,他这是发烧了。

孟浮生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做完淋了雨甚至都都没有洗个热水澡,感冒并不奇怪,他甚至有一种自我惩罚的性质在里面,觉得自己弄丢了妍儿贴身带着的玉佩,他凭什么好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可是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了抗议,肚子甚至饿的发痛了,孟浮生这才摇摇晃晃扶着东西下了床,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他喝下后用内力催了汗,发烫的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但是结果很不错,他的烧很快就退了,身上也舒服了些,但是还是没有完全痊愈,加上心情的愿意,他看上去很是阴郁闷闷不乐,嘴唇还发着病态的白。

清脆动人的歌声响彻了空荡荡的山腰,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然后停在了一处地方,正是那位小女孩,她正拿着篮子哼着歌儿往昨日采野菜的地方,脸上挂这欢快的笑容,正当她经过昨日孟浮生采药的地方时,突然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疑惑的“咦”了一声,然后看向地面,阳光照在什么东西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小女孩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捡起了一枚玉佩,把它表面的泥土擦干净了,她虽然不懂这个,可是从摸起来温润的手感也能猜到这肯定是很贵的东西。且这枚玉佩很是精巧,像是姑娘的随身东西。

小姑娘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大哥哥的,可是转念一想,大哥哥怎么会戴这般女气的东西,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可要是孟浮生在这里,想必一定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杜月妍的那枚玉佩。

想必是昨天从孟浮生身上掉下来后被他或者小姑娘踩到了泥土里,孟浮生昨天的翻找又是晚上又是下着大雨,肯定没有这般仔细,而玉佩又被做完下了一夜的倾盆大雨冲了上来,这才被小姑娘捡了起来。

小姑娘一开始捡到了也没有什么想法,想着或许是哪位有钱人家的小姐上山游玩不小心掉落的,就干脆先揣在怀里,一边在不远处采野菜一边注意那边,看有没有人来找。可当他采完野菜了,又等了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人过来,她掏出那枚玉佩看了看,心里又不由得产生了其他想法。

“或许是别人不要的呢?”小姑娘奇思妙想,“有钱人家的小姐最喜新厌旧了,许是觉得玉佩太旧了就丢了买了新的。”

她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人天生的自私性让她越发觉得这才的猜想是对的。

反正等不来人了,干脆把玉佩当了吧?她越想越心动,然后就跟做贼似的,再次把玉佩揣在怀里,带着装满野菜的篮子,鬼鬼祟祟下了山,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当铺。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有些紧张,在门口吞了好几次吞没,又跺了跺脚,这才一咬牙一狠心走了进去。

当铺没有多少人,毕竟镇子上人也不多,多半都是平民百姓,家里也没有什么宝物。

柜子后的掌柜见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进来了,这才睁开耷拉着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这里可不是玩具铺。”

小姑娘鼓起了勇气走了过去,然后把玉佩拍在桌子上,编了个谎言“这是我娘的玉佩,她让我来当了,你看看值多少钱。”

掌柜的本来没有什么兴趣,可是视线一落到那枚玉佩上,眼睛瞪时就亮了,拿在手掌心不住的把玩,又放在眼皮底下仔细观看,心中大为震惊,这可是个好东西,他又看了看外面瘦弱的小姑娘,没想法她居然还能拿出这样的宝贝。

掌柜的咳嗽了几声,表情也变得漫不经心,把玉佩丢回去,说“二十两银子。”这枚玉佩最低也值一千两银子,可是对付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钱够了。她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吧,掌柜的得意洋洋的想,肯定兴高采烈的把玉佩卖了。

其实他还是估计错了,这玉佩可是难得的羊脂白玉雕成的,算得上贡品,价格哪里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镇当铺掌柜算得出来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五十九)

“什么!”小姑娘果真大吃一惊,嘴巴长得大大的,可是她心中并不像掌柜想的那么高兴,相反的她觉得很慌张很过意不去,原来这玉佩值这么高的价格,要是哪家的小姐反应过来玉佩不见了,该多着急啊,她还以为只值个几两呢。要是被她娘亲知道她做了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肯定会很生气的。

小姑娘一把把玉佩再次踹进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不想变成娘亲说的坏小孩。那掌柜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姑娘人就没了,急得差点从柜子后面翻出来,扯着嗓子在后面喊“诶诶!小姑娘,你要是对价格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谈啊,跑什么啊!”

可惜等到他出门口小姑娘人影都没了,那掌柜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差点背过气去,呼哧呼哧的像一个拉着的大风箱,后悔地垂头顿足,他还以为是自己把价格压太低把人吓跑了,差点没有后悔地晕过去。不过这一次教训也让他渐渐收敛了,不敢狮子大开口欺负人式的压价了,小姑娘尚不知她这突然的醒悟会影响到一个人。

小姑娘跑的看不见当铺了后脚步才慢了下来,慢慢地走着,想着等有空她就蹲在捡到玉佩那里等失主,就在她一边走一边想的时候,她正好经过了一家客栈,然后看到了坐在大堂用午膳的孟浮生。

小姑娘立马开心了,想过去打招呼,远远就发现孟浮生脸色不对,以为大哥哥不舒服,噔噔噔就跑过去了。

“大哥哥!”小姑娘的声音清透活泼具有令人开心的魔力,“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最真诚不过的担忧,小姑娘不会掩饰情绪,心里怎么想脸上就怎么表达。放在平时孟浮生肯定会和颜悦色的说些什么,可是心里的难过和身体的不舒服让孟浮生没有情绪去回应这份关心,他淡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地回答“只是有点发烧了。”便低头继续用膳。

小姑娘没有想到他这么冷漠,瑟缩了一下,但是却被更加浓郁的担忧取而代之的,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只听见哐当几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面飞了进来,然后重重砸在孟浮生附近的一张桌子上,把桌子都压塌了,碗筷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见地面躺着一个哀嚎的黑衣人。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紧接着飞进来另一个黑衣人,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也从地上起来了,两人颤抖在一起,还差点伤害到了小姑娘。

孟浮生不想多管闲事,就把小姑娘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在他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他突然听到了杜月妍的名字,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向那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一人不发飞身过去。

两人诧异于孟浮生的出现,异口同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孟浮生一边同时对付两个人,一边说“你们刚才提杜月妍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对这三个字反应很大,面面相觑,什么都不说了,甚至在这一瞬间和对方停手,选择对付孟浮生。

但是孟浮生的功夫哪里是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甲乙丙能够对付的,即使两个人联手在孟浮生手下也走不到多少招,可是孟浮生还在发烧,状态不好,所以对付起两人也是有点吃力。即使这样还是很快将两人都打得倒了,可是由于太过拼命,他在那两人被打飞出去的时候也差点坚持不住晕倒,踉跄几步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子。

趁你病要你命那个那两个黑衣人根本不敢用在孟浮生身上,他们被打怕了,趁着孟浮生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干净利落地跑了!

“站住!”孟浮生大喝一声,然后就咬着牙追了出去,可是那两人很快就不见了,孟浮生刚出客栈的门口就晕倒了,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只见到小姑娘哭着跑过来。

“大哥哥!”小姑娘跑到孟浮生身边,嚎啕大哭有些不知所措,彷徨地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恳求道,“你们帮帮我把大哥哥送到医馆吧,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

许是小姑娘哭得太惨了,牵动了不少人的恻隐之心,几个大汉走了出来,把孟浮生抬到了医馆。小姑娘千恩万谢过帮忙的人,就一直坐在孟浮生身边陪着他,等着他醒来。

小姑娘不知道等了多久,昏昏欲睡,突然发现孟浮生的手指动了一下,瞌睡虫立马就飞了,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站在孟浮生身边焦急地看着他。

孟浮生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的,因为召集担忧而皱在一起的小脸,心里暖融融的,没想到这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小女孩这般担心自己,他再看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医馆了,而原因与面前的小女孩肯定脱离不开,他又想到了在客栈里自己对她的敷衍不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小女孩看他精神了,高兴的不得了,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还有两抹红晕,“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哥哥不要客气。”

孟浮生感动地摸了摸这个懂事可爱的小女孩的头,然后付了医药费,两人就在医馆门前分开了。孟浮生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堂已经被收拾好了,很多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没有说什么,闷不做声地上楼,关上房间门的时候,他在思考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那两个黑衣人,以及妍儿。

他们与妍儿倒底有什么关系?孟浮生越想越放不下,决定好好调查一下。可是因为他在这个小镇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线索,连那两个黑衣人是谁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调查起,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到了约定好的写信报平安的时间,孟浮生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可以找生云师兄借人啊!他一拍脑袋,在信的前面写下一切平安后,就说了借人的请求,但是并没有提及是什么事情。



第七百一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

这是孟浮生离开后第一次传信回来找穆生云帮忙,虽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是穆生云也不打算问,就选了几个靠谱的手下,让他们去找孟浮生了。

穆生云的手下很快就根据信中的地点找到了孟浮生,孟浮生跟他们也算认识,使唤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就让他们去小镇上寻找了,这个小镇并不大,总共也就那么多人,找起来并不麻烦,加上穆生云的几个手下都是在调查方面的行家,所以很快就有了消息。

孟浮生第一时间去找了两人,他们正藏在镇外的一座破庙里,他赶到的时候两人还在对打,根本没有注意到孟浮生的到来。

“我告诉了张炳!要不是情况特殊,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挤在这个地方,你凭什么把我当成下人使唤!看老子不弄死你!”

“我那是给你脸,当时要不是我出了大力气,你以为你在那个人手上逃得了吗?把你当下人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两人一边对对方破口大骂,一边一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凶狠样,打得难分难舍,什么武器招式都用上了。孟浮生看到这里并不着急,反倒藏了起来纯当看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浮生想当那只雀!

最后他也果真当到了,两人互拍了对方一掌后,同时吐出一口鲜血,状态大大降低,孟浮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两人看到孟浮生脸上都满是震惊害怕,头也不回就想逃跑,可是他们现在都受了伤,孟浮生又早有防备,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逃掉?

孟浮生很轻松就将两人拿下了,将他们捆在一起丢在地上,就像丢一袋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垃圾,他们还试图挣扎,结果被孟浮生一脚踩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表情阴沉凶气,“你们怎么认识妍儿的?”

“什么妍儿啊!”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扯着嗓子大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一点道理都不讲,那天我们两个人打得好好的你突然来插一腿,现在又来!真是无理取闹!”

另一个黑衣人也附和“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情!”

孟浮生不想跟他们扯犊子,在杜月妍的事情上他一点都不想含糊,即使人已经去世了,他也同样把她放在心里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抽出还带着血迹的剑,握着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轻轻划了一剑,锋利的剑刃刮开皮肤,那人脸上立马渗出一道血迹,孟浮生声音低沉道“下一次,可能划得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舌头了,这样就不用你说话了,你说好不好啊?”

两个黑衣人同时吞了一口唾沫,脸上也如孟浮生所希望的那样浮现恐惧。最后孟浮生还是成功撬出了两人的身份以及和杜月妍的关系,这时候,胸口翻涌的火气完全压抑不住了。

原来他们被不同人重金雇佣了,共同的目的都是从皇陵把杜月妍的尸体偷出来!结果尸体被其中一个人偷出来了,另一个人失败后不死心一直追着成功的那一个追到了这座小镇上,两人打了一顿后,结果发现杜月妍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两个黑衣人谈到这个又开始激烈争吵起来!

“什么不见了!我看你就是故意引开我然后让你的人把尸体偷走你i!你这个贼人!光明正大打不过,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被指责的那人涨红了脸,“老子说过几百遍了,我他妈连那具尸体都没有见到过,你自己看不好尸体就想推到我身上,做梦吧你!”

两人争吵不休,都没有注意到孟浮生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渐渐发红的眼睛。

“够了!”孟浮生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嗓子里含着一把沙子,一讲话那些沙子就摩擦在一起,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你们说,妍儿的尸体,不见了?”

他后面的话很轻,可是两人都听见了,并且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就像一群饿了不知道多少天肚子的猛兽正在虎视眈眈,想要趁他们一个不防备就跳过来将他们啃食的骨头都不剩下。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害怕,可还是不敢不回答,眼前这位现在的气势真的像极了杀神,“是,是,不过,我后来真的不知道尸体被谁带走了。”

孟浮生不想听他们推卸责任,直接打断“是谁雇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要骗我!”他咬牙切齿的,可见生气到了极点。

两人都有些发抖了,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总感觉要是说不出来或者是答案不能让那个人满意,他们就活不了了。

可是,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雇佣我的人身份很神秘,我也不清楚,他就是给我钱,然后让我去皇陵偷昆国一位公主的尸体带到这里,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是啊,我们都不清楚!尸体、尸体肯定是被他们偷走了,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这位大侠饶了我们一命吧!”

两人这个时候出奇的团结起来,挣扎着蹲着给孟浮生磕头,是真的磕,声音很大,闷闷作响,褐色的地面很快留下了两道深色的血迹。

两人都磕得有些晕了,可是不听到孟浮生说话,他们也不敢停下,只得继续卖命地磕!

“既然如此。”孟浮生终于说话了,“那我暂时饶你们两个一条命,但是什么时候要你们死,就要看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们最后祈祷妍儿的尸体不出任何事情,不然,你们还是死了好,或者,你们觉得生不如死更好!”

两个人还没有从终于不用磕头中高兴多少,又听到孟浮生阴森森的警告,一颗心都是提到了喉咙眼,不约而同开始祈祷一具尸体的平安,同时开始诅咒给他们钱让他们做这种缺德事情。同时开始后悔自己的鬼迷心窍了,钱重要,但是命这种东西,只有独一无二的一条,那是更重要啊。



第七百一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一)

孟浮生回了客战之后,立马写信给杜维桢询问杜月妍的尸体现在是不是还在皇陵,让他去看看。杜维桢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还十分纳闷,可是看到信中孟浮生说的这般郑重其事,也不免多上了一点心,就派了几个人去皇陵查看一番。

这一查,就查出了事情,

原来他的手下发现了皇陵中公主的地方居然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外人闯入皇陵,这可是对昆国整个国家的侮辱啊!杜维桢立马坐不住了,亲自去了皇陵,他的手下等候多时,也不知道公主的棺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们不敢在杜维桢还没有来的时候擅自查看。

杜维桢本来也不想惊扰皇妹的安眠,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后,他心里对孟浮生所请求的事情有了一个很恐怖的猜测,立马让人打开了棺材,结果,里面竟然是空的!

杜维桢眼睛气的立马就红了,扶着棺材差点没有摔倒,声音嘶哑难听,“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子一怒,横尸遍野。好在杜维桢并不嗜血,也没有打算追究无辜人士,只是那些擅离职守导致这种事情发生的有关人员肯定是跑不掉的,该杀的杀,该打的打,好一顿收拾后,杜维桢立马给孟浮生回信,告知杜月妍的尸体已经不在皇陵,让他把具体情况以及抓到的跟杜月妍尸体的失踪有关的两个人带回皇城!

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的命令会不会干扰孟浮生本来打算散心的计划,因为出了这种事情,他的理智已经全部没有了,仅凭冲动在行事。而且出了这种事情,他知道,孟浮生在外面肯定是待不住的,定是要亲眼回来看看的。

果不其然,孟浮生一点犹豫都没有,收拾东西,带上那两个黑衣人就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这两个人他本来可以让穆生云派来帮助他的手下负责押送,其他事情他也可以在信里面就交代清楚,可是他放心不下,他就想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

孟浮生回到皇城后,根本一点叙旧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带着两个黑衣人去找了杜维桢。杜维桢发了两天的火,也因为想着杜月妍尸体这件事情,睡得也不好,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孟浮生同样如此,两人面对面,倒有些难兄难弟的样子。

他把两个黑衣人丢给了杜维桢,让他们亲口对杜维桢说他们将杜月妍尸体盗走的事情,杜维桢气地破口大骂,一人赏了他们几脚,用了全身的力气,把那两个人踹的直接晕了过去,可是这样杜维桢还不解气,胸口剧烈起伏。

两人立刻开始商量该如何去做,半天之后,他们初步决定先查一下贼人是如何把杜月妍的尸体从皇陵带走的,然后才是其他事情。就这样调查行动在暗处进行了十几天,两人得到了不少消息,他们在发现了某一些涉及杜月妍的线索后,甚至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也可以说是幻想——杜月妍是不是还没有死?

他们的这个想法也并不是空穴来风,胡思乱想的,而是,若是杜月妍真的死了,罪魁祸首真的有必要费这么大周折只是为了把一具尸体盗走吗?这样有什么用呢?

只是问题来了,孟浮生当时是亲眼看着杜月妍从城楼上跳下来,那么高的地方,就算他有轻功,跳下来非死即伤,更遑论杜月妍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必死无疑。孟浮生甚至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而没有还手之力的。

就算是杜维桢,也是亲眼看到过杜月妍的身体,甚至是握过那一双失去温度,冰冷苍白的手,那时候的仓皇和绝望,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说,杜月妍死了,是两个人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现在又有那么一点线索摆在两人面前,告诉他们,杜月妍是活着的,他们何尝不想这是事实?可是他们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只是不管如何,现在两个人必须要做的,还是要把杜月妍的尸体带回来,或者痴心妄想一点,把杜月妍这个人带回来!孟浮生和杜维桢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这般坚定的想法。

两个人握了握手,都用上了一点力气,目含鼓励,都像是给予对方一个鼓励一般。过后杜维桢派出了更多人去搜索杜月妍尸体的线索。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找到了一点地点的线索。杜维桢作为一国之王,肯定是不能随意离开昆国皇城的,而他又不可能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做,于是这份重任就落到了孟浮生身上,而他,也甘之如饴!

于是孟浮生亲自带着人去到了查到的地点,刚一踏进,孟浮生就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危机,后脑勺一亮,一声令下“撤退!”

可是已经晚了,在他话音刚落,四处立刻突兀地出现了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他们身上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孟浮生表情一凛,也有一些庆幸,好在他事先觉得还是保险一点才好,所以带了不少人过来。一个手下接受到了他的意思,只见他曲起手指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响彻山林,在那些蒙面黑衣人身后出现了不少穿着绿衣服的人,他们与山林融为一体,也怪不得那些蒙面黑衣人没有发现他们。

那些蒙面黑衣人哪里知道孟浮生竟然有这样的心机,准备如此周全,顷刻间就把他们营造的优势打破,还扭转成了劣势。可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很清楚,孟浮生赢了,毫发无伤,还杀了不少人,只是最后的几个人他没有下狠手,而是将他们打伤。

半个小时后,嘈杂的山林恢复了安静,蒙面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孟浮生这边死伤人数极为稀少,可以说去的了绝对的胜利。



第七百二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二)

孟浮生命令手下把受伤昏迷的几人弄醒了,那些人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反抗,但是轻而易举就被再次压制了,像被放到砧板上的肉,毫无还手之力。

“谁让你们过来的?”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们,居高临下地发问,“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那几人一开始还很有骨气的不发一语,可是在孟浮生命人的几番教训下,很快就老实了下来,低着头乖乖回答,可是答案并不让孟浮生觉得满意,但是无论再怎么逼问他们也是坚持这些,孟浮生也没有办法了。

原来孟浮生从他们嘴里挖到的,是有人命令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看到有人过来就为供他们,将他们抓住,或者直接杀掉。其他有用的消息,特别是关乎杜月妍的,他们就都是一副茫茫然的样子,再三地说他们不认识什么杜月妍。

孟浮生这下没有办法了,干脆利落地将几人打包,派几个手下押送到皇城去,送到杜维桢手上进行调查。他自己则哪里都不去,选择暂时留了下来,在四处打探各种消息,任何一点小线索都不放过,但最后依旧是一无所获,令人唏嘘。

穆生云近期收到的最后一封关于孟浮生的信中,他有说到自己在皇城,穆生云这才知道,他的小师弟不知不觉地回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小师弟回来了,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回来,而是去皇城,可把他气得不轻啊,因为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孟浮生回来的目的,还以为他散心的路程结束了,立马写去了责怪信,并勒令他赶快回来!

孟浮生知道穆生云既然这么想自己,哭笑不得,回信讲述他回来的目的,说暂时还在调查妍儿尸体的事情,还不能回去。穆生云看到这封信后,立马命人查询有关方面的消息,看到详情后,大吃一惊。

原来江湖上已经开始流传杜月妍尸体从皇陵被盗走,甚至有人怀疑杜月妍当时是假死,就是为了平息这一场战争,各种说法层出不穷,各有各的道理。穆生云哪个都不相信,因为都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他最担心的还是孟浮生,知道任何有关杜月妍的事情他都不会把它当成小事,现在估计正在急得挠心挠肺,且在拼尽全力地调查。

穆生云这一担心,就坐不下去了,传信过去想要询问具体情况。江湖上传言是多,但是他相信知道情况最清楚的还是要属他一颗心扑在上面的小师弟。

穆生云所想的也没有错,对此知道的最清楚的还是要属孟浮生,他对生云师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且他从心中看到了生云师兄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也没有办法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着反正现在在这里还什么都查不到,不如先回去一趟。

说走就走,他连皇城都没有回,直接从那个地方返回流云山庄。他在路途中也不打算让自己悠闲轻松下来,还在调查收集任何有关杜月妍的消息,大有一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的架势。

在收拾东西回去之前,他先写信告诉了流云山庄的众人自己要回去的消息,免得他们担心。

在孟浮生到达流云山庄的前一天,穆生云就已经收到书信了,通知众人,流云山庄上上下下立马开始兴高采烈地准备起来,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真挚的笑容,打算为孟浮生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洗尘宴,好好接风。

穆生云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没有阻拦他们,但是考虑到孟浮生现在估计没有热闹的心情,让他们不必太过铺张。

孟浮生回来的那个晚上,流云山庄果然十分热闹,穆生林等师兄都好久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好久,众人对他就是一阵乱灌。穆生云想拦都拦不住,甚至被一起灌倒了。孟浮生也推拒不了,毕竟那些逼着他喝的人可都是他的师兄啊。

就这样,几个时辰过后,接风宴上能站起来的人不多了,好在穆生云酒量够好,虽说走路有些扭扭歪歪,可还是能站着安排人把那些躺下的师弟们都带回去。至于孟浮生,则是他亲自拎着回了他自己的院子。等到亲自把浑身脏兮兮的小师弟伺候睡觉后,穆生云帮他掖好被子,看了看那个一年到头在不了多久家的小师弟,叹了叹气,走了。

孟浮生好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喝了下人端过来的醒酒茶后,那涨的几乎要爆炸的脑袋才稍稍好了些。然后他这才知道在他睡觉期间,几乎所有的师兄们都来找过,但只有生云师兄在离开前让他醒来后去找他。

孟浮生听了后,随便对付了几口菜,就立马去书房找人了,而穆生云那个时候果真还在那里。两人一见面,直接省略了没有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穆生云问起杜月妍的事情,孟浮生一五一十的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然后讲出了自己堪称奢望的猜测——

“我和维桢都觉得妍儿或许还没有去世,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想要妍儿的尸体,还不惜这般大的代价,就为了把妍儿的尸体带走,这有什么意义呢?”

穆生云却不觉得如此,他的年纪远比孟浮生大,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自然也知道什么叫假死,什么叫真死。他也亲眼见到过杜月妍的尸体,因而确定,杜月妍的肯定是去世了的。

所以他也说了自己心里面的猜测“或许是有人想要利用公主的尸体来对付你们呢?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只是孟浮生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希望的,这些希望也是支持他继续调查下去的一部分动力,所以他还是十分坚持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而穆生云一向支持孟浮生,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故意泼他的冷水。



第七百二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三)

在这个时候,黎清在流云山庄,他本来想着没有什么事情了,战也打完了,孟浮生当时看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就想着等见完他最后一面就离开,继续仗剑走江湖,逍遥自在去。

可是这下又发生了这种事情,他总不能离开吧?

于是黎清再次找到了孟浮生,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语气也沉沉的,“你这小子,怎么身边净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连尸体都偷。本来还想着你没事了,那我也离开到处走走,现在这码子事发生了,我怎么走?”

孟浮生对黎清是既感激又愧疚的,一听他说这种话,连忙说“黎清,这件事情交给我自己解决吧,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黎清想走是真的,但是想保护孟浮生也是真的。他冷哼了一声,抱臂一脸的不屑,“我能抛下你一人走了?要是你又冲动进了什么陷阱,受了什么伤,你说我护着你这么久不久白白护着了吗?”

接着他又哼哼了几声,冷漠道“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就立刻走,不在你身边待着了,一堆事情。”

孟浮生知道他重感情又重恩,他实在是不想继续拖累黎清了,黎清跟着自己这么久,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条命了,救命之恩早就报了,他怎么还能用这件事情拖着他呢?未免太不道德,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没想到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黎清说“你这个人怎么越活越回去,越活越小肚鸡肠了呢?”

孟浮生知道他的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很是感动,可是当他刚要表示感激,就被一脸恶寒的黎清推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不在的日子里倒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看上去越来越娘气了,我告诉你,不准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我!”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那急匆匆快速缩小的背影,活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着他。孟浮生哭笑不得,可也有点了然自己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那个一直念着自己的恩情,对自己明白地表达出感激的小姑娘吧。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孟浮生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选择在流云山庄留了下来。黎清心里纳闷,他还以为他很快会离开,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一直不见人。心里突然蹦出个想法,孟浮生这臭小子该不会偷偷跑了吧?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他这里还是有前科的。

一想到这个,黎清立马去找人了,好在人还没有走。

黎清就更奇怪了,有奉承的一向是有问题就问,绝对不憋着,“你怎么还没有走啊?什么时候离开?”

孟浮生哭笑不得,“这么想我离开?是不是舒适太久觉得骨头有点软想舒坦舒坦?”

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后他接着说“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寻找妍儿的方向,先留在山庄等维桢的消息。”还有他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是,他知道生云师兄一直在帮忙着找,不过目的不同而已,穆生云是想找出证据证明杜月妍真的已经去世了,江湖上流传的那些什么杜月妍只是假死的消息肯定是有心人的伎俩,想要骗他相信,然后利用这个做些什么事情。

不过,穆生云还真是查到了一些线索,因为带着一具尸体,就算只是一个娇小的女性尸体,目标都十分明显,更何况杜月妍的身高在女性之中还算是高挑的。事情是这样的,据说在金陵城附近,前几日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身材很是高大强健,最重要的是,曾经有人看见过他带着一具尸体。

只是这个人面相凶狠,底盘极稳,太阳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辈,加上他随着带着不少毒物,于是更是无人敢惹,好奇心再旺盛的人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不过这样的传闻也是穆生云的人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并非亲眼看到,甚至知道这个传闻的人也不多,更别说目击到的人了,因此事实的可信度并不高。要是这件事情关乎的不是孟浮生,这种听上去极像是空穴来风编造出来的事情,穆生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更不可能会产生好奇心。只是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关乎到孟浮生,他就坐不住了。

所以穆生云决定暂时瞒着孟浮生,他亲自前去金陵城传说过的那个黑衣男子出现的地方查看一番,等到查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孟浮生。

只是离开前他还要把流云山庄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不能让孟浮生看出什么端倪出来。他首先要去安抚妻子的情绪,周婉仪待产在即,身体难免有些不舒服,穆生云有很是疼爱妻子,一有时间就是贴身亲自照顾着,这一走估计也要十天左右,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了。

但是周婉仪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并未因为丈夫在自己临产前的再次离开而闹任何的情绪,反倒是嘱咐他在外面要照顾自己,两人温馨的共用了一顿晚膳。一般的有钱人家家里都有三妻四妾,妻子怀孕还会去找小妾,可是穆生云就只有一个妻子和另一个没名没份甚至只见过几次面,他差点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女人,所以他在这个时候还是跟周婉仪住在一间房子甚至是一张床上的。

感情深厚的夫妻两人相互依偎着,周婉仪的肚子涨成了一个小皮球,穆生云就笑着温柔的一下一下地摸着,两人耳厮鬓磨,亲热地说着没有什么秘密却很是熨帖的话。

自杜月妍的事情过后,穆生云就对自己的妻子愈发好喝珍惜了,他知道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很有可能不回来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妻子还在睡着,怀孩子的女人向来是嗜睡的,穆生云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服,生怕惊扰了妻子。在离开前他又不舍的在床边站了好一会,看看妻子娇美的容颜,然后温柔的摸了摸鼓胀的肚子,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幸福的女子在梦中也翘起了嘴角。



第七百二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四)

穆生云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才去找孟浮生,他只跟孟浮生说他要出去处理一点事情,孟浮生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询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穆生云也不太确定,就大约给了一个时间。孟浮生表示明白了,然后嘱咐他注意安全就打算去忙自己的,结果被穆生云一把拉住了。

穆生云戏谑地说“你真以为我找你只是为了说这个啊?”他想着他都为了自家的好师弟在妻子即将生产的时候出远门奔波了,怎么也不能让他闲着吧?不让心里多不得劲啊。

孟浮生不明白他的意思,挠挠头,看上去很憨厚,“怎么了,你要带我一起去吗?我虽然还要事情,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谁要带你去啦。”穆生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装傻想推卸责任呢?我告诉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帮我把山庄管好了,要是我回来发现有哪里不对的,第一个找你的麻烦。”

孟浮生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有些哭笑不得,“生云师兄你说什么呢?就算你不说,你人不在山庄了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管啊。你放心大胆去吧,你回来了我保准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流云山庄。”

穆生云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家小师弟在言出必行方面还是做得很好,除了向他保证照顾自己这点从来没有做好过外,其他事情倒是没有让他失望过。

“好了,那我走了。”穆生云径直朝外走,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很是潇洒。孟浮生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刚想开口叫住他,可是又不知道叫住他之后要做什么。想着或许是这段时间心理压力太大,胡思乱想惯了,生云师兄武功高强,且又不是一个人出门,哪里会出什么事情?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证明他的预感没有出错。

穆生云离开的前几天还有消息,可是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消息再传回来了。只是孟浮生还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他忙于处理事情没有抽出时间写信,他甚至还主动安慰周婉仪让她放宽心。

孟浮生对处理流云山庄的事情称不上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娴熟,所以就算穆生云不在山庄的事情也被处理得有声有色。

但是再过了两天后,一个血人敲响了山庄的大门,门房的大爷辨认了许久才认得出他是跟着庄主离开的一个护卫,登时都快被吓晕了,连忙把人扶了进来。

血人一进来二话不说要去找孟浮生,他几乎是滚进来的,当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了,他紧紧拉着孟浮生的袖子,喉咙咕噜咕噜发出怪声,孟浮生集中精神才听得出他在讲什么,“孟少爷,庄主和我们在路上遭遇了袭击,我们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和庄主,逃跑途中我还很庄主走散了,只、只能先回来,您快点去救庄主吧!他、他也受了重伤。”

孟浮生一脸骇然,连忙回攥住他,连声发问“你们在哪里遭遇的袭击?生云师兄他现在在哪里?”

“我、我”还不等血人说出答案,攥着孟浮生袖子的那只手突然无力垂下,再看那人,头一歪,已经是没有了呼吸。

孟浮生颓然地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手拂过血人的脸,帮他把没有办法瞑目的双眼合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穆生林推门进来了,原来他刚才就在门口打算找孟浮生,听到里面有人讲话就站了一会,结果听完了全城。

穆生林虽然比孟浮生年纪大,可是心性远没有他这么成熟,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把孟浮生当成了救命稻草,“浮生,这、这可怎么办?生云师兄不见了可如何是好。”

孟浮生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开始安排后面的事情,“你留在山庄代理我处理山庄的事情,记住尽量把生云师兄的消息瞒住,特别是嫂子那边,她快生产了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对身体和孩子不好。我带着人出去找生云师兄,你放心,我会把生云师兄安全带回来的。”

穆生林脸色发白,但也只能彷徨地点点头,在孟浮生正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把他拉住了,嘴唇颤抖,“生云师兄没事的是吗?”

穆生云在他们这些师弟们心里的重量和意义非同一般,自从师傅去世之后,穆生云就是他们的信仰和信心的来源,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流云山庄才能一直欣欣向荣的发展,成为他们这些师弟们还能肆意做自己事情的一个坚强的后盾。所以,在所有人心里都知道,穆生云不能出事!

于是孟浮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没事的,生云师兄这么厉害,会出什么事情?”穆生林好似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

孟浮生没有做任何停留,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都交给穆生林后,带着黎清和几个手下就风风火火离开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知道生云师兄离开不是为了处理什么山庄的事情,而是为了他。是因为他打听到在金陵城附近出现了一个带着尸体的男人,因此决定先去查看一番,等到知道了结果再告诉他。

孟浮生知道后,心里越发感激和着急了,他难以想象要是见到遍体鳞伤的生云师兄他心里会如何难过和愧疚,他时常和生云师兄惹麻烦,师兄虽然经常会故作嫌弃地教训他,可是每一次都会帮他做好,这份恩情,让他赶到沉重到难以偿还。

孟浮生这一路快马加鞭,路上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和吃东西,几乎没有停留过,于是用了一个极短的时间就到了穆生云在失踪前逗留过的地方。

此时他还没有进城,反而先选择在城外住下,毕竟城内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贸贸然进去很容易发生危险。



第七百二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五)

于是孟浮生决定现在城外找家客栈住下,等到今天进城打探好消息了,再带着所有人一起进去。

他刚一进去,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还不等他抬头看人,黎清就一声惊呼“穆生云!”

孟浮生一惊,连忙看过去,立马惊掉了下巴,刚才撞到他的人正是手下口中“重伤”、“失踪”的穆生云,只是看那股精气神和红光满面的脸,也不像受什么重伤啊?

“你们怎么在这里?”还不等孟浮生发问,对方就先声夺人了,“你们来做什么?”

“找你啊。”孟浮生现在还是晕晕乎乎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再看穆生云周围,带出来的人都好好的,什么全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孟浮生连忙拉着穆生云开了一间房间,然后讲了前几日一个重伤的护卫逃回流云山庄,讲了一大堆他们遇到袭击,然后全军覆没,他也重伤失踪的事情,然后再皱着眉看着他,等听是什么样的事情。

穆生云的第一反应是妻子,“婉仪不知道吧?”

孟浮生赶忙摇头,幸好他当时惦记着嫂子的身体瞒下嫂子这件事情了,不然这大喜大悲的,还不一定出什么事情呢。

穆生云这下松了一口气了,才把他近期的情况告诉了孟浮生,“我们那天确实受到袭击了,但就是一群小山贼,也不知道是怎么有胆子找上我的,都用不着我动手就解决了,我一点伤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重伤什么失踪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不过你说的重伤回去报信那人,我倒是记得,那天谁都没有事情,他却无缘无故失踪了。按理说那些山贼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成气候,他当时人不见了我们还纳闷了,可是找不到也只能作罢。万万没想到,他是怎么编造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去说那一大堆的?”

他话音刚落,两人心里都隐隐有了个猜测,穆生云的表情瞬间严肃阴沉起来,沉声道“这么看来那人应该当时应该是趁乱逃跑,然后又回去流云山庄编造了这么一桩谎言哄骗你过来的,也许是受了别人的什么威胁。这么说来,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你啊?”

一想到有人为了将孟浮生从流云山庄引出来不惜耗费这么大的功夫,穆生云就不由得一阵担心。

孟浮生也觉得他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倒底是谁,会为了他花这么大一桩功夫呢?除了姬景胜,他好似并没有和谁结这么大仇,至于姬景胜已经死了,他虽然有些心腹手下什么的还活着,但总不至于忠心到这种地步,主子都死了还惦记着报仇。那到底是谁呢?孟浮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都想不到了穆生云就更不能想明白了,但是他惦记着的还是孟浮生的安全,于是他想要把孟浮生赶回流云山庄,“竟然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你,那你留在这里肯定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帮你查公主的事情。”

“不行!”可是孟浮生却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为了我的事情才来这里的,要是那个人见不到你盯上你怎么办?我这不是置你于危险嘛?再说了,你觉得我会怕这种事情吗?我也想亲自探个究竟,究竟是谁为了我做了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穆生云一阵头疼,“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我会解决的。”

可是孟浮生就是不同意,“要是他见我不在了干脆不冒头了怎么办?有这么一个人虎视眈眈等待时机盯上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不如干此留在这里,引蛇出洞!”

穆生云哪里说得过孟浮生啊,很快就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闷闷地应下这回事。他们就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等待幕后黑手上门,来个瓮中捉鳖。

孟浮生不把这当事情但是穆生云可不能,这几天他的精神紧绷着呢,生怕谁从暗地里跳出来给孟浮生一刀似得。

等了几天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孟浮生也纳闷啊,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打算了。

穆生云更直接,毕竟他心里一直念着让孟浮生早点回流云山庄的事情呢,敞开了说“估计是那些人知道我们有准备了,干脆就不动手了,你说我们在这等着也不是事是吧?浪费时间,不如你先回山庄,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但是孟浮生硬是不同意,板着脸说“生云师兄,我现在不想回去,要不你先回去吧,嫂子可快生了,肯定很希望你在身边陪着,这里就交给我吧。”

听到他的话,穆生云眼前立刻浮现了那张怀孕后越发温柔的容颜,隔着记忆,被爱赋予了淡淡的光芒,那是母爱的光辉,他确实想念她了。只是,保护师弟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得背负着。

他狠狠心,说“要不你回去帮我照顾着婉仪。”在上个月他已经找好了经验十分丰富的产婆和奶娘了,完全不需要婉仪担心,要是婉仪想亲自哺乳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山庄那边基本是不需要他担心的,只是他想在婉仪身边陪着,然后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孩子罢了。

两人的谈话再次陷入了瓶颈,穆生云是不可能自己回去把孟浮生丢在这里的,而孟浮生更是不愿意离开,甚至穆生云后退一步说了两人一起离开他也不同意,就这样,两人干脆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幕后黑手还是没有出现,他们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有没有陌生古怪的人出现,可是都没有发现什么。孟浮生也知道这样徒劳地等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一直没有杜月妍尸体的消息,也不知道那些人煞费苦心盗走妍儿尸体是什么目的。这些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心情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急躁,像个随时,只要有个契机就能爆发的活火山。



第七百二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六)

穆生云也看出他情绪的不对劲了,有时候没有讲几句话孟浮生就开始有些着急,坐立不安,眼神也不知道飘到那里,就感觉整个人除了人在这里,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要是单单只是这个还好说,他也可以当成孟浮生太担心杜月妍尸体的情况了,因为心神不宁,可是不仅如此,他的这种精神状态甚至影响到了身体,穆生云好几次都见到他走路咧咧切切的,好像随时都要摔一跤似得,让他跟在后面好一阵担心。

穆生云跟孟浮生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孟浮生也应了。可是穆生云发现他的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愈演愈烈,状态越来越差,随时都能出神,有时候走着路前面有根柱子或者前面是墙都没有反应过来,得了穆生云好几次提醒。

穆生云后来想着不提醒看看,结果孟浮生居然直直撞上去了,声音还不小,闷闷作响,听到穆生云都觉得脑袋有点疼。

这下穆生云忍不了了,甚至想着干脆像以前那样把人打晕带走算了。但是没等实施,孟浮生在穆生云计划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就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所以即使这封信的出现如何巧合奇怪,孟浮生也没有办法抵挡它的诱惑。

这封信上写着要孟浮生单独到约定的一个地方,那里放着杜月妍的尸体,并且他要是单独过来,他还会告诉他复活杜月妍的法子。但是要是让他知道了还有其他人跟着,那么他连尸体都甭想看到。

这多么奇怪,破绽又是多么明显啊。要不是有鬼,信上怎么会再三表示一定要孟浮生单独过来,一定不能够告诉别人呢?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怕都不会相信这里面的准确性。

可是孟浮生那是不得不信啊,复活两个字像是两把尖利的钩子,把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思绪都狠狠抓住了,一点都不松开,他毫不犹疑地决定了一定要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没有醒来呢,客栈一片寂静,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孟浮生就出去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怕生云师兄会来找他,他可以冒险,但是他不允许生云师兄因为他去冒险。

只是在他刚想关上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放到了桌面上。他想的是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生云师兄这般关心自己,早上来找他要是见不着他的人会怎么想?换位思考一番,孟浮生还是觉得把信留下好一点,这样生云师兄就算决定来找自己心里也有个准备。而且要是那里真的是埋伏,这封信或许能救他一命!

就这样,孟浮生披星戴月前往约定的地方,越接近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孟浮生心中越忐忑,他既害怕又期待,怕这是假的,他的期待会落空,他不怕被埋伏,只要妍儿真的能复活,他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又有什么不行的呢?他都愿意啊!

孟浮生还在路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穆生云本来就是想着今天不管如何,就算是把人打晕了也要带回去,于是带着黎清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了孟浮生的房门,结果空无一人。

两人都傻眼了,黎清目瞪口呆道“臭小子该不会知道我们要把他绑回去所以逃了吧?”

“不可能。”穆生云翻到了孟浮生还放在床上的包袱,“他什么都没有带呢怎么会逃?可能是去练剑了吧。”

穆生云刚要离开去孟浮生平常练剑的地方找,黎清已经眼睛尖利地捕捉到了桌面上那一张薄薄的纸,拿起来一看,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连忙下楼找穆生云。

“哎呦!”穆生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点背,前几天刚撞了小师弟,今天又撞了黎清,他揉着额头的小包,埋怨道,“那里也没有浮生啊,他到底去哪里了?”

黎清肃着一张脸,只是搭配上他额头的青紫色有点儿怪异,然后把那封信递给了穆生云,“你看一下。”

“什么?”穆生云挑了挑眉,结果一个,脸色顿时铁青了下来,“孟浮生!我早知道昨天就把他绑回去了,这么幼稚的陷阱也相信,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黎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跟着骂了几句,两人都很生气,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孟浮生。

不过。

黎清拉住了穆生云,问“你觉得他留下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忘记拿走的,不然不会放到这么显眼的地方,那只能说他是故意放在那里让我们看到。可是又不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也说明他知道我们肯定会拦下他,为了能离开,所以他瞒着我们偷偷走了。”

穆生云也是当局者迷,太过担心所以一开始没有能静下心来思考,现在一想,立马就明白了,“他知道这个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可是关乎到公主,他是肯定不可能不去的,所以他的目的是”

他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眼里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他派出几个手下在周围大肆搜索孟浮生的下落,甚至带着一点故意让别人知道的放肆和大张旗鼓,同时,他让黎清带着剩下的更多的手下,则是朝着在信中的地点去的,这个行动则是十分隐秘。

再说孟浮生那边,他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一路上他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做了一些伪装,并且这一路都提着一口气,很是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注意。

但是这一路上都顺利的出奇,没有一点风险的到了约定好的镇子,但是孟浮生并没有选择立刻进去。

他先是在一个地方打发时间到了晚上,然后才偷偷地钱进了镇子,融在夜色中,穿着十分朴素,与在他身边走过的行人别无二样。同时他也没有闲着,反倒是找到一家热闹的酒肆坐了下来。

这种地方一向是打探消息的风水宝地!



第七百二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七)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二十五章人生失意无南北孟浮生要是想和人聊的很好,也是十分能讨人欢心的,他很快就和旁边的几个男子熟络起来,甚至还跟他们坐到一起喝起酒来。

三杯下肚所有人话匣子都打开了,孟浮生不动神色的把话题引到镇子上近期是否有什么奇怪的陌生人出现这桩事情上。这个镇子拢共也这么大,人数也不多,更不是什么交通大镇,来往的商人寥寥无几,因此要是有什么陌生面孔出现,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正像一开始他们都询问孟浮生为什么要来这座小镇,孟浮生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可怜的身世,说了来寻找失踪的父母的,博得了不少人的可怜,纷纷说要是见到了什么可疑的人定会告诉他,孟浮生自然是一一谢过了。

但是讲到正题上,他们都说近期除了孟浮生,并没有什么外镇的人进来。孟浮生很是失望,但也没有做出当即走人这种扫兴的事情,一直喝到大家都心满意足他才离开,这时候也不寻思着出小镇了,生怕那些人要是知道了什么可疑的人找不到他,就在这个小镇最有名的客栈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不在客栈里用早膳,反倒是上街上买去,每到一个摊点就吃一点,然后就和小贩聊天,询问他们有没有觉得镇子上近期出现了什么陌生人。这些小贩在街上从早到晚,路过的人脸都熟悉,问他们最是合理,只是他们的答案也都是除了孟浮生,并没有什么陌生人进出,孟浮生大失所望。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一直在外面晃到了晚上,照旧一无所获,不得不回了客栈。

奇怪的是,孟浮生回来的时候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人翘掉的痕迹,可是桌子上却出现了一张纸条,字迹狠厉龙飞凤舞,包含威胁。

——孟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关心我们的下落,但是奉劝一句,该让你知道的我们自然会让你知道,你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好奇心害死人。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背后突然产生被监视的坐立不安的感觉,原来他这几天的行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他感觉他就像是一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老鼠,任由对方搓圆揉扁,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他倒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他心里越来越沉。

纸条的最后写道——

你放心吧,你既然是一个人来的,我们自然也不会食言,只要你在明日到约定地方等着,我自然会被杜月妍带过去。但是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孟浮生将纸条揉成了一团,然后放在火上烧成灰烬,杜月妍的事情,他不敢有任何的冒险,自己的行动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下,他没有说不的能力。所以今天晚上他什么都没有做,用完了早膳后躺在床上,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样一夜无眠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虽然眼睛底下是很浓重的青黑色,但是目光炯炯,精神很好,看上去意气风发,然后收拾东西就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在去那个地方之前,他打探了一些有关约定地点的消息。

原来那个地方曾经居住的竟然是一个很受皇上重视的县令,当年高中状元,在殿试上大放光彩,甚至受到了皇上的赞赏。只不过因为那个县令当时年纪小,虽然才华横溢但是经验不足,于是皇上便决定先让他到这个小镇当几年的县令再掉回去予以重任。

那个状元当时来这个小镇任职的时候,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不少当地的豪绅也知道这位县太爷只是暂时搁浅的龙,对他更是一点都不敢招惹,当成了祖宗似得伺候。可是没想到天妒英才,县太爷英年早逝,到小镇不到半年人就没了,当时还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开始还会有很多人来县令当时居住的宅子上香祈福之类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座宅子传出了闹鬼的消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去那里的人越来越少,几年之后,宅子就成为了一座荒宅。

孟浮生一向是不信那些牛鬼蛇神之类的传说的,他唯一抱有希望的就是杜月妍的复活,这可以说是他的奢望了,所以他到那座宅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也一点不害怕。

年久失修的老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朽的味道,翠色的藤曼爬满了红砖色的围墙,晚风一吹,便带来了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像是小儿的呜咽,在深夜里足以起到把人吓退的结果,怪不得会被传为鬼宅。

孟浮生失笑,然后推开了沉重的褐色木门,只听见吱呀一声,一个黑影突然由远及近,从空中朝孟浮生急速飞来,把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肥硕的蝙蝠。

这可真是。孟浮生哭笑不得,继续往里面走,平常人不知道,但是孟浮生能够看得出来,这里有不少人为的扮鬼的痕迹,至于突然产生的哭声。

孟浮生皱皱眉,朝那处走去,如果没有猜错,他听到的哭声是真的哭诉的声音,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子,听起来年纪不大,这又跟那群偷走妍儿尸体的人有什么干系。

他顺着声音踏进了一座废弃的院子,杂草丛生,里面却依稀散发出光亮还是飘出来的说话的声音,这让他更好奇了,走近一点,便听清楚了里面说话的声音。

“娃娃饿了,今天我没有找到吃的。”

“这可怎么办啊,你们谁还有吃的先让娃娃吃了吧,看娃娃这可怜样哦。”

“我有我有,给你吧。”

“谢谢谢谢。”

孟浮生越走越近,便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在空旷的房子里,挤着一群老弱病残,刚才哭泣的便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妇女怀里的婴儿,现在正抱着一个半黑的馒头吃的津津有味,而其他人正眼巴巴地看着。

因为孟浮生用上轻功的缘故,脚步很轻,所以走得很近了也没有人发觉。



第七百二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八)

只是在离那间亮着灯的房间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孟浮生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掉的树枝,一声清脆的“啪嗒”声惊扰了所有人,里面的人惊慌又恐惧地看向孟浮生。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丈人站了出来,指着孟浮生,浑浊的眼睛里是质问,“你是什么人?”

孟浮生扫过里面,没有中年男子,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这种生存能力微弱的弱势群体,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和警惕,好像孟浮生是一个需要他们对抗的闯入者,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朝老丈人拱了拱手,姿势优雅斯文,很是能让人放松警惕和卸下心防,“在下只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打扰各位了,是在下的过错。”

孟浮生很是得体表现让他们不再那么警惕,可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老丈人毫无客气地说“这样的话那客人就早点出去吧,我们这里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

孟浮生也不想来这里,可是现在他更不能走啊。于是他只得厚着脸皮恳求“在下还得在这里等一个朋友,恳求你们能够收留我一个晚上,等到待会或者明天在下的朋友来了,我们绝对不停留。”

老丈人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其他人,转了一圈没有得到什么反对后才说“那好吧,进来吧。”

孟浮生朝他们感激地拱拱手,才悠悠然走进去,他长身玉立,意气风发,即使走在一片废墟中也像不损周身气度,惹得不少人都侧目。

他也不嫌弃里面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霉味,找了一个地方直接撩起裙摆就坐下了,一点也不嫌弃,那个刚刚填饱肚子止住哭泣的小孩从母亲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这位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

孟浮生朝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小孩也笑了,咯吱咯吱的,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小脸红彤彤的。

小孩的笑声像是一湖清泉,稍稍冲淡了这间杂乱无章的小房间的凝重,不少人的表情都缓和下来,看着孟浮生也没有一开始的提议了,再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又开始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几个老人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津津有味,几个妇女也在谈论着他们的话题,而孟浮生则在和小朋友玩得很开心,知道小朋友打了个哈欠,表明他很困了,孟浮生才笑笑看着他的母亲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睡着。

这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已经十分融洽了,孟浮生也跟几个老丈人搭上话了,聊了几句天南地北的话后,他止不住好奇地询问他们,“听说这里闹鬼?”

几个老丈人哈哈大笑,最开始同孟浮生交流的老丈人跟他解释说“其实这都是我们装的,只是不想要外面的人来打扰我们,或者把我们赶出去。让我们这些可怜人有一个安身之处罢了。”

孟浮生明白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聊一些老丈人们感兴趣的问题,接着孟浮生把话头转到这里除了有他这个外来人进来之外,有没有其他人闯进来,可是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一个老丈人还特别不好意思地憨厚地挠挠头,回答“一般人知道这里闹鬼都不敢进来了,也就是小伙子你胆子大,什么也不怕闯了进来。”

这下就轮到孟浮生纳闷了,他也不觉得这些老人欺骗自己有什么必要,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吗?您好好想想,就是你们不认识的。”

那老丈人不高兴了,“小伙子说什么呢,我年纪虽然大了,可是脑子不至于多差。这里住的人我都认识,哪里能不知道哪个不该进来的进来了,我肯定的说,没有!”

孟浮生这下没有办法了,他只是越加奇怪了,幕后的人要是不在这里,那么把他叫过来做什么?总不会是逗他玩吧?看来要想知道原因,只得等到见到人了才能知道。

但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到后半夜人都陆陆续续睡了,孟浮生也承受不住瞌睡虫的呼唤,眼皮越来越沉,直接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刺激的流了泪,他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四周很安静,那些人都还没有醒过来,只有那个小孩子正在他母亲旁边撅着屁股玩土,一个人也玩的很开心。明明都很晚了可是他们都没有醒过来,这让孟浮生有些好奇。只是现在并不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幕后的人有没有出现过。

但是孟浮生在整个宅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也就是说那个人昨天乃至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有过来!孟浮生的脸色越来越沉,难不成那个人是在骗他,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在沉思的时候,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间房间,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那些人也陆陆续续醒来了,几个妇女正在拿着针线织些什么,手上的布料看上去也不好,而那些老人则拿着碗,拄着拐杖往外走。

孟浮生上前将他们拦下了,询问“你们几位是要去做什么呢?”

一老丈人回答“我们几个老骨头去街上讨点东西,要不然晚上有的饿肚子了。”

“唉。”一个老丈人发出沉沉的叹息,“我们都来了,干活也不利索,找不到工作招人嫌弃,只得乞讨些东西过活。她们也只能靠给一些忙碌的又没有媳妇的工人缝补衣物挣点小钱,有名的布庄也不找他们啊。”

另一个老丈人豁达一笑,“好在今天起的晚,肚子还没有饿,只要讨些东西晚上填肚子就行咯。”

孟浮生心里一震,原来他们早上都没有醒来是因为怕醒得太早饿肚子,真是一群可怜人。孟浮生不由得心生怜悯,想着自己身上带了不少钱,不如帮他们一把,纯当做好人好事了。但是这时候他没有选择先说出来,想着等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说。

然后他目送着那些老丈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心中酸涩。



第七百二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六十九)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二十七章人生失意无南北孟浮生让那位带着孩子的妇女帮他注意一下,要是有陌生人进来就麻烦她先把人留下来,他去做一些事情。

那位妇女为人也很是热情,连声答应看,在孟浮生要离开的时候,那位小朋友还依依不舍地抓住他的衣角,奶声奶气的,“哥哥,哥哥。”

孟浮生心都酥软了,许是因为快当别人的舅舅了,他对小孩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语气温柔的不得了,“小朋友乖乖的,哥哥待会就回来了。”

妇女将孩子抱在怀里,笑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屁屁,“缠着哥哥做什么,哥哥要去忙咧。”

孟浮生笑道“不碍事的,他很可爱。”

“哥哥夸文文可爱。”小孩笑得眯起了眼睛,还把两个拳头碰到嘴边津津有味的砸吧着,“哥哥再见。”

孟浮生朝他摆摆手,然后离开了。他出去后,第一件想做的是给他们买一座宅子,这座宅子属于官宅,到时候肯定是要收回去的,他刚才的时候粗略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差不多的人数,想着买个两进两出的就差不多了。

每一个小镇都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孟浮生用钱买了关于有没有地方要卖宅子的消息,果真打听到了一个,宅子的主人急着搬家,所以是很着急卖房的,价格也合理,并且里面许多的大物件宅子的主人都不搬走,可以说是很合适。

最后双方商量了一个都满意的价格,然后孟浮生付了钱,宅子的主人交出了房契,合作就达成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孟浮生回到那座宅子,发现出去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孟浮生也不急着说房子的事情,首先询问了带着孩子的妇女是否有陌生人进来,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叹了一口气,想着继续等等,现在还是要解决他们的问题。

孟浮生让最开始和他讲话,在这群老弱病残中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老人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那老丈人也觉得纳闷,但还是被孟浮生说服了。

人到齐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带着穷苦痕迹的脸,孟浮生拿出了那张房契,循循道来自己的目的,那群人眼里的狐疑慢慢变成了感动,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最后孟浮生亲自带着他们到了那座宅子,加上他们在官宅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搬走的,所以他们当晚就住了下来,所有人脸上的喜色都无法掩盖,孟浮生对此也觉得高兴。

并且他们还说着要筹钱做一顿好吃谢谢孟浮生,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都是一文一文的,还带着泥垢,但这是他们只能拿出来的了。孟浮生知道了,心里感动,但是连忙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留下不少的银两,这些算不上很多,但是可以供他们吃住不少时间。并且他们又不是那种只知道享受的人,从他们迫不得已才去乞讨,而有其他生存技巧的人宁愿一小点一小点的挣钱也不放弃中可以看出,这一群人是十分勤劳的。

在离开的时候,孟浮生告诉他们,要是近期有什么麻烦可以到原来的官宅找他,他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等人,自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孟浮生也想主动去寻找幕后之人,只是敌在暗他在明,加上对方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要想把人找出来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继续等下去。

孟浮生在官宅等了几天后,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却看到了那位抱着文文的妇女,他神色匆匆,泫然欲泣,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让她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

哪知道文文“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爷爷被打了,伤的好重,呜呜呜,爷爷是不是要死了。”

妇女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丁大叔今天出门想买点东西给文文,结果被一群小混混盯上了,不仅钱被抢了,人也被打了。丁叔叔年纪本来就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一打连路也走不了了,还是几个好心人帮忙抬回来的,孟先生,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孟浮生先是安慰他,然后就赶去了那个地方。

昏暗的小房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小声的哭泣,丁爷爷在这群人里威望极高,他这一倒下,几乎就等同于他们的信仰和生存的希望哄塌了一半。

“快让开,孟先生来了!”

人群立马分出了一条路,孟浮生走进去,却发现床上躺着的老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脸上也呈现一种凋零的青紫色,这是死亡之相啊。

孟浮生颤抖着摸上他的鼻息,原来这位老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人世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孟浮生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丁爷爷虽然年纪的身体也不好,但是平时的精神非常好,声音也很是洪亮,浑然让人看不出是一个接近七十岁的老人,最后他还给丁爷爷做了一个仔细的检查,就是想要确定他是假死还是真死,但是结果没有意外,丁爷爷真的死了。

他突然有些讲不出话来,直起腰看着那圈满怀担忧和希望的老弱病残,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开不了口。

文文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小孩子远要比大人看得更加清楚,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丁爷爷!哇哇哇!我要丁爷爷!”

文文的母亲也哭了,“丁大叔跟文文的感情一向是最好的,丁大叔这一倒啊,文文难过得不行,刚才还硬是要跟着我去找孟先生。”

“孟先生,丁大叔怎么样了?”

“这老头没事吧?我要是知道是那个兔崽子打得,非得让他们尝尝厉害!”

“连老人都下得去手,真的是一群杂碎!”

孟浮生沉默地听大家宣泄完情绪,然后在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才宣布“丁大叔,已经走了。他的身体油尽灯枯,其实也是时候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

“哇!”文文趴在娘亲哭得越来越大声了,其他人的抽泣也越来越明显。

孟浮生也被房间里难过压抑的气氛感染到了,鼻子酸酸的,但是他是这些人中唯一有能力处理丁爷爷后事的人了,于是他只是擦了擦发红的鼻子,说“丁爷爷的后事,我帮你们一起处理吧。”其他人小的小,老的老,处理起来劳心劳力,想来还是他做方便一下。

起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孟浮生更咽着表示感谢,文文也从娘亲怀里跳出来,一把扑到孟浮生脚下,抱着孟浮生的小腿哭泣,他只感觉裤脚处痕迹便湿润了。

文文的娘亲觉得很抱歉,要过来把文文抱走,孟浮生摇手示意没有什么事情,然后弯腰将文文抱了起来,走到床前,让文文看着丁爷爷,“文文,跟丁爷爷说再见。”

文文此时的哭声已经小了,只是一张脸被鼻涕眼泪糊成了一团,孟浮生也不嫌弃,用手背揩去。

文文打了几个哭嗝,结结巴巴地说“丁、丁爷爷再见,呜呜呜,爷爷再见。”

“文文乖乖的。”孟浮生哄着他,“丁爷爷肯定不希望文文哭得这么难过,这样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文文立马止住了哭泣,紧紧抿着嘴,身子微微发抖,吧到眼眶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铿锵有力道“文文是男子汉!文文不哭!丁爷爷放心,文文会尽快长大,保护娘亲和其他人的。”

孟浮生欣慰地拍着文文小小的后背,房间的哭声也渐渐死了,人死如灯灭,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亲近之人的死亡,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

孟浮生正想着把丁爷爷埋到哪个地方,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此人浓眉大眼,身高八尺,膀大腰圆,面色红润。

“你是什么人?”孟浮生皱着眉迎上去。

那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我,救命之人。”

孟浮生皱着眉看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是谨慎地问“救什么命?”

“自然是人的命。”那人自信一笑,然后便说了一句只有孟浮生听得懂的话,“你来这里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孟浮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警惕地看着他,抑制住心里想要揪着他询问的心情,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要做些什么。

只见那突然出现的男子掏出了一颗白色药丸,然后撬开丁爷爷的嘴放了进去,接着抬起他的头,不知道拍了哪里,只听见咕噜一声,那药丸就滚了进去。

其他人都好奇又防备地看着那人,有人按捺不住了,询问孟浮生,“孟先生,这是什么人?他这是在做什么?”

孟浮生表情变化莫测,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丁爷爷。

那男人看向他,无奈一笑,“没想到,不必要这么紧张嘛,多神的药想要发挥作用也需要等一等时间啊,你说是吧。”

孟浮生“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不到五分钟,本来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连呼吸和脉搏地跳动都消失了的丁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见了鬼。

孟浮生的表现与他们恰恰相反,那男人得意地看向孟浮生,说“这下你相信了吧。”

孟浮生不理会他,而是扑到床边,给丁爷爷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发现他的身体居然一点死亡的特征都没有了,脉搏健康有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当时想着会不会有一种现象是假死还特意用各种方法验证了,结果都证明丁爷爷是真的去世了而不是什么假死现象,可是眼前死而复生的奇迹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这下你相信了吧。”看着孟浮生脸上的颜色从红到白再到红,眼里闪过灼热的希望,他得意洋洋地说,“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死,而是中了一种毒,那种毒会让中毒的人出现假死的想象,只要不解毒,不会有人发现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其他人都被丁爷爷突然的复活惊吓和激动到了,没有注意他们两人一番玄幻的对话,那男人突然走了出去,孟浮生毫不犹疑地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那男人才停了脚步,脸上的笑温和而真诚,“孟先生肯定是相信我们才不远千里赶了过来,既然你有诚意,我们自然也不会做任何欺骗之事。公主殿下,确实也是中了这种毒。不过孟先生可不要怀疑,不是我们把公主的尸体偷出来的,只是我不小心发现了这么一伙小贼,就顺手做了一件大好事而已。”

他的话像是在孟浮生已经燃烧起希望的心里丢了一束火把,腾地一声便把他全部燃烧殆尽了,他甚至都没有空闲的心思去思考丁爷爷为什么会中这种毒。他甚至激动到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让自己尽量的平静,“那你要换什么?”

男人咧开嘴笑,“孟先生先说你足不足够信任我们吧。”

孟浮生一开始是一分相信九分怀疑,那仅仅的一分信任还是因为杜月妍的缘故,他逼着自己去付出的这一分信任,并且为了这只有一分的信任不顾一切来到了这里。但是今天他亲眼见到了这一切,拿份信任便达到了五分,剩下的五分除非他亲眼见到杜月妍的醒来,所以他现在对男人还是很是警惕的,只是现在,他只能回答“我信!”

“好。”男人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条件,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做好事的,无利不起早,用在我身上也同样适用。”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两个人到了一间客栈,专门开了一间房。

那男人说“你想要公主醒过来,而我想要钱。”

孟浮生一点犹豫都没有,“你要多少?”钱财乃身外之物,比起妍儿来,粪土不如。

男人又笑了,“孟先生真是痴情,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之人,我只要这个数。”他的指尖点了水在桌面写了一个数字。



第七百二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一)

即使孟浮生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那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一口气,这个仅凭他一个人是绝对凑不出来的。

那男人谨慎地看了他一眼说“孟先生觉得多了?”

“不。”孟浮生面色平淡,“等到时候再给你,不然。”在妍儿面前,再多的钱都只是一个数字,他只是怕钱给了某个人赖账,他赌不起。

“好。”男人欣然同意,眉头一挑,问,“不知道孟先生想不想见一见公主?”

孟浮生二话不说站了起来,男人失笑,跟着起身走了出去,孟浮生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一间隐蔽的宅子,宅子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居住,看上去没有一点儿人气,的确是很适合藏匿。

“来吧,孟先生。”男人推开门,然后朝孟浮生笑了笑,就大步走了进去,孟浮生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上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什么埋伏。

相隔半个月,孟浮生终于见到了杜月妍的尸体,这一瞬间,心情五味陈杂,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匆忙到有些踉踉跄跄地走到床前,直勾勾地看着床上毫无声息的女子。

从死亡到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可是杜月妍的尸体依旧栩栩如生,面色红润一如她活着的时候,就像只是睡着看了,好像随时都能睁开眼睛,伸个懒腰,然后打个哈欠,笑靥如花地朝孟浮生问声好。

孟浮生见惯了尸体,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现象,他心里越发相信杜月妍根本没有死,她只是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男人看着他激动的情绪变化,更加得意了,“怎么样,孟先生这下是真的相信我了吧?只要你钱到位,解药我立马就拿出来,你也就能和公主长相思守了,是吧。”

他的话和音调极其具有魅惑力,宛若靡靡之音,勾的孟浮生眼前甚至清晰地出现了那美好的场景,他和杜月妍两人携手踏遍大好河山,甚至还孕育了爱情的结晶,两个人和和美美,一生没有任何危险和争执。

孟浮生只要一想到这个,整颗心都热乎乎的,熨帖得不得了。

只是现在有一个十分严峻且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这笔钱的,即使他向生云师兄寻求帮助,生云师兄全力帮助他,可是终归还要考虑山庄的运营,也没有办法拿出这么多钱,所以只能

放松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和男人约定好交钱交解药的时间和地点。那么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杜月妍的尸体交给谁。

孟浮生自然是想要自己护着的,于是他十分坚定地说“有价值的是解药,只要有你那个解药在,我自然不会食言,但是我想带走妍儿的尸体,我不能忍受她在别人的手中了。”

男人笑着摇摇头,“孟先生开玩笑了,我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才帮你们把公主的尸体带过来,现在你想要走就要走,未免太强盗了点。也象你所说的,解药才是有价值的,而解药用在有用的人身上价值才是最大的,为了那笔钱,公主的尸体我肯定会用心保护,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还是男人快生了气,孟浮生担心他出尔反尔,毕竟越重视此事的人就越被动,他只能无奈同意了。

在两人分开前,男人还再三嘱咐一定要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并且带齐银两,要是少了一点,解药他都不会给出来的。并且让孟浮生不要试图在这期间寻找杜月妍的尸体,他不会继续把尸体留在这里。而且要是让他知道孟浮生还不死心,那么解药的事情他也会好好想一想的。

男人的危险很有分量,反正孟浮生是肯定不会那有关杜月妍的任何事情做冒险的,于是孟浮生现在所要解决的是银两的问题,好在男人也不是想要把他逼到绝路,给的时间算得上宽松。

但是孟浮生当然是想着越快凑齐银两越早拿到解药,早点让妍儿复活越好,于是他当天就分别给穆生云和杜维桢写了一封信。

信的前面都是写的都是丁爷爷的“死而复生”和解药以及丁爷爷的事情,后面则是他需要的银两数量以及规定的时间,让他们尽快把钱送过来。

穆生云和杜维桢同时收到了孟浮生的信,只是同样的内容,两人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穆生云对此自然是不相信的,他觉得从当时的情况看,杜月妍决定是去世了的,从那么高的城楼跳下来,九死无生,更何况从杜月妍当时的想法来看,绝对是一心求死的。更何况,杜月妍哪里来的机会接触这种令人假死的药?她自从回皇城之后一直留在皇宫,之后才专门赶去边境,从她的路程上看是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奇人异事,既然这样,药从何来?

只是他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跟公主的感情远没有孟浮生和杜维桢两人那般深厚的缘故才能这般理智的思考,他们两人心里肯定是更加倾向于公主还活着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想要泼两个人冷水的意思。

俗话说,不见黄河心不死,穆生云更倾向于让真相给他们解释。于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示在筹钱这件事情上自己绝对会帮忙的,然后又派人前去调查。

不出穆生云的意料,杜维桢收到孟浮生的信件后,心里重重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愿意去相信这个听上去十分荒谬的事情,心中充满期待。但是杜月妍已经死去三个月了,他不再像当时那样一点理智都没有,于是在现在激动的同时,他还能保持一点清醒的冷静来思考这件事情。

他不知道那个身份这般神秘,却自称有这等神药的人要这笔钱做什么,这几天里,他一边让人拿钱一边苦思冥想,可是都没有得到一个结果,于是他决定跟穆生云私底下联系一下,亲自去看看。



第七百三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二)

而穆生云这边也没有查到什么结果,于是他便带着孟浮生请求他帮忙筹集的银两去和杜维桢见了面,孟浮生是向两人各借了一半,所以两个人合起来的银两刚好是孟浮生所需要,也就是那个男人开口索要的银两数目。

两个人一起去了,且身边都带着几个医术几位高强之人。

他们是在小镇外面见的面,穆生云注意孟浮生的精神状态,只见他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气色也很好,起码比刚分开的时候好多了,看来这件事情给了他不少鼓舞,这让穆生云心理有些庆幸,好在他没有一开始就否定拒绝这件事情,不让小师弟该多伤心啊。

孟浮生冲过老抱住了穆生云,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一部分勇气源泉之人,“我没有想到你们回来!”

“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皇上怕你们被骗了,我才不走这趟呢,累死人。”穆生云毫不犹疑地把筹集到的巨款交给了孟浮生,语气却硬邦邦的,“我可是把老底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孟浮生笑得很开心,眼里像是落了星星,他看着两人,突然郑重其事地弯下腰,诚恳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穆生云不客气地推了推他,“别说这些话了,现在要怎么做,你们约好什么时候见面。”

孟浮生说了个时间,穆生云他们想必是一接到他的信就立马开始筹集钱款,所以并没有用多少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要好些日子呢。这时候,孟浮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们身后那几位长须白发,看上去十分仙风道骨的几人,“他们是不是你们带来的医师?”

杜维桢点点头,然后挨个介绍那几人,都是皇宫里经验老道,医术高超的老大夫了,颇得杜维桢信任,所以他才把他们带过来了。

孟浮生眼睛瞬间亮了,然后把他们带到了那座他买给丁爷爷他们居住的屋子,找来了丁爷爷。

丁爷爷是第一次见到看上去这般高贵的人,很是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他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孟浮生,所以自从睁开眼睛后就对他多了敬重,条件反射地看向孟浮生,询问“孟先生,这是做什么?”

他以前叫孟浮生小孟,可是现在他不敢了,就称呼为孟先生,除了什么都不懂的文文,其他人也是这般称呼的。孟浮生一开始有些怅然若失,觉得他和他们的距离陡然拉开的,可是很快便习惯了,这是正常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孟浮生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亲切,“丁爷爷,这些都是我的朋友,然后那几位是大夫,他们是来帮您看看身体的。”

他这一说,丁爷爷瞬间不敢怠慢了,他也知道自己从死门关走了一遭,以为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事情。虽然他年纪大了,可是没有人不怕死的,他也不例外,因为他还有牵挂的东西,文文以及其他人,都是他的亲人。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他不想那么快离开。

“那就麻烦你们了。”

几位御医都帮他很是仔细地看了看,表情从淡然到惊讶,然后相互看看对方,好像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肯定的答案,对着孟浮生点点头。

孟浮生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的声音不住的颤抖,对丁爷爷说“丁爷爷,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跟朋友还有些话要说,您”

“好嘞。”一听说没事丁爷爷心就宽了,欣然应允然后蹒跚着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行人,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藏着掖着了。

一个太医代表他们说“我们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

他神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那位老人家体内,确实残留着一种十分有效的假死药,能让服用了此药的人陷入一种很是逼真的假死状态。”

另一个太医补充道“更加神奇的是,这个药要是不解开,没有人知道他服用了此药。也就是说,要是服用此药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服用了,那么就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的。”

“砰砰砰”孟浮生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愣在当场,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得这么快,他仔细一听,好像是他的,很是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最后一次,重重地砸在什么上。

就连杜维桢,想来平淡冷静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丝激动的白,他们心里都清楚,既然这种药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要是杜月妍当时服用的就是这种药,那么他们判定她是死亡的也很有可能是误判。

希望虽小,但聊胜于无。

只是杜月妍到底是吃了假死药出现的假死现象,还是人真的没了,还是需要亲眼所见,不然谁都不敢太过确定,越是满怀希望,越容易失望。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但是要想查证,只能在见到那个男人只好。而现在还没有到约定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只能等那个人找到他。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等待,接下来的几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骄傲。终于,在众人的一心期盼下,那一天到来了,孟浮生他们去到了当时约定好的地点,还带着筹集到的银两。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孟浮生瞬间就认出了他,激动地上前,“我带着钱来了,妍儿呢?”

那男人爽快地笑出了声,“不愧是孟少爷,这么多钱在这么短时间就凑齐了,不过我还是不能完全胜任你,先把钱交过来。”

孟浮生虽然担心杜月妍,但也不是傻子,坚定地说“我们都无法相信彼此,所以你觉得我会先把钱交给你吗?”

那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拍了拍掌,只见不远处突然从森林里出来两个人,他们手里抬着一个轿子,男人说“公主在里面,不过我只允许你一个人过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三)

穆生云脸登时就沉了下来,警惕地看着那男人,告诫孟浮生,“浮生,不要太冲动,小心埋伏。”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浮生,继续诱惑“你放心吧,我只是为财,不图其他的。我只得你们的身份,惹了你们我后面不会过得太舒服,你觉得我会冒险吗?挣了这么多钱没有机会花有什么作用。”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再看了看穆生云,毅然决然朝着那辆轿子走了过去。

“浮生!”穆生云瞪着大眼睛要跟过去,“不要冲动!”

穆生云没有走几步就被喝止了,“穆庄主留步,我想你也不想你的师弟出什么事情吧?”

穆生云恨恨地看着男人,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住了步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浮生那边,就怕出任何岔子,

孟浮生颤抖地掀开了轿子的帘子,果然看到了正躺在其中的杜月妍,依然如那边那般面色红润,那安然的样子像极了沉睡的睡美人,只等待着他把他就醒。

“你可以摸一摸。”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颤抖的样子,说,“尸体想必是没有温度的,但是只要你摸一摸就不会怀疑我的话了。”

孟浮生心一颤,伸出指尖慢慢落到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上,温润的触感从敏感的指尖直冲心脏,引发了一连串的各种情感爆发,突然的,他产生了要把杜月妍抢回来的想法,可是等他的手刚要碰到杜月妍的腰,男人含着威胁性的话语在身后落下,“孟先生不要破坏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啊。”

孟浮生的手停住了,不过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嘈杂接近的脚步声,他往后看,发现男人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而不远处,穆生云他们也是整装待发,气氛逐渐凝重起来。但是这种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孟浮生便把杜月妍松开了,要是动起手来,杜月妍的尸体很有可能受到损伤,他不敢赌。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孟浮生冷静地说,“并且在交人之前,你必须先把解药给妍儿服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男人爽快地答应了,“好。”

“孟先生先让一下吧。”男人拿出一颗药,要把孟浮生推开,“我要给公主殿下服药了。”

孟浮生想要把药拿过来,“我帮她。”

“不用。”男人躲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孟浮生,“还是我来吧,孟先生让一下。”

孟浮生顿了顿,看男人坚持,他咬咬下唇,还是闪开了,但是眼神全程没有离开过杜月妍哪怕一秒钟,像是害怕男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一样。

跟上次的动作一样,男人给杜月妍服了药,然后便从轿子里走了下来,抬高下巴巡视了周围孟浮生他们的所有人,自信地说“现在只需要等一等就行了,还请孟先生好好看着,免得说我们耍花招。”

不用他说孟浮生也不会移开自己的视线,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才几分钟,孟浮生看到杜月妍的眼皮突然轻轻颤了几下,他就像被什么法术突然冻住了,连呼吸都谨慎起来,几秒钟后,杜月妍竟然睁开了眼睛。

“妍儿!”孟浮生激动,欣喜若狂,猛地扑进轿子,盯着杜月妍,声音却是和他冲动鲁莽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温柔,“你醒了?”

可是杜月妍好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眼睛刚睁开眨了几下就闭上了。

杜维桢他们听到他的声音,激动的也要过来看,但是却被拦下了,男人振振有词地说“公主殿下刚醒,身体虚弱,要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被吓到了怎么办?”

“妍儿,妍儿。”孟浮生连着几下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可是一直不见那两双让他神魂颠倒的眼睛睁开,他握住男人的肩膀,问“妍儿怎么又闭上眼睛了,你用的到底是什么药!”

“别太紧张了孟先生。”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表情柔和,“公主殿下许是处于假死状态太久了,身体虚弱才醒不过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们大可让人来看。”

杜维桢一听,立马让一个老太医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一个结果,那太医的表情逐渐惊讶,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公主、公主的脉搏是跳动的。”

孟浮生眼睛一亮,然后推开太医自己把起了脉,感受到那虽然不算有力,但很是清晰的脉搏跳动后,热泪盈眶,深情款款的呢喃自语“妍儿、妍儿。”

男人拍了拍手,“真是太棒了不是吗?现在皆大欢喜,孟先生可以给钱了吧。”

既然他真的做到了他承诺做的,孟浮生自然不会反悔,跟穆生云拿过钱,全部交给了男人,他们数了数,发现没有少一点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男人和孟浮生握了握手,说“合作愉快。”

男人带着他的人走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孟浮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扎进轿子,在杜月妍的脸上摸索着,一颗心脏跳得几乎要蹦了出来,最后,他失去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吐出一口气,“不是别人假扮的,不是,妍儿回来了,这是真的妍儿。”

杜维桢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是跑着过来的,有着和他这个年纪和身份格格不入却又出奇和谐的欢快,他满怀宠溺地看着那个无知无觉的姑娘,心软成了一滩水,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至亲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他们把杜月妍带回了客栈,孟浮生亲自把他抱回了房间,感受怀里温暖柔软的躯体,他感觉四肢都被注入了力量,他把她轻柔地放到床上,温柔地撩开她额角的几缕秀发,眼神明亮温柔,小声呢喃“妍儿,你要快点醒过来啊。你真是不怪,知不知道把我们吓得够呛,好在一切都有转机。”



第七百三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四)

但是穆生云即使亲眼看到了这样神奇的场景,跟杜维桢他们的想法还是不一样,他就是觉得,杜月妍要是吃了假死药,吃之前不可能不跟任何人透露,不然要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吃了假死药才出现这种状况,以为她是真的死了,那吃不吃不一样吗?

加上杜月妍是当着两队的面从偌高城墙上一跃而下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惨烈,鲜血都染红了孟浮生的衣裳,真的有可能是假死吗?或者换句话说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真的还能活命吗?尤其杜月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当时在把杜月妍带回来的那天晚上,穆生云本来是想跟孟浮生说的,可是看他和杜维桢那个欣喜的样子,他觉得现在就朝他们泼一盆冷水未免太过残忍,想着等明天再说。于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穆生云就找到了孟浮生,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孟浮生知道生云师兄比起自己,肯定是要理智很多,毕竟妍儿跟他的牵扯远没有他这么深,所以到现在还能这么理智的思考情有可原。只是他不愿意这么想,所以孟浮生还是说“生云师兄,现在先不要想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子,还是等妍儿醒过来再说吧。”

穆生云看他这样子只能叹气,把“公主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这句话吞了回去。

自从长风先生逝世之后,穆生云一直把年纪最小的孟浮生和整个流云山庄当成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们摆在天平的两方,没有一方比另一方轻。虽然孟浮生执意要等杜月妍醒过来,而他又觉得这一个时间遥遥无期,总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里,流云山庄短时间内能够正常发展,可是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状况,他必须回去,但是放不下孟浮生。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把孟浮生带回去比较好。

于是他找到了杜维桢。

杜维桢作为一个皇上,身上的责任比之穆生云只重不轻,他在这里肯定是留不了太久的,所以他在想着顶一个时间把妍儿带回去。但是还没有等他决定下来,穆生云就主动提出“我想把浮生和公主都带回流云山庄。”

杜维桢皱皱眉,想拒绝,“妍儿还是跟着我回去比较好。”

穆生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朝廷虽说现在情况稳定,可是人多就容易发生混乱,鱼龙混杂的,不适合公主的恢复。流云山庄虽说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是环境适宜,加上浮生肯定不会让公主受到任何委屈的,也有时间整天照顾公主,想想应该是比回皇宫好上一些,你意下如何?”

杜维桢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但还是没有松开。

穆生云再接再厉“你要是不放心,大可派一些人跟着。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随时可以把公主带回去。”

杜维桢沉默了好一会,穆生云也没有催促他,毕竟这不是一桩小事,在杜维桢看来,“死”了三个月的皇妹死而复生,还一面都没有相见就要被送走了,这种心理负担不是一般的重,只是穆生云的话着实很有道理,值得他慎重思考。尤其是冒牌货那件事情,就是因为被她混进皇宫,才促使妍儿走上跳楼这个道路。杜维桢不想再一次碰到这样事情,会让他心痛难耐。于是他最后还是说了同意的话。

穆生云自然感觉欣喜,说服了杜维桢后孟浮生那边就容易了,他一听说是跟公主一起回去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于是他们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去的路。

只不过杜维桢并没有选择派人跟着穆生云他们回流云山庄,而是选择亲自送过去,就当尽自己作为皇兄的一份力量,直到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流云山庄杜维桢,然后留下几个他亲自选出来身手极佳的侍卫,才满怀担心地回了皇城。

皇城堆积着一堆事情,杜维桢不眠不休好几个晚上才堪堪处理完了。

回到流云山庄后,孟浮生先是跟各位师兄们赔了罪,然后几乎是日夜不休地陪伴在杜月妍身边,什么事情都亲自处理,不假借别人之手。

期间流云山庄还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周婉仪产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嘹亮的哭声萦绕在流云山庄的上风,洗刷了凝结许久的阴郁之气,带来了新生命的鲜活明亮。穆生云更是高兴的不得了,给山庄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都封了一个大红包。

在这几天里,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笑的,就连因为担心杜月妍而沉郁许久的孟浮生也忍不住露了笑,特别是看到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可爱生命时,他只觉得心都酥软了,甚至忍不住想象,要是他跟妍儿也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这么可爱?

从穆生云的院子回来自己安静的小院,孟浮生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心理落差,生云师兄那边笑声不断,温婉可人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而他的妍儿还是没有醒过来。

“妍儿。”孟浮生坐在床头,握住了杜月妍的手,蹭了蹭脸,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他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一天天过去了,他每一天睡觉之前都抱着明天妍儿就醒了的美好期望,可是都在第二天落空了。

在第十天杜月妍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孟浮生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开始以为把妍儿带回来好好照顾,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他又能看见那张令他心动的脸上露出甜美温柔的笑,可是这都十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却有跟正常人一样的体温和沉稳跳动的脉搏,其他方面和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竟然一点区别都没有。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对妍儿动了什么手脚?他不想往那方面想的,毕竟做了这么久的美梦,要想接受它的破灭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可是他怕越等待下去,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第七百三十三章 失意无南北(七十五)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三十三章失意无南北于是,承受不住心里的焦急和压力发孟浮生终于无法按捺住自己燥郁的心情,去找了穆生云。

这几天穆生云一直沉浸在喜得贵子的喜悦之中,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亲自照顾妻子的身体,俨然一副慈父贤夫的模样,快活的快找不到北了。

只是当见到小师弟脸上难以掩饰的焦急时,他便立马记起了自己的责任,放下了手中的一部分事情,专心跟孟浮生开始了沟通。

孟浮生捂着脑袋,一脸痛苦,“生云师兄,妍儿还是没有醒来,这都十天了,我记得丁爷爷吃了药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妍儿为什么还昏迷这么久。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怎么办?我等不下去了。”

穆生云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他坐到孟浮生身边,像是要给他勇气和为他注入信心一般,握着他的手,“浮生,你先不要着急,等我们找到那个人再亲自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早几天就让人去调查他们的下落了,估计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了,你就先等一等,好不好?”

“生云师兄。”孟浮生感动地抬起了头,眼睛微红,“谢谢你,是我太不懂事了,让你一直的操心我的事情。”

穆生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锤了一把他的胸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谁叫我是你的生云师兄呢,我不操心你的事情操心谁的?谁没有一个爱犯事的时候?你当我前些年师傅还在的时候有少帮我擦屁股吗?我这只不过是报应罢了,想必是上天在让我偿还叨扰师傅那么多年的罪过。不过你也是要还的,等以后我的儿子长大了,你也少不了操心。”

孟浮生本来心里酸涩的快哭了,听了他的话,破涕为笑,语气轻松中带着郑重,“你放心吧生云师兄,以后要是小侄子遇到了任何麻烦,做师叔的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

“好,可说定了,以后要是敢反悔,看我不把你以前做的所有丑事都翻出来鞭挞!”

“一定。”

穆生云看着他的笑,心里欣慰,“看嘛,这样才好,生活那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回去等消息吧,早晚会知道的。”

孟浮生离开的时候嘴角隐隐带了笑意,心情也没有来时这么沉重了。

过了几天后,杜月妍还是没有醒过来,但是穆生云的手下却打听到了有关那个人的消息。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线索,可是麻烦的是,那看上去像是一个组织的基地,守备森严,他们无法混进去,因此就不能得到一个清楚的消息。

穆生云直觉那里应该就是那个人的大本营,不过他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先告诉孟浮生。只是不告诉的这一个想法占了上风。因为他知道要是孟浮生知道了,肯定会激动得失去理智,在面对杜月妍的所有事情上,孟浮生都用自己冲动的行动表示了这个穆生云所担忧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可是那个人的真实具体的身份,那个像是组织基地的神秘之处,他们还未能查明,不知名的危险很有可能会让人丧命,他是不会想看到孟浮生出现这样的危险的。

但是不告诉孟浮生,穆生云又担心小师弟知道后会生气愤怒,于是他在告诉与不告诉之间徘徊,然后最后他的决定还是落在了有益于孟浮生的一方,他决定不告诉,而是派其他他信得过的他去调查。

除去孟浮生,他最信任的人无非是几个师弟们以及雾岚,几个师弟们就是一堆话痨,搞不好在小师弟面前一不小心就讲错话,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所以嘴巴严实,又能委以重任的,就是一向话少且能力超群的雾岚了。

以防其中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亲自去找了雾岚。

雾岚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是一个练武狂魔,除了一日三餐,所有的时间几乎就在练武上了,他去找人的时候雾岚正在院子里练剑,见到他来了也就是点个头,一直到练完才擦擦汗走到穆生云身边,“怎么了?”

穆生云也不在意他让自己等了这么久,开门见山就说了他来找人的目的,只是雾岚有些顾忌,“你确定不说给浮生?”

穆生云点点头,“不能说给他,不然他一定不管不顾地跑去那边,谁也拦不住。”

雾岚想想的确是这样,并且就算他们都阻拦,孟浮生还很有可能偷偷过去,这样说起来不告诉他也是为了他好,雾岚点头应下来这件事情,决定明天就去。

期间,晚上的时候孟浮生还来找了穆生云询问他有没有查到什么消息,穆生云突然有些心虚,但还是毅然决然说了没有。孟浮生满脸失望的离开了。

雾岚在第二天偷偷启程,很快就到达了像是那些人秘密基地的地方,还和侍卫们汇合由他们带到了那个地点。远远看着构造奇怪,难以潜入的地方,他决定一个人去,因为人虽然安全但是很容易被发现,且他的轻功比其他侍卫们要高出一层,独自前去显然潜入的成功率要高一些。

雾岚在深夜的时候,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保护,终于面前潜入进去,期间还差点被发现了,好在雾岚以前面对过各种紧急状况,假装那个组织里其他人的声音骗过了巡逻的人,这才没有暴露。

在外层的时候他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看上去重要的东西和人,都是一些小喽啰,所以他萌生了潜进重要的内层的想法。只是外层的守卫都如此森严了,内层更不必多说,在千辛万苦潜进内层后,还不等他开始调查就被发现了。

雾岚立刻跟他们动起手来,他的武功在流云山庄也是数一数二,一时之间占了上风。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渐渐力不从心,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最后拼尽全力才破开包围圈逃了出来。



第七百三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六)

里面的护卫也追了出来,雾岚越发感觉力不从心,差点被追上的时候逃了出来,好在他在进去之前让流云山庄的护卫们守在附近。

他们见雾岚受到了攻击,二话不说跳了出来,也不恋战,带上雾岚就走了。这一路对方还是紧追不舍,雾岚怕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所以带着人绕了好几圈才回了流云山庄。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损失,就雾岚受了重伤,但是这一场行动也打草惊蛇了,下一次再想潜进去就更难了。

孟浮生在山庄里面走一走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山庄内的大夫往雾岚的院子跑,他立马拦了一个人询问,“雾岚师兄那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个大夫累得哼哧哼哧,一边擦汗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听过来叫我们的人说是雾岚少爷受了重伤,孟少爷放开我吧,我还要赶过去呢。”

孟浮生心一咯噔,他根本就不知道雾岚受伤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于是跟上大夫,“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孟浮生一进去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里面还有嘈杂的说话的声音,有穆生云的,还有雾岚的,他转进内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边闭着眼睛被包扎伤口的雾岚,连忙走了过去,问旁边的穆生云,“生云师兄,雾岚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受的伤?”

“这个”穆生云没有他会知道并且过来的心理准备,所有事先没有准备好说辞,把去救的眼神看向雾岚,却发现他已经狡猾地选择了闭目养神,心里骂了他几句没有义气,然后咳嗽一声,想把这件事情打个哈哈就过去,“就是出去办了点事情,一不小心受了伤,哈哈哈。”

穆生云尴尬地笑着,眼神也不敢看孟浮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孟浮生一开始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怀疑,可是看到生云师兄一副不想说并且想隐瞒住他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皱眉询问“生云师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拦着我啊?”

“没有!”穆生云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中甚至有些义愤填膺,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真的只是不小心受了伤。”

孟浮生看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就更加怀疑了,佯作生气地板起脸,“生云师兄,你不要瞒着我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都能承受的住。我最受不了的还是你骗我。”

穆生云心一软,再次看向雾岚,对上一双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恨的牙痒痒,想了想还是咬牙说了,“生云师兄也不是故意不跟你说,只是怕你知道了会冲动。这样吧,你先帮雾岚师兄看看伤,我想想要怎么跟你说。”

孟浮生这才点点头,然后帮雾岚看起伤了,大部分是外伤,流血过多,包扎一下就可以了,所以很快就处理好了,他又看向穆生云,“生云师兄,这下您能说了吧?”

穆生云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也想清楚了,瞒也瞒不下去了,还是干脆说了吧。

“我已经查到了那个人的一些线索,本来是想查清楚再告诉你的,因为只是一些猜测。可是雾岚师兄去了一趟后回去就变成这样子了,除了知道那里守卫森严,就什么都没有查到了。”

“什么!”孟浮生本来冷静的表情瞬间崩塌,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查到了!在哪里?”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拦住后我们肯定是拦不住你的,所以一开始才选择了隐瞒,不过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么我也不会拦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带足人手过去,切记不可贸贸然!要是遇到了危险,公主能醒来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小了。”

孟浮生不论心里面是这么想的,口头上肯定是要同意的。不仅要同意,还要同意的煞有其事,连声保证。在和生云师兄他们道别后,孟浮生立马去找了黎清,让他跟着自己下山一趟。

黎清这段时间在山庄待的十分悠闲,骨头都松软了,很是希望能有机会一展拳脚。所以一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

除了黎清之外,孟浮生还大摇大摆地挑选了一些人手,这是为了安抚生云师兄他们担心的心。然后当天他们就离开流云山庄,朝着调查到的那个组织的基地赶去了。

他们这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很顺利地到达组织基地所在的城镇,但是在他们要进城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孟先生,好久不见了。”为首的人面带微笑,语气熟捻,好像他们是两个许久未见面的好友。他赫然就是孟浮生正在寻找的男人,他很是和蔼地说,“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和你见面,我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分呢。”

孟浮生一见到他,顿时热血沸腾,上前一步厉声询问“为什么用了你的药后妍儿现在还是没有醒过来,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有什么目的!”

“啊?怎么可能!”那男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对这件事情觉得很奇怪,“不可能啊,你看那位老人家不也是用了我的药,然后很快就生龙活虎了。再者说了,要是我真的想骗你,怎么会让你们知道我在这里呢?你说是吧。”

孟浮生看他竟然不认账,目眦欲裂,“你根本没有告诉我你在哪里活动,查到这里还是我师兄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知道的,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何来赖账之说?”那男人好像真的是觉得很疑惑,摸着下巴状似自言自语,但是音量大到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当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药,那药你之前也看过他的作用,肯定是没有用的。你这么怀疑我,我还要怀疑你们是不是我的药有用你们却故意说没有用,想把我应得的钱骗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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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七)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三十五章人生失意无南北孟浮生的脸更黑了,那人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但是一想到杜月妍,他还是忍了又忍,心平气和地说“我是诚心诚意来找你的,那个钱我们是绝对不会要回去的,所以你尽可以放心。我想的是你可以跟我去一趟,见见妍儿,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们都很担心,不然我也不会怀疑你的药。”

“不可能,我的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那男人信誓旦旦的,一副怎么也不会松口的样子,还很是坚定地拒绝,“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的,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不是一场鸿门宴呢。毕竟流云山庄势力强劲,我要是去了就不一定回得来了。”

孟浮生的脸色由青变白再变青,眼神越发寒冷,看着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礼让的心思不想动武的,“这药是你卖给我们的,可是现在没有用,妍儿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想我有足够的里有怀疑你的药有问题然后要求你亲自跟我走一趟见见服用了药的人。我想这件事情不论跟谁说我们也是占理吧,难道你心里有鬼?”

男人就是一副我有理的霸道样子,“我都说了,我的药绝对没有问题。我也不会跟你们走的,不过要是你们能把公主带过来,我自然会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要我跟着你们离开,绝不可能!”

孟浮生咬咬牙,气的狠了,眼睛发红,他心里这般担心妍儿,可是给了他希望的人却用这种蛮横的态度消磨他的内心,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下去了,于是他说“竟然阁下不肯,那我只要来点强硬的了。来人,将那位先生请回去!”

流云山庄的侍卫闻声行动,黎清则是在第一位的。

男人脸色一变,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了你们吗?”

说着双方动起手来,你来我往,寒光四射,血光四溅。流云山庄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更何况孟浮生带出来的更是其中精心挑选的佼佼者,加上孟浮生和黎清更是以一敌百的狠角色,很快便高下立见,胜败立分。

孟浮生亲自抓住了那个男人,手上用的劲不小,紧紧掐着男人的肩膀,看着男人露出的隐忍愤恨的表情,孟浮生冷声说“有请阁下跟我们走一趟了,要是药没有问题,或者妍儿能醒过来,我们自然会安然无恙放阁下离开,且还会给阁下一比不小的报酬当作赔罪。但要是药有问题,妍儿最后还是没有能醒过来,那么阁下可是把我们都戏弄了一通,这茬怕不是很好揭过去了。”

那男人恨恨地看着孟浮生,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嘴硬地说“我的药有没有问题你还不知道吗?先前我还当着你的面做过一次实验不是?怕不是你们自己捣鼓了些什么硬是现在栽赃到我身上罢了,哼,我可不会被你们骗了。”

孟浮生朝他投去针一般的锐利眼神,“我不会拿妍儿的身体做任何实验的,你还是把你的话留到到了流云山庄再说吧。”

男人悻悻闭了嘴,眼神还是很不甘心,像是要随时找到机会就要扑上来咬孟浮生一口似得,带着点怨气和怒气。

孟浮生并不在乎这个,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他问了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药,又是如何从别人手中盗走妍儿的尸体的?”

他一开始之所以没有询问这些问题,只是因为心里信任他的药是有用的,既然有用,那么只要他使用了他的药,两人就没有任何交集了。他也可以看在妍儿的份上,忽视掉前面的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妍儿一直没有醒过来这件事情让他没有办法保持足够的耐心和清醒,更不说对眼前的人表示感激了。

那个人斜睨了孟浮生一眼,鼻子里憋出一个哼,愣是没有回答孟浮生的问题。孟浮生皱了皱眉,但是总不能向他用刑吧,那人现在还有用,反正他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是很关心,干脆就先揭过去。

一回到流云山庄,孟浮生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立马拎着人到了杜月妍的院子。

男人表示很烦闷,有气无力地说“我说孟先生,我被你赶着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到了你的地盘。一个好觉一桌好菜你都没有舍得招待我就要让我替你办事,也太流氓行径了吧。”

孟浮生抿了抿嘴唇,眼里寒光一闪,最后还是吩咐下去给他准备一桌好菜,“你想要的都会有的,但是你必须先看看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走到床边,手上一系列的动作。

孟浮生紧张地追问“她怎么了?她维持现在的样子已经十几天了,一直不见醒来,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去把你找过来。”

男人摸了摸下巴,又摇了摇头,看的孟浮生一阵心惊肉跳,“到、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男人“唉”了一声,“你看啊,公主昏迷以前的身体是不是一直很差,经常生病?”

孟浮生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想了想,点点头,“确实,她经常生病,是在回昆国后修养了一段时间才逐渐变好的。”

“这就是了嘛。”男人了然道,“公主身体的底子本来就不好,后来又中了假死的毒药,那是毒上加毒啊,我那颗是毒药,但不是绝世补药。想吞下去一颗既把毒解了又把身体底子恢复了,这是不可能的,这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药。加上公主服用假死药后,假死了三个多月,时间太长了,消耗了身体的许多能量。所以服用了解药后,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她的身体内部自己去修复,直到一定的合适的时候才会醒过来,孟先生不必要太过担心,虽然时间可能要比你想象的时间长,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也会等得到的。”

孟浮生半信半疑,“真的吗?”

男人信誓旦旦,“当然,我现在都在你的地盘了,哪里敢骗你?”



第七百三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八)

孟浮生对男人的话将信将疑,毕竟杜月妍实在是昏迷太多时间了,他一开始以为最长只需要几天就能醒过来,可是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多天了。

男人一副并没有要逼他相信的样子,而是说“我听说孟先生医术高超,既然这样你想必也看得出来,公主只是昏迷,而并不是其他的一些情况,是吗?”

孟浮生顿了顿,他自然看出来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怀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昏迷时间的过长让孟浮生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才千辛万苦去找了男人。

男人看他这副样子,眼睛闪了闪,接着说“不要担心,你再等一段时间公主肯定会醒来的,反正我也逃不掉是吗?我刚挣了这么多钱,难道还会用自己的生命做冒险吗?我可不是那种淡薄生命的人。”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暂时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但是绝对不是相信了他,他只是觉得反正男人逃不掉。

过后孟浮生并没有把男人放走,而是选择让他继续留在了流云山庄。期间男人想离开,可是被孟浮生拦下来了了,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地推搡将他阻挡下来的护卫,“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想把阁下留一段时间,等到妍儿醒来,我自然会把阁下送走,还会付你一笔赔偿的费用,所以还请阁下安心留几日。”

男人气得脸色通红,一把推开面前的护卫,大步走到孟浮生面前,趾高气扬地说“我不愿意留下来!我来的时候你可没有说不让我走的,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这么屈辱的被你们带过来!快放我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孟浮生机械地摇摇头,声音无波无澜,像是没有生命的生物发出的声音,“这个我不能办到,对不起,不过你可以想想等到妍儿醒了我需要付你多少钱。还请你记住,在妍儿醒来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要是你强行要走,我流云山庄虽然没有安全到铜墙铁壁的程度,但是拦住一个人也不是很难,这几天,阁下想必也尝试过了吧。”

男人的脸色立马黑得像猪肝,他这几天的确尝试过不少次偷偷离开了,可是无一例外都被发现了,现在被孟浮生戳穿,他就感觉孟浮生是在嘲笑他,还指着他的脊梁骨嘲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跟你说了公主只要休息好就能醒过来吗?我留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意义,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是很相信你。”孟浮生一点不掩饰他的不放心,“毕竟要找到你挺难的,我的一个师兄还受了重伤。要是妍儿一直不醒过来,我又找不到你我会发疯的,与其如此不如将你留下来。你也不吃亏吧,流云山庄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只要你的药确定是有用的,等到妍儿醒过来,我还会再付你一笔费用,那笔钱你绝对会满意。所以与其想着逃跑,不如留下来等一段时间。你应该对自己的药有信心吧?”

孟浮生的眼神落在男人脸上,钩子般的,试图钩出他的不安。可是男人挺住了,在孟浮生深沉的眼神以及心理压力下,他泰然自若道“我对我的药自然有信心,可是我自由惯了,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囚禁的日子。”

孟浮生摆摆手,“那也没有办法了,我是不可能放阁下离开的,还请阁下不要怪罪。”

“你!”男人气的咬牙切齿,一摆衣袖转身回了房间,“无理取闹!”

孟浮生见门关上,才疲惫地摸了摸眼睛。他这几天心理压力也很大,他一向光明磊落,这种囚禁别人的事情是第一次做,可是又不得不做。

他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但是方向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穆生云的日子。在这几天精神压力如此之大的日子,只有妍儿以及生云师兄新出生的宝宝是让他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

宝宝大名穆鸿鹄,取自燕雀安知鸿鹄之意,可见宝宝寄托着生云师兄对他拥有远大志向的抱负,小名就是宝宝,意味着他是流云山庄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宝宝,孟浮生自然也不是那个意外。

走到穆生云院子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小儿清脆的笑声,他的眼神就立马柔软了起来,像含了一江的春水,柔情无限,这种眼神除了对杜月妍,就只有宝宝会让他出现了。

嫂子正在休息,生云师兄在书房处理事情,只有奶娘和几个丫鬟正在陪宝宝玩,胖嘟嘟又白又软的一团,一笑起来声音却很是嘹亮,还手舞足蹈的,十分居然感染力,很难让人不喜欢这样逗人喜欢的小宝贝。

丫鬟们见他来了,纷纷跟他打了个招呼。

孟浮生摆摆手,然后把小粉团子接了过去。

小粉团子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突然换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好奇的转,孟浮生笑着点点他软乎乎的下巴,那软绵绵的触感让他觉得一整个心都软了下来,连讲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天上赐下的宝贝,“宝宝,还记得叔叔吗?”

小粉团子被逗得咯吱咯吱的笑,那眯起来的大眼睛,撅着的小嘴巴,真是可爱得让人飘飘然,孟浮生将他抱在怀里走来走去,用各种姿势让他能够看清楚外面的艳丽风光,甚至在撑着那他一只手都能包裹过来的小脚丫时,想着等小粉团子再大一点,就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带他下山看热闹,就跟他小时候,生云师兄带着他下山那样。

孟浮生就这么跟一个只好咯吱咯吱笑,甚至连话还听不懂的小粉团子玩了一个下午,意犹未尽,要不是穆生云回来了他怕还能继续玩下去。

穆生云无奈地看着那两个“小孩儿”,对孟浮生说“我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穆生云愣了愣,想想好像也是,他的确好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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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七十九)

孟浮生笑得有些苦涩,捏了捏小粉团子小小的鼻尖,“这不是事情太多了吗?人长大不都是这样子吗,笑得时候少了,沉思的时候多了。总是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笑,不是开心,是缺心眼。”

穆生云哈哈大笑,“没想到还被你扯出这么个道理。你可别说,我现在一直在后悔小时候那么宠着你让你笑这么多次,导致你现在啊总是跟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似的,一个劲的冲动。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的儿子宠坏了,不等我修理你,你嫂子都要把你赶出去了,到时候我可不会拦你。”

孟浮生表情更加苦涩了,心里明白生云师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或许是前半辈子太过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才导致他后半辈子只要一遇到在乎的事情就开始冲动,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害的生云师兄总是要帮他“擦屁股”。要是宝宝以后也变成这样子,他倒是不介意帮他处理麻烦,可那总归是不好的。宝宝以后会是流云山庄的下一任庄主,只有担当和成熟才是他需要成长为的样子。

流云山庄不需要一个遇事不经过大脑,一味只知道冲动的庄主,这不会让流云山庄变得强大,反倒是会将他拉入歧途,孟浮生可不愿意成为这个罪人,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在心里保证,以后一定要有分寸的疼爱这位深得他心的宝宝。

穆生云将宝宝抱了过去,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留下来吃饭吧,我让下人做点你爱吃的饭菜。”

孟浮生刚想拒绝,他想着嫂子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生云师兄陪伴的时候,虽说他和生云师兄感情甚笃,可是他们才是血缘关系最紧密的一家人,有自己的存在肯定很多话不能说。

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后被穆生云狠狠教训了一顿“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你以及生林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就不要怪我发脾气不让你过来了!再说了,你回去一个人孤零零吃饭开心吗?不管了,你留下来吧,我让人做点你爱吃的,先抱着宝宝。”

孟浮生被说的脖子一缩,在穆生云谴责的眼神灰溜溜把宝宝接了过来。

小粉团子不知道自家父亲和叔叔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忧无虑地躺在襁褓里,撅起粉嫩的脚丫要往嘴里凑,孟浮生拦了几次没有拦住,最后无奈只要把小粉团子的小脚丫洗的干干净净的,让他能随便啃。

饭菜很快就布置好了,好几道都是孟浮生喜欢吃的,他看得心头一暖,然后就见到生云师兄扶着嫂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周婉仪生了孩子后,比以往丰腴了不少,还带着一股成熟的味道,脸上挂着淡淡的泛着母性光辉的微笑,让人觉得十分温暖和亲近,她朝着孟浮生打了个招呼,“来了。”

孟浮生对上她就有些羞涩和拘束了,他跟周婉仪相处的时间不多,肯定是不能做到像对其他师兄们那样熟捻,可是他对她终归是有着尊敬的,于是谦逊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乳娘过来将宝宝抱走了,孟浮生做到穆生云旁边,余光见到他细心的为周婉仪夹菜,并且慢慢将鱼刺挑了出来,眼神说不出的认真,好像全天下他只剩下了这一件事情要去做。

孟浮生看的心头一阵羡慕,他也想有这个机会,为妍儿做尽所有会让她觉得幸福的事情。

穆生云和周婉仪在席中并没有做出什么十分亲密的举动,但是在延伸流转,偶尔的几句话间,无处不流露出淡淡的温情,那是装不出来的,只有一顿真心相爱,相濡以沫的夫妻才会有如此亲密且默契的行为。

吃完饭后,穆生云要和周婉仪到处走走,就把宝宝交给了孟浮生带,孟浮生还打趣他们是怕他和宝宝掺和进去,影响他们夫妻的甜蜜幸福。

穆生云不知可否,还露出一抹羡煞旁人的羞涩的笑。这让孟浮生更加羡慕了,他的生云师兄脸皮一向厚,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会露出这种青涩的表情。

孟浮生抱着宝宝走到了山庄内的明月湖,明月湖因为形状宛若一轮残缺的明月而得名,湖水清澈见底,站在湖边就能见到鱼儿在湖底嬉戏打闹,你追我赶,煞是活泼。

孟浮生抱着宝宝蹲到湖边,指着湖里各色各样的鱼告诉他名字,明知道他还不到懂这些的年纪,可是孟浮生就是忍不住这种类似于教育的心情。

宝宝也是真的不懂,但很是捧场,孟浮生每次说一种鱼,他都要咯吱咯吱脆声笑,然后拍打着孟浮生的脸告诉他,自己有多满意。

宝宝的力气虽然小,但是半个时辰下来,孟浮生的脸也被排红了,像是猴子的屁股,红彤彤的,孟浮生也不恼,相反的还觉得很高兴,觉得宝宝的力气可真大,以后是个学武的好人才。

他现在的心情估计就和普天之下所有的父亲的心情是一样的,觉得自己的宝宝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全才,学什么精通什么,简直就没有他不会的。

虽然孟浮生还没有做过父亲,但是对他来说,生云师兄的孩子他必定会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护,所有心情跟父亲的心情并无二样。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湖水在紫黑色夜幕下逐渐变成深色,鱼儿也见不到了,蚊子也逐渐多了起来,孟浮生害怕那些可恶的蚊子会在宝宝娇嫩的脸蛋上印上几个红印子,还是站起来离开了。他抱着宝宝回了穆生云的院子,没想到穆生云两夫妻也是刚回来,两人手牵着手,脸上都挂着相同的甜蜜微笑。

穆生云接过宝宝,拍拍孟浮生的肩膀说“行了,你也回去吧。”

孟浮生转头的时候再次看了看他们,周婉仪比穆生云矮了一个头,小鸟依人般靠在穆生云身侧,宝宝趴在穆生云的肩膀上朝着孟浮生傻笑,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第七百三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三十八章人生失意无南北孟浮生回了院子,里面是一片漆黑,他没事是不会让下人们过来的,所以里头静悄悄的,甚至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突然觉得有,些孤寂。那孤寂并不浓厚,甚至都不足以让他鼻酸,只是那淡淡的孤寂从骨头里透出来,排解不开,只能一直萦绕在心头。

他甚至能够想到在这个时候,生云师兄那边肯定是极为热闹的,笑声不停歇,毕竟有那么一个小宝宝在,谁见了不会情不自禁笑出声呢?

孟浮生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好像是要把外面的热闹都拍打下来,用满心的宁静去见一个人。

他进了房间,然后点上了等,昏黄色的灯光迅速把房间的黑暗驱逐出去了,只剩下一片肉眼可见的暖融融,连带着让孟浮生也觉得思想澄净起来。

“妍儿。”他坐到床边,弯下腰用眼睛一寸寸丈量那张明艳如昨的美丽容颜,语气无限眷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我真的很想你啊。生云师兄的宝宝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重了,笑得声音也很大,你要是见了一定也会和我一眼立马喜欢上他的。等到我们结婚了,也要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跟生云师兄的宝宝做朋友好不好?至于生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可以的。最后女孩的话要像你,勇敢聪明可爱。男孩的话还是要像我一点,才有可能找到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不过也可以上一对,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你教女孩,我教男孩,他们肯定会变得都像你这么完美。”

理所当然的,没有一道声音会回复他,孟浮生心里难免难受,可还是没有停下来继续说“不管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都会等你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放弃我,好吗?”说到后面孟浮生已经有些哽咽了,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可是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像个没有人要的的犬。

他握着杜月妍带着人体温度的手,才觉得有信心继续等待下去,“你醒来后想去哪走走我都陪你去,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也不能放弃我,好吗?妍儿,快点醒过来。”

他也不知道在床头坐了多酒,知道眼皮打起了架,他才去洗漱和沐浴,然后也不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选择去了杜月妍的房间,躺到了他的身边,将杜月妍温热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很紧地抱住了,像是有人要将他们分开一样。

孟浮生平时没有这样子,也不会说和杜月妍睡在一张床上,他怕打扰到他,只是今天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师兄过得幸福,但是生云师兄的幸福又反衬出他的不幸和孤单,所以他的心里难免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只是孟浮生不愿意放弃,于是只能靠这种方式鼓舞自己,让自己相信杜月妍还活着,她会有醒过来的一天,两人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他们也会生一个像宝宝那样可爱的孩子,或许是两个。

他幸福的想,然后嘴角带着虚幻的笑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从睡梦中就朦朦胧胧听到穆生云的声音,睁开眼睛思绪逐渐清晰之后,他发现那不是做梦,而是事实上就有人敲门。

他下去开门,就看见穆生云惊慌的表情,他甚至都来不及跟孟浮生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进来左顾右看一番,那焦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孟浮生赶忙问“生云师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生云一个顶天立地,为流云山庄撑起一片天的汉子,竟然慌得都找不到北了,他握着孟浮生的肩膀,声音在颤抖,“宝宝,宝宝不见了,你有见到宝宝吗?”

“什么?”孟浮生的一颗心脏也猛得被揪了起来,“我刚刚醒来,今天没有见到宝宝,生云师兄你别着急,慢慢说,宝宝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再强硬的汉子在面对这种事情都没有办法保持基本的冷静,在这种凉爽的天气,他竟然汗如雨下,“早上,乳娘把他抱去喂奶,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我还以为被你抱来了。”

孟浮生也黑了脸,“我没有,那乳娘呢,找到了吗?”

“不知道,我让人去找乳娘了,就过来找的你。”穆生云现在也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多了,转身就走,“我去看乳娘找到了没有,还得跟婉仪说,她差点吓哭了。”

宝宝会在孟浮生那里只是穆生云侥幸的猜测而已,他知道自家师弟不会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宝宝带走,可是在那个时候他还是选择相信了这个猜测,只是现在,这个猜测被无情地戳破了。

他现在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了一些很惨烈的场面,他也不想这么想,可是忍不住,也没有办法忍不住。孟浮生跟着他冲了出去,他的信也跟穆生云一样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着。

穆生云回到院子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周婉仪在外面等着,在生产后大夫说了她在几个月之内必须要注意保暖,不然会落下畏寒的后遗症,所以他一直是小心注意的。可是周婉仪现在只穿着一条襦裙,在风中瑟瑟发抖也不要肯离开,望穿秋水,应该是急着出来没有时间穿厚一点。

一个婢女拿着一条厚衣服跑了出来给她穿上了,这时候周婉仪见到了穆生云,眼睛一亮,可是又见到他身后两手空空的孟浮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腿软。

好在穆生云及时扶住了,“婉仪。”

周婉仪泫然欲泣,再坚强的女人在遇到这种关乎孩子事情的时候也不能不软弱,她带着哭腔说“宝宝呢,你怎么没有把宝宝带回来。”

穆生云眼睛本来就红了,被她这么一说,更红了,“浮生没有把宝宝抱走。”

第七百三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一)

“什么,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周婉仪登时就崩溃了,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听到这种消息时候的心情,“不要这样,呜呜呜,相公,你是在骗我的是不是?”

她捂着脸小声抽泣,穆生云将她拥入怀中,也是一脸的悲痛,“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乳娘那边也让人去找了,很快就知道消息了。”

孟浮生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况且他的心里也十分难过,他对宝宝的感情其实并不比他们情多少,毕竟这可是他们流云山庄第一个小孩,谁对他都是如眼如珠的疼爱,孟浮生甚至不敢去想任何不好的后果,他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打击。

就在气氛一派凝重的时候,被穆生云派去查那乳娘的护卫匆匆忙忙赶过来了,然后跪在他们面前,说“启禀庄主,乳娘不在屋子里,听跟她同屋的人说早上出去后就一直不见回来,只是她们都说乳娘这段时间的行为有些古怪。”

穆生云冷了脸,“哪里古怪?”

那护卫禀报“深夜在众人休息之后总是会出去一段时间,半个时辰后便回来。还有人说屋子里丢了一些东西,怀疑是乳娘偷走的,都是她们攒下来的珍贵物价。本来想告诉管家的,可是今天乳娘突然不见了就耽搁下来了。”

就是他了。几乎所有人心里头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这个想法。

周婉仪抽泣出声,“早上宝宝哭,那乳娘便将他抱走了。都怪我,要是我身体好一些,能够自己照顾宝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呜呜呜,要是宝宝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她不是一个脆弱,伤春悲秋的人,可是这件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没有办法保持住一点点的理智,悲伤的情感已经将她打败了。

穆生云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苛责自己妻子的脆弱,相反的他更加心疼了,立马吩咐下去“你们带着更多人去搜那个人在那里!”

“是!”

护卫领命下去,孟浮生看了一会,也站不住了,主动请缨“生云师兄,我也去吧。”

穆生云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怀里的周婉仪,点点头,“好。”他也是想去的,可是他得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和坐镇流云山庄。他现在要思考的,是那个乳娘带走宝宝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为财还是有其他目的。要是为财还好,无论多少钱他都不会吝啬。可要是有其他原因,那就要麻烦一点。不过听说那乳娘走之前还偷走了不少的珍贵物件,估计为财的几率要大很多。这样子他们就没有理由会对宝宝下手。没有人不知道流云山庄的力量,要是她真的做出伤害宝宝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天涯海角,流云山庄也会和她不死不休。

周婉仪渐渐止住哭泣,她捂着胸口说“相公,你也去找宝宝吧,我这般没有用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拖你后腿。相公,你一定要把宝宝带回来啊,他是我们的命啊。”

穆生云擦拭掉他眼角的泪珠,吻在她的嘴角,说“放心吧娘子,我定会把宝宝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穆生云带着一队人去找那乳娘,在夜晚来临的时候,终于有了乳娘的消息。

原是在流云山庄后面的一座山庄,一个农户曾经善良的给过一个妇人一口水,而那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他们并没有怀疑那个妇人,因为小孩在她怀里着实乖巧得很,那亲昵的样子像极了一对母子。

乳娘自从宝宝出生后就一直跟在宝宝身边,宝宝是喝着她的奶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而乳娘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憨厚老实,所以几乎没有人怀疑她,可是没想到她“一鸣惊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孟浮生顺着农户给的线索追着乳娘的脚步去了,通往深山野林,他不知道乳娘带着宝宝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可是这山实在太大,树也很是茂盛,人一进去几乎就失去了任何踪影。且这里野生动物很多,到处都是脚印,孟浮生他们本来是顺着脚印追过来的,可是到半路就中断,再也不能从各种动物脚印中分辨出来,他们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只是他可不能放弃。孟浮生告诉了穆生云关于乳娘的这个消息,然后整个流云山庄几乎倾巢出动,以一种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的架势几乎要将整座山翻了过来。

可是山还是太大,加上天色已晚,一直找到天色蒙蒙亮也没有任何线索。许多人都有些灰心了,可是看到穆生云和孟浮生两人冲在最前线,他们还是咬咬牙什么都不说继续找。

但是一直找到天亮,都没有任何线索。孟浮生已经是满眼的红丝,脑子就像是生锈了转不动,只会机械地转动着一夜未眠的眼珠子四处看,四处找。

穆生云在一夜没有休息的情况下,竟然不小心撞到了一棵大树上,踉跄倒在地上,偌大一个男人,竟然捂着头哭出了声,“找不到,找不到,怎么办?”

孟浮生心里也难受,过来将他扶了起来,“人就在那里,总不会插着翅膀飞了不成。再说了,乳娘贪财,带走宝宝肯定是为了要钱,总不会一直不出现吧。”

“对对对,她是为了钱,她要多少我都能给她,只要她把宝宝换回来。”穆生云像是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我流云山庄待她不薄啊。”

话是如此,那乳娘还是周婉仪下山的时候救回来的,当时她正被好赌的丈夫要卖到青楼,哭得凄惨。周婉仪当时怀了孕,心思最软,再说她心地善良,见到这种事情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就把人救了回来。

救回来后才发现妇人刚生产,可是孩子不久前被丈夫不知道卖到哪里了。周婉仪心生怜悯想要帮她,就要去把她的丈夫带过来。哪知她的丈夫竟然喝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第七百四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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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妇女也不知道他的孩子被卖到哪里了,加上她的丈夫觉得卖孩子丢脸所以是背着她和其他所有人偷偷卖的,所以没有任何线索。

那个妇女整日整夜的以泪洗面,周婉仪已经是做母亲的人,最能理解她这种感情不过1,并且那人还在哺乳期,有母乳,检查过身体也很健康,加上背景干净,而周婉仪身体较弱还在吃药,不能够提供正常有营养的母乳,就升起雇佣她为乳娘的想法。

那个妇女名为巴云英,当周婉仪询问她是否愿意的时候,巴云英很是激动和感激,甚至还说周周婉仪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本来在失去儿子之后她就觉得活不下去了,周婉仪的话无疑给了她希望。

于是巴云英就这么在流云山庄住下来了,穆生云也承诺会继续帮她寻找孩子,巴云英又是一阵感谢,直把他们两人当成菩萨供着。

在巴云英居留在流云山庄的日子里,穆生云和周婉仪不但没有一点苛责她,甚至对她可以说得上很是优待的,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相处得也很和气,巴云英对待宝宝也十分疼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是因为如此周婉仪才会这般伤心和自责,她认为要不是她引狼入室,轻信坏人,不会害的宝宝被偷走。

孟浮生和穆生云休息了片刻,便打算继续搜索,可是这个时候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爬山上来,找穆生云,一脸为难道“夫人醒来后一直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现在已经哭了一天了,大夫说了再哭下去对身体不好,问庄主您能不能回去看看吧。”

穆生云本来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精神和身体都有些坚持不住了,好在功力深厚才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下人的话又给了他一记重打。

孟浮生安慰他,“生云师兄,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一天找不到还有两天,两天找不到还会有更多时间,总会找到的不是吗?再者说了,巴云英肯定不会伤害宝宝的。”

巴云英是除了穆生云两夫妻和孟浮生以外跟宝宝距离最近的人,要是想伤害早就伤害的,何必要等待这么久,还费尽心思把宝宝带了出来,肯定是有其他目的。而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比伤害这个好上百千倍。

穆生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雾缭绕、郁郁葱葱的深山野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孩子重要,妻子也同样重要,他不能因为一方放弃另外一方,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他最为信任的师弟,其他师弟们收到消息后也很快赶过来一起搜查了,他不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下了山,那一向挺直的脊背这一刻好像有些弯曲,说不出的颓丧,看的孟浮生一阵心酸。

“婉仪。”穆生云推开门进了房间,轻唤一声,眼神在房间里一扫,很快见到了呆坐在桌子旁,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却没有一点反应的妻子,心里更是酸涩了。

听到推门的声音,刚才还沉默僵硬得像是一具没有任何感情和生命力的尸体的周婉仪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生命,眼神一下子灵动起来,迫不及待地看向他,“相公,宝宝呢?”

穆生云鼻子一酸,甚至有些畏惧跟她解释,可是,“还没有找到。”

他的话瞬间打开了周婉仪眼泪的开关,让她立马哭成了泪人,“呜呜呜,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该死!我该死!要说宝宝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跟着去了,我就是一个罪人,都是我害了宝宝,要不是我把巴云英带回来,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不是这样的婉仪。”穆生云那里听的了她说这种话,立马上前抱住了人,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又不知道巴云英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救她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这才是我喜欢的周婉仪,宝宝也不会怪你的,你别哭了,我会把宝宝找回来的。在宝宝回来之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好好用膳,好好休息,好好吃药,这样宝宝回来见到的才是一个健康的母亲,他才能得到你最好的照顾,你才有心力亲自照顾他,不是吗?”

周婉仪揪着他的衣襟,哭得昏天暗地,“那宝宝什么时候回来啊浮生,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好难过,难过的好像要死了。”

穆生云也不能给予任何的保证,只能一个劲地说“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等到周婉仪哭累了,也哭睡了,穆生云抹去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将她抱回了床上,即使心系着孟浮生他们的搜查结果,他也不放心在这个时候留下周婉仪。

他坐在床头,握着妻子的手,眼神落在地板上,却没有看着地板,而是发空,甚至显得有些空洞麻木。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将近三十年,只有过两次像这样的绝望,一次就是师傅的离开。

师傅对他亦师亦父,他的离开对穆生云而言绝对是让他最为痛苦不堪的事情,于是他对师傅留下来的话才这般重视,将流云山庄的重担担在肩膀上,哪怕在最疲劳的时候也没有哪怕一秒想要放下,还有照顾好小师弟,这个他自问也是尽心竭力,甚至没有丝毫怨言,勿论小师弟惹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有一点点的责怪,这是一个大师兄也是一个兄长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次这般绝望便是现在了,他甚至愿意是他出了事情也不愿意任何的苦难降临到那个神仙赐予他的福气的宝宝身上。

可是这时候他又是这般懦弱,作为一个丈夫,他竟然没有办法让妻子心安,而作为一个父亲,他更是失职,竟然让自己的孩子失踪了。

穆生云抱着自己的头,没有哭,只是累,心真的很累,累得他想要把心剜出来。

宝宝,你到底在哪里?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三)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四十一章人生失意无南北周婉仪一直到晚上才醒过来,而且是吓醒的,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口中还大喊着“宝宝!”

“婉仪。”穆生云本来在她旁边打瞌睡,被她这么一吓,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更别说瞌睡虫了,早就不知道被惊到哪里了,但是第一反应是连忙把人抱住,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周婉仪愣愣坐了一会,好似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趴在穆生云肩膀上呜呜呜的哭,眼泪很快湿透了穆生云肩头那块衣衫,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尽心尽力继续安抚。

她哭了一会,才哽咽着说“宝宝有消息了吗?”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穆生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周婉仪的状态肯定是要比早上那会好了一点,但是,“还没有,浮生他们还没有传消息过来。”

孟浮生要是有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传过来,这会还没有消息说明什么?他们没有找到人,甚至没有打听到和发现任何的消息。

周婉仪眼中带泪,强行欢笑,“相公,我不想继续坐着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宝宝好不好。我不能再这样坐下去了,我会疯掉的,你带我去好不好?”

她刚生产完,加上生产前身体就不好,现在正是体弱肾虚的时候,山上风又大,现在又是晚上了,温度更是不知道低了多少,带她去,穆生云不放心。

但是看着那双满含希冀的眼神,穆生云还是屈服了,她只要一换位思考,宝宝不见后,他只能留在处处都有宝宝痕迹的屋子里等待,这种焦急的感觉,能把一个人逼疯。

于是他握住了周婉仪的手,给了她希望,“好,我带你去。”

穆生云亲自为她挑选了几件厚实的衣服,直到确定她不会被冻到才带着她上山了,同行的还有带着现在还在山上搜查的人的食物的下人们。

他们在山腰的时候找到了孟浮生等人,大家连着找了将近两天两夜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疲惫,吃过东西后大家却一点都没有停留,继续选择搜查。

孟浮生将穆生云拉到一旁,颇为不赞同地说“生云师兄你怎么把嫂子带过来了,要是受寒了怎么办?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是也不能那身体开玩笑啊。”

孟浮生摆摆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宝宝的东西胡思乱想更不好。没事的,你忙你的去吧,我会看着她的。”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周婉仪身体虚弱,都比不上平常的健康女子,更遑论生龙活虎还有武功底子的男子,可是她凭借着满腔毅力,硬是一句累一句苦都没有喊过。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自诞生以来,无数次被众位母亲用生命和汗水去证实。

就在天色越来越黑,眼看着又要到深夜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啊!这里找到一根绸带!”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周婉仪更是眼前大亮,由穆生云搀扶着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在不远处见到护卫手中提着的绸带,激动地直接哭了出来。

护卫把绸带送了过来,她放在掌心左看右看,“这是宝宝襁褓的带子,是我亲手绑上去的!”

所有人听到了她的话,心里皆是一震,然后集结了大半的人顺着刚才的护卫捡到绸带的地方找了过去,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孟浮生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

“听!”他下了命令。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孟浮生看向穆生云,说“我刚才听到婴儿的哭声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宝宝,这样,让其他人待在这里,我跟你过去,免得人太多,打草惊蛇。”

穆生云自然是答应,周婉仪突然攥紧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说“相公,一定要把宝宝安全带回来。”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抱了抱她,然后跟着孟浮生往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没走几步穆生云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越发清晰也越发让两人激动,这就是宝宝的声音。

但就在这时,他们两人又听到了一声呵斥“赶紧让他闭嘴!要是把人引来了怎么办!再不闭嘴就掐死他!”

接着是巴云英的声音,满是不赞同和愤怒,“你说什么呢!你不是说只要我把宝宝带来你就跟我一起离开,好好生活嘛,对宝宝这么凶做什么?”

男人粗粗地喘了一口气,然后那里安静了一会,里边安静了,正在一点点接近的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一颗心就吊起来了,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他们会不会伤害宝宝,然后加快接近的步子。

男人继续说“你看,我们要是想带着宝宝过上幸福完满的生活,需要什么?需要大把的钱啊!没钱我们怎么买房子?以后怎么供宝宝上学堂?我怎么给你们娘俩幸福的生活?”

巴云英“子聪哥,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夫人、夫人给了我不少钱,我身上也带着不少金银首饰,到时候离开了,我把它们当掉我们就有钱了。以后的话我还可以去一些大户人家干点活,我什么都会,能挣到钱的。再说了子聪哥你这么厉害,哪里挣不到钱。”

“我不想挣那种苦钱!”男人大吼,“流云山庄这么有钱,我们可以找他们要啊!要一笔后半辈子可以供我们无忧无虑生活的钱不是很好吗?我可以给你找十几个丫鬟伺候你,难道你不想要过上这种生活吗?云英,我们手里有把柄,我们有机会过上这样的日子,你不心动吗?”

宝宝被他吓得哭得更大声了,听的外面两个男人心都碎了。

巴云英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说只要我能把宝宝带出来,你就给我们一个幸福的生活吗?你现在是让我用宝宝跟夫人还钱?我不同意!我不要钱我只要宝宝!”



第七百四十二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四)

“你是疯子吧,一个小孩而已,还不是你生出来的。”那个男人暴躁地大喊大叫,好像巴云英的话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很快他就缓了缓语气,温柔地说,“再说了,以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留着一个别人生的拖油瓶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用来换取能让我们幸福生活的钱。”

巴云英满是拒绝“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在骗我把宝宝带出来,你就是为了钱!我不会同意你的,除了宝宝我什么都不要。我告诉你,要不把我和宝宝一起带走,要不我和宝宝走。”

男人这下是彻底不掩饰的,只听见一声震天的巴掌声,然后是男人狂躁的叫喊声“我看你是找死!”

接着里面没有了声响,孟浮生两人此时已经在那个茅草屋外面了,这个时候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男人,怀里还抱着什么,借着月光两个人都看清楚了是一个襁褓,同时还有宝宝的嚎啕大哭。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不然闷死你!”

男人正要跑,还一边朝着宝宝大吼,这可是彻底激怒了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个人立马挑了出来,拦住了男人的路。

孟浮生冷笑道“你还要跑去哪里?”

两个人这时候才发现男人穿着的竟然是流云山庄护卫的服饰。

男人一见到两人腿都软了,紧抱着襁褓,仓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穆生云只觉得男人眼熟,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这人竟然是流云山庄负责巡逻队伍里的一个小护卫,名字好像叫周子聪。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周婉仪曾经碰见过他和巴云英的亲昵,要是放在别的大户人家,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后院的耻辱,但是流云山庄在这方面就要同情合理很多了,周婉仪并不把这个当回事,甚至还想着要是等到宝宝不喝奶了,还能促成他们两个人的婚事。

当时怀疑是巴云英将宝宝偷走的时候,没有人怀疑到周子聪头上,因为他的身份只是流云山庄人数最多的护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卫,真的算不了什么,一点也不惹眼,因此他的存在也没有人注意。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不声不响竟然做出这种的事情,加上他们听到的,可以拼凑出整个故事就是,周子聪怂恿巴云英将宝宝偷出来,说是会带着他们远走高飞。可是等到成功之后,周子聪反悔了,想用宝宝向流云山庄要钱,只是巴云英不愿意,然后两个人就起了冲突。

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想清楚来龙去脉,话都不想多说,只想直接把宝宝抢回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周子聪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把匕首,悬在襁褓上方威胁道“不准过来,不然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周子聪想必是真的被吓到了,眼睛发红,脸色苍白,手还一直在颤抖,抖得两个人心都揪着一块,担心死了那把不长眼睛的匕首会掉下去。

“不准过来!我的命只是一条贱命,可是这个不是吧!你们要是不怕他死就过来啊!”

在恐惧的包围下,周子聪的表情渐渐癫狂了,眼睛越来越红,手也越来越抖,好几次匕首都直接碰到了襁褓。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更别说是两人了,不过谁叫他手里有一个最有力的挡箭牌呢!他可不相信穆生云为了找到这个小孩耗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会狠得下心来动手。

他的动作让孟浮生和穆生云心如刀割,生怕他一个不慎做了什么,心悬在了一起,两个人对视一眼,绝对由穆生云说些什么。

穆生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然后又掌管流云山庄这么些年,跟无数个个性各异的人交谈,嘴上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子聪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是对我们流云山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穆生云表情和气,语气轻柔,好像两个人并不是对峙,而是身份平等的两个人平等的对话,“要是这样你大可以跟我反应,我也会好好斟酌你的话的。”

他的这个表情都迷惑过不少纵横商场十几年的狐狸,更不要说一个不到三十,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生阅历的小年轻了,表情有些动摇,“为什么我这么累死累活一年到头都挣不到多少钱,下几次山进几次青楼就没有了?而你们却能肆意挥霍,还过的这么幸福!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无论孟浮生两人心里有多么鄙视周子聪,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这对穆生云来说轻而易举,可是对孟浮生来说可不简单,只好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免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穆生云继续劝说“你的意见我们会采纳,也会提高你们的工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子聪好似是被劝服了,眼神有些迷茫,呆楞楞地摇头。

穆生云松了一口气,“好,那你把宝宝交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去,我去和管家商量一下改把工钱提高到多少合适,你觉得如何?”

许是交回来三个字刺激到了周子聪,他的眼神立马凌厉起来,额头青筋爆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嘛!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油嘴滑舌,最会骗人了!要是我把他交出去了,你们不是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不会相信你们的!都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就不客气了!”

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离开,看周子聪这种疯癫的样子还不一定会对宝宝做出什么呢?

穆生云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付你。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然后你把宝宝换回来,接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不会拦着你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要钱吗?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这里,你想要多少有多少,然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第七百四十三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五)

穆生云的条件无疑是令人很心动的,并且周子聪一开始的想法就是要拿孩子还钱,现在机会就在面前,他怎么能不心动?他的眼里闪过挣扎,后退了几步,说“好!只要你们能拿出钱,我就把孩子交出去。我又不是图命,只是想挣点小钱罢了。”

既然这样,那么孟浮生两人就放心了。

穆生云也松了一口气,问“你想要多少?”

周子聪说了一个期待了很久的数字,不是小数目,足够一个人下半辈子锦衣足食物,无忧无虑地独过,但是对流云山庄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拿的出来的数字。所以穆生云当即就答应了,准备让孟浮生回去拿钱。

但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周子聪身后的茅草屋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将他扑倒在地,说这是迟那时快,孟浮生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宝宝。

“你骗我!”原来那个窜出来的人是醒过来的巴云英,她跨坐在周子聪身上,狠狠地揪着他的头发,啪啪往他脸上扇巴掌,“我打死你!你个负心人!说好的带了宝宝就走,你竟敢骗我!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啊!”

周子聪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巴云英就没有了生息,直直倒了下去,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

周子聪爬起来就要走,他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把柄了,穆生云三步两步就将人一脚踹带,直接点了穴,然后就把人丢在那里去看宝宝。

宝宝见到孟浮生就止住了哭泣,瞪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笑得十分开朗,浑然不知的刚才发生了一件多么惊险的事情。

孟浮生检查了一番,发现宝宝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害,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把他交到了眼巴巴看着的某人手里,转身就去看那对害人精。

他检查了一下巴云英的呼吸,鼻息已经没有了,心脏的跳动已经停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孟浮生心中叹息,他本来没想着要巴云英死,虽说事情是因为她而起,但也是因为她结束,但是事已至此,就让她安息吧。

孟浮生帮她闭上了眼睛,接着就去看一脸不甘的周子聪,若说巴云英是罪不至死,那么周子聪就是万死不辞!就冲他竟然敢拿匕首威胁宝宝的性命,他们就肯定容不下他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宝宝带回去,安众人的心和好好检查。

穆生云抱着宝宝,孟浮生把巴云英就地埋了之后,拖着周子聪和众人汇合了。周婉仪哭着扑进穆生云的怀里,将宝宝抱了过来,一时之间,又哭又笑,“宝宝,宝宝。”

穆生云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宝宝回来了,不哭不哭。”

周婉仪,一个天生性子善良温婉的女人,头一次露出这种愤恨的表情,“巴云英呢!她在哪里!”

自古以来,恩将仇报都是最令人齿寒的,甚至直到昨天,穆生云都还在帮忙寻找巴云英被卖掉的孩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令人心寒的事情。

穆生云拍拍她的背,说“死了,被他杀的,他联合巴云英把宝宝偷了出去!”

周婉仪先是一愣,然后针一般的眼神投向那个正低着头遭受众人眼神洗礼的周子聪,他现在已经是绝望了,知道自己活不久,可是咬舌自杀这种需要极大毅力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做不了,他怕死更怕自杀。

但是无论心里怎么憎恶,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女人,做不出什么亲手杀人这种事情,只是恶狠狠地说“原来是你!我当日碰到你和巴云英在一起还跟夫君说到时候许你跟她的婚事,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这么好算计。”

周子聪这个时候居然有些懊悔,他不是多么喜欢巴云英,只是想要利用她做些事情。可是他这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也没有什么人对他好过,这位庄主夫人就是其中一个,虽然她是对流云山庄上上下下都很好,但是他到底还是辜负了。

“对不起。”

穆生云不理会她,搀扶着体弱的妻子,“走吧。”

周子聪最后被孟浮生丢进了刑房,他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要不是受刑期间忍受不住死亡,要不是被关到死,反正这辈子是只能这么度过了。

孟浮生没有去打扰生云师兄一件三口这种特殊的日子,可是当他想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一个护卫却找上了他,“孟少爷,你抓来的那个人今天差点逃走了。”

孟浮生皱了皱眉头,去了关着那个男人的房间,原来是他知道流云山庄今天出了大事,许多护卫都出去了,就趁着这个时间逃跑。好在找到宝宝的时间也巧合,就在这个时候大批的护卫返回流云山庄,刚好抓住了差点逃出去的男人。

他去到关押那个人的院子的时候,里面闹哄哄的,是男人的咒骂声“凭什么关我这么久!放我出去!”

孟浮生一把推开门,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说“阁下,不是我不放你走,只是妍儿还没有醒过来,你还是要为你的药负责吧?”

那男人气哄哄的,“我的药没事,我告诉你,你可没有资格关着我,识相点就快点放我出去!”

“既然没事那等一段时间怎么了?我们流云山庄哪里有亏待你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男人气的鼻子都歪了,“你们关我还有理了?这个鬼地方谁爱待谁待,反正我不喜欢。”说着他要越过孟浮生出去,孟浮生不拦是因为他根本出不了这个门。

果不其然,他一只脚还没有踏出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男人鼻子里喷着粗气,指着拦着他的几个护卫,“我这样跟犯人有什么区别?我好心好意把药卖给你,落得就是这个卸磨杀驴的下场?好啊,你们流云山庄真是好样的,就是这样的强盗作风!要是早知道,我把药丢了都不买给你们!落不得好还惹的一身骚!”



第七百四十四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六)

孟浮生自知理亏,可是他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杜月妍,他愿意去做这些,也必须去做这些,他不想让妍儿承担任何后果,要是她真的醒不来呢?到时候又得大费周章找人,找人倒是没有什么,为了妍儿好,他找多久都愿意,可是不一定找得到啊。

这一次还是男人主动送上来的,要不是他们在小镇门口堵他,他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男人。所以给男人自由他绝对是做不出来的,能做的也就是让下人对他好一点,除了出去其他事情都顺着他,还加码了到时候赔偿的价钱。

但是男人不愿意,明明在卖药的时候一副守财奴的样子,现在却装起不为五斗米折腰,“孟先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虽然爱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要是想挣钱,也要大把渠道,就像上次那样,我们可是等价交换,并且双方都是愿意的,可是这一次你把我关着,用钱换取我的自由,我可是不愿意。”

孟浮生任他数落,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想着反驳,想着要是他这样能出气,安心在流云山庄待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甚至骂的再重一点他也是能忍受的。

于是就能看到,男人骂的气喘吁吁,唾沫横飞,被骂的另一方却岿然不动,表情淡漠,好似被骂的不是他,他根本听不见一样。

半个时辰后,男人也骂累了,口干舌燥地灌了自己一壶水,瞪了一眼侧耳倾听的孟浮生一眼,差点没被气的一口鲜血吐出来。

孟浮生跟男人道了歉之后就离开了,只留下男人在那里继续生闷气。

两天后流云山庄的某座商铺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穆生云亲自出面处理,可是他刚找回孩子,连妻子的情绪都还没有安抚好,哪里有哪个心思去处理事情。

孟浮生也清楚,就主动说他可以帮忙去处理,穆生云自然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还让他到那边带点宝宝会喜欢的玩具回来。孟浮生应下,让他帮忙注意杜月妍。

他这一走就是十几天,期间男人再次尝试过逃跑,这一次抓回来后被送到了穆生云面前。

男人看到穆生云眼睛一亮,趾高气扬地说“穆庄主,我没有想到这是你们流云山庄的待客之道!我好心好意把救命的神药卖给你们,结果呢,你的师弟竟然软禁我,这还有天理吗!我看你是个明白人,要是你把我放了,这件事情,咱们既往不咎,我也把这件事情忘了!”

穆生云一直知道孟浮生把男人抓回来了,可是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接近孟浮生买这种药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一愣,好似被问得一头雾水,“穆庄主你真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接着他突然气哼哼道“难不成你要狼狈为奸帮着你的师弟做出这种不人道的事情!我一直听说流云山庄之人素来光明磊落,万万没想到,名不副实!哼,算我看走眼了!”

穆生云不理会他,而是重复问话“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想要做些什么?你这些话哄骗我一心只想要复活公主的傻师弟还是管用些,但是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男人板着脸,冷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放我离开!”

穆生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和男人打太极,但是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有打探出来,勿论穆生云问些什么,他都是一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和你们这是强盗行径的表情,硬是一句话都不接招。

穆生云问话和和别人交流的能力虽然厉害,可是也没有那个读心术的能力,得到自己需要的消息的前提是对方也必须要配合交流,可是男人就是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控诉,俨然已经把流云山庄描绘成了一个洪水猛兽聚集的险地。

这样下来穆生云也被他念叨得很是不耐烦,把人甩下就离开了!正在他一筹莫展,既不相信男人没有目的,又闻不出他的话,这件事情就像被打上了死结,解不开又顾忌着自家小师弟的心情不能直接剪断。

不过流云山庄也不缺少一个吃白饭的,干脆养着也没有什么影响,只要孟浮生高兴,反正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时间也一天天过去,孟浮生在外面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打算回来,归心似箭,自把杜月妍带回流云山庄后,他们几乎是每天都在一起,一下子分开这么久还是从未有过,所以事情一处理完交待下去,他就马不停蹄赶了回去。

只是他还没有回到流云山庄的时候,山庄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早上门房的大爷开门的时候在门口捡到一封信,然后信封上写着孟浮生的名字。谁都知道孟少爷帮庄主下山去处理事情,所以他就把信交给了庄主。

“庄主,这是我今天在门口捡到的,上面写着要交给孟少爷,孟少爷现在又不在,我就拿来给你了。”门房大爷去了孟少爷的书房。

穆生云接过信点点头,然后犹豫着要不要拆开,他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只是这封信,要说朋友寄来的,定是不会放在门口,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拆开看看,这一看,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谁寄来的。

上面写着要跟孟浮生谈一谈习元青的事情,这个名字他从没有听说过,但是从信中写道了,那么习元青只有可能是现在还被软禁在流云山庄的那个男人了。

说来也是,自孟浮生把习元青带回流云山庄已经一个多月了,要是习元青背后有其他势力的身影,现在也确实该到了操作的时候,现在找上来一点也不稀奇。不过上面指明的是要孟浮生前去,只是信到了孟少爷手里,他肯定是不会让小师弟去冒这个险的。



第七百四十五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七)

于是穆生云几乎想也没有想就想要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信上写明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说要是孟浮生同意见面就提前通知,让人去那个地点系上一条红色绸带。

穆生云让手下去山下约定的地点系上了红色绸带,然后在第二天欣然前往。

那里是一片湖边,也是镇上十分有名的湖,经常有青涩的少年少女携手共游,热闹非凡。只是他们约定在一个很少有人前去的角落。

此时已经是冬季,那里聚集着一大片荷花,夏季的时候最热闹的地点在冬季最为萧条,毕竟没有谁愿意带着喜欢的人看湖面一片枯黄,很是影响心情。

因为人稀少的缘故,穆生云刚到那里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背影,男人十分之高,身材高挑,站在一棵柳树下面,别有一股清风明月的气质。

穆生云在没有过去之前,先左右审视了一下他的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才敢走过去,生怕一不小心中了埋伏。他不是一个胆小之人,只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惜命了不少,不明不白的险可不敢吃了,怎么都得瞻前顾后想象一些危险的系数。

他今天前来赴约的事情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毕竟他抓了对方的人,那么两人的立场就绝对称不上朋友,但也说不上敌人,就是那种互相有点小摩擦的关系。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怎么知道你惹上的人不是一个睚眦必报,就是一点点小恩怨都想着要你命的人。不过他还是过来了,因为他身上的责任不允许他逃避,他不去,孟浮生肯定会去的。并且他还十分守信的没有带手下,现在看对方也没有违约,也没有带什么人。

穆生云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男人听见声音回了头,皆是愣了一下,男人脸上带着一副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无官很是俊朗。

至于男人愣的原因。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疑惑,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穆庄主?”用的是疑问的语气,眼神里却是确定。

穆生云也没有想着骗人,点了点头解释“是我,浮生前段时间帮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替他来赴约了。”

“也好。”男人一笑,看上去并不生气,好像还更高兴了一些,不论这高兴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得不说他这种表现很讨人喜欢,看来也是一个交际的行家。他看了穆生云的身后,说“穆庄主也是守信之人,说不带人就不带人。”

穆生云拱拱手,互相奉承“阁下不也是没有带人嘛。”

男人朗笑道“这不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嘛,在下仇嘉良,穆庄主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说。”

双方再是互相谦让封承了好一番,一个个脸上带笑,言行得体,让人看不透他们真实的想法,要是孟浮生在这里一定会被这虚伪的客套烦到不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穆生云想,要是让孟浮生对上仇嘉良,很有可能会落入下风,仇嘉良太过圆滑,老狐狸似得,都不知道浸淫说话之道多少年头了,而孟浮生太过刚直,很容易就会上了他的道,所以穆生云心里是有庆幸的。

两人聊了半天都没有进入正题,但是好似谁都不着急一样。穆生云在言语中一直在不动神色地打探眼前这名为仇嘉良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很有可能他连名字都不是真的,毕竟这般风华绝代,甚至不露脸都能让人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着的非同一般的气度之人,绝对不可能在江湖上一点名声都没有。而穆生云在江湖上打探消息的渠道之多,要是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不该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仇嘉良在江湖上肯定有一个真正的身份,并且孟浮生还认识,只是现在没有人出来,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熟悉。他可没有这个本事认出蒙着面的人,言语中还多加掩饰,并且并不算多么熟悉的人。

两人打了好半天的太极,穆生云得到的消息寥寥无几,甚至还是没有能根据得到的讯息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只是互相打探一番后,穆生云知道了这个人不管有什么目的,反正肯定不是冲着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去的。

穆生云一开始没有想这茬,听到这个人提到了之后就更加怀疑了,他可不是凭着别人一句话就傻呼呼相信的人。

仇嘉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让穆生云知道的,这时候消息竟然很容易打听,最后直接说了他的目的。

仇嘉良笑道“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不过你放心吧,我可不是这么有野心的人。皇帝那个位置我倒是想当啊,但是我这种能力,当个丞相都够呛,更不要说皇帝了。我当初找上你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为了钱。况且也不是骗你们钱,用药还钱,不是等价交换,做生意嘛。”

穆生云可不会相信他这个鬼话,因为他直到现在对那个什么药还是持不相信的态度的,只是碍于孟浮生的想法,他不想打击他,所以一直没有继续说而已。但是现在看过去,穆生云是觉得杜月妍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可是孟浮生不甘心啊。

穆生云淡淡地看着他,眼睑低垂,盖住了大半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所以呢?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我们流云山庄也只能讨得出一半来。而你们当时跟孟浮生开这个价格,想必是打听好了我们能掏出多少,加上杜维桢能掏出多少吧,真是好算计。”

仇嘉良被戳破了也不尴尬,只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需要点钱,而孟少爷又正好需要帮助,相互合作达到双赢啊。”

穆生云瞬间严肃了起来,“所以,你们要这笔钱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七百四十六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八)

仇嘉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的苦大仇深,说“其实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这件事情跟我们双方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你都问了,为了让我们双方更加信任彼此,那我也愿意做出一点牺牲。”

穆生云对他这副好似自己做了多大牺牲的表情嗤之以鼻,要不是他主动提起,自己甚至根本就不会问这件事情。可是对方故意提起,然后知道穆生云肯定是对这个感兴趣,目的不就是让穆生云询问吗?现在又把自己放在被动诉说的对方,不得不说,说话的技术很高超,也很无耻。

仇嘉良倒是不在意穆生云漠然的表情,继续说“不知道穆庄主认不认识”他凑到穆生云耳边,提了一个名字。

穆生云眯起了眼睛,这个名字他并不认识,于是他看向仇嘉良,看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穆庄主也许不知道,但是听说贵庄的孟浮生曾经在朝廷当过一段时间的官,那么对这个名字肯定是不陌生的。他是御林军统领,不过上一年已经退休了,但是御林军现在的很多人都是他曾经的部下,对他十分尊重,所以他们家族的势力在皇城有一定的名声。肯定是比不上什么名门望族的,但是也不差。按理说我跟没有见过面,也不应该有什么仇恨。可是。”

仇嘉良顿了顿,眼里带上愤恨之色,“他纵容底下的子孙横行霸道,因为他的缘故,也没有人敢告他!我这一次,就是要用自己的方式,要他们付出代价!所以才会想要培养一点人手,可是培养人手要花的银子不是小数目,原本的我根本支持不久,所以才把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神药卖给你们,赚点钱。”

穆生云眼神深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哦。”他不相信只有这么简单。

仇嘉良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流云山庄跟朝廷的关系不一般,要是我真的有什么谋逆的心思,肯定不会傻到跟你们说,是吗?不过这件事情不关乎朝廷,只关乎个人,还是一个已经退任的御林军统领,我希望你们流云山庄到时候不要掺和进来,不知道穆庄主怎么想?”

要是真的不关乎杜维桢,他也没有那个心思什么都去管,毕竟朝廷和流云山庄虽然不是敌对的两个势力,可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虽说私底下感情都很好,但是在这种关乎两个势力上,他们都要为整体考虑。不过要是仇嘉良他们是冲着杜维桢去的,就是看在孟浮生的面子上,他都不会置之不理。

但是既然仇嘉良都说了不会对付朝廷,也没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单单只是对付那位前御林军统领,这个与他就并没有什么大关系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并且这么听起来,那位御林军统领好似也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是非对错他都不清楚,那就更不会插手的,但是他并没有立马就答应下来,即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他还是表示他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是保证不会插手还是拒绝。

仇嘉良的笑容明显消减了不少,眼里也没有什么笑意,没有生气,只是音调沉了不少,“穆庄主未免也太不爽快了,这个也需要考虑考虑的啊,那不知道穆庄主什么时候能给在下一个答案。”

穆生云默了默,无法给定一个具体时间,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必要跟孟浮生商量一下,但是他也不知道孟浮生具体在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答案“这几天吧,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里,等到有了个答案,我直接去找你。你觉得如何?当然,你要是不想让居住的地方被我知道,也可以过几天来流云山庄找我,我把这个交给你决定。”

仇嘉良有点生气了,脸上是完全没有了笑意,“就这么一个好或不好的问题穆庄主都要这么长时间去考虑,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起在下?我们虽然比不上流云山庄,但也不是惹的,一项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穆生云摇摇头,“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可是浮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失信,所以我才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还请阁下不要怪罪。”

“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时间。”仇嘉良转念说,“只需要你们能把习元青放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惹了流云山庄,这才让你们把他关了一个多月。一开始我还想着他能被带去流云山庄做客,是他的福气,我自然也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你们有什么不轨的目的,所以一直没有说什么。可是现在有什么事情也该解决了吧,你们流云山庄却还是不放人,这个,不合乎情理吧,穆庄主,你说是吗?”

穆生云不接茬,而是反问道“不知道阁下是否知道公主吃了你们的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事情?”

仇嘉良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药的问题,是公主身体太虚弱才这么久都没有醒来,再说了,用药之前是先给别人用过的,不是亲眼见过他的效果了吗?”

穆生云笑着摇头,“对不起,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也知道我那小师弟对公主一见钟情,药也是他倾尽一切买的,满心都等着公主能醒过来,所以才一时因为担心暂时把习元青留在了流云山庄,等到公主醒来,自然回把人送回去吧,还会专门给阁下道歉。”

穆生云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心中却是讽刺,公主能不能醒过来难道他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不过,我们流云山庄也不会做出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等到我那小师弟回来了,他若是愿意,我定会把阁下的人送回去,阁下请放心。习元青在我们流云山庄也是好吃好喝地待着,就是能活动的地方窄了点罢了。”

仇嘉良气的脸都黑了,可是也没有办法。



第七百四十七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八十九)

穆生云回了流云山庄,才知道孟浮生来了,现在正在他的院子里。想着人也跑不掉,他今天一个白天都在和仇嘉良周旋,正是又饿又累的时候,干脆先去用了一顿午膳,然后去休息了一会,再接着处理了一点今天早上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事情,才去找了孟浮生。

一回到院子他就听到了清脆的笑声,有男的有女的,有大的有小的,进去一看他才发现原来是孟浮生正抱着宝宝在院子里的小湖边上嬉戏,把宝宝举得高高的迎着太阳,周边还围着几个又紧张又开心的丫鬟,他们担心孟少爷粗心把宝宝摔咯,又觉得宝宝这样笑得很可爱。

这么高宝宝倒是一点都不害怕,露出还没来得长出牙齿的口腔,咯吱咯吱傻笑,这个胆子比穆生云小时候还要好。听师傅说,他在一岁的时候胆子还很小,只有师叔们一把他举高就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好不凄惨。

可是看宝宝笑得这么畅快的样子,倒是与他截然不同,小时候胆子这么大,大了还得了,穆生云美滋滋的想。

“浮生。”穆生云走过去叫了一声,然后顺手把宝宝接过来,往那张嫩得跟豆腐一样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哎哟,爹爹的乖宝宝,想死爹爹了。”

偌大一个男人,对着自己的孩子还是这般幼稚,惹得不少丫鬟们都捂嘴偷偷笑,穆生云也不害臊,继续和宝宝亲昵,活像要黏着这还散发着奶香味的宝宝身上。

因为出了巴云英这码事,周婉仪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请个乳娘,硬是要自己母乳喂养宝宝。可是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虚,穆生云担心的不得了,可是都说服不了在这件事情上倔强到不行的妻子,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为了他们母子的身体着想,他只得时不时让大夫来看看,然后按着日子熬煎补药,各种人参,反正是对身体好的都搜罗过来了。

孟浮生看着他们父子嬉戏,眼里羡慕一闪而过,又道“生云师兄,听说今早有人来找我,你替我去了?”

穆生云点头,想着要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亲了宝宝一口,才依依不舍交到丫鬟手里,拉着孟浮生到一旁说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刚?”

穆生云看他眼底的青色和脸上遮盖不住的疲惫,责怪道“是不是还没有休息?”

孟浮生憨憨一笑,挠挠头,“我听说有人找我你代替我去了,就还没有回自己院子先过来了,想着先跟你见一面再回去。对了,妍儿,她醒过来了吗?”

他满目期待,可是穆生云再心中不忍只能给他一个让他注定会失望的答案,“未曾。”

孟浮生虽然早就有心理建设了,可是初初听到还是觉得很失望,“我知道了,唉,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维桢说,他也是期待许久了。”因为杜月妍这件事情,他都不曾跟杜维桢通过信件,生怕他询问此事,而自己给不出一个令他高兴和放心的答案。想必要是他把妍儿带回皇城了,面对自己也是这样忐忑的心情。

唉,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是谁找的我,说什么事情?”

“仇嘉良。”穆生云说,想到孟浮生不认识他,接着补充,“应该是习元青的主子,戴着一副面具不知道长相,就连这个名字我都怀疑他是假的,至于什么目的”

穆生云跟他说了,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询问“你有什么想法?你想怎么样,仇嘉良肯定是不想我们掺和进去的,但是我尊重你的想法。”他在孟浮生身边担当着的一直是一个引路人和保护者的角色,而不是命令者,他不会跟孟浮生说你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你要听我的。他跟孟浮生交流更多时候是用的一个询问的态度,就像偶尔他会因为孟浮生下的某个决定不得不做出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但是追根究底还是害怕他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对穆生云而言,再大的利益,再好的目的,也比不上生命安全四个字。

其实之所以穆生云当时没有答应仇嘉良,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小师弟重感情,而他跟皇上的感情有这么好,很有可能想要淌这趟浑水,所以他才决定像不要表决自己的态度,来跟孟浮生商量商量。

只是没想到,孟浮生这一次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说“那我们就不掺和进去,我不是早就决定自打完战回到流云山庄之后,就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了吗?”他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保持着相当的理智的,他跟打完战感情深厚是真的没有错,但是这是势力与势力之间的事情,他现在年纪不小了,生云师兄也为他做了太多的事情了,他是时候学会为生云师兄着想,从大局出发。

穆生云松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欣慰,那表情就像一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父亲看着自己终于长大懂事的儿子,“好,那我们就答应他。”

两人就这个达成了共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孟浮生说“不过就算不去帮忙,通知维桢一下这件事情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吧?就当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

这当然没有问题。穆生云肯定不会对这个有任何意见,其实就算是孟浮生决定去帮忙,他也会处于一个庄主和大师兄的立场劝上几句,最后实在劝不住了也不会阻拦,甚至要是孟浮生受了什么伤害或者是需要什么帮助,他也不会吝啬。

“他就说了这个?”

“当然不。”穆生云说,“他还提了那个习元青的事情,他想要把他带走,可是我跟仇嘉良说了,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的选择明显要比上一个困难多了,孟浮生紧皱着眉头,双拳无意识地握在一起,大拇指还在食指上摩挲着,像是大脑在剧烈的转动、思考。



第七百四十八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九十)

穆生云也知道这个决定对孟浮生来说并不简单,所以没有任何催促和不耐烦的意思,耐心地看着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做干扰。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孟浮生才十分艰涩地开口“好,放了他。”留着习元青虽然会让他心里有一个底,但是实话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而且还会给流云山庄惹上一个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敌人,从哪里来看都是得不偿失,尤其是从大局来看,对流云山庄几乎只有害处而没有好处。

他想,他也不能太自私了,总是让生云师兄帮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他也是流云山庄的一份子,也是师傅的徒弟,他也必须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为流云山庄的发展做考虑,不能总是像一个小孩那样一味的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不顾大局,不顾生云师兄的利益,损害流云山庄的利益,那么他就太自私了。

既然两人都这么决定了,那么现在就可以去通知习元青了,孟浮生让了一个护卫去,说明天带他去找仇嘉良。

接着两个人就分别了,孟浮生心中也挂念着杜月妍,就回了院子看她。杜月妍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红润,皮肤柔软,饱满的唇瓣带着鲜艳湿润的红,就跟他们分别那天的状态一样,好像她一直只是在睡觉。

但是无论多么像睡觉,还是不能改变即使他如何想着她也不会醒来的事实。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捡了一张椅子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感受那柔软鲜活的皮肤,他的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又开始了平时没事时候对着杜月妍的自言自语,讲述他在外面处理事情的半个月经历的事情,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人,交到的朋友和他那段时间的心情以及对她的想念。

然后孟浮生又说了回来之后穆生云跟他说的几件事情,“我说不会帮助维桢不知道你知道后会不会难过?对不起妍儿,我是维桢的挚友,是你的爱人,理应是要为昆国做一些什么的。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是生云师兄的小师弟和流云山庄的一员,顾全大局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告诉维桢会发生什么事情,至于其他的就不是我能管的。你醒来后也不要责怪我好吗?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也得长大,不能一直靠着生云师兄帮我遮风挡雨。”

他又继续讲“你知道宝宝前段时间被偷走的事情吗?哇,那个时候我真的在想,要是他遇到什么威胁怎么办?他还这么小这么可爱,我想要是你醒来后我们能结婚,肯定也能生一个像宝宝一样可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很开心,你肯定也会开心的。”

孟浮生一个人讲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讲的口干舌燥,一连灌了两壶水,可是还有戏意犹未尽,对着杜月妍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得不到回复但还是很开心。不过要是能得到回应,他会更加开心的,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边吃了晚膳,本来不该是在这个房间用膳的,可是他不想要一个人,虽然在这个房间也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声音,可是他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在陪着自己,这让他的心里到底的温暖了一点。

然后孟浮生跟杜月妍郑重其事告了别,那副认真的样子浑然像是跟一个心爱的妻子做一场浩大的告别,郑重得让人心酸,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回他,也不会有人抱着他,跟他说不要这么辛苦,早点回来。就像他离开山庄半个月的时候那种焦躁的心情,虽然他不应该这么矫情,只是去旁边的书房而已,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矫情就矫情,在自己的房间对着爱的人谁规定必须懂事成熟了?

他先是给打完战写了一封信,其中提到了仇嘉良这个人和他要做的事情,让他多加小心,虽然仇嘉良说了他的目的不是杜维桢,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嘴里说的就是心中想的呢?也没有人规定说出来的肯定要是真话,所以还是要提防一二。

然后他又看了几本带回来的账本,他不习惯旁边有人伺候,所以研墨什么的都是自己来的,一边研墨一边闻者那股清香淡雅的味道,不禁想着等妍儿醒过来了,两个人窝着书房里,谈论诗书,然后自己看账本,妍儿就在旁边帮他研墨,偶尔会看他劳累帮他捏捏肩膀,两人浓情蜜意。

孟浮生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痴了,眼睛盯着账本出神。外人见了定会觉得他很认真,可是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等到回过神来他才用最快的速度把要处理的账本都看完也改完了,然去到杜月妍的房间帮她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盛着满心的期待和甜蜜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昨晚睡下的时辰太晚,所以孟浮生在巳时初才醒来,用完早膳后就被穆生云叫过去了,习元青也早就去到了那里,见到孟浮生还硬是要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孟少爷不亏是孟少爷,起的也太早了,让我们一顿好等。”

孟浮生没有打算和他计较什么,礼貌地道了歉,又不禁在心里想,估计是把人关太久影响了他的心情,现在的习元青比起孟浮生刚开始见到他的那会阴厉了许多,眼神和说话都带着刀子。

习元青哼了一声,抬抬下巴,一副倨傲冷然,“那什么时候出发,我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免得某些人又生了坏心思,硬是要干些囚禁人的勾当,令人不齿。”

这下孟浮生不生气,穆生云倒是生起气来了,冷着脸,“不知道习先生有没有听过过一句话,言多必失。我师弟为什么把你带回流云山庄你想必心里也清楚吧?他就是觉得愧疚才答应把你放走的,要是不然继续把你留在这里,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为了你和流云山庄翻脸?”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九十一)

习元青脸一沉,这下不敢说话了,只恨恨地盯着孟浮生,活像两个人有多大仇似得。孟浮生自知理亏,也就任他看了。反正的确是自己把人抓回来,然后今天又睡过了头。

然后孟浮生和穆生云商量了一下什么,就出去了,昨天穆生云就让人去通知仇嘉良今天在原来的地方见面。

他们到的时候仇嘉良就等在那里了,还是那身装扮,黑衣和面具。孟浮生两人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习元青激动地很,打不过去噗通跪下了,“主子!”

仇嘉良嘴角勾了起来,玩要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元青,不必多礼。”

“多谢主子把元青救出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哪里需要谈什么感谢?”

话虽如此,习元青还是感动的眼睛微红,这两人又你来我往好几句习元青才退下,孟浮生听的咂舌,暗自想只听生云师兄说这人会讲话,可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才知道他还真是会讲话。三言两语便收获了习元青的这般感谢,想必以后习元青肯定会对他更忠心。

一开始对的生云师兄他要是和仇嘉良对上,肯定会输还觉得不服气,现在看看还真是输定了,他这辈子都学不会这种说话的技巧。但是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他也不带虚的。

孟浮生来的目的,其实一开始就是因为听生云师兄说他不如他,才生起了好奇心和好胜心,想要跟过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现在倒是越发被激发了好胜心!

仇嘉良拍了拍习元青的肩膀示意他退下,然后才上来朝孟浮生两人拱了拱手,“多谢穆庄主和”

孟浮生弯了弯腰,说“在下孟浮生。”

“孟先生。”仇嘉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声音里也带着欣赏和惊喜,“一直听说孟先生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今日见面才知道果真是这般,并且还要远远高出外界的评价,真是让人敬佩。我的手下能够有荣幸跟着孟先生几个月也是他的福分。”

孟浮生听的耳朵发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即使对方说的多么诚恳,他听起来还是觉得膈应。不过要是换了别人站到孟浮生的这个位置,听的这番话肯定恨不得立即跟仇嘉良引为兄弟,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真挚,令人不愿意去怀疑。

只是这里不是别人,而恰恰是孟浮生,那么他的这一番话也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不过虽然孟浮生不喜欢听这种话,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俗语也是听过不少遍的,翩翩有礼地表示“仇先生折煞我了,是我当时太冲动才把习先生请了回来,该是我要跟阁下和习先生赔罪才是。”

两人又是一番虚伪客套,但是孟浮生的讲话的本事明显比不上穆生云,所以没有几番交谈就有些处于弱势,甚至差点被套出什么话来,而他想试探对方的话却每一次都被不动神色地圆了过去,孟浮生心里越发沉重。

这时候穆生云出来解围了,哈哈一笑化解了孟浮生的困境,“看来仇先生同我这不成器的师弟还是颇有缘分,这般合得来还是少见,要知道我这师弟嘴笨得很,最不会说话了,经常惹人生气,甚至连我都要好几次想要打他一顿。”

仇嘉良刚想套的话就被打断里,眼里闪过不满,不留痕迹地瞥了穆生云一眼,知道被他发现了,不无可惜地只能顺着他给的楼梯下来,“那是因为穆庄主跟孟先生感情好。”

三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十分和谐的氛围,不得不说有两个说话的行家在气氛还真是不一般。

两方这次见面只要是为了解决两件事情,也就是穆生云他们的两个回答,如今习元青的出现代表着那天的第二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如今就剩下第一个。

仇嘉良笑问“我那天就问穆庄主觉得怎么样,只是看来你们两位师兄弟的感情还真是坚不可摧,他当时无论如何都给不出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和时间,只说了要询问过你,穆庄主还真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师兄。”

“让仇先生见笑了。”孟浮生笑笑说,“那天有事不能来赴约,所以师兄才暂替我过来了,他也是因为尊重我才没有私自做决定,同时我也很感激仇先生没有因此生我们的气,想来仇先生也是十分深明大义。那我们也不做小人了,今日一来就是想要给仇先生一个准确的答案的。”

仇嘉良立马有些紧张了,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直勾勾看着孟浮生等待他的答案,直到孟浮生说了四个字——

“我们答应。”

仇嘉良心里一松,他并不想跟流云山庄为敌。流云山庄在江湖之中是一个庞然大物,没有人敢随便惹上他,即使他很少发威,可是每一次发威威力都是不可小觑,令人心生恐惧的。

“不过。”孟浮生突然说,“想必仇先生也知道我跟皇上和公主他们交情颇深。”

仇嘉良瞳孔一缩,盯着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孟浮生说“我选择不干涉昆国任何事情,因为我也没有什么野心,加上我也不在昆国当官了,那里的事情并不关我的事情,我现在的身份只是流云山庄之人。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要是杜维桢和妍儿有了什么涉及他们自身的危险,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要是没有人上门惹事,我也不会主动挑衅,这也是我们流云山庄一贯的作风,仇先生想必也能理解吧?”

仇嘉良点点头,“当然。并且我最开始也说了,我要对付的只要那个人,其他人我没有什么心思,特别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我就算有心思也没有那个本事,所以穆庄主和孟先生大可放一百个心。我只对付我要对付的人,其他旁人都不在我的考虑内,我也不会惹事生非给自己找麻烦。”



第七百五十章 人生失意无南北(九十二)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五十章人生失意无南北仇嘉良和孟浮生的眼神对上,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暂时达到了共识。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他们都不敢确定对方在未来的日子里真的不会做出触犯他们逆鳞的事情。

对孟浮生来说,要是未来的那一天杜维桢真的向他求助了,他很难拒绝,毕竟跟杜维桢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一次求助。不过杜维桢也并不是那种一味求人之人,每一次都是无可奈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找到孟浮生头上,而每一次求助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孟浮生,对不起穆生云也对不起流云山庄。

孟浮生明明已经跟朝廷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他却总是要寻求他的帮忙,把他拖入麻烦的漩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而仇嘉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管住自己报复的手不伸得太长,所以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只是暂时达成共识。

今天见面所要解决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解决了,仇嘉良盛情邀请孟浮生和穆生云在镇上最有名的酒楼用一顿午膳。

穆生云两人百般推辞都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酒楼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好在他们几人运气不差,来的时候刚有客人要走,正好为他们腾出了一张桌子,四人随意落座。

仇嘉良这一身装扮尤其是脸上的面具实在太过惹眼,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眼光,可是他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孟浮生和穆生云倒是很想看到面具下面是怎么一张脸,可是他们都清楚贸贸然让别人把为了见面故意戴上去的面具脱下来是一件极其没有礼貌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克制住了自己好奇心。

按理说双方并不熟捻,更不要谈什么朋友,气氛该是很尴尬才是。可是耐不住仇嘉良会做人会讲话,自从一进去开始他就发挥了自己的个人魅力,委婉得让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点菜,最后桌上的全部是两人喜欢的食物。

穆生云和仇嘉良两人也谈得十分尽心,浑然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这一顿怎么也说的是宾客尽欢,然后双方就分开了,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估计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孟浮生回了流云山庄后照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杜月妍,决定不掺和进朝廷事情的时候,除了心理上的一点不好意思,更多的则是轻松,就好想是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卸下来了。

他本来想要的就不多,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之人,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杜月妍醒过来,。

孟浮生坐在床边跟杜月妍说了这件事情,讲了好几遍“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也知道你这般善解人意,肯定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责怪我的,所以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可以带你回皇城见见维桢,他肯定也很想你,只是为了不让我产生心理压力所以一直没有提起过。”

从那天以后,他当真是一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模样,一派的清心寡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照顾杜月妍,帮她擦拭身体之类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这是占妍儿的便宜,虽然他们曾经已经约定好等到打完战了就再做一对夫妻,再续前缘,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他又害怕其他人手脚糙照顾不好杜月妍,伤了她的身体,最后还是咬咬牙自己来,久了之后动作熟练了,一开始还会脸红口干舌燥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可是后面慢慢习惯了,即使红着脸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受到影响。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杜月妍即使还是没有醒过来,身上还是保持着干净清爽,跟她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睡觉的时候安静的过分,只听得见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这是孟浮生坚持下去的动力,但是也让他的心悬着,生怕什么时候这呼吸声就彻底消失了。

杜月妍的长时间不苏醒让孟浮生也坐不住,他开始靠自己查看杜月妍身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残月高挂,星光稀疏黯淡,惨淡的月光如华笼罩了下方皇宫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建筑,为一栋栋精美绝伦的高台楼阁多添了几抹清雅之色,削弱了少许富贵尘世之气。

御书房灯火通明,杜维桢正在批改奏折,就收到了由孟浮生寄过来的信,看了之后表情愈发阴沉。

其实在这封信中孟浮生并没有提到仇嘉良要报复的大臣是谁,这是仇嘉良提到了,孟浮生觉得既然他不想掺和进朝廷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把那位大臣的名字提出来,所以他只是在信中告诉杜维桢有这件事情的发生,提醒他要注意。

杜维桢看了之后就升起了警惕之心,他并不为孟浮生的选择感到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孟浮生帮他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他仗着自己和孟浮生的交情就肆意地挥霍,那么他们这份感情也走到头了,所以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自己处理。

他想要看看那些人做到什么地步,并且要报复的人到底是谁。于是他让负责宫里面巡逻和皇城安全的统领近期加强防范,还秘密吩咐下去调查那个闯了大祸以致即将遭受杀身之祸的大臣是谁。

在大臣们都离开后,御书房重新回归平静,四喜知道杜维桢处理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自己的习惯,所以一直都是在外面等着,所以面对着明亮如昼的御书房,他突然有些寂寞,又看了看那封信,试图找出点什么内容,可是让他失望了,并没有。

杜维桢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即使他怕会增加孟浮生的心理压力所以没有频繁书信询问妍儿的事情,可是孟浮生难道就不知道主动告诉一下他有什么消息吗!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信中酸涩,揉了揉太阳穴,皇妹现在肯定还没有醒过来,不然浮生也不会不告诉他。



第七百五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

再说仇嘉良,他虽然并不知道孟浮生他们是怎么想的才会答应他,虽然那天说的冠冕堂皇,但是他们这种人,说的话十句能有一句可信就已经是顶了天的了,所以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孟浮生两人的话,只是因为他们说的话相信了对他百利而无害,所以他暂时选择了去相信。

于是在确定他们现在或许还没有生起什么阻拦他们的心思后,仇嘉良迅速整好手下,直接带人赶往了皇城。

他们一离开就有人把消息汇报到了孟浮生那里,他只说知道了就不再留意了,更没有派人跟着他们。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约定了,只要仇嘉良他们不伤害杜维桢,他定是不会出手掺和的,要是被仇嘉良他们发现了自己竟然派人跟着他们,那么这一件事情可就不那么好解决了。

不过在距离仇嘉良离开的第一天,孟浮生突然想,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那个致仕的御林军前统领吗?如果换作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会放心大胆得跟立场不同的对方讲出他们真正的目标吗?虽说仇嘉良在当时也再三要他们保证不准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可是最好的保密方法难道不是干脆什么都不说?

孟浮生越想越奇怪,甚至觉得整件事情都不简单,仇嘉良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那个前御林军统领。不过不是就不是,他也没有必要骗他们吧?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越想越不对劲,可是就是得不到一个答案。

后面干脆就不想了,他都说了不参与这件事情,现在还在处处担忧着,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干吗?算了算了。他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照顾好妍儿吧。

这个时候,仇嘉良已经带着人来到了皇城,他先是一个人进去,发现城内守卫比以往都要森严,所以也十分警惕,让手下分开进来的,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就连找地方住也是分开的,但都是在附近,这样也好商量办事。

他们下午的时候去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厢房,然后讨论了一个下午要怎么行动,直到天黑了才确定下方案,甚至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而是决定一入夜就开始行动。

在酒饱饭足后,他们正式开始行动了,但是目标并不是什么前统领府邸,可见他的那一番话就是在骗孟浮生,而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要动的人跟孟浮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苏府。

苏家在皇城枝繁叶茂,二代忠良,苏老爷子跟着景元帝打天下,势不可挡,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而苏明也是人中之龙,在战场上摸爬打滚几十年,还没有学会跑了就已经拿着刀剑什么的舞得虎虎生威,没有什么招式,但却是舞出了苏家的气势。

他的大哥在朝中也官居要职,虽然只打过一场战,但是善于谋略,苏明这么多场战争胜利的背后也离不开他。可以说,苏府父子三人都不是好惹的。而仇嘉良要来对付他们,可见也是存了豁出去的心思!

仇嘉良也知道苏家二少爷跟孟浮生的关系不是一般得好,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肯定不会这么顺利,这才决定骗他一把。

苏家虽然上上下下个个都是好手,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仇嘉良可是带了不少人,要是真的打起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可是正当两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夜间突然多出来的几队巡逻官兵赶来了。

他们并不是固守在苏家,只是在几天前皇上突然下命令要加强皇城的巡逻,哪一个地方都不能少。他们今晚也是按例巡逻,只是远远听到从苏府传来的打斗声音,那时候他们离苏府也并不远,这才能及时赶到。

仇嘉良他们见到来了帮手,知道自己今晚的行动算是泡汤了,要是留下来不仅没有什么赢面,还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于是当即决定撤退。

苏明追了几步后就停了下来,怕对方玩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那套,只是等了一会后发现没有人回来,对方是真的跑了。

今晚负责巡逻的官兵的小头儿曾经是苏明手下的兵,所以很是热情恭敬地跑过来,“苏将军,您们没事了吧?”

苏明还有些意犹未尽,摇摇头,“没事,你们来的及时。”

接着他又想到,之所以巡逻的官兵来的这么及时,也是因为有皇上的命令,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想于是他也问了。那头儿也很纳闷,“这我们就不知道了,都是上面下来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苏明心中很是疑惑,但看那头儿是着实不知道,就让他继续去忙自己的了,自己则回去跟苏老爷子和大哥说了说,于是决定第二天去找皇上问问这件事情。

第二天的时候苏明就和苏大哥一起去了皇宫,因为昨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以没有人跟杜维桢提这个。

所以杜维桢见到两人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挑眉道“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竟然会一起进宫?”

杜维桢问这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别看这两人年纪大了,那也是从小斗到大的,可以用“相看两相厌”来形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他们平时坐在一张桌子上都难免会吵起来,更别说是一起去哪里了,打起来的几率很大。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所以杜维桢也知道他们两兄弟关系并不和谐。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子,在昨晚袭击发生之前,他们两兄弟刚吵过一架,差点动了手,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情,甚至连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想要弄死对方的心情。

本来这气已经消下去了,两人想着先处理正事的,可是杜维桢这一提起来,他们就都想起来对方的可恶和讨厌,互相看不顺眼,离得远远的,个个都沉着脸,像是随时都能对对方破口大骂,只是因为顾忌着地方才收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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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

杜维桢看他们两兄弟的表情就忍俊不禁,觉得身上也轻松了不少,挑眉问“吧,找朕什么事情?”

回话也是个问题,两兄弟开始用眼神交锋来决定谁来回答,眼看着味越来越浓,杜维桢干脆点了苏大哥,“你来吧,朕真怕你们两兄弟在这里打起来,打乱了朕的御书房。”

四喜刚才带两兄弟进来的,没来得及走,听到这也扑哧一笑,夸赞道“两位苏大人感情还是这么好,真是令人羡慕。”

两人异口同声“呵。”

苏大哥回答杜维桢的问题,“皇上,昨日苏府遭到了一伙饶袭击,人数不少,且武功也挺厉害的,好在巡逻的官兵及时赶到才把他们赶跑的。微臣知道皇上前几日就特意让官兵们着重开始巡逻,所以就想着来问问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杜维桢也面露意味,他知道有人近期或遭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苏家,他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朕是提前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然后他便把孟浮生传过来的信里面的内容告诉了他们两人。

到寻仇这两兄弟也觉得诧异,到寻仇,他们的仇家的确不少,但是主要都是官场一些概念相反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江湖人士吧?两人也有些不确定,苏家三个男人都是性格大大咧咧,神经粗大之人,就算是惹了什么人或者冒犯了谁让谁记恨上了,要不直,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于是一时之间,两兄弟都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确定一个人选。

杜维桢看他们兄弟两人都是愁眉苦脸的,也知道肯定是没有什么进展的,就让他们先走了,让他们回去调查的同时也保证自己会好好查一查的。

苏明和苏大哥一走出御书房就分道扬镳,明明是同一条路两人偏偏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也没有想法,这也是为了皇宫好,免得打起来,山花花草草就不好了,那些宫女太监们也不敢拦他们,不然到时候不仅拦不下来,还伤了自己。

两人回去后就去见了苏老爷子,把这事告诉他了,然后这爷三就开始苦思冥想,念念叨叨,骂骂咧咧着是哪个龟孙子不敢当面做事,偏偏要躲起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这三人实在都是忘性大的,想了一了,一个人都没有想出来。也不是他们找不到仇人,只是仇人太多了,总不能一个个问过去吧?况且也都是早些年的仇人了,要是想报仇不早就行动了吗?何必要等到现在?

这可把三人愁的啊,发生了一次这种事情了,谁能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呢?敌在暗我在明实在令人糟心且担忧,指不定那藏在暗处的敌人趁他们一个不防备又跳出来张牙舞爪呢?昨还好,官兵们及时赶到了,可是运气总不能都这么好吧?还是快些把仇人找出来才好呢。

苏府也不都是马虎靠不住的,譬如苏老夫人和苏老爷子的一些旧部就可靠的很,尤其是曾经苏老爷子的副手,那是以细心出名的,苏老爷子不记得的事情他可帮忙记得牢牢靠靠的。

于是苏老爷子决定先问过妻子,要是没有答案到时候再去问一问他那位可靠的老手下,反正就是现在还没有答案。只是苏明和苏大哥两人也不能闲着等别人把仇人送上门啊,所以他们两人也灰溜溜去调查了。

孟浮生不理会那些事情后,在流云山庄待的也算是十分舒心,每就是连练剑,看看医术,照顾杜月妍和跟宝宝玩耍,每日都觉得心情舒畅,当然,要是妍儿能醒过来他肯定会更加开心,短命十年他都愿意。

这一日,他早上起来后去练完剑接着用完早膳后又去帮杜月妍擦了擦脸,了几句话,然后就去穆生云的院子找宝宝了。

孩子成长的速度实在是令人侧目,几乎是每次第二去看,都比昨长大许多,尤其是宝宝的营养十分丰富,皮肤愈发白净,就连那个脸蛋也更加粉嫩嫩肉乎乎,一掐就一大把软肉,嫩得几乎能挤出水来,令孟浮生喜欢的不得了。

中午的时候他要离开就碰到回来的穆生云,然后被留下来一起用午膳了,吃完后穆生云拉他到一旁谈事,询问“你真的不担心皇城的事情?”

孟浮生还当生云师兄担心他不懂事偷偷跑出去,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证“生云师兄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没有打听过皇城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事情,维桢也能够处理,轮不到我担心。再了,仇嘉良他们不是不会伤害维桢吗?要是他们先反悔,那我帮些忙,也是经地义。”

穆生云看了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了。他一直替师弟担心着皇城的情况,所以派人打听那里的消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告诉他。

所以今日便知道了苏府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仇嘉良当时骗了他们,他的目的并不是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的御林军前统领,而是跟孟浮生交情甚笃的苏家。

穆生云甚至能理解他隐瞒下来的目的,就是怕孟浮生知道了要坏事,他这个师弟讲义气得很,知道后就算狠下心不去帮忙,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因为穆生云这般清楚他心里的想法,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安静下来,孟浮生有些奇怪,“生云师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浮生一开口,穆生云就确定了暂时先别告诉他,因为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作用,想来还是让他先帮忙在前面探探路吧。

把穆生云送走后又,他一个人想了好一会,想着仇嘉良他们是不是故意在针对苏府。

穆生云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到了晚上,期间用晚膳也有些出神,害的周婉仪担心地了他好几次。



第七百五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

穆生云不想拿这事情让周婉仪闹心,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了,他现在几乎是什么事情都不舍得让她操劳,就像是以往府中的一些内务事都是由她管理的,自从她怀上孩子后穆生云就不允许了,而是把这件事情分散下去,有的甚至都分给了那几个不成器“不务正业”的师弟,所以这件事情他更不舍得给她听了。

周婉仪最是乖巧体贴,见他不也就不追问,而是亲自给他熬了汤,又帮他按摩,是生怕他累着了,两夫妻琴瑟和鸣,恩爱的程度比起结婚的时候更上一层楼。

身旁有人无私的爱护和体贴,穆生云的疲劳一扫而空,几乎是以一种饱满的精神状态要去解决这件事情的。

首先,他想要查清楚仇嘉良到底是因为知道苏明和孟浮生的关系,然后故意对付苏家以此把孟浮生牵扯进来的,还是就是他所的跟苏家有仇,做的一切就是寻仇来了。

怀揣着这个想法,穆生云先是从仇嘉良那边下手调查了一番,可是仇嘉良的保密工作做的十分之好,他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迫不得已的,他只得把突破口放到了苏家身上,打算从苏家下手进行调查,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好巧不巧的是,苏明也在调查自家的事情,然后就发现苏府被盯上了,这可不得了。他就像是饿了十半个月的狼发现了一块生肉,恶狠狠地盯上了。

苏明带着人亲自蹲守,成功捉到了身后的狼,兴高采烈的打算亲自审问一番。

不过还不等苏明大展身手,对方就主动招供,他们是流云山庄的人。只要是在皇城有点眼目的,谁不知道苏明和孟浮生的关系之好?

所以苏明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挑拨离间,恶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你们休想挑拨我跟孟浮生的关系,我告诉你,他是我兄弟,我不会怀疑他的,你们告诉你们背后的他,死了这条心吧。”

了实话反倒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的流云山庄的护卫们心里真是好一阵委屈,他们对流云山庄忠心耿耿,要是捉到他们的是敌人,他们定会咬死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对方是苏家的人啊,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自家的孟少爷跟眼前这位主感情好,且庄主在让他们过来调查苏家动向的时候也了苏家是友而不是敌人,所以他们才一开始就了实话,想要免受一场无妄之灾,没想到反倒是起了反效果,差点被打了个半死。

苏明把被好一顿教训,身上多了十几道鞭痕的一个护卫提了出来,黑着脸问他,“你究竟是谁派过来挑拨我跟孟浮生的关系的?”

那护卫心生无力,甚至还想翻个白眼,可是他怕翻了又要被打一顿,只得实话实,“苏将军,我们真的是流云山庄的人,是庄主派我们过来的。”

“嘿你这子!”苏明气的推翻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好子啊,骨头可真硬,看我弄不弄死你哥胡袄的。”

护卫都快被气哭了,委屈得要死,“苏将军我的可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啊,要是有哪一句话是假的,诅咒我打雷劈i!您要实在不相信,大可去问我们庄主,可别再打了,再打我就要没命了!”

他哪里是骨头硬啊,的每一个字都是时候反倒被教训得这么惨,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不难受啊?护卫愁眉苦脸的想,已经是凝噎无语。

苏明瞪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哼,我倒是要问问生云师兄,要是你讲的是假话,看我不宰了你们!”

那护卫更崩溃了,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任谁了真话还要被一顿教训不委屈?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们庄主认为的友人,所以被抓过来的时候他们是一点反抗都没有,结果,礼遇没落着,教训吃了不少。

再苏明,他肯定是相信孟浮生的,只是那护卫的态度太过坚定了,再了,要是他的是假话,自己一问过生云师兄不就一清二楚了?难道他们真的是流云山庄的人,那浮生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想了,直接给孟浮生写了一封信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孟浮生当时已经是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模样了,安分地待在流云山庄连山都没有下过,骤然收到一封这样的信,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生云师兄搞出来的,所以干脆直接去了他的院子,一边陪宝宝玩一边等人。

正当宝宝玩得有些困乏被丫鬟抱下去睡觉的时候,穆生云回来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拐弯抹角之人,孟浮生就问了“苏明今日给我写了一封信,是我们的人在苏府附近出现了,问我是什么意思?可这不是我做的啊,生云师兄知道这回事吗?”

穆生云一听前两个字就知道这下瞒不住了,挠挠头,干脆把一切都交代了,仇嘉良要动的对象不是跟他们没有什么交情的御林军前统领,而恰恰是苏府,完之后他还担心地看向孟浮生,表示“我本来也不想瞒着你,想着你跟苏明交情不浅,知道了肯定放心不。但是我有想着,仇嘉良的目的到底是真的为了要跟苏府复仇,还是想要借此拖你下水,毕竟要是他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这回事,一开始就没有必要跟我。很有可能他知道我们对皇城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感兴趣所以故意装作露了口风。”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仇嘉良的用心就很是嫌恶且难懂了,他并不记得他以前认识这么一号人并且还与他们有什么恩怨啊。穆生云陷入了沉思。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担心此事会牵连到你,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想着等查一查再,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倒是被苏府的人抓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

孟浮生苦笑一声,“现在还是先让苏明把我们的人放了吧,再跟他说一下那个人的事情。”

然后他顿了顿,才说“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意气用事,就像我现在就想跟苏明他们说一下我知道的事情。要是仇嘉良要对付的人真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确实没有那个必要和心思去做什么,但是苏明不一般,他救过我太多次了,可以说要是没有他我在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再说了,先是仇嘉良欺骗了我们,要是他一开始就说要对付的是苏家,我肯定不会答应坐视不理。这样的话,他反悔在先,我后面做些什么也没有错。”

穆生云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你就跟苏明说一下将那几个小子放了吧,他们被苏明抓了肯定吃了不少苦,啧啧啧,回来再补偿他们。”

孟浮生点点头就回去了,他给苏明回了信,说了那几个人的身份的确是他们流云山庄之人,他们前去的目的并不是对苏府有害,而是想要查清楚上苏府寻仇之人的身份,还把他知道的关于仇嘉良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苏明一收到信,连忙将那几个护卫放了,心里也颇为愧疚。他打战这么多年,虽然身居高位许久,但是一向不拘小节,对什么身份谦卑也不大在乎,将他们放了之后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抓错了人,还让他们在苏府大吃大喝好几顿才把人放走。

那些个护卫一开始是不敢的,后来还是苏明将人压倒了饭桌上,先开吃,还开了好几瓶好酒,气氛这才火热起来,几杯酒下毒,所有人都放开了,也不在乎什么身份,随意的称兄道弟。苏明也不生气,谁叫他大哥都应着,就这样等赔罪了几天后才把人送走了,那时候护卫们心里哪里还有怨气啊,都在心里面想,不亏是孟少爷的好兄弟,这豪爽的脾气就是相似!

送走了他们苏明才再次考虑起孟浮生心里面的意思,还找来了苏老爷子。苏老爷子到了之后左右见不到苏大哥,白了自家小儿子一眼,“你大哥呢?”

苏明没好气地回答“我咋知道,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我管得找吗?”

苏明的倨傲的态度气的苏老爷子差点把拐杖丢了过来,直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气哼哼的,“你个臭小子,是不是没有叫你大哥呢!快点!不是说知道偷袭的那些龟孙的身份了吗?还不快点把你大哥叫回来!”

苏明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听话的去做事了。

苏大哥很快就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见到这阵仗还纳闷,“爹,这是怎么了?”

苏明轻蔑地看着他,嘲讽道“哎哟大哥,你忙这么些天查到什么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说。”

苏大哥一听这个脸就黑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藏得严严实实的,他四处找人帮忙找都一点消息没有,不过,他撅了回去“我没有查到难道你就查到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苏明一听,乐了,笑得得意洋洋,“诶,还真是,我就是查到了,啧,也没有耗费什么功夫。”

苏老爷子听这两兄弟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气的胡须都飞了起来,一拍桌子,年纪虽大但是中气十足,“别吵了!苏明,你小子快点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得!”

苏明悻悻闭嘴了,在心里念叨着“到时候一定要跟娘说,看娘怎么对付你这个糟老头子!”

苏明拿出了孟浮生的信交给了苏老爷子,苏老爷子看了,表情愈发凝重,孟浮生在心中询问他们跟一个名叫仇嘉良的人有没有旧仇,他还解释仇嘉良这个名字不一定是真名,也很有可能是那个人为了扰人耳目胡乱取的。

“仇嘉良?”苏老爷子一脸迷茫,“老头子年纪大了,什么仇嘉良仇嘉恶的,不认识不认识,是不是你们两个臭小子惹出来的事情!”

苏明立马摇头,“这人我是真不认识,不然这么厉害的我总会不至于忘记了吧,我又不是你年纪一大把了。”

“你个臭小子讨打是不是!”苏老爷子气的胡须都翘起来了,拐杖蠢蠢欲动,“骂老头子年纪大!我告诉你,老头子年纪再大教训你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苏明立马陪笑,“爹你说啥呢。我不是这意思,您年纪哪里大了,生龙活虎的。我看,这事情就是大哥惹出来的。”他祸水立马东引。

苏大哥被气个半死,刚想动手就被苏老爷子一个眼神瞪住了,“你,是不是你惹的祸?”

“冤枉啊!”苏大哥苦着脸,怎么也不知道怎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他想来安分守己,“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有苏明这么会惹事。”

“你!”

苏老爷子是一个头两个大,“别说了别说了,那个人给的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那么就难办了,我们苏家这么多年惹的人可不少啊,我问过你们娘亲和我那老部下了,都没有什么说法。唉,那可是大海捞针啊。”

三父子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那个戴着面具,名叫仇嘉良,又和苏家有仇的人到底是谁?什么身份?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暂且搁下吧,三人都是心大的,想着干脆到时候再说,就都散开了,三人都没有露出什么紧张,好像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以说是心比海宽了。

比起他们,倒是孟浮生更要关心此事,自然是因为他跟苏明的关系,所以他对苏府比对其他人都要多了不少关系,不是因为朝廷的缘故,单单是因为一个苏明。

想起苏明在战场上的时候无数次救他于敌人的利剑之下,可以说要是没有苏明这个人,他很有可能现在都没有办法站在流云山庄了,所以他不能选择坐视不理。



第七百五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

孟浮生下午去看宝宝的时候跟穆生云提了他想要去皇城看一看。

比起苏府,穆生云肯定更要担心孟浮生,所以他会更站在孟浮生那边想问题,于是他让孟浮生暂且按兵不动,看事情怎么发展。

孟浮生一向不喜欢坐以待毙,所以他一开始对穆生云的想法是表示不同意的,“生云师兄,这样不好吧,要是在等待期间苏府出了事情,那这可怎么办?”

穆生云心里暗叹,自家小师弟就是改不了这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本质,于是他循循善诱道“苏明不也说了吗,皇上早就让官兵们在皇城加强了巡逻,再说了,苏明他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可都是战场上的猛将,难不成还会对仇嘉良他们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所以还是看看再说话为好。”

孟浮生想想也是,再看穆生云无语的表情,也知道是自己担心太过,惹得生云师兄不高兴了,连忙请罪,“生云师兄请勿生气,一切都是师弟我的过错,我给师兄赔罪。”说着他活灵活现地弯腰举了个躬,那严肃认真还有些愧疚的表情,好似心里真的很懊恼一样。

不过穆生云吃的就是这一套,所以明知道他就是为了哄自己不要生气,还是消了气,佯做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这么鲁莽了,你的事情自己都操心不完呢,还整天担心别人家的事情,总不知道些轻重缓急,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急着立刻做,稍等几天总归是好的,知道了吗?”

孟浮生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乖乖点头,这才堪堪安抚了穆生云,这两师兄弟继续和睦相处。

他们尚不知道,还没有传到流云山庄的是,在皇城,苏家有和仇嘉良他们对上了好几次,因为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是缘故,次次都是被动防御,落入下风,毕竟偌大一个苏府,目标太大,并且也不能搬走,总是要明显一些,就是要让他们做出逃跑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苏家人绝对不当逃兵,不然就是他们毕生的耻辱。

第一次仇嘉良的进攻是在深夜,当时苏府因为前段时间遭受袭击的缘故,内部也加强了防范,但是对方阴险狡诈,竟然也闯了进来,还杀了几个下人,不过苏明他们倒是没有受什么伤。但绕是如此也将他们气了个半死。

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过了解彼此的实力了,知道要是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对打,肯定是打不过,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官兵们发现,所以都是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放松警惕,尤其是巡逻的官兵离开后突然出现,迅速出击,一旦套的了好处或者发现处于下风,立马撤退,一点也不作停留,实在是像一堆老狐狸,将苏家父子这三个习惯在战场上面对面光明正大的将军气了个半死也无可奈何。

武力实在是算不得最麻烦的,更麻烦的还是对方之中竟然有人会用毒,且毒用的出神入化,稍有不妨就会中招。有些是惯常见到,在战场上也不缺少的毒药,可有些就难搞了,是一些奇毒,解毒起来十分麻烦,可把他们扰得焦头烂额。

那些人离开后,地面还会残留着一部分毒药,甚至把苏老爷子最喜欢的几株兰花毒死了,那可是皇上在他六十大寿的时候赏下来的,苏老爷子把他们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对那几株兰花可比对苏明两兄弟耐心多了,几乎是天天浇水陪聊。

要知道苏老爷子半生戎马,跟着先帝立下汗马功劳,脾气也不是一般的暴躁,小时候苏明两兄弟可没有少挨骂挨打,可是那几株兰花可谓是享受了苏老爷子所有的温柔,可惜啊,一夜之间全部枯萎了,苏老爷子哭天抢地也无力回天,要不是身体硬朗,这一遭怕是要被气晕了。

要是只影响到他们家倒是没有什么,反正也是他们家惹出来的祸事,关上门自己解决不要影响其他人便是。只可惜ia,苏府坐落的那一条街可都是些跟苏老爷子官职不相上下的高官啊,那些毒粉被风一吹难免会飘过去,这可不得了啊。

想想前天,半夜起来如厕的如大人一个不小心吸进了一鼻子的毒粉,当即晕倒了,加上当时是半夜没有人发现,结果在外面寒风中躺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被下人发现找来大夫后,半条命都没了,在床上需要休整好久才有可能痊愈。

还不止这些“丰功伟绩”,隔壁卫夫人最爱的一只西疆进攻的波斯猫就因为晚上贪玩出来跑了一趟就被直接毒死了。卫大人跟卫夫人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妻子不可谓不疼爱的。而卫夫人只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在朝为官,天天忙的不归家,卫夫人都把那只波斯猫当成二儿子了,结果,邻居打架,自家遭殃,卫夫人直接伤心难过得晕过去了。

卫大人爱妻心切,不仅警告了苏老爷子一次,还哭嚎着找上了杜维桢,控诉苏家的所作所为。

卫大人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皇上,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苏家欺人太甚了,那只波斯猫可是贱内最喜欢的宠物了,一下子被毒死了,贱内直接晕了过去,她身体又虚弱,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呢。”

杜维桢哭笑不得,正当要说什么的时候,好不容易被救回一条命,又强硬得要求下人把自己抬过来的如大人也应和“是啊,这才几天啊就搞出这么多事情,继续下去那还得了?皇上,您可一定要帮我们啊。”

杜维桢顿感心累,没有办法了,还能咋办啊,当然是找上罪魁祸首了,他把苏明和苏大哥找了过来,把那两位大人过来上告的事情转告给他们,然后问“你们要怎么解决啊?”

苏明和苏大哥罕见的和谐,对视一眼,露出同样的苦笑,“皇上,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对方不肯正面出现,就是爱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第七百五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

但是要不要亲自去,其实是一个问题。穆生云现在的身份,不仅是流云山庄的庄主,一个丈夫,还是一个父亲。

正像是师傅自从把小师弟领回流云山庄后就极少下山,专心培养师弟把他养大成才的那样,他也想留在流云山庄,尽力陪在宝宝身边,把自己会的都交给他。师傅那时候一年离开流云山庄的次数都不超过两次,一次最多只有两三天,而穆生云一去皇城,都不知道要多少天,所以他会犹豫,这件事情值不值得他那样做。

所以穆生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先告诉孟浮生,跟他说了因为皇城中有一家屠户一家四口被残忍杀害,所以皇城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事情,也引起了孟浮生的担忧。

“这般严重?”孟浮生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过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仇嘉良竟然会对无辜的一家人下手,不过,这真的是仇嘉良那群人做的吗?他心里有疑问,就问了,“是仇嘉良一伙人干的?”

穆生云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是他们做的,因为他们经常骚扰苏府,甚至还牵连到了他隔壁的如府和卫府,虽说没有死多少人,但是能做的出这种事情的再去杀人,显然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栽赃陷害。不过事实真相如何,还有待考究,不能那么快盖棺定论。”

孟浮生心里也在徘徊着,他到底要不要去皇城一趟帮帮忙?理智的两边都有很重要的东西,一边是杜月妍,他想要陪着她,还有承诺,他对仇嘉良的承诺。另一边则是救过他性命的好友。

哪一边都是他不愿意也不可能会舍弃的,所以他陷入了纠结。

穆生云看出了他的犹豫,没有强迫他尽快做出什么决定。这是当然的,毕竟他更像让孟浮生留在流云山庄,这样才能真正的安全,他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也是想让他知道真相,自己做决定而已。

要是孟浮生做出的决定是他最想要看到的,那么他自然高兴,如果不是,他或许会担心,但是不会阻止。

孟浮生一时半会做不出一个真正的决定,穆生云便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他回了杜月妍的屋子,钻到床上,把杜月妍搂在怀里跟她说话,想让她帮助自己出一个主意,虽然知道得不到回答,但是这样子还是会让他觉得安心一点。

考虑了两天都还没有决定好,这样的优柔寡断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但是或许是在流云山庄长期安逸的生活将他腐蚀了,他犹豫不定,但就是做不出决定,

直到那一天,他跟往日一样到杜月妍的床上把她抱在怀里,自己跟自己说话。但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升起一道火光,孟浮生甚至能透过窗纱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不远处传来的惊叫和喧闹求救声。

孟浮生立刻把杜月妍放好,然后穿上衣服就出去了,原来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院子里生了大火,因为那座院子枯木繁多,所以火一升起来便迅速蔓延开,甚至烧到了隔壁的院子,成了一场大火。

孟浮生赶过去后组织众人灭火,几十分钟才终于把火灭了,只剩下黑色的浓烟,迷人眼,一熏,就连孟浮生也觉得眼睛一酸留下了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暂时失去视力耳朵变得更加敏锐的孟浮生听到了夹杂着说话喧闹声中的破风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无比熟悉,每天早上练剑锋利的剑刃隔开空气发出的便是这样的声音。于是他的神经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睁开因为有所舒缓的眼睛朝发出破风声的方向看去,接着浓烟的遮掩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大群黑衣蒙面人,他们全部是一样的装扮,手中拿着剑,脸上蒙着黑色面纱,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劲衣。

孟浮生立马带着人反抗,因为走水的原因,许多护卫本来就聚集在这里,其他人也纷纷赶了过来,所以即使蒙面黑衣人人数众多,武功高强,他们也没有能讨得半分好处,甚至在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下他们知道自己成功不了了,只听到一声口哨声,蒙面黑衣人如潮水般撤退。

孟浮生带着一队护卫追了出去,追到一片树林便再也寻觅不到他们的身影,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寻找,自己只得先回去了,眼睛还酸得很,一直在流眼泪,估计是被浓烟伤到了。

所以他回去院子后先去洗了洗眼睛然后才回到杜月妍的房间,他刚才离开的太着急,好像没有帮她盖好被子,他怕她着凉。

但是当他看到床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令他痛苦愤怒不堪的事情,杜月妍竟然不见了!

孟浮生握紧了拳头,心里却在庆幸的想,妍儿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因为没有能第一时间看见他所以生气了,正躲在某个地方打算吓吓他报仇。他怀着这样的奢望,一边喊着杜月妍的名字,一边翻箱倒柜,将整个房间都翻过来了,结果都没有找到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谁!

他的心里一时间闪过几百种念头,最后锁定在今天晚上的走水时间。会不会这是一场调虎离山的阴谋诡计,幕后黑手就是想要把他调走然后绑架妍儿!

孟浮生立马咬牙切齿起来,无数次后悔离开的这么匆忙把妍儿留在这里,他怪不了其他人,只能怪自己,是他要把妍儿放在身边亲身照顾,结果却把她弄丢了。

坚强的青年一下子哭了起来,他大步走出去,想要调人找到妍儿,可是在刚出门,便看到了一枚插在大树上的飞镖,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飞镖上面挂着一张纸条,很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留下来的。

他踉踉跄跄跑了过去,把纸条拿了下来,果真——

要是想把公主带回去,便来皇城!

他要去皇城,他的心里便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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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

这一次,孟浮生是收拾整齐,带好东西后才去找的穆生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妍儿被人带走了,我要去皇城救他。”

穆生云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紧皱“是早上纵火的人吗?我让管家查了一下,这火是有人故意方放的还特意挑了没有人会去的荒废院子,那里最容易起火并且也不会让人发现。”

孟浮生也没有很震惊,他在看到那张纸条后便有了这个想法,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固执地看着穆生云,重复道“生云师兄,我想去皇城。”

穆生云在听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关乎到杜月妍后,就知道了无论如何阻拦,他肯定会去皇城的,所以根本连阻止的想法都没有,只是说“我自然不会有意见,你带上人还有黎清,你去找黎清我给你挑一队人。”

孟浮生舒了一口气,他一开始就觉得无论生云师兄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他都要去,可是还是想得到生云师兄的支持,他不想让他失望,所以生云师兄这般爽快可以说是在他临行前帮他打了一剂强心剂,所以孟浮生十分干脆的去找了黎清。

黎清一见到来人,一脸了然,吊儿郎当地问“哎哟,孟少爷,这是又来事了吧。”

孟浮生有些臊,但还是点点头,“妍儿被放火那伙人带去皇城了,要我过去,所以我想要你帮我。”

黎清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明明并无不乐意,但还是假装很累地伸伸懒腰,“唉,你啊就是事情多,不过谁叫我为人仗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走吧,孟少爷。”

两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穆生云已经带着一队人等着那里了。

穆生云见到他们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嘱咐一声“你们走吧,注意安,黎清你帮我看着那小子,不要让他乱惹祸,不然就把他丢回来。”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开始赶路了,然后一路上都遭受了袭击,不过孟浮生取得了每一次的胜利,对方好像也并不是想要杀了他们,则更像是一场骚扰,一旦发现处于下风,就极其利落地逃跑,一点犹豫都没有。

因为一路上的好几场袭击,虽然并没有成功,但是孟浮生到达皇城的时候还是比平时的速度慢了许多,且精神也有些疲惫,总体来说就是状态都不怎么好。

孟浮生在过来之前已经让穆生云在他离开的时候给杜维桢写一封信,说他不日便会达到皇城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并不让穆生云在信中提及杜月妍的事情,因为对方的目标一看就是他,就算让杜维桢知道了对这件事情也没有丝毫帮助,所以他干脆就不提,想着到了皇城后自己亲自带着人查一查。

孟浮生带着人一进皇城,就有人进宫禀报了此事,然后杜维桢换了身平常的装扮出了皇宫,亲自去接待孟浮生,两个人在半道上碰了面。

杜维桢虽说本来是不想要用皇城的事情麻烦孟浮生的,但是现在的事情已经发酵得越来越麻烦了,所以在见到孟浮生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杜维桢没有在街上多话,毕竟人多口杂,所以只是说了他在酒楼订了房间好好接待他们,于是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酒楼,护卫们在大堂用膳,杜维桢则带着孟浮生和黎清去了一间包厢。

上了几杯好酒,下肚后,本来因为长时间没有见面产生的陌生感部消失了,三人又开始聊得热火朝天。

杜维桢突然端起了一杯酒敬孟浮生,眼神真挚地说“浮生,最开始是你站在我身边一直扶持我,不离不弃,现在在这种危难之际还是你,我真的很感动,很谢谢你。”

孟浮生也被他说的眼睛发热,端起一杯跟他碰碰杯,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你帮了我也不少,要不是你,我怕是很久以前就因为太过没有分寸被先皇处死了,还要多谢你的求情了。再说了,我们感情这么好,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要是太过客气,那我可要因为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了哦。”

杜维桢感动的笑了笑,接着,三人的杯子碰在一起,然后他们就聊到了皇城近期发生的事情上,孟浮生从杜维桢的话中听出来了他到现在还认为屠户一家四口被杀的案子也是仇嘉良他们做的。

孟浮生虽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先沉默,看看事情发展,自己亲自查一查再说。

杜维桢说“苏明也知道了你要过来的事情,但是因为那件事情实在是搅得他焦头烂额,一直在忙着处理,所以没有时间过来,唉,这也怪不得他。”这时候,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了一抹掩饰不住的笑。

孟浮生问“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杜维桢便笑着把卫府、如府的事情说了,这事情着实有趣,孟浮生只是闷笑,但是黎清已经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一直在喊着“是在太好笑了,真相看到苏明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肯定要比锅底还黑。”

杜维桢想想,嗯,差不多,确实比锅底还黑。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孟浮生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所以直接说“我打算住进苏府,这样那伙人来偷袭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上一点忙,而且我还带着人。”

杜维桢自然是欣然同意,一派轻松地说“我当然没有意见,苏明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是举双手双脚热烈欢迎。”

孟浮生也有点想念那个粗犷却总是像一个哥哥那样在身边保护着自己的人了。

杜维桢亲自带着他们去了苏府,一开始见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可把这段时间已经被磨砺的风声鹤唳的门房吓得落荒而逃,还是在杜维桢身边的人亮出身份后才阻止了他逃跑的步伐。

第七百六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

下人麻溜的去通知了苏明,他很快就过来了,脸上还带着喜色,过来就一把抱住了孟浮生,兴高采烈地“你来这么早啊?”

孟浮生回抱住他,笑得也有些怀念,他们在边境朝夕相处半年之后分别,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见过面了,的确很令人怀念,“算晚的了,早就开始上路了,但是在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不过没事,都解决了。”

“那就好。”

杜维桢皇宫里还有点事情,就跟他们道别“我也把人送过来了,那我就走了。”他出了皇宫,在自己的好友面前,丝毫不把自己当成一个皇帝,而是把自己的身份放在和对方平等的位置上,这也是他跟孟浮生这些好友至今也没有产生隔阂的原因。

要是一个朋友总是把自己的身份摆的搞搞在上,即使对方因为顾忌你的身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潜移默化之中,你们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朋友了,对方对你的态度也会从亲近逐渐变成恭敬,不得不,杜维桢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只不过重点也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不拘节,对好友讲义气之人。

孟浮生他们也知道他肯定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也不拦着他,把他送走了。

苏明方才便已吩咐下去让人给孟浮生等人准备一处住处,虽然他现在更想的是拉着孟浮生好好谈一场,可是看他们脸上的疲惫之色,苏明还是不忍心,便把他们先送去了收拾好的房间。

孟浮生也确实很疲惫了,虽然因为见到好友暂时忘却了精神上的疲惫,但是身体上的疲惫没有经过消息所以没有能够消除。他也就没有推辞,洗去一身的尘土后便躺在床上休息了半,躺下的时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结果睁开眼睛月亮已经攀升起来了。

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刚要敲门的孟浮生,一喜一惊,“怎么来了?”

苏明当时刚要敲门,没想到门就开了,看到门后孟浮生还有些惺忪的眼睛,开玩笑道“看来你是真的累了,竟然真的睡了半,我还以为你早就醒了,想来拉你去喝酒呢。”

孟浮生笑笑,就跟他去了,黎清和苏大哥早就到了,坐到那里甚至都没有等到他们来就开始大吃大喝,他们两个人也不介意,随意坐下来后也开始争抢起食物起来,原本整整齐齐摆放着美味佳肴的餐桌被弄得一团糟。

众人吃饱喝足,下人又送上来四壶酒,人手一壶,他们碰过杯后便都豪爽地喝了一大口,就开始讨论正事了。

孟浮生把酒杯“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便“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好几拨袭击,不像是想杀了我吗,更像是单纯的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不知道那是仇嘉良的人还是干出屠杀屠户一家四口的残暴之徒。”

苏大哥察觉事情不对,眉头一皱,“你觉得这两件事情不是同一拨人干的?皇城有两拨人在捣乱?”

孟浮生点点头,而他之所以能把这个猜测给苏明他们而不给杜维桢,是因为杜维桢贵为皇上,政事繁忙,若是用一件还没有证据表明单单只是靠推测得出来的一个结果去麻烦他,未免太鲁莽。但是苏明他们就不一样了,要是有他们一起调查,事情无疑会简单很多。

苏明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还以为都是仇嘉良他们做的。”

孟浮生道“我这只是猜测。”他便把自己是如何猜测的给她明听。

听完后苏明和苏大哥都露出了沉思之色,明显是觉得他猜测的有道理。

苏大哥沉默了片刻后“那接下来我们要这么做?别那滥杀无辜之人,就是仇嘉良他们真实的身份我们还没有琢磨透呢,继续下去我们非得被烦死不可!”

苏明脸色也很不好,因为仇嘉良一伙饶频频骚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偶尔受不了想要睡一个,都会被仇嘉良那伙饶动静闹醒,然后就是一夜无眠,他现在只能在白睡一会,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受不了了。

孟浮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也带了一些人过来,可以帮上一点忙。”

苏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宽厚的肩膀立马塌了下去,像是遭受了什么非饶折磨,“这就好,不然我真的要被那群龟孙子烦死了!”

孟浮生也配合着无奈一笑。他们这一次的谈论并没有探讨出什么所以然出来,这一次的事情可不比以往,难度都要上升好几个层次,他们一时间没有办法也是正常的。

四人都吃饱喝足后也就散开了,今估计是因为有孟浮生在,所以苏明感觉肩上的压力消散了不少,觉得晚上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所以早早就入睡了。真的是太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他这一闭上眼睛就人事不知了。

孟浮生这边就有点难了,他下午睡了这么久,看着书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有了一点睡意,结果刚要睡觉,就听到房间里细碎的声音,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黑暗里,然后接着月光看清楚了一道人影,然后立马就戒备了起来,身体肌肉也开始紧绷,开始准备攻击。

他还以为这人是来偷袭他的,结果突然之间,房间大亮,那人竟然点亮了房间里的灯。

孟浮生借着昏黄的灯光,总算是看清楚了那道人影,那不就是仇嘉良吗?

两饶眼神在半空中碰撞,一双还有些迷茫,另一双带着戾气。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而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问“阁下过来做什么?”

仇嘉良话语中带着怨气,“孟少爷这是贵人多忘事啊,先前不是好的不管这里的事情吗?怎么,还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毁约了,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看这句话放在孟少爷身上未必准确。”



第七百六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一)

孟浮生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皱皱眉,“阁下找我到底是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仇嘉良踢了一脚床边的柜子,气呼呼地说“我只是要跟你聊一聊!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孟浮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阁下才是贵人多忘事吧,当时我们说好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跟我说你的仇人是前御林军统领,可是你现在在的地方是哪里?阁下难不成是走错路了?要不我帮你看看路?”

仇嘉良表情一僵,露出来的薄唇紧紧抿着,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我知道你跟苏家有旧这才迫不得已撒了一点小谎言,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承诺吧。”

“呵。”孟浮生冷笑一声,“影响可大了,阁下想必也是知道要是当时实话实说,我肯定是不会答应那个劳什子承诺的是吧?基于谎言的承诺,阁下觉得,算是一个需要彼此双方共同信守的承诺吗?”

仇嘉良脸撇到一边,一副不屑看到他的样子,“承诺就是承诺,不管基于什么都是承诺,竟然给出了承诺,那么就必须要遵守!”

孟浮生也渐渐失去了耐心,“阁下要是继续在这里无理取闹,就不要怪我一点情面都不留看!我再说一次,要是你想对付的是前御林军统领,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本事掺和进去。可是你要对付的是苏府,苏家人对我有恩,坐视不理这种事情我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仇嘉良猛地转头看向他,眼里带上了火气和恨意,“你这是逼我!”

孟浮生静静地看着他,空间蔓延开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他突然松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你,但是苏家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跟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的心里的确是有这个疑惑,苏家人在两朝都当过官,世代忠良,光明磊落,从来不做什么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之事,所以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苏家到底是对仇嘉良做了什么事。

仇嘉良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孟浮生继续耐心地说“我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只是要是有我护着苏府,跟苏府联合起来对付你们,你们的胜率所以我想要问你这些,看看有什么什么不需要用武力就能解决掉矛盾的方法,这不是很好吗?”

他温文尔雅的笑着,风度翩翩,气质斐然,很具有说服力。

仇嘉良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好啊,既然孟少爷这么想知道,那么我也不介意满足你的好奇心。”他缓缓说出一段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孟浮生脸上的表情从淡然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心中讽刺,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费武力的解决,呵,可能吗?

孟浮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要是真的这等血海深仇,仇嘉良不折不挠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苏家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虽然没有见过苏明他们的爷爷,但是也听闻过苏爷爷在为官期间,清正廉明,德高望重,要不是当时昏君当道,苏爷爷还能有更加广阔的前途,而不是被佞臣陷害入狱,无辜枉死!

所以当听到仇嘉良的述说时,他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是不可能,但是为了安抚住仇嘉良,他还是表现出相信了然后会去求证的表情。

仇嘉良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的嘲讽却是明晃晃的,表明他看出了孟浮生的敷衍和不信任,“孟少爷跟苏家交情深厚,自然是不会相信我这种鬼话的,但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孟少爷也很有可能是被他们这一家子故作的豪爽所欺骗了。我很荣幸能够帮孟少爷识清楚一个朋友。这件事情在当时也不算是秘密,孟少爷要是感兴趣,大可亲自去查一查,要是这件事情是真的,我还请孟少爷不要阻止我惩奸除恶。”

孟浮生被识破

了也并不尴尬,“我跟苏明曾经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清楚他是一个什么人,而他对自己的爷爷也一直是尊敬有加,所以我也会愿意去相信那是一个值得敬重的老人。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求证的,不会单凭感情就下一个定论,我不是那种人,希望你能够放心。”

仇嘉良耸耸肩,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样子,但是还是先选择转身离开了,“这样最好,那我就等孟少爷的好消息了。”

“哦,对了。”在出门前,他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奉劝孟少爷不要凭某些人所说的话就去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还是要亲自去查一查为好,免得被一些道貌昂然的人欺骗了。”

“多谢阁下的建议。”

孟浮生关上了门,眼神落在地面的某一点,视线有些分散,他想到了仇嘉良的话。

不可能,他摇摇头,这件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苏爷爷应该不是那种人,他也曾从师傅口中听说过那个令人敬佩的老人,为了国家操劳了半辈子,没有享受到什么福气,反倒是受了不少折磨,最后死在了自己守护的君王手中,要不是如此,苏家也不会反,跟着当时的景元帝揭竿起义,要知道苏家的忠肝义胆是出了名的,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会舍得豁出去那满门的忠义之气。

不要想了,明天再问问苏明不久好了。

外面天色已黑,距离早晨还有三个时辰,只是他现在已经浑然没有了睡意,干脆也不逼迫自己了,拿了一本书在灯下就看了起来,很快便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沉浸在书中不可自拔。

等到看完的时候,孟浮生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很快有人来询问他要不要用早膳,他应了一声,然后去洗漱,用过苏府专门精心制作的早膳后,就出去找苏明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二)

只是当孟浮生问了个下人才知道苏明早早就出门去办事了,这是他在屠户一家四口被杀之后就经常要焦头烂额处理的事情,那就是带兵巡逻和询问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孟浮生理解,又问了一下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下人回道“二少爷都要到下午的时候才能回来,他的午膳也是在外面用了才回来的。”

孟浮生没有办法了,只能先回去,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还不等他出门,他要找的人就来了。

苏明看上去应该是赶回来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推开门就喘着粗气问“浮生,你找我做什么?”他是上午一办完例行要办的事情,胡乱在外面扒了几口饭就回来的,结果刚回来就听下人说孟浮生早上过来找人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生怕他有什么急事,急匆匆就赶过来了。

孟浮生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赶,赶忙把人带进来倒了一杯水给他。

苏明也不矫情,一口喝干,又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灌下去才好一点,说话也不喘了,“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孟浮生便问“你知道你爷爷是什么人吗?”

“我爷爷?”苏明一个怔愣,挠头不解,“我记事时候我爷爷就不在了,但是听我家老头子说我爷爷是一个铮铮铁骨的英雄,为国为民干了一辈子,就被狗荒帝给杀了,也是因为这样我家老爷子才跟着先皇的。”

苏明摸不准孟浮生问这个做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点点头,也不多言,说“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苏老爷子,我有件事情想跟他说。”

苏明这就纳闷了,“老爷子早就啥事都不管了,哪还有什么事情啊?”

他说归说,但还是毫不犹疑地带着他去找老爷子了,能有什么事情啊,肯定是正事吧,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老爷子,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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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三)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六十三章死去元知万事空所以苏爷爷立马拎着那少爷去了那豪绅家,想要让他们的父母好好教育他一顿。

可是哪里想到下梁不正是因为上梁歪到不行了,那户人家二话不说竟然就直接说苏爷爷故意挑事,欺负他们的孩子,要将他们告到官府去。

苏爷爷当时极为生气,可是想了想觉得也好,见官的话可以帮那被欺凌的民女、她死去的丈夫以及那名路见不平却被打得半死的百姓讨个公道。哪里知道,最初苏爷爷没有亮出身份的时候,那县令竟然罔顾人证物证,直接要判了苏爷爷的罪。

这可把苏爷爷气狠了,直接拿出尚方宝剑斩了县令的头,百姓们一片叫好之声,原来这县令早就和豪绅家勾搭在一起,在小镇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不知道办了多少坏事。

于是苏爷爷四处搜集关于豪绅家的证据,越查心情越差,恨不得将他们全家满门抄斩,最后证据确凿了,苏爷爷也毫不留情,把一些被强抢进去做妾的人都给了一笔钱放了,年纪小的他也都送到各户没有孩子的人家照顾,至于那些证据确凿,无恶不作,千刀万剐尚难以弥补他的罪行的,苏爷爷干脆利落的给杀了。

苏老爷子讲到这里,停了停,才继续说“当时老头子回来跟我说了这个,还教育我势必不能做个骄纵跋扈的二世祖,以后也要这么教育孩子。那户豪绅,好像、好像姓秋,春夏秋冬的球。秋,仇,看来是他们没有错了。”

孟浮生和苏明两人听苏老爷子描述秋家的累累罪行,也是越听越怒火蓬勃,他们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等作恶的家族,别说其他人,就是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会让那种人讨不到任何好处!

特别是听到了苏老爷子后面的话后,他就肯定了,仇嘉良应该就是秋家之人,改名换姓,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向苏家复仇。可是,苏爷爷完全可以说是替天行道,秋家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都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埋葬在秋家人的手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花季少女在秋家深院里日夜哭泣,如此这般,他真的不知道仇嘉良有何复仇的必要。

这等作恶多端的豪绅,即使没有苏爷爷,也早晚会有人替天行道。更何况,苏爷爷从头到尾所作的判决都是暗照昆国的律例,并无一丝个人感情,如此判决,任谁都找不粗一点错误啊。

苏老爷子敲了敲他的拐杖,“看来,那仇嘉良就是秋家的后人了,老头子的确灭了他全家,但是那也是罪有应得。”

孟浮生深以为然,并且有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老爷子,不知道您还有没有留着苏爷爷当时办这件案子的各种证据?”

苏老爷子立马就看出了孟浮生的意图,点点头,“有,那老头子办案有个习惯,就是把自己处理过的案子的证据手抄一份保存下来,都被我收到书房了,你叫那臭小子带你过去吧。”

孟浮生感激的应了一声,他对这件事情没有几分把握,要是仇嘉良是因为不知道事情真相所以恨上苏家因而要复仇,那么这份证据很有可能会扭转局势。不过要是仇嘉良是知道的,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分青红皂白一意孤行,那么这份证据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所以还是要赌一赌。

苏明带着孟浮生去了书房,那里布置得十分整齐,要找什么书籍一目了然。他带着孟浮生到了一个书架前,指着第二层和第三层说,“这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书和各种手抄本之类的,你要找什么就找吧,我帮不上什么忙,一看书就头疼。”

孟浮生让他到旁边等一下,自己认真找了起来,其实也不难找,各种书和手抄本都是按时间摆放的,他找到苏老爷子所说的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厚厚的纸张,上面写着满满的字,孟浮生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秋”字,当即便能确定就是这个了。

然后他拿下来翻了几下,叹息声越重了,没错,秋家人所犯的累累罪行,足够让他们满门抄斩,甚至连小孩和女性都不会有好下场了,还是苏爷爷心善,觉得稚子无知且无辜,而女性多半是被强抢进来的,本来就可怜了,还要被迫因为秋家人所犯的罪行被罚,实在是不该,所以就免了这两种人的罪行,只将秋家真正犯了法的男性处死了。

可以说当时小镇上的百姓们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在街上载歌载舞,甚至有很多小贩东西都不卖了,直接送,谁要谁拿。在那流满秋家人罪恶鲜血的菜市场,嬉笑声久久不散。

苏爷爷离开的时候,镇上的百姓们自发给他送花送家里的自制的食物之类的,一直把人送出了小镇,要不是苏爷爷阻拦,怕还是要继续送。孟浮生看了,对苏爷爷更加敬佩了。

他在取得苏老爷子的同意的情况下,把证据带走了,然后通过一些办法联系到了仇嘉良,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

孟浮生本来想独自前去,可是苏明不放心,所以硬是跟过去了。

他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仇嘉良看到他身后的苏明,眼神开始戒备起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人围在仇嘉良身前,赫然呈保护之势,孟浮生了然,他这是怕他们会动手。

孟浮生觉得他是多虑了,杀了仇嘉良绝对不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搞出来的,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和,拿出了秋家犯罪的证据。

“你当时说是因为苏家人杀了你全家你才做出复仇的事情,我查了一下,确有此事,可是那是有原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秋家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声名狼藉,草芥人命,压榨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苏爷爷只是依法行事,甚至还放了当时还是小孩的你,你不应该对苏家产生如此怨气才是。”



第七百六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四)

流云引正文第七百六十四章死去元知万事空仇嘉良看着孟浮生,眼里已经带了恨意,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好,什么不费武力解决问题,我看你就是偏袒苏家,想为苏家除去我这个祸患,还编什么罪有应得,我看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是罪有应得,统统该死!”

他突然怒吼一声,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出剑刺了苏明一剑。

“你在做什么!”孟浮生怒而把他的剑拍了下去,冲着仇嘉良大喊,“你这个黑白不分的傻子!”

见到好友鲜血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什么讲礼貌慢慢来的心思,要对仇嘉良动手。

仇嘉良的武功比起苏明来都不如,更别说孟浮生了,可是他应该是早有预料所以带了不少人过来,将孟浮生缠住然后自己逃跑了。

孟浮生追了几步就不追了,担心地看了看身后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的苏明,咬咬牙回了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计谋,调虎离山,趁他离开的时候攻击苏明,所以不敢追出去太远。

他看了看苏明的伤势,鲜血直流,要是撑到回苏家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暂时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然后出钱让店小二去买了一些止血的药材。

但是孟浮生看出了苏明脸色有异样,他开始只以为是失血过多才导致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可是很快又发现苏明竟然开始发起了抖,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凑过去一听,只听得他嘴里念叨的是“冷”,孟浮生深感诧异,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季节了,可是天气暖和,太阳高照,客栈里的保暖也十分到位,他甚至还觉得有点热,怎么可能会冷呢?

孟浮生帮他把了下脉搏,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该是中了毒,难不成仇嘉良那把剑上有毒?他心里一激灵,连忙扒开他的伤口看,发现那里果真带了点黑色,将伤口弄得有些诡异。

他用食指沾了一点鲜血闻了闻,那药味有些熟悉,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一直到店小二把药材买了回来才记了起来,心里一松,幸好,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种能致人昏迷的药物,只是这种药对人的身体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会使人陷入昏迷,还是一种长时间的昏迷,不需要外物的帮助就会醒过来,更准确的说,无论是什么药都不能让中这种药的人提前醒过来,但是到底会昏迷几天,这个就连孟浮生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不过,只要过了那段时间,中药昏迷的人会主动醒过来,脑袋的记忆只停留在昏迷之前的那一瞬间,就跟突然睡了一觉,途中没有做梦,在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便醒了过来,浑身舒畅,没有就睡的疲惫。

所以孟浮生暂时没有去管这个药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也无从下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帮苏明止住血。

半个时辰后,他帮苏明清洗了伤口,上了药然后简单包扎了一下,做完这些后他也耗费了好大一番力气,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上去疲惫至极。

想着以自己现在的精力,是没有办法把苏明送回苏府了,便让把自己去买药的店小二去苏府通知一声。店小二一开始收了孟浮生那么多钱,顶的上半个月的工钱了,这种小事自然不会推辞。

孟浮生坐了没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知道应该是苏府的人来了,就把门打开了。

哪知门一打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压制住了手脚,孟浮生刚想挣扎就看到了黑着脸从后面进来是苏大哥,有些纳闷,“苏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苏大哥一进来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是苏明,眼睛都气红了,“孟浮生!苏明在战场上可是救了好几条命!你竟然这么对他!”

孟浮生更是一脸迷茫了,他怎么对苏明了,难道苏大哥竟然以为苏明昏迷是自己干的?他连忙解释“苏大哥,不是这样的,苏明是中了仇嘉良下的药所以才昏迷了,他的外伤我也包扎好了,等药效一过就没事了。”

“你还敢狡辩!”苏大哥却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还露出了愤怒之色,“仇嘉良难道不是跟你是一伙的吗!好啊,要不是有人来说,我们还都要被你蒙在鼓里了,我家老头子还不相信呢,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孟浮生一听他的话,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有些陷害自己,于是他先稳住,压低声音直勾勾地往着苏大哥,“苏大哥,你有话好好说,是谁给你说我跟仇嘉良是一伙的?”

“还不想承认!”苏大哥冷声道,“好,我倒要让你知道个明白!”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拆开的信封丢给孟浮生。

孟浮生拆开一看,表情越发凝重了,上面写的赫然是仇嘉良和某一人的合作内容就是取得苏府的信任,然后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而且,字迹赫然是他的,就连下面的署名也是他的名字。

苏大哥看他突然变化的表情,还以为他心虚了,更加替苏明不值了,他虽然跟苏明经常吵架,但是血缘关系这一层是永远不会变的,他跟苏明血浓如水,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陷害,欺骗他!

“怎么样,心虚了吧!哼,枉苏明这般信任你,一听说你过来,二话不说让人收拾屋子,好好招待你。连你带过来的人也十分信任,甚至连调查都没有,哪里像得到你是这般狼子野心。”

孟浮生将信收起来,明白了前因后果后,竟是一点也不着急了,“苏大哥,你真的相信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吗?这个字迹的确很像我的字迹,可是我的字迹并非很难模仿,只要用心耍点手段弄到我写过的书信,便能轻易模仿出来,然后写出这么一封揭露我狼子野心的信件。可是却有一件事情是无法伪造的,那便是我为何这么做?”



第七百六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五)

苏大哥也是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类的,不然也不会一听说这事就火冒三丈,贸贸然过来质问孟浮生,要是孟浮生真的有异心,他刚一进来他就大可拿神志不清毫无还手之力的苏明做挡箭牌,何故会被他逼到这种地步?

所以孟浮生循循善诱,想要以理服人,“我跟苏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他为我挡过到我也为他扛过剑,而那仇嘉良与我并无什么交情,我为什么会背叛苏明跟他合作。再说了,我真的没有一点动机,为名为钱?难道我缺少这个吗?”

苏大哥眼神闪烁,心中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他刚才也只是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又是包着绷带的苏明,所以一时间有些不管不顾,现在冷静下来,又听了孟浮生的解释,原本五分的怀疑减到了二分。

他让人捡起那封信,再三询问“这封信真的不是你写的?”

孟浮生无奈地摇摇头,“真的不是,肯定是有人冒充我的字迹,再说了,这等重要的信件,要真是我写的,我何不留在流云山庄?这样根本没有暴露的可能性,我还千辛万苦带过来,或者说有人能够潜进流云山庄偷出来然后千里迢迢送过来给你,这种可能性应该并不大吧。”

苏大哥脸上露出了愧色,让人放开了孟浮生,对他拱手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来这里帮我们我还这么冤枉你实在是不该。那苏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怎么还在昏迷?”这么大动静都没有把人吵醒,肯定不是一般的昏迷啊,况且他哪里不知道苏明虽然睡得香,但是一听到声音就很容易醒过来。这么大动静还不醒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子的情况。

孟浮生这才有空跟他说了原因和经过,一听又是那个仇嘉良干的,苏大哥可谓是火冒三丈啊,插着腰气愤的走来走去,“那个龟孙子阴魂不散,整天只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算什么本事!让我带刀,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

他的一干手下已经听这些话听的习以为常,耳朵长茧了,谁不知道他们家大少爷每天都要说一遍,可是说了这么多次了,一点用都没有,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周而复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被折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护卫们也有些心如死灰了,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孟浮生现在已经没有了不耗费武力解决问题的天真想法了,现在看来,仇嘉良已经是铁了心要用武力行事,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缩头乌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把苏明留在这里很危险,也不知道仇嘉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带苏明回去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这药物也没有什么解药,只能等到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地醒过来。”

苏大哥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神奇的药物,有些诧异但是在看到苏明时,幸灾乐祸的心情一点都没有能升起来,他虽然平日总是被苏明气个半死,巴不得让他这辈子都说不了话,可真是到这个时候了,他不仅不能说话,甚至连起来跟自己动手都不能,他却没有办法觉得开心,唉。

孟浮生回到苏府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不好的话,但是他的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的诬陷只是一个开始,至于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是也知道应该不远了。

晚上回到房间,他一个人坐在床上,看完了带进房间的最后一本书,一时之间百无聊赖起来,也想起了其他事情,譬如第一次这么久没有见面的宝宝,更多的则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的杜月妍。

他虽然一个目的是为了来帮助苏府的,但是更主要隐秘的目的却是为了找到妍儿的下落,那个把他引诱来皇城的人一直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又因为他的目标比较大,要是有什么行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是让黎清帮自己调查的。

可是现在都是第六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连故作镇定都没有办法了。

算了,要不还是明天亲眼告诉维桢,让他一起帮忙找吧。孟浮生满心纠结,他本来是想靠自己的努力找到妍儿的,毕竟那个人摆明了就是要让他来到皇城,可是现在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再找不到任何消息,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把书收好,怀着满腹心思倒在了床上,可是一直没有睡意,直到后半夜才渐渐酝酿了一点睡意,眼睛也慢慢合上,安然睡去。只是着一个晚上并不安生,他总是能梦到妍儿就在字迹身边巧笑倩兮,下一秒却距离自己远远的,神情疏远冷漠,好像在责怪自己。

妍儿真的在怪他吗?怪他把她带回流云山庄,却没有能保护好她,却让她被别人带走了,妍儿怪自己也是应该的。

孟浮生这般想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了。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像往日一般下床收拾东西,把书放回苏府书房原来的位置,然后出了门。

他想要找到杜维桢并不难,杜维桢给过他一枚令牌,可以直接入宫。果不其然,在他出示令牌后,立马就由有人恭恭敬敬的把他引到了御书房,杜维桢正在里面跟几位朝中大臣商讨政事。

孟浮生没有想着要去打扰,就在外面一阵好等,大概是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推门出来了,几个还穿着朝服的大臣,见了孟浮生俱是一愣,然后露出温和的笑,过来跟他客套了几句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话。

孟浮生也会以他们一笑,然后游刃有余的跟他们讲了几句讨论天气的话题,接着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进了御书房。

杜维桢见他进来自是高兴,露出温暖一笑,仿佛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六)

四喜十分有眼力见得上了一杯茶就离开了。

杜维桢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苏府如何了,可好解决?”

孟浮生露出苦笑,说了昨天的事情。杜维桢也觉得震惊,皱皱眉,“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是谁要陷害你?”

孟浮生摇摇头,“不知道,没有查到什么。苏大哥他们也说那个人就是送了一封信过来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那就棘手了。”杜维桢眉头紧皱,“也就是说除了一个仇嘉良,还有人在暗地里动手脚。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其实不完是。”孟浮生露出一个苦笑,他在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所以这时候终于是能开口了,“一开始我知道仇嘉良他们针对的是苏府时,对于来皇城还有一点犹豫。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一件事情,我才毅然决然过来的。”

杜维桢看出他脸上的犹疑,问“是什么事情?是不是与我有关?”不得不说,杜维桢的感知力还是很是敏锐的,因为他察觉到了孟浮生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愧疚,内心感觉到了一点奇怪,浮生有什么好对不起自己的?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那天有人用声东击西之法把我从妍儿的房间引了出去,然后把妍儿偷走了,又在我的院子里留下了信息,让我来皇城,所以,我才过来的。”

“什么!”杜维桢勃然大怒,甚至迁怒了孟浮生,他黑着脸道,“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拖到现在才说!”他可以说是离奇愤怒了,距离孟浮生来皇城已经有七天了,可是期间孟浮生竟然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难道他不知道他也会担心吗!

孟浮生深感歉意,站了起来弯下腰,说“维桢,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那天没有把妍儿一个人留在房间,就不好发生这样的事情。后面我是想那个人竟然让我来皇城,想必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也是怕他生气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会伤害妍儿,所以才想着先什么都不说,找到妍儿的,可是我从进皇城到现在一直在让黎清帮忙寻找,但是一点结果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找到你,想要你帮帮忙。”

杜维桢的气也慢慢消了,他知道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孟浮生,流云山庄走水了,让他袖手旁观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之所以回把妍儿留在房间也是因为放心流云山庄的防守,只是没有想到敌人这般狡猾。

况且,现在也不是内讧生气的时候,他呼出一口气,说“先别说这些了,想办法怎么找到妍儿才是最重要的,现在都七天了,那人一点线索都没有给你吗?”

孟浮生也很苦恼,“并没有,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那么那个人把妍儿带走,又把你引来皇城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两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御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是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因为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表情严肃,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一个结果。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天以后,杜维桢开始和孟浮生合手在暗中寻找杜月妍,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他们做起事情来也有些畏手畏脚,生怕惊扰了那人会让他伤害妍儿。

在他们合力寻找的过程人,突然有一位大臣找到了杜维桢,在御书房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瑟瑟缩缩,腿脚发抖,甚至还一直在冒冷汗,杜维桢皱着眉头看他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样子,询问“爱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朕的御书房是龙潭虎穴,朕还没说话呢爱卿好像都要晕过去了,这是为什么?”

“皇上!”那大臣“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杜维桢也不知道自己几句话竟然有如此大的威慑力,他甚至能够听到对方骨头磕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那人声音都在发抖,“皇上,微臣、微臣恳请皇上待会不要怪罪微臣说的话。”

杜维桢眉头一挑,是什么话会让的他这番惊惧,“你说吧,朕恕你无罪。”

那大臣吞了吞口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拆开的信件,说“这是昨天晚上不知道哪个小贼潜入微臣房间,放到微臣床上的,上、上面写了公主在他们手里,要让微臣亲自送给您。微臣也不知道这信件真假,怕、怕不小心犯了欺君之罪。”他都快哭出来了,这可不仅仅是一封信件,他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就是在想要不要把信送过来,要是送过来了,信中的话都是假的怎么办?他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吗?可是满门抄斩啊!

但如果要是真的呢?那小贼功夫这般好,甚至能够悄无声息潜入他的房间,放下这么一封信件,说明要是想取他的性命,轻而易举。况且他要是把信件留下来了,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曾经拿过这么一封信件却选择期满的事情暴露了,也逃不过死路一条。

杜维桢不说话,沉着脸接过那封信,一目十行。

信中写道妍儿现在正在一个地方,他要杜维桢亲自过来救人。看到最后,杜维桢注意到了一副用浅黑色画的小画,他觉得很是熟悉,仔细一看,那形状,不正是妍儿随身佩戴了十几年的玉佩吗?

那枚玉佩妍儿曾经送给给浮生,可是在她处于昏迷期间浮生又给她戴回去了,所以那枚玉佩还在杜月妍身上。

随身携带的物件很少会有人到处示人,所以说,画这幅画的人肯定见过妍儿身上的那枚玉佩,也就是说,信中的所有字都很有可能是真的,妍儿真正在那里等着他?

只是那人要他亲自去,且还重点强调一个人,不然他不会带着杜月妍出现的。难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他,孟浮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幌子吗?

第七百六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七)

可是要是如此,幕后黑手何必大费周章将孟浮生引诱过来?杜维桢只觉得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杜维桢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一个人前往,但是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去的,不然他这就不是胆子大,而是傻的白白去送死了,所以他让人把孟浮生叫了过来。

孟浮生到了之后,他把那封信给了孟浮生看,然后指着下面的图案,说“这枚玉佩的形状我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这枚玉佩的当年我母后送给妍儿的,我拿过很多次,要不是作画之人亲眼所见,是不可能画的如此仔细,一丝一毫的差异之处都没有,所以,妍儿绝对在把信送过来之人的手中。”

孟浮生心中也十分激动,那个人总算是联系了他们了,但是,他皱了皱眉,“只让你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是陷阱,这也太危险了。”

杜维桢笑道“就算是危险,就算有陷阱,我还是要去啊。如果他是要你一个人去,你会去吗?”

孟浮生沉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一定的。杜维桢毒妍儿的感情不比孟浮生少,现在有个能把皇妹带回来的机会放在这里,不管前面多么危险、困难重重,又有什么能够让他退缩吗?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劝了,“我明白了你的心意,那你叫我过来,是要?”

杜维桢表情严肃,“我可以为了皇妹不顾危险,但是前提是危险不致命且能把皇妹安带回来,我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太重,不能鲁莽。况且要是那里真的有埋伏,不仅我没有能回来,就连皇妹也没有能救出来,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我想要你在暗中保护我。”

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风险有点大,要是被发现了,对方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会出现什么后果是他们难以相信的。

但是孟浮生还是同意了,不过带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让杜维桢把他的暗卫叫出来。

他带过来的护卫功夫是好,但是轻功还欠缺一点火候,要是对方有精通轻功的人,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就能发现有人跟着。

不而那些经过专门训练,常年生活在暗中的暗卫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其他的功夫可能算不上极为优秀,但是隐藏身形刺杀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过的。

孟浮生也算一个英雄好汉了,他是第一个能大胆到让皇上把自己的暗卫叫出来的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只不过这里的两人都没有人觉得不对的便是。

就这样,明面上是杜维桢单独去赴约了,但是孟浮生一直带着人在暗地里跟着。

杜维桢按照规定的时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老远就看见一座新建的茅草屋,干草看上去还是刚扑上去不久,新鲜的很。

他走近几步,竟然从大开的门里看到了床上的杜月妍,他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杜维桢喜出望外,可是还不等接近,他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十几号人,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有兵器,没有人有把握在他们动手向床上的人行凶之前把人救下来,所以杜维桢冷静下来了,也定住了。

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茅草屋后面走了出来,等到看清楚那个人,杜维桢震惊了,就连在暗中的孟浮生也满脸的震惊之色。那人赫然就是仇嘉良!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些事情竟然都是他做出来的,将杜月妍从流云山庄偷出来,把孟浮生引过来,又把杜维桢引了过来,做了这么多,到底是因为什么?

杜维桢镇定下来,表情有些沉,低声说“你便是仇嘉良吧,朕从浮生口中听说过你,但就算是不知道你绑架朕的皇妹是有何居心!”

仇嘉良在杜维桢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身后正好是茅草屋的门,也就是说,他的后面是杜月妍。

他笑了,笑得有些阴森,诡异,“皇上,我没有什么居心,只是想要你把一个人交出来。你们昆国包庇恶人,苏明一家对我们秋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你竟然还能让他们一家加官进爵,这等恶人之家,现在竟然也称得上昆国的世家之一,甚至你还和一个恶人的子孙叫好,皇上,我觉得这是在败坏你自己的名声啊。”

“你说什么?”

“哼。”仇嘉良横眉冷竖,“苏朱英,前朝的时候露过我家门口,竟然一言不合利用权力将我一家满门抄斩,要不是我当时年少,怕也要死在他的手中了!可就是这个丧尽天良之人,竟然死后还能厚葬,被追加英烈之名!我只觉得这个天地一点都不公平!他们家都该死!”

仇嘉良此时已经有些疯癫了,笑得瘆人,就像是冬天在田野里刮过的寒风,呼呼作响,又像是野兽的嘶吼,令人耳膜发痒。

杜维桢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但是也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所以他一点也不畏惧地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苏朱英为什么要将秋家满门抄斩吗?强抢民女、抢占良田,杀人放火,奸女,可谓是无恶不作,这样恶贯满盈,谁能绕过他们?你当年能活下来,甚至能够健康不缺少吃穿的活着,可都是你口中的恶人自掏腰包资助的,你有甚么资格这般侮辱他!”

他曾经听说过苏朱英苏大人的事迹,对他一直十分佩服,现在听面前之人一口一个恶人,只觉得满心不忿,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而目的,只觉得要好好教训一下对面那人!

“你胡说!”仇嘉良怎么可能会听得进去的,他面红耳赤骂道,“你们知道什么!这都是苏朱英为了自己的好名声编造的,我们秋家当时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小家族,哪里有这种能力!我看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所以做出了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后又有各种借口包庇!你们这些有权有势之人嘴脸还真是丑陋!恶心!”

杜维桢漠然地看着他,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第七百六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八)

仇嘉良顿了顿,然后表情忽变,“对了,我记得这一次是你要上门来求我的吧?虽然你是皇上,但是在这种时候架子还是不要摆太高为好。”

说着,他慢慢移到了门内,手指在杜月妍带着血色的脸上滑动,那副样子看的杜维桢咬牙不已,孟浮生已经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恨的手脚发抖。

“如果皇上不介意我在公主的身上划上几道,那大可继续摆你皇上的架子。”

仇嘉良抬头看着杜维桢笑,眼里是满满的得意,好像在说,我看你敢不敢摆?不过,杜维桢的确是不敢的,他不惧怕危险,但是害怕他们会对妍儿动手。

杜维桢深吸一口气,双手负于背后,“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把妍儿放了。”

“好说,好说。”仇嘉良得意洋洋,捡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立马有人给他端茶倒水,他就跟一个大爷似的远远瞟向杜维桢,“我们公平一点,以人易人,只要你把我要的人交给我,你要的我我也还给你,怎么样?够公平吧?”

一听到他的条件,杜维桢心里就是咯噔一沉,也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知道这件事情善了怕是不行了,甚至都已经预感到了他要的人是谁,但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绕后的孟浮生,还是故作不明白地问“你要谁?”

“皇上在装傻?”仇嘉良不慌不忙道,然后缓缓接过手下的一把剑,在收咯慢慢的擦拭,悠悠然道,“自然是苏明,只要你把他交出来,公主我会还回去,而且,苏家我也会也不会再招惹,这样雨过天晴,各自欢喜,岂不美哉?”

杜维桢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那把剑,生怕他一个不慎做出什么事情,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继续跟他周旋,“为何你要这么针对苏明?你应该也是知道苏朱英为何当年要这么对付秋家才是,就算没有苏朱英,秋家这般肆无忌惮,也早晚会有人收拾他的。”

“我不管!”仇嘉良厉声打断他的话,其实他的确是知道了秋家当年为什么会惹上灭门之祸,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苏朱英能够踏着他父辈的鲜血青云直上,而他却沦为一个无父之人。想当年,秋家被抄家后,他被他的母亲带走了,但是他的母亲也是当年被他的父亲强抢进来,被迫怀上一个孩子的,她对这个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可以说仇嘉良是她屈辱的证据,于是在秋家覆灭,她获得自由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要摆脱这个拖累。

可是碍于苏朱英当年的话,不得遗弃小孩,于是她迫不得已把仇嘉良带到身边,不过因为是被迫的,所以怎么可能会真心疼爱。在她嫁了第二个丈夫后,仇嘉良便沦为家中幼小的劳动力,几乎什么活都要干,小小的年纪就要洗衣做饭种田。

那还不是最辛苦最难挨的,在几年后,家里又生了一个男孩,她的母亲和继父高兴得不得了。而仇嘉良则到了生活最难过的日子,他得省出自己的一口饭给那个男孩,他本来就吃不饱了,这下几乎是连果腹都不行了。而且劳务也更重了,多了几件要洗的衣服。

冬天的时候为了给那个男孩做几件厚衣服,便从仇嘉良这里省了下来,他冬天的时候还差点冻死了!

渐渐长大,他就越发怀念起那个让自己吃香喝辣的秋府,越发痛恨让自己失去这种幸福生活的苏朱英,还有无情的娘亲。于是后来他偷走了娘亲治病的救命钱跑了出来,还改姓仇,一种意思是不要让自己忘记自己的秋姓,还有不要忘记仇恨!

他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悲惨,都是因为苏朱英,而现在苏朱英已经死了,那么他的罪责应该由他的子孙后辈来承担!如果苏明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他一定要让苏家好好尝一尝失去亲人的这种剧痛。

仇嘉良缓缓把剑驾到了杜月妍的脖子上,威胁道“我告诉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了!你是不是想着孟浮生什么时候来呢!哼,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我数到三声,要是你不给我一个决定,我就让你先尝尝失去至亲的感觉!”

“一。”

“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就算我要把苏明叫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啊。”

“二。”

“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不如你要点别的,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仇嘉良冷冷盯着他,嘴巴张开,刚要数出“三”的时候,只觉得背上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了一把,直接被踢飞了,剑也飞了出去!

他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看到了正护着床上的杜月妍,带着人跟自己的手下战斗的孟浮生,气红了眼睛,“孟浮生!你怎么阴魂不散!”

孟浮生带过来的人一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即使不能压制但是也没有让对方在手头上讨到什么好处。

仇嘉良知道想要把杜月妍再次抢走是不可能的了,继续打下去还很有可能会被抓起来,于是他率先跑了出去,同时大喊一声“走!”

那些人训练有素,听到仇嘉良的命令毫不犹疑,转身就跑。孟浮生带着杜月妍不好追,就让暗卫追了出去,但是他们刚出去就被杜维桢拦了下来。

“仇嘉良很是诡异,行踪不定,且做法也看似没有什么道理,穷寇莫追,算了,这一次方他们一马吧。”

暗卫们听令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孟浮生的确也不是很想继续跟他们纠缠,他们来这里最主要的想法本来就算要把杜月妍救下来,现在成功了,其他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杜维桢赶忙跑到床边,满是心疼地看着杜月妍的脸,“怎么样,皇妹没有受什么伤吧?”

孟浮生正在给杜月妍把脉,看了好一会后,抹了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说“没事,脉象平稳,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

第七百六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十九)

杜维桢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孟浮生也点点头,刚要帮杜月妍整理衣裳,动作突然一顿,然后看着某个地方就不动了。

杜维桢注意到了他奇怪的举动,疑惑“浮生,你在看什么?”

孟浮生的手有些颤抖,摸上了杜月妍的脖子,在脖颈处带了点力道捻了捻,“这里的肤色跟脸上有点差异。”

“怎么会。”杜维桢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妍儿不喜欢晒太阳,脖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手也有些发抖,然后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孟浮生秉着一口气,用食指沾了一点干净的水,在杜月妍脖子那处颜色偏深的地方抹了抹,居然起了皮。孟浮生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啊,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沿着起皮的地方揭开了一层薄薄的东西,露出下面一张陌生的脸,而他手上的东西是一张杜月妍的人皮面具!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孟浮生有些崩溃,然后失控地掐上陌生女子的人中,想要把她叫醒好好询问一番。

那女子悠悠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孟浮生,尖叫一声,双手抱胸要往后面缩,“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女子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尖叫声好像要冲破人的耳膜。

“你要钱我都给你,都给你!不要伤害我求求你了!”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然后又脱下头上的珠钗,“都给你都给你,你们要是觉得不够,我会让我爹给你的,我爹很有钱,只要你们不要伤害我,我爹都会给你们的,他很疼我的,你们不要伤害我,求求你们了。”

女子无助地哭了起来,她长得很是秀美,这样哭起来倒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感觉,可是孟浮生两人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啊,他们现在满心都是杜月妍。

孟浮生冷声说“安静!我们没有要害你,你仔细想想是谁把你打晕的。”

女子被吓得不敢哭了,只是身子发抖的更加厉害了,她还以为孟浮生是在吓她,赶忙捂住了眼睛,无助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你们放心吧,我不敢看清楚你们的脸,我也不会报官的,不要杀我。”

孟浮生额头上的青筋抖了抖,他很少有跟女子相处的经验,更别说如何安慰一个被吓哭的女子了,于是有些手足无措。

对比起他来,后宫中已经有不少妃子的杜维桢明显要懂得多,他把孟浮生拨到一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任谁看来都不免赞赏一声,真是翩翩佳公子。

“小姐,我们没有要伤害你,将你绑到这里的也不是我们,你好好看看。”俊朗的男子,让人如沐春风的态度,很容易就让一个人减少恐惧,女子这才鼓起勇气慢慢抬头看两人,表情越发诧异,这两人的确不是打晕她的人,“你、你们是谁?”

杜维桢说“我们救了你,你想不想得起来你是被哪里打晕的?”他想得的,要是仇嘉良想要把一个人易容成皇妹来骗他们,肯定不会特意绕一个远路去找人,很有可能是女子正好遇到他们,然后就被他们盯上了。要是知道是在哪里被打晕的,很有可能就知道他们藏身的地点,所以两人都很在意这个答案。

妍儿现在肯定还在仇嘉良手里。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只把希望寄托在这里,之所以询问女子是害怕暗卫跟丢了也能有另一个选择。没有错,刚才的时候已经让人跟着仇嘉良了,但是能不能成功跟上还是一个问题。

女子瑟瑟缩缩地说了一个地点,杜维桢跟她道了谢然后让一个暗卫送她回去。那女子在离开之前看上去还有点不舍,含情脉脉地看着杜维桢,那副样子像是要询问杜维桢的名字。

杜维桢就极其没有风情了,冷淡地说了再见然后转身离开了。

在两个人赶往女子所说的地点时,一个前去追踪的暗卫正好与他们撞上了,然后说了一个地点。两人更是激动了,那个地点正好在前去女子所说地方的路上,那就是说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仇嘉良那伙人平时活动的地点了。

因为暗卫们追过去做了阻拦,所以孟浮生他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怒不可遏的仇嘉良一伙人。

仇嘉良恶狠狠地看着孟浮生两人,讽刺道“不是把人交给你们了吗?如此穷追不舍,可是君子所为!”

孟浮生被他气笑了,这人脸皮竟然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个神人,“事实是如何的,你可不要说你也被蒙在了鼓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妍儿到底在哪里!”

杜维桢也黑着脸“仇嘉良,快点把妍儿交出来,你这是试图跟整个昆国为敌!”

“你觉得我会怕吗?”仇嘉良得意的笑,然后转身从身后拉过一个人,打掉他的帽子,“看看这是谁!”

孟浮生正好和那双眼睛碰上,目光呆滞,“妍、妍儿!”

杜维桢也呆住了,“妍儿。”

女子青丝散开,长发及腰,面若桃李,裹在宽松的衣袍下也能略略窥见那婀娜多姿的身材,不正是杜月妍吗?

杜月妍眼含热泪,看上去有些狼狈,“皇兄,浮生。”

孟浮生已经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了,嘴里重复地呢喃着“你醒过来了,你醒过来了,妍儿,我好高兴啊。”

杜维桢眼睛也一阵发热,甚至直接说不出话了,要不是这是一个公众的场合又是这样的场景,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抱着杜月妍哭出来。

这么多年的日夜守护,孟浮生盼望着的不就是沉睡的女子能够醒过来,睁开那双闭了太久的眼睛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嘛?就算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是醒着的,不是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那样毫无反应,这已经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情了。

就算是死在现在,孟浮生也是没有任何遗憾的。

第七百七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

但是,不知道多少次遇到这样出现希望又遇到失望的情景了,就像方才不也是这样吗?孟浮生两人一时之间对对面杜月妍的真实身份还是有一些不敢相信。

孟浮生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表情恢复冷静,对着仇嘉良说“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吗?吃一堑长一智,刚才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们不会上当受骗的。”

杜维桢也说“你不要用冒牌货想要欺骗我们。”

仇嘉良捆住杜月妍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正牌货你们不当回事,倒是把冒牌货当宝,既然这样,好啊,大家同归于尽!你们以为我会怕这个吗!”

杜月妍顿时被掐得满脸通红,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掰着仇嘉良的手臂。可是仇嘉良怎么也算得上高手,她的力气对他而言无异于螳臂当车,徒劳无功。

杜月妍泪盈盈地往着两人,红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再见。

孟浮生和杜维桢两个人的心同时痛了起来,那个人顶着杜月妍的那张脸,即使最后证明是假的,他们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收到这般欺负。

孟浮生大吼“住手!你要掐死他,可以,不过得等我们查明他真正的身份,要是是真的,你们的条件我们会考虑。”

仇嘉良松了松手,杜月妍就像一只刚能呼吸的鱼,整个人虚弱地快要软下来了。

他说“你说的话能算数吗?是吧,皇上?”

“能。”杜维桢满心心疼地看着脸上布满泪水的杜月妍,即使还不确定她的身份,可是他还是心痛了,“他说的话算数,但是前提必须是那是真的公主。”

仇嘉良笑,然后把杜月妍往前推了一步,说“自然,那就让公主证明自己的身份吧。”

杜月妍踉跄几步,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差点栽倒,她稳住身体后远远看向外面的孟浮生和杜维桢,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悲伤,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接着她的表情忽变,惶恐不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你把我抓过来然后让我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我不叫什么杜月妍!你放我回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贱人!你在说什么!”仇嘉良立马怒火攻心,竟然上来就要一巴掌打在杜月妍的脸上,“看我打不死你,心疼你情人了是吧,敢在这里装腔作势!”

“停下!”只听得孟浮生怒吼一声,然后手里捡起来的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正好打在仇嘉良的手臂上,让她这一巴掌错开来,“要是这真的是妍儿,你这般欺辱她,觉得我们还要什么继续谈话的可能吗!”

从杜月妍刚才的一系列反应中,孟浮生已经能够确定了,她就是杜月妍,并且不愿意连累他们,可是这样的懂事只会让孟浮生心酸,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哪有什么牺牲会比她能够回来重要。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眼神像是黏在杜月妍脸上,片刻都移开不得,“我们相信你,那就是妍儿。”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完肯定,但就是愿意去相信,能够为了他们甘愿牺牲的,是妍儿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杜维桢素来相信孟浮生,更是相信他的决定,于是他问“你想要怎么样?”

仇嘉良这才满意一笑,然后把杜月妍再次推到自己的身后,立刻就有人把她围了起来,杜绝了再一次被偷袭抢走人的可能性。

“还是那个,只要你能把苏明叫出来,我就把公主放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欺骗你们,至于刚才的事情,只是我不太放心才找了个人设计了一点小圈套,本来想着要是你们能够把苏明带过来,我就把真正的公主送回来。只是很可惜,当时的你们明显并不想合作。要不是我多了一个心眼,岂不是没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所以你们也没有什么资格责怪我。不过这一次,只要你们不搞什么花样,我自然会听你们的话把人还回去。不过我话先说好了,要是你们耍花样,我就算是死都要拖着公主,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了也不可惜,但是公主金枝玉叶就不一样了。你们应该不想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接着他冷冷一笑,“所以,不要搞什么花样,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你们不想看到的事情出来。”

“好。”孟浮生一口应下,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真正在想着什么,“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并且要是让人回去叫苏明总要一点时间,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一回事。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下。”

仇嘉良本来想拒绝的,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拖下去难免生变。可是从皇城到这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

他们两方各自找了客栈住下,但是彼此的氛围并没有松懈下来,还是很僵硬,他们相互提防着,因为都知道对方都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到这种时候,杜维桢也只能写信去苏家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对方放杜月妍回来的要求是把苏明送过来。

苏家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震憾的。只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恩人都孟浮生以及皇上都被威胁了,他们自然也不想要苏明去送死,可是他们苏家,三代忠肝义胆,三代为国为民,这时候做一个缩头乌龟?

不行,对君王忠诚是刻进他们血液里面的,而且这件事情又可以说是他们苏家惹出来的,只是牵连到了皇上和公主,他们怎么能不去?又怎么会不去?要是不去,他们就不是苏家了。

就是苏明自己,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决定过去的。他也不是说想要过去白白送死,只是想要过去看看有什么解决的方法,总不能真的任由皇上和孟浮生在那里被威胁吧?

第七百七十章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

但是,不知道多少次遇到这样出现希望又遇到失望的情景了,就像方才不也是这样吗?孟浮生两人一时之间对对面杜月妍的真实身份还是有一些不敢相信。

孟浮生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表情恢复冷静,对着仇嘉良说“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吗?吃一堑长一智,刚才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们不会上当受骗的。”

杜维桢也说“你不要用冒牌货想要欺骗我们。”

仇嘉良捆住杜月妍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正牌货你们不当回事,倒是把冒牌货当宝,既然这样,好啊,大家同归于尽!你们以为我会怕这个吗!”

杜月妍顿时被掐得满脸通红,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掰着仇嘉良的手臂。可是仇嘉良怎么也算得上高手,她的力气对他而言无异于螳臂当车,徒劳无功。

杜月妍泪盈盈地往着两人,红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再见。

孟浮生和杜维桢两个人的心同时痛了起来,那个人顶着杜月妍的那张脸,即使最后证明是假的,他们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收到这般欺负。

孟浮生大吼“住手!你要掐死他,可以,不过得等我们查明他真正的身份,要是是真的,你们的条件我们会考虑。”

仇嘉良松了松手,杜月妍就像一只刚能呼吸的鱼,整个人虚弱地快要软下来了。

他说“你说的话能算数吗?是吧,皇上?”

“能。”杜维桢满心心疼地看着脸上布满泪水的杜月妍,即使还不确定她的身份,可是他还是心痛了,“他说的话算数,但是前提必须是那是真的公主。”

仇嘉良笑,然后把杜月妍往前推了一步,说“自然,那就让公主证明自己的身份吧。”

杜月妍踉跄几步,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差点栽倒,她稳住身体后远远看向外面的孟浮生和杜维桢,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悲伤,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接着她的表情忽变,惶恐不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你把我抓过来然后让我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我不叫什么杜月妍!你放我回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贱人!你在说什么!”仇嘉良立马怒火攻心,竟然上来就要一巴掌打在杜月妍的脸上,“看我打不死你,心疼你情人了是吧,敢在这里装腔作势!”

“停下!”只听得孟浮生怒吼一声,然后手里捡起来的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正好打在仇嘉良的手臂上,让她这一巴掌错开来,“要是这真的是妍儿,你这般欺辱她,觉得我们还要什么继续谈话的可能吗!”

从杜月妍刚才的一系列反应中,孟浮生已经能够确定了,她就是杜月妍,并且不愿意连累他们,可是这样的懂事只会让孟浮生心酸,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哪有什么牺牲会比她能够回来重要。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眼神像是黏在杜月妍脸上,片刻都移开不得,“我们相信你,那就是妍儿。”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完肯定,但就是愿意去相信,能够为了他们甘愿牺牲的,是妍儿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杜维桢素来相信孟浮生,更是相信他的决定,于是他问“你想要怎么样?”

仇嘉良这才满意一笑,然后把杜月妍再次推到自己的身后,立刻就有人把她围了起来,杜绝了再一次被偷袭抢走人的可能性。

“还是那个,只要你能把苏明叫出来,我就把公主放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欺骗你们,至于刚才的事情,只是我不太放心才找了个人设计了一点小圈套,本来想着要是你们能够把苏明带过来,我就把真正的公主送回来。只是很可惜,当时的你们明显并不想合作。要不是我多了一个心眼,岂不是没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所以你们也没有什么资格责怪我。不过这一次,只要你们不搞什么花样,我自然会听你们的话把人还回去。不过我话先说好了,要是你们耍花样,我就算是死都要拖着公主,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了也不可惜,但是公主金枝玉叶就不一样了。你们应该不想让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接着他冷冷一笑,“所以,不要搞什么花样,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你们不想看到的事情出来。”

“好。”孟浮生一口应下,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真正在想着什么,“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并且要是让人回去叫苏明总要一点时间,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一回事。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下。”

仇嘉良本来想拒绝的,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拖下去难免生变。可是从皇城到这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

他们两方各自找了客栈住下,但是彼此的氛围并没有松懈下来,还是很僵硬,他们相互提防着,因为都知道对方都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到这种时候,杜维桢也只能写信去苏家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对方放杜月妍回来的要求是把苏明送过来。

苏家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震憾的。只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恩人都孟浮生以及皇上都被威胁了,他们自然也不想要苏明去送死,可是他们苏家,三代忠肝义胆,三代为国为民,这时候做一个缩头乌龟?

不行,对君王忠诚是刻进他们血液里面的,而且这件事情又可以说是他们苏家惹出来的,只是牵连到了皇上和公主,他们怎么能不去?又怎么会不去?要是不去,他们就不是苏家了。

就是苏明自己,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决定过去的。他也不是说想要过去白白送死,只是想要过去看看有什么解决的方法,总不能真的任由皇上和孟浮生在那里被威胁吧?

第七百七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一)

苏明一脸为难,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苏老爷子,“爹,你帮我说几句话吧,时间真的耽搁不起,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苏老爷子的眼神有些闪烁,都不敢看向苏老夫人,唯唯诺诺地说“倩、倩儿,你就让孩子去吧。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能对自己负责,他都决定要去了你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绑起来还能逃呢,何必呢。”

“你给老娘闭嘴!”苏老夫人也是真气着了,当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养好了心气很少说粗话了,可是今天一直有爆粗的,这下也不压抑了,“要是再给你儿子讲话,以后就不要进老娘的房间,信不信老娘把你休了!”

“还有你,臭小子!”苏老夫人指着苏明的鼻子,“你要是敢踏出门口,以后就不要叫我娘了,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儿子!”

接着他又看向苏大哥,“你是不是也想说什么啊,一起说了。”

苏大哥吓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殷殷切切上来帮苏老夫人捶背,“娘,怎么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最听你的话,来,我们回去,外边这大太阳,把娘您的皮肤都晒黑了。你看现在出去谁不把你当成及笄的小姑娘?要是黑了可不好看了,咱不理会他们。”

“你少来这些甜言蜜语想要哄骗我。”苏老夫人白了苏大哥一眼,“我不会同意的。”

苏明叹了一口气,肩膀也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娘,你也当过兵,也知道忠诚,你儿子也是一个兵,怎么能不对他的君王忠诚?你当年生下我的时候,父亲也让你不要上战场了,担心你的身体,可你不还是去了,还让父亲不准说这些话,现在我也要去,怎么你也说起来父亲当年说的那些话。”

苏老夫人眼睛瞬间红了,原本的咄咄逼人也泄了下来,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心底柔软的母亲,“儿子,你长大了,娘亲也老了,不比当年什么也不怕。我现在怕的东西太多了,怕你父亲越来越老,怕你大哥不会说话惹到什么人,别人要杀他,更怕你在战场上,突然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或者是回不来了,你能理解娘吗?”

“娘。”苏明再一次握住苏老夫人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推开,“我理解你,所以你也理解儿子好吗?儿子作为君王的臣子,命令不得不去听从,所以,让我去好吗?”

苏老夫人用衣袖抹去眼角的眼泪,一步一步走开,头也没回,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记得尽快回来,娘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要是回晚了,我就给你爹和大哥吃了。”

苏老爷子连忙追上去,“倩儿,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你都很久没有下厨了,结果第一个要给的人不是我。”

“老娘不教训你就好了。”苏老夫人一把揪住苏老爷子的二耳朵“跟老娘回去!”

苏明和苏大哥看着两位相爱的大半辈子的老人吵吵闹闹地离开,都觉得很是羡慕,多少人中才能出现这么一对白头偕老的爱情。

“大哥,我走了。”

苏大哥这一次难得没有说话刺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原本打算偷偷跟着你的,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娘亲才是最好的,一路顺风。”

而在此时,孟浮生和杜维桢正聚在一起,焦急等待苏明的到来。按照信件寄出去的时间和两地相距的距离,到现在苏明应该是到了才是,可是他们盯着客栈门口看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着实焦急。

杜维桢询问手下,“你确定信件送到了吗?”

手下点头,再三保证,“皇上,信件绝对成功送到苏府了。”

孟浮生皱眉,“那就奇怪了,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杜维桢摩挲着手指,这是他在担心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那可怎么办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下进来传话“皇上,仇嘉良的人正在下面,说想要见你。”

杜维桢让人把他带了进来,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子,眼神灵动,很是古灵精怪,“皇上,我们主子问你,苏明什么时候才会过来,现在已经两天了,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杜维桢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最担心的是仇嘉良会因为等的太着急对妍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耐心道“你让你的主子放心,苏明肯定会来的,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何况我们人都在这里,妍儿也在他的手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仇嘉良确实等的十分着急,他只要一想到等到苏明落到他的手里,他好生折磨一番,苏家人露出的痛苦表情,就浑身舒畅。他一定要把自己尝到的痛苦每一件都让他尝试过一遍,让苏家痛苦不堪,一辈子都记住有这么一个人让他们苏家承受痛苦!而这,也是苏家应得的报应!

他越想越觉得志得意满,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什么都当过,什么恶毒的诅咒都听过,什么活都干过,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现在,这个今天就要到来了,他是一刻都等不下去,每一秒的流逝对他而言都像是一个时辰,让他等得焦头烂额。

终于,在听到手下的回话后,他按捺不住跟杜维桢两人见上一面的心情,他必须尽快见到苏明,将他的性命掌握在手中!

仇嘉良没有带多少人去,笑话,杜月妍的命可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不怕死,但是杜月妍怕死,她的皇兄和孟浮生更怕她死,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气氛实在是称不上和谐,每个人的想法各异。

仇嘉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才说“皇上,那苏明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能不能给个准数,他不会不敢过来了吧?这样岂不是让我白白好等,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第七百七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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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一脸为难,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苏老爷子,“爹,你帮我说几句话吧,时间真的耽搁不起,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苏老爷子的眼神有些闪烁,都不敢看向苏老夫人,唯唯诺诺地说“倩、倩儿,你就让孩子去吧。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能对自己负责,他都决定要去了你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绑起来还能逃呢,何必呢。”

“你给老娘闭嘴!”苏老夫人也是真气着了,当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养好了心气很少说粗话了,可是今天一直有爆粗的,这下也不压抑了,“要是再给你儿子讲话,以后就不要进老娘的房间,信不信老娘把你休了!”

“还有你,臭小子!”苏老夫人指着苏明的鼻子,“你要是敢踏出门口,以后就不要叫我娘了,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儿子!”

接着他又看向苏大哥,“你是不是也想说什么啊,一起说了。”

苏大哥吓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殷殷切切上来帮苏老夫人捶背,“娘,怎么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最听你的话,来,我们回去,外边这大太阳,把娘您的皮肤都晒黑了。你看现在出去谁不把你当成及笄的小姑娘?要是黑了可不好看了,咱不理会他们。”

“你少来这些甜言蜜语想要哄骗我。”苏老夫人白了苏大哥一眼,“我不会同意的。”

苏明叹了一口气,肩膀也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娘,你也当过兵,也知道忠诚,你儿子也是一个兵,怎么能不对他的君王忠诚?你当年生下我的时候,父亲也让你不要上战场了,担心你的身体,可你不还是去了,还让父亲不准说这些话,现在我也要去,怎么你也说起来父亲当年说的那些话。”

苏老夫人眼睛瞬间红了,原本的咄咄逼人也泄了下来,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心底柔软的母亲,“儿子,你长大了,娘亲也老了,不比当年什么也不怕。我现在怕的东西太多了,怕你父亲越来越老,怕你大哥不会说话惹到什么人,别人要杀他,更怕你在战场上,突然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或者是回不来了,你能理解娘吗?”

“娘。”苏明再一次握住苏老夫人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推开,“我理解你,所以你也理解儿子好吗?儿子作为君王的臣子,命令不得不去听从,所以,让我去好吗?”

苏老夫人用衣袖抹去眼角的眼泪,一步一步走开,头也没回,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记得尽快回来,娘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要是回晚了,我就给你爹和大哥吃了。”

苏老爷子连忙追上去,“倩儿,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你都很久没有下厨了,结果第一个要给的人不是我。”

“老娘不教训你就好了。”苏老夫人一把揪住苏老爷子的二耳朵“跟老娘回去!”

苏明和苏大哥看着两位相爱的大半辈子的老人吵吵闹闹地离开,都觉得很是羡慕,多少人中才能出现这么一对白头偕老的爱情。

“大哥,我走了。”

苏大哥这一次难得没有说话刺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原本打算偷偷跟着你的,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娘亲才是最好的,一路顺风。”

而在此时,孟浮生和杜维桢正聚在一起,焦急等待苏明的到来。按照信件寄出去的时间和两地相距的距离,到现在苏明应该是到了才是,可是他们盯着客栈门口看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着实焦急。

杜维桢询问手下,“你确定信件送到了吗?”

手下点头,再三保证,“皇上,信件绝对成功送到苏府了。”

孟浮生皱眉,“那就奇怪了,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杜维桢摩挲着手指,这是他在担心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那可怎么办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下进来传话“皇上,仇嘉良的人正在下面,说想要见你。”

杜维桢让人把他带了进来,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子,眼神灵动,很是古灵精怪,“皇上,我们主子问你,苏明什么时候才会过来,现在已经两天了,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杜维桢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最担心的是仇嘉良会因为等的太着急对妍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耐心道“你让你的主子放心,苏明肯定会来的,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何况我们人都在这里,妍儿也在他的手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仇嘉良确实等的十分着急,他只要一想到等到苏明落到他的手里,他好生折磨一番,苏家人露出的痛苦表情,就浑身舒畅。他一定要把自己尝到的痛苦每一件都让他尝试过一遍,让苏家痛苦不堪,一辈子都记住有这么一个人让他们苏家承受痛苦!而这,也是苏家应得的报应!

他越想越觉得志得意满,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什么都当过,什么恶毒的诅咒都听过,什么活都干过,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现在,这个今天就要到来了,他是一刻都等不下去,每一秒的流逝对他而言都像是一个时辰,让他等得焦头烂额。

终于,在听到手下的回话后,他按捺不住跟杜维桢两人见上一面的心情,他必须尽快见到苏明,将他的性命掌握在手中!

仇嘉良没有带多少人去,笑话,杜月妍的命可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不怕死,但是杜月妍怕死,她的皇兄和孟浮生更怕她死,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气氛实在是称不上和谐,每个人的想法各异。

仇嘉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才说“皇上,那苏明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能不能给个准数,他不会不敢过来了吧?这样岂不是让我白白好等,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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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三)

杜维桢担心仇嘉良会因为等得不耐烦伤害杜月妍,便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写一封信催一催苏明。”

仇嘉良哼了一声,“那边快一点,再拖下去我就怀疑你们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我,难保会因为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所以还请你们好好考虑。”

“你放心吧。”杜维桢肃着脸说,“我想要看一下妍儿,不知道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仇嘉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们在我这里是一点信用都没有,不知道骗过我多少次了,觉得我还会这么轻易地上当受骗吗?不可能了,还是等苏明到了,到时候我把公主送回去,你们想看多久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孟浮生表情严肃,眼神还有点怀疑,“人在你们那里,我们又不是说接过来,只是想要过去看看而已,你这么大反应,难不成又拿冒牌货欺骗我们?你说你对我们没有信任,难不成我们对你又有信任了?你要知道,你骗我们的次数也不少啊。再说了,我们之间是公平交易吧,你想要见到苏明,我们想要救妍儿,你现在难不成是把你摆在我们的上面?公平交易,我们必须见过妍儿。”

仇嘉良有些愤愤,“穆生云还说什么他的小师弟就是嘴笨,现在一看,伶牙俐齿,看来你们流云山庄都是油嘴滑舌之人。”

孟浮生自岿然不动,对他的讽刺也毫无反映应,反倒是当成了一句夸赞,拱手道一声“谬赞。”

仇嘉良看着杜维桢写了一封催促的信件后,终于大发慈悲同意他们去看望杜月妍。

只是苏明现在已经上路了,所以这封信直接到了苏家,还落到了苏老夫人手里,又让她想到了自家小儿子的事情,可是罪魁祸首不在身边,她便把怒气宣泄在还在家的苏老爷子和苏大哥身上,这两天他们两人可谓是过得苦不堪言。

两父子偶尔忙里偷闲一起喝杯茶,看向对方,眼里都是同情。

“爹,你太苦了。”

“臭小子,你也很苦啊。”

同时,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呼唤苏明,你丫得给老子快点回来,安安回来,不然他们肯定会被当成靶子继续攻击的!

唉,做一位好丈夫真难,做一个孝子也不简单啊。人活着真累。

仇嘉良确实是允许了杜维桢和孟浮生去看望杜月妍,只是并不让他们接触,而是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中间还有人守着,仇嘉良亲自看着杜月妍,做好了外面的人一旦有什么动作,就能迅速把杜月妍握在手里当作威胁,以达到制衡他们两个人的目的。

但是为了杜月妍的安危着想,他们两个人确实是没有什么想要冒险救人的想法,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简单地做一些交谈已经是极好的了。

在这个期间,通过算不上长期也算不得亲近的相处,孟浮生和杜维桢两人却通过简单的交谈和她的言行举止,更加确定了那个人就是真正的杜月妍,是醒过来的杜月妍,而不是仇嘉良为了欺骗他们找来的冒牌货!

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在外面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当他们每次去见到杜月妍,在简单的谈话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时,无论心中如何狂喜,他们表面依然波澜不惊,这样才能不至于陷入特别被动的处境。

几天后,苏明终于来到了他们约好的地方,只是刚到就遭受到了一波袭击。对方带着面具,领头的人赫然就是仇嘉良。

仇嘉良得意得走了出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怕死怕到连你们皇上的话都不听了呢。”

苏明戒备地盯着他,也早早把武器拿了出来,冷笑道“我不是不是缩头乌龟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对付不了我们苏府,连偷偷摸摸也不行,只会躲在一个女人背后,那女人当挡箭牌,呵,你说,你不是缩头乌龟你是什么?”

仇嘉良被戳痛了心思,恼羞成怒,一声令下,“你给老子闭嘴!去死吧!”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一拨人。而这波人,便是杜维桢的人了,他担心苏明来的时候,仇嘉良会在外面设下埋伏,便让人早早在这里等着保护他。

等了几天了终于把人等来了,而且预料得的确没有错,仇嘉良的确没有安什么好心,这不人刚到就被袭击了,说不上早就有所埋伏谁相信?

仇嘉良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脸骂起来“我就知道你们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心肠狠毒,跟狐狸似得狡猾的很!”

苏明直接被他气笑了,他虽然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会骂脏话吗?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贱人竟然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拿公主做威胁,皇上怎么会听你的话!再者说了,明明是你让皇上把我叫过来了,结果还在外面设埋伏,你还算是人吗?”

仇嘉良更怒了,大吼“你去死吧!”

在这个时候,杜维桢和孟浮生也得到了苏明来了的消息,可是还不等高兴,他们又听说仇嘉良早早在城门外设下埋伏,现在正在和他的人打在一起的消息,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孟浮生和杜维桢到的时候,两方还在打得难分难舍。

孟浮生一看仇嘉良就怒不可遏,“我们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信守承诺之人!说好的我们把人叫过来,你却在城门口设下埋伏,要不是我们早就猜到你的计划,让人在这里等着,爬似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人就直接被你们杀了!”

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要牺牲苏明,所以赶过去后第一时间先保护了苏明,都怒目看着仇嘉良。

仇嘉良无可奈何只能停了手,黑着脸冷嘲热讽“这不说明你们本来也没有信任过我吗?既然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何必装模作样,呵,你们这些自喻正派人的面目真是令人恶心。”

第七百七十二四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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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桢他们心里还挂记着杜月妍,自然不会和他争执太过,于是他缓了缓,十分镇定地说“既然我们彼此双方都有错,不如先把这件事情揭过去,我们好好谈一下一开始商量的事情。”

仇嘉良好像也慢慢冷静下来了,露出一个笑,气氛就这么骤然放松下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说这时迟那时快,仇嘉良的一个手下突然攻击起了杜维桢。

杜维桢从小到大足智多谋,博学多识,可是对于武功那是一点也不精通,加上那个人刚才离他太近,其他人想要过来拦下也晚了一会。再加上根本没有人会想过这件事情的发生,毕竟仇嘉良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便是只有对苏家的仇恨,而对其他人他都是持一种想要合作的态度。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其不意的。

杜维桢在这个时候只能仓皇躲开,最后被刺中了胳膊,尖叫一声,鲜血直流。

孟浮生和苏明同时看了过来要过去保护,苏明距离最近,也是最快到达杜维桢身边。

而这个好像拉响了一个对战的信号,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而仇嘉良那边的火力主要集中在苏明和杜维桢身上。

孟浮生想要过去,可是他也被人拖住了,只能先应付眼前的对手。他的余光看到苏明身上受了很多伤,保护杜维桢也越来越力不从心,甚至在他的保护下,杜维桢也被刺伤了很多次。

苏明受重伤还是坚持,毕竟身子底子在,可是杜维桢身子金贵,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啊,不叫出来就已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了。好在最后,黎清带着人赶过来了,护着苏明和杜维桢离开了。

孟浮生则负责在后面断后,直到黎清已经带着人走远了,他才跟着离开。一进客栈,他就看见黎清和掌柜的在交涉。

“孟浮生,你过来跟他说!”孟浮生好歹也是做过几年生意的,对怎么跟掌柜交谈自是轻车熟路,可是黎清唯一擅长交流的物种估计就是剑了,所以他一看见孟浮生就眼睛一亮,不耐烦地把他招了过来,“为了他们的安,还是把这家客栈包下来为好,可是他一直不愿意,你过来跟他说,我怕再多说几句我就忍不住动手了。”

掌柜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到,身子有些发抖,相比起来孟浮生就要面善得多了,跟他说话他肯定要更乐意。

掌柜的连忙说“客官,包下来真心不行,我们本来就有客人在了,要是把客人都赶走,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要不,我给你们找一间安静点的房间。”

他刚才也见到那看上去凶巴巴还拿着剑的男人带了两个身上满是血的人进来,心里也是怕得很,但是把客人赶出去,这种事情他真的做不出来,做生意最讲究一个信任,要是把人赶走了,他以后就用不着开门做生意了,也没有人敢过来了,他只希望眼前看上去有些面善的青年人能够谅解一下。

孟浮生也有些头疼,他担心着杜维桢和苏明的安,还不知道他们伤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眼前的事情也很需要解决。

而掌柜的话也算是解决了他们目前需要一个安环境的问题,于是他同意了,掌柜兴高采烈地下去安排了,很快他们便搬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孟浮生对这里还是颇为满意的,给了掌柜不少钱。

他这时候才有时间坐下来看杜维桢和苏明的情况。

孟浮生的表情越发凝重了,苏明还好,内力雄厚,身子底子很好,所以就算是失血过多,只要止血好好补一补,后期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没有什么大事情了。

但是杜维桢不一样,过度的朝政本来就在一定的水平上让他本来就算不是强壮的身子愈发虚弱了,今天又受了这么中的伤,且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孟浮生好不容易给他止住血也没有能放下心来。

打算看了一个晚上看看问题,没想到杜维桢的恢复力还是可以的,许是皇家补品太珍贵,所以很快就把失去的血补了回来,第二天的时候原本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也渐渐回了色。

孟浮生总算是放心下来了,只要注意后期对他们两人的照顾就行了。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关于皇上和苏明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了皇城。

苏老夫人知道了,差点没直接晕过去,骂着让苏老爷子赶紧写信去问情况。朝廷上也是闹开了锅,皇上的身体何等尊贵,那是一点危险一点伤都不能受的。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生怕皇上真的出现了什么生命危险。因此一些大臣经过热烈的商议后,决定再派一些人过去保护皇上。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皇上离开了,只是连着没有上了好几天的早朝,都说皇上身体不舒服,再过了几天,负责瞒着拖着大臣的四喜实在承受不住压力了,就把杜维桢吩咐的事情交代了。

大臣们这才知道,他们的皇上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救公主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止指的是这个国家一日不可没有君王,也指君王不能长期逗留在皇城以外的地方,不然要是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可都是能动荡整个国家的事情。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表示强烈希望皇上尽快回来的期望,皇上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就传回来了,那可还得了,谁不紧张,谁不着急啊。

再派人过去保护皇上的同时,他们还写信询问同行的孟浮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当前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不少人心中对孟浮生是极为不满的,一是皇上是在他来了皇城后才决定的去救公主,二来他跟在皇上身边,竟然没有能保护皇上,还让皇上受这么大的伤,可谓是其心可诛啊。

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立场责怪孟浮生,毕竟孟浮生来帮忙并不是义务,而是出于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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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五)

朝廷大臣那边信件传来的时间跟苏家的信件是一同到的,孟浮生看了才知道消息传到皇城竟然会变得这么严重,有些哭笑不得。

杜维桢和苏明受的伤的确很严重,但是要说是到什么危及生命的地步却有些危言耸听了,孟浮生估计苏明今天晚上就能醒过来,而杜维桢身体弱上许多,但是估计明天也醒过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生命垂危,这不是让皇城那边的人徒增担心吗?

特别是苏府的家信,孟浮生只觉得更加愧疚了,是他们把苏明叫了过来,知道苏家尤其是苏老夫人肯定特别担心,现在还让苏老夫人听到这种消息,也不知道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等到苏明醒来再回信怕是不行了,于是孟浮生先回了苏家的信件,总之就是提了一下苏明的确受伤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今天下午就能醒过来,还安慰了一下苏老夫人让他不要太过安担心。

接下来就是对大臣他们的回信了,从信中孟浮生也能看到他们对他是多有怪罪的,也是说觉得都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公主,后面又来皇城寻求皇上的帮助,这才让皇上偷偷出了宫,还遇到这种危险。

只是其中怪罪的意思并不明显,应该是顾忌着现在皇上还需要孟浮生的帮助。他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就算是他们真的臭骂他一顿,他也不可能会拿杜维桢的安开任何玩笑的。

不过他回朝臣的信就比起苏家的官方多了,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情况,还大约给了一个回去的时间。

不过回去的时间孟浮生只是做了一个估计,还在下面写着不确定,因为不管多久肯定是要把妍儿救出来才会回去的,也就不能说的太确定了。

把信送出去后孟浮生又开始安排起接应朝臣派过来的人的事情,最后还是决定让黎清去,现在苏明昏迷、杜维桢身体虚弱,他还不能离开他们,要不然亲自去接应肯定是要好一点。

不过现在让黎清去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决定了。信中写到他们是在写这封信之前派人过去的,即使信鸽飞得快一点,现在他们也该到了,于是他让黎清现在就过去。

黎清去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在这个期间苏明率先醒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但是更多的则是愤怒,即使是一起身就开始骂人,“仇嘉良那个龟孙,尽会耍一些阴谋诡计,竟然对皇上动手!”他直到现在还心有戚戚,要不是他正好在旁边,真正让仇嘉良得手了,他就算是死也难补这个罪过,好在,好在

苏明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抓着孟浮生的肩膀摇晃,激动的不得了,“皇上怎么样了?我操了那群狗娘养的,竟敢对皇上动手!”他心里有些害怕,他记得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皇上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那些伤落在他身上没有什么,可是那是皇上啊。苏明浑身冒冷汗。

孟浮生看他太激动了,只得出言安抚了几句,也知道无论说多少句话也比不上亲眼所见,就把人带到隔壁了。

杜维桢身上包着不少绷带,手臂,大腿,看的苏明眼热,那身上突然蓬来的杀气似乎要把仇嘉良撕碎!

“浮生,皇上什么时候能醒?”

孟浮生也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如果恢复得好一点有可能是今天,要不然就是明天。不过你放心,最晚明天肯定能醒过来,不必要自责,你已经尽力,要不是你”

他后面没有说,但是谁都知道,要是没有苏明,杜维桢很有可能会死。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突然听到了什么细细簌簌的声音,看过去,只见杜维桢一脸痛苦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脸震惊加欣喜的两人,眉头舒展开来,竟然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我还以为醒不来了呢,没想到一睁开眼睛还能看到你们两个,真是幸运。”

“皇上!”苏明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不小心还扯到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可是那痛让他更加清醒和高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是在做梦,皇上是真的醒过来了!他激动得甚至有些哽咽,“你醒来微臣真的很高兴,微臣救驾不力,还请皇上怪罪。”

杜维桢咳嗽了几声,清瘦的身子,脸颊有些凹陷,看上去颇为疲惫,他想要扶起苏明,可是实在是起不来床,就用眼神示意孟浮生把他扶了起来,“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仇嘉良动手太突然,着实狡猾。再说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肯定是不能的了,所以啊,我还是要感谢你呢。我再说一遍,在外面不要说什么皇上、微臣的,我们是朋友。”

苏明抹抹眼泪,拍拍衣袍,闷闷的“嗯”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孟浮生才能插的进嘴说几句话,他先是说了苏家和朝中大臣的两封信。

看到苏明立马竖起耳朵来听下文,孟浮生笑道“你不要担心苏老夫人,我已经写信回去告诉她你没事了。”

苏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到时候回去他娘肯定要在他耳旁唠叨上几天,再严重点定是要关上几天。这么憋屈的日子苏明可不想过了。

杜维桢也想到了那位彪悍,将苏家三父子刻的死死的老夫人,露出了笑意,三人很快谈到了正事。

孟浮生觉得,“维桢,我这一次怎么觉得仇嘉良的目标更像是你。”

苏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是冲着我来的,我那时候也在那里,他不来对付我反倒是对付你,绝对是有隐情啊,搞不好什么深仇大恨都是假的。”

杜维桢想了想,也点点头,“的确很奇怪。”他只要一想到那天突然持剑出现在自己身后,摆明了就是要让他死的仇嘉良的手下,觉得他们的猜测很有道理。

第七百七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六)

苏明在这个时候突然很严肃地说“维桢,要不你先回皇城吧,在这里的确是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般了。”

杜维桢自然是不愿意的,“我放心不下妍儿,想要等带她一起回去。”

孟浮生在这期间一直在保持沉默,其实他是在想苏明所说的话,他觉得的确是很有道理的,维桢身份不一般。一举一动都关乎整个国家的动荡与否,实在是不能有任何冒险。就像是这次发生的事情,要是再来一次,还不知道皇城那边会掀起什么轩辕大波,于是他在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后,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维桢,我觉得苏明说的很有道理。你看这一件事情,皇城那边的大臣们肯定不少人都十分担心,你的安危不止是你的安危,也牵扯着这个国家的命脉,你不能处于任何威胁之中。”

杜维桢没想到孟浮生竟然会帮苏明说话,他满不高兴地皱皱眉拒绝“只要等到妍儿,我就回去,现在让我回去,我的心里也会一直记挂着这里,人在皇城心在这里。”

“那也比过人在这里啊。”孟浮生郑重道,“维桢,妍儿我会去救的,仇嘉良他们现在已经疯了,难保他不会发疯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后果不仅我们,其实就连你自己都承担不起,所以,等到大臣派过来的接应的人过来,你就回皇城吧,这样才是最安的。”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所有人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半天之后,杜维桢终于说话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到时候我会回去的。”

“不过。”杜维桢音调一转,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孟浮生,“你也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妍儿救回来,好吗?不然不知道仇嘉良发起疯来会对妍儿做出什么,这样子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不会安生的。”

孟浮生郑重其事地握住杜维桢的手,薄唇紧抿,气势凌厉,“好,我答应了。你也知道的,就算你不说,我就算是自己没了命,都不会让妍儿受到伤害的。”

黎清晚上的时候回来了,可是却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见着孟浮生很是纳闷,“我在那等了一天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你确定是今天吗?不会是骗人的吧,还是时间算错了。”

孟浮生也觉得奇怪了,他再次翻开了大臣们传过来的信件,按照时间确定,的确是今天到没有错啊,这里距离皇城实在是算不上远。

“那是怎么一回事,也该到了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小镇子里,刚进入的由大臣们派遣过来的手下就遭受到了埋伏,对方来势汹汹,一副即使死光也要将他们拦下来的气势。

手下中为首的人被打得焦头烂额,对方实在是太过狡猾了,既不正面对战,又因为熟悉地形格外灵活,将他们耍的团团转,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加上天色暗了,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并不熟悉,很容易就会被引入阴沟,然后被迫承受打击,甚至因此死伤了不少人。

要是孟浮生他们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些都是仇嘉良的人。

原来仇嘉良通过某一些途径,知道了皇城那边会派人过来帮助孟浮生他们,所以比黎清更早地出来在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更远的一出,必须经过的小镇埋伏下来,等待猎物主动上钩。他们在朝廷那些人来之前就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地形,且布置了不少陷阱,这才是他们以少胜多且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的原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朝廷的人像是一群无头苍蝇,顿时丧失了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熟悉感,被打成了一团散沙。而对方却越来越勇猛,像是一只在黑暗中游刃有余的野兽一边在逗弄着自己的猎物,一边伸出獠牙慢慢地啃食他们的骨头。

不过,朝廷的人为首的那位小统领也不是什么无能之人,在一场场打击中,他逐渐找到了突破口,带着大部分的活下来的手下们突出了重围,成功逃脱了。他们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让他们喘不过气的小镇,所有人已经是身心俱疲,气喘吁吁,一副被生活严重打击的模样,甚至在达到小镇外面的时候,都失去了进去的担子。

小统领最后决定选出几个人先去跟孟浮生他们接触,以保证他们进去的时候不会再受到埋伏。

他选出几个人后便对他们委以重任,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小统领叹了一口气,对着几个年轻的侍卫们说“你们要看好周围的环境,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大不了换个时间过来,人没了可就真正没了。”

那几个侍卫因为那个白天加晚上敌人犹如鬼魅一般的进攻,现在仍心有余悸,但是听从命令是刻进他们的骨头里的,所以他们还是收敛了所有害怕的心思,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辜负统领和其他兄弟的信任。

他们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悄悄进了镇子,找到了孟浮生他们所居住的客栈,刚鼓起勇气想进去询问孟浮生他们居住的房间,就看见黎清从楼上下来。

黎清他们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好多次都在孟浮生身边见过,所以心里面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的,于是几个侍卫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跑着追了过去,“黎大人!黎大人!”

黎清是肚子太饿了所以想要下来吃点东西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惊喜,将他们拉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试探性询问“朝廷那边?”

一个侍卫狂点头,喜极而泣,“是的是的,我们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黎清一脸疑惑,“就派了你们几个人来,也太小气了吧。你们在路上是去哪里玩了,我昨天等了你们一天啊,可把老子气死了!”

那侍卫哭丧着脸说“黎大人,你误会了,我们在路上被袭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到了这里,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第七百七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七)

黎清上去告诉孟浮生一声后就跟着其中一个侍卫去外面找他们了,很顺利就找到了人,加上黎清对这里的地形还是熟悉得的,所以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路走回了客栈。

孟浮生在听黎清说朝廷那边派过来的人已经到了之后,就开始让人帮杜维桢准备东西了,在黎清回来之后,就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

那个小统领一见到杜维桢就激动地跪了下来,“皇上,您没事就好。”

杜维桢知道孟浮生那个报平安的书信寄出去的时候这些侍卫已经到了半路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很正常的,于是他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这时候孟浮生开始安排了,那个小统领主动请缨负责护送杜维桢回去。但是杜维桢不愿意,他说“你留下来配合孟大人的行动,这里有更紧要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仇嘉良想必也不猜到自己要回去,要是带的人多,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更大了。

除去小统领之外,孟浮生安排了其他人,准备送杜维桢回去。但是在动身之前,他又担心起仇嘉良他们会知道他们的行动,在路上埋伏杜维桢,毕竟他这一次带回去的人少,要是遇到了埋伏,很有可能会出大事。但是要是安排更多的人护送杜维桢,这么大规模的阵仗,很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注意,这样子对杜维桢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毕竟想要杜维桢回不去皇城的人,绝对不止仇嘉良。

于是他打算在送杜维桢回皇城之前,先拉着仇嘉良演一场戏,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让杜维桢先在客栈里等着,接着就去联系了仇嘉良。

仇嘉良想必也十分震惊,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两方眼看着都已经撕破了脸的时候,孟浮生竟然还能联系自己。

不过,看孟浮生他们询问的内容,他心里就明白了,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多情或者痴情,只要爱上一个人,那就是脆弱的,可以打败的。

孟浮生询问他的意思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妍儿放回来。他们听了他的话把苏明叫了过来,结果人还没有到就被他在半路埋伏差点丧命,要不是他们的人早就在这里等着,那苏明还不被他们不知不觉杀掉了,这样他们真的回把妍儿放回来?还有,既然他们的目的是苏明,为什么当时要对付的却是杜维桢,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除了前面询问的话,后面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谴责,但就是这样,才能让仇嘉良放心下来,不然任何一个人对着三番四次毁约,甚至要杀了他的好友,还不打算履行诺言的人吗,却是一副仿佛事情没有发生过的嘴脸,要多和善有多和善,谁能不产生怀疑?没有人。就算是仇嘉良,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得要是换了自己是孟浮生,也不可能会原谅自己,所以孟浮生后面的责问可以说是打消了他不少的疑虑。

仇嘉良素来是一个擅长得寸进尺的人,他在信中疑虑消散后,就忽视了孟浮生后面的话,反正孟浮生对这昆国的公主这般深情,那么只要人在他的手里,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有着主动权。

于是他把自己的态度摆得高高在上,就算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而之前发生的所有出尔反尔的是都不作数的姿态,跟孟浮生说“只要你把苏明叫出来,杜月妍,我会把你还回去。”他在言语中把苏明和杜月妍两人当成了一个没有生命,能够随意交换的物品,并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对的地方。

即使只是一场戏,孟浮生见到的第一眼也愤怒极了,一位是救过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好友,而另一个则是心爱的女子,谁能够容忍用这般轻慢的态度去这样对待自己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所以说,仇嘉良的态度确确实实戳中了他的逆鳞,但是没有办法,他现在必须保持着冷静,他要把怒火暂时积蓄起来,等到时间成熟了,就要爆发出来,把造成这一切的人焚烧掉。

为了配合演戏,孟浮生在回信中表现得十分纠结,再三提及上次仇嘉良埋伏苏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情,又说不能相信他,如果把苏明送了过去他还是不肯把杜月妍放回来怎么办?又说苏明是他的好兄弟,要是知道苏明被牺牲换取了杜月妍的回来,他心里会不安,而为了昆国奉献出这么多人的心血的苏府也定会因此对朝廷不忠。

总之,在信中就是表现了他的纠结和不忍。

仇嘉良对别人的悲痛沾沾自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开心,让他在童年时期所遭受的挫折苦难和伤痛,都渐渐消失了,所以他并不催促孟浮生,表现得十分有耐心,就是想要看他挣扎着求生的样子,那种舒爽感令人终身难忘。

至于他所说的那一切后果,不正是他所希望,所想要看到的吗?仇嘉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浮生犹如蝼蚁一般的挣扎,却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才是瓮中之鳖,被戏耍的一类人,不但不知道,甚至还在为此自得自满。

孟浮生经过“十分不容易”以及“千辛万苦的挣扎和思考”后,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答应了,并和他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说在那一天,自己会用其他的理由把苏明带过去,要他准备好人手,免得到时候人跑了,那么这可怪不了他了。

仇嘉良在接到这封回信的那一刻,只觉得身的血液都沸腾滚烫起来,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到达那一天,要是今天就是那就很好不过了,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苏明,叫他把这么多年他所吃过的苦部一点不落地吃一次,最后才慢慢地把他折磨死。

他甚至都想好等苏明死后,把他的尸体送回苏家,让苏家人痛苦不堪的美好局面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八)

终于让鱼成功上钩了,孟浮生接下来就开始安排让杜维桢离开的事情了,他说了自己和仇嘉良约定好的时间,让杜维桢在这个时间段尽快离开。

第二天,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后,他带着苏明去了约好的地点。

毕竟名义上是把苏明欺骗过来的,所以他一路上用了毕生最卖力却也最拙劣的演技表现出了对所去目的地的疑惑,挤眉弄眼,表情怪到不行,“浮生,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你怎么一直闷头走不说话呢,我走累了你要是再不回答我我我就回去了。”

孟浮生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爆笑的冲动,苏明的肢体语言和面部的动作实在是太搞笑了,好像生怕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个傻子。要不是怕暗中有人盯着,孟浮生真想跟他说一声兄弟,你认真点,面无表情都好过你现在的奇形怪状,真的很想让人往你脸上揍几拳知道吗?

很明显,苏明并不知道,还自以为演技高超,扭来扭去,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

孟浮生总算是受不了他了,往他胸口怼了一拳,一脸阴沉实在是憋笑憋得,“维桢是不是让你听我的话,你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哪里你跟着不就行了。”

苏明一脸难以置信地捂住胸口,指责道“孟浮生,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是来帮你们忙的,不感谢我也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信不信老子回去?”

第一次演这种戏,苏明觉得有些怪异,所以就表现得激动了一些,脸都红了,但是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恼羞成怒。

孟浮生也继续点火,火上浇油,“不管平日维桢对你多好,你们的身份都是臣子跟主子,你就是要听他的话,你要是赶回去,就是抗旨不遵,这个代价你承担的起吗?”

苏明咬牙切齿,其实是暗自憋笑,心道,他还以为自己的演技更好了,没想到孟浮生得更狠啊,不亏是看过不少书的人,做什么都比他们这些大老粗厉害。

“孟少爷说的对啊。”仇嘉良一边拍掌一边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十分得意,看的人反胃得想要在他的脸上狠狠锤上一拳,“你要是回去可是抗旨不遵啊,要是你们的皇上直接判你们苏家满门抄斩,那就根本用不着我出手了,多大的好事啊,啧啧,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也算是可惜,但是我更想让你死在我的手上,所以这样的结局我才是最满意的。”

苏明看到仇嘉良后,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脸上顿时跟打翻了各色墨水似得,七彩交加,由白变绿再变青,最后彻底没有了血色,他满脸的被背叛的不甘和不敢相信,“孟浮生,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仇嘉良怎么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仇嘉良猖狂地仰天长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得意地对面的人都能看到他的鼻孔,“这样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好兄弟牺牲了你,来换回你们昆国至高无上尊贵的公主,哎呀,我怎么说出来了,孟少爷不要怪罪,我只是让你的好兄弟能够死的明白一点。”

孟浮生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苏明愧疚地低下了头,“苏明,你不要怪我,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妍儿,更需要我,你就暂且牺牲一下吧。”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纠结和愧疚,可是最终还是要把相较而言不重要的人牺牲出去。

苏明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指着孟浮生的鼻子骂道“孟浮生,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家伙,可还记得我当年冒死救了你多少次,没有我,你现在还有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话吗?”

孟浮生更愧疚了,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妍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到时候我会去跟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道歉的。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会把他们当成亲生爹娘去对待。”

“不要你假惺惺!”苏明扯着嗓子大喊,好像是真的被伤到歇斯底里,甚至有些心如死灰了,他眼睛一闭一睁,冷声问到,“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吗?”

孟浮生更加愧疚了,他深深地点了点头,“苏明,对不起,我和皇上商量过。”

苏明笑得比哭还难看,想必是真的被孟浮生高超的演技代入进去了,“所以我是被你们牺牲了?想我苏家世代忠良啊,要是你们真的想让我牺牲何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我就当我们苏家跟错了人,你,我就当认错了兄弟,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仇嘉良冷冷看着这对兄弟反目成仇的惨剧,也不知道看没有看出来其中浮夸的意思,反正看的倒是津津有味的。

见他们总算是停下了,仇嘉良才说“现在,孟少爷可以把人给我了吧?”

孟浮生这时候注意到仇嘉良的人已经开始悄悄移动了,带着寒光的眼神立马射了过去,瞬间把苏明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对仇嘉良说“不要给我来这套。”

仇嘉良没有想到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不过就算是被揭穿了他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从善如流地点头,“当然,我只是让我的人看着,不就是怕苏明跑掉了吗?既然你那么想要见公主,我也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不是。”

他说的铿锵有力,浑然忘记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推翻自己所作的承诺,他在孟浮生心里已经是一点信用都没有了,所以这一次带苏明过来纯粹是想要用次吸引仇嘉良的注意力,好让杜维桢能够安全回去。

所以孟浮生冷冷地说“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不会把人交给你,更不会看着你放手的。”

苏明只是装模做样地挣扎一下,在孟浮生耳边小声问“你觉得仇嘉良会把公主交出来吗?”

孟浮生不露痕迹地点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不太可能。”

第七百七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二十九)

两人都很肯定,可是没有想到仇嘉良今天竟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他十分爽快得让人去把杜月妍带了出来。

孟浮生当成就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被推出来,除了头发有些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脸色也比较红润,看上去很健康,可见这段时间过的不算差,这是唯一让孟浮生舒心的。

他跟苏明相觑一眼,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惊喜,他们还以为这一次的计划最好的可能性不过是杜维桢能够在不引动仇嘉良那些人的注意下成功把杜维桢送回去。

没想到还能见到杜月妍,两个人都开始全神贯注,务必要将这一场戏演好,将杜月妍带回去!

孟浮生冷静得对仇嘉良说,“我想近一点看看她,能让她过来吗?”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非常紧张的,害怕仇嘉良会识破什么,因而影响他们的计划。可是杜月妍现在都到他的面前了,他有些控制不住。

没想到仇嘉良还是这般爽快,许是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瓮中之鳖,被自己控制于股掌之间,所以一点也不着急,一把把杜月妍推了出去。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杜月妍没有防备,朝前趔趄几步,最后一头栽倒孟浮生的怀里。

“妍儿。”孟浮生深吸一口气,将杜月妍抱住了,然后脚尖点地往后飞了几步,看着仇嘉良得意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成功的笑,冷声道,“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草丛忽动,那些借着夜色的掩护和自己高超的隐藏能力藏了半天的手下出来了。

“你!”仇嘉良看着那群人,脸色立马变了,“你竟然出尔反尔!孟浮生,你们这群贱人!”

孟浮生一开始带那些人来的目的是想要等到杜维桢走远了,他们还能全身而退,可是没有想到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真所谓是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要是今天他没有让手下埋伏在这里,就算是妍儿回来了他也护不住。

他所带来的手下中既有流云山庄的护卫,也有朝廷派过来的侍卫,这些人在苏明的带领下和仇嘉良的人打了起来。

仇嘉良许是生气得都要发了疯,动起手来浑然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恶毒的眼神一直远远看向孟浮生和杜月妍,那副怨毒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可是苏明一直带着人阻止他接近孟浮生,还抽空对他们大喊“孟浮生,你先带公主走,我殿后!”

孟浮生一手护着杜月妍,一手拿着剑击退一个敌人。这是在晚上,也许仇嘉良的人习惯于夜晚作战,就像是骚扰苏家那样子,孟浮生带来的人也占不了上风,再加上孟浮生还要照顾杜月妍的安危,一心二用,能力大大减弱,帮不上苏明什么忙,所以只能带着杜月妍先离开了。

孟浮生激动得带着杜月妍回了客栈,此时杜维桢已经离开了,不然见到杜月妍他们一定会激动地抱头痛哭。

把门锁住后,孟浮生一下子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颗心脏跳得像喝了酒,手脚都有些发软。

“妍儿。”孟浮生安抚好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震破胸膛的心脏,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下来,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一开口,竟然还带着颤音,但是一点都让人生不出嘲笑的心思,他太认真了,“真好,你回来了。”

他想要抱一抱杜月妍,觉得这段日子的相隔不能改变什么,反倒是让他对杜月妍的喜欢更加浓厚纯粹,一份真正的感情不就是这样子吗?无法消散,历久弥新。

可是他刚一接近,杜月妍竟然后退了一步。

孟浮生愣了愣,心里有些难以置信,可是看着杜月妍也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就一点责怪的心思都没有了,反倒是责怪自己竟然还把妍儿吓到了,在仇嘉良那里这么久,肯定受了不少威胁,心里现在正是害怕的时候,他该好好安慰她才是。

他帮杜月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可是她却不接。

孟浮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茶放回桌子上,这时候杜月妍才把茶端起来喝了几口,姿势优雅,自带一股皇室的贵气,即使昏迷了这么久,即使被囚禁这么久,她也自有自己身为皇子皇孙的傲气。

可是她的这般行为,孟浮生说是不会不高兴,那肯定是骗人的,他压抑住心里淡淡的难过,温声询问“妍儿,你在仇嘉良那里过得好吗?”刚问完孟浮生就像给自己一巴掌,他这不是废话吗?谁在自己的仇人那里待着还能好。

可是还不等他道歉,杜月妍就轻轻点了几下头,语气平淡疏离,“还好,他并没有伤害我。”

可是他对你也不好啊。孟浮生鼻子一酸,这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即使并不敏感,孟浮生还是感受到了杜月妍对自己自然而然的疏离,这久别重逢该是好好叙旧,心与心交流的时刻,这般冷静自持的交谈,让孟浮生意难平。

可是他又不能质问些什么,妍儿敢回来,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他该好好体谅她才是。

虽然杜月妍对自己疏远了,但是经过那时候的相处,孟浮生能够确定他就是妍儿,毕竟她知道关于他们的,其他人不可能会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会让自己谅解他,即使自身满心委屈,也不能有任何的表达,他怕会让妍儿产生任何心理压力。

孟浮生不想让妍儿为难,他虽然想要跟杜月妍独处得久一点,可是还是决定尊重她的意思,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想法,即使是早点离开,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他试探性地询问“妍儿,你想要回皇城吗?”他在心里默默补充,现在回去。

杜月妍抬眸看他,粉唇泛白,沉默了半天后点头,“我想要回去。”

孟浮生心中空了空,眼睛有些酸,但还是忽略这些并不美好的情绪,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好,我会送你回去的,只是今天晚了,也不是回去的好时候,等到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送你走的。”

第七百八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

杜月妍说“谢谢。”

“不用。”孟浮生嘴角扯了扯,心脏麻木得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答得出口的,“我会尽快送你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杜月妍淡淡的点点头,嘴角也只是扯了扯,露出一抹并不明显的笑意,然后状似疲惫地说“我想要休息了,你能不能?”

孟浮生有些慌乱地打断她的话,“好,好,我现在就出去,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人来吵你的。”

杜月妍又是一声客套礼貌的,“谢谢。”

孟浮生像是后面有贼在追一样,匆匆忙忙,离开前还不忘记体贴地带上门。彻底隔绝了内外之后,他才脱下方才豁达的面具,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在门上,表情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心里满满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唾手可得的幸福竟然只是一场幻想,片刻便被揭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妍儿,好像已经把他放下了?

为什么?孟浮生问自己,却得不出一个答案,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他并不想表现出来那般大度豁达,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一个杜月妍,甘愿为了她赴汤蹈火,什么危险都奋不顾身,所以他一直是爱着的,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放下,他们有那么多美好无邪的经历,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他们甚至没有出现过任何间隙,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的插足,所以,怎么可能会想过放下?

那妍儿到底是怎么样了,她哪里生了他的气,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她不说呢,只是不动神色的疏远,也不知这是礼貌还是冷酷。

孟浮生,他真的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又不愿意对身在敌人险营,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妍儿发泄他任何不好的情绪,所以一切只能埋在心底,自己处理。

他站在外面不知道多久了,也没有选择另开一个房间,就这么站在门口站着,一直到脚有些发麻,才看到苏明急急忙忙上了楼,他见到孟浮生笑了,虽然脸上带着点伤,但是总体看上去问题不大的,“那群龟孙子还想追我,被老子甩开了,不然老子几十年军营白混的嘛!嘿嘿,怎么样,你的脸怎么这么黑,公主如何了?还好吧你们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大问题啊。”

苏明看着孟浮生明显黯淡下来的脸色,心中惴惴起来,一开始那点儿得意劲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立马紧张地询问。

“没事。”孟浮生嘴角勾了勾,但是并没有什么温度,声音也很平淡无波,很像是心灰意冷了,“她只是有点累了,正在休息,你没事就好。”

苏明并没有被安慰到,虽然他的脑子并不聪明,可是基本的看人脸色还是会的,虽然平时用出来要看对方是谁,他想不想去理会,但是现在明显是十分愿意用出来的,所以他并没有就被这么唬到,立马严肃地询问“到底怎么样了,你不要想骗我,我还是看得出来你的心情并不好的。”

他想了想,得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难不成公主受了什么内伤或者中毒了?乖乖,这可不好,这里还是属于仇嘉良的地盘,受重伤或者中毒,买药什么的肯定会被注意上,还是快点回皇城吧。”

苏明继续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不行,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仇嘉良肯定像个吸血虫一样扒着我们,一动身他不就知道了,要是在路上设下什么埋伏,那可就危险了。哎呀,得好好想想。”

孟浮生在一旁有些无语,他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呢,话都被苏明抢完了,他只得等他说完话后才白了他一眼,开始解释“说完了吧?妍儿真的只是累了,现在在里面休息,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没有什么大事的。”

他打起精神开始应对其他问题,皱了皱眉,“你真的确定仇嘉良他们没有人跟上来?”

苏明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孟浮生也没有必要这么认真骗他,所以公主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至于孟浮生的心情?苏明这个大老粗有些不明白了,公主被救回来了,多么好的一桩事情啊,现在两人不该是郎情妾意甜甜蜜蜜吗?他一个人站在外面黯然神伤算什么?啧啧,读过书的人就是让人看不懂。

他摇了摇头,说“怎么会追得上来,我可是带着人绕了好一段路才回来的,放心,绝对没有这么蠢!”苏明把胸脯拍得闷闷作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慌忙跑了上来,抱拳禀报“苏将军,孟大人,我们的人刚才在外面见着仇嘉良的人了,他们应该是追上来了!”

“什么!”什么一脸的难以相信,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不可能,我可是绕了好多弯路的,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聪明!”

可是那个侍卫十分肯定,“苏将军,属下绝对没有看错,他们一定是仇嘉良的人!”

“糟了!”苏明咬咬牙,现在特殊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我们尽快离开吧,免得他追过来!”

孟浮生点头同意,然后进去把杜月妍叫了起来,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客栈。但是应该是真的一直有人在后面偷偷跟着他,且那个人轻功还不错,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他们还没有走出多久,就被追上来了。

孟浮生他们之所以离开客栈,绝对不是害怕仇嘉良,而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要在这种时候惹麻烦,对面又不是等闲之辈,要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人甩开,也好过双方对打,伤己要好。

但是现在仇嘉良他们都找上门来了,而公主也被救了回来,孟浮生他们更是一点顾忌都没有,所以就干脆迎战。

双方打得十分激烈,你死我活的,最后孟浮生他们也没有让仇嘉良一伙人讨得一点点好处!

第七百八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一)

这一战之后,仇嘉良他们暂时撤退了,孟浮生他们也遭受了不少打击,这时候启程回皇城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谁知道在路上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于是他们重新找了一家客栈,孟浮生抓紧时间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说是杜月妍已经救回来了,让他多派一些人过来保护他们回皇城。

在等待杜维桢派人过来期间,仇嘉良又来纠缠过不少次,但是看样子并不像是大规模地拼死拼活,更像是一场试探,孟浮生看出他们那一伙人的意图后,更是毫不留情地对抗,每一次都让对方过来的人焦头烂额地回去。

不过在每一次对战过后,他们又得重新找一家客栈,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奔波劳累,他们这些大佬粗倒是不介意,打战的时候环境可比这个更加辛苦,可是杜月妍细皮嫩肉的,如何承受得起,几次下来,她就显得有些虚弱了,连脸色也比一开始要黯淡无声。

孟浮生心疼了,好在这个时候,杜维桢派来的人终于到了,他们这一次汇合之后,在人数上终于不算落得下风了。

他们留着一部分人在客栈里,做出他们还没有离开的假象,然后孟浮生则带着杜月妍和苏明等人,乔装打扮一番,光明正大地离开了,这一次,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他们一路心情忐忑地离开了这座城,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路上他们十分平安顺利地回了皇城。

苏明第一时间肯定是回了苏府,面如菜色,想必是想到了回去之后的悲惨日子,孟浮生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只憋出一句“注意点”。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好笑,苏明是回家,又不是上战场,苏老夫人这么疼爱儿子,就算是生气充其量也不过是打一顿,苏明这种皮糙肉厚的,打一顿又死不了,他担心个什么劲,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要把妍儿送回皇宫。

送走苏明,孟浮生这时候才敢去见杜月妍,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她独处了,因为他在害怕她的冷淡,这样无异于有人在他的心口上扎了一刀,生疼。

可是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要是不去见杜月妍,要是以后她不愿意,那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孟浮生坐到杜月妍的对面,低着头看着地面,“我待会就送你回皇宫,我想要在送你回去之前跟你单独相处一会。”

杜月妍好像只是单纯地觉得疑惑“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单独相处的?”

孟浮生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可是对上的却是一张实实在在在疑惑的表情,他的心痛了,一时之间竟然酸涩得不知道说什么,笑起来比哭还要丑,“对、对不起,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嗯,谢谢。”

又是谢谢孟浮生现在已经疲累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上的,难以缓解的疲累,累得简直让人想哭,他不动神色地背过身子,蹲了好一会好,从舒展已经僵硬的身体,开始下去安排。

他把杜月妍送回了寝宫,看着那毫不留情离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的背影,孟浮生只觉得高高悬挂着的太阳好像在散发着寒气,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说着疼痛。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孟浮生劝自己,既然妍儿不愿意,那就不要逼她,放手,给双方留下美好的回忆才是他应该做的。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想哭呢?

孟浮生最后被请到了一间房子,等杜维桢的到来,他知道现在维桢该去看妍儿了,毕竟等待了这么久才见到的曙光,维桢现在该是欣喜若狂才是。

等了也没有多久,杜维桢就来了,脸上还带着真心实意的笑,他见了孟浮生笑得感激,“谢谢你,浮生,你是我们杜家的恩人。”

孟浮生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可是心里已经是千疮百孔。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孟浮生现在甚至开始嫉妒起杜维桢了。

嫉妒,多么令人丑恶的一个字啊,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孟浮生身上,可是他现在体会到了那种求而不得的心情后,他终于明白了嫉妒的感觉。

杜维桢并未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绪,许是他隐藏得太好了,而是讲起了正事,说他在他们回来的途中,他派了人前去调查,最后查清楚仇嘉良一伙人真正活动的地方,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仇嘉良他们素来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比老狐狸还要狡猾。俗话说,狡兔三窟,虽然端了他们那个窝,可是却没有捉住仇嘉良反倒是让他们跑了。

自那以后,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迹。仍凭杜维桢让人如何询问,如何调查,都再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杜维桢颇为低落地叹了一口气,“为了把他们一窝端,我可是派出去不少人啊,确实是端了他们一个窝没有错,可是最应该被抓住的仇嘉良却不见身影了,我反倒是损失了不少人手。”

孟浮生对这个也无能为力,他跟仇嘉良之间的见面,一向是他来找自己,那个人好像对自己的地址有着非同一般的保密性,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出一点,不得不说,这种人也算是一个人才,可惜啊,走了歪路。

杜维桢知道把这个讲给孟浮生也没有作用,但是他说出来也不是说要寻求哥方法,而是让自己好受一点。于是他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笑着说了其他事情,“我刚才去见过妍儿了,她许是太累了,跟我说没有到几句话就把我赶出来说要休息,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害羞了,我提的是她跟你的婚事,想着你们要什么时候成亲,我好安排。”

“维桢。”孟浮生打断了他的话,仍心中苦楚蔓延,“我想妍儿并不同意跟我成亲,你还是不要逼她,我们,就这样吧。”

第七百八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二)

“怎么可能?”杜维桢脱口而出,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跟杜月妍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不正常的表情,他疑惑了,“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笑容苦涩地摇摇头,“没有,我把妍儿从仇嘉良那里救出来之后她一直对我很疏离,可能是放下我了吧?”

他脸上的苦涩再也掩饰不住,就这么在杜维桢面前流露,也引起了他的一阵心疼,妍儿虽然是他的皇妹,但是孟浮生也是他的好友,并且对妍儿有救命之恩,这样子,到底算什么?

孟浮生再也坐不住了,要跟杜维桢告别,“维桢,既然妍儿已经回来了,仇嘉良一时半会估计也无法恢复元气做出什么,我先回流云山庄吧,现在生云师兄估计也想我早点回去。”

“不行!”放在以前孟浮生说他会走,杜维桢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阻止,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义的,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不能这样看着孟浮生离开,“你先留几天,我问一下妍儿是怎么想的。”

孟浮生一惊,立马拉住了他的手,惊慌道“维桢,不要这个样子,你是妍儿的亲人,我不想让妍儿难做,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杜维桢表示得却很坚决,“这算怎么一回事,当时你们可是说好了要成亲的,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一厢情愿,现在莫名其妙就要分开,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看不得妍儿做出这样的事情,必须等事情问个水落石出你才能走。”

孟浮生有气无力的笑了,“维桢,你不要这样了,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可是杜维桢从未有这般坚决,摆明了一副事情不说清楚不会让孟浮生离开的态度,他没有办法,只有先传信给生云师兄,说自己先在皇城多留几天再回去。

转到苏府。

苏明和孟浮生分开后,在街上游荡了几个时辰,眼看着日落西山,再游荡下去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他才鼓起勇气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了。

可是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有千斤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口气是喘了又喘,两只手还是垂在身侧,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苏明连逃跑都没来得及,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看清楚了后面那张脸。

是苏大哥。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大哥瞪着铜锣大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小子回来了也不进去,在门口干站着做什么呢?不想回去了是吧?”

“大哥大哥。”要是放在一起,两人早就打起来了,可是现在情况特殊,苏明又要求到苏大哥的地方,所以格外低声下气,“娘她,怎么样了?还在生气吗?”

苏大哥笑得很亲切,像是两人之前的感情有多么好似得,十成十的好大哥,“小弟,你开玩笑吧,娘心疼你都来不及呢。知道你受伤的那几天,要不是爹拦着,她可就直奔你而去了,怎么会舍得生你的气呢?快进去吧,娘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苏明狐疑道“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苏大哥正气凛然、中气十足地回道“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我可不会骗你。”

“这就好这就好。”苏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子落地了,笑眯眯地走了进去,“那我进去了。”

他正一头往前走,浑然没有注意到刚一只脚踏出门口的苏大哥把脚收了回来,笑得一脸邪恶地关了门,然后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跟在了他的身后。

苏明大大剌剌进了苏老夫人的院子,却发现里面很安静,想着他娘是不是在休息,便拦了一个丫鬟问“我娘呢?”

那丫鬟看着苏明,很高兴,“二少爷,您回来了!老夫人她在后院乘凉呢?”

“知道了,我过去找娘。”

“二少爷。”丫鬟却表情古怪得把他拦住了,支支吾吾的,直到不经意看向苏明的身后,才噤了声。

苏明一头雾水,“咋了?”

“没事没事。”那丫鬟连连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奴婢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明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小插曲,直接去后院找他娘去了。

后院很安静,他远远站着就看见那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太师椅上,是他娘,另一个则坐在太师椅旁边的小板凳上帮太师椅上的人扇风,那殷勤的样子,该是他爹。

走近一点就隐约听到一点声音。

“倩儿,怎么样,这力道还行吧?”

“扇就扇,这么多废话!”

他爹点头如捣蒜连忙回答“好咧好咧,我不说话了,你别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好了。”

苏明走到他们身后,激动地叫了一声“爹!娘!”

不远处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同时悠悠地转过了头,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苏明突然不敢过去了,爹娘他们这样子像是不生气吗?

他爹慢慢站起了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表情和蔼可亲,远比平常对着他们的时候好看,可是苏明却感觉阵阵心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苏明僵着身子吞了一口口水,嘿嘿笑着,“爹,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阿。”他爹笑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扬起了拐杖,往他身上重重招呼了过来,“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害的你娘担心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连你爹都被赶到外面睡地板。你个臭小子,老子抽不死你!”

苏老爷子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威。

苏明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硬是挨了好几下,半边手臂直接就忙了,后来被赶着满后院跑,还看到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笑的苏大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气的咬牙切齿,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大哥的大恩大德。

苏明捂着被打到的地方满院子乱跑,可这样还是挨了不少下,边跑边嚎着苏老夫人的名字,“娘!救我!爹要把我打死了!”

可是最疼他的娘完全无动于衷,舒舒服服躺在太师椅上看好戏。

第七百八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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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被绑到树上的时候,他大哥还特意端着饭,捡了一张椅子边吃边看他,看上去惬意得很。

苏明气的不行,怒吼道“你别让老子逮到机会,不然要你好好尝尝老头子的拐杖!”

苏大哥无所畏惧。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等到你有这个机会再说吧,现在可是我在看好戏。别偷懒怕,老头子可是让你单腿站立,你看你的左脚快沾地了,快点抬起来,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头子让你加站两个时辰!”

苏明被五花大绑在树上,半个时辰了,累得摇摇欲坠,要不是有绳子束缚着,现在早就躺在地上了,更加离谱的是,老头子命令他单脚站立,不然每碰一次地就让他加站半个时辰。

他累得头昏眼花,是数着时间才能坚持得下去的,可是苏大哥就是不让他好过,一个人就跟几千上万只苍蝇似得嗡嗡嗡叫,吵得苏明头疼欲裂。

这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了什么,立马振奋起来,对着苏大哥说“大哥,你不要诬陷我,我一直坚持单脚站着的。”

苏大哥不明所以,但是十分得意他的求饶和低声下气,哈哈大笑,“老子才不管你,叫你平时跟老子斗嘴,待会老子就跟老爷子说你脚碰地了十几次,看你今天晚上还能不能睡。”

“谁脚碰地了阿?”苏老夫人的声音从旁边悠悠飘了出来,让苏大哥的表情瞬间僵硬了,“看来你也很想陪你弟弟那样站着阿?”

苏老夫人已经是一步步走到了两人之间,背挺得笔直,自带一股傲然之气,她看着苏大哥冷笑,“饭不好好吃,端到这里嘲笑你弟弟,这就是你做哥哥应该做的吗?”

苏明立马哭丧着脸装起了可怜,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即使用不着装也很可怜,赶了几天的路回了家,结果刚进门不到五分钟就被追着满府打,然后又被绑在这里风吹太阳晒的,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苏老夫人不是不心疼儿子,可是更想给他个教训才这般狠心,只是她可以给教训,她也可以允许苏老爷子帮她给教训,就是不允许别人给她儿子教训,即使是她的另一个儿子也不例外。

苏明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演起戏来更是入木三分,“娘阿,你都不知道你们不在的时候大哥是这么对我的,拿饭诱惑我也就算了,还拿石子丢我,你看儿子的胳膊上都是他丢的痕迹。”

苏大哥怒目圆瞪,“你血口喷人!”

苏老夫人沉着脸卷起了儿子的袖子,结果就看到那一点点红色的痕迹,其实也不重,甚至连伤都算不上,可是在这个时候威力极大,她的脸立马黑了,狠狠瞪了苏大哥一眼,就开始发号施令,“你,立马把碗放下,到你弟弟旁边跟他一起单腿站着,他什么时候能行,你就什么时候可以!”

苏大哥呜呼哀哉,“娘,我真的没有动他!”

苏明心中得意,其实这都是蚊子咬出来的痕迹,他身上都被绑着,蚊子盯上来了也没有办法赶,只能让它们饱了口福,没想到偶尔发一次的善心还能让他出一口气。

几分钟之后,一脸生无可恋的苏大哥顶着他刚才端过来的碗筷站到了苏明的旁边。他头上顶着的东西是苏老夫人觉得他推卸责任所以加的惩罚。

苏大哥可怜兮兮的,像极了被欺负的丧家之犬,让人心疼。

苏老夫人一走,两兄弟本性暴露。苏明哈哈大笑,要不是手脚不方便,肯定要指着苏大哥的鼻子嘲笑,“叫你拿老子寻开心,这下好了吧,老子告诉你,最后小心一点,不然老子两脚一沾地,让你多陪我站上几个时辰,反正我都站了这么久了,再多站一会也不亏。况且绳子绑着,我要是累了还能休息休息,多爽。”

苏大哥气红了眼睛,可是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无能狂怒,愤愤撂下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就这样,苏家两兄弟一直站到了日落才被批准行动。苏明闻者从旁边散发出来的饭香味,已经是饥肠辘辘,第一时间就往厨房赶,苏大哥吃到一半被惩罚的,肚子自然也是嚎叫着,两人在厨房你你争我抢,差点没有把厨房打翻了,这可把厨娘气得不轻啊。

这厨娘身份可不简单,跟着苏老夫人半辈子,苏老夫人安逸下来好本来打算让她风风光光的结婚,可是人家偏不,因为喜欢做菜,就留到苏府当起了厨娘。

她的手艺,没有人不竖起一根大拇指的。就算是苏明和苏大哥两兄弟,也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敬的地方,毕竟对方不仅是长辈,还是这苏府真正的掌权者苏老夫人的姐妹。

两个人被厨娘这么一瞪,立马乖巧下来,叫往东不敢朝西,吃完了还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打扫完厨房才敢离开。

两兄弟出去后又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他们以前也打过不少,可是苏老夫人最讨厌见到他们两兄弟动手,所以每一次打完留下伤他们都说是外面有人欺负他们,他们两兄弟其利断金,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身上的伤是成功的勋章。

苏老夫人每一次都坚信不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家两个大魔王在外面的威力,哪里是有人敢动手惹的,不是怕死是什么?

可是这一次,两兄弟栽了,打到兴头上的时候,苏老夫人青黑的脸色从一片姹紫嫣红中钻了出来,后面还要一脸幸灾乐祸的苏老爷子。

苏老夫人一手一个人揪着他们的耳朵,“好啊,你们两个臭小子,以前说的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爹娘都认不出来,什么英雄勋章都是在糊弄老娘啊,是当老娘傻是吗?”

两兄弟只觉得耳朵都要被拧下来了,一直在求饶,“娘,娘,娘,痛,轻一点轻一点。”

苏老夫人拧着耳根的肉一转,冷笑,“轻了你们不记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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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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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两个人同时扯着嗓子大喊,看来是真的疼了,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眼角都出了泪,看上去颇为可怜。

苏明还是要比苏大哥上道,铭记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缩的至理名言,这会儿就开始求饶了,“娘,您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被罚站太久心里气不过才跟大哥动手的,真就这一次!”

“是啊娘。”苏大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紧跟其后扮可怜,“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要是再动手就罚我们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

说到这个,苏老夫人堪堪消下去的火气又熊熊燃烧了,“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还好意思跟娘说媳妇的事情,现在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特别是老大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媳妇!你知道娘被多少人笑了吗?你能不能找个贤惠的儿媳妇让娘在外人面前脸上有光一些?”

苏明听大哥被骂,又开始幸灾乐祸了,本来就不稳固的联盟瞬间倒塌,他还配合着苏老夫人说“是啊大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咱还没有给我找个大嫂,让娘抱孙子啊,也太不孝了吧,可是给我做了不好的榜样啊,啧啧,娘别生气了,大哥这人也真是的。”

苏老夫人的怒气就这么被引到了苏大哥身上,手里一松把苏明放下了,开始集中火力进攻苏大哥,“你小弟说的对,要不是你,他也不会这么大还找不到媳妇。你给娘放个老实话,什么时候娶媳妇?”

“娘。”苏大哥瞪了一眼身份瞬间反转的苏明,又不敢当着苏老夫人的面放肆,只得先软下语气求饶,“你儿子我又不是不想找媳妇,这不是找不到吗?现在这个年头找个真心喜欢得多难啊。”

“难?你给老娘说难?”苏老夫人一急,霸气的自称又开始用上了,“你天天往军营里跑,一年里见过的姑娘都没有你爹多,你这样怎么找媳妇?你这样子的要是找得到媳妇那么你娘就跟你姓!”

苏老爷子无辜躺枪,心有戚戚,“倩儿,你骂臭小子就骂臭小子,又开始数落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工作需要吗?再说了,我这心里眼里都是你,别说什么姑娘了,我连母蚊子都不看一眼,你可别冤枉我了。”

“油嘴滑舌。”苏老夫人也好哄,被苏老爷子这么一说,火气也消下去一些,但是怼起自己的儿子来一点都不留手,“老娘跟你说,半个月,你要是再找不到媳妇,就休怪老娘包办婚姻,自己动手给你找个媳妇!”

“娘别啊!”苏大哥这可急坏了,连忙拉住苏老夫人,“我不想娶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姑娘,这不是害了人家吗?人家也保不齐不想嫁我呢。”

苏老夫人把苏大哥放了,皮笑肉不笑,“你放心,我儿子一表人才,文武双,怎么也算一个英雄,怎么会有姑娘不喜欢你了。娘就把话放这里了,半个月你找不到人,我就帮你找!”

苏明乐得不得了,捂着嘴都挡不住他的笑,结果苏老夫人一眼扫了过来,“还有你!别以为老娘只说你大哥,你也是一样,半个月!”

苏明慌了,“娘!”

苏老夫人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了,在苏老爷子的陪伴下走远了,只留下苏明张大着嘴巴,不知所措。

苏大哥本来还挺郁闷的,现下见了苏明落得跟自己一个下场,那点郁闷顿时就没了,要不怎么说,要是想让一个倒霉的人高兴,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找一个跟他一样倒霉的人,这样子他分分钟就能开心起来。

这两兄弟正是这么一对“和谐”的关系,只有有一方倒霉,另一方就会真情实感的高兴。

苏家其乐融融,充斥着欢声笑语和偶尔爆发的不甘的嘶吼,但是总体上还是分外让人羡慕的美满家庭,反观皇宫里头,氛围就有些沉郁了。

此时杜维桢好说歹说终于是让孟浮生同意暂时留在皇宫了,他带着孟浮生要去见杜月妍,当着两人的面把事情说明白,结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暖春也很忐忑,毕竟眼前的是皇上,只是他也知道皇上跟公主感情非一般的深厚,他们两人之间几乎不存在什么尊卑之分,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相亲相爱相互守护的兄妹,所以她才有这个胆子把人拦了下来。但是回想公主吩咐这些话时有些漠然的神情,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公主是她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今天都不见人。”

杜维桢眉头一挑,他从梧桐宫离开也有将近一个时辰了,就算是午睡也该醒了啊,他看了眼旁边黯然神伤的孟浮生,问她,“连朕也不行吗?”

暖春惶恐地垂下头,“公主说的是谁也不见。”

杜维桢和孟浮生面面相觑,孟浮生提议,“我们明天再过来吧,今天妍儿赶了半天的路,也是真的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于是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内殿的门从始至终都是紧闭的。

第二天两人再一次过来的时候,内殿的门还是关着的。杜维桢问了一下暖春,暖春立马紧张地说了一堆。说是杜月妍昨日就出来用过一次晚膳,在用晚膳的时候还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说不喜欢别人伺候。

可是以前杜月妍也不喜欢别人伺候,但是和暖春、三月的感情不一般,每一次都会留她们下来,而这一次是部人都赶了出来。

并且今天暖春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公主用了早膳之后就回了内殿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也不出来,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奴婢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两人一听,都有些担心了。

杜维桢继续询问“那妍儿还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就是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暖春想了想,摇摇头,可是很快就恍然大悟一般说“公主不让奴婢帮忙梳头,奴婢刚要伺候她就把奴婢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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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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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这可能没有什么,可是发生在杜月妍身上问题就有点大了。

杜月妍虽然性格随和,但也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习惯了别人的伺候,与她最亲密的无非就是暖春和三月,而暖春梳发髻是宫里面最好看的,所以她每早醒来都会让暖春帮她梳头发,挑选衣服,可以说是生活方面极其依赖她这位感情颇深,不似宫女,更似朋友。

所以她的这一系列行为,真的可以算是有些古怪了。

杜维桢心里突然咯噔一沉,“妍儿在里面做什么?”

暖春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半个时辰前奴婢心里担心刚去敲过门,公主回过话,听上去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杜维桢点点头,但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就让暖春想带着宫人们下去,然后敲响了内殿的门。

“本宫没事,你们下去吧。”

杜维桢听她的声音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就是有些冷,缺少了人的温度,他回说“妍儿,是我,我想进来跟你说几句话。”

沉默了一会后,里面的脚步声渐近,然后门就打开了。

门后面的杜月妍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头发简简单单地束在后面,有些凌乱,愈发衬得慵懒,眼睛也有些眯起来,像是刚睡醒不久。

杜月妍第一眼就见到了杜维桢身后的孟浮生,表情冷淡下来,甚至都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就站在门口问“皇兄,你跟浮生来找我是要说什么事情吗?”

杜维桢看她有些疲惫的样子,更是莫名了,她明明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累?”

“是吗?”杜月妍不确定的问,然后揉了揉脸,强颜欢笑道,“也许是看书看太久忘记了休息,所以有些累,没事的。”

“你看了什么书?”杜维桢十分自然地问到这个问题,然后轻柔地推开杜月妍,带着她进去了,孟浮生也跟在了后面,杜维桢依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一点都不像是刚才套路过自家皇妹的样子,“让皇兄看看。”

杜月妍看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进来一点尴尬不好意思都没有,无可奈何,又见孟浮生顺手把门关上了,就没有想着赶他们,而是专心回答起皇兄明显是故意扯话题的几句没有任何问题的问话。

最后,话题被杜维桢不知不觉地扯到“暖春说你昨天和今天都有些奇怪,好像很排斥她们的靠近。你跟两人关系不是很好吗?她们是有哪里你不满意的?”

杜月妍好像有些头疼,皱着眉扶了扶脑袋,“不是,我、我就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们,有些生疏,便不想要跟她们太过亲近。况且我在外面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呆在,好像有些习惯了,甚至现在都不习惯身边有其他人,就跟无时无刻都有一层屏障隔绝了我和外界其他所有东西一样。”

她面有戚色地看向杜维桢,“皇兄,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是不是生病了?”

杜维桢一听,心疼得不得了,原来他的皇妹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承担着这么多负担,他立马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皇兄能理解,你不要难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皇兄好吗?不然皇兄会担心的。”

孟浮生补充道“妍儿,你这不是病,而是长期独自一人所以对其他人有些戒备,以后就好了,只要多多与人相处交流,这种状态就会好转的?”

“真的吗?”杜月妍好像有点不相信,但还是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回答杜维桢,“皇兄,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怕你担心。”

杜维桢见她这么乖巧懂事,更是心疼了,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嗔怪道“我是你皇兄,你跟我客气做什么?你不讲给我还能讲给谁?万一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谁赔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杜月妍用力地点点头,靠在杜维桢怀里,满是依赖,“皇兄最好了。”

孟浮生看着他们亲密的姿势,心中酸涩,他果然是一个外客。可便即使是这样,他也舍不得离开,妍儿这种样子,他怎么能离开呢?

他说“妍儿,你这种心理状态需要陪伴,你放心,我和维桢以后会多来看看你的。”

杜月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孟浮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在那双深色的水眸里看出了些许的不耐,然后就听到她十分客气地说“谢谢孟先生。”

孟先生?

孟浮生大受震动,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礼貌而疏远的称呼从他心爱的女子口中吐出来,那时刻的心情,没有人能够理解,是震憾的,是苦涩的,更是有些许悲痛到难以置信的。

他这般不受待见,他甚至不知道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妍儿现在的状态,他放心不下。

等到她能够逐渐恢复以前的生活状态再离开吧,也算给过去的爱情一个完美的落幕。

孟浮生在心里这般苦中作乐对自己说,面上无动于衷,但是内里早已下起蒙蒙细雨,被三个字打得溃不成军。

杜维桢这是第一次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疏离的氛围,也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可是想到妍儿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忍心责问她,想着先过一段时间,等妍儿好一点再说,他心里对浮生有一些抱歉。

三个人是一起用了晚膳再离开的,出去后杜维桢对孟浮生抱歉道“浮生,对不起,看到妍儿今天的样子,我问不出口那些话,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难受,但是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问一问的。”

“没事。”孟浮生的嘴角没有温度的勾了勾,“妍儿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谈论这种问题,我没有关系的,该关心的是妍儿。”

他说的是假话,他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他明明难过的要死。可是面对心爱的人,他还是把自己的位置一降再降,只求他一个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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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六)

杜维桢因为担心杜月妍的原因,倒是几乎天天过来,但是偶尔也没有时间的时候,这时候孟浮生就会代替他过去看看杜月妍。

只不过每每都呆不了多久,杜维桢能够留一两个时辰,跟杜月妍聊得和乐融融,但是孟浮生和杜月妍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觉得尴尬,顶多半个时辰他就走了,或者是杜月妍借口乏了要休息,孟浮生自然也识相离开。

在杜维桢也过来的时候,孟浮生何尝是不想跟着过来的,可是他没有办法啊,只要一想到杜月妍提防和客气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他在的时候杜月妍就连跟杜维桢的聊天都显得没有这么尽兴,收敛许多,连表情也淡淡的,看得人心寒。

一来二去,孟浮生也不敢去了,怕会影响了杜月妍的心情,她现在心情显然是越高兴越放松约有助于状态的恢复。

一段时间过后,就连暖春他们也发现,杜月妍的状态好多了,起码现在不是那么排斥她们的接近了,甚至就连今天早上暖春斗胆帮她梳理头发,她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把她推开,表情虽有所忍耐,但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说什么。

暖春出来的时候,甚至生出了恍惚之感,公主好像回来了。

杜维桢下午来的时候,她就跟他说了,激动而感激,“皇上,公主她今天看起来好多了,精神状态也很是不错,我今早给她梳头发她也并没有推开我!”

“真的!”杜维桢听了,自然也是高兴的,立马推开门,在门口就开始叫,“妍儿,你是不是有点习惯回来的生活了!”

杜月妍当时就看书,显然已经是习惯他过来了,也没有从美人榻上下来,甚至连书都没有放下,这般表现只有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种最放松的状态才会有的。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杜维桢,“嗯?怎么了皇兄?”

杜维桢笑着坐到她的身边,姿态亲密,“听暖春说你今早让她给你梳头发了?”

杜月妍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而是反问道“梳头发怎么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然是正常的。”杜维桢笑意更深,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想最好,这么想也说明你比一回来时候的状态好多了,皇兄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杜月妍这时候把书放下了,眼神感激,“皇兄的努力自然没有白费,你对皇妹这般好这般用心,我也不敢辜负。”

杜维桢笑着对上她的眼睛,里面是熟悉的信任和亲近,是丝毫作不得伪的,一回来的时候,虽然她对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但其实他看出来了,她眼底深藏着的陌生,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罢了。现今,她眼里的陌生没有了,对杜维桢来说,这是一件足够让他振奋的事情!

只是想到另一个人,他不免有些低落。看着露出熟悉神色,跟以前的皇妹越来越接近的妍儿,他还是把话问出口了,要是有转机呢?

“妍儿,你现在对浮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皇兄也不是逼你,只是你跟他以前那般亲密无间,现在突然冷淡下来,皇兄摸不准你对他的感情。”

杜月妍眼神有些茫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摇了摇头,语气低沉认真,“皇兄,我想我现在对浮生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甚至还有一种时时萦绕的陌生感,或许是因为长期的时间和地点之间的隔阂导致的,也许是因为人心易变,我找不到一个理由。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对他没有感情了。这段时间的冷淡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他不要抱有其他幻想,我怕会因此伤害到他,决然一点,对我们两个人都是有益的,我不想让他受伤,就当是报答他救我出来的恩情。”

杜维桢大受振动,他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他曾经以为皇妹跟孟浮生那般深爱,感情能够天长地久,可是没有想到,率先变心的竟然会是妍儿?难道他要因此责怪妍儿吗?不,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感情的事情,是真的不讲道理的,相爱的时候,你侬我侬,山盟海誓,不爱了便是淡如轻烟,前尘往事皆随风而去,能怪得了谁呢?怪的只有变幻莫测的人心和世间罢了。

“妍儿。”杜维桢叹了一口气,所有的郁闷和不爽利的心情都在那口气里表达了出来,他拍了拍杜月妍的肩膀,道,“皇兄知道了,皇兄到时候会帮你跟浮生说的。”

杜月妍扬起一抹疲惫的笑,“谢谢皇兄。我知道我对不起浮生,所以皇兄,你到时候帮我跟维桢道一声歉吧,要是有机会,我以后会报答他的恩情的。不过,要是他想跟我见面亲自说,你、你也不要拦他。”

杜维桢出来梧桐宫的时候心情也颇为沉重,不由自主就走到了孟浮生居住的地方,看着里面,咬咬牙还是决定进去的,只是不乏有些沉重,反正话都是要说的,竟然早说晚说都得说,反正现在凑巧,就把话都说开了吧,免得浮生想多。

孟浮生其实待在皇宫里也颇为无聊,现在在百无聊赖地看书,所以见到杜维桢来了,自然也是欣喜的,就是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有些迷惘,“浮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杜维桢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孟浮生立马精神起来,“难道是找到仇嘉良了?”

“并不是。”浮生这般关心他们的事情,更显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没有良心,忘恩负义,可是,还是要说啊。

他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然后说了今天妍儿状态逐渐好转的事情。

孟浮生一开始有点懵,后来脸上便露出了笑,还有点不解,“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你垂头丧气做什么,吓到我了。”

杜维桢不回答,反倒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等到妍儿好一点了会问一下他跟你的事情吗?”

第七百八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七)

其实孟浮生看到杜维桢这样的表情,心里面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是有一点点刚刚冒头的期许,所以他还是问出了口,“她,怎么说?”

杜维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浮生,是万没杜家对不起你,妍儿说她对你已经没有爱情了。你知道这种话我有多么对你难以说出口,你对妍儿付出得太多了,可是我也不想让你们两个在这段感情中受到伤害,所以我只能做这个恶人。”

即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些话,他还是不能不难受,心里面揪成一团团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搅着,火辣辣的疼,可是即便是疼,他还是想着,不如,放手吧。

好歹妍儿现在回来了,平安健康的活着,心理状态也好了很多,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受到伤害,既然这样子,还不如随着她的心意,放手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是还爱着她,是还在难过着,也知道要是他拿自己对昆国的深厚恩情做要挟,自己还是能达到想要的目的,但是,这个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让妍儿产生任何的压力,不想让妍儿觉得他这是在逼她。他这般爱她,甚至愿意为了她付出生命,那么放手,好像也没有什么。

于是孟浮生答应了。他这般爽快,让杜维桢更加愧疚,他对孟浮生说要是以后他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跟他说,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他的。

孟浮生自然是应下了,但是当场便用掉了这个承诺,“我回去流云山庄后,后面要是想见一面估计很难的。既然这样,我想把这个承诺换成跟妍儿当面道别,可以吗?”

听到他的话,杜维桢心里更难过了,浮生的深情,他是越来越看的清楚,却也越来越觉得愧疚了,想来是妍儿没有福分,他作为皇兄,能做的只有在他们之间充当一种缓和的角色,让他们的关系不至于那么紧张。

杜维桢答应让孟浮生在离开之前见杜月妍一面,这也是杜月妍答应的,当然也是她应该做的,一个为了她付出这么多的人,即使不爱的,也是不能辜负和冷漠的。

所以在离开的当天,孟浮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让黎清在外面等着,进了梧桐宫,暖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茶水,杜月妍也等在了那里。

孟浮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不懂事地直勾勾盯着她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两个人之间没有相隔这么多时间,也假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就变质了,他该成熟了,该用一种不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的态度去对待。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给杜月妍敬了一杯茶,轻声道了一声后会有期,把自己的态度摆到了一个普通的朋友的位置上。

杜月妍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免的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下来,跟孟浮生道了谢。

孟浮生并没有在梧桐宫多久,很快就出来了,不过在离开皇城之前,他先是写了一封信告诉生云师兄皇城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自己要回去了,然后上门拜访苏家。

他很快见到了愁眉苦脸的苏明,见他一副快愁白了头的模样,不免好奇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明唉声叹气的,“何止的发生了事情啊,还是一件天大的大事!我娘要我赶快给她找一个儿媳妇,不然就自己给我找。你不知道我娘喜欢的类型,都是一些喜欢舞刀弄剑,上蹿下跳的。唉,我虽然喜欢舞刀弄剑,可那也不代表着我想找个媳妇天天在家动刀动剑的啊,这也不像是过日子啊。”

孟浮生只觉得好笑,“你要是不喜欢苏老夫人喜欢的那种,那你自己找喜欢的姑娘不就行了?”

“这谈何容易啊?”苏明立刻愁容满面,“我娘说的也没有错,我一年见到的女性比我爹都少,这样怎么找媳妇?就算见到的,也都是我娘喜欢我不喜欢的类型,唉,还是算了。”

孟浮生对这个也没有办法了,他又做不了媒婆,只得说了几句没有什么作用的话宽慰他几句。

这个时候苏明才注意到孟浮生的行李,诧异地问道“你这是要回流云山庄了?”

孟浮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苏明立马左顾右盼,“那公主呢,你带公主来了怎么也不早说啊,这不是显得我们苏府没有礼数吗?”

孟浮生笑容一僵,“公主,没有来。”

“为什么?”苏明是真的不明白,“你都要回流云山庄了她不跟着你走吗?还是公主过段时间再去?不过也是,公主和皇上也是许久未见,在皇宫待的久一点也是情理之中,你也别苦着个脸了。”

“她不会去流云山庄。”

“什么意思?”

孟浮生跟他随便说了几句,苏明这下也明白了,笑容有些尴尬,这也是委屈了他一个大糙汉能感受到尴尬的意思了,他别扭地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说“别难过啊兄弟,你这么好个人,哪里找不到喜欢的姑娘啊。更何况了,你平时见到姑娘的机会可比我多多了,早晚能找得到心仪的,可千万别想不开。”

孟浮生一把捶到了他的胸口,笑骂“你说什么呢!”

看他还有打骂自己的心情,苏明就松了老大一口气,“哼,好吧,暂且相信你,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两人并没有矫情,也没有什么泪洒当场,就是彼此道了一声有缘再见,然后就各自拜别,各自安好。

在孟浮生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接到了穆生云的来信,一开始他有些诧异,他都明明要回到了,生云师兄写这么一封信是做什么?

但是看了信之后,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原来他现在不在流云山庄,而是在一个小城里办点事情,遇到了点麻烦,本来想着自己解决的。不过在知道他已经解决完手上的事情后,想着两个人办事还是要好一点,就想要把他叫过来。

第七百八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八)

孟浮生当然是不会拒绝的,即使是因为赶路有些疲惫了,可是一想到生云师兄现在有困难,他就顾不上休息,直接想要赶路过去了。

只是他能这么累,却不忍心让别人陪着自己这么累,于是他让黎清先回流云山庄了。

黎清一开始并不愿意,“我要去看着你。”

孟浮生扶额,怎么黎清跟苏明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成这么容易受打击想不开的小孩啊,他只得跟黎清解释“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先让你回去看看流云山庄,生云师兄不在,我不在,要是出现了问题我们很难及时赶回去,所以让你先回去我放心一点。”

黎清被他这个理由说服了,所以最后同意了。

两人在半道分开了孟浮生带了一部分人,另一半则留给了黎清。

那个小城离孟浮生当时所在的地方并不远,所以他不到一天就赶到了,而且当时还正好是中午,天气又很好,所以孟浮生没有选择先去休息,而去先找了穆生云。

穆生云此时正在他们流云山庄在这里开的最大的一间商铺了,正在里面焦头烂额地帮忙,孟浮生赶紧加入。等到中午客人的高峰期过了,两个师兄弟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孟浮生这才问出了他来商铺忙碌半天的疑惑,“生云师兄,怎么是你看着啊,这里的掌柜的和其他店小二呢?怎么就几个?”

这间商铺不仅是流云山庄在这座小城开的规模最大的一间,也是这座小城里最大的一间商铺,货物琳琅满目,所以每天中午都会有很多人过来买东西,规模的雇用的店小二自然也多,平常得有十几个才能不至于忙手忙脚,可是今天他放眼看去,只有不到五个店小二在,而且一个个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劳累的原因有些疲倦。

穆生云也是这个时候才能休息,喘口气,看着商铺客人最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半天就这么些人已经够了,所以他就带着孟浮生去了商铺的后院,那是给商铺的掌柜和店小二们居住的地方,但是孟浮生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药味,他皱了皱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生云师兄,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你过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穆生云脸色不大好,“发生的事情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孟浮生进去一个大房间,就看到了躺在上面的几人,个个的脸色都呈现出了极为不健康的青灰色,嘴唇发白,有些个还在发抖、嘴里咕噜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进来就让人感受到一股子不舒服的阴冷。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就是这个情况。不知道是谁捣的乱,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简单的生病了,可是没有想到后面连掌柜的也病倒了,然后病倒的人越来越多。后面也找过大夫看了,药也吃了,可是一直没有用,他们的情况一直不见好。找一个合适的店小二不算很难,但是每一个掌柜都是精心培养的,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找到的。并且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安全,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这些天实在是被搞得焦头烂额这才把你叫过来的。本来也是想着你要是还有事情,我熬熬也过去了,但你正好得了空,我就只能麻烦你了。”

“我们两个之间说什么麻烦?”孟浮生呛声,然后走到一个店小二身边,帮他把起了脉,左右看了几分钟后,他肯定地下了一个结论,“不是生病了,是中了毒。”

穆生云一惊,“什么?中毒?可是我找了好些个大夫都说只是发烧了,只是退烧药喝的不少也没有见效,真中毒了?”

孟浮生十分肯定地点头,“是的,大夫们看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这不是普通常见的一种毒,所以虽然解毒起来并不麻烦,但是由于很多大夫对这种毒都没有见过,不了解,所以会以为的简单的发烧,不过只要是对这种毒有过了解的就能很容易解出来,我刚好从师父的医书上见过,所以能够第一眼就看出来。”

要是这样的话那穆生云就放心了,“大约什么时候能好?他们都发烧好几天了,再烧下去烧坏脑子可不好了,你看看怎么办尽快点让他们先不烧了吧。”

这个孟浮生倒是可以做到,下午的时候中了毒的人喝过药烧就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孟浮生在晚上的时候熬煮了解毒的药,让人给店小二和掌柜的喂下去,第二天所有人出了一身汗,什么不舒服都没有了,一个个起来精神奕奕的。

他们身体康复了,自然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累了好几天的穆生云总算是能休息下来了,他在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关心起孟浮生的事情。

“对了,你不是说公主醒了吗?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孟浮生的表情立马黯淡下来,没有多少精神地摇摇头,在朋友面前他或许会坚强一些,可是面对着如师如父的生云师兄,他可以软弱一点,所以他把杜月妍醒来之后对他的疏远和两个人的分开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觉得眼睛发热,略带着哽咽地说“她已经不爱我了,我不想强求她,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既然一方已经不爱了,我们有必要死缠着不放,伤人伤已。”

“你能这样想就好。”穆生云说不心疼肯定不是真的,杜维桢会偏心杜月妍,而他,自然也会偏心孟浮生,但是心疼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庆幸。因为他总觉得在孟浮生的讲述中,那个杜月妍很不对劲,不想是真正的杜月妍。就算是没有感情了,两人还有相处了这么久的美好记忆,不该冷漠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想到了却并没有对孟浮生说,一来他不会相信,二来他不想让他掺和进去了,他掺和的已经够多了,他觉得他很累。

所以他觉得孟浮生被“赶”出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七百八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三十九)

孟浮生询问穆生云打算什么时候回流云山庄。

可是穆生云却打算留在这里,先查出这毒的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下给他们的人和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孟浮生很想念宝宝,可是想着又不能把生云师兄丢在这里,所以很干脆一起留了下来,两人晚上一起用了一顿晚膳,所有人都康复了是这段时间以来这间商铺一件大好事,所以菜肴准备得十分丰富,酒也是商铺里最贵最好的酒,两人边喝边聊。

孟浮生很自然地问起了宝宝的事情。

穆生云想到了儿子,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温柔的笑,说了几件孟浮生不在期间宝宝所做的趣事——

下人把他放到桌子上,结果转眼就把他娘亲的胭脂水粉部弄撒到了地上,后面又装可怜,哪里有人还舍得拿这件事情怪他啊?

还有晚上不喜欢睡觉,在自己的小床上大喊大叫,吵得一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办法睡觉,怎么哄也不听,净会咯吱咯吱傻笑,也不知道随的是谁小时候的样子。

穆生云这时候还顺便夸了下他自己,“唉,想我当年可是流云山庄最听话最乖的那个,从来不吵不闹,学习认真,当年师父可是经常在外人面前夸赞我啊。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年纪不大,闹事的本领却是大魔王级别的。”

孟浮生听到这里就开始憋笑了,生云师兄分明在信口胡说,分明是觉得他对他小时候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是生云师兄却不知道,师父有时候就对着他们几个师兄弟说生云师兄是他见过的最调皮活力最好的孩子,当年可是闹得所有人都陪着他熬夜。

所以啊,宝宝估计是随了爹的调皮。

穆生云还在吹嘘感叹着,孟浮生也不拆穿他,陪着他喝酒,两人喝着喝着不知不觉酒喝多了,各回各的房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他们就查到了这个毒是从哪里来的,毕竟这毒比较特殊,在这座小城几乎没有出现过,所以要查是谁带过来的并不是难事,前段时间是因为穆生云操心着如何让店小二和掌柜的康复以及商铺的事情所以才没能分出心思处理,现在一查就查到了。

原来这是一家在这座小城比较出名的,经常出海的商队——海风商队从在一次出海的时候,从其他国家带回来的,可是穆生云并不记得他们跟这支商队有过什么仇恨,所以二话不说找上门去。

这支商队的首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叫能高逸,十分高大强壮,脸上还带着海风侵蚀的痕迹,看上去很具有压迫力,而且穆生云在过来之前也听说过这支商队在小城名声很好,价格公道,从不恶意抬价。按理说,是干不出下毒这种下作事情才是。

可是证据确凿,指明了只有海风商队的人才有,所以穆生云才打算亲自上门说个明白的。

能高逸对穆生云以及流云山庄也早有耳闻,所以能够亲眼见到也是高兴的,大声道“穆庄主远道而来,在下深感荣幸。”

对方这般有礼貌,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穆生云自然也不会落了流云山庄的面子,所以也按照礼俗回了礼,然后就开门见山道“听说贵商队从其他国家带了一种可以让中毒的人病症像是发了烧的奇药回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能高逸笑眯眯地点头,他看上去很不像是一个商人,更像是一个憨厚的大侠,“是啊,穆庄主对我们的药感兴趣?”

“请问能首领有没有把这个药卖过给别人?”

“没有。”能高逸肯定地摇头,“这药只有我们有,而且肯定没有卖过给别人,这种药怎么会可能用来卖,我们拿来只是怕在海上遇到海盗,用来防身罢了。我是看跟穆庄主有缘,这才想着要是穆庄主需要,我们大可无偿送出几份。”

“多谢能首领好意!”穆生云拱手,然后就把事情说了出来,“我们在这里的一家商铺,前些日子就中了这样的毒,查到这毒只有贵商队有,我才上门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跟贵商队有什么冤仇,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能高逸皱了皱眉,“不可能,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穆生云不卑不亢,寸步不让,“那不知道是不是贵商队其他人做的,还请能首领能帮我们查上一查。”

能高逸正色道“穆庄主尽管放心,我定当尽心尽力调查,要是真的是我们商队的人做的,我定当会拎着罪魁祸首亲自上门赔罪。”

穆生云回去了,第二天,能高逸果然上门了,怒气冲冲的,手上还拎着一个人,见到穆生云,他把手上的人一丢,上来单膝跪地一报拳,愧疚道“穆庄主!真是对不起,这的确是商队之人做的,这是我大儿子能然,我把他带过来向您赔罪!”

能然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看来是真的怕他爹。

穆生云被他的大公无私所感动到,上前将能高逸亲自扶了起来,还把能然也扶了起来,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高逸恶狠狠瞪了眼这不成器的儿子,粗声粗气道“只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当年你们商铺的人发生过一些矛盾,他拿到药后一时想岔,就下了毒。知错了没有!”

前面是对着穆生云,后面恶狠狠的则是对着能然。

能然当即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这药药性这么大,要不然我也不会下啊。”他的确是后悔的,因为这药也是他们商队新得到的,效果还不知道,只是听说会让人像感冒发烧一样,所以他才大胆地下了毒,没有想到小城竟然没有人会解,刚开始听说的时候,可把他吓死了。

他也知道自己爹正直不阿,要是知道这毒是他下的,定会惩罚他,所以他也不敢承认也不敢对别人说。

因为能高逸的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加上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最后穆生云只是拿了一笔赔偿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第七百九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

穆生云本来没有打算收下赔偿的,只是能高逸强烈要求,说要是他不收下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穆生云这才迫不得已地收下。

能高逸摆明了十足的有诚意,赔偿很多,穆生云把这个的一部分分给了在这件事情中中了毒的掌柜和店小二,以此作为安抚。

接着穆生云和孟浮生处理完一些后续的事情,就回了流云山庄,一回去就直接去看了宝宝。

宝宝也是许久未见他了,但是一点都不觉得疏远,见到他就笑得很开心,脆生生的笑声盈满了整座院子。

一直陪着玩到晚上孟浮生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十分自然地踏进杜月妍当时还在流云山庄时居住的房子,等到门落下,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孟浮生还没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踏进这间充斥着两个人安安静静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屋子,那扑面而来的寂寞感,让孟浮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一颗心脏像是绑了一颗千斤重的石子,沉甸甸地垂落,一直往下坠,好似掉进了黑洞洞的无底洞。

那盈满于胸的孤寂感、悲怆感让孟浮生只孤单单地坐在床头,大掌摸索着原本留下一道凹陷的痕迹,现在却已经看不出来的红色枕头,好像这样就能稍稍减缓那一点难受。

可是没有用,孟浮生一直坐到了后半夜,才直起因为一动不动而有些僵硬的身子,出去了,只是不是回了房间,而是去酒窖拎了几壶酒,一个人在月光下独饮。

对影成三人,多么美好的意境啊,可是他想的却不是这个。比起美好的意境,他更想要的是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两个人平平淡淡的相处,可是他还是被遗忘在了往日的美好里,最惨的不是只能凭借这个惶惶度日,而是另一个人已经走出去了,剩下的只有他一个,惶惶度日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一来,往日的相处有多美好,近日的生活就有多么孤单寂寞空虚。

白天,孟浮生又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做着他的事情,还是常常来陪着宝宝玩,可是一到晚上,他就觉得难受,夜晚催发了寂寞,催生了孤单,唯有美酒能让人暂时从这些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寻求的片刻的安宁。

一开始穆生云还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反倒是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觉得他已经走出来了,可是好几次晚上过来找孟浮生,都发现他在外面喝酒,背影看上去很是寂寥,一开始孟浮生解释是在外面奔波太久没有喝过流云山庄的美酒,心里有些想念,所以贪杯了,穆生云这时候还是相信的。

可是撞见的次数太多后,他就不相信了,干脆直接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公主?”

孟浮生一愣,然后放下酒壶,半天后才开口“嗯,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他,不过生云师兄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就放不下罢。”本来只要把话题扯开就能解决的,可是他不想对穆生云说谎。

穆生云看到他这模样,抿了抿嘴唇,这还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吗?再这样下去早晚成为一个醉鬼。只是就算他劝得了一天怕也劝不了永远,而他这辈子喜欢的也就一个周婉仪,对男女感情实在是算不上熟悉,干脆去问问婉仪吧。

于是穆生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少喝点早点睡就走了,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给周婉仪说了说,询问她有什么办法。

周婉仪抚平丈夫紧皱的眉宇,温声道“别担心,我会为你排忧解难的。浮生的状态的确很不好,而想要忘掉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不过是对另外一个人产生感情。”

穆生云有些不相信,“浮生跟公主认识了许多年了,在这之前浮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他们两个人经历了很多,浮生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

对于他的不相信,周婉仪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更加耐心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了?就算没有用也没有害不是吗?如果有用,那不就更好吗。”

周婉仪说的也有道理,穆生云点了好几个头,想着可以试一试,让浮生多和同龄的姑娘相处,到时候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后面的发展就会很容易了,就算遇不到,不也能够分散掉他的精力,让他不至于想那么多吗。

穆生云自然不好插手这些事情,所以他拜托了周婉仪帮忙做这些事情。

周婉仪还是认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的,便一贴请帖将她们邀上流云山庄,还安排在了穆生云旁边的院子里,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在安排好后,她还特意给孟浮生说“这些都是嫂子的好朋友,想着来山庄玩一玩,只是嫂子平日里要照顾宝宝,也分不出精力,你帮帮嫂子陪她们好吗?”

孟浮生哪里看不出周婉仪的良苦用心啊,只是这是第一次周婉仪拜托他做一些事情,他总不能拒绝吧,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但是在接下来和那些姑娘相处的时间里,孟浮生也把尺度掌握得十分之好,可以说是疏离有度,既不会让人觉得不受欢迎,也不会太过热情,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十分端正。

孟浮生仪表堂堂又才华横溢,在昆国颇具盛名,那些姑娘家家又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跟这般优秀的男子在一起相处,如何能抵御他的魅力?不少姑娘就在几天的相处了被勾走了心,只是罪魁祸首却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是伤了不少姑娘的心啊。

这不,就有姑娘找上了周婉仪大吐苦水,说孟浮生是不开窍的木头,她都动心,还那般明显的暗示了,他还无动于衷。

周婉仪也是头疼,询问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对自家小叔子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了更深一层次的理解,好好安慰了自己的好姐妹,就不得不把她们都送回去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一)

可是周婉仪也不能直接去找孟浮生,插手自家小叔子的婚事总归没有理由站住脚,所以她干脆把烦恼丢给了穆生云,让他自己对付他小师弟去。

穆生云这下也无可奈何了,自家妻子都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放任大流吧?就硬着头皮找上孟浮生了,言语之间无不是想试探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他自以为询问得很隐蔽,可是孟浮生只要稍稍联想前段时间的动静,再看看有些支支吾吾的语言和逃避的动作,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孟浮生也不跟穆生云打太极你推我退的了,而是直截了当明明白白地说“生云师兄,我只能告诉你,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心里喜欢的只有妍儿,还不能接受其他人。”

穆生云尴尬地挠头,还想装糊涂,“浮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浮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表情中带着看透一切的镇定,令穆生云再也没有办法装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干脆承认了,“没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浮生,既然你跟公主已经没有可能了,为什么不敞开心扉去接纳另一个人呢?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现在的状态,别以为你跟我说你晚上喝酒是因为想念流云山庄的酒,我看着你长大,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不清楚?这么蹩脚的理由就像骗过我?”

孟浮生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些突然行为背后的目的,心中很是温暖,但是对他的做法不敢苟同,不然以后还不没完没了,“生云师兄,我的确没有真正放下,可是那才多长时间?我是真心喜欢妍儿,这么短的时间就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给我一点时间吧。”

穆生云没有说话就走了,但是孟浮生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还是没有死心,心中叹气,唉,还不知道以后要遇到多少这样的事情。

穆生云回来后,越想越放不下,浮生说给他一段时间,可是那是多长?如果他发现自己一直放心不下后面回去找公主怎么办,那又不是真正的公主了,谁有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为着孟浮生的事情甚至都有些偏执地失去理智了,甚至开始在暗中寻找跟杜月妍相似之人。

穆生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周婉仪都不知道,还是她偶然间听说穆生云跟手下的谈话中提起了孟浮生和杜月妍的名字,这才被勾起好奇心,等到手下离开后,询问起了穆生云。

周婉仪问“相公,你是在计划着什么?”

穆生云没有想到刚才她就在旁边,所以一是心虚有些闪躲地说“哪有什么啊。”

周婉仪看他这样子就确定有事情了,并且还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甚至关乎孟浮生和公主,“可是我刚才怎么听到了浮生和公主的名字?相公,要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也不敢直接回答我?”

穆生云一听,逼自己对上周婉仪的眼睛。

周婉仪的眼睛十分清亮,像是一潭清泉,似乎能够渗到人心里去,探知到每人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穆生云每次只要是心虚都不敢看向她,就像是今天这样。

穆生云一定不知道,他看向周婉仪的眼神以及有些僵硬的表情,无不写着不可告人四个字。

最后,他还是没有能承受的住眼神攻击,把事情全盘托出,“我在让人寻找与公主相似的女子。”

周婉仪满眼震惊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浮生能够放下公主?”

穆生云看妻子这个样子,心里更虚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方法是有问题的,可是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如果真的能有个人能代替的了公主陪在浮生身边也是很好的,起码这样子他就没有必要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孤零零地喝着凉酒。”

周婉仪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你这样子做问过浮生的意见了吗?”她的确是觉得这样子很不靠谱。

穆生云摇摇头,“怎么会,要是告诉他你以为他能接受吗?我不管了,反正找到再说,有没有用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周婉仪无奈,可是知道也没有办法劝得了他,也就随他去了。心里虽然担心,但是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干涉的行为,甚至在浮生过来陪宝宝玩。她见到他了,也什么都没有说,话每每到嘴边,都想起丈夫认真的表情和付出的这么多努力,后面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纠结几日后,她干脆就把这些话烂在了心里,忿忿的想,这些烂谷子事情,就让他们师兄弟自己慢慢琢磨吧,她掺和进去做些什么!

几天过去了,穆生云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周婉仪好奇问“你不是找人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穆生云也有些尴尬,“这个不简单啊,长相相似的气质差太多,气质相似的长相又差太多,我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要是后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长相相似的就好了,唉,可真难。”他发了一会牢骚,但是在周婉仪开口让他不如放弃的时候,他又振作起来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坚持找一找啊!”

周婉仪,“”你们师兄弟开心就好,她这个外人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即使穆生云放弃追求长相和气质极佳,退了一步只找长相相似的也没有那么简单,这段时间依然也没有什么线索,孟浮生晚上依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月下喝酒,背影看得人心酸。

比起晚上单调而孤单的活动,白日孟浮生能做的就多了,他会来陪宝宝玩乐,小孩子单纯无邪没有一点阴霾的笑声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开心起来,所以在这个时候孟浮生是几位快乐的。

只是小孩子嗜睡,所以他白日没有办法总是待在宝宝身边。

第七百九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二)

所以一闲下来,孟浮生只能用各种各样的公事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穆生云这段时间分出了一小半的心力取寻找跟杜月妍相似之人,他已经放弃了在气质上也有相似,毕竟在皇室娇生惯养出来的,那通身尊贵的气质,就算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也没有办法匹敌,更何况是能够答应做一个替身的女子呢?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手下终于报上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位与公主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

此女全家人因为一场旱灾死去了,好在朝廷及时派下救助,雨很快也下了,她这才免于一死,不过从那以后日子一直过得很不好,一方面因为她家里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要不然也不至于饿死了爹娘和弟弟妹妹,另一方面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少人都觊觎她的美色,且因为她是一个人,所以晚上的时候经常有胆大包天的想偷偷溜进她的家里面,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美人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而穆生云的手下也是因为在找人的时候正好经过那里,听到此女求救,便英雄救美将他从下流男子的手下救了出来,然后惊喜的发现,此女竟然正是他们所要找的一类人。

于是穆生云的手下便跟她说了他们的目的。此女觉得反正在家里面也待不下去了,即使那个贼人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一旦消息传出去,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身的脏水。更何况,周围的妇女们出于嫉妒,保不齐还会故意嚼舌根,反正这里,她是呆不下去了,所以他就跟那几个手下回了流云山庄。

穆生云一听说有六七分相似就有些高兴了,连忙让人带他去见她,直到见了人,穆生云才发现,六七分还是手下保底说了。

眼前的女子跟公主一般都是清丽的模样,既不美得浓艳,也不寡淡,是能让人舒心又动心的模样。不过气质和仪态,的确是相差甚远,不说跟公主想比,就是皇城一般的大家闺秀也是远远不及,不过也没有必要挑剔这么多了。

女子有些拘束地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穆生云主动打破了这僵局,“姑娘叫宁绿秋蓉是吧?”

女子连忙道“小女子是,不知先生叫什么?”

“姑娘唤我穆生云即可。”穆生云看得出来她的窘迫,更是叹息了,这般女子如何跟落落大方,即使面对敌人几万大军依然能面不改色,自有一番风度的公主做对比,不过他这是求人帮忙,不得已而为之,也没有什么好苛责的,“宁姑娘知道在下让你过来是做什么吧?”

“知道知道。”宁秋蓉连连点头,她在路上都听说了,只是真正到了要做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她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浣纱女,能够在当时的时候毅然决然决定跟着几个没有见过面的人走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我会听穆先生的话。”

见她这么害怕,穆生云也不忍心说些什么,只是把他的目的和要求讲清楚,他知道在路上手下肯定会跟她说过,但是还是自己说清楚要放心一些。

他说她要做的事情是代替一个跟她十分相似的女子在他小师弟心里的位置,让他的小师弟从感情的伤害中走出来。

宁秋蓉见多了有了钱就喜新厌旧的薄情男子,第一次听到这般优秀却还会受情伤的男子。她被带进来的时候,一直为这里的宽广豪华所惊叹,这里可比她以前见过的,他们那个小镇最有钱的员外家里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看过去的每一个房子都是金辉煌,令人心向往之。

并且,眼前找个叫穆生云的,也是非一般的英俊非凡,可以想象的是,他的师弟定然也不是凡夫俗子,这般优秀却还没有落得一个两情相悦的结局,到底是因为什么,其实她有些好奇。可是宁秋蓉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她选择什么也不问,而是对那个叫孟浮生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穆生云没有看出她心里面的想法,而是继续说“你放心,不管你成不成功,我都会给你一笔不错的赔偿,当然,前提是你一定要是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迫的,没有人逼迫你吧?”

他认真地看着宁秋蓉,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手下,而是怕手下太过忠心,以救命之恩做胁迫让宁秋蓉过来流云山庄,这是他所不齿的,不管他多么想要见到一个跟杜月妍相似的人,也绝对不允许手下做出任何欺男霸女的事情。

宁秋蓉直勾勾地看向穆生云,把眼里的自愿和坦诚摆在两人之间,“我自然是愿意的,他们也并没有用救命之恩胁迫我,我虽然感恩他们救了我,但是我要不是愿意过来,也不会现在还这么安静地站在这里。至于赔偿,不用了,你们救了我的命,这可以抵过任何东西了。”

可是赔偿还是赔偿,穆生云在这方面寸步不让,宁秋蓉一个弱女子,若是到时候他的小师弟还是寸土不让,总不能把一个手无寸铁又没有什么谋生本领的女子赶出去看着她挨饿吧?想来还是给一笔能让她下半辈子都舒舒服服的赔偿才是最佳的。

看穆生云这么坚持,宁秋蓉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只能答应下来。

但是在把她带去跟孟浮生认识之前,穆生云还是决定先让宁秋蓉接触一些基本的礼仪,并不是说要让她一下子变成大家闺秀,只是想要让她对此有个基本的认识,这样就很好了。

穆生云极为重视这个,但是他对礼仪这个也没有什么多大的认识,就把这个交给了周婉仪。周婉仪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是对他摆脱下来的事情也极为用心,很快安排好了人,甚至有几个礼仪嬷嬷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经过他们手的妃子公主不在少数。

第七百九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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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仪给教礼仪的嬷嬷们给出去的钱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她们教起来自然是尽心尽力。而宁秋蓉也是一个争气的,不管嬷嬷们多么严苛,她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她们布置的任务,而且完成得很好。

那几个嬷嬷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是偶尔也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夸一夸宁秋蓉是一个有慧根又懂事的,这样学久了也不输皇城那些名门贵女。

宁秋蓉听了也只是笑而不语,她只不过是一介浣纱女,哪有什么名门贵女的命啊,所以只是听听就过去了。她也并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因此也并没有因为这个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这天晚上,孟浮生又在院子里喝酒,喝的朦朦胧胧之际,突然看到一道十分眼熟的身影自院子外经过。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忍不住喊了一声“妍儿!”他这完是下意识的,即使他在清醒的时候也明明白白地知道,杜月妍不可能在流云山庄出现,他们见面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可是现在,他的大脑被酒精所迷惑了,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些许旖旎的心思,觉得他朝思暮想的人,出现了,所以他喊了出来。

但是他话音刚落,那道身影顿了顿,下一刻,竟然拔腿就跑。

孟浮生条件反射就站了起来,一边追一边喊“妍儿!”

可是那道身影没有停,反倒是越跑越快,孟浮生慌了,甚至用上了轻功,终于是把人抓住了,他怀揣着奢望看清楚了那人的正面,结果,大失所望。

那女子虽然跟妍儿有六七分相似,可是他怎么可能分不清其他人和妍儿的区别,即使喝得醉醺醺,见了正面,他也能立马肯定——这人不是妍儿。

所以孟浮生立马松开了手,十分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他的大脑有些迟钝了,所以没有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个跟妍儿这般相似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流云山庄。

那女子脸上略带惊慌,然后听了他的话就善意地笑了笑,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说了声“没事”就打算走了。

但是孟浮生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刚才再一次被蛊惑了,那女子的笑,以及拂过鬓角的动作,像极了杜月妍。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说“姑娘,你很像我一个朋友,请问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他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唐突了,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他想要跟眼前的女子多说说话,即使她只是长得跟妍儿有些相似,即使她的某一些下意识的动作是妍儿经藏做的,即使她肯定不是妍儿,孟浮生也很想,很想跟她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

那女子正是宁秋蓉。今天下午的时候穆生云找到她,说可以行动了,还告诉她每天这个时候孟浮生都会在院子里喝酒,让她过去,所以宁秋蓉酒来了。

只是不管来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她终归只是一个女孩子,羞怯胆小,所以在孟浮生叫出了另一个,她所清楚的自己在学习的女子的名字时,她忍不住跑了,没有想到孟浮生会追上来。

她在穆生云口中听说过孟浮生的名字,可是没有想到他是这般气宇轩昂,即使喝了酒也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而言是极为具有吸引力的。

所以宁秋蓉翘了翘唇,回了一声“好。”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坐下了,面对面,宁秋蓉看着月下孟浮生英俊立体的五官,深邃迷人的眼睛,好似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深情,突然,心脏的跳动有些不受控制。

孟浮生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鲁莽,但是并没有想要把能够陪他说说话的人赶走,“对不起,刚才是我太鲁莽了,没有吓到你吧?”

宁秋蓉摇摇头,“没有。”

其实两个人聊天的话题并不多,聊得也不算热烈,只是气氛很是和谐,孟浮生在不知不觉中又喝了不少酒,在不省人事之前,他已经分不清楚坐在他面前的是妍儿还是其他人了,他只是握住她的手,祈求的,委屈的,“不要走好不好,陪着我。”还有,我很想你,妍儿。最后一句话孟浮生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宁秋蓉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了,在晚风的吹拂下,在月光的笼罩下,久久不见停歇,她反握住孟浮生的手,轻声道“我不会走的。”

此时闭上眼睛的孟浮生好像也听到了,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只是手还是没有松开,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宁秋蓉把他扶回了房间里,很困难,但也算不上特别累,因为孟浮生还没有醉到一点力气都用不上的地步,加上宁秋蓉以前帮家里面种过田,还是有一点力气的。

她细心地帮他擦脸,然后掖好被子,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宁秋蓉一直在想着自己今天的行为,是不是过火了?没有人让她留下来陪孟浮生,甚至是伺候他一个晚上,可是她就是鬼使神差的这么做了,还是这般心甘情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甜蜜的。

宁秋蓉想了想,这会不会就是话本中才有的一见钟情?她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有些诧异,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她是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是期待的,期待晚上的到来,甚至期待未来能有一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孟浮生旁边,以爱人的身份陪伴着他。

孟浮生醒来之后,头有些熟悉的疼痛,每日宿醉皆是如此,所以他有些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摸了摸旁边,带着点热度,好像不久前还有人坐在那里。

是谁?他这是在做梦吗,昨晚好像见到妍儿了,她好像还陪在自己身边,跟以前一般温柔,没有那些戳痛人心的疏远和客气。

是吧,他这是在做梦吗?这些怎么可能会发生,妍儿已经放开他的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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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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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生云并不知道宁秋蓉已经跟孟浮生见了面,宁秋蓉也没有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一种隐秘的心理状态,她不想把那天晚上孟浮生认错人当成他们的第一次,她想要他们有一次崭新的,不同的相遇。

所以当穆生云觉得宁秋蓉学习得差不多了,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杜月妍的味道,就开始了他的计划。因为他是想让宁秋蓉代替杜月妍在孟浮生心里面的位置,而不是当一个替代品,所以他不想让宁秋蓉以一位冒牌货、代替品的姿态出现在孟浮生面前,于是他特意安排了两人的偶遇。

穆生云便让宁秋蓉出去,然后用一件事情将孟浮生安排下山,不然以孟浮生现在的生活习惯,估计一天都要待在流云山庄,别说偶遇了,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那日,孟浮生本来是去看宝宝的,但是刚抱起宝宝就被穆生云叫走了,然后急急忙忙让他下山去山下的一间商铺里办点事情,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情,孟浮生不知道为什么生云师兄要特意找上他,但是转念一想,觉得生云师兄可能就是在给他找事情做,怕他胡思乱想,所以也不推辞了,干脆下了山。

在他刚办完事情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在隔着几个人的地方,一处买胭脂水粉的小摊那里,看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这让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道身影跟杜月妍的有几分相似,但是跟他喝醉时,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真是出现的一个姑娘的背影更是相似,所以他头脑发热,带着几分冲动跑了过去。

“请问这个要多少钱?”

“小姐,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货啊,可受欢迎了,几乎是一出来就被抢空了,没想到小姐运气这么好,竟然还剩了一份。”

宁秋蓉正在听着摊贩滔滔不绝地夸赞,其实余光一直关注着不远处越走越近的身影,心脏也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最后那道伟岸的身影在她身旁站定。

然后青年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落下,“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这是一年前的款式啊,这么受欢迎这么还囤积一年啊,你这做生意不诚实啊。”

被戳破心思,摊贩的脸立马涨红了,恶狠狠瞪了孟浮生一样,死鸭子嘴硬,“你懂什么!胡说八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我们这是前几天刚到的货。”

宁秋蓉浅浅一笑,把胭脂放下了,“那我再到其他地方看看吧。”接着她跟孟浮生道了一声歉,然后就离开了。

可是孟浮生情不自禁跟着她走了几步,心中怔然,方才那姑娘的一举一动真是像极了他跟妍儿初识的模样,两人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时,宁秋蓉停住了步子,转身看向孟浮生,状似疑惑,“公子,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想询问姑娘芳名。”孟浮生一冲动,说出了一句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跟个孟浪徒子一般的话,这令他立马尴尬地止住了话头,连忙补充,“要是姑娘不方便那就算了,打扰了,打扰了。”

他鞠了几个躬,转身要落荒而逃,却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清脆的回答“我叫宁秋蓉,公子呢?”

孟浮生脸有些发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感觉手脚怎么放都有些不对劲,只得呆呆站着,愣头愣脑地说“我叫孟浮生,谢谢。”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只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心中疯狂吐槽自己——我为什么要说谢谢!啊,宁姑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傻子啊!也是,一路跟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到这里,又莫名其妙问人家的名字,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又对人说谢谢,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让自己不至于在这里丢头丢脸。他也不是说有多么喜欢宁姑娘,以至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是太少跟陌生女子接触,所以才有些手足无措。

宁秋蓉被他逗笑,捂嘴偷笑,身影如银铃一般悦耳,像是有一只黄鹂鸟在他耳边唱着歌,孟浮生有些恍惚,她们的笑声也十分相似,就是笑起来的姿态也是那般相同,这让他情不自禁觉得悸动。

此后,两个人也并没有说些什么,毕竟在孟浮生看来,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原先的陌不相识,要是说太多才有问题。在两人分开的时候,孟浮生不免升起一点失落,镇上这么大,人那么多,要是再想见面那可就困难了。

第二天的时候,穆生云再一次让他下山办事,这一次孟浮生答应得更是爽快,甚至在听到穆生云提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些畅快的,其实要是他不提出,孟浮生也很有可能自己下山。在处理完事情回来的路上,他心怀期待,虽然知道机会不大,但是也想有奇迹发生。

果真,奇迹发生了,在昨天一样的地点,他再一次见到了宁秋蓉,这一次两人的相处就要比昨天来的自然和熟捻了,宁秋蓉感觉也比昨日开朗了一点,这点变化落到孟浮生眼里,无疑是令人心旷神怡的。

两人今天的谈话十分愉快,孟浮生觉得跟宁秋蓉很有共同话题,越聊越投入,似乎找回了曾经跟妍儿聊天的热情和快乐感。而对于宁秋蓉来说,如何跟孟浮生畅聊也是她前段时间学习的课程之一,所以自然不会陌生,在不动神色之间就能转变一个话题,令两人的聊天完不会出现冷场之类的状况,所以越聊越合拍。

宁秋蓉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主动掐断话题,所以她在一定的时间后,就跟孟浮生提了告辞。此时正在兴头上,嘎然而止自然会令人有些回味和不愿,可是孟浮生恪守知礼,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很礼貌得跟宁秋蓉道了别。

在一个人回流云山庄的路上,孟浮生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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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五)

孟浮生甚至开始期待起下一次跟宁秋蓉的见面,第二天的时候,两个人又是极为巧合得见到了面。他并未对此觉得疑惑,还以为宁秋蓉经常在这条街上游玩,而他则是存心从这里经过,要是故意,那也是他故意的,想要制造跟宁秋蓉的偶遇。

两人也是越来越熟悉,讲话越来越合拍,有时候甚至突然没有了话说,两人相对着笑笑也不觉得尴尬。

宁秋蓉就用这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渐渐在孟浮生心里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孟浮生发现,在两人见面的时候,他会在宁秋蓉没有看到的地方情不自禁的把眼神落到她身上,或者是回到流云山庄的时候,见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突然升起的激动和喜悦想要跟身旁的人分享,而在那一刻他想起的就是宁秋蓉。

就这样,渐渐的,她的痕迹越来越深,在两个人都没有明确的认识的时候。只是孟浮生是个感情白痴,对着杜月妍也是在两个人感情很浓的时候才察觉出来,哦,我喜欢上了她。而对于宁秋蓉,即使他现在是觉得两个人很有缘,时不时还想着见到她,可是这份感情远没有到情人之间的喜欢的程度,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感受出来。

孟浮生对宁秋蓉有好感,但是宁秋蓉察觉出来的,只是孟浮生对自己越来越放松,聊天的时候笑容也愈发真心和明亮,但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人,他的人看似在眼前实则在天边。

要是她不喜欢他,她的任务就只是让孟浮生从以前的感情中走出来,那么她就不会因为这个认识而难过,可是在现在,或者在更久以前,她就不单单是因为救命之恩和他人的求助了,更多的则是真心,她是真的想要跟孟浮生在一起,所以在看到他在看着自己眼神飘忽的时候,心情不是不酸涩的。

宁秋蓉觉得不能继续这样子了,这样孟浮生永远不会忘记杜月妍,更别说会喜欢上她,接受她了。

那一天,两个人碰到的时间比较晚,晚上的时候双方都舍不得走,所以干脆就约定一起用晚膳。这个是孟浮生主动提出来的,一开始心里还十分忐忑,想着宁姑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想占便宜的登徒子?刚想开口说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就听见宁秋蓉答应了,在那一刻孟浮生心里是高兴的,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用膳,以往在这个时候都分开了。

两个人在酒楼大堂面对面坐下的时候都是有些紧张的,孟浮生让给宁秋蓉点菜,宁秋蓉没有推卸,点了好几道菜,孟浮生眼睛越来越亮了,她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这是自然,在跟着礼仪嬷嬷学习的第一天,她就从穆生云口中听说了孟浮生喜欢的所有东西,最重点的便是在吃食方面,而宁秋蓉本身又是不重口舌之欲的那种人,在吃了几天孟浮生喜欢的食物后,就喜欢上了。

宁秋蓉让他接着点,孟浮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想来我们也是有缘,你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是吗?”宁秋蓉状似惊讶,“那我们是真的有缘,连着好几天都在街上碰到,喜欢吃的东西又一样,连喜欢看的书也是一样的。”

孟浮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话觉得心脏的跳动有些迅速了,他跟妍儿喜欢看的书也是一样的,但是在吃食方面却有些不少差别,所以在这一刻,他更加清楚得认识到,宁秋蓉,跟妍儿是不同的。

宁秋蓉甚至还点了两壶酒。

孟浮生惊异地看着她,“你很擅长喝酒?”

宁秋蓉腼腆的笑了笑,“并不是,只是喜欢酒的味道,但是酒量并不好,待会我沾一点就行了。”

孟浮生一脸的原来如此,昆国并不是那种特别古板封闭的风气,男男女女在外面喝酒并不会遭人说闲话,可能在一些较为落后的地区还会有这样的风气,但是在越开放的地方,例如在流云山庄下的小镇上,风气就更加开放了,所以孟浮生并不为宁秋蓉喝酒感到有什么不对的。

孟浮生一开始还有些拘束,怕自己喝醉了会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在宁秋蓉温声细语的劝酒下,不知不觉越喝越多,喝到外面都用不着劝了,跟喝水一样咕咚咕咚往下灌。

他的酒量虽然不差,但是也不能说多好,两壶下去就有些迷糊了,眼前晃晃悠悠的,看人也看不清楚。

“浮生。”

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啊,他揉着太阳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妍儿。”孟浮生心肝一颤,要握住那人的手,可是因为太晃了,怎么也握不住,他心里一慌,“妍儿,你别走。”

没想到“妍儿”不但没有走,还反握住他的手,安慰他,“我没有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孟浮生眼圈红了,心里委屈得不行,“真的吗?可是你那时候还赶我走,还对我那么冷漠。”

“是我错了。”

孟浮生怎么会觉得杜月妍错了呢,他立马反驳,“你没有错,是我太没用了,这么久才把你就出来,蹉跎了我们之间的感情,造成现在只能在梦中见到你,如果能天天做这种美梦多好啊。”

宁秋蓉这才知道,原来孟浮生把这当成了一场梦,这也好,不怕他醒过来。

她在上面开了一间房,让店小二帮忙把人搀扶上去,放到床上后,宁秋蓉关上门,亲自替孟浮生开始擦拭起来。

孟浮生乖巧得很,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他,认真的不行,还时不时蹦出一句,“你真的不走吧妍儿?”

即使这是她的计划,宁秋蓉也不免难过,可是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他的每一句试探,“你放心休息吧,我不会走的,你醒来还会看见我。”(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六)

孟浮生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却选择一直握住宁秋蓉的手,宁秋蓉一旦动一下,他的身子就一抖,然后立马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点倦意和期盼,每每这样,宁秋蓉就根本没有办法狠下心肠拉开他的手。

于是她就真的不动了,坐在床头,柔声道“你睡吧,我真的不走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浮生感觉手里还握着什么,软软的带着人体的温度,他骤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靠在床头打盹的宁秋蓉,然后就看到自己手里紧紧握着的什么,吓得立马撒开了手,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完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包括他醉酒后把宁秋蓉当成杜月妍,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的丢脸模样。

现下这个样子也就是说,他拉着宁秋蓉在一间房间里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因为昨天宁秋蓉一个人没有办法把他带上房间,所以请了一个店小二帮忙,那就是说店小二知道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他们的的确确是没有做什么,但是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呢,他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宁姑娘呢,这里再开放也不会开放到能容忍他们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到时候回了流云山庄一了百了,但是宁姑娘却要留在这里听别人说闲话。在短短的一瞬间,他想过了太多,多半都是宁秋蓉孤苦伶仃地任由那些看不清楚面孔的男男女女嘲讽地指责的场景,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令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宁秋蓉在孟浮生放开她的手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垂着眼皮将他脸上的担忧、懊恼和沮丧看了个明明白白,但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干脆假装还没有醒过来等待一个好时机。

在孟浮生揉着太阳穴要起来的时候,她总是是睁开了眼睛,刚一动作就浑身难受疲软得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的确很累,这样靠坐在床头陪了一晚上,就算是被推进一个狭窄的笼子里关了一晚上一样,骨头好像都被挤变形了。

见她痛苦的样子,孟浮生更是愧疚到不行,下床后对着宁秋蓉深深鞠躬,“宁姑娘,我对不起你,任性地拉着你陪了我一个晚上,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个人说闲话,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对宁秋蓉说不上多喜欢,只是不反感,促使他说出这些话的是他的责任心,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自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逃避。

宁秋蓉看似十分惊慌的将孟浮生扶了起来,“孟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昨晚是我看你醉酒不放心你一个留在这里才留下来陪你的。再说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清者自清,管其他人说闲话做什么?”

“我能不管,但是你不行。”孟浮生很认真,要不是记得昨天晚上是他拉着宁秋蓉央求他不要走的,倒是要真的被她唬了过去,他很严肃地询问,“你厌恶我吗?或者已经有心上人了?”

宁秋蓉立马红了脸,娇羞地低下头,她往日对着孟浮生落落大方,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现下这般害羞还是头一次,“未曾。”

孟浮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不确定的,之所以多嘴询问了这些是害怕宁姑娘有喜欢的人了,到时候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传了出去,影响了别人的感情也是不好的,到时候他也能及时去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酒楼,自然是不能一起走的,可是在孟浮生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见到了当时醉酒时朦胧中看到的那个店小二,他在从他身边经过时飞快地看了一眼。

孟浮生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点桃色的意味,就好像他知道了些什么一样,孟浮生心情更加低沉了,这样对宁姑娘的影响实在是不好,可是他要是找上那店小二,就带上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是想了想,他还是甩袖离开了。

回到流云山庄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他是个江湖中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能够细心地考虑到女方的处境已经是因为他较为细心的缘故了,要他无师自通处理这件事情的确是为难他了。

于是他还是找到了对他而言无异于一个无所不能人士的穆生云,他想了想,还是把宁秋蓉的名字用一个姑娘代替,然后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再三强调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穆生云对这件事情早就知道了,可是他还是做出了第一次听说的诧异模样,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认识这么一个姑娘。”

孟浮生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无奈道“生云师兄,不要开玩笑了,我在跟你商量正事呢。”

穆生云浅笑几声,也慢慢收敛了笑,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半天之后说“浮生,我看你跟公主又不可能了,那位姑娘又对你这么好,很有可能是喜欢你,不如”

孟浮生狠狠一皱眉,心里面已经是波涛汹涌,他的确是很喜欢跟宁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他十分放松,那种跟用各种事情填满时候不一样的事情,既不会想到跟妍儿分开这样难受的事情,也不会觉得空洞。

可是那不是男女之情,他知道,更清楚地明白之所以会那么喜欢跟宁秋蓉在一起,是因为她身上跟妍儿相似的地方,有时候两人聊着天,孟浮生情不自禁就开始关注起她跟妍儿相似的某些地方,譬如那双眼睛,和说话时候温柔的神态,都是曾经妍儿身上令他神魂颠倒的。

这些放到其他人身上也会让他心动,但是却不能让他产生那般剧烈的情感。他的确可以因为这些接受跟宁姑娘在一起,可是这样对宁姑娘公平吗?孟浮生做不出拿人当成替身在一起的事情,做朋友可以,但是做恋人,对一方太不公平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七)

穆生云看孟浮生明显是有动摇了,但是眉宇之间还带着纠结和矛盾,心里有些着急,他猜不出孟浮生此刻到底在想什么,肯定是没有什么为了公主守身如玉,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确定是破裂了,充其量只是朋友。

所以孟浮生到底在担心什么?

最后孟浮生也没有给出他一个答案,只是摇了摇头,烦恼道“生云师兄,让我一个人回去想想吧。”

“浮生。”穆生云没有打算让他就这么逃避,拉住了他的手,严肃询问,“这件事情可不能逃避,名声什么的对你可能无所谓,没有人敢对流云山庄说什么,可是那位姑娘可不一样了,你也说她常常在街上游玩,说明她是一个开朗,喜欢享受生活的人,如果她跟你共处一室一晚上的事情传出去了,你觉得谁会相信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对你没有影响,但是对那位姑娘呢?她以后还能开心的在街上走着吗?你觉得来来往往听到的都是一些嘲笑鄙夷的声音,她能够安然地接受吗?”

“生云师兄”孟浮生的烦恼之色更重了,穆生云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过不去的就是这个坎,他又开始懊恼昨天晚上没有管住自己喝这么多酒,把宁姑娘认成妍儿拉着她不让她离开了,要是没有这样,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即使宁姑娘并不责怪他,他也没有办法真的把这件事情当成没有发生过。

他抱住了头,一脸茫然,“那我到底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强烈的责任感和本性中的善良让他不能忽视这件事情里对方的感受。

“嗯。”穆生云应了一声,拉他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这样明显让孟浮生放松了些,对两人谈话的开放性也更有用,他问,“你有什么顾忌的吗?不妨跟我说一说,也好过你一个人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孟浮生歪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就说了,“我放不下妍儿,跟那位姑娘相处得也很开心,但是。”

他有些艰难地说“在更多的时候,我放松下来是因为她身上有着跟妍儿很相似的地方,生云师兄,我觉得自己很卑劣,我们要是在一起,这是对那位姑娘的不公平,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穆生云大概也能猜到是这样的,毕竟宁秋蓉跟杜月妍这般相似可是他一手造就的,自然也不会因此诧异,也不对孟浮生的移情感到有什么不对的,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是他意料之中效果最好的部分。

他对孟浮生循循善诱,“那你跟那位姑娘说了吗?”

“嗯?”孟浮生怔了怔,恍惚有些赫然地说,“没有,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醉酒之后,他的理智远去,被情感所裹挟着,所以他在宁秋蓉身上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杜月妍。

“那你怎么知道那位姑娘会介意这个呢?”穆生云振振有词,“你不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就去判定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浮生,你这样太自私了,”

“是吗?”孟浮生不确定地问,也不知道是在询问穆生云还是在问自己。

穆生云权当是在问自己了,很是肯定地点头,“你该去询问一下那位姑娘再做决定,浮生,这才是成熟的做法。”

孟浮生觉得很有道理,他听进去了,说了明天再去找到那位姑娘询问清楚。

穆生云在送他离开后,立马联系了宁秋蓉,告诉她明天孟浮生将要去询问她的问题,让她想好对策。

宁秋蓉听到孟浮生心里还是放不下杜月妍,甚至跟她这般熟捻也是因为她跟杜月妍很是相似的原因,心里也是有着失落的,但是更多的则是庆幸,要不是长相跟杜月妍六七分相似,她就没有被带到流云山庄的机会,也没有办法学习杜月妍的仪态的机会,那就根本没有认识孟浮生的机会。

她是真的喜欢上孟浮生了,能跟她在一起就是她最好的期盼,不管过程,也不管真正的原因,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很快她就想好了明天对付孟浮生的对策,其实也算不上是骗人。

第二天,孟浮生果真找到了宁秋蓉,他一开始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极为不好意思的,没有哪个人能够坦然接受另一个人在自己身上追寻的是别人的眼睛,他甚至一度觉得想要退缩,但是最好他还是将那些懦弱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宁姑娘。”孟浮生鼓起勇气说,“我想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宁秋蓉温文尔雅地说“孟公子请说。”

她这样的态度极大的安抚了宁秋蓉,她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我以前有一个喜欢的人不,可以说我现在也喜欢着她,而你跟她很相似,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挺多时候是在寻找她的身影,对不起。”

宁秋蓉不说话。

她的沉默让孟浮生仿佛站在火上煎熬着,心里阵阵愧疚,真的是伤到宁姑娘的心了吧?她的这么好的一位姑娘,他真的是个混蛋!

在他反复自责的时候,他的手被握住了,他震惊地抬起头,对上一张温柔浅笑着的脸庞,她说“孟公子,谢谢你的坦白,想必那是一位很美好的女子,才能够得到你这般念念不忘,能跟那位姑娘有相似之处,也是我的荣幸。”

孟浮生愣愣地问“你不生气吗?”

“怎么会呢?”宁秋蓉状似不解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你是我悲惨生活的一束光,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让我暂时忘记了现实的难过,孟公子,你愿意听我说一段故事吗?”

孟浮生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哀愁,他的心沉了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不久前,我失去了我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然后来这里投靠一位远房亲戚。”

第七百九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八)

宁秋蓉款款道来她悲惨的身世,短短一个月沦为孤儿,不得不投靠亲戚,可是亲戚对她却十分冷漠,把她当成了下人使唤,让她伺候他们全家,每天只能在干完活之后出来几个时辰。

不仅如此,因为昨天晚上她没有回去,还被罚的今天的早饭都不能吃。

不得不说,孟浮生被她勾起了怜悯之心,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也没有办法不为此觉得可怜,更有甚者面前是是他有一些好感的姑娘,不管这点好感是因为杜月妍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总归还是有的,看着她受委屈受到欺负而不伸出援手,选择冷漠旁观,说实话,他真的做不出来。

宁秋蓉坎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了,十分有心机地乘胜追击,她试探性地拉住了孟浮生的袖子,看他没有什么抗拒,干脆将那截袖子攥在了手掌心,楚楚可怜,“我不奢求能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我只希望能有个好归处,即使没有爱情,能够相敬如宾也是极好的,这样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福了。我不知道要是继续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生活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孟浮生听了她的话,心里又是大震,那点心理防线已经是摇摇欲坠,他低头看着那张不施粉黛惹人怜爱与他曾经的爱人六七分相似的脸庞,抿了抿唇,“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对跟宁秋蓉成亲已经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心思了,甚至还想着,要是一辈子真的能找个人相敬如宾度过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件事情之前,他跟宁秋蓉也极为合拍,想来一起生活也不会有矛盾。

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他的负责,是给帮助宁秋蓉从亲戚家脱离出来,还是娶他。

穆生云从宁秋蓉那里知道两个人的谈话,知道今天晚上孟浮生肯定会找上他的,也就是说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暗自告诉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出漏子。

事实是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他也没有出什么漏子,最后在他不动神色地劝告下,孟浮生走出了心里那道坎,同意了到时候迎娶宁秋蓉。

在送走孟浮生后,穆生云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周婉仪显然没有他那么开心,而是问道“相公,你真的觉得建立在欺骗上的亲事会是幸福的吗?”

可是穆生云这个时候显然是听不进去这种话的,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周婉仪,而是将孟浮生将要成亲的事情写信告诉了杜维桢。

他这个目的的想要告诉杜维桢,孟浮生和杜月妍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选择避险或者谨慎思考才要做才好。要是像以前那样,杜月妍除了任何事情解决不了的都来找孟浮生,那个傻小子肯定不顾一切要去帮忙,可是这样,他将永远被困在那段感情里走不出来。

穆生云是孟浮生的大师兄,他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的疼爱,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他被囚困在某地,寸步不动,徒惹伤心。

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杜维桢的第一反应是——怅然。

妍儿和浮生他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想想距离他们刚刚认识那会也有四五年了,这四五年了他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事情,甚至好几次都差点生离死别,可是不管前路多么艰险,他们不还是携手同行不离不弃吗?可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明明前方没有任何的障碍了,他们只需要转身就能拥抱彼此,可是怎么就这样了呢?

但是杜维桢最不能指责的便是孟浮生,因为他为妍儿付出了太多了,可是最后放手的偏偏是妍儿。

他心里有些酸涩,要是两人就这么错怪了,真的很可惜。等到浮生真的结了婚,成为人夫、人父,妍儿会不会伤心难过后悔呢?他想要见到这样的局面吗?穆生云是孟浮生的师兄,自然是跟他亲近些,所以想要见到孟浮生往前走,平安幸福。而杜维桢是杜月妍的皇兄,血缘亲情不可分割,他也希望杜月妍活得无怨无悔,在未来的日子里繁花盛开。

所以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妍儿吧,让她自己做最后的决定,这样就算以后真的反悔了,也算是努力过一场了。

不过,怎么告诉也是一个难题,要是明明白白地说了,不好,妍儿要是还在乎会不会太难过?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要是说得太含蓄,又听不出来,这可不好办啊。

梧桐宫,杜维桢跟杜月妍共用晚膳,在杜月妍回宫觉得不适应的那段日子里,一直是他在陪伴,所以两兄妹的感情比起以前要更加亲密,就算面对面坐着不讲话那种亲密无间和乐融融的气氛也少不了半分。

可是今天的杜维桢明显有些异常,杜月妍注意到了,所以有些疑惑,“皇兄,是今晚菜的口味不合胃口吗?”

“啊?”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杜维桢猛地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杜月妍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暖,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杜月妍更加担忧了,皇兄自从坐下开始就没有动过筷子,这让她很是担心,“是什么事情呢?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

杜维桢一哽,在心里想,确实是你能帮上的,而且只有你能帮上,但是这太直白了,他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他突然问“你觉得成亲怎么样?”

“?”杜月妍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问我?是你成亲还是我?”

“不是不是。”杜维桢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该怎么说,“不是我们,是他。”

杜月妍曼联不解,不知道自家皇兄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是在做什么,“皇兄,他是谁?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杜维桢吞了吞口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第七百九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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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妍看着杜维桢有些心虚的眼神,就笑笑道“皇兄,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难道还会怪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维桢也有些尴尬了,偷偷瞄了一瞄,看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看上去心情很是愉快,便还是实话实说了,拐弯抹角也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咳咳,昨天生云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说是浮生,要成亲了。”

他说完后,一直盯着杜月妍看,眼神尖锐得很,好像要从她的外表穿透进去看到她内心的想法。

只是杜月妍明显要比他看开得很,她只是愣了愣,然后真心实意的笑了,“这是好事啊,皇兄你为什么要这么支支吾吾,你不替浮生感到高兴吗?”

看到杜月妍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杜维桢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你能看得开就好。”

杜月妍笑了笑,跟杜维桢对视,真心实意地说“一听到你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有着一点遗憾的,其实也不是没有放下,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没有能走到一起。但是更多的,则是松了一口气,皇兄,我们不可能了。我对浮生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了,既让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好吗?我不想要你为我的这件事情操心,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给你找麻烦。”

“你的事情怎么回事麻烦呢?”杜维桢立马打断了她的话,满脸写着不高兴,“我就乐意处理你的事情,你是我的皇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你真的放下了,那我也不提了,我跟浮生感情这么好,即使你们不能在一起,礼物我也是不会落下的。”

杜月妍笑着提议,“那皇兄帮皇妹也准备一份一起送过去吧。”

杜维桢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咂摸着其中味道说“浮生,可能不想要收到你的礼物吧。”她的礼物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宝物,但是对孟浮生来说却是一段感情的无疾而终,他或许不想要见到。

杜月妍看上去倒是要比杜维桢想得开,“皇兄,浮生不是那种人,他很有可能也放下了。我不送礼物倒是显得我小气,我对他虽然没有爱情了,但是恩情还在,这礼物是必须要送的。”

杜维桢最后还是妥协了,他点点头,然后亲自准备了两份厚礼,随着书信一起送到了流云山庄。

穆生云很快收到了回信和那两份礼物,心里很是为此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样也证明了杜月妍是真的把这件事情放下了,也不会来影响孟浮生的亲事,这是最让他高兴的。毕竟孟浮生现在是肯定还没有把杜月妍放下的,要是她的人来了,到时候会闹出什么岔子还说不定呢,穆生云最不希望到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这两份礼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要是自己留着吧,心里就总梗着这件事情,在面对小师弟的时候也总会想着要是他到时候自己发现了会不会责怪他。可是如今孟浮生对杜月妍还有着不可抹去的感情,知道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在得知自己成亲后,不仅一点难过留念都没有,甚至还大方的送来了礼物。

他小师弟的深情他这么多年看得清清楚楚,差点是把命搭进去了,他知道这个消息真的是好事吗?未必吧。

穆生云正为这两份礼物为难了,在别人眼里是宝贝的珍贵礼物落在他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扔了肯定是不可行的,但是拿着更是让人辗转反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桌子上的两份大礼,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流云山庄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昆国皇室,怎么就是让他们不得安生呢,现在礼物还没有送出去,还没有别的人知道了就这般棘手了,等到送出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周婉仪端着汤推门进来了,桌子上的两份大礼穆生云还没有来得及藏起来就被发现了,穆生云尴尬地不知道是继续藏还是干脆把东西放在桌面做出光明磊落的姿态。

周婉仪的表情也很是淡定,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走过来把汤放到桌面上,然后无视穆生云的面如死灰,接过了他手里还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东西,又正好看到了面上的那封信,她对上面的署名可也是熟悉得不行呢。

她笑了笑,把汤端出来放到穆生云手上,温柔笑道“相公,你忙了一天了,喝一碗补汤吧。”

穆生云尴尬的憨笑,哪里还有胃口喝汤啊,“婉仪,这、这能还回来给我吗?”

“哦?”周婉仪好似非常疑惑,“这不是给浮生的吗?我这个做嫂子的正好有空不如直接给他送过去吧。”她也是一个聪明人,一进来看到穆生云鬼鬼祟祟的样子以及那封信和两份礼物,那还有什么猜不出来啊。

她没有能阻止穆生云找人接近孟浮生的行为,已经是受到了心里面的煎熬,孟浮生在她进了流云山庄的日子里,对她不可谓是不敬重,甚至对宝宝也是极好的,她心里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到亲弟弟被相公这般欺瞒,要说她心里一点都不生气,怎么可能?

周婉仪很快看完了那封信,这才大发慈悲看向穆生云,问道“你打算这么做?把东西藏起来就当作是没有发生过?生云,你这样做对浮生真的公平吗?”

穆生云有些不高兴了,“我这是为了他好,婉仪,你不知道,浮生心里面肯定还想着公主呢,要是让他看到了该多伤心啊。”

“可是他是一个成年人。”周婉仪冷静地说,“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你都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代替他做决定,不然他以后知道了肯定会责怪你的。宁姑娘那件事情你就已经做的不对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该坦诚一点,让事情得到真正的解决,而不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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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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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仪的话让穆生云愣住了,他为难地看着那两份礼物,左右为难,的确,他确实是没有考虑到浮生自己能否解决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是浮生的大师兄,在师傅不在之后,就必须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所以就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他承认自己在其中是有一定的责任在的,因为想想,其实就算是师傅当年,对于浮生的事情,选择的只是提供帮助或者建议,而不是直接插手干预,但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关于宁秋蓉那件事情,他下不定决心做些什么,但是礼物的事情,他能否做一些什么呢?

看着周婉仪坚定中带着谴责的表情,穆生云终于低了头,沉声说“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我会告诉浮生,让他自己拿主意的。”

周婉仪表情一松,握住了穆生云的手,柔声说“你能想清楚自然是最好的,浮生已经长大,1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风险。再说了,就算他自己承担不了不还有我们呢?可是你万万不该让他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这样他是不能成长和进步的。”

穆生云脸冲向周婉仪,眼神却是胶着在礼物身上,他还是不能确定跟浮生坦白是不是对的,他习惯担任了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但是这一次,都跟婉仪说了,他定是不会反悔的那就现在去找浮生吧。

他生怕自己会后悔,所以给了自己一个十分有限,有限到都没有时间去反悔的短暂时间,他甚至让周婉仪目送着他走进了孟浮生的院子,在敲门之前,他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情不是吗?

在见到孟浮生的时候,穆生云积蓄起来的勇气还是有一点点卸下去的,但是他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背后一股子灼热的眼神,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周婉仪在看着他,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礼物交了出来。

孟浮生有些迷茫,“生云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是什么节日吗?”他接过了礼物,很是迷茫,刚要拆开,却被穆生云拦住了。

穆生云搓搓手,说“这不是我给你的,我前几天把你要成亲的事情告诉了维桢。”讲到这里他顿了顿,问,“浮生,你怪我吗?”

孟浮生在那一瞬间有一些慌张,想到了杜月妍,想法瞬息万变,妍儿是不是也知道了,她会怎么想?会不会难过?

穆生云看到他脸上青白交加,心里更加忐忑了,解释他的目的,“我只是想着既然你都要成亲了,不如跟过去做一个了断,公主不是跟你没有男女之爱了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成功让孟浮生头脑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最后只有淡淡的讽刺漫上心头,是啊,他到底在着急什么,他跟妍儿早就没有感情了,就算她知道了应该也会真心实意替他高兴才是,或者,觉得不关她的事情,高高挂起。

“我不怪你,只是觉得这有些没有必要,但是做了就做了,怎么了吗?”

看到他这个样子,穆生云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那两份礼物说“那一份是皇上送来的,另一份的公主送来的,祝你婚姻幸福。”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即使早就猜测到了杜月妍应该会有的态度,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心脏还是猛地缩了一下,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把他的心脏紧紧裹着,然后突地一用力,差点让他窒息。

不过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痛苦也只是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平静,镇定地点头,“那很好啊,帮我谢谢他们。”他看着穆生云紧张的神情,反而笑了起来,好像被担心的不是自己,“你不必这个样子生云师兄,我跟公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放下了,我也快放下了,也快想快了,我待会找个时候就去跟宁姑娘说这件事情。”

感觉到气氛还是有一些沉重,孟浮生锤了锤穆生云,开了一句玩笑,“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宁姑娘愿意不愿意。”

穆生云打断他的话,坚定到不行,“她肯定是愿意的!”

孟浮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但是他也没有想过宁姑娘会拒绝,所以也只是笑笑不说话。送走穆生云后,他换上了一件正式的衣服,拿上特意买的小礼物就下了山,他们约好了在一处地方见面。

宁秋蓉早就到了,即使两个人这一段时间常常见面,可是在这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孟浮生还是有一瞬间的惊艳,可见她今日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她的长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跟杜月妍还是有一定的差异,可是在普通人中也算是十分优越了,尤其是今天精心的打扮之后,更是像下凡的仙女般,带了点飘飘欲仙的美感,一蹙眉都让人心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过来。

直到孟浮生走进来,直直走向他,那些不怀好意的才悻悻收回了眼神,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是个约了人的,而且这人一看还不一般。

“孟公子。”宁秋蓉显然也被他惊艳到了,眼睛亮了亮,青年本来就是翩翩佳公子模样,今日更是徒添了几分文雅气,显得温文尔雅。

孟浮生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早,略带歉意,“宁姑娘真是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没事,是我来太早了。”宁秋蓉不在意地摇摇头,然后转而说,“你现在还要叫我宁姑娘吗?”她已经知道了孟浮生来找自己的意图,心中高兴,也带上了几分和她年龄相符的俏皮。

孟浮生傻了一瞬,想到自己要来说的事情,脸也飘上了两朵红云,继而改口,“秋、秋蓉。”

“浮生。”

孟浮生脸更红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会负责,不过我还是想尊重你的意见,即使我对你并不是那种喜欢,只是想要一个能够相敬如宾度过一生的妻子,这样,你还愿意跟我成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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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一)

宁秋蓉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了,这么多天做了这么多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孟浮生对他生出一点男女之情,但是更多的则是高兴,不管过程和内情如何,只要他们在一起了,所有感情在以后都能培养不是吗?就算一直都没有男女之情,有亲情也不错啊,一对夫妻走到最后,往往只剩下了亲情。

反正,只要能有一个家,浮生能陪在她身边就不错了。

所以宁秋蓉没有一点点犹豫就答应了,她郑重地说“我愿意。”

孟浮生本来只是想着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负责人,两者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宁秋蓉的认真还是感染到了他,让他不由得郑重起来,看着眼前这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露出了一抹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悄悄改变了,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没有了以往那种融洽,但是也说不上不舒服,就是因为身份改变了,所以双方还不适应罢了。

两位当事人看不出来有多么狂喜,反倒是穆生云对此事要比两人要看重积极得多,乃至让孟浮生直接把宁秋蓉带回了流云山庄,孟浮生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认为的宁秋蓉和生云师兄的第一次见面,好似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穆生云开始催促他们尽快准备婚礼的事情,积极性比起他们都要高,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是有可能,孟浮生觉得他希望他们两人今天就当场结婚。他不知道生云师兄为什么这么着急,只当他是担心会有变数,所以也没有拒绝,反倒是和宁秋蓉共同商量起婚礼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两人以不同的身份相处,虽然偶尔之间还是会有一些冒出来的不适应,但是他们相处得很好,彼此都能相互理解对方的想法,没有产生过任何的矛盾,反倒是觉得越相处越惬意。穆生云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还经常找机会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皇城。

在这段时间,皇城风平浪静,百姓们安居乐业,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过杜维桢向来居安思危,他觉得这样太过平静反倒是让他觉得担心,就好像背地里在发生着什么危险的事情,而所有的平静都只是铺在波涛汹涌河面的纱布,轻轻一戳就透了,他便升起了微服私访,亲自看一看民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冲动。

再加上他跟孟浮生的交情,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参加他的婚礼。杜维桢向来就是一个行动派,一想就立刻下了决定,让人下去安排了。

在准备好要离开之前,杜维桢放心不下杜月妍,所以专门去看了她一趟。

杜月妍看到他穿的衣服,有些诧异,“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维桢如实说了,还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能挑食,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恢复,必须好好补一补,太医要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别以为我不在了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你要是敢不听话,等我回来了定要好好教训你。”

没想到杜月妍立马说“那我也要跟你去!”

杜维桢皱眉拒绝道“你去做什么?这一路迢迢,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安回来,我不放心你跟着我出去。”

“不要。”杜月妍满脸的不愿意,扯着杜维桢的袖子说,“我都在皇宫待了这么久了,也很想出去外面看看,再说了,皇兄你会保护好我的是吗?”

杜维桢这一次出去找了最信任的几个手下,苏明赫然在其中,所以安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但是这一路这么远,耗费这么长时间,难免有变数,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愿意的。

但是杜月妍竟然撒起了娇,“皇兄,我真的很想跟你去,你答应我好不好?”

杜维桢心软了,自从杜月妍回来,他们虽然逐渐恢复了亲密的关系,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撒过娇了,他还以为她是不适应,所以虽然偶尔有失落和怀念,但是一直没有说什么,所以现在一听,更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就这么被说服了。

出去以后,看着外面的大好河山,杜维桢本来的一点后悔是一点也不剩下了,想着自从妍儿回来以后,两人再亲密他也觉得隔着一层距离,现下一起出来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一起游玩,加深感情和消去那层隔膜吗?

所以一路上,他表现得十分高兴,每次一到一处两人曾经来过的地方,便兴致勃勃地开始说起以前的故事,但是跟他的高兴想必,杜月妍明显很冷漠,甚至对他所说的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杜维桢想,这本来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加上妍儿当时年纪还小,不记得也很正常。但是见她这般不想理会,甚至有想躲避自己的意图,他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这些不正常都归到两人太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上。

跟他们同行负责保护的苏明将一切看到了眼底,杜月妍的冷漠疏离甚至是忽视,让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俗话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一个外人很有可能比深陷其中的人要看的分明,看的理智。

所以在一起杜月妍再一次躲着杜维桢,在轿子里说累了不愿意下来的时候,苏明跟在杜维桢身边,假装无意识提了一句,“皇上,我怎么感觉公主跟以前变了很多啊。”

“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出来了所以不习惯吧。”杜维桢嘴里替杜月妍解释,却在之后陷入了沉思。

今天之后,他们来到了流云山庄所在的金陵城,因为他们在来之前并没有跟孟浮生提及过,所以在这个时候杜维桢不确定孟浮生举行婚礼了没有,就让人去城中打听一下,才知道流云山庄的确有一场婚礼就在近期,只不过还没有举行。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然后按照习俗给流云山庄送上了拜帖,在这之前还询问杜月妍要不要一起前去。(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二)

杜月妍本来没有打算来的,她不想掺和进任何有关孟浮生的事情,免得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希望,只是后来转念一想,只有她去了,表示了自己的不介意,才能让孟浮生彻底没有任何的念想,才是真正的放下,于是她还是决定一同前往。

穆生云知道他们会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瞒着孟浮生免得让他有其他想法,对婚礼产生影响,甚至有些不解和不满杜月妍也跟着过来,但是在周婉仪的眼神下,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陷入了误区,想要替孟浮生做决定,所以立马把隐瞒的话吞了回去,让人去通知了孟浮生,然后就去大堂做好了欢迎的准备。

他们两人很快就来了,几乎是和孟浮生同时道的,穆生云当时还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杜月妍过来的目的,只是因为信任周婉仪、信任孟浮生,所以就直接让他们见了面,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的,所以程都在紧盯着孟浮生,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令他满意的是,期间杜月妍和孟浮生表现得都十分平淡,在这个时候他他也才清楚地看到杜月妍对孟浮生的冷漠,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不在乎,她真的变了好多。

穆生云在一旁眼神有些晦莫,这么大的变化真的是在同一个人身上能产生的吗?杜月妍就算是昏迷失去意识很久,可是也才不到一年,区区一年就能让一段曾经至死不渝的爱情改头换面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有可能吗。他对那位杜月妍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疑惑,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归根究底,排除掉孟浮生那层关系,昆国皇室的事情其实跟他流云山庄并无多大干系。

他只是不想让孟浮生再次一头栽进去。在这场谈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杜月妍和孟浮生的感情已经淡了,不管双方的内心在想什么,反正在明面上,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了。

在场的四人,面上都很和气平常,但是不知道各自的心里是什么想法,是怅然若失、寻常无事还是酸涩翻涌。

不过既然他们双方本人都不在意这段感情了,杜维桢和和杜月妍再过亲密,血缘再过不可分割,也没有办法对此置喙些什么。而穆生云也是同样的道理,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过去都过去了,只要孟浮生和宁秋蓉成功成亲,他就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家小师弟的性子,对责任十分看重,从他对宝宝的喜爱也能看出来,他对小孩也是极为喜爱的,等到他们有了孩子,这段没有男女之情的婚事也会更加稳固,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孟浮生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的事情。

从那天过后,大家都没有提起过什么不该提起的事情,看上去好像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有了要走的方向,孟浮生也即将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他云淡风轻地离开,极为有风度地邀请杜维桢和杜月妍留下,看似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可是等到四周寂静无人,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心里涌起了难过难以忽视。

他从来没有这般清醒地认识到,他和杜月妍再没有任何的机会了,她不爱他了,他虽然还在爱着她,但是也有成亲成为别人的丈夫,自那以后,他不管再爱,都会把那段感情割舍下来,即使要剜下他一块心脏上的肉,他也会这么做的。因为不管他后面会不会对宁秋蓉产生男女之情,只要他们行了跪拜之礼,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他的责任感就不允许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其他女人。其实在婚前他的妻子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不允许自己对婚姻的不忠。

想到要割舍掉人生中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爱情,他便生出了无限的怅惘,也难免再次在月下独自饮酒消愁。孟浮生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喝闷酒了,自从认识宁秋蓉之后,他在晚上升起的孤独莫名消散了许多,而这几天又忙着婚礼的事情,更是连闲下来思考孤不孤单的时间都没有。

只是今天,他想要放纵一会,拎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一开始还在用酒杯,后面干脆抱着酒壶直接对嘴喝,好像这样的畅快和豪迈才能稍稍减轻心里那点空洞洞。

穆生云这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院子外,正好看到了他借酒消愁的孤寂模样,原本的轻松心情瞬间消失了,甚至开始后悔起自己一开始让他跟杜月妍见面的行为。

他现在过来是为了跟孟浮生商量一些婚礼的细节,没有想到撞上了他相隔半个月的灌自己酒的现场,至于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孟浮生在意识朦胧间看到了穆生云,摇摇头恢复了一点清醒,“生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穆生云冷着脸走过来,重重地坐在他面前,以此表达他的不满,“没出息!人家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有你这个没出息的还在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孟浮生苦笑,“就是因为她一点都不在乎我才做出这种事情啊,即使说着要放下,可是心还是疼。生云师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想疼啊,可是它不受我的控制,那一点点钻出来折磨我的痛楚吗,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跟它说不准疼了,我要放下,可是它不听,他不听”

穆生云听着也难受啊,抢过他手里的酒,狠下心肠冷着脸说“我不管你怎么样,你不能做出对宁姑娘不负责任的事情来!浮生,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流云山庄,在你身上发生,不然师傅要是知道了,定是要被你气的火冒三丈!”

孟浮生笑得更加苦涩了,“生云师兄,就是因为我不想辜负宁姑娘,才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你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既然答应了要负责任,那我定然不会出尔反尔。”(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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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浮生邀请他们在流云山庄居住的时候,杜月妍看上去有些不愿意,只是杜维桢对孟浮生是心怀愧疚的,又觉得就算住在流云山庄也没有什么,相反的还会安一点,所以就答应了。

杜月妍看了也不好说什么,想着流云山庄这么大也不一定见的着面。

杜维桢答应留下来,一来是因为对孟浮生的愧疚,觉得是他们对不起他,二来也是想着都到了流云山庄了,反正又不赶着离开,何必不等参加完婚礼,送完祝福再离开呢?也就这几天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考虑到杜月妍的想法就干脆留下来了。

流云山庄他们以前也来过,不过那也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山下的风景也都快忘记了,既然来都来了,何不玩个尽兴?所以那天杜维桢就提议,“妍儿,我们留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事情,你想要下山游玩一趟吗?”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杜月妍不一定愿意,可是现在,她觉得待在流云山庄就莫名的一阵不适应,于是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们也没有带多少人,就带了苏明跟几个侍卫就下了山,还都是穿的常服。

金陵城不算大城,但是娱乐氛围很浓厚,街头随处可见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和吃食,几乎是每走到一条街就能闻到从深处飘出来的味道。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说的无疑就是如此吧。金陵城的食物虽然没有皇宫的精贵,可是胜在新奇,所以即使胃口被皇宫的珍馐美味养刁了胃口的杜月妍和杜维桢走来一路也是吃吃喝喝不少东西,脸上都带了笑,显然是十分享受的。

就在这个时候,杜维桢笑着抬头余光瞥到了某一处,一下子就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杜月妍正在跟他说笑,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疑惑地抬头看他,“兄长,怎么了?”她顺着杜维桢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住了。

三个人遥遥相望,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震惊,但是杜月妍和孟浮生更多的则是震惊和好奇,甚至还觉得很有缘分,但是宁秋蓉更多的则是害怕,她甚至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杜维桢和杜月妍面面相觑。

杜月妍笑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跟我这么相像,难道就这么可怕吗?还把人吓跑了。”

杜维桢也很快把这件小插曲抛到了脑后,毕竟在他看来,昆国这么大,想要找出两个相像的人并不困难,所以后面两兄妹并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但是狼狈逃跑,好像后面有贼人在追赶的宁秋蓉却没有他们这么想的开,在跑到没有人的地方的时候,她才扶住墙开始喘气和害怕。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猜到那个跟她十分相似的人就是孟浮生喜欢的人——杜月妍。在没有见到人的时候,她对自己还是觉得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学习能力也很强,对于礼仪嬷嬷的教导也很快就掌握了。

可是见到了正主,远远感受到的通体尊贵优雅的气质,让她坐立难安,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她是别人的退而求其次,要是正主对孟浮生有一点的喜爱,现在就轮不到她在这里,她根本没有可能认识到孟浮生,也不会有以后的幸福生活。

因为得到的过程充满了欺骗性,所以她对自己的一点自信都没有的。宁秋蓉害怕杜月妍的存在会影响到孟浮生的婚礼的决定,她心里无限惶恐,要是浮生后悔了怎么办?要是浮生觉得她哪里都比不上杜月妍不想要她了怎么办?她要是被抛弃了该怎么办?她都已经喜欢上孟浮生了,她不想离开他。

宁秋蓉不愿意自己即将举行的婚礼出现任何的问题,可是她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办法将婚礼保护起来;她也不是一个坏女人,想不出伤害别人成自己的方法,她能做的只有为难、只有忧虑。

她在担惊受怕,在什么时候杜月妍会和孟浮生和好,什么时候孟浮生会跟她说婚礼取消,他要跟杜月妍重新在一起,她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为此时刻不安着,根本没有胃口吃喝,没有几天她就憔悴了不少,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孟浮生当然也发现了,关心地询问了几句。宁秋蓉那时候产生了一股把什么都说出来,求一个干脆的冲动,可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来了,她宁愿沉浸在这种虚幻的幸福之中更久一点,也不愿意这么快就接受残忍的现实,她承受不了的。

所以最后宁秋蓉只是牵强地笑了笑,说“可能是这几天太担心和操心婚礼的事情了,有些累。”

孟浮生建议她不要太担心,什么问题他都会解决的。宁秋蓉自然是笑着说感谢,但是一送走孟浮生,她又重新陷入了焦虑之中。

再过了几天后,她实在是觉得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等婚礼她的身体就要被这种忧虑给拖垮了,所以她鼓起勇气去询问了穆生云,她想要一个痛快,即使得到的答案并不好。

穆生云这时候也开始自责了,她没有想到宁秋蓉竟然也知道了杜月妍来了的事情,他自责一开始没有跟她说清楚让她这么纠结,于是他特意找了个时间找到宁秋蓉,想要当面缓解她的焦躁情绪。

他其实在计划成功后跟宁秋蓉的见面并不多,流云山庄很大,只要不是特意要见面,可能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在山庄里碰上,他们的情况便是如此,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宁秋蓉居然为这件事情憔悴了这么多,心里更是自责了,好言安慰道“宁姑娘,你放心吧,浮生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既然答应了会负责起责任,那么定不会反悔。再者,他要是真的想跟杜月妍或者有机会跟杜月妍重修于好,绝对不会拖到现在,他会立马跟你说清楚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消失殆尽了,会跟浮生成亲的,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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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四)

穆生云看宁秋蓉沉默了,还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是等他走之后,宁秋蓉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

穆生云或许没有看出来,但是她作为一个直觉敏锐的女人,能够感受得出,孟浮生偶尔专注地看向她时,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其实是在看其他人,那个令她觉得嫉妒的女人,孟浮生并没有放下她。可是她又不能说什么,她能来到流云山庄,能有现在这番生活,都是因为流云山庄的人的救命之恩,她能嫁给孟浮生也是她的福气,所以她必须要承受这一切。

好在婚礼在某些人惴惴不安的期待中还是安然到来了,等到宁秋蓉换上鲜艳的红装,浓妆艳抹时,她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啪嗒落在了地上,她安心了,羞怯地等待着那个时候的到来。她盖上红盖头,被带到大堂,然后牵上了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那一刻,她甚至想要哭泣。

这场婚礼并没有请多少人,除去流云山庄的人,其他的都是一些住进的的跟流云山庄有过很多年合作关系的合作伙伴,所以现场还是十分热闹。杜维桢和杜月妍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他们却只是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普通人身边,跟着几人谈笑,气氛和乐融融。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喜庆的红,令人从心底觉得温暖和开心,宁秋蓉的脸也被眼前的红所染红了,害羞地牵着那双大手,把一切感官都交给了他,满心的信任,她在此刻所有的忧怖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幸福。众人的嘈杂声落在她的耳朵里都像是声声祝福。

穆生云高坐堂上,手边是穆长风的排位,穆长风对孟浮生而言,也是父亲,他肯定很想看到他成亲生子,不管过程是因为什么,只要结果是美好的,就足够了。

但就在他们要拜堂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嘈杂起来,一个脑满肠肥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突然闯到了中间,大吵大闹“哈哈哈,没想到你们流云山庄自喻天下名庄,竟让还有那么多龌龊事情呢,我可听你们流云山庄的下人说了,你们庄主啊,偷偷摸摸去找了你们孟少爷的妻子,真是令人发笑。”

“怎么可能?穆庄主品相高尚,可是由长风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他仪表堂堂,谁知道心里这么,连弟妹都不放过。”

“流云山庄这次可是丢大脸了,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呢。”

“还偷偷摸摸呢,你觉得要是关系正当,用得着偷偷摸摸吗?就算是光明正大过去又能怎么样?所以啊里头肯定有事情。”

短短的几分钟,还不等孟浮生和穆生云反应过来,大堂上已经有了各式各样的说法,喜欢听信谣言几乎是所有人的通病,他们都倾向于听起来刺激低俗的,所以很快大堂上一半人都觉得孟少爷跟孟浮生今日拜堂成亲的妻子有猫腻。

穆生云脸涨得通红,他也不知道那天只不过是想着安抚宁秋蓉,怎么会惹出这么烂的事情,连忙呵斥道“胡说八道!本庄主跟宁姑娘是在大白天开着门谈事情的,何来偷偷摸摸!”

周婉仪自然是信任自己的丈夫的,当了这么久的庄主夫人,即使很少管事情,但是也有了庄主夫人的风范,遇事落落大方丝毫不慌张,“妾身相信自己的丈夫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情,还请客人好好说话,切勿传播谣言,不然流云山庄可不是好惹的!”

那人醉得不轻,一点都不害怕,依然大着舌头大嚷大叫“呵,那你倒是说说谈什么事情用得着穆庄主跟自己的弟媳去谈啊,我们可不知道原来你们流云山庄有这么大的规矩!”

他的话音一落,大堂上的嘈杂交流声更大了,宁秋蓉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一时之间有些手脚发软,抓紧了孟浮生的手,生怕他会信了这样的话把她丢下,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穆生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因为他去找宁秋蓉的目的,实在有些站不住脚,安慰弟媳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他一个庄主来说吧?可是内情特殊,他怎么也没有办法众人面前说出来。

“孟少爷头上这戴的可是乌龟王八。”

“嘿,还真别说,还是他的大师兄亲手戴上去的,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啧啧,真是精彩。”

来的虽然都是合作多年的人,可是彼此怀得是什么样的心思在生意场上很难看得清楚,只是因为这么大的事情不清面子上过不去,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堂上顿时没有了解释的声音,只剩下众人指责和嘲笑声。

杜维桢也很是着急,他自然也是相信穆生云的,只是他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的宁秋蓉突然掀开了盖头,尖声说道“我跟穆庄主没有任何关系,要是说了谎话,天打雷劈!”

一时之间,场安静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话,一方面是因为她的长相,有些人看向了一个坐在靠近上位的一个姑娘,陷入了集体震惊,新娘居然和那人这般相似。

杜维桢和杜月妍也震惊了,没有想到孟浮生的新娘竟然就是他们那天在街上遇到的,跟杜月妍十分相似的人,奇怪的暗涌在众人之间流动。

今天的婚礼沦为了一场闹剧,想必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出去后,还会再好好宣传一番,可是穆生云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管了,婚礼取消了,流云山庄关了门开始处理事情。

孟浮生想要知道穆生云怎么会跟宁秋蓉这么熟悉,他也不是不信任穆生云和宁秋蓉,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奇怪,明明两人的交际并不多,为什么能够单独见面,且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而杜维桢也很想要知道,为什么孟浮生要成亲的人跟杜月妍这般相似。(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五)

穆生云先回答了杜维桢的问题,“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杜维桢却觉得他的这个解释说服力并不高,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继续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双方都会难堪,所以就默认了这个回答,又看了看他们两个师兄弟之间的气氛,觉得他们留在这里孟浮生他们可能会顾及着什么,不能够把事情说开,就带着杜月妍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那两位师兄弟。

孟浮生这才感觉空气中压抑紧张的气氛散了不少,他认真地看着穆生云,询问,“生云师兄,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我也觉得很奇怪,你跟宁秋蓉并不相熟,为什么会独自找到她,要是你有什么事情应该也是跟我说才是。”

穆生云早就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在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的时候。他在大脑里迅速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没有能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只是含糊地说道“我去给宁姑娘送一点东西,为了肯定她作为以后就是我们流云山庄之人的身份,本来也没有什么,院子里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大门也是敞开的,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只是被一些有心人看到了乱传,这才听起来有点古怪罢。”

“是这样吗?”孟浮生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穆生云的这个回答,生云师兄对自己这么好,他不该对此有任何疑惑的地方才是,只是他就是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导致他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

可是看着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庞,他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只是委婉说道“那些人总不能平白无故造谣,也不知道跟我们流云山庄有什么过节,先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

穆生云也知道孟浮生不可能会相信这么牵强的理由,可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凉了半拍,要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他怎么跟浮生解释?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了,所以只能寻求上天保佑吧。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答应让他去。

杜维桢和杜月妍在外面等那两师兄弟出来,见他们脸色都不好,又是别人的家事,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说什么,也就不多话了,气氛尴尬凝重起来。

杜维桢也很关心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们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出宫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他们还有许多地方要走,所以只能选择跟孟浮生他们告别了。

孟浮生心里还是有着一点不舍得,可是想到昨天闹出的乌龙事件,又觉得很难堪,根本说不出挽留他们的话,只好就此送别,看着他们下了山。

在下山的路上,杜维桢看杜月妍看不出表情的侧脸,不知道她心里面是怎么想孟浮生未婚妻子的事情的,又怕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想了一路后还是决定说一说。

“妍儿,你是怎么想宁姑娘的事情的?”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位长相跟杜月妍十分相似的姑娘叫宁秋蓉,家世可怜。

杜月妍好像有点疑惑,她侧头看着他,“什么怎么想?”

杜维桢看到他这样子,没有觉得她是真的不在意,而只以为她的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可是又不好跟他说,所以这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忙说“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也不要在意浮生和宁姑娘之间的事情,生云都说了,你们之所以长相相似只是因为巧合,你切勿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们已经分开了,想多了对谁都不好。”

杜月妍这才反应过来他担心的都是些什么,心里觉得好像,可是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笑不出来了,还觉得很是感动,自然是答应下来,“皇兄你放心吧,我没有想什么,你也不要乱想好吗?”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她没有想任何有关此事的事情,甚至一点都不在乎,在想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顾及自家皇兄的面子和心情,她还是选择了委婉一点的说法。

杜维桢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别想多就好。”不过他心里却知道,也许这桩婚事能成,最重要的是宁姑娘跟妍儿长相的原因,也知道孟浮生的一些大概想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保掺和进其中的所有人的脸面和不愿说出口的想法和秘密。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不想要逼迫妍儿去面对这件事情,面对她辜负的一颗心;他也心疼浮生,求之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心思,所以在种种矛盾面前,他只能选择沉默和“犯傻”,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对谁都好。

在刚走出金陵城的时候,杜维桢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没走多远,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静了。

金陵城也算是一座热闹的诚实了,来往的各路商人不少,路上一项热闹,马车从不停歇,可是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一架都没有看到,这也太奇怪了。

“苏明!”杜维桢从轿子里探出头,把苏明叫了过来,压低声音严肃问,“有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

苏明看着杜维桢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一被提醒,神经粗大的他也稍稍反应过来,“这也静了吧,这么久了我都没有看见一架马车,这好像有点奇怪。”

这的确算是一个奇怪的点,不过要不是有杜维桢的提醒,以苏明这个大老粗的性格,定是察觉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高大的黑马受惊般扬起前蹄嘶吼着,马夫怎么也安抚不下来,只得连忙跟杜维桢禀报,“少爷,这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杜维桢在外的命令,称呼他为少爷,称呼杜月妍为小姐,这样有便于隐瞒身份,提高安性。(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六)

苏明习武,耳力比起其他人自然要好不少,在马儿的痛苦暴躁嘶吼着,他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有刺客!”他立马反应过来,迅速拔出剑护住了杜维桢和杜月妍的马车,“保护少爷小姐!”

侍卫们听到他的命令,立马行动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草丛里钻出了数十个黑衣蒙面人。

苏明一看人数心里就沉了下来,杜维桢这一次微服私访是秘密性的,带的人自然也不会多,且还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公主,对方人数有这么多,情况一下子棘手起来。

他不善计谋,但对这种突发性情况还是很有应对方法的,立马跟杜维桢请令兵分两路。

杜维桢也在快速地思考中,这行黑衣人目标肯定是在于他,妍儿在这里不仅会分散侍卫们,也会有危险,与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由一部分人护送杜月妍离开,自己则带着苏明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赶。

对方的攻击十分猛烈,即使侍卫们训练有素,又有经验丰富的苏明作为领导,还是十分吃力,特别是有两个需要保护的人的情况下。

于是杜维桢迅速做出了决定,分出一队人保护着杜月妍朝流云山庄的方向返回去,好在他们现在离开得并不远,他则由苏明保护着朝相反的方向离开。果不其然,那些黑衣人就是朝着杜维桢来的,大部分人追着他们去了,一小部分黑衣人则是追着杜月妍。

这样子杜维桢还放松了一点,苏明他们单独保护他一个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而那一小部分黑衣人,他也相信那些侍卫能够保护杜月妍安全到达流云山庄,只要到了流云山庄,那必是一点危险都不会有了。

而在此时此刻的流云山庄也并不平和,孟浮生正在调查婚礼那天的事情,他去找到了当时在婚礼上喝醉了大闹的那人。

那个男人一开始并不愿意跟孟浮生见面,躲来躲去的,但是流云山庄在金陵城的势力可不一般,只要稍加压力,他便不得不硬着头皮露了面。

一见着孟浮生,他就开始呜呼哀哉着求饶“孟少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当天喝醉酒胡说八道吧,我喝醉就这副德行,管不了自己的嘴!我给你赔罪!我给你道歉!”

那人还在扇自己巴掌,孟浮生倒不急着阻止他,自己的婚礼被破坏可不是一件小事,虽说他对这场婚礼也说不上什么期待欢欣,但是这怎么说也是他跟宁秋蓉精心布置的,任是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那男人看孟浮生这样不留情面,也不敢停下来,等到打得半边脸都肿了,孟浮生这时候说话了,“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男人猛地松了一口气,半边脸发麻心里暗咒着也不敢表现出来,实话实说道“我只是听贵山庄的一个下人说的,真不知道内情,只是他说得很隐晦,我便加上当时醉酒,脑子不清醒,一时嘴快就说了出去。”

孟浮生眼神深深地盯着他,冷声问“谁跟你说的?”

“就是那个”

一个下人被招了过来,他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见到孟浮生就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跟那男人一个德行,张嘴就开始求饶,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才八卦这件事情的,绝对没有想要毁坏山庄名声的意思,让孟浮生饶了他。

孟浮生看他哭了一会才问“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如实说来,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什么假话诬陷宁姑娘和穆师兄,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人说,小人说!”那下人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才惶惶恐恐地说,“我当天经过宁姑娘的院子外头,就见着庄主下午的时候进去了,隔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就胡乱编造了些,孟少爷,小的知错了,小的就是跟几个人开玩笑呢,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少爷,您饶了小的一命吧。”

孟浮生瞪大了眼睛,“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们就编造了生云师兄和宁姑娘的闲言闲语?”他知道流言蜚语害死人,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切身体会过这些的威力。

那下人深深地埋下了头。

孟浮生是动气了,黑着脸问“你有知道生云师兄和宁姑娘在里面做什么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不知道。”下人白着脸说,“还有几个下人,只是他们不敢过去,所以也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孟浮生“唰”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去刑堂领罚吧。”这种多嘴的下人,流云山庄留着也是祸害,领完罚之后管家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流云山庄也没有什么残害下人的恶俗,充其量也只是给完钱赶出去。

下人瘫着身子坐在了地上,后悔至极,就因为多嘴失去了一份这么好的活计,谁不知道在流云山庄做工不仅安全而且月钱多,主子们也没有奴役伤害下人的习惯,个个都是好相处的,他真的很后悔。

这件事情在这就算告一段落了,事实就是根本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且穆生云和宁秋蓉也不是关起门偷偷摸摸说话做事,而是敞开着大门,只是当时没有下人进了房间罢了。虽然孟浮生原本就知道生云师兄跟宁姑娘之间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他一系列的动作显然不能让人相信他并没有怀疑,生云师兄和宁姑娘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孟浮生心一沉,立马就去找了穆生云,第一句话就是单膝跪地然后道歉。

穆生云担惊受怕了两天,就怕有人听到了他跟宁秋蓉在房间里谈论了什么传到了孟浮生的耳朵里,可是今天见到孟浮生这态度,显然是没有查到这个,也就是说这还是一个秘密,他悬了两天的心,落实了。

他把孟浮生扶了起来,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做事不经过大脑,落人口舌了。”

第八百零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七)

“不过。”把人扶起来后,穆生云面露难色,“你现在多久没有去看宁姑娘了?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婚礼就被这么搅乱了,还被坏了名声,不仅如此,你还这么久找她,她肯定觉得是不是你不信任她,你也怀疑她跟我有关系。”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苦口佛心,“浮生,你得去看看宁姑娘了。”

孟浮生觉得他的话讲的很对,一时之间,心里颇为愧疚,跟穆生云告别后就匆匆去了宁秋蓉的院子,在路上也组织好了道歉的词汇,所以一见到人,他就十分诚恳地说“婚礼的事情,是我们流云山庄对不起你,让这样的人坏了你的名声,还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你,希望你能谅解我,因为这两天我在处理婚礼上那桩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恢复你的名声的。”

宁秋蓉的心情,在这短短的时间了,波澜壮阔,波涛起伏,高高悬着重重落下,又轻轻地被接到了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其中滋味,难以对外人道也。

在婚礼那天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是忐忑,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名声的事情,她想的是,孟浮生会不会查到她言行举止都是在学习杜月妍的事情?会不会查到她是穆生云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代杜月妍。

她一直在害怕,恨不得找到孟浮生去把一切都说出来求得一个原谅,可是她又怕这样之后她跟孟浮生就没有可能了,她再也没有嫁给孟浮生的机会了,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这个时候,穆生云找到了她,让她在这段时间不要和孟浮生见面,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主动去找孟浮生,免得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情,在这个紧要关头露了陷。

要是放在平时,即使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孟浮生也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他对身边的人一向是极为信任的,可是婚礼那件事情出来之后,他虽然还是信任他们,但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马脚,他肯定会注意到,然后去调查的。

穆生云找宁秋蓉来金陵城的事情做的并不算高明,要是有心一查很轻易就能找到,短短的时间也不够销毁证据,所以他们都只能担惊受怕着等到高挂在头顶的斧头是落下还是被扔掉。

好在,后面的结果很美妙,他们安了。

宁秋蓉有一种死后余生的感觉,脸上也难以抑制地浮现欢喜的情感,所以这个时候,别说责怪孟浮生了,她甚至对孟浮生产生了一种感恩戴德的情感。

但是为了让自己的情绪不起伏得太过激烈以至于有些奇怪,她生生遏制住了,而是让自己有些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怎么会?”孟浮生心一痛,更加愧疚了,他不仅让宁秋蓉因为照顾醉酒的自己受人非议,还让他因为流云山庄而承受这么大的诽谤,他这种行为着实是令人不齿,他连忙安慰,“秋蓉,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任何的自责。都是我当时没有处理好,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受了委屈。你尽管放心,我会让人去把真相公布出来,还你清白的。”

宁秋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懦弱和依赖,礼仪嬷嬷说没有人能阻挡一个女子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很容易便会勾起一个人的怜悯和疼惜,“谢谢你,你是除了我的父母对我最好的人。”

她想要靠到孟浮生身上,可是孟浮生却躲开了,脸上还一闪而过一丝烦躁,她顿时就愣住了。

孟浮生的这些情绪完是下意识的,宁秋蓉方才的依赖让她想到了那时候还被关在苍国的杜月妍,她对着他,也是满心的依赖,就好像他是她的部的爱和寄托,可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却在一个跟她这般相似的人身上看到了如此相似的表现,那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但是更多的则是对自己的唾弃,他又从另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了,这是何等无耻!

所以他的这份烦躁,更多的是对着自己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耻小人。

在看到宁秋蓉脸上的受伤之色时,他都感觉脸上臊得慌,他真的太过分了,但是他真的说不出什么话了,只得道了歉狼狈逃跑,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一般。

宁秋蓉悲伤地看着他的背影,多么想要他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啊,可是没有那人走得这般干脆利落。她在月色下黯然神伤。

孟浮生回了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月亮孤独地高高悬挂在黑色的天幕,颇有高处不胜寒的味道,一如孟浮生此时孤寂落寞的心情。

他竟然又在想杜月妍了,那天的见面,他故作冷淡和疏离,就是不想给自己过多的念想,把握两个人合适的距离,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人在自己心里的份量,就是短短的见面时间,她便又在自己心里重新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孟浮生翻来覆去的想念杜月妍,脑海中一时是宁秋蓉的脸,转眼之间又变成了杜月妍的,最后两人的脸竟然慢慢重叠,巧笑倩兮,一颦一笑之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恍然想到,宁秋蓉和杜月妍是不是太过相似了?不止是长相上的,还有气质和偶然间的小动作,就好像是一个人或者另一方故意的学习。

穆生云和宁秋蓉的害怕果真没有错,就是因为婚礼上的那桩事情,孟浮生开始了思考为什么两人这么相似,且宁秋蓉还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世间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孟浮生脑海中徘徊不去,一直到第二天还是那么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忽略,所以他决定先去找生云师兄谈一谈。

他第一次对穆生云不是有话直说,而是先试探几句,“师兄,你有没有觉得秋蓉和妍儿实在是太过相像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八)

穆生云手一顿,但是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挑眉问“的确很是相像,我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你余情未了,特意找了个跟公主相似的姑娘呢。”

孟浮生被说的有些狼狈,他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宁秋蓉跟杜月妍相似才会接近她,但是想要跟她成亲却不是因为这茬子事。

他想着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得把握好场子,“不是,以前觉得没有什么,可现在却觉得秋蓉当时出现的时间和场合都太过蹊跷了,你说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穆生云先前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次孟浮生发现不对劲的样子了,所以也算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即使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有一些慌乱和紧张,但应对起孟浮生来还是能保持面上基本的镇定自若,“不该吧,我先前调查过宁姑娘的身世。”

他在这里一顿,有些担心地看向孟浮生,“你不会责怪师兄吧?师兄也是担心你被骗了。”

“自然不会。”

“那就好。”穆生云状似松了一口气,说,“宁姑娘的确如她所说的父母双亡,家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确实很可怜,所以我当时才让你负责任,因为这是最好也最良心的选择。她家里也没有人能让别人拿捏着当作威胁了,所以宁姑娘应该也不是被别人派过来算计我们的吧。”

孟浮生笑了笑,“是吗?那生云师兄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一说,是觉得我会生你的气?”

穆生云“唉”了一声,“我这不是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情吗?既然宁姑娘身家清白,又跟你要成亲了,我就算说了也只是影响你们的感情,还不如不说。”

两人有说了好半天,看似其乐融融,但是其中的刀光剑影难以说清。在分开前,孟浮生依旧保持着作为一名师弟的谦卑和亲切,但是在离开后,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怪异了。在试探的过程中,他隐隐约约发现了穆生云的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但是孟浮生还是捕捉到了。

孟浮生不愿意怀疑穆生云,也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目的是什么,可是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将此忽略掩饰过去,所以在左右为难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他还是决定让自己的人对穆生云进行了一番秘密调查,想要看看宁秋蓉在之前跟穆生云有没有过接触,或者是和他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过接触。

几天后,他手下的人来汇报,说穆生云的人在半个月前跟宁秋蓉有过几次见面。孟浮生当时就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百味陈杂,他真的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他让手下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那个跟宁秋蓉见过面的穆生云手底下的人抓了过来。

那人见到了孟浮生明显有一些慌乱,“孟、孟少爷,不知道手下犯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直接逼问“我的人查到你在半个月前跟宁姑娘有过几次接触,为什么?”

“孟少爷,那时候手下听庄主的命令去办一些事情,然后露过宁姑娘所住的小镇,她当时遇到了几个流氓,我顺手就帮了她把她救下了。”

孟浮生冷笑,“只是这个的话,那宁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陵城。”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听说是为了投奔在金陵城的亲戚。”

孟浮生狠狠甩下一叠资料,“是吗?可是我怎么查到宁姑娘在金陵城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呢?”

那人这下慌了,那是汗如雨下啊,穆生云在孟浮生面前都不能保持完的镇定,更何况是他?加上孟浮生又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之一,刚才能顾左右而言他不说出实话已经是尽力了。

所以很快便承受不住说出了实话。

孟浮生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宁秋蓉是穆生云故意找来的,就是因为跟杜月妍十分相似,一开始也是打着以这个优势代替杜月妍的旗帜。后面还找人教导宁秋蓉有关于杜月妍各种言行举止和仪态,后面的结果也表明了,宁秋蓉学习得十分成功,孟浮生都有不知道多少次在迷糊之中把她们两人重合在一起了。

甚至连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穆生云让宁秋蓉故意设计出来的,这更是让孟浮生火冒三丈了,一场从一开始就始于算计和欺骗的相遇相识相知,他竟然差点成亲了?这时候他还是真要感谢那时候在大堂胡言乱语的男人了!

孟浮生也没有为难那个手下,直接让他出去了。

接着他在房间里坐了好半天,那澎湃在胸口的怒气才堪堪被压抑住,他并不是想直接让这件事情就这么掠过去,而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一见到生云师兄就大发雷霆,而是能用更理智的方法去解决。

快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手掌心已经显露出了两道红痕,甚至还泌出了血丝,可见他刚才有多么用力,这时候他才去找了穆生云。

穆生云一见到开门进来的孟浮生脸上怒气,心里咯噔一沉,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的声音干的有些嘶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宁姑娘真的是因为巧合才出现在金陵城,才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他认真地看着穆生云,就好像是真的在询问他,并且迫切想知道一个正确答案。

穆生云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他也没有办法编制什么谎言了,孟浮生一看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孟浮生一看就是什么都知道了,问一问只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他要是真的不知道顺势下来那就有点傻了,他严肃地说“没错,宁姑娘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策划的,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他道歉只是抱歉隐瞒了孟浮生,但是他在心里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错的。(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五十九)

孟浮生对穆生云的欺骗感到有些痛苦,他查到了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他说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两种感觉是完不一样的,就好像一个你最为信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怀疑他会伤害你的人,在危难之中,却是第一个朝你伸出刀的感觉,简直让孟浮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地后退几步,抱着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怎么样?生云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想啊。”穆生云抱着头,很是苦恼,“可是我见你每天晚上一个人借酒消愁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浮生,我不想让你继续沉湎在以往的悲伤之中,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掉过去,忘记掉让你伤心难过的人,重新过上自己的生活,我是为你好。”

孟浮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生云师兄,你说你为我好,所以你骗我是吗?你知道我更宁愿是什么样子吗?我宁愿你根本不理会我,让我一个人继续这样灌自己,或许等到有一天我会突然觉得这样没有什么意思,然后就放下了。可是你把宁姑娘送到我面前,让她天天提醒我,我还没有放下妍儿!你知道我有时候有多么煎熬吗?我觉得我对不起宁姑娘,也对不起妍儿。可是这些煎熬却都是来源于一场骗局,生云师兄,我,不想要这样的为我好,你知道吗?”

穆生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苦着脸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孤身一个人,想要有一个人在你身边陪着你。虽然宁姑娘是我找来的,但是她是真心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浮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孟浮生的怒火并没有消退下去哪怕一分,反倒是越燃越烈,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没了,所以在最后一刻,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头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不管穆生云在后面说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

“浮生!”穆生云紧跟着追了几步,可是不仅没有能让孟浮生的步伐慢下来,而倒像是在追赶他一般,让他的步子迈的更大了,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穆生云只好停了下来,不敢再追了,怕逼得太紧孟浮生一怒之下直接离开流云山庄出走。

他颓废地坐回太师椅上,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喘着粗气,心中各种情绪翻涌交杂,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很难受。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闹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穆生云原本就没有想着要隐瞒一辈子,可是也没有想着这么就快就连底都被翻了个一清二楚,还有孟浮生的怒气,实在是来的太过骇人了。刚才在他的面前,穆生云就能感觉到,要是不是自己是他的大师兄,两人肯定就打起来了,孟浮生的眼睛都被气红了。

穆生云倒是真的没有想过孟浮生会这么生气,以为就算到时候真的东窗事发了,保不齐也就是孟浮生会责怪他隐瞒他的事情,没有想到更多的好像是他找人学习杜月妍的事情,也许这是触及到他的良心,让他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的师兄竟然找了个无辜的女子充当另一个人的替身吧。

他早该想到的,他的小师弟这么善良热血,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当初真的是猪油蒙了心,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后面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越走越错,这下走到绝境,碰到南墙了。

在这天之后,穆生云可以说是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孟浮生原谅自己,能消消气。可是结果显而易见,一点儿用都没有。

一开始他还能见着孟浮生的面,真心实意地道几句歉,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是后面根本连人都见不到了。

流云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是真的想见着一个人并不难,可是穆生云偏偏是连着七八天连穆生云的影子都没见到过,甚至追到院子去了都没见着人。

穆生云这下没辙了,干脆让自己的妻子帮忙能跟孟浮生说几句好话。

只是周婉仪确实是见着孟浮生了,也说了该说的话,但是孟浮生就反问了一句,“嫂子,你知道生云师兄做的事情吗?”

周婉仪这时候有些尴尬了,她确实是知道,虽说不同意,但是也没有隐瞒下来。所以后面的对话就十分尴尬地没有继续下去,她更是不好意思说什么好话了,也没有那个脸面。况且她也觉得自己的丈夫确实需要人磨一磨,不然继续下去以后还不一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穆生云连妻子这条路都走不通了,干脆走起自己儿子的。孟浮生每日都会来陪伴宝宝,可是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穆生云来的时候孟浮生已经走了,每次都是这样,无一例外。他这下再傻也知道肯定是有人通报,自己身边有“内奸”!可是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宝宝身边吧?流云山庄可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这下穷途末路了。

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孟浮生为了躲避他,竟然选择了去另一座城市出任务,用的理由是想要去查看那个地方商铺的声音,但是知情人都清楚,就是为了避开穆生云的“纠缠”。

这下人都没有在跟前了,求和的机会是彻底没有了,穆生云这下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先把顺毛的事情往后稍一稍,开始解决其他事情,譬如,宁秋蓉。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去见宁秋蓉了,而孟浮生更不必要说,想来是怕见了她想到什么生气的事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干脆连面都不见了。

只是这下孟浮生走了,而穆生云自己又是惹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可逃不了。

他在过去的路中猜测,既然浮生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想必觉得包括宁秋蓉照顾醉酒的他也是一桩算计,他们成亲的事情估计是彻底没有戏了,想来还是要跟宁秋蓉说清楚。(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

见到宁秋蓉的时候,穆生云有一瞬间的卡壳。

短短几天不见,宁秋蓉就憔悴了许多,结婚当天幸福的笑脸已经然不见了,表情甚至有些麻木的悲伤,见到穆生云她一下子就红了眼,好像是要猜到他说什么了,率先说“您是要跟我说浮生的事情吗?”

穆生云见她这样,心中实在不忍心,可是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只能果决狠辣一点,“浮生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对我都很生气,甚至为了躲我离开了流云山庄。你们的事情,估计没有任何希望了,你有甚么其他计划吗?我都会帮你的,就算是我们流云山庄对你的赔罪。”

宁秋蓉单薄的身子抖了抖,然后满目悲伤地看向他,“真的没有希望了吗?当时明明都快成亲了,他难道真的部都是因为杜姑娘和负责人才取得我,对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穆生云心里更是觉得抱歉了,他见着这个样子,也明白过来宁秋蓉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人的救命之恩答应嫁给浮生的,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上浮生了,只是自家小师弟实在是一个倔强的性子,都如此鲜明地表明态度了,说明是真的一点可能都不会有了。既然最后都不会有结果,他也不想白白继续耽误一位善良的姑娘的时间。

所以他还是狠下心肠说“对,不可能了。浮生这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这脾气有多倔了,就跟牛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旦做决定死都拉不回来!”这不就跟孟浮生每次为了公主之类的人去冒险,他无论如何劝阻,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吗?这一次想必也不会有例外。

“穆庄主。”宁秋蓉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弃,灰心的情绪肯定是有的,但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一个浣纱女,又早早失去了亲人,一个人生活,其中所经历的艰难绝对不只是流云山庄的人那天经过时所见到的,还有更多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而这些苦难的经历,也给她带来了一些东西,譬如韧性,譬如不轻言放弃。

“我是真心喜欢浮生的,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您的救命之恩。我也知道用手段接近浮生是不正确的,可是我还是想请你帮我在浮生面前说说话。也不是要说什么好话,只是想着让你能帮我表以心意。”

听到她的话,孟浮生心里不可谓是不震动的。宁秋蓉作为一个女子,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么一番直白又深情的话语,即使是在民风较为开放的金陵城也并不多见,这让穆生云心里对她不禁产生了欣赏。

他以前对宁秋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帮她当成一个能够帮助浮生走出困境的陌生人,也没有想过要深入了解什么。也就这样被她内力不屈的灵魂所闪耀到了,然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对孟浮生而言,有利而无一害。加上宁秋蓉身家清白,以后成亲了也定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这样岂不美哉?

所以他改变了主意,他对宁秋蓉说“好,竟然你这么坚定,那我就帮帮你,我也觉得如果你能跟浮生在一起是最好的。”

“不过。”穆生云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想要促成这段姻缘,但是他小师弟的脾气,他叹了一口气,给宁秋蓉提了一个醒,“我不能确定他会答应,所以你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就算你跟浮生成不了,我也会给你一笔赔偿,让你后半辈子能够过得平安。”

宁秋蓉眼角沁出了泪水,她深深地朝着穆生云弯了弯腰,“谢谢穆庄主。”

穆生云的确是想要跟穆生云说说,可那也得见到人啊。他以为孟浮生充其量下山也就几天,可是没有想到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依旧连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没有什么,或许是怒气还没有消散,不想回来见到他,就在外面多逗留一段时间罢了,他不着急。可是又过了一段日子,还是没有见到人,他这下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里忍不住的想,莫不成这一次是真的把人气坏了,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气?孟浮生向来不是记仇的人,忘性很大,这可是第一次他对他生这么久的气。

可是再过了几天,穆生云就坐不住了,想象力十分丰富,思维发散到孟浮生会不会是被有心人跟踪伤害了?现在不得不隐姓埋名找个地方疗伤?或者是真的过于生气,连他的面都不想见到,所以干脆永远离开流云山庄了?

他立马让人前去调查孟浮生现在在哪里,等待结果的时间那可是抓心挠肺坐立不安的。但是更令他难安的来了,没有任何关于孟浮生的消息,跟着他去的人在半路就被甩掉了!

这可还得了。穆生云这一次才真正的后悔,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师弟脑子一根筋,又这么信任他,现在被他骗了,还骗了这么久差点让他成亲了,不生气才怪呢。可是穆生云也没有想到他会气这么严重啊,连消息都不想让他知道。

现在好了,闹成这个样子,真是自作自受!

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加担心的是孟浮生的安危,要是在外面出了危险可怎么办啊,他立马派去更多的人去寻找孟浮生。

而孟浮生他当然没有什么事情,甩掉流云山庄的人只是不想见到任何跟穆生云扯上关系的人,独自静一静。他这一次是真的被气狠了,但是也不想闹什么内斗,这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他知道生云师兄都是为了他好,只是方法用的不对。所以他想要去个地方好好散心,等到把这件事情想开了,再回去。

他这一次去的是一个叫海城的地方,靠海,所以很多百姓靠捕鱼为生。但由于风景秀丽,所以会有很多人专门来看风景,于是商业也十分发达。(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一)

孟浮生很快就要到海城了,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前面,杜维桢和杜月妍两人已经到了海城。

他们之所以去海城,一来是本来的计划来这里体察民情,二来也是知道这里风景如画,过来赏风景。

这天,他们正在街上走着。其实街上的空气并不好闻,四处都飘着活鱼和活虾什么的味道,可是因为都是新鲜的,所以只让人觉得有点腥味,不觉得难闻。杜维桢和杜月妍都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些新鲜的海鱼,所以颇有兴趣的左顾右看。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他们就见不少的小摊贩脸瞬时间就白了,还有个老人忿忿地低骂一声“又来了!”

还不等杜维桢询问,就见一队穿着捕快官服的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每经过一个摊贩出都伸出手来要钱,那些商贩显然也是习惯了,讨好谄媚的笑着就交出了钱。

“诶,你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就交这么一点?”一个捕快突然发作,一把拎过一个小贩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是想诓我们不成!好大的胆子啊!”

那小贩面如死灰,恳求道“大人,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天天来要钱,我娘子昨天才生了孩子,需要营养,我得留点钱买点肉回家。”

“诶,你这人什么意思。”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快凶气十足的一皱眉,“是你们重要还是我们大人的规矩重要。”

说着,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所有看过来的商贩,冷笑着说“我可告诉你们这群人,我们大人说了,在海城做生意的,每人每天都要叫这个数,不然就滚出去,我们海城可容不起你们这群大佛!”他比了个不算大的数目,但这个对靠做小生意为生的小摊贩而言并不是个很容易就能给出的钱数,并且他们不少人家里可有着好几张嘴呢。

交一次还行,可是自从海城那位大人颁布那项命令开始,就是天天都要交,不交就不能在这里做生意,甚至连在海城都不能待下去,他们分分钟蛮横地闯入你家中将人直接丢出去,蛮不讲理。

眼看着那捕快就要一拳打在小摊贩身上了,那小摊贩身材瘦下,虎背熊腰的捕快一拳头下去,怕是要去掉半条命了,不少人见到这一幕,很是生气,可是又不敢上来帮忙,只得默默把转过了头,在心里默默为那位小摊贩哀悼。

“慢着!”杜维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暴露什么,只是说,“这位小哥还差多少钱,我帮他给了。”

“哎呦。”既然有个冤大头,捕快自然不会不宰,把小摊贩往地上一扔,“还逞能当英雄哪。”他报了个比需要的数目大三倍的数。

杜维桢没有跟他争辩,而是把他所需要的钱都给了他,然后亲自把小摊贩扶了起来。那小摊贩对他再三道谢,等到那些捕快走后才很是愧疚地说“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真是多谢你了这位少爷。”

“没事。”杜维桢根本没有把这钱放在眼里,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吗“我想问一下你们海城有什么收钱的规矩?”

那小摊贩收摊之后热烈邀请杜维桢他们去他家吃饭,想着要打听的消息,杜维桢就没有推辞。

小摊贩看上去很高兴,去买了肉就带着他们回了家,在门口就见到一个抱着个奶娃子的妇女,她听了丈夫的话后,对杜维桢也是恭恭敬敬的。

小摊贩的娘子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但是两人并没有嫌弃,津津有味地吃着,然后听小摊贩义愤填膺地说着海城那位大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杜维桢越听,脸那是越黑啊,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个地方,竟然还有贪污到这种地步的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啊。

小摊贩还在唏嘘,“每天都要交这么多钱,以前还好,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这可怎么办噢。”

杜维桢笑着说“也许会有人来把他收了呢。”

他说的是事实,可是小摊贩只把这当成了安慰,疲惫地说“哪有这么容易啊,整个海城都听他的话,敢反抗和提出异议得早就没了,他这才如此肆无忌惮,一点遮掩都没有,把我们当成了他的钱庄!”

杜维桢和杜月妍告辞了。

两人回到客战后,杜月妍询问他要这么做。杜维桢觉得,贸贸然揭开自己的身份起不了多大作用,对方太过狡猾,要是没有实实在在板凳上钉钉的证据,还真是没有办法彻底收拾了那只老狐狸,所有他打算先隐藏起来,搜集证据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就进了海城,只是巧的是刚进来就碰到了跟杜维桢那天遇到的一样的事情,只是对方横,孟浮生要比他更横,直接把那几个捕快收拾得落荒而逃还撂下狠话说要收拾孟浮生,孟浮生哪里会怕他们啊,扶起被他们推到的老人。

“老爷子,你没事吧?”

要是杜维桢两人在这里,肯定会惊异地发现,实在太过巧合了,被孟浮生救下的那个老人正好是他们昨天遇到的低骂捕快们的老爷爷。

那位老爷子倒是没事,不过心脏已经被孟浮生拳打脚踢捕快的动作吓得快跳出来了,连忙招呼道“年轻人,你快些离开吧,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会对付你的。”

艺高人胆大说的正是孟浮生这种人,他丝毫不慌张,反倒是询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捕快要对付他一个老人。

原来在昨天交完规定的钱后他身上就没有多少了,更是交不起今天的,想要让他们宽限几日结果反倒是被他们打了一顿。

孟浮生也从这位老人口中听说了杜维桢两人在小摊贩口里得知的同样的事情,瞪时火冒三丈,立刻决定不走了,他倒是要在这里好好呆着,等到拿到海城那个大人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把它送到上面去,他就能让人将他直接抓起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二)

孟浮生检查了老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就跟他分开了,然后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用餐的时候就跟别人假装十分不经意地打探着那个大人府邸的位置,默默记下。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换上了夜行衣,就朝着那个大人府邸的方向去了。他想着的是或许那个大人会把他每天搜刮到的财物整理成一本账本,而只要拿到那一本账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那个时候,就算那个大人是千年的狐狸在面对确凿的证据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只是没有想到在府邸门口遇到了另一伙人,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也不知道是彼此的目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显然没有任何话语的力量能够比拳头更加强大,两方立刻打了起来。孟浮生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胜在拳脚功夫好,轻功也远在对方之上,所以虽然对方人多,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听了,一个人低声道“请问是孟浮生孟大人吗?”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孟浮生也收了手,他狐疑地看向对方,“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更加高兴了,“孟大人,我们是皇上派来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孟浮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缘分啊,半个月前刚分开,现在又在另一个并不近的地方相遇,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对面的那伙人的确是杜维桢派过来的。他在回了客栈之后,立马就安排了他们在晚上开始行动,务必要将那个大人的账本拿到手,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孟大人,他们还以为行动暴露了呢。

既然是朋友,那么这一架自然不用打了,他们也都彼此信任,立马决定了联手,再对了一下双方需要的东西,所有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缘分啊,连要找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他们很轻易地进了府邸,许是那个大人在海城嚣张惯了,觉得没有人敢来惹他,所以墙壁什么的并不高,且看起来守卫也并不怎么样。不过也是,再怎么样也不过一个海城的大人,再森严能森严到哪里去?

他们分成了两路,由孟浮生带着一部分人跟另一部分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挟持了一个下人逼问了书房的方向,得知后将他打晕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再用点药让他一觉睡到明天。

他们很快找到了书房了,外面也没有人守着,所以很快就进去了。孟浮生擅长在书房这种地步搜东西,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想来所有心虚的人都会在书房开一个隐蔽的口藏几件不可告人的东西,海城的这个大人也没有例外,孟浮生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机关口,然后拿到了一本厚厚的账本,随手一份,他便愤怒激动起来,里面的确记载着那个大人上任这些年贪污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加起来可是一件天文数目啊!

他激动的是,有了这本账本,就等于是保了能够让那个大人不得不认罪的绝对证据!

可是就在他们汇合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队应该是在偷懒的巡逻的下人,那些下人立刻尖叫起来,引来了不少人。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的人,就是光天化日都怕鬼敲门。尤其是这个大人府里的下人想必都知道自家大人做了亏心事之人,所以集合得十分迅速,甚至很快就惊扰了那个大人,由他亲自带着人过来要抓住孟浮生等人。

孟浮生他们不想将事情扰得这么大,反正现在账本拿到手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应该安撤退,越快越好。只是对方看样子是在拼了命地留下他们,尤其是想到了什么的那个大人更是面如死灰,眼神像恶鬼。

虽然这是对方的老窝,人多势众,来势汹汹,可是孟浮生他们可个个都是好手,就算不提孟浮生,单单那些侍卫,能够有机会跟着杜维桢出来微服私访,可见也不是好惹的,岂能是那个大人养的人能够匹敌的。最后,孟浮生他们以受了一点伤的代价成功逃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是打草惊蛇了,那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让孟浮生心有余悸,加上知道杜维桢也在海城,而这本账本在自己手里能发挥的作用肯定没有在杜维桢手里发挥的作用大,所以他很快就决定把账本交给侍卫带回去。只是他又害怕侍卫们在路上会遇到埋伏,干脆跟着一起去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杜维桢心里惦记着账本的事情,所以晚上根本没有睡着,在措不及防的时候见到孟浮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孟浮生洒脱的笑了笑,“听说这里好,所以过来玩一玩。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你的人,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缘分。”杜维桢也无语了,但是心里更是高兴,“不过你来了更好,唉,到时候事情解决了再一起玩。”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把剧情交给了他,看他在翻开,一边在一旁说“搜刮的数额很大,绝对够直接处以死刑了,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还是交给你处置。”

杜维桢沉默了一会,在想着什么。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对方在海城这么多年,能够搜刮这么多民脂民膏依然屹立不倒,甚至在皇城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说明什么?说明整个海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或许连他在这里都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要是贸贸然暴露身份不一定能够惩治的了他,他虽然是皇上,但是在皇城的话语力量不一定能够胜得了他,尤其是他并没有带着多少人,要是对方发起疯来,想要鱼死网破也不一定。

所以他决定先让人带着他的身份令牌去隔壁的城市联系一位主事的大人,让他带着人手过来。(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三)

海城占地颇广,杜维桢的人要去到隔壁城市找人过来,来往即使紧赶慢赶也需要好几个时辰,所以他们这几天必须要在海城等着。

但是在第二天的时候,那个海城的大人就以权谋私,以有胆大包天的小偷潜入他的府邸偷走了有关于海城重大机密的文件,一旦泄露出去对整个海城都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决定挨家挨户搜索,务必要找出那群小贼。

这件事情在海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更多人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思,甚至有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可见那个大人在海城有多么不得人心,才让的没有一个人觉得这群“盗贼”干的不是为民除害的大事。想必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想着,为什么那个英雄不顺手把那个大人出去了,还他们一片青天白日。

杜维桢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把这件消息带回来了,孟浮生他们没有打算正面硬刚,这完是没有必要的,只要他们找的人到了,就可以直接将那个大人绳之以法,何必多此一举。所以他们干脆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了起来,静心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太阳偏到了西边,才有消息传来,说帮手已经到了。杜维桢立刻带着孟浮生他们去跟那些人汇合了。隔壁城的大人亲自来了,笑话,那可是皇上,他不过一个小城的官,在别人眼里算个大官,但是在皇上眼里算得了什么。

他毕恭毕敬得给杜维桢行了一个礼,“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杜维桢没有什么客套的心思,直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去那个大人的府邸,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了。

府邸里开门出来了一个人,一见到外面的阵仗,腿脚一软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回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外面有人!有人!”

府邸的门被推开了,杜维桢站在大门口,左手边是孟浮生,右手边是苏明。两人都是面色严肃,杀气沸腾,赫然两尊门神镇守。

那个大人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跑出来了,见着他们也是惊慌不已,“你们是谁,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子强!”那个被杜维桢找来的大人从后面走出来,直接将账本丢到了对方面前,冷声呵斥,“你还不治罪!在担任海城州长的几年里,你无恶不作,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一片唉声叹气,这就是证据!”

张子强见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整理整理衣服,露出礼貌的笑,拱了拱手,“郝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同级,就算是我真的犯了法,你也没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吧?”这个时候,一个人鬼鬼祟祟在他旁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扑向账本。

好在孟浮生从未放松,精神一直集中在张子强那边,所以立马反应过来,在电光火石之间把账本抢了回来,在场所有人都是出了一身冷汗。

张子强眼看着计划落空,脸黑如锅,发了怒,“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本大人这里撒野!”

突然,他凝了凝神,想到了什么,横眉冷竖,“噢,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小贼,来人啊,把这人给本官抓起来!海城在本官的治理下政治清明,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你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还敢在白天来这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看谁敢!”郝大人冷冷一笑,“张子强,你好大的胆子啊,知道这几位是谁吗?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苏明苏将军,另一个,则是为昆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孟浮生孟大人。”

张子强就是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连苏明和孟浮生都不知道,一时之间,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他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被这两个罗刹护在中间的人,瞳孔猛缩,这个人、这个人!

他想到了他在当年高中,在殿试的时候隔着长长的台阶,斗胆抬头见到的那个威仪的身影。

“皇、皇上!”张子强立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心如死灰,他知道,他这一次彻底完了。

“皇上?”

在这个时候围了不少人群,都在看张子强的好戏,听到他的话,顿时嗡了起来,不知道谁带的头,只听见一声“万岁”,百姓们便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杜维桢本来是不想表明身份的,但是被戳破了他也就不隐瞒了。

“张子强,你可知罪。”

张子强这一下子是什么诡辩的心思都没有了,匍匐在地上,泪流满面,“微臣知罪。”

他贪污的数量之大,任是谁看到了也难免诧异傻眼,所以,绝对难逃一死。

杜维桢命人拖着他去了菜市场,是由苏明亲自行刑的,围过去的百姓们没有一个是害怕的,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好像过年一般,可见心中的喜悦。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一来是为了亲眼见到张子强的尸体,二来皇上来到海城的消息传开了,他们都为了一睹皇上的尊容。

百姓们十分热情,一个劲往杜维桢身边挤,负责保护的苏明和孟浮生都觉得自己都快被挤扁了,几人好不容易挤了出来,都是一身的汗。

苏明现在还能记起来当时窒息的感觉,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挤死了,又想到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皇上的身份,消息只会越传越广,想来继续留在这里并不安。所以他提议,“皇上,您的消息已经暴露了,海城不可久留啊。”

杜维桢也知道这个道理,难免心生惋惜,他本来还想在海城好好玩一玩的,没有想到什么都没有做呢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情,唉,也该走了。

他问“浮生,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是留在海城吗?”

孟浮生其实也不太清楚,他来海城本来就是游玩的,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他的兴趣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想了想他还是说“应该会再这里留一段时间。”(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四)

杜维桢又问“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知道。”孟浮生苦笑着摇摇头,“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杜维桢看他这么苦涩的表情,心里有了些疑惑,转念一想,明明该是新婚的时候,虽说被扰乱了,但是以流云山庄的能力,现在也应该解决了才是,难不成那个宁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他是后来才知道孟浮生那位跟杜月妍极为相似的女子的名字。

他心里担心,但是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直接问出口,怕让他尴尬,就提议道“明天我们也要离开了,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今晚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孟浮生当然不会拒绝。

晚上的时候杜维桢和孟浮生单独吃饭,至于杜月妍,杜维桢也知道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三人坐在一起肯定会十分尴尬,所以他干脆让苏明护着杜月妍出去了,让他们四处走走玩一玩,明天就要离开了。

两人都喝了一点酒之后,话头也打开了,这时候说些什么都会自然一点,杜维桢这时候也就顺口提了一下他关心的事情,“你为什么离开流云山庄?是不是和宁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的手一顿,然后闷头喝了几杯酒,这才说“嗯,宁姑娘是生云师兄找来的,他让人特意找来跟妍儿相似的宁姑娘,然后又找人教导一些关于妍儿的行为习惯,让她接近我。”

“什么?”杜维桢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荒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凝滞了一会,两人都在闷头喝酒。

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还反过来安慰孟浮生,“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生云师兄肯定是很担心你,怕你还放心不下妍儿这才煞费苦心找人,或许这个做法的确是有待商权,可是心意是好的。你可以跟他直说他这样做的不对,而像你这样甩开其他人一个人来到这里,他不知道你的消息,肯定会担心的。”

孟浮生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的心里就是梗着什么东西,让他不想要见到有关穆生云的人,甚至气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消息。在他看来,这一次生云师兄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那种被深深欺骗的感觉让他一阵心惊肉跳,就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只有他被闷在鼓里,跟个傻子一样。要是这都能轻易原谅,那么他就是一个比傻子更傻的人!

想着,他又闷了一杯酒,脸色沉郁。

杜维桢察觉到了他烦闷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生云师兄怎么想的,这样的事情竟然也做得出来。不要说从头到尾都被欺骗的孟浮生了,就是他一个外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做的太不应该了。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问题在谁的身上的时候,他不是很在乎宁姑娘究竟像谁了,也不想追究生云师兄让宁姑娘对妍儿行为的学习,还是让孟浮生早点消气原谅生云师兄为好。

“再说了,你要是不想现在就原谅生云师兄那当然也没有问题,可是宁姑娘在这里面也算是无辜的吧?她都是因为救命之恩才答应生云师兄的,你就算生气了也不该迁怒她才是。你现在一走了之了,她该怎么想?她住在流云山庄别人会怎么看她?浮生,你要是真的不想跟宁姑娘在一起了,也要当面跟她说清楚,不要耽误人家才是。”

孟浮生听着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其实相同意思的话穆生云也不是没有跟他说过,但是他那个时候正处于最为生气的时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而现在就好多了,所以有道理的话也有心情接受了,怒气也消减了不少,开始为自己太过冲动的行为觉得有一丝丝的抱歉。就算是生生云师兄的气,也不应该什么话都不跟宁姑娘说就离开啊,她会怎么想呢?

既然目的达到了,杜维桢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这个时候让孟浮生独自思考才是最正确的,说太多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两人就在这个时候分开了,孟浮生刚回房间就有人敲门,一推开就看到了笑嘻嘻的苏明,他很是豪迈地说“总算是有机会单独找你了,好久不见啊。”

孟浮生立刻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苏明也不客气,自顾自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喝,“今天陪公主殿下逛了一个时辰的街可算是累死我了。”

听到杜月妍的名字,孟浮生有一瞬间的恍惚,反应过来后又苦笑,他怎么就是学不会放下呢。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询问“现在也一个多月过去了,苏老夫人给你找媳妇了吗?”

“你可别说了。”苏明听了他的话,顿时苦下脸,“她天天邀请姑娘来我家赏花,又叫我和我大哥陪着她们说话,可算是累死我了,一听说皇上要微服私访,我立马就主动跟着去了。现在是去哪里我都不愿意回家,可算是累死人了。”

孟浮生只觉得很有趣,本来有些闷的心情散了大半,还戏谑道“那你就没有找到一个你喜欢的?”

“你可别说了。”苏明瞬间青了脸,闷闷不乐,“也不知道她们都是我娘哪里认识的,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倒是候娶回家里面我连大声讲话都不敢,就把吓到她们,这样的生活还怎么过?”

孟浮生被他描述的场景逗乐了,“你这是娶媳妇还是找战友呢,都是些什么要求啊。”

苏明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了,还振振有词的,“我也没有什么条件啊,长相没有要求,就是想要力气大一点,讲话声音也大一点的,最后还会武功,成亲后还能一起过过招,调节生活,多好啊是吧?”

孟浮生笑得更大声了,“你这要求还真是低啊,皇城怕是没有哪家姑娘能够达到吧?你就等着苏老夫人慢慢给你找吧。”

苏明更加郁闷了,头上方法笼罩着一层名为苏老夫人的乌云。(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五)

两人这个时候想着也没有事情,就翻到屋顶看星星闲聊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温度低了,两人都觉得冷了才下来,各回各的房间。

在孟浮生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杜月妍,他本来不想有什么反应的,可是有些下意识的动作很难以控制,他条件反射转过头看向他,朝她笑了笑。

可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杜月妍竟然脸都沉下来了,转头就跑。孟浮生心里一痛,下意识追了上去。等到把人拉住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行为的不对,连忙松开手,心中懊恼,他这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只会给妍儿带来麻烦的。但是心里更不舒服的是,杜月妍当时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这才把他刺激地追了上来。

杜月妍表情很不好,像是在紧张又像是厌烦,“你拉住我做什么?”

孟浮生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不想要见到我,所以才追上来的。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纠缠你的意思。你没有必要在意我,更没有必要躲着我。”虽然他的行动看上去并不像是没有那层意思,可是他真真正正的只是不想让她躲避自己像是在躲避蛇蝎,他并不可怕,也没有什么心思。

“我、我也没有说你要纠缠我啊。”杜月妍却看上去更紧张了,眼神飘忽,慌慌张张,还有些结巴,“我只是太累了、想、想要早点回去休息罢了。我先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晚、晚安。”

说完,她推开孟浮生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孟浮生发现了她手里好像紧攥着什么,因为攥得太用力还有些发抖。

可是还不等孟浮生发表疑问,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跟杜月妍之间。

孟浮生心立马揪了起来,戒备地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那人冷冷地说了一句“要你的命!”

那个人一动手,孟浮生就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对方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招招是自损八百想要伤敌一千的致命招数。每一次对招都像是要跟孟浮生同归于尽一般,一招更比一招狠辣,都是朝着孟浮生致命的地方袭来。

孟浮生跟他对过几招候就熟悉了他的招式,在这么猛烈的攻击下也能游刃有余,在他处于稳稳的上风,眼看着就要将刺客抓住的时候,战况突变,

那个刺客好像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孟浮生,所以竟然将目标转向了呆立一旁不知所措的杜月妍。

孟浮生哪里会让他得手啊,赶忙去拦截,可是在混乱之际杜月妍还是被刺伤了,但是好在并没有让刺客的奸计得逞。

那点鲜红的颜色刺伤了孟浮生的眼睛,让他下手瞬间更加狠厉迅速,每一招那都是直奔要了刺客的命去的。

拿刺客没有想到刚才那般激烈的情况下孟浮生竟然还留有余地,到这个时候才完的迸发出他所有的能力,直接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之间能够保护好自己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哪里还对付的了杜月妍。

原本有客人要进房间的,可是一上楼见到她们这副阵仗,那是慌不择路就跑下去了,但还是不少人从楼下望着上面,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孟浮生想要迅速解决麻烦。

在他耍了流云剑法的最后一招后,成功将刺客斩于剑下。他也没有把尸体留下让掌柜的操心,而是把人卷到了自己房间,想着等到时候才把尸体给处理了,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你的手没事吧?”孟浮生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走到杜月妍身边关心询问,“让我看一看?”

杜月妍的脸有些发白,伸出不小心被刺了一剑的手,也不算很重,但是落在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就显得有些狰狞了,更是看得人一阵心疼,于是他提议,“先回你房间吧,我帮你上上药包扎一下。”

她想必也是真的吓坏了,这次竟然没有说什么,而是跟着孟浮生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浮生是随身带着一些药的,所以很快就处理好了,正低头帮她包扎着,一圈一圈缠着绷带。房间很是安静,灯光昏黄温暖,好似有一股和谐喝温馨在其中流动,这是孟浮生许久没有在杜月妍身边经历过的,好像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渐渐消失了一样。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孟浮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收起了满腔的心思,嘱咐她伤口不要碰到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有一具尸体等着他去处理呢。

他把趁着夜色扛着尸体,把它扔到了乱葬岗,这才回了客栈,下面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畏惧的,不过孟浮生并不在乎便是。

上到二楼的时候,他看到杜维桢正站在杜月妍的门前,立马走了过去,“维桢。”

杜维桢见是他,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询问“我刚才听说你跟妍儿遭遇了刺客,你没事吧,妍儿怎么样?”

孟浮生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害的妍儿受了伤。”

一听说妍儿受了伤,杜维桢立马紧张了起来,还不待他询问什么,门就打开了。杜维桢忙审视着杜月妍,焦急询问“没事吧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让皇兄看看。”

杜月妍无奈地伸出了包扎得十分标准的手腕,温声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些皮外伤,浮生还帮我包扎了呢。”

“都怪我。”孟浮生很是内疚,他觉得那个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却不小心牵连了杜月妍,好在只是小伤,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妍儿、维桢,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那个刺客也不会伤害到妍儿,我感到很抱歉。”

杜维桢这时候已经没有在外面刚听说他们遭遇刺客那时候那么紧张了,摆摆手,“你说什么呢,又不是你伤害的妍儿。”(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六)

可是杜维桢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孟浮生,他知道杜维桢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太过自责才这么安慰的,心里肯定很心疼杜月妍。这么想着于是他就更加自责了,想了想,沉声道“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我想我还是尽快回流云山庄比较好。”

杜维桢对他终于决定回去流云山庄还是十分高兴的,知道不知道是谁盯上了他,在外面肯定会有危险,想来还是回去流云山庄比较安,就完没有什么劝阻的了,就说“也好,反正我们明天也离开了,要不你明天跟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吧。”

孟浮生自然不会拒绝,爽快地说“行。”

然后他们就没有什么话说了,气氛不知不觉就尴尬起来,当然不是孟浮生喝杜维桢之间的,而是杜月妍。

孟浮生也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存在会影响杜月妍和杜维桢的谈话,他也不是什么厚脸皮之人,于是悄悄离开了。杜维桢看着他孤寂离去的背影,叹息道“唉,你们两个啊,真是折腾。”

杜月妍闷声不说话,杜维桢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了,而是询问她伤口的事情,就是疼不疼之类的。杜月妍的伤势也不是她不想让别人担心,而是实实在在没有什么大事情,想来这种小伤口明天就结痂了。听到这个杜维桢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让她好好休息明天赶路,自己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集合离开了,等出了海城他们就要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孟浮生在走之前祝他们一路顺风,路上小心一点,然后就笑着接下对方的祝福分道扬镳了。

他一个人赶路也不觉得孤单,加上不赶时间,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半天过去了也没有走多少路,但是他还是开心得很,这边看一看那边看一看,越来越觉得出来散心是一个极好的决定,他现在的心情的确是轻松愉快了不少,想来到时候就算是见到了生云师兄也能轻松一点对话了。

此时孟浮生正走在一条仅容两个人同时通过的小道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空气十分清新,微风一吹,不知道将哪个方向的花果的清香味都吹了过来,让人神清气爽。

就在他猜测果香味是在哪里飘来的,可以去看一看,摘一摘果实的时候,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立马精神紧绷,神戒备起来。

两人遥遥相望,还是对方先说了话,“孟公子都不好奇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孟浮生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声音也同样戒备冰冷,“仇嘉良,我的确是很好奇你怎么还有胆子出现在这里!”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正是从杜月妍被抢回来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消息的仇嘉良,突然见到他,孟浮生心里早就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他到底又要做什么?这一次是冲着苏明去的还是妍儿?

不管是冲着那一个,都是他所担心着的。

仇嘉良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的敌意,还是一派轻松,“孟公子不要生气,我这一次绝对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跟你为敌的意思,只是有一个你肯定很感兴趣的消息想要友情跟你分享一下。不知道孟公子有没有兴趣啊。”

孟浮生冷笑一声,然后越过仇嘉良往前方走,还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没有任何兴趣,你可以不说了。”

“哈哈哈,孟公子果然是个性情中人。”仇嘉良站在原地,转身看着他,冷静地抛下一个重磅消息,“要是我说这个消息跟公主殿下有关呢,孟公子还是不感兴趣吗?”

孟浮生的步子成功停住了,他俊朗的眉目皱了皱,然后转过了头,“你说什么?”

仇嘉良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笑着说“孟公子果然是个痴情种,听说你都快跟别人成亲了,我还以为你对公主殿下已经没有感情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痴情,真是令我等敬佩。”

孟浮生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加重语调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妍儿怎么了?”

仇嘉良这时候反倒是把架子端起来了,饶有趣味地说“孟公子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怎么现在这么着急了。”他就是一个十分恶劣的人,喜欢看别人着急上火的样子,这样会让他心旷神怡。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迅速收回目光,大部继续走,“我们上午刚刚分开,我可不相信你的消息会比我更灵通,既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也就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

“诶诶。”仇嘉良目瞪口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他急忙说,“你别急啊,我刚才只是想逗逗你,我跟你说还不行吗。”

孟浮生施施然回过神,一副爱答不理,你爱说不说的模样,“噢,那你说,我看我感不感兴趣。”

仇嘉良这一次倒是爽快,“我这里有个消息,说是有人要针对公主殿下,我想着要是公主殿下出事了,最伤心的可就是孟少爷了,所以专门过来告诉你一声。”

孟浮生脸色大变,可是他想了想,黑着脸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记得我们可没有什么交情,要说有,只有仇恨吧。”

“也许是我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呢。”仇嘉良咧开嘴笑,“唉,我就是见不得别人伤害女人,还是用的这种见不得人的做法。孟公子要是不相信,那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孟浮生紧紧盯着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仇嘉良摆摆手,“我当然没有办法逼迫你相信我,所以要孟公子自己判断了,想相信就相信,不信就算了。”

孟浮生还要问,可是他已经走了,瞬间没有了身影。他站在原地,天人交战,要是真的有人要针对妍儿,那对仇嘉良也是好事,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告诉他?可要是真的呢?(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七)

孟浮生绝对没有办法拿杜月妍的安危做实验,所以在犹豫了没一会儿,他还是毅然决然掉了头,朝着杜维桢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在与孟浮生的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方,杜维桢和杜月妍正在赶路,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所以他们都有些疲惫了,杜月妍因为受伤的缘故更是昏昏欲睡,就在她打瞌睡的时候,马车突然听了,将她吓了一跳。

杜维桢掀开帘子去看,“苏明,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明此时正弯腰做些什么,听到他的话直起腰回答“少爷,这里有一位老妇人昏倒了。”

“什么?”杜维桢从马车上下去了,过去一看,果然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晕倒在地,面色苍白,偶尔还抽搐几下,看上去状态很不好,令人忧心。

好在他们随行的有太医,让人过来一看后,那个太医说“这位老妇人是突发疾病,不如先将她扶到马车上吧?”

杜维桢立马让人让出了一辆马车,让太医帮那老妇人医治。太医掐了掐她的人中,那位老妇人悠悠张开了眼睛,眯了眯眼睛,好像想要看仔细眼前的人。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要跟杜维桢道谢“谢谢你啊年轻人,老人家我突然晕倒了,要不是有你们这些好心人,我这条老命怕是要直接交代了。”

杜维桢并不把这个当回事,“也是举手之劳,不知道老人家您住在哪里,我们可以顺便把你送回家,不然要你一个人走回去,现在天也黑了,路难走。”

那位老妇人热泪盈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话语间浑然已经把杜维桢他们当成了活菩萨。

他们把那位老妇人送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老妇人居住的是一间并不大的竹屋,地处幽静,周围也没有人家,并且老妇人话语中也体现出来她是一个人居住的。

进了竹屋后,老妇人又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一顿晚饭,杜维桢他们本来没有打算留下来的,只是老妇人太过热情,他们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留下了。

在接下来的谈话之中,他们才知道原来老妇人的丈夫已经去世了,而他的儿子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所以家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了好几年,病了也是靠自己挨着,话语间满是落寞。

杜月妍听了也觉得颇为可怜,就安慰了几句。

老妇人笑得很是慈祥,“唉,都过去了。今天是老人家我最高兴的一天了,也是这个家这几年最热闹的日子了,真是谢谢你们了,好心人。”

她的长相是那种十分亲切和蔼的样子,眼睛笑起来带着那种慈祥的光,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亲人一般亲近的说这话,让人很是想要亲近。所以一顿饭下来,他们两人对老妇人的感觉十分之好。

所以当吃完晚饭,老妇人邀请他们留下来住一晚上,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一个如此和蔼的老人。于是杜维桢吩咐苏明带着侍卫他们留在外面,自己则带着杜月妍一人一间房间留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杜维桢和杜月妍是闻着饭菜的香味醒来的,推开门一看,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家常菜,说不上多么精致,但满满都是贴心的香味。

那个老妇人在桌上摆好了三分饭,将他们醒来了忙招呼“你们快过来尝一尝吧,老人家我可是很久没有做菜了,以前一个人都是随便对付,得过且过。今天有你们陪我,老人家可是胃口大开,一大早就精神极了。”

两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起的这么晚还要一个老人家为他们准备早膳。但是他们的这些拘束在老人家的热情的话语下慢慢消失了,两人对这个没有相处多久的老人家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已故的母后的感觉,那么温暖熨帖。

这一顿,宾主尽欢。但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们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老妇人也没有拦着他们,只是表现得十分落寞,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说“唉,老人家我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这一份茶是我存了好久都没有舍得喝的,给你们喝正好。”

他们两人都是喝惯了好茶的,可是闻到了氤氲的茶香味,心里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茶的确称得上好茶,想来老妇人的确是用了心了。两人更是对她的感觉更是好了。

老妇人笑咪咪地看他们喝下了两杯茶,笑容更深,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晦暗。

既然茶喝完了,那就得离开了,两人刚要起来告别,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还不等说什么,直接倒回了椅子上,昏迷了过去。

那位老妇人脱下了慈祥和蔼的面具,笑得满脸的褶皱挤成了一朵菊花,看的令人不寒而栗,哪有半分一开始的形象。

就在这个时候,苏明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皇上昨天跟他说好了是在这个时候出发的,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出来。最后他等的有些着急了,想着进去看看。

“你要做什么!”看清楚里面的场景,苏明脸色立变,大声呵斥,“放下他们!”

那老妇人没有想到他们进来的这么快,她原本是打算先将两人藏起来,等人来接的,这下有些慌乱了,强装镇定地解释“他们突然昏倒了,我想要叫醒他们,然后你就进来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苏明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那个老妇人的鬼话,立马拔出了剑走向老妇人,那人本来是拖着杜月妍的,立马将人丢下了,一步步朝后走。

苏明走到杜月妍和杜维桢身边,观察他们只是昏迷后就放心了,让手下将两人保护起来,然后就朝老妇人走去想要把她抓住。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从后门破门而入,一半人对上孟浮生,另一半人则将老妇人带走了。苏明想要去追,可是被人缠住了,且放心不下杜维桢两人,只好停下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八)

苏明叫了两人几声都没有醒来,只好让人到山下去把太医带上来。因为昨天晚上的时候,考虑到太医年纪也不算小了,总不能跟着苏明等人在外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于是杜维桢就让人送太医到山下找家客栈住了,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等待期间苏明焦急的在房子里徘徊,那叫一个生气啊。也不知道那位老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这般算计皇上跟公主。

太医很快来了。拖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的,他一听说皇上和公主昏倒了,那可是马不停蹄跑上来的,可是累坏了他一把老骨头。

苏明连忙把位置让出来,招呼太医说“你快来给皇上和公主看看,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没有醒过来。”

很快太医就得出了结论,显然轻松了不少,“皇上和公主只是中了。按理说应该快醒过来了,但是主要还是看的用量,要是用的多的话估计还要等到明天才行。”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晚上就走不了了啊,好在这间竹屋已经没有人了,还可以给他们逗留一个晚上等到杜月妍和杜维桢醒过来。

此时的孟浮生已经按照原路返回了海城,然后又按着杜维桢他们离开的地点跟了上去,但是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这下就有些着急了。

在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杜维桢先醒了过来,就发现身上一阵酸痛。他捂着头,慢慢回想起了昨天早上的事情,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招来苏明询问。

苏明见到他也十分高兴,“皇上,你总算醒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杜维桢抱着头询问,然后想起什么,打了一个激灵,“妍儿呢!妍儿怎么样了?”

苏明连忙道“皇上别着急,殿下也昏迷了还没有醒过来,但是没有什么事情。”

杜维桢还是不放心,必须要亲眼去看看才行,看到她果然没有事情这才关心起昨天在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听到那个老妇人将他们迷晕之后要把他们藏起来时,更是心有余悸,要是苏明他们没有感觉到奇怪然后进来查看,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情呢。

他询问起那个老妇人去哪里了,得知是有一伙人将她带走了,这下更是怒不可遏,没有想到他们做好事却遇到了这样的人,还被算计了。

苏明忏悔自己太过于没有用,连个老妇人都抓不住。

杜维桢自然不这么觉得,“要不是你,我现在和妍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呢,苏明,你这次可是救了我跟妍儿一命啊。”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日子太平淡导致他竟然连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了,还被一个老妇人算计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然后他话锋一转,“你们可有调查到那批人和那个老妇人的目的?”无缘无故谁会打听他们经过的地点,然后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可是到底是谁主导的,又是为了什么,这可以说是一个谜团。

苏明更是懊恼忏愧地低下了头,“属下未曾查到,他们离开的太过,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是按照目前这样子看,很有可能是为了皇上。”

杜维桢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责怪他了,要是他跟杜月妍不昏迷,苏明想必更能放开手脚去做事,而不是为了守着他们寸步不离竹屋。并且,他觉得苏明的猜测也很有道理,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海城暴露了身份才让人盯上的。这个时候杜月妍也醒过来了,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再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后怕不已,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一片喧哗,然后就有一个手下急急忙忙进来说“皇、少爷、官府的人来了。”

杜维桢看了一眼苏明,两人都是一样的疑惑,不知道官府的人来做什么,但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官府来了不少人,个个脸黑如罗刹,一进来就很是凶狠地扫视着杜维桢,接着一个小头目之类的人发话了,“就是你们残害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妇人?”

“什么?”杜维桢很是震惊,他皱了皱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头目冷笑一声,“呵呵,什么意思,你们这群贼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不仅残害一个无辜的年迈的老人,还鹊占雀巢,令人痛恨!来人啊将他们部抓起来!”

什么瞪时火冒三丈了,也不知道这群人哪里来的胆子敢在这里,敢在皇上面前大喊大叫,指手画脚,要不是皇上不想要贸贸然暴露身份,他定要把这些以下犯上之辈部斩了不可!

但绕是这样他也忍不住生气地挡在杜维桢面前,面目凶狠地瞪着那个小头目,怒喝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敢在这里放肆!”

那小头目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公然反驳他,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黑着脸说“我看你才是在放肆!本捕头是在听命行事,要是有人敢反抗,休怪我下手无情!”

苏明被气笑了,拔剑出来上前一步“我看谁敢!”

“苏明。”杜维桢看着这一幕,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维持着良好的风度,“不知道是谁胡乱编造的我们残害老人的谣言?可有证据?”

按照苏明所说的,那位老妇人根本没有死,他们甚至没有抓住她,而是让她被一群人带走了,不提那个老妇人是什么险恶的目的,单单这个就不能说他们残害的事情。

那个小头目见他还算好说话,表情也缓和一些了,瞪了一眼苏明,说“自然是有证据的,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过来,但是必须要把你们带到衙门去才能拿出证据。”

“不瞒诸位说,我们只是路经过此地,然后在路边见到了发病的那位老妇人,救了她还把她送回了家,可是没有想到最后还差点被她害了,而且她还逃走了,我们绝对没有做什么伤人害人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六十九)

那小头目连连冷笑,“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会说话的,没想到还是个油嘴滑舌的。一个老妇人能做出什么坏事?还不是你们想要鸠占鹊巢又滥杀无辜!现下还想凭一两句话撇清楚自己的嫌疑,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我劝你们还是乖乖跟着我们回衙门,不然就不要怪我们直接动武了。”

苏明这时候理智差点就被烧没了,那个狗屁捕头说的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小捕头竟然敢这么对皇上说话,真是胆子肥啊。

“你敢动手试一试!”他一气之下直接拔出剑陈在两人之间,脸黑的跟锅底一个模样,“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你敢动手看老子弄不死你!”

那捕头呵呵一笑,竟然直接带着人动起手来,只听见一阵铿锵的清脆声响,他带来的捕快们纷纷都拔出了剑,“那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拦得住我!我们大人可是说了,要是有人想要阻拦执法,那磕磕碰碰或者是死了可不关我们的事情!来人啊!把人带回去!”

虽说杜维桢实在是不愿意暴露身份,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要是再没有任何行动定是要被带去衙门的,他们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官府的人动手,于是苏明接收到了杜维桢的眼神示意,仰着下巴拿出了一枚代表皇上的身份令牌,厉声喊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现场安静了一瞬,那个捕头讽刺的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到这里还能见到皇上,小的们真是该死,还对皇上这般无礼,哎呀真是该死。”

苏明一听,脸顿时就青了,上前一步揪住了捕头的衣襟,质问“你这狗东西是什么意思!”

“不要动手动脚!”那捕头力气极大,竟然一把就挥开了苏明的手,还戳着他的胸口咄咄逼人,“拿出个不知道真假的令牌就说自己是皇上了?诶,那我也行啊,我说老子也是皇上你他妈行吗?真是搞笑。”

苏明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没想到这人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你这狂徒竟敢口出狂言!你是怀疑这枚令牌是假的不成!”

捕头供认不讳,“我不仅认为是假的,还怀疑你们假冒皇上,这可是滔天大罪啊,没想到你们胆子打到这种地步,不禁想要抗法违法,还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谋逆的心思,我要是今天不把你们抓了,过段时间你们岂不是还要造反!快点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他竟然直接态度强硬地开始动手抓人。

苏明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做,他的话已经是触动了苏明的雷区,让他气的差点没把他生嚼活吞了,眼看他动手了,不管不顾带着人跟他们打起来。

不过虽然他的人个个都是精英,可是对方带了太多的捕快了,杜维桢的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苏明一边还要保护杜维桢和杜月妍,一边还要关注战局,实在是分身乏力,特别是看到自己这边的人越发有心无力,更是怒气冲天,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可是又担心着自己离开其他人保护不了最需要保护的两人,所以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地看着,心里将那个捕头的祖宗十八代都教训了一个遍。

杜维桢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们这边处于劣势,要是再继续下去难免会有伤亡且结局已经确定了,为了大局着想,他万分冷静,然后决定先示弱,他跟苏明说“让人停下来,我跟他们走!”

苏明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皇上!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就算是我死!”

杜维桢再次说“让他们停下来。”

苏明表情一僵,最后还是恨意满满地应了一句,这恨意自然是对着官府那边的人,他想着要是等抓到机会了,定要那群人跪下求饶。但是这个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要低头,他大喊一声“停!”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他们。杜维桢这时候叹了一口气,说“行,我跟你们走,但是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留下。”

官府那边的人接到的命令并没有说要抓这么多人,虽然他们处于上风,但要是纠缠下去,会赢,但是也难免有伤亡,没有人想死,特别是能安安地完成任务的情况下。

所以那个捕快露出“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然后扫了一圈,指头指向杜月妍,高声说“其他人可以留下,但是你和你必须要跟我们回衙门。”他口中的两个人正是杜维桢和杜月妍。

杜维桢这次自然是不乐意了,他以身涉险可以,但是不允许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皇妹也因为自己的缘故遭遇到危险。

但是那个捕头态度十分强硬,甚至直接动手要将两人带走。杜维桢最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让苏明带着其他人先留下来。

杜维桢和杜月妍两人被带走了,一路上那些官府的人表现得既不热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就好像只是把他们当成了普普通通的犯人,不过奇怪的是不管一路上杜维桢询问什么,那些原本表现得对他们很不屑的官府之人连一个字都不说。

最后,他们竟然被直接带到了大牢里。

杜维桢很是诧异和奇怪,询问那个捕头,“不是说去官府受审问吗?怎么直接就带到这里了!”

那人也不回答他,只是一把把他们推进大牢,把门关上,离开前说了一句,“好好在这里待着,这是上面的命令,你问我也没有用。”说完他就离开了。

杜维桢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他们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直接倒打一耙把他关了进来,不就是想着天高皇帝远,就算他是皇上,这里也不是皇城,他手上也没有多少人,管不了他们吗!

那么,这下可如何是好?杜维桢满脑子的思绪纠缠在一起,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找不到出去的路。(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

杜月妍也是第一次被关到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被姬景胜软禁在苍国,那住的也是太子府,还有许多人伺候着,哪有一个人敢给她冷脸色,她不给别人冷脸色已经算是好的了。

况且她知道在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姬景胜不会伤害她,皇兄也会想尽办法将她救出去,可是现在,她跟皇兄一起被关到了这种环境下,还要接受对方的冷言冷语,她一时有些害怕了。

杜月妍靠紧在杜维桢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说“皇兄,我有点害怕,你说他们会伤害我们吗?”

杜维桢对他们现在所处的处境也是颇为忧心的,看对方那样子实在不像是会善待他们,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杜月妍,定是要安慰的,“妍儿你不要害怕,皇兄会想办法把我们都救出去的。”

他这个时候还在认为他们之所以被抓到这里,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杜月妍只是被无辜牵连的,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伤害杜月妍才是。

就这样,杜维桢一边安慰杜月妍,一边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联系在外面的苏明等人,将他们救出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离开没有多久的捕快等人又回来了,为首的就是将他们带过来的捕头,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那个捕头就指着杜维桢他们说“就是他们了,你想要把哪个带走?”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看了看他们两人,然后指向杜月妍,沉声说“就她了,把她带出来的。”

“啊!”杜月妍吓了一跳,像一只惊吓的兔子躲到了杜维桢身后,惊慌地揪着他的衣服,“皇兄救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杜维桢也紧紧盯着他们,将杜月妍护在身后,冷静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没有人理会他们,一个狱卒把大牢的门打开了,然后一窝蜂涌了进来。杜维桢自然是要拦着的。

可是进来的人一部分去将杜维桢拉开和制住了,另一部分人十分强硬得将杜月妍带了出去。

杜月妍还在挣扎着,回头看着杜维桢求救,“皇兄!皇兄救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

“妍儿!”杜维桢哪里会武功啊,力气更是比不过他们,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你们放了妍儿!有什么事情冲着我过来!”

那个捕头冷笑道“你们假扮皇上还上瘾了,谁要冲着你啊。”

杜维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杜月妍!眼看着她就要被带出视线了,他竟然爆发出了最大的力气,成功挣扎开牵制住他的人,然后冲着杜月妍跑了出去,“妍儿!”

那些人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再一次将杜维桢拦了下来,看着他还在大喊大叫和挣扎,一个人烦不胜烦,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直接将人拍晕了过去,声音戛然而止,这下子彻底只能让杜月妍被带走了,上面都做不了。

他们将杜维桢拍晕后随手将人丢在了地上,然后都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将大牢的门重新锁上了。

杜维桢摸着发痛的后脑勺醒过来的时候铁笼子里已经渐渐暗下去了,他们被抓进来的时候是早上,那么现在该是黄昏时分了,可是这个时候大牢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杜月妍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他满心的担忧和害怕,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杜月妍。想着想着,他越发懊恼了,早知道有现在就不应该把妍儿带出来,如今还害得她陷入这样的困境,这该如何是好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杜维桢所不知道的是,孟浮生终于是顺着他们的踪迹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恰好碰见了正焦急不知所措地想办法的苏明,他看他们没有跟在杜维桢和杜月妍的身边,心里就闪过一丝极为不好的设想,而苏明的话刚好证明了他的设想是正确的。

孟浮生冲过来握住苏明的肩膀,激动地询问“维桢和妍儿呢?”

苏明见到他也很是惊讶,但是更多的则是高兴。听到他的问话,立马露出了如丧考妣的悲痛之色,“皇上和公主被这里的官府派人带走了,我们出示了身份都没有用,他们硬说皇上是假冒的,现在皇上和公主应该被关在大牢。对了,你不是朝着跟我们方向相反的地方离开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孟浮生心里庆幸自己返回来了,跟他简单地解释几句是仇嘉良告诉他公主被针对所以他返了回来的,但是现在显然并不是交流为什么仇嘉良会好心通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把皇上和公主救出来。

苏明早就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直接冲进去大牢把皇上和公主救出来,可是他犹豫就在于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要是把对方逼近了乱咬人,伤了公主和皇上该怎么办?所以苏明才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孟浮生等不下去啊,最后他们两个人商量过后,决定先由孟浮生偷偷潜进大牢查看情况,看看能不能直接将皇上他们救出来。要是不能的话,查看里面的情况然后出来通知他,再由他带着人进去救人。

孟浮生自然不会拒绝,也等不了太久,干脆在黄昏的时候直接去了。他还以为大牢的守卫会很森严,但是进去才发现官府的人并没有很重视这里,守着的狱卒都没有多少个,所以被孟浮生很轻易就解决了而且很快便找到了杜维桢。

但是令他惊慌的是,里面只有杜维桢。

“维桢!”孟浮生扑到那边,唤了一声,想要找办法开门的同时还询问,“妍儿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杜维桢看见他就像看见救命稻草,连忙过去跟他交代,“妍儿上午的时候被一伙人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先去找妍儿然后通知苏明他们我在这里就行。”(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一)

孟浮生一听立马就慌了,没想到杜月妍竟然真的不在这里,而且还被带走了,杜维桢却被留了下来,这说明什么?不就说明真的跟仇嘉良所说的那样,有人在针对杜月妍。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杜月妍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的目的吗?

他不明白,现下也不能冷静地思考其中的内情。

孟浮生想了想,现下他实在是没有时间花费在开锁上,想来还是出去告诉苏明他们让他们来把杜维桢救出去,自己则去寻找杜月妍为好。

于是他让杜维桢稍等一点时间,匆匆忙忙离开了,去到他跟苏明约定好的地点,告诉他大牢里的状况,说自己去寻找杜月妍,然后就跟她分开了。

孟浮生到大街上找了个人询问这里官府县令的府邸,并不难找,这里最为豪华的府邸便是,正好建造着这里最热闹,地价最贵的地方,他很快便找到了,还细心地观察一下地形,好方便自己进去,或者就算是到时候发现了,也能增加成功逃跑出来的可能性。

在天色更暗下来的时候,四处渐渐安静了,他寻思着这是个行动的好时候,从后面翻了进去,跳下来的时候下面正好是后院,很安静,也没有人发现他。

孟浮生轻手轻脚地出去,守在一条小道的花丛里,老远就看见一个下人低着头走了过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拖到了花丛里,然后捂住他的嘴巴,恶声恶气地质问“你们县太爷现在在哪里?”

那个下人吓得半死,手脚发抖,冷汗直流,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再说了,又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贼人敢在县太爷的府邸放肆?可是现在,那个看不清楚脸和表情的男人正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一把尖利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寒光的剑正横在他的脖子上,他差点没有吓尿了,自然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大侠饶命啊,小人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您大发慈悲把剑挪远一点吧。”那把剑就横在最脆弱的脖子上,只需要稍稍一划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县太爷现在在东院那边的大夫人那里,就往那走,那走。”

下人还热情的给孟浮生指了一条路,孟浮生记下后用力一拍下人的后脑勺,直接将人拍晕了,然后就朝着那边去了。

月光如花笼罩在清雅别致的东院,很是安静,孟浮生走近了才听得到里面传出来的调笑声与淫词艳语,他辨别出来里面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该是那劳什子大夫人,而男的应该就是他要找的县太爷了。

他又站了一会,并没有人过来,他这才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然后在里面的声音到达最吵杂的程度的时候,直接推门进去了,还不等里面的两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控制住了衣服脱了一半露出一身白胖的肥肉的县太爷。

“啊!”那大夫人穿着一身情薄的白纱,看上去颇为年轻美艳,脸瞬间吓得煞白,尖叫出声,但是见到孟浮生凶狠的表情,连一声都不敢吱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那县太爷更是吓得两条腿抖得就跟筛糠一样,眼白要翻不翻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孟少爷一掐他的人中,让他瞬间痛得清醒过来,然后求饶,“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您是要钱还是图色啊,只要别伤害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我这位夫人是我前几天才娶进门的,是青楼的花魁,最会伺候人了,只要您放了我,我、我就让她跟着你走。”

那位大夫人本来还是害怕的,一听县太爷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地撒起泼来,“你个鬼东西,前几天甜言蜜语说最爱老娘,现在又要把老娘推出去,你们这些男人的嘴还比不得会说话的猪。”

孟浮生被她吵得头疼,眉头一皱,重重的“哼”了一声,威慑力十足,那位本来虎虎生威的大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一软,竟然直接昏倒了,令得孟浮生也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回事啊?

但是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掐着县太爷的脖子,厉声质问“你把妍儿带到哪里了?”

“妍儿、妍儿?”那县太爷先是一脸迷茫,好像不认识这两个字,但很快反应过来了,脸色立马青了,“大侠,这可不关小人的事情啊,小人只是收了别人的钱所以把那两人都带回了大牢,其他的可一概不知啊。”

孟浮生气的咬牙切齿,“人在你们的大牢被带走了,你现在说自己一概不知,那你活着也没有什么用了。”说着,他手上猛一用力。

那县太爷眼睛猛地瞪大,挣扎不断。

孟浮生看着吓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才松开了手,继续逼问“现在呢?还不知道吗?”

那个县太爷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下来,糊了一脸,显得狼狈又猥琐,“大侠啊,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带走她的不是我的人,是那个给了我钱的,他们只要我把人带到大牢,其他的小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不是不知道啊。我把钱部给你行不行。”钱固然重要,但是什么也比不过一条命啊。

孟浮生一听他的话,是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掐死,“你竟然为了一点钱做出这样的事情,你配当父母官嘛?”

那县太爷连连求饶,“小人不配,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侠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命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他连连竖起手指发誓,说得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好像下一秒就要为百姓奉献一切似得。

孟浮生哪里有时间听他插科打诨,揪着他的衣领往上一拉,黑着脸问“那个人是在哪里找到的你,你们又是在哪里进行得交易,一五一十给我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二)

那县太爷胆小如鼠,实在是禁不起小,孟浮生这么一恐吓,他立马就把自己知道的部倒了出来,语速极快,好像生怕说慢了一点就被收拾了。

孟浮生将他所说的提取出觉得重要的信息,然后将人打晕丢在了一旁。在那一瞬间他有想过直接把那县太爷干掉的,只是想了想时间不恰当,这种时候杀人,还是县太爷动静太大了,杜维桢身份特殊,动静大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所以他还是饶了那狗官一名,想着到时候再交给杜维桢自己个儿解决吧,这种为了一点利益就敢谋财害命的人留着也是害人害己。

他去了那狗官说的几个地方都查了查,询问了一下,但是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那些人就跟凭空冒出来一样。孟浮生可不是会轻易死心的人,今天晚上没有办法找到,他就在那几个地方来往着守株待兔,想着总能等到人吧?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这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孟浮生这下没有办法了,揪着头发想了好一会,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仇嘉良!他竟然提前知道有人会针对杜月妍,那么会不会知道把妍儿带走的是什么人呢?这么想着,他决定找办法将仇嘉良揪出来好好询问一番。

而在这个时候,四下寂静,大牢里更是安静得出奇。这个时候一点点声音都会十分明显,一个半梦半醒的狱卒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音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想着也许是老鼠弄出来的动静吧,就换个了姿势继续趴着睡吧,没有注意到从一个小洞里袅袅升起的白烟。

吸进这点白烟,所有人都睡得更熟了。

声响突然大了起来,平地出现了十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是苏明。他过来推了推几个狱卒。那些人还是睡得死沉,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们才开始动作。

苏明在几个狱卒身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把钥匙,在最后的一间铁笼子里找到了昏昏欲睡的杜维桢。因为他所在的地方距离轻烟较远,所以并没有吸进去,只是因为太晚了所以发困。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什么敲动铁门发出的铿锵轻响,连忙看过去,眼睛瞬间亮了,抖擞精神走了出去。

“皇上!是我们来晚了!”苏明十分忏愧,刚要跪下就被杜维桢扶了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出去吧。”

苏明点点头,然后带头走出了大牢。他在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看守并不森严,比起他想象中的还要宽松,想来是并不觉得有人会越狱,成功出了大牢后,杜维桢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在苏明早就订好了一间客栈,赶忙把杜维桢带了过去让他休息。

但是这个时候杜维桢哪里有心思休息啊,他拉住苏明问“妍儿呢?浮生找到她了吗?”

苏明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浮生他还没有回来。”

杜维桢的心立马悬起来了,那些人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耗费这么多力气就是为了把妍儿带走,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这下也顾不上休息了,赶忙安排人出去寻找。

而孟浮生这边还是没有找到杜月妍,甚至连线索都没有能发现。且他想要见到仇嘉良的想法也不知道怎么实施,没错,他知道仇嘉良这个时候肯定在派人盯着他,可是一直没有出现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待。

终于,在孟浮生充分地表现出自己想要见到仇嘉良的意愿后,两天之后,他成功见到了孟浮生,还是那般意气风发,笑得高深莫测,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听说你想要见我?”

孟浮生冷静地看着他,好像前几天的焦急都不存在一般,“我知道你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我,我不介意这个,但是我只想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仇嘉良明知故问,“孟少爷在说些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还有,我可没有让人盯着你啊,可别血口喷人。”

孟浮生不想跟他争辩这些,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自己想要知道的,“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那些关于杜月妍的消息,或者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仇嘉良闷笑,好像他讲的话有多么好笑似得,笑完之后还明知故问,“孟少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公主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跟着他们。”

孟浮生抿了抿唇,既不高兴,为他的装傻,“你故意在半路把我拦下然后告诉我有人要针对妍儿,不就是想要我主动上门求你吗?我现在如你所愿了,你还想要做什么?或者,你有什么条件,要是合理的话,我都能够答应你。”

仇嘉良好似这才明白过来他一直在讲的是什么东西,一脸的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在问公主的事情啊,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孟少爷也跟我合作过,应该知道我的处事原则,绝对不白白做事,想要我提供线索,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浮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条件就好,有条件就说明有得谈,“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笔钱。”仇嘉良笑了笑,“很大的一笔钱。”

这是第二次谈钱的事情了,孟浮生问“多少。”

“不是我看不起孟少爷的能力。”仇嘉良搓了搓手指,咧嘴一笑,“只是这数额不是一般的大,以孟少爷现在的状况,怕是给不出来,所以你只需要带我去见杜维桢就行,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确是不放心,因为这人有过攻击杜维桢的前科,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仇嘉良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吊儿郎当的,“孟少爷你就放心吧,我这一次真的只是为了钱,也不想要伤人,更不愿意惹事了。而且我就这么一个条件,有钱,好说;没钱,就算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三)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他不用想就知道仇嘉良要是拿了这笔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是现在为了得到杜月妍的消息,就算知道以后会有麻烦也不得不去做。

所以他还是带着仇嘉良去找了杜维桢,但并不是直接带过去的,他倒是想,但是怎么也得征询一下杜维桢的意愿吧。

于是他先把仇嘉良带到了一个地方,然后一个人去找了杜维桢。

杜维桢见了孟浮生但是没有看见他带着杜月妍过来,直觉不好,“妍儿?是不是没有找到?”

孟浮生抿抿唇,然后点头,“我没有找到妍儿,去找那个县令他说人不在他那里,是有人给了钱让他把人带走的,但是后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道了。”

杜维桢瞬间心慌了,难过道“这该怎么办啊?那你过来是?”

“我之所以知道你们遇到了麻烦,是因为仇嘉良在半路找到我跟我说的,然后我找了过来。他也说他也知道妍儿现在在哪里,但是你必须给他一大笔钱。”

杜维桢立马激动起来了,“钱不是问题啊,只要他真的知道妍儿在那里!仇嘉良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他,我现在去见他。”

“不用了。”孟浮生把他压了回去,说,“他已经过来了,你要是愿意见他,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他把仇嘉良带到了杜维桢的面前。

仇嘉良客套的笑,毕恭毕敬的,好像以前他刺杀过杜维桢的事情完没有发现过一样,“皇上真的是爱民如子啊,还特意微服私访,体察民生,真是令人佩服。”

杜维桢对着他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要不是有求于人他连仇嘉良的面都不想见到。

“你说你知道妍儿的下落?”

仇嘉良丝毫不介意他的黑脸,只是笑笑,“如果皇上相信,那我就知道,如果皇上不相信,那我就是不知道,一切都取决于皇上您的意思。所以皇上您是信还是不相信呢?”

他的圆滑和对问题的故意躲避令得杜维桢极为不开心,“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妍儿带走?有什么目的?”

“看来皇上还是不相信我啊。”仇嘉良摇头一笑,“皇上要是不相信我,我后面的话很难说啊。”

杜维桢不高兴地皱皱眉,但是想到杜月妍,还是淡淡地说“我相信你,要是不相信你也不会让浮生把你带到这里了。”

“那这就好说了。”仇嘉良说,“公主殿下死而复生的消息其实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噢,不,我说错了,不算是死而复生,但是在很多人的眼里是这样的。这是何等神奇和诱惑人的事情啊?谁知道了能不心动?抓走公主殿下的人许是也是这么觉得的,想要把公主带回去好好研究。”

孟浮生眉宇紧蹙,他不相信研究杜月妍能研究出些什么来,什么死而复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当年要不是知道杜月妍是因为吃了一种假死的药才出现的那种死亡的情况,他也不会这么固执地等待。

不过他心里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虽然知道很不可信,但是有这么一张大饼画在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忍得住不吃,所以有人认为死而复生是真的存在,还为此大费周章将杜月妍抓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杜维桢一挑眉,眼里闪烁着不信任的光芒,“你确定是这样子吗?”

仇嘉良耸耸肩,不因为他的怀疑而生气,笃定道“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想必也对我知道的公主殿下的下落不感兴趣,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论的了,皇上您说是吧?”

杜维桢沉默了半天,眼神幽深晦涩,最后他只能赌一赌了,一直到现在苏明都在找,可是都没有找到杜月妍的下落,现在就算是只有一点点的机会,他都只能试一试了。

他再次确认,“你真的知道妍儿的下落。”

“当然。”仇嘉良坦坦荡荡,“我不仅知道公主殿下的下落,我还能亲自带你们去找到公主,皇上,您觉得这样如何。”

杜维桢心一横,立马答应了下来,“好,听浮生说你要钱,那你要多少?”

仇嘉良说了一个数字。

就算是杜维桢脸色也变了变,仇嘉良这一次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了,竟然比前一次跟孟浮生要的生生多了三倍,就算是对于他也绝对不是一个轻易拿的出来的数目,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只能答应了。

“我给你钱。”他说,“但是一定要在找到妍儿之后才会给你。”毕竟仇嘉良当年的不诚信的行为可谓是深入人心啊,不仅不受信任,还经常干一些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谁能对这样的人扶助信任?

仇嘉良显然也想起来了自己的劣迹斑斑,也没有坚持,笑了笑答应下来。

杜维桢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明白,就是等到杜月妍找到了,仇嘉良就能去皇城找信上的人要那笔钱,凭借就是另一封杜维桢当场写的一封信。

仇嘉良笑咪咪地收了下来,郑重地收进怀里。杜维桢则把另一封寄回了皇城。

在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杜维桢对他说“等朕找到妍儿,你就能拿着那封信去皇城拿钱,朕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我自然不会怀疑皇上您的信誉。”

在这一切弄完之后他们就准备上路看。不过在走之前,杜维桢将孟浮生拦了下来,委婉地对他说,“浮生,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你能回来找我们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要是再拖累你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你还是回流云山庄吧。”

“维桢。”孟浮生表情平静,眼神也很淡然,“我要是能下定决心回去,根本就不回过来,就是因为我当时太担心了所以才回来的。况且在这个紧要关头我要是离开了,那我还算是男人吗?”(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四)

“浮生。”杜维桢不是不感动的,以前浮生对他们这么好,大部分是因为他跟妍儿的关系,可是现在,妍儿先辜负了他,可是他还是这般仗义,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心里面的感激了,“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

还有对生云师兄的歉意,杜维桢在心里面想,要是让生云师兄知道他又为了他们冒险,肯定要气个半死,着急又担心的,可是现在这样,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阻止孟浮生跟着他们。

最后,孟浮生还是跟着去了,还有苏明等人,这一次是准备最为齐的一次,要是这样还救不出杜月妍,他们就得想起他的办法了,一行人就这么上路了。

杜维桢他们跟着仇嘉良一路往南走,越走越荒凉,越走越萧瑟。

孟浮生谨慎地询问“你确定是往这边走。”

仇嘉良回答“当然,他们为了躲开所有人的耳目,找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你看,你们不久被骗了吗?要不是我你们会想到往这边走吗?”

的确是不会的。所有所有人都没有话了,一路上安安静静地走着,直到进了一个小镇子。

这个小镇跟海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海城虽说有一个热衷于搜刮民脂民膏的州长,但是景色优美,加上靠海百姓们可以养活自己,衣食不愁,不算多么富裕但是绝对不贫穷,更没有饿死的时候。

但是这个小镇,一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荒凉和穷苦,触目所及都是残垣断壁以及衣不蔽体的百姓,就好像连天空都变成了压抑的青灰色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里怎么会是这样?”杜维桢问了自己这个问题,沉默的,“我本来以为在我的统治下,昆国虽然说不上多么国富民强,但是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可是没有想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触目惊心的困苦和悲伤,我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吗?”

他沉默地跟着走着,不过心里早就被愧疚和质问所充盈,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了。但是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等到找到妍儿了,回到皇城,他一定要派人来这里好好改造一番,他在心里这么发誓。

仇嘉良在镇子门口站住了,扫过一眼里头或是呆滞或是麻木地躺在地上,靠在墙上,或是走来走去的百姓们,说不出的冷漠,“他们就在里面了。”

杜维桢这一次倒是没有说什么,躲在这里,要不是仇嘉良带着,他的确是想不到更不会过来。

“那进去吧。”

仇嘉良诧异的“诶”了一声,“皇上,您确定要这么进去吗?我倒是不介意啊,不过你吗哎哟,要是你们这么多人齐刷刷进去了,打草惊蛇把人吓走了,我的钱不就不翼而飞了吗?”

孟浮生想想也是,就说“也是,要是那些人知道我们来了,肯定会带着公主离开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去,要不。”

他顿了顿,转身对杜维桢说“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带着苏明和其他人乔装打扮进去。不,苏明留下来保护你吧,我带着其他人进去,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你到底还是需要人保护着的,苏明我最放心了。”

孟浮生的建议很是合理,杜维桢没有多加犹豫就答应了。他们先去外面找了个安的地方安置了杜维桢,接着孟浮生才带着乔装打扮进镇子调查。

他也换上了一件褴褛的衣服,进去就和其他人分开调查了,他走到了一个懒洋洋地靠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家。

孟浮生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了个旁边的墙根靠着,靠了半天后才询问“老丈人,您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那老人家半耷拉着眼皮瞅他一眼就转开了头,也不搭理他,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孟浮生这个时候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币在手里面抛着玩,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将那老人家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孟浮生笑了笑,对他说“老丈人,想要吗?”

老人家立马点点头,眼睛亮得很,那贪婪的样子要不是孟浮生看着比他高大年轻,他定是要扑上来直接抢了。

孟浮生笑着说“老丈人,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几个我都给你。”

“你问你问。”

“您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这一次那老人家倒是回答得十分爽快,“半个多月了,家里面冷,就天天出来晒太阳,那叫一个舒坦噢。”

“那你有见到一批人进来这里吗?看上去不像是你们这里人的。”

那老人家摸了摸胡子,露出回想之色,点了点头,“这倒是有,我还记得四五天前有一伙人进了这里,穿的和说的话都不像是我们这里人。”

那就没错了。孟浮生心里一喜,“那你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吗?”

老人家摸了摸脑袋,“你这话问的,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就记得他们好像往那边走了。”说着,他指了孟浮生身后的一个方向。

孟浮生心里是既激动又高兴,把那几个铜币都给了他,还再给了一张银票,可把老人家高兴得不行啊,墙根也不躺了,把钱往怀里一揣就走了。

他往老人家指的那条路走的时候跟其他人碰上了,交换了一些信息后得知,这些穷苦的百姓都是这里的普通人。

孟浮生带着人顺着那条路走,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这条路很长,并且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也是,看那位老人家的样子,就算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也不会起来看,估计是见着人往这条路走就不看了,不过好在缩小了范围。

他们又在这里分开去打探消息,没有想到孟浮生倒是还真的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说他经常在一件破宅子里听到很可怕的声音,他跟他娘说还被他娘骂了,让他不要乱跑咧。(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五)

孟浮生让那个小孩子带着自己去了他口中荒废的宅子。这座宅子处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而且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周边也没有什么人,要不是有些小孩子就是喜欢往这些地方跑,是不可能听到什么声音的,所以要是小孩没有撒谎的话,里面十之有秘密。

最后孟浮生给了小孩一点钱当作感谢,然后在外面等到晚上的时候,想到进去随便打探一下。自然是不能太过详细地打探,肯定会打草惊蛇的,所以他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于是他猜测里面是不是有密室之类的东西。

不过,即使是里面藏有密室,他要是想找出来,必定要每一个地方都不落下,认认真真查看过去才行。不过他不知道密室里有没有人,是谁,这样查过去肯定会留下痕迹或者是惊扰到对方,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让对方心存疑虑或者警惕,更有可能的是干脆离开。这样,他们耗费了这么多经历,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所耗费的心血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更可怕的是,要是对方离开了,到时候他们失去了对方的线索,这下连仇嘉良也不一定知道,那不就事情大发了?

孟浮生没有办法只能打消了寻找密室的心思,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了,万一在他离开的时候对方有行动了呢?他只能先留在那里,然后等着他的人找了过来。

他跟他的人说,他们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宅子里面,然后派了几个人负责留在这里盯着周围的动静,要是有什么人进出务必要记下来告诉他。

孟浮生自己则离开小镇去通知杜维桢。

杜维桢虽然留在了小镇外面,但是在孟浮生他们调查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也是打探了有关于这个小镇的事情,没有想到,果然打听出了一些可能与杜月妍被带走一事有关的事情。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时还是前朝的时候,这座小镇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破败和贫穷,甚至还出了不少当官的,在外面也颇有名声。

在这个小镇子里有一个最为出名的家族,他出名并不是因为什么权势和规模,而是因为它的神秘。据说这个家族的族长活了几百年来,面貌还是同年轻人无异,原因是这个家族信奉一个被他们称为时间之神的东西。

说是时间之神掌控着这个大陆所有人的时间,如果是真心信奉他的,并且供奉他的人会得到永生,甚至长生不老。更玄幻的是,即使你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死亡,像是生病或者意外,他们家族的人都不会担心,因为只要把死者放在时间之神的身边,让他们呆上几天几夜,那么死去的人将会从阴间回来,也就是死而复生。

这样的传说让的这个家族颇受瞩目又令人畏惧,但是更多的则是不相信,虽然当时迷信之风盛行,但是那样的传说还是超过众人的认知和信任的范围,甚至有不少人觉得这个家族连劳什子时间之神也是编造的,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低他们。

但是邪门的是,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贬低过时间之神以及那个家族的人,无一例外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死光了。自此之后,这个家族的名声就越传越开了,不过并不是什么美名,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家族极为诡异和神秘。

不过也有一点令很多人十分眼热,那就是这个家族特别有钱。不管他们做什么生意都没有赔过,家产越滚越多,到后来不仅是那个小镇甚至还是它所在的城镇里最为显赫的家族。这样的好运气让的不少心思不正之人眼热发疯,甚至在暗地里各种造谣泄愤,恨不得冲进那个家族直接将他们的家业抄个干净。

不过,也许是因为树大招风的缘故,在有一年当时皇弟最宠爱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就早夭了,皇帝悲痛不已,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跟他说了这个家族的事情。

任何一个有权有势之人对长生不老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就算是皇帝也不为过,不仅是为了早夭的皇子,更为了他自己,皇帝将那个家族的所有人都抓了过来,让他们交出长生不老和死而复生的方法。

但是那个家族的所有人都是性格中都是极为疯狂的,他们说只有真正信奉时间之神的人才有资格长生不老,而皇帝不配。这可是真正地触动了皇上的逆鳞,试想,任何一个常居高位说一不二的人,谁能忍受得了其他人的否定?

皇帝那个时候彻底被气疯了,他将那个家族所有人都关进了大牢,逼问族长,让他说出长生不老的方法,不然就一天杀他一个族人。

不过那个族长一直没有说,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杀完了只剩下了他自己,他选择了自尽,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奇迹发生。

皇帝一怒之下,直接将那个族抄家了,皇帝一怒横尸遍野,即使没有牵连到那个小镇的其他人,但是因为这回事,那个小镇几乎没有人敢过去跟他们那里的人做生意,那里也越来越穷,越来越破落,最后变为如今这个样子。

杜维桢在孟浮生回来之后就跟他说了自己打听到的这个消息。

孟浮生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心里挺复杂的,就为了一个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的传说,一个曾经鼎盛的家族就这样被满门抄斩了,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说,孟浮生更加确定,那个宅子里很有可能正是那群带走妍儿的人所在的地方,而带走妍儿的那群人也许跟历史上就这么被抹去的家族有密切的关系。

然后他也跟杜维桢说了他今天去查看过的宅子,说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家族曾经所在的地方,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确定,只得等待后面的继续调查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六)

孟浮生根本就顾及不上休息,将消息告诉杜维桢后又返回到小镇,继续让人去调查有关于那间荒宅的事情,没有想到一查还真的查出来了事情。

原来这个镇子上谁都知道那间荒宅是那个已经在众人眼里消失的神秘家族的住处,除了小孩大人们对那里都极为忌讳,平日里也不会跟人多谈,生怕被诅咒或者惹火烧身。

孟浮生还是废了颇大的力气花了一点钱才从他们嘴里撬出了这件事情。而那群诡异的突然出现在小镇,还进了那间荒宅的人,他们也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敢管,因为他们觉得他们那样子像极了那个家族的人。

可是谁都知道,那个家族早早就被全部杀了,一个都不剩下,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既然不是人那还会是什么?越穷的地方就越迷信,他们都相信了那群人就是那个家族之人的幽灵,他们因为枉死所以逗留在人世间。所以在那个小孩听到荒宅里传出声音跟家里人提起的时候,才会被家里人训斥,他们都不想惹祸上身。

就算是有些人好奇,可是顾忌着那个家族的恐怖传说,也都只是打听些比较浅显的消息,没有人敢深入的调查和了解。

那个时候,知道或者被孟浮生问到的人,都被他们当成了不怕死的疯子,要不是收了钱,谁会这么多事又是指路又是回答他们的问题啊?他们可以害怕然后躲避,但是孟浮生不能啊,他必须要查清楚才能把杜月妍救出来,所以不论这件事情传的有多么邪门,多么恐怖,他都不会让自己退缩的。

但是后面他还要继续去问百姓一些事情,可是他们明显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也是,那个家族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之所以还有这么多传说也都是口口相传的原因,的确不可能还残存着太多的消息,要不然也说不上神秘了。

既然百姓那边找不到突破口,那么孟浮生就必须转换一些方案和视角了,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小镇的一些官员身上,他们总应该知道的比普通百姓的要多一些吧?

不过以他的身份那些人肯定是不会卖他的面子的,所以在得到了杜维桢的同意和一枚身份令牌后,他以杜维桢手下的身份去找到了一些官员。

令牌一出,那些本来不想要理会孟浮生的官员们都毕恭毕敬,把他当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但是在孟浮生问到那个家族的事情的时候,他们脸色都变了,你看我我看你的,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孟浮生佯作生气,“你们在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勾搭瞒骗我不成?”

“大人息怒啊。”一个应该是其中讲话最有分量的人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的,比较他们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的小官,哪里见过什么大人物大世面啊,现在一见就见到了皇上身边的人,惶恐也是正常的,他诚惶诚恐地说,“不是小的们不肯说,只是那个家族太过邪门了,小的们心里有顾忌。”

他们当然有顾忌啊,要是孟浮生从他们这里得到了消息,到时候去查些什么东西惹上了事情,发生了什么祸事,他们还不是首当其冲被牵连的?这些做官的,不论大小,只要是有一定时间,那么心里的小九九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过的,不仅爱惜头上的乌纱帽,更爱惜自己这条命,可不敢轻易冒险。

孟浮生看他们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也明白过来了这些怕担责任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说“你们知道什么尽管说,后面的事情怪不到你们,皇上也不是什么会滥杀无辜之人,你们尽管放心。”

那人擦擦汗,悻悻道“有大人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其实我们也的确调查过那个家族的事情,也让人进过那间荒宅,但是”

他的脸上露出后怕之色,“为此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查出来,所以能确定的是里面肯定有人,而且很厉害。不过那次折损的人太多了,我们后面也不敢调查那里的事情了,毕竟要不是主动惹事,他们好像也没有要害人和惹事的意思。不然,我们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收拾他们。”

他很怕孟浮生会觉得他们尸位素餐,所以还特意补充了后面这句话,说完尴尬地看向孟浮生。

孟浮生并不理会他的那点小心机,只是为他话里的信息诧异,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信息,竟然这么厉害,连官府的人都能悄无声息地收拾了,事情越来越难办,越来越诡异了。

他让那几个官员离开,然后自己想了想,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可是也不是像仇嘉良说的那样抓了杜月妍只是为了什么“死而复生”,也许还有更深一层此,更加复杂的原因,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没有办法救出杜月妍。

并且那些人看起来能力也不一般,行事又这么诡异神秘,很有可能还有后手,要是惹了他们,无异于触动马蜂窝,惹得一身的痛,可是他又不能不惹。

更重要的是,杜维桢缺少自保之力,带的人手也不够,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他忙起来可能也会顾不上他,所以想来还是让他离开要安全许多。

孟浮生发自内心这么想着,所以他再一次出了小镇,见了杜维桢。

“你查到了什么?”杜维桢知道孟浮生去找了小镇那些官员的事情,也很是好奇他打听到了什么。

孟浮生把他打听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就连杜维桢也没有想到那群人竟然这么厉害,让一个小镇的官员都没有能力去对付的了他,只能放任自流。

孟浮生认真地说“维桢,我想告诉你,你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想让你先回皇城。”

杜维桢皱皱眉,一脸不解,“我想回去把你留下来?”

孟浮生点头,“嗯,我这不是让你临阵脱逃,只是你必须要安全。你回到皇城还能派人过来帮忙。”

第八百二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七)

杜维桢想了半天之后,越发觉得孟浮生的提议很有道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留下来的确没有多大用处,且因为他的身份,他们又不得不分心保护他,能用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这样一分神就更浪费人力了,想来他还是回皇城对这次计划最有用,还能派人过来支援。

他点头说“那我明天回去?”

“好。”孟浮生同意了,然后提议,“我让苏明送你回去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可是这个提议遭到了杜维桢的抵触,“不好,苏明还是留在这里帮你吧,他帮你我放心。”

孟浮生摆摆手,很严肃地说“他护送你回去是最安的,不然要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再说了,可以让他护送你回去后再过来啊,要是不是他跟在你身边,我真的放心不下。”

杜维桢最后拗不过孟浮生,也觉得他的顾虑很有道理,确实,有苏明跟在他身边他会对安放心。

“你在这里也要注意安。”杜维桢说,“不然你来帮我们这个忙已经是恩情了,要是你因为我们的事情遇到了危险,我的良心会不安的,而且这样也对不起生云师兄。妍儿的安危对你我都很重要,但是你的安也同样重要。我不希望因为一个牺牲你们任何一个,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就算是妍儿被救出来了,她也会背负着这样的罪恶感度过一生。”

不管孟浮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口头上还是郑重同意了,表示不会做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接着孟浮生就去安排人手保护杜维桢回皇城了。苏明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可是当听到要回皇城的时候,他脸上还是出现了如丧考妣的悲痛之色,呜呼哀哉,“这一次,我逃不掉了!”

孟浮生看着他脸上的绝望,觉得有些好笑,也因为他的耍宝,紧绷了这么久的神经松缓了一些,还能笑着跟他开玩笑,“苏老夫人不会这么狠心吧。”

“怎么不会啊!”苏明果断地否决他的话,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絮絮叨叨讲述苏老夫人的狠心,“当时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可能要被直接押去结婚了。而且当时我走的时候,我娘还说了,我最好不要回来,不然一定会好好招待我,让我终生难忘的。天呐,她平日里就够魔鬼了,还要让我终生难忘,我总觉得是直接把我押入洞房!”

孟浮生没有娘亲,不是很能理解他对苏老夫人的敬爱和畏惧,但是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再想到自己做了亏心事的时候面对师父时的心情,立马就领悟过来了,也露出了同情之色,“太可怜了,不过没有办法。但要是你的行动够隐秘,等到把皇上好好护送回皇城了再快速过来,苏老夫人也许都反应不过来。所以,加油吧。”

苏明一脸的灰心丧志,“我大哥也被逼婚呢,现在我跑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家听我娘的唠叨,虽然说我是很高兴而且一点愧疚都没有,但是他肯定特别恨我,天天盯着皇宫的动静,就等我回来汇报给我娘或者直接来抓人,哪里会这么轻易放了我吧,诶,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虽然这么大的怨念,但是并没有想说不回去,保护皇上是他的职责,当时跟着离开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苏老夫人,更多的是要保护皇上,所以他还是很快准备好了。

在第二天的时候,苏明早早就带着人护送杜维桢上路了,孟浮生一直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可是再远就不能送了,不然他太久不在小镇,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人盯上杜维桢,这样问题可大发了。

同时,为了不让有心人发现这件事情,半路截杀,孟浮生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敢做,是他来到小镇后最为安分守己和安静的日子。不过其他事情能放一放,一件他最担心的事情不能放下,那就是——仇嘉良。

他这段时间没有去找他并不是因为已经相信他了,而是没有发现他的把柄和意图,这才把事情放一放。不过他也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太过干净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说明他在行动之前已经把身后的痕迹擦掉了,要是说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不干,他不相信。

所以在这个不能调查其他事情的时候,他特意去找了仇嘉良。仇嘉良此时并没有隐藏他的踪迹,当时甚至想跟杜维桢住在同一家客栈,不过孟浮生他们立马否定了,这可是一个危险人物,让他跟杜维桢住在一起,那不就是狼入虎口?

仇嘉良见到孟浮生一点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好像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样,看着他笑,还很客气得给他倒了一杯茶,“孟少爷。”

孟浮生也很平淡,即使满心的疑惑也十分有耐心地喝茶,听他讲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才悠悠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仇嘉良一愣,然后笑了,“孟少爷这不是贵人多忘事吗?我不早就说过我只是想来报仇,覆灭苏家罢了。”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这个扯淡的说法?”孟浮生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所图的绝对不止这个,不然,你当时为什么要对杜维桢下手,苏明明明也在那边,可是你却是冲着杜维桢去的。”

仇嘉良摸摸鼻子,“孟少爷说笑了,当时我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再说了,苏明有功夫在身,皇上并没有,在那个时候我肯定要选一个好下手的啊。不过立马我就后悔了,唉,我不该牵连无辜才是。”

他的自怨自艾与煞有其事的懊恼并没有能让孟浮生相信,反倒是让他皱起了眉头,“你以为这么拙劣的借口能够说服我?是你把我当傻子还是觉得你当时的演技很行。你可知道你当时的杀气就是冲着杜维桢去的?”(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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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嘉良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所以很干脆就沉默了。

孟浮生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声音低沉,“所以,你到底要做些什么?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了谁来的?”

“我说只是为了那笔钱你信吗?”

“你说了。”

仇嘉良“啧啧”两声,“看来你是不信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了,你一点都不相信我,就算我说些什么,不管是真是假,在你那么都算不得数。”

孟浮生说“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和算计吗?是你让我们之间的信任摇摇欲坠,你莫非是忘了你不知道多少次的毁约?”

仇嘉良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明显没有多少温度,连那眼神里都透露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鄙夷,“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傻了,反正都是要被骗的,被我骗了起码我还不会赶尽杀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每次我只是想得到点小利益,可从来没有想着将你们一锅端咯,你们该高兴才是。”

孟浮生涨红了脸,他们的确不如仇嘉良阴险狡诈,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大喊道“仇嘉良,你欺人太甚!”然后瞬间发难,要把人直接拿下。

可是仇嘉良其实自从一开始对他就是提防的,所以反应十分迅速,还不等孟浮生完施展开了就已经摆好了应对的姿势。

他的功夫自然是比不上孟浮生的,可是要是想逃跑也并不难,于是眼看着打不过要落下风了,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孟浮生自然紧追不舍,可是仇嘉良借助着这里孟浮生并不熟悉的地形,七拐八绕,还是成功将他甩开,逃走了。

他这次没有办法了,只得先回去。但是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他渐渐发现了这件事情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仇嘉良对杜月妍要被针对的事情未免太过了解了?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来通知他杜月妍会遇到危险,然后在事情发生之后,又这么快就知道那群人把妍儿带到了哪里,要是说单单只是因为他消息灵通,那未免也太过于灵通了,到底是在这里有着什么样的势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孟浮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一般,甚至觉得仇嘉良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关,甚至也参与了策划将杜月妍抓走的事情?他越发觉得有可能,就算是没有参与,那么肯定也有不少的关联才是,不然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成功地从他的手底下跑掉的仇嘉良现在正跟在杜维桢的身后。他一开始不知道杜维桢已经走了,可是看到孟浮生今天没有去调查那个宅子的事情而是去找了他所以就查到了,本来想着顺着那条路走,要是看不见人那也没有事情,要是见到的人也算是阴差阳错。

没有想到,他跟着走了没有多久,果然见到了杜维桢一行人,但是因为看到了苏明,所以他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选择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不想要打草惊蛇,只是这一路上都没有找到任何动手的机会,一直到了皇城他就彻底放弃了动手的想法,径直去了杜维桢在信中所说的地方,想要兑换钱财去了。

杜维桢刚回到皇城就听到手下说了那笔准备好的钱财被兑换走了,他这才想起这一回事,因为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到皇城,这不仅仅是一个胆大能够概括的。但也是因为仇嘉良的出其不意,所以他没有丝毫准备,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派人前去,想要抓住对方彻查他要这笔钱的目的。

当然,还有原因是他可没有忘记仇嘉良曾经差点刺杀了他,只是现在不是这个时候所以才一直没有提起来,但要是找到机会,他可一定要找回场子的。

但是等到他派去的人到了那边,才知道仇嘉良已经走了。杜维桢心知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算跑也跑不去哪里,立马让人城搜查。不过仇嘉良隐藏的技巧太过高超了,他差点把整个皇城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人,只好作罢。

苏明这个时候也被苏大哥拎回了苏府。

他也是倒霉,刚进皇城就碰到了苏大哥,杜维桢在的时候苏大哥也很是顾忌,没有说什么,但是杜维桢一回皇宫,他就立马发威了,两人直接找了个地方大打出手。

苏大哥可谓是怒发冲冠,“你个没义气的,竟然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你知道你走之后娘怎么折磨我的吗?我都快被搞疯了!看我今天打不死你个臭小子!”

他今天纯属出气,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了,那可不得好好出一场气?当然,这只是为他自己出气而已,等到苏明回了苏府,还有另一个主子在等着他呢。

两人一直打到彼此都鼻青脸肿,最后还是怒气值达到巅峰的苏大哥获得了胜利,把苏明跟拎鸡仔一样拎了回去,直接朝着苏老夫人的院子跑。

苏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大哥!大哥!我以后肯定不会对你不尊敬的,你就放我走吧这一次,跟娘说我从来没有回来过!求你了大哥!”

苏大哥怎么可能会答应他?忍气吞声这么久可就是等着今天呢!待会他可要好好看一场戏。

他一进院子就喊“娘!苏明回来了!娘!”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低了好几度,苏大哥还好,苏明生生打了个冷颤。

“还知道回来啊?”苏老夫人被苏老爷子扶了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被苏老爷子伺候着喝茶,慢条斯理的,“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这辈子都不回苏府了呢。”

苏大哥把苏明丢下,幸灾乐祸地闪到了一边。

苏明能伸能缩,立马露出了谄媚的笑,“娘,儿子好想你啊。”

“呵。”苏老夫人冷笑一声,端的是雍容华贵,“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想回来就回来,当家里是客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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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七十九)

苏明心里咯噔一沉,这下老夫人是真的被气到了,连忙舔着脸走过来蹲在苏老夫人跟前道歉,“娘,您在胡说什么呢?这当然是我家啊,当时不是皇上急着出去吗?我总不能让皇上等着吧,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您别生气了,气坏身体了可不好,我不得被爹打死。”

他把拉拢对象转向苏老爷子,想得到一些帮助,“是吧,爹。”

苏老爷子保命意识极强,一接收到讯息迅速撇清楚关系,“哼,你该骂。别说你娘,就连我都想打死你。”

“不过那臭小子说的也是,气坏你身体心疼的可是我。”苏老爷子转向安抚苏老夫人,可是还不等苏明高兴一会,只听得他话锋一转,“打儿子这种苦力活你怎么能干呢?都交给我交给我。”

然后苏明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子,然后拄着拐杖笑得阴森森地朝他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要是乖乖挨打,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你要是敢跑,呵呵,我可不饶你!”

苏明本来已经准备逃跑了,可是一听到苏老爷子的话立马定住当场,硬着头皮顶着苏老爷子的棍子。这一棍子下去的真的没有留力气,棍棍到肉,苏老爷子为了讨好媳妇是真的没有打算让儿子或者,可谓是一介狠人。

到底还是做娘的心疼儿子,苏老夫人气沉丹田怒喝一声“好了你个老鬼!再打你儿子就没了!”

要说苏老爷子最听谁的话,那当然是苏老夫人了,他一听就立马收了棍,在一旁站着,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怕你不出气吗?你现在还生气吗?要是再生气我再给那个臭小子几棍子,反正他年轻体壮的,挨得住!”

“你敢!”苏老夫人看他还想打,立马就怒了,“滚回来!让那个臭小子也站起来!”

苏老夫人颠颠地就回来了。这可苦了苏明了,苏老爷子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年纪大了,他可能真的就要被打死了。可绕是这样他也觉得腰都要被打断了,拿着剑杵着地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脸色发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爹会这么大力气。

苏老夫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苏老爷子竟然真的使了这么大力,心疼的不得了,哪还有心思问罪啊,气地瞪了一眼苏老爷子,就让人先给苏明上药了。

苏明趴在床上唉声叹气,苏老爷子笑咪咪的走了进去。

“没事吧臭小子。”

苏明心里存着气呢,一点都不想理他,把头一偏就看向了里面。

苏老爷子“啧”了一声,“你这臭小子火气怎么这么大呢,要不是老爷子我使这么大力,你娘会消气吗?”

苏明心里火气更盛了,“娘就算是生这么大气也不舍得这么大我,爹,你这是公报私仇吧?我平时哪里对你不好,哪里不孝顺了?”

苏老爷子挠挠头,“这不是太久没有打过人,一时控制不住力气了吗?”

其实两人心都大,气也气不了多久。苏明一觉醒来基本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苏老夫人心疼儿子,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顿好吃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是几天后,杜维桢又把苏明召到宫里来了,苏明自然是高兴了,他知道苏老夫人之所以还没有跟他提成亲的事情,是在心疼他的伤口,在这件事情上他越发感激苏老爷子了。但是在苏老夫人面前他还是表现得极为疲惫,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样,步伐沉重地走出了苏府。但是在没有人的时候,高兴得几乎要跳了出来。

杜维桢见到苏明时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虽说两人的君臣的关系,但也是朋友,让他这样奔波忙碌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你可愿意明天带着人去协助浮生?”

苏明眼睛一亮,当然是求之不得,“行!”

杜维桢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更愧疚了,“你会不会觉得太累了。”

“怎么会呢!”他巴不得呢!要是换成苏大哥,他肯定也是举双手双脚同意。

苏明这一次没有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而是跟他娘说了皇上要让他出去办事的事情。苏老夫人又生气了闷气,话都不肯跟他说。苏明笑呵呵地端茶倒水捶腰捶背,把他爹的话都抢了才得到了苏老夫人的好脸色。

“这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明算了算,实在是得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只含含糊糊地说“会尽快。”

“哼。”苏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最后也没有说什么,“那你注意点保护自己,别傻地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

“知道了娘,你儿子又不傻。”

苏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看你就是个傻的。”

苏明第二天就开始走了,苏大哥那是嫉妒得满眼通红,恨不得取而代之,可是苏老夫人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他只能看着苏明得意洋洋地走了。

苏明用了几天就赶到了孟浮生所在的地方,两方很快汇合了。

孟浮生看苏明满脸写着高兴,调笑道“回去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啊?苏老夫人为了讨了一门好亲事?”

“嗨。”苏明一脸的“别说了”,“我差点被我爹打死了,不过也多亏了我爹我才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孟浮生点点头,“怪不得你这么高兴。”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就谈起了正经事,苏明问“浮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孟浮生说“晚上就去那座宅子查一查。”

而穆生云这边,他实在是坐不住了,都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消息。但是在今天晚上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原来是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孟浮生的下落,不过,这件好消息对穆生云而言可能并不是好得多么纯粹。

他那个手下说“属下听人说,孟少爷前段日子有人看到他跟皇上在一起。”

第八百三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

穆生云的心情立马就低落下来了,说实话,他对杜维桢肯定是没有任何不好的意见的,只是心有余悸罢了,因为每一次孟浮生只要跟杜维桢在一起,就会遇到危险,无一例外。

特别是这一次孟浮生又特意藏起了自己的消息,不让他知道,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更加折磨人,所以穆生云十分担心,几乎是坐立不安。

但是他又听说杜维桢已经回皇城了,但是孟浮生却没有跟着回来,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更是让穆生云感觉整个人都放在火上炙烤着,回了房间还是低着头跺来跺去的,不知道逛了几圈,看得周婉仪头都晕了。

“相公,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担心。”

穆生云喘着粗气说“浮生现在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的人看到他在皇上身边出现过。不是我觉得皇上不好,而是的的确确是这样子,浮生每一次只要跟在皇上身边,发生的定不是什么好事,整天受伤或者有危险,甚至还有好几次出过生命危险。要是让我也知道他的下落我还是能放心一些,可是现在我除了知道他不久前曾经跟皇上在一起过,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他摊摊手,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周婉仪将他拉到床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要是想知道浮生的消息,去问皇上不就行呢?何必在家里生闷气。”

穆生云没辙了,“我这不是担心那个臭小子不想让我知道他的消息,知道我向皇上打听过后会生气吗?我们上一个问题都没有解决呢,我要是再惹他一次,他这一次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呢。那就是个祖宗现在,我哪里敢惹啊?”

周婉仪说“那你不能只在这担心吧?你上次的事情是因为做得确实很过分他才会这么生你的气的,但是这一次你是担心他的安,浮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用不着草木皆兵。”

穆生云摸了摸鼻子,虽然不说,但是在心里面确实承认自己确实是想得太多导致于畏手畏脚的,最后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皇城根皇上见一面询问孟浮生的消息。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孟浮生不跟杜维桢一起回皇城,但是猜测两人既然在不久前见过面,以他们两人的交情,肯定知道对方的下一步目的地,问他应该是没有错的。

穆生云迅速安排好手里头的事情,然后独自去了皇城,这一次并没有带什么人,一个人的速度到底还是要比大家快,他只用了三天就到了皇城。

他手上拿着孟浮生留在流云山庄的一枚令牌,这枚令牌可以让他畅通无阻地出入皇城,平日里他是肯定不会用的,但是他现在很是着急,想要越快知道孟浮生的消息越好,于是就干脆带上了,等到了皇城后直接拿着令牌进了皇宫。

他的令牌一出,有人去禀报杜维桢,有人领着他进去了。

杜维桢知道他过来的事情,也很快地过去招待。

穆生云对点头,然后一句客套都没有,直接询问起孟浮生的事情,“我听手下人说起才知道你们前几天才在一起过,可是你现在回皇城了他却没有跟着,皇上您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杜维桢立马就感觉出来他情绪的异常,极为激动,说话的时候眼里隐隐出现血色,又想到了孟浮生的状况,想到跟他说还有些忐忑,但是他不想跟穆生云隐瞒,“浮生现在还留在外地,情况有点危险。”

“你说什么!”穆生云的声调陡然拔高,失去了所有的风度和礼貌,“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明危险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就是因为我骗了他的事情?”

看到他这么激动,杜维桢只觉得话到嘴边,更加难以启齿了,“不是,是因为妍儿被抓了,他留在那里想要把妍儿救出来。”

听到他这一番话,穆生云反常地冷静下来,可是这个冷静的状态却有些不对劲,“我就知道。”他说,“每次只要是遇到你们的事情,那个傻子一定会出危险。”

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平淡,眼眸低垂,遮盖住眼里的所有情绪,“他屡屡为了你们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数次出现生命危险,要不是他命大,现在可能早就不在了。可是你们怎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生云。”听他这么说杜维桢并不生气,只是觉得羞愧,“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们。”

穆生云并不搭理他的道歉,继续平平淡淡地说“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就答应过我,孟浮生帮完你们那一次,以后不论出什么事情你们都不会找他们了。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你们都把他牵扯了进去,让他为你们出生入死?你要是真的觉得内疚,会屡次这么做吗?”

杜维桢被他说得有些抬不起头,可是无话可以反驳,因为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在很久以前他甚至也答应过长风先生不再用他们的事情去劳烦孟浮生,可是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破例了。

他的沉默让穆生云有些癫狂了,“想起来了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利益呢!看着孟浮生为你们出生入死觉得很骄傲是吗?他傻是傻,可是他是我的小师弟!你们不担心他我担心!”

穆生云忍不住发起脾气了,大喊大叫,疯了一般,“你们难道除了找他就没有办法了吗?你们是一定要他为你们卖了命才罢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就想让他死!”

杜维桢于心不忍,只得软声恳求,“生云师兄,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一谈,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你知道有什么用?”穆生云眼睛发红地盯着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不照样把孟浮生耍得团团转什么事情都为你们干吗!”

第八百三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一)

杜维桢心底有些发麻,穆生云的这个情况实在是不正常,他只能一再地说:“生云,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要我怎么说啊!”穆生云一把掀翻了一旁的桌子,在一阵噼里啪啦都嘈杂声中,他喘着粗气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冷静!”

“来人护驾护驾!”

里面的声响引起了外面侍卫的注意,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外面的人便齐刷刷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碎成四块的桌子,再看神情暴躁的穆生云,立马戒备起来。

杜维桢心中一凛,没有想到侍卫们会冲进来,他自知是自己理亏,对不起穆生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人跟他打起来,刚要张嘴喝退他们,可是这个时候就像个易燃的火堆的穆生云不管不顾得跟侍卫们动起手来。

声音十分嘈杂,情况也发生的很是突然,杜维桢根本没有反应和阻止的机会,着急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穆生云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侍卫人多,且善于配合,又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稳稳地占据了上风,一个侍卫趁穆生云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穆生云竟然被直接打飞了出去。

“生云!”杜维桢见到这样的场面,头皮一麻,呵住侍卫,亲自上去将穆生云扶了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穆生云一脸漠然,推开杜维桢的手,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杜维桢冷脸朝着侍卫们说,然后又让四喜尽快去找太医过来。

可是四喜刚离开穆生云就站了起来,推开杜维桢朝外面走,冷冷地说:“不用你狗拿耗子假慈悲了。”

杜维桢听他这么说自己,也是十分心痛,“生云师兄,浮生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先让太医看看再走吧。”

要不是看到穆生云脸色发白,嘴唇也发青,走路还有些咧咧切切不稳当,好几次都差点栽倒。要是穆生云在自己这里出了事情,杜维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孟浮生交代。

孟浮生为了妍儿奋不顾身,可是他的人甚至伤害了生云师兄?杜维桢就连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是既懊恼又悔恨。

可是穆生云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此时天上正好下起了雨,而且呈现倾盆之势,只是瞬间便将他淋湿了,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这么大的雨,而且他还受着伤怎么能离开了。

杜维桢皱着眉头冲了过去,想要把穆生云拉回来,可是被他一把推开了,还不等他稳住身子,穆生云已经走远了,背影被雨幕一点点模糊掉。

穆生云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机械地走着,走出了皇宫,站在大街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穆庄主?”

突然有人帮他撑了一把伞,穆生云抬头看去,发现他竟然是仇嘉良。

他立马警惕起来,黑着脸看他,“你要做什么?”

“穆庄主不要这么激动。”仇嘉良微微一笑,“我是来跟穆庄主和平商谈的。”

穆生云没有打算理会他,甩开他就要走,“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穆庄主。”仇嘉良竟然追了上去,笑着说,“何必这么大的怒气,何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保不齐你就对我说的感兴趣呢。”

穆生云没有打算给他面子,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说:“我对你这个人都不感兴趣,你是从哪里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立场还能和平谈一谈的?”

“贵庄孟少爷的事情穆庄主也不感兴趣吗?”

“你说什么!”孟浮生三个字让穆生云一下子精神起来,表情凝重地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仇嘉良哈哈一笑,整个人都显得豪迈爽朗,“穆庄主误会了,我可没有做什么,我跟贵庄以及孟少爷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穆生云对此不以为然,如果他们两方的事情还算不上仇恨的话,那仇嘉良的心得多大啊,反正穆生云没有这么宽广的胸怀,但是为了孟浮生的事情,他还是沉住了气。

“你想到哪里聊?”

仇嘉良把他带到了一间客栈,进了房间后他找了一瓶疗伤药出来,对穆生云说:“穆庄主还是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吧,我在外面都看得出来你脸色不好了。杜维桢还真是欺人太甚,不仅让孟少爷替他们卖命,还伤了你,你说要是孟少爷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不要想挑拨离间。”穆生云倒是没有拒绝把药接过来,但是丝毫不上他的当,冷脸说,“这件事情是我们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一个外人掺和进来了。”

仇嘉良摇头苦笑,“穆庄主对我的戒心还真是重啊,但我今天是带着诚心过来的,要是穆庄主不信,我大可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竹简,然后当着穆生云的面打开了。

穆生云看着竹简上面的字,表情逐渐变了,他对这些字最是熟悉不过了,就算是过了十几年他都不可能会忘记,这竟然是他师父的真迹。

仇嘉良把竹简摊开放在两人面前,说:“唉,没有想到我们家还有这么深的源远,这是我这一次才在家里留下的竹简中找到的,原来我已故的父亲竟然跟长风先生是旧识,这可真是我们的荣幸。”

穆生云虽然认识这个字,但是可不敢相信仇嘉良的话,这人有多么阴险狡诈他可是明白得很。并且他们祖辈的恶名他也是略有听闻,以他师父的高风亮节,会认识这样品行低下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劣的朋友——实话实说,他不相信。

所以他的眼神依旧警惕而疏远。

“这个字倒的确是我师父的字,但是我并不明白你拿出来的目的,还有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跟孟浮生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次的事情又是你弄出来的?”

第八百三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二)

仇嘉良露出了极为无辜的表情,连连摆手,“那你可误会我了,要是我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在你的面前出现?我之所以知道你肯定是从杜维桢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是见你出来的时候可以看的出很难过。”

穆生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或者是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但是他想要听他到底要跟他讲什么关于孟浮生的事情,就没有打断,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仇嘉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产生了兴趣,就开始滔滔不绝,“其实我因为贵庄长风先生跟我父亲的交情,也不想对他动手,就算是以前我也没有想过要伤害无辜。只是,孟少爷太过爱管闲事了,明明不关他的事情,可是孟少爷硬是要插一腿进来。为苏家、为杜维桢出生入死,甚至命都不要了。就算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有时候吧,刀剑无眼,人脾气一上来,难免误伤到了。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穆生云被他说得关于孟浮生的字眼刺痛了,但是并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难道孟浮生为了苏家和杜维桢这些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的事情奋不顾身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吗?当然不是的,就算是穆生云他自己都心知肚明,不知道多少次,孟浮生为了别人,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就跟现在的一样。

而且更加令他担惊受怕的是,这一次的情况是他根本不清楚前因只知道后果,一切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甚至没有人来跟他说一声孟浮生现在在经历这样的事情,要不是他的人探听到孟浮生曾经在杜维桢身边出现,他控制不住过来找杜维桢问清楚,根本没有人会告诉他孟浮生现在处于危险之中,而且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这是多么离谱的事情啊?但要是孟浮生一直留在流云山庄,跟他那些朋友划清界限,以及彻底放下杜月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穆生云不是什么坏人,但更加不是一心做好事,乐于奉献自己的烂好人。

他被自己想要把孟浮生绑在流云山庄的偏执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又忍不住心动,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下,被他保护着,甚至在师父去世之前还担心着的小师弟就应该在流云山庄平平安安度过一声,找一个喜欢着他的妻子,生一个跟宝宝一样聪明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幸幸福福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这是他所希望在孟浮生身上看到的,他的下半生。

穆生云看向仇嘉良,此刻的他,冷静到有些不正常了,“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道歉吧?到底要做什么,你说吧。”

仇嘉良也不否认,因为他所说的就是事实,他来找穆生云不是为了什么道歉,而且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为自己铲除挡道的人,是所有成功地攀登的人所必须经过的途径。

“我想要跟你合作。”仇嘉良说了他真正的目的,“你放心,我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苏家,他们害了我秋家满门,我怎么可能看他们一家人一路攀升!身居高位!不!我要把他们拉下来,要他们一家人都尝一尝我的痛苦!我也不是想要你帮我做什么。我知道,穆庄主德高望重,肯定不可能帮着我这种人干这种事情。所以,我只需要穆庄主看好孟少爷,让他不要掺和进来就行了。穆庄主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穆生云的确很行动,可是他还是有着一些反感,为仇嘉良的目的。在他看来,苏家满门忠良之辈,怎么容得下这种人的欺辱?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无论读过多少圣贤书的人,都没有办法拜托人的本性——自私。

他再一次确定道:“我只用想办法把浮生留在流云山庄就行?”

仇嘉良毫不犹疑地点头,一锤定音:“对!”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

仇嘉良在这之后就跟穆生云说了自己的计划,第一步肯定是挑拨孟浮生跟杜维桢的关系,然后把他召回来,穆生云对这个没有意见,但是对他所提出的具体想法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不想诬陷别人。”

仇嘉良蛊惑道:“你这可算不得诬陷啊,难不成今天杜维桢的人没有围着你打?没有伤害你?”

穆生云十分纠结,“确实有这样的事情,但并不是杜维桢所指使的。”

“那又怎么样?一开始他并没有阻拦不是吗?这样的皇帝值得你们去维护吗?”仇嘉良压低声音,使声音更加有凝聚力和蛊惑人心的力量,“值得孟少爷为他陷入危险之中吗?你不想把孟少爷叫回来,而是让他继续逗留在危险之中吗?”

穆生云从动摇到答应,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第二天,在仇嘉良的推动下,杜维桢想要杀害并且重伤了穆生云的消息被带着朝孟浮生那边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的镇子里,孟浮生正带着苏明等人前去宅子搞破坏,想要把里面的人引诱出来,在他们差点把整座宅子毁了之后,那群人总算是被逼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都用黑布罩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一见到他们,一个为首的人就愤怒大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孟浮生可不想跟他们在这里动嘴皮子,直接动手了,两方混站起来,很快便出现了死伤。他也在作战中观察到了,对方的攻击方式,他们试剑,剑上抹了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被伤到除了血,几秒钟之内就会倒下没有了呼吸,极为凶险,甚至就连孟浮生都好几次差点被伤到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些人虽然剑上抹了毒,可是武功十分普通,在江湖上都属于不入流的类型。

但即使是这样,那迅速的死亡以及死后尸体的惨样还是让人不寒而栗,孟浮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一旦受伤就都会死,他们能活着几个回去实在没有定数,于是决定撤退。

第八百三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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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浮生一声令下要手下撤退,可能那群蒙面人顾忌着什么,不敢追出来,刚追到门口就不追了,这才给了孟浮生他们成功逃走的机会。

他怕那群蒙面人会追踪他们到客栈,所以根本不敢回去,而是在外面绕了好几圈,一直到入夜,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才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居住。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帮几个中了毒奄奄一息的手下解了毒,然后一个人出去了,因为他在那里呆不下去了,他担心着杜月妍。

他想着他们今天的这么大一场动静,肯定打草惊蛇了,甚至连杜月妍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担心杜月妍在他们手上会被恼羞成怒的蒙面人伤害,所以坐立不安,就想着独自过去查看。

可是刚一出去,他就遇到了一伙人,两方刚见面都很慌张,差点打了起来,但是在这个时候,对方认出了他,其中一个人大喊“孟少爷!”

孟浮生动作也停住了,觉得对方的声音十分耳熟。这个时候,只见对面讲话那人走了出来,面容也渐渐清晰,这个人他的确认识,曾经在生云师兄的身边见过,是生云师兄的心腹之一。

“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面露喜色,激动地说“孟少爷,我们总算是找到你了!手下找你很久了!”

孟浮生倒是没有他这么激动,只是有些意外,于是再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是生云师兄让的?”

对方好像这个时候才慢慢缓了过来,脸上露出了难过和悲痛,走出来竟然跪倒了孟浮生的面前,哭丧着脸说“孟少爷,不是庄主让的,庄主、庄主失踪了。”

“你说什么?”孟浮生表情瞬间凝重下来,都忘记了将他扶起来,冷声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快跟我说!生云师兄在流云山庄呆的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对方跪着蹭到他身边,眼泪竟然流了下来,“庄主、庄主听说您在失踪期间在皇上身边出现过,就去皇城找他了,想要问一问你的消息,庄主担心您很久了。可是进了皇宫后,他知道你遇到了危险,生了气想要皇上把你叫回来。可是皇上不愿意,甚至还恼羞成怒把庄主打成重伤了,庄主出来后又被追杀了,现在下落不明,少爷!您一定要回去帮庄主做主,把庄主找回来啊!”

要是他的话放在以前,孟浮生一定立马就慌了,可是在发生了宁秋蓉这么大的一桩事情之后,虽然说不出口,但却是事实,他对生云师兄的信任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所以他狐疑地问“生云师兄真的不见了?”

对方一下子泣不成声,“少爷,您怎么能怀疑庄主呢,就是因为你太久没有消息,他才放下山庄的所有侍卫去皇城打探您的消息。要是您在离开之前没有瞒着庄主,在后面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消息,庄主也不会急到这样子,更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直接失踪了,少爷,庄主最疼爱您了,知道你不见后整天吃也不好睡也不好,小人好不容易找到你告诉你这个消息,您竟然还怀疑。”

他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过、些许不值。

孟浮生被他看得突然有些羞臊了,要是这件事情是真的,他现在所有的话落到别人耳里都可以说是狼心狗肺,可是他是真的不敢轻易相信他们的话了。

但是他看对方的悲伤和着急也不像是假装的,也冒出了点不安,“生云师兄真的失踪了?”

对方忿忿地点了个头,“孟少爷,您要是真的不相信,就回去看看吧!”说完他掉头对着其他人说,“我们走!”

孟浮生看他的真的要走,突然出声“慢着,我相信你!”

他现在也不得不想着生云师兄失踪的事情是真的了,心里也越来越察觉出慌张,要是生云师兄真的失踪了,他肯定是要去找的。但是要是不是,那么他可能会对生云师兄彻底失望了。

对方跟着他去了苏明和手下们滞留的偏僻地方。

苏明正准备出门找他呢。不得不说,孟浮生这次可是吓坏他了,半夜被尿憋醒,结果转头发现原本躺在他身后的孟浮生不知所踪,他还以为他也去外面上茅房,结果找遍了四周都没有见到人。

他立马就急了,想着那个傻子不会一个人去那个邪门的宅子了吧?裤子一拉上就想着出去找人,哪里想到会这么巧刚出去就跟那人碰了个头。

绕是苏明脾气好也憋不住怒火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小子死去哪里了?我他娘的以为你去那个邪门的宅子呢。”

孟浮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得不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苏明,因为要不是遇到生云师兄的手下,他还真的

“他们是谁?”苏明警惕地盯着他身后的人,一开始还以为孟浮生这么不小心竟然被跟踪到这里了。

孟浮生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苏明,这些是生云师兄的人,你不用害怕。”

苏明这才放心,“他们过来要做什么?”

“我师兄不见了。”孟浮生沉声说,“我得去找他。”

苏明听到穆生云失踪了也有些着急,又听到他后面的话,更慌了,“那这边的事情呢?”

孟浮生十分严肃地说“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我师兄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但是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总不能甩手就走吧,所以你能不能暂时帮我管一下?等到我找到生云师兄了会回来的。”

苏明当然不会拒绝,爽快答应了,还关心了一些穆生云的事情,让孟浮生要是找到了生云师兄也要通知他一声。

孟浮生点头,然后就去安排其他事情了,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个大概了,想着应该短时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跟着穆生云的手下去他们所说的生云师兄失踪的地方去寻找了。但是同时他又不是很相信他们所说的杜维桢让人伤了穆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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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四)

于是在出发之前,孟浮生又给杜维桢写了一份信,说了生云师兄的手下跟他说得生云师兄在皇宫遭到袭击,身受重伤,现今下落不明的事情。

当然,还有他放心不下生云师兄,要暂时离开小镇先去寻找他的事情,他还在这里表示了歉意,希望杜维桢能够原谅他。

杜维桢收到他的信也是心中一惊,自然不是介意他暂时离开的事情,毕竟以孟浮生跟杜维桢的关系,后者失踪,前者肯定是最为担心的人之一,杜维桢也不是没有良心。他震惊的是穆生云失踪的事情,那天之后,他只知道穆生云离开了皇宫,可是去了哪里,他并没有什么资格去管,所以就没有让人跟着,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受伤这件事情,杜维桢更是觉得极其对不起孟浮生了,后者在为救自己的皇妹如此不顾生命危险,而穆生云在知道后肯定会生气的,可是他的人却因为这样情理之中的事情伤了他。虽说袭击穆生云的事情不是他指使的,但是他觉得跟自己是脱离不开的,要不是他没有及时阻止,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且,要是他当时多一点心,派人去保护穆生云,也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失踪的事情了,他是既懊恼又自责,立马向孟浮生回了一封信说了当时的情形还有自己深深的歉意。

信上说,当时生云师兄知道他处在危险之中,一时情绪没有控制住,发起了火掀翻了桌子,巨大的动静把外面的侍卫打起来了。生云师兄当时正是气头上,只感觉被挑衅了,两方便动起了手,杜维桢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拒绝。

后面因为他只有一个人的原因受了伤,可是却在他让人去找太医的时候独自离开了,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走出皇宫,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写到这里,他只觉得十分对不起孟浮生,再一次表达了自己难以言语的歉意,说这个的确是因为他的失职,还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希望孟浮生能够原谅自己,并且他也会派人去寻找穆生云。信上面丝毫没有提及孟浮生暂时离开小镇的事情,是为了不给孟浮生增添任何的心理压力。

把信寄出去后,杜维桢开始亲自安排起派人寻找穆生云的事情来,还特意找的是当时动手攻击了穆生云的那些侍卫们,虽说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理应是无罪的,可是攻击的却是穆生云,要是一点惩罚设施都没有,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浮生。

所以他还是对那些侍卫略施惩戒,又跟他们说要是他们能够找到穆生云,那么他们后面的罪就全部免了,要不然,该惩罚的一个不少。

在安排好这个之后,他不可避免地担心起杜月妍了,毕竟是自己疼爱的皇妹,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知道孟浮生已经安排好了那边的事情,只当他急着去寻找穆生云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安排,就同时写信告诉苏明在孟浮生不在的时间里,先帮他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不求立刻,但求中规中矩不出错误。

孟浮生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完全相信穆生云失踪的事情,所以只是有些担心,其他情绪并没有多少,可是越找就越慌张,要是生云师兄是骗自己的,只是想让他回来,那么现在目的达到了,应该出现才是,可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下他是肯定穆生云失踪的了,整个人就跟放在炽烈的火焰上烧烤一样,急得不行。好在认真地找了几天后,他们还是打听到了一些关于穆生云的消息。

孟浮生喜出望外,也终于明白了在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里穆生云的心情,才找不到生云师兄几天他就这般难熬,那么生云师兄一个月都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一知道就是他有危险的消息,那种心情,岂是他能体会得到的?这个时候,他基本上放下了生云师兄用宁秋蓉来接近自己的事情,急急忙忙朝着打听到的穆生云所在的地方赶去。

走了半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那个说是穆生云藏在其中疗伤的破庙,然后在外面遇到了一行人,还不等孟浮生说话,对面的一个人就大喊“孟大人!我们是皇上派来帮您找穆庄主的!”

孟浮生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追杀穆生云的人了,现下听了也就放心了,两方一起进了破庙,果然在角落看到了面色苍白,正在闭目养神,十分虚弱的穆生云。

他们进来的动静并不小,可是穆生云好像是累极了或者是睡得太熟,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孟浮生走过去想要跟他说话,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在杜维桢派来的人里突然蹿出几个人,在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上来袭击了穆生云。

穆生云好像感觉到了危机,所以睁开了眼睛,可是浑身虚弱无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冲过来。

其他人距离得太远,其中唯一能够来得及帮忙一二的只有距离稍近的孟浮生,帮忙挡了一致命的攻击,可绕是如此穆生云还是被刺了一剑,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那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见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红彤彤的一片,气的脑袋发昏,大喝一声,扑到了穆生云身边,“你没事吧!”

孟浮生将杜维桢扶了起来,对着还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手下们大喊“抓住他们!”

手下们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追向那几名刺客。可是他们并不恋战,眼看着一击没有将人杀了,直接掉头就走,一点不带停留,一部分人连忙追着出去了。

孟浮生也恨不得亲自将他们抓住好好折磨,方能解开心头的恨意,可是穆生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根本不可能放心追着出去,只能选择留下来照顾他。

第八百三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五)

“生云师兄!”孟浮生扶着穆生云,眼圈发红略带哽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没事吧?”

穆生云看着他十分欣慰,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后,说:“你来找我,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了?浮生,是师兄不好,当时没有能考虑你会怎么想才做出那样的错事,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没事就好,我听皇上那么说,还以为咳咳咳。”

他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大力地锤在胸口,鲜血从肩膀的衣服里偷出来,很快就染湿了那一片的布料,触目惊心。

孟浮生扯着嗓子吩咐手下,“快去打一盆清水过来,我要给生云师兄清理伤口!”

很快有人去打了一盆水回来,好在破庙里有一个缺了口子的盆,不远处还有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溪。

孟浮生很快帮他处理好了伤口,好在那个人刺得并不深,就是血流得多了一点,但是撒了点止血的药血很快就止住了,此时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穆生云已经睡了过去,孟浮生帮他安置好,然后带着其他所有人出了破庙。

除去怒火,他的心中还有浓浓的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杜维桢派来的人要刺杀杜维桢?

其实不止他的不解的,那些没有动手,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同伴冲过去的人也是犹如五雷轰顶,他们领到的命令不是帮忙寻找穆庄主和保护他们吗?怎么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解释一下。”孟浮生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指使他们的?”

即使那些人是杜维桢派来的,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去怀疑杜维桢,因为做了这么久的好友,信任到底是根深蒂固的。

杜维桢派来的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疑惑,为首的一个人摇摇头说:“孟大人,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皇上是让我们帮您寻找穆庄主和保护你们的,那几个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心里也愁啊,这个不是在挑拨孟大人和皇上的关系呢,听说孟大人跟皇上可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孟大人即使不在朝当官了,皇上对他的器重和信任可从来没有少过,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孟浮生看他们那迷茫的模样也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可是他又想不出原因,那些可是皇宫的侍卫,都是杜维桢身边亲近的人,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放心这些人贴身保护。可是就是这群人里,突然齐刷刷出现了几个叛徒要刺杀生云师兄?

他想着想着,表情也愈发阴沉,冷声对那些侍卫说:“你们帮我回去问问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相信皇上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他也不想怀疑杜维桢,可是眼前这事情不就明晃晃地摆明了跟杜维桢脱离不开关系呢。

这个时候,他有个手下跑了过来,满脸高兴地说:“少爷,庄主醒过来了,正要找你呢!”

孟浮生一喜,正要回去,想到了什么立马顿住了步子,跟那些侍卫说,“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了。”

那些侍卫左右为难,“孟大人,皇上要我们保护您,我们要是回去,就叫做抗旨不尊。”

“皇上让你们帮我寻找生云师兄,现在生云师兄找到了。至于保护,这倒是不用了,你们留在我们身边才算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侍卫们悻悻作罢,灰溜溜地离开了。

孟浮生换上喜悦的笑容进了破庙,见着穆生云正虚弱地歪歪地靠坐在地上,他连忙过去将他扶正,“生云师兄,你现在头晕吗?”

穆生云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嘴唇发青起皮,一看就是虚软了很久的样子,“现在好了一点,那些人,是谁?”

孟浮生顿了顿,说:“他们是维桢派来的人,但是我觉得维桢不会下这种命令的,他们可能是被其他人利用了。”

穆生云凄惨一笑,“你可真信任他啊,就算他的人差点把我杀了你还是在为他说话。”

“生云师兄,不是这样的,只是维桢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穆生云呵呵冷笑,闭上眼睛,把脸撇到另一边,一副不愿意跟他说话,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孟浮生无奈地摇摇头,说:“生云师兄,你不要这样子,维桢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怀疑他。但是你是我最尊重也是最重要的人,无论是谁想要伤害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吗?”穆生云一脸的不相信,“要是那个人是杜维桢呢?你也会愿意为了我报复他?你不担心杜月妍生气?”

孟浮生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没有打算顺着他的话说,不然肯定会吵起来的,而是问了一直梗在他心里的问题。

“生云师兄,你受伤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穆生云“啧”了一声,黑着脸说:“你问我做什么?我说了你又不相信,皇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都是我先发的疯,都怪我,怪我好了吧!”

孟浮生更加无奈了,无力一笑,“生云师兄,你认真跟我说好不好,我有自己的思考,你这不又把我当成了毫无分辨能力的小孩了吗?”

穆生云又想到了当时的不愉快,总算是没有继续闹了,可是他接下来的话跟杜维桢所说的竟然完全相反,在他的叙述里,杜维桢故意挑衅,甚至让人追杀他,还堵在了他回去流云山庄的路上。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迫不得已躲到了这里。这才有他失踪的这件事情。

“什么!”孟浮生满脸写着震惊和难以置信,“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的跟维桢说得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谁在说谎?如果是生云师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啊,生云师兄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刚正正直的,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欺骗陷害维桢?

第八百三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六)

穆生云一看孟浮生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样子还不能离间他跟杜维桢的感情,就故意露出一副被怀疑后的心痛和失望,“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是不是在你的心目中皇上要比我更值得信任?浮生,我是骗过你没有错,可是哪一次不是为了你好?我也知道我不应该打着这个名义欺骗你,可是我只是想你能够安全,过得开心,不必要天天沉湎于过去的事情。我其实并不觉得我这件事情是做错了的,只是看到你因为我不开心,所以我才会站在你的位置上思考,确实感觉到了我不该这样子对你。但是你这样怀疑、不相信我,我也觉得很难过。”

他顿了顿后,继续补充,“更何况今天,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现在可能死了,这样,你也要相信皇上的话?”

“生云师兄。”孟浮生脸上热得很,他的确没有完全相信生云师兄的话,他们两人的讲述正在他的脑子里剧烈的冲突,让他没有办法分辨到底谁对谁错。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杜维桢派来的人差点成功刺杀了穆生云,这让他的心稍稍向生云师兄这边偏了偏,但是即使是这个样子,他也没有直接说自己更相信谁谁的话,只是沉默了好半天。

孟浮生闷闷地开口说:“生云师兄,我已经让维桢的人回去了,我相信维桢到时候会给我们一个交待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先养好伤。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要不要换下药。“

穆生云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把头撇到了另一边闭上眼睛,任凭孟浮生如何弄他的伤口也不开口说话,一副任由他风吹草动,他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两人在这里留了好几天,孟浮生天天照顾穆生云,帮他换药清洗伤口,所以也很快就痊愈了,只是还有点虚弱,两人的关系在这几天里也有所缓和。

而在这个时候,杜维桢也从手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勃然大怒,心中更是后怕——由他派出去的人意图刺杀生云师兄,甚至还差点成功了。虽然生云师兄受了伤,可是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生云师兄真的被刺杀了,他难以相信自己跟流云山庄、跟孟浮生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使他能够确定那几个意图刺杀的侍卫绝对被收买了,可是那也要有人相信啊。就算孟浮生相信了,到时候他们之间肯定也有深深的隔阂,要想恢复现在的关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悬着的这颗心让杜维桢开始思考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发生,其实也不难猜测,收买他的人刺杀跟孟浮生情同手足的生云师兄,还是当着孟浮生的面,以皇宫侍卫的身份,除了是挑拨他跟孟浮生的关系,还有什么可能?

不过,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对对方有什么好处?杜维桢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在明,对方在暗,他就算想调查也无从下手,只得悻悻作罢,想着先跟孟浮生解释好这件事情,其他的等到有线索有时间再说吧。

于是杜维桢传信给孟浮生解释此事,说他对此事完全不知情,那几个侍卫确实也是他派过去的人,但是他只是让他们去帮忙寻找生云师兄和保护他们的安全,绝对没有要刺杀这个命令。而且他派出去的那些人也是在皇宫的时候冲进来伤了生云师兄那些人,他是想让他们用这个将功补过。所以要不是被收买了,他们肯定是不会做出背叛这种事情。而对方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甚至最好是让他跟流云山庄结下仇恨。

他回这封信的目的挺复杂的,一来是想要先稳住孟浮生的情绪,让两人之间不必要存在某些不应该存在的隔阂,二来也是觉得很抱歉,他先是让生云师兄不小心受了伤,现在又是他派出的人差点杀了生云师兄,虽然这两件他都不是故意的,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了。

所以他也不是害怕孟浮生会因为这个不愿意再去帮忙杜月妍的事情,只是单纯表达自己的歉意和跟孟浮生交流自己的猜测。

把信送出去后,杜维桢又开始着手处理其他事情了,当前最紧急的就是要找出那几个叛徒!他让人调查那些近卫,查出他们之中背叛的人到底是谁,还要调查他们的背景。

几天后孟浮生才收到了信,这个时候穆生云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用武功,但是走走跑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再过几天想必就差不多了。

他看到那封信后,在杜维桢的猜测上愣了愣,觉得十分有道理,这个也是他最初想的,只是还没有实际的证据以及前提目的做支撑罢了。不过既然他跟杜维桢都有着相同的猜测,那也就说明他们的猜测道理是肯定存在的,于是他想了想,决定不如跟生云师兄说一说,免得他想着此事影响身体的恢复。

两人这段时间都没有提及孟浮生是更相信杜维桢还是他的问题,虽然气氛没有恢复以前的亲密和谐,但也好了许多。

孟浮生找到穆生云的时候,他正在外面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更快地使用武功。

“生云师兄。”他过去叫了一声穆生云,然后送上了一张手帕。

穆生云接过来擦擦汗,“怎么了?”

“维桢送过来了一封信。”

穆生云擦汗的动作一顿,表情不变,“哦,信上说了什么?”

孟浮生走到穆生云身边,说了他跟杜维桢都怀疑那几个侍卫被收买了,目的就是为了离间他们跟杜维桢的关系。

穆生云还是那副表情,看上去不像不高兴,但是也不算多高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好像并没有想要深究,这让孟浮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夹在杜维桢和穆生云之间,让他觉得岂是一个累字了得,简直可以说是累得要死!

第八百三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七)

两个人的气氛在这难耐的沉默中一点点焦灼起来,尴尬一点点流动着。

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穆生云突然开口了,“浮生,生云师兄不是一定要你在我跟皇上之间选择一个去相信,我只是想要你安全。”

孟浮生鼻子一酸,生云师兄对他好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有一点的怀疑,于是他点点头,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我安全。”

“唉。”穆生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那天说我一直没有后悔宁姑娘那件事情,是气头上的话,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觉得对不起你了,我太过低估你的能耐,没有信心你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情,所以才选择欺骗你,是生云师兄错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你能够相信我吗?”

不等孟浮生回答,他就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想要你一下子原谅我也不现实,但是这么久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亲口道歉,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面子的缘故。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既然是我做错了,知错能改并诚恳道歉才是最好的方式,一味退缩像个缩头乌龟才是真的丢面子。所以浮生,生云师兄在这里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但是我只是想要你能够不再躲避我,不要让我们两个师兄弟之间产生隔阂。”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两个要说谁真的全都没有错也是不对的,而且他也早就没有这么生气了,但是以防生云师兄一错再错,他还是没有直接松口说没有关系,只是一脸严肃地说:“生云师兄,以后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多一点信任,相信我能够自己解决。而不是将我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穆生云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浮生,这是不是说你已经原谅我了?你不生气了是吗?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一个多月都不知道你的消息。好,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瞒着你处理你的事情了。”

孟浮生感觉心中的那股子郁气就这么散开了,这个时候他不仅是原谅了穆生云,其实也是放过了自己,“这样就好,生云师兄,我相信你。”

“不过。”穆生云抿了抿唇,过去一只手搭着孟浮生的肩膀,说,“我也想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穆生云严肃中透露着坚定,“我想要你能够跟我回去,我不希望你继续踏入危险之中,浮生,其他的都是身外事,只要你自己是最重要的,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为其他师弟们,为故去的师父考虑一下啊。他们要是知道你陷入了那样的困境中,你这不是让他们时时刻刻都处在担心之中吗?”

孟浮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穆生云说得没有道理,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的生命甚至都是流云山庄给予的,是他们给了他新生,让他受到优秀的教育,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任性出走已经让那些人足够担心了,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冒险,怎么会放心的下来?

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要是他再去亲自把杜月妍救出来,两个人还会继续纠缠,他也的确是累了。这种纠缠不会有好结果的,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从根源上切断所有的可能性,这样,对谁都好。且生云师兄之所以找来宁姑娘,不也是因为他虽然表面上跟妍儿理清楚关系了,可是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吗?现在他又要再一次去救妍儿,生云师兄难道会相信他是真的放下,他未来不会再重蹈覆辙吗?

所以,孟浮生想,为了所有人好,他必须要放下了。

但是,想要他不去担心杜月妍的安全,现在还没有办法。就算她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也没有办法真的完全不去理会她的事情。

孟浮生跟穆生云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必须先要知道公主现在是不是安全,不然,我放心不下。”

穆生云心里立马升起恨铁不成钢的想法,不过他也明白,以孟浮生的仗义,不可能会在杜月妍还在危险的时候什么都不去理会,跟自己回流云山庄,所以就任由他去了,“好,你自己去查查公主现在安不安全吧。”

要是再回小镇去调查的话,实在是一件极其麻烦且耗费心思的事情,所以孟浮生决定去询问穆生云,这个到底是要比回去小镇要便利一些。

于是两人继续留在了破庙,孟浮生写信说明了他决定跟着生云师兄回去流云山庄的事情,然后询问杜月妍现在的情况如何,苏明有没有处理好这一件事情。

杜维桢收到孟浮生那封信,打开看后,心中叹息,他知道孟浮生要回流云山庄肯定是生云师兄的意思,但是他完全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谴责任何人,毕竟孟浮生帮助他完全是出自于道义。

特别是在想到穆生云当时跟他说的话时,他更是愧疚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得把完全跟此事没有关系的流云山庄牵扯进来,还害的孟浮生好几次都差点出了生命危险,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这么自私了。

所以虽然小镇的事情依旧一筹莫展,妍儿依旧没有办法救出来,他还是想着安抚孟浮生,让他放心的能够跟着生云师兄回到流云山庄,他想,这样他才能略微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

孟浮生并不欠他们任何东西,相反的,他们欠孟浮生和流云山庄太多了,只要是稍微有一点廉耻之心和情意,想必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回复。

他用孟浮生最放心的语言尽可能美化了杜月妍如今的情况,说她的事情不需要他的参与了,苏明会把此事办得服服帖帖的,成功把妍儿救出来,而且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让他安心地跟着生云师兄回去流云山庄吧。

第八百三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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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浮生看到杜维桢的信之后,果然放心了,他的确是想亲自去把杜月妍救回来,亲眼看到她能够安地回到皇宫,可是为了能让生云师兄真的放心,且妍儿现在的情况也安了,他也没有必要过多担心,所以还是跟着生云师兄回去吧。

之后他就去跟穆生云说了,他同意现在就跟他回流云山庄。

穆生云自然是喜出望外,一下子伤口也不疼了,觉得自己武功也能使出一点了,那是一点时间也不想耽搁,麻溜地拉上孟浮生直接要回流云山庄。

那处破庙其实距离流云山庄也就四五天的路程,所以他们在路上也并不着急,但是走到一条小道上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伙土匪在欺负几个背着干柴的老百姓,还有几个看上去凶巴巴的正围着一个漂亮的农家姑娘,出言污秽,他们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

流云山庄的人都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特别是在见到普通老百姓受到欺负的时候,更是看都看不下去,两人直接带着人上去。

孟浮生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那群土匪还十分嚣张,土匪头子一脸不耐地对孟浮生破口大骂“关你他娘的屁事,官府都管不了老子们,你他娘的想多管闲事是吧!”

一个贼头鼠脑的土匪窜到了土匪头子身边,贱兮兮地笑着说“大当家的,你看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啊,身上想必带着不少好东西吧?”

土匪头子眯了眯眼睛,笑了,“哈哈哈,你们几个若是肯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就不计较你跳出来乱他娘的狗吠的事情。”

也不怪他们瞧不上孟浮生几人,因为包括穆生云在内,他们一共才不到十人,而那些土匪少说也有二十人,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身材高大,肌肉盘虬,看上去的确要比他们要强悍得多,也难怪他们敢这么放肆地说话,不就是觉得孟浮生他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吗?

这个时候,那群土匪已经散开了,把孟浮生和那群百姓们围在了中间,这可把那群百姓们吓得不轻啊,一个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一个老人还觉得十分对不起孟浮生他们,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几位少侠,都是我们把你们牵连进来了,要是你们一开始就不管我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孟浮生根本没有把那群土匪放在眼里,所以在准备动手之前还能安慰老人几句,“老人家没事的,我们能把你们救出去。”

他看向穆生云,点点头,穆生云也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动手!”

别看孟浮生他们人少,可是个个都是精英啊,尤其是孟浮生,那更是以一敌十,很轻易就解决了好些个土匪。他也知道生云师兄的本事,所以就没有关注那些,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生云师兄的惊呼,一转过头去,就看到生云师兄竟然被一个土匪砍伤了,肩膀上鲜血直流。

孟浮生顿时目眦欲裂,生云师兄这一次被伤到的地方正是上一次被侍卫们刺伤的地方,他都没有来得及去思考以生云师兄的功夫,怎么会被一群下三滥的土匪砍伤,他立刻过去把穆生云救了出来,然后在其他侍卫的配合下,成功打败了所有的土匪,还抓住了土匪头子。

他一脚被土匪头子踩在地上,低头威胁说“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欺压百姓?”

“不敢了不敢了!”别看那群土匪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但是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一看打不过孟浮生他们,胆子都快吓破了,哪里还横的下去啊,土匪头子连忙求饶,“我们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侠们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孟浮生本来也没有想着杀人,这群土匪虽然凶狠,但是看上去也不像那种无恶不作的,教训教训一下就行了,所以他移开了脚,一脚踢在土匪头子的屁股上,说“快滚!”

其他土匪瞬间冲上来把土匪头子扶了起来,然后落荒而逃。

百姓们这个时候才放心了,在老人的带领下聚集在一起对着孟浮生他们鞠躬,“谢谢各位少侠了,承蒙各位少侠的帮助我们才得以脱险。”

孟浮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他们摆手说“这都是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多想。”

百姓们离开后他才想起穆生云被伤的事情来,连忙给他清洗伤口和包扎,可谓是一伤刚好又落心伤,将人带到一处地方休息后,他就问了,“生云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连几个土匪都打不过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生云嘴唇发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憔悴,他捂着肩膀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伤势还没有恢复吧,上次不是刚好被伤到肩膀了吗?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用不出力气吧。”

“是吗?可是那些伤应该早就好了才是。”孟浮生还是觉得不对,就查看了穆生云的伤势,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他喃喃自语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吗?可是我查不出有什么了啊。”

穆生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在意地摇摇头,说“浮生,你不要太担心了,可能就是在皇宫那次和侍卫那一次的暗算留下的暗伤,回去多补一补,等到时间久一点应该就没事了,现在还是早点回流云山庄比较好。”

孟浮生还是很担心,但是穆生云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看他不深究了,穆生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副想笑又觉得苦恼的事情,“我离开的时候把事情都交给生林他们了,他不喜欢处理那种事情,现在肯定脑袋都烦恼炸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再过一点时间他肯定要生气地离家出走。”

孟浮生也联想到了生林师兄炸毛的样子,也觉得很好笑。至于生云师兄的身体状况,只好等到时候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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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八十九)

在那件事情之后孟浮生两人很顺利地回到了流云山庄,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过土匪之类的事情。

只是穆生云一回到流云山庄,就被穆生林拉着哭诉:“生云师兄,你怎么能骗我呢?呜呜呜,你都说了几天回来,现在都半个月了,我天天看各种各样的账本,我又不会,还得学,真是看得我的眼都快瞎了,生云师兄,你太无情了!”

他一顿抱怨,说到后面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只顾着抱怨了。

穆生云也有一些愧疚,他知道自己下面的几个师弟没有一个有管理的天赋,整天想着做自己的事情,特别是穆生林,现在要他帮自己处理了半个月的事情,他想必肚子里憋着一股子郁气呢。

所以穆生云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笑着听穆生林数落了半天才拍拍他的肩膀,宣告他这样的生活结束了,让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穆生林几乎是跳了起来,然后想起了什么,问:“孟浮生那个小子现在在哪里?吼,都是因为他才害得你把事情交给我出去找人的。生云师兄你快告诉我那个小子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真是气死我了,臭小子一点也不懂事,不知道让人省心!”

穆生云知道他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想孟浮生,就告诉他,“浮生现在在我的院子里跟宝宝玩呢,你一去就见到他了。”说说也是,浮生那个小子一回来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直接跑去他哪里找宝宝玩,嘴里还嚷着在外面天天想宝宝。

哼哼,想还消失这么久,他刚才还笑话他不怕过了这么久宝宝把他忘掉了。

穆生林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在庄主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孟浮生,正抱着宝宝在院子里玩,这个时候宝宝已经长大许多了,小孩子真是成长迅速,才半个月不见就已经能够咿咿呀呀了,虽然听不清楚也听不懂,但是孟浮生还是很欢喜,跟宝宝面对面,一直在哄他,“叫叔叔。”

“噫噫。”

“叔叔。”

“咦咦。”

孟浮生有些头疼,“不是咦咦,是叔叔。”

“咦咦。”

孟浮生彻底没辙了,亲了亲宝宝胖乎乎圆嘟嘟的小脸蛋,“真是个小傻子,叫你叫叔叔,整天叫姨姨。”

“呵。”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就见到穆生林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阴霾,“你个臭小子,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我看再过一点时间,宝宝就要把你忘了。”

孟浮生听到他的话觉得脸上有些燥热,抱歉地说:“生林师兄,我离开了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一提到这个穆生林就一肚子气,一把锤在孟浮生胸口,让他一个没有防备差点摔倒,要不是穆生林念在他抱着宝宝拉了他一把,现在肯定要摔个狗吃屎。

穆生林气呼呼地说:“何止是担心啊!我恨不得把你这个臭小子抓回来狠狠打一顿!你知道你生云师兄为了找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我做,我哪里是哪块料啊?每天都搞到半夜才弄完,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时间做。也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搞些什么,半个月才回来,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也要跑了!”

孟浮生陪着笑打着哈哈,没有想把生云师兄前段时间受伤失踪又被刺杀,武功大不如前的事情告诉他们,免得让他们担心。

其实穆生林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郁闷自己这段时间的疲累,特别在这些东西还不是他喜欢和擅长的,但是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生云师兄去把小师弟带回来,他还是觉得很有必要的,所以就扛起这个担子,一抗就是半个月。

他再向孟浮生抱怨了一个时辰什么气都没了,两兄弟又开始亲亲热热地聊天,带着宝宝玩。

而在回流云山庄的半个月里,因为穆生云一直在忙于事务,孟浮生自己也不是很有时间,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见到面。直到孟浮生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后,才想起生云师兄锐减的武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去找生云师兄询问情况。

穆生云回来吼才是真正的一直在忙,几乎从早到晚都没有闲过,有时候还得复查穆生林处理过的账本,肯定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害怕会有错漏的地方,这样忙碌下来,身体也不大好了,本来就受了伤,一不小心就感觉好像越来越容易累了,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太忙了,想着等到有了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

没有想到一忙就是半个月,不过在这段时间的争分夺秒里,他还是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轻松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是在那一天,孟浮生来找他了。一见面话都不说就开始给他把脉,表情凝重,半晌之后才开口,“生云师兄,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啊。”

穆生云不以为然地收回手,“这段时间太累了,不过现在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能够休息,想必身体就能修养好了。”

孟浮生没有因为他轻松的样子而觉得放松,过去摸了摸他的骨头,问:“那你的武功有没有恢复?你觉得现在跟那个时候相比怎么样?”那个时候当然是指遇到土匪那个时候。

穆生云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不知道,这半个月哪有时间练武,要不今天我们比一比,我今天正好有空。”

孟浮生当然答应了,于是两人找了院子里的空地,做好准备之后就开始比武了。

没有想到还不过五招,而且还是在孟浮生放水的情况下。孟浮生也在这个时候察觉出来了,生云师兄的功夫跟以前比起来是远远不如,的确比跟土匪对招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让人颇为唏嘘,怎么都想不到如今流云山庄的庄主竟然回变成这个样子。

两人停了手,孟浮生蹙了蹙眉,“生云师兄,你现在”

第八百四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

穆生云这一次可能也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了,皱眉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太累了吧,也许我过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调养一下,就会好了吧?”

孟浮生倒是极为不认同他的说法,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再说了,你又不会医术,身体不能全凭猜测是,不然有什么内伤加重了怎么办?我请个更好的大夫过来吧,我看不出来。”

虽然他并不认为穆生云受的那两次外伤会留下什么内伤,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做什么事情,越小心越好。

孟浮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他们早上刚说完,中午的时候他就去把擅长这个方面的大夫请回来了。

那位老大夫给穆生云看过之后,捋捋自己的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穆庄主身体外面的伤都好了,里面我也没有看出来什么明显的伤势,也许,是伤了身体的根基了吧?人的身体构造是最为复杂的,受伤重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根基之类的,这也许就是穆庄主武功倒退的原因。”

大夫的话不仅没有能消减孟浮生心里的疑惑,反倒让他更加觉得奇怪了,只是他没有表达出来,而是先把大夫送走了再回来。

当时穆生云还说呢,“我就说没事吧,到时候好好调养不就行了,就你爱操心。”

孟浮生既不认同他的话,可是也没有当面反驳他,而是一个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好好想了想。

他回想了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心里更是疑虑重重,在他认为,当时受的两次伤以及在皇宫受的伤并不严重到足以影响穆生云身体的根基,毕竟他练了几十年的武功了,身体底子扎实到不可思议,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伤到,那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仅他看不出来什么,连经验如此丰富的老大夫都找不出什么毛病。在那之后,他也没有心思想生云师兄是怎么伤到身体的根基的,而是绞尽脑汁,查询各式各样的医术,看里面有没有类似的案例,好早点找到方法帮生云师兄恢复武功。

有一天,孟浮生又跟往常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制各种药物,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还是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和交流的人——宁秋蓉。

宁秋蓉穿着朴素,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哀愁,现在的她跟最初跟孟浮生见面的那个姑娘有着不少的差别,好像成熟了。

她手上端着一碗汤,进来后把汤放到了桌子上,看上去颇为拘束,低着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孟浮生受不了这个气氛,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两人之前相处的时候,很少会有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就算是沉默以对,也不会这么尴尬,后来他想一想,也许是宁姑娘故意寻找话题为了接近他的。而两个人现在,就这么在一个房间里,孟浮生就觉得一股无处不在的尴尬将他笼罩住了,让他徒生出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看向宁秋蓉,询问:“宁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浮生的口气跟以前比起来,不知道冷淡了多少倍。

宁秋蓉虽然知道这个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接受,鼻子一阵一阵的酸涩,她强忍住难过的心情,说:“这是我亲手帮你熬制的补汤,我听他们说,你这几天一直很忙,就想着让你补一补,你不会嫌弃吧?”

孟浮生的眼神淡淡扫过桌上的那碗汤,闻起来很香浓,肯定是耗费了她不少心思的,所以他拒绝的话就堵在嘴边吐不出来。他忍了忍,神情淡漠道:“你的好意我接受了,谢谢宁姑娘。”

他的态度跟对流云山庄中任何一个下人都差不多,这让宁秋蓉的一颗心更是想泡在酸柠檬汁中的一样,阵阵地发着疼,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了哭意,只是略带哽咽地说:“孟公子,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孟浮生不说话了,但是这个态度就是默认了她的话,他的确还放不下他们欺骗他的那件事情。

宁秋蓉再也忍不住了,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孟浮生面前,眼泪直流,看上去惹人怜惜得很,她声声切切地哀求:“孟公子,求求你原谅我吧,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原谅我呢?你要是生我气你打我出出气好不好?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了,我真的很难过。我也不是故意要模仿公主的言行举止的,只是穆庄主救了我而且,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才这么认真努力地想要接近你。”

她突然砰砰地磕起头来,“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原谅我,你都跟我说好不好?只要是能为你做到的我都愿意做。我们在相处过程中,虽然最初的接近的故意的,但是在平时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的父母的确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很久以前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人了,我也早就把流云山庄当成家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没有办法在这里继续留下来,我就继续沦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片浮萍。”

宁秋蓉的这副样子的确既卑微又可怜,而且孟浮生知道要说错,她也不是罪魁祸首,而他已经原谅生云师兄了,那么宁姑娘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广阔的胸襟才是,那么这件事情就过去吧。

他也不忍心看到一个娇弱的姑娘跪着如此可怜的恳求。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弯腰将人扶了起来,语气和表情都缓和了很多,“好,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怪你。而且你放心,虽然我们成亲这件事情不可能了,但是流云山庄永远是你的家,除非你自己想走,不然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宁秋蓉登时热泪盈眶,一副感动到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谢谢孟公子,谢谢孟公子,你能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一)

孟浮生摆摆手示意无事,要是严格说起来,宁姑娘只是为了报答生云师兄的恩情才会答应学习杜月妍的一言一行,否则,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呢?他甚至还觉得在这件事情伤生云师兄对不起宁姑娘,挟持恩情让宁姑娘撒谎。

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就发生了,现在过去,以后不再有就是最好的了。

孟浮生让她离开,自己待会会把补汤喝了,不会浪费她的一腔好意的,然后就转头要找医术了,哪知刚转过头,就被从身后抱住了。

“孟公子。”宁秋蓉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轻声细语道,“你对我真好,你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还有,你这么好的人,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摆脱其他人的身份,用自己的身份,真真正正跟你在一起,然后成亲。”

不等孟浮生睁开,宁秋蓉掉头就跑了,要是孟浮生追上去,定能发现她的脸都红了,可见说出这番告白对她而言也是一件不小的挑战。

孟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背上柔软的感觉依稀还在,看着宁秋蓉远去的背影只是蹙了蹙眉,然后摇了摇头,心想,让她去吧,宁姑娘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是哪里想到宁秋蓉那一番话是真心实意的,并且在日常的动作里都体现了出来。因为自从那天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熬制一份补汤过来。

孟浮生后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这样太麻烦了,就说:“宁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每天都要耗费你的时间让你帮忙做补汤,未免太麻烦了。”

宁秋蓉每一次都义正言辞地说:“我在流云山庄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给你做做补汤,心疼你太劳累了。”

一来二去,孟浮生看着实在是阻止不了,也就任由她去了。而且她每次做的补汤都不带重样的,且都十分美味,他喝得也十分心满意足。

有一次,他因为中午过于专注忘记用午膳了,就去厨房想拿点吃食,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下人在讨论。

“宁姑娘对孟少爷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每天都找我们学习做各种各样的补汤,亲手给孟少爷煮,我好几次啊看见她的手背都被烫得起火泡了还没有放弃,可真是用心啊。”

“是啊,宁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贤惠,孟少爷要是错过了她,就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昨天给宁姑娘送药啊,发现她的手还是没有好,这样下去会留疤的,女孩子身上哪能有疤啊。”

孟浮生顿了顿步子,然后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进了厨房,几个下人听到脚步声立马噤声了,见着他纷纷起身问好。

他礼貌地拿了一点点心就离开了。

宁秋蓉在傍晚的时候又来送补汤了,孟浮生特意留了下神,果然发现她的手背有几道深色的伤疤,他这一次没有直接叫她离开,而是让她坐到椅子上。

她有些迷茫,“孟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

孟浮生拿了一瓶药过来,跟她说:“这是我自制的药,听说对治愈伤疤很有疗效,你可以拿回去用一用,伤疤很快就会消失了。”

宁秋蓉脸有些红了,接过药,“谢谢你。”

孟浮生说:“不用,你都是因为熬汤才伤到手的,要不以后你别”

“不要。”宁秋蓉却一口否决了,神情坚定地说,“你这段时间这么忙,要是不好好补一补身体迟早会被拖垮的,我、我担心你。”

在宁秋蓉离开后,孟浮生还呆呆坐了许久,脑海里一直出现那只爬着好几道伤疤的手背,心情复杂。虽然他一开始的确是不相信宁姑娘对他是真心的,但是从这段时间里来她一直的照顾,他再迟钝也能明白,宁秋蓉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了,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这说明宁姑娘对他的确是有着真正的感情的,也就是说她之前说一开始是为了报恩,后面是因为喜欢上他也,也是真的了。

再加上,他其实本来就不讨厌宁姑娘,就算后面知道她骗了他,也只是生气,而不是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一点好感的,虽然这点好感不足以称之为喜欢,但其实对孟浮生而言也颇为难得了,他这么久有好感的女子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其中还包括周婉仪等人。

孟浮生的脑袋里一团浆糊,后面干脆不想了,继续手头上的事情,一忙就是一个晚上,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是很晚了,他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是累极了,洗漱完躺在床上。

然后又开始想起今天傍晚时候的事情。他靠着床头,看着灰褐色的房顶,想,宁姑娘看起来是这般喜欢自己,而他对宁姑娘也有好感,并且他其实心里面也很想要一个人的照顾,那要不要考虑考虑婚事的事情?

可是,孟浮生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不好。他就像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只是想要有人照顾他才想要娶妻子的,这样是不对的。他觉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生云师兄那样,喜欢上一个人,才产生同她成亲的想法,然后两人恩恩爱爱,又生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过幸福快乐的下半生。

这才是正确的,而单单是想要一个人的照顾成亲,这是极为不负责任的,不仅是对宁姑娘,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不应该存在的,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

孟浮生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时间郑重地思考,因为这个关乎着下半辈子一家人的幸福,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做出决定。

女人生性敏感,直觉也十分之准,宁秋蓉很快就察觉到了孟浮生的就纠结,因为以往每次她送汤过来的时候,孟浮生都沉浸在自己手上的事情,很少能分出心思,可是自从那天他送了药膏之后,几乎每一次她去,孟浮生都会抬起头来,状似不经意地瞥过她。

第八百四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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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几次后,宁秋蓉也能猜透孟浮生心里面纠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心中很是高兴,觉得孟浮生虽然在犹豫,但是这个也说明,他的心里是有他的,不然要是真的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连犹豫都是没有必要的。

可是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等待结果的人,她在察觉到孟浮生的心思后,便更加温柔体贴了,每一次送汤了都不是直接离开,而是坐在那里看着孟浮生喝完。

还在孟浮生假装随便看向她的时候,回以温柔一笑,做起事情来也更加体贴了,两人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的感觉。

孟浮生虽然还在纠结,但是对这样的氛围其实并不排斥,相反得还乐在其中,甚至偶尔会觉得好温暖,好像他在人世间这么久,寻找得就是这么一种感觉,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的,除了流云山庄里对他而言更像是亲人的师父和师兄们,以及妍儿和宁秋蓉了。

他心中的纠结也在宁秋蓉日复一日的关怀中一点点消融,但是还没有达到能够心理防线完崩塌到决定同她成亲下去,但是想必要是宁秋蓉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一天,指日可待。

发生孟浮生院子里的事情在流云山庄里自然不是秘密,当然也逃不过穆生云的耳目,就是他没有故意去探听,别人也会把事情传到他耳朵里,譬如,为小叔子的幸福颇为操心的周婉仪。

她从婢女那里听说了宁姑娘天天都煲汤亲自送到孟浮生院子里的事情,对宁姑娘的良苦用心也颇为感动,觉得她是他的良人,想着自己总不能厚着脸皮跟小叔子撮合,那么能干这回事的就只剩下她的相公了。

所以周婉仪特地去找了穆生云提这件事情,不过她说话向来委婉,“相公,你有没有觉得浮生年纪也大了,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穆生云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实话实说,“确实是到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倔,你看,就因为宁姑娘那回事,一离开流云山庄就是一个多月,要不是我去找人,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呢。”

周婉仪长相柔美,就算翻白眼也颇为优雅,眉眼往上一挑,顾盼生辉,“浮生生气的不是宁姑娘,而是你们欺瞒着他的事情,要是一开始你就实话实说,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穆生云知道她说得有道理,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想起她刚开始说的话,疑惑道“婉仪,那你一开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孟浮生那小子想成亲了?不会吧,我觉得他看上去想一辈子自己过了。”

“不是他说他想的,是我看出来的。”周婉仪扯了扯穆生云的袖子,说,“我听说这段日子宁姑娘跟浮生交往密切,宁姑娘还天天给浮生送补汤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浮生也没有拒绝宁姑娘啊。不过他现在一直没有松口的事情,我觉得他还是在介意你们欺骗他的事情,就想着让你去跟浮生说道说道,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到老吧?”

穆生云眼睛一亮,诧异道“浮生真的没有拒绝?”他在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浮生的性格他是明白的,虽说脾气好,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心里面不愿意接受还会委屈自己的人,这说明什么?不就说明他们两个的隔阂慢慢解开了吗?

要是这样,他可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不然以浮生木讷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自己开口娶媳妇呢。

打定主意了就去做。这是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个师兄弟的共同特征,他决定了下午就去找人说清楚。

他去的时候宁秋蓉应该刚走,孟浮生正准备继续手头上的事情,看到他来了又停下了,叫了一声,“生云师兄。”

穆生云笑着点点头,眼神亮亮的一直盯着孟浮生看。

孟浮生被盯得后背发亮,奇怪地看着他,“生云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还笑得这么不怀好意,这让他不禁思考起这几天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可是不该啊,他这几天安分到不行,几乎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还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院子里,偶尔出去就是去生云师兄的院子去找宝宝玩。

“浮生啊。”穆生云一边笑一边点头,看上去有着猥琐老头的感觉,说话也尖声尖气的,“听说宁姑娘天天给你熬补汤?”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孟浮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没有想到是这种小事。

他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直说“嗯,宁姑娘人很好。”

穆生云笑容渐深,“只是人很好吗?你没有其他感觉?”

孟浮生这下察觉出来他过来是当媒婆的了,失笑道“生云师兄,你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总不能说生云师兄多管闲事吧?就只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穆生云不依不挠的,“浮生,你告诉生云师兄你是怎么想的?总不能让宁姑娘一直做无用功吧,宁姑娘可是一个好人。”

孟浮生瞬间变得严肃了,他说“生云师兄,我知道。可是,我很纠结。”

穆生云也严肃了起来,对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纠结什么?人家一个姑娘都这么大胆地追求了,你个大男人还纠结?”

孟浮生说了自己纠结的事情。

可是穆生云丝毫不把这个当回事,“那又怎么样?我不强迫你,但是我对你们的事情绝对是鼓励的。我觉得宁姑娘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姑娘,你跟他在一起肯定会过的很幸福和轻松。”

但是穆生云觉得这个对宁姑娘而言十分得不公平,他苦着脸说“我对宁姑娘的确是有着好感,但是绝对称不上想共度一生的喜欢。让宁姑娘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这不是委屈了她吗?我不能这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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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三)

“自不自私不是要你觉得的。”穆生云不死心,继续循循善诱,他觉得孟浮生现在心里面的想法要比前段时间要动摇许多了,也许是宁秋蓉近些时候的温柔和体贴才让的他这样子的。同时,穆生云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不对的,要是孟浮生真的喜欢上一个虚伪的宁秋蓉,等到他们在一起之后吗,矛盾迟早会冒出来的,“你得问过宁姑娘,你看,你想找个人过日子,宁姑娘不仅喜欢你,而且温柔贤惠,&bp;不正是好妻子的选择吗?而且要是她同意了,觉得并不介意,那么你何来自私之说?”

穆生云说得口干舌燥都没有从孟浮生嘴里撬出一句话,只得作罢了,在离开前留下一句,“我觉得你还是跟宁姑娘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吧,宁姑娘这么好的人,你可不能错怪啊,也许相处着就真心喜欢上了呢?一见钟情也不如久处之欢。”

孟浮生听进了心里,虽然还是没有做出一个决定,可是他已经下好决心,等到明天要跟宁姑娘把话敞开了说,这样不论结果是什么,他也心安理得,不必愧疚。

在第二天宁秋蓉送补汤过来的时候,孟浮生把她叫住了,虽然昨晚已经下定决心今天说,可是有些话到嘴边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宁秋蓉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一咯噔,孟公子,不是打算拒绝她吧?她感觉自己脖子上悬着一把剑,等到一次最终抉择。

孟浮生在这个时候也终于鼓起了足够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说:“宁姑娘,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宁秋蓉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柔声说:“你说吧,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要有心理负担,因为我都会喜欢你的。”

孟浮生受到了更大的触动,“宁姑娘,其实我对一直是有着好感的,但那既不是喜欢,也不是爱,而成亲,定是要彼此喜欢,想要跟对方共度一生才能这样的。你这段时间对我很好,也让我产生了家的感觉,所以我们能不能试一试在一起?要是我们都想要成亲了,那么就定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宁秋蓉万万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孟浮生要说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好消息,虽然他没有说以后两人肯定会成亲的,但是他的话无疑给她注入了极大的勇气,让她能够怀揣着更大的决心和毅力去度过未来不知道是美好还是曲折的日子。

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随着她的点头,两个人独处的氛围好像就这么变了,多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氛围。不过一点都不尴尬,反倒是有一丝甜蜜。

而之前一直处于主动角色的宁秋蓉突然娇羞了起来,一直都不好意思看向孟浮生,羞羞答答放好补汤后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喝完,然后收拾好碗,接着也不离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孟浮生认真的侧脸,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蜜糖里,甜得让她十分满足。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的相处一直在循序渐进着,很是和谐,没有争吵,没有对彼此的不满,每天都是那么其乐融融。

孟浮生很是喜欢这种舒服的氛围,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没有错,宁姑娘是一个十分适合过日子的人,这样下去,他想必也会逐渐喜欢上她,想要跟她白头偕老。

不过生活并不是一味这么舒畅的,孟浮生遇到了一件让他非常苦恼的事情,那就是——他针对生云师兄身体和武功恢复的研究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孟浮生觉得很是懊恼,只要一想到生云师兄这么精彩绝艳的人,从这以后就再也不能恢复往日的荣光和辉煌了,他就觉得自己前段日子很不是人。要不是他生生云师兄的气,故意离开流云山庄,还把生云师兄派去找他的人甩掉,生云师兄就不会这么担心地出去找他,也就不会受伤导致伤到身体的根基,武功大大衰退。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切的根本原因,罪魁祸首,他对不起生云师兄。

怀揣着愧疚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悲伤,孟浮生在一天晚上拎着几壶从酒窖里拿出来的好酒去找穆生云,想要跟他好好喝一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喝酒谈天说地了。

穆生云还疑惑着孟浮生把自己关在院子这么久,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似得,怎么突然来找他喝酒了。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听到孟浮生对自己的自责,他就一阵生气,故意板着脸说:“臭小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去找你是我的选择,而且你之所以生我气不是因为我先骗了你吗?要找谁是罪魁祸首,那也是我自己,是我活该才惹出这么多事情,你可不要乱想啊。小心我收拾你!”

生云师兄的豁达和宽容让孟浮生既难过又感动,他坚定地说:“生云师兄,以后我就留在生云师兄帮你的忙,要是有什么需要动手的地方,都交给我!”

“嘿,你这话说的。”穆生云笑着摇摇头,但是看到孟浮生这般自责,也差不多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怕是没有办法恢复了。心里的确有一些难过,但是不想要再孟浮生面前表现出来,免得让他更加自责,所以还反过来安慰他说,“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而且我现在啊都留在山庄。谁能闯进流云山庄打败这么多人伤到我?所以我要武功也没有什么用,你放宽心啊,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没有用,他们的武功可都是几十年日日夜夜勤奋练习的积累,哪一个不是累出了一身的伤才有了这么一身武功的。

孟浮生鼻子酸涩,喝着闷酒不说话了。

穆生云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他,就只好跟着他灌酒,什么话都在酒里,再说了,他是真的不怪孟浮生。

最后两个人都醉了,晕晕乎乎地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第八百四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四)

从那天之后,流云山庄也一直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没有出什么事情,更是没有穆生云动手的机会,这样平静的状态倒真的像是就算是他没有了功夫,也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他们的师父一直是一个爱好和平之人,让他们习武也只是因为自保,所以他们流云山庄之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要是以后每一天都是这样子,穆生云有没有武功都还是一个样。再说了,孟浮生知道,要是流云山庄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会坐以待毙,其他的师兄们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会保护流云山庄,保护生云师兄的。

于是,孟浮生除了心里头的愧疚,其他的情绪也慢慢放下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孟浮生和宁秋蓉相处得越发其乐融融,后者看他也越来越友情,孟浮生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要是跟宁姑娘相处一辈子,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他们两人之间就只隔了一层窗户纸,等待着时间或者是什么戳破。

穆生云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状态,便乐于自告奋勇充当这种好人!于是他主动找了孟浮生,笑得见眉不见眼,活脱脱一个热情的媒婆模样,说话也尖声尖气的,听上去颇为狡诈,“浮生啊,生云师兄看出来了,你现在应该不排斥跟宁姑娘成亲了吧?”

孟浮生一愣,他没有想过要瞒着谁,只是没有想到穆生云竟然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不过竟然被戳破了,他也不会小家子气地藏着掖着,而是实话实说道,“的确是这样,不过那得看宁姑娘的意见,我尊重她的意见。”

穆生云笑得更加开心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宁姑娘当然不会不愿意了,以防夜长梦多,事情生变,你们还是尽早做好决定吧,生云师兄会帮你的,毕竟熟能生巧了,也不是第一次操办婚礼。”

孟浮生无奈的笑,“生云师兄,你怎么比我们都要着急。”

“那可不。”穆生云火急火燎的,“我们流云山庄多久没有办喜事了?近期发生了这么多倒霉的事情,你们成亲正好可以让山庄上下都高兴一下。”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他没有说,那就是杜月妍的事情。要是他们成了亲,与孟浮生的责任感,就算杜月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绝对不可能会抛下一切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去救她,不然就是不负责任。

孟浮生回去之后也好好想了想这件事情,决定明天去跟宁秋蓉商量一下,虽然两个人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宁姑娘的确喜欢他,而他,只是觉得愿意跟她成亲了,宁姑娘人很好,很适合他。他以后可能也不会爱上她,但是一定不会辜负她,他会对她好的。他在心里下好决定。

第二天后,不等宁秋蓉过来,孟浮生自回到流云山庄后第一次主动去找了她。所以宁秋蓉在见到他的时候,眼睛也是一亮,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喜色。

宁秋蓉急匆匆迎了出来,站到他身边,娇羞一笑,低声问:“你、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我刚才在给你熬汤呢。”

孟浮生看着她泛红的脸,越发觉得成亲这个决定是极为不错的,心意一动,他一直看到的都是被精心熬制好的倒在精致瓷碗里的补汤,倒是没有亲眼见到过她熬,所以主动提出,“能带我去看看吗?”

“啊?”宁秋蓉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他是在问什么,脸更红了,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你跟我来吧。”

她的院子里建了一座小厨房,孟浮生还没有走进,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宁秋蓉还跟他解释:“今天炖的是乌鸡汤,我已经炖了两个时辰了,本来打算再炖一个时辰就给你端过去的,不过你竟然来了,能不能”

她没有说话,但是那期盼的眼神已经很明确地表达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孟浮生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就点点头,“好,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宁秋蓉顿时喜形于色,高兴得不得了,“我这就去准备!”

孟浮生本来想叫他不要忙碌,可是宁秋蓉太高兴了,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很快就连影子都不见了,他只好在那里等着。一个时辰后,几个下人端着菜进来了,宁秋蓉跟在后面,手里端着的正好是那份乌鸡汤。

她把乌鸡汤放到孟浮生面前,笑得跟个情窦初开,不过事实也是这样,她确实是情窦初开,“吃吧。”

宁秋蓉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样子是既期待又欢喜。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只是答应留下来跟她一起用午膳她就这么开心,心里暖融融的,立马低头喝了一口汤,被回荡在口中的浓香滑嫩的味道滋润了心扉,不得不说,宁秋蓉的手艺真的很好,都可以跟他们流云山庄最好的厨娘相比了。

两人在用膳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气氛很和谐,像极了一家人,所以孟浮生越发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用完膳后,下人进来收拾碗筷,两人这个时候才开始商量起正经的事情。

孟浮生说了,“秋蓉,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成亲的事情,生云师兄说了,而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商量一下成亲的事情。”

“我当然愿意!”宁秋蓉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后知后觉自己太过冲动了,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小声说,“我当然是愿意的,我一直喜欢你,想要跟你成亲,白头偕老。”

孟浮生不知不觉有些脸热,“那你想要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宁秋蓉心里泛起幸福,哪里还有什么要求啊,“时间由你来决定吧,只要你能够知道,无论你决定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反对就是了。”

孟浮生也没有想好要在什么时候,离开前就说:“我会好好找一找时间的。”

第八百四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五)

但是在孟浮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准备婚礼事宜的时候,黎清倒是想找到他说了一件事情,让他一下子暂时没了准备婚事的心情。

黎清其实在几个月前已经不是总是留在流云山庄了,而是经常出去做自己的事情,所以总是能知道许多消息,加上他性格豪爽,江湖朋友很多,所以消息极为灵通,他这一次来找孟浮生,是要跟他说一件他从朋友那里听到的事情。

孟浮生当时见到黎清的时候还颇为高兴,两人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自从他们认识,还是第一次这么久不见面,他笑着说“黎清,你不是跟着几位朋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吗?怎么今天竟然回来了?”

黎清却没有心思跟他说笑,表情严肃地说“浮生,我来是要跟你说一件关于公主的事情。”

“什么?”孟浮生很是诧异,但是他吞了吞口水,想到生云师兄的话,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再去打听和管杜月妍的事情,所以镇定地说,“黎清,公主的事情我相信皇上会处理,我也没有什么资格知道。”

黎清前段时间不在,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以为他们还是跟以前那样两相情悦,所以听到孟浮生说出这么一番跟他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的态度,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的表情,“浮生,你们怎么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背过身说“我要跟秋蓉成亲了,公主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要是知道她的什么消息,就去跟皇上说吧,我管不了。”

黎清咬咬牙,要是正常情况他这个时候也就不说了,可是事关重大啊,他恨声说“公主很有可能有杀身之祸!要是你真的不想听,那就算了,当我没有来过,反正是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我先走了。”

“什么!”孟浮生本来就是假装冷漠,其实心里面已经很是动摇了,一听与杜月妍的性命攸关,立马激灵起来,拉着黎清要他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生命危险,皇上前段时间才跟我说妍儿安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清还颇为得意,“我就知道你小子装神弄鬼呢,还装得这么无情,现在还不是巴巴地问了,哼。我也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说是苏明正带着公主在金陵城邻城落脚呢,不仅这样,还有一伙人在偷偷跟踪他们,那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保不定是找时机想杀了杜月妍呢。又不是因为你跟苏明的关系,我还不想管呢,来这里还被你凶一顿,可以啊姓孟的。”

他生性仗义,因为孟浮生的缘故对苏明和杜月妍等人也是颇有情义,更何况他绝不可能见死不救,又不知道孟浮生在之间扮演什么角色,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呢,怕自己胡乱出手搅了局,这才来找的孟浮生,起码保险一些。

孟浮生一听慌神了,恨不得立马飞出流云山庄,飞到杜月妍身边,可是又清醒地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继续跟杜月妍纠缠下去了,不然会让身边的人都受伤的。他答应过生云师兄,要是反悔了,他们两师兄弟又会再生间隙,还有秋蓉,他们都要结婚了,他这么操心妍儿,她会怎么想?

他虽然不喜欢杜月妍,可是出于内心的责任感,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黎清看他这样子就问“你打算怎么做啊?你放心,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孟浮生深吸一口气,他在心里面已经决定了,他自然是不能去的,可是杜月妍的事情,他都知道她有性命之忧了,肯定也是做不出袖手旁观的事情,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派人去保护他们,而黎清无异于是一个极好的人选,有他去他也会放心。

他点点头,带着歉意地说“确实有!公主这件事情我打算交给你,我是不能去了,你能不能带着一些人过去保护公主他们?”

黎清是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产生这样的情况,竟然能够让孟浮生把被他视若生命的公主交给他,而不是亲自来。

孟浮生看他疑惑的样子,心中苦笑,就把杜月妍一开始被救回来之后的冷漠和绝情地撇清楚关系的话语跟他说了一遍,说的时候,他心里不是不心疼的,这就是把他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揭开了,这么重的一道伤疤,要说是不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黎清也挺明白了,也知道了孟浮生这样的态度的原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诶,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最后肯定会走到一起呢,没有想到是有缘无份,诶,我帮你。”

孟浮生感激地看着他,“黎清,谢谢你了,你帮了我太多了。”

穆生云不在意地摆摆手,“嗨,我欠你的。”

他很快找了一些身手好的侍卫,让黎清带着离开了。可是他们前脚一走,穆生云后脚就什么都知道了,连忙找上门来,看孟浮生还在他就松了一口气,他是怕了这小子了,要是人再跑了他非要急疯不可。

孟浮生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定是听说了黎清过来的事情,苦笑道“生云师兄,你是不是以为我跟着黎清离开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懂事和任性吗?”

穆生云摸了摸鼻子,悻悻道“不是在我眼里,而是你本来就是。”

孟浮生也不反驳,只是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做一些让你担心的事情了。”

“你可算了吧。”穆生云心里高兴,嘴上却是不依,然后好奇地问起黎清为什么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开的事情,“黎清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孟浮生没有打算隐瞒他,毕竟自己亲口说了还好,要是被生云师兄查出来肯定要以为他又打什么主意,“他让我去救公主,不过我没有去,把事情交给了他。”

第八百四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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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生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开始在听到公主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头皮发麻,生怕孟浮生下一句话就是他决定要出去流云山庄,到时候肯定要经历些生命危险,别人不担心,他却是要日夜睡不着觉,生怕他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自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师父。

他哼笑,“你总算是懂事了一点,知道有些事情该你做,有些事情不该你做。”

孟浮生看到生云师兄高兴自己心里当然也是轻松的,但是想到杜月妍的事情难免有些糟心,笑起来也有些浮于表面,“生云师兄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不管怎么样,他也不算是撒手不管了杜月妍的事情,还派出山庄的侍卫跟着黎清前去救援,他害怕生云师兄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呢。

黎清接受了孟浮生的拜托,自然是马不停蹄,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自己在路上耽搁了一分钟,那边的处境就要危险一点,那他可就对不起孟浮生了。

于是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到达了他听说过的杜月妍和苏明他们出现的地点,没有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赶到的时候竟然正好碰到了杜月妍等人被包围的场景,连话都没有时间说他就带着人前去帮忙了。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在他们就要得手的时候一批难缠的人跳出来了,而且为首之人一手剑耍得出神入化,将他们一帮人甩得团团转,最后他们自知不敌,狼狈逃走了。

苏明正是气急的时候,他千辛万苦,绞尽脑汁才把公主救了出来,没有想到在半路上竟然会遇到埋伏,所以见着自己有了援手,对方狼狈逃窜,怒气冲冲地追了几步。最后因为过度疲惫,追了几步就追不下去了,悻悻作罢。

黎清跟他熟捻,安之后还有心思取笑他一番,“哈哈哈,你都保护不好自己了还想追人,真是自不量力。”

苏明也不生气,只是在嘴里咒骂埋伏他们那群人,什么半身不遂、绝子绝孙之类的,可以说是十分阴毒的。

杜月妍这个时候也从害怕中回过神来,知道是谁救了他,连忙向黎清道谢,“多谢黎大侠。”

她这黎大侠一出,就连黎清也觉得现如今的杜月妍的确是跟以前远远不同的,当时两人还称得上熟人,称呼也没有这么客客气气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守规矩之人,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跟杜月妍之间隔得东西好像太多了一些,让他不得不收起那点亲近之心,点头微笑说“也不是我要帮你们的,那些人都是流云山庄的护卫,孟浮生让我带着过来找你们,要谢就留着谢他吧,我可承受不起。”

杜月妍表情更是复杂了,没有想到救了他们的竟然还是孟浮生。

苏明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苦着一张络腮胡子脸,诉苦道“可累死我了,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我被几个龟孙子伤了一点,要不是老子身体好,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黎清一听,这才注意到苏明的脸色苍白,身上也有一些血迹,立马说“那你们跟我走吧,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休息,顺便保护你们,免得我一走,那群人又折返回来,我陪着你们到你们走。”

他带着他们找了家客栈休息,落住后他还给孟浮生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回去,告诉他他们一切安好。

孟浮生看到信之后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见到的确有人在跟踪杜月妍他们,并且还想要要他们的命之后,就更加不放心了,干脆让护卫过去回话,让黎清先保护他们到皇宫。考虑到黎清现在的情况,他还让人顺便捎话过去,要是他想要继续游山玩水了,那么就告诉他,他会让其他人过去。

因为黎清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流云山庄实在是算不上远,所以这些话那么一来一回也用不着多少时间。

黎清的确是想出去惩恶扬善了,可是他也不是分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之人,还是决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把人送回皇宫再说了。

于是他在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提了一嘴这样的事情,直接说“浮生让我送你们到皇宫再说。”

杜月妍和苏明都放心了不少,那场埋伏在他们心里都留下了不浅的痕迹,别看后面黎清来了之后,苏明表现得这么轻松,那也是因为黎清在,在黎清没有来之前,他还要以为要交代在那里了,心里想着的就是没有办法回去复命,他辜负了皇上下信任。

好在,最后黎清来了,还免了他担心路上会遇到危险的事情,不得不松了一口气。

杜月妍当然也放心了不少,很是感恩,而且又感念于孟浮生这么多年来每一次的无私帮助,更是觉得要是一点都没有表示,那么她就真的太没心没肺了,想了想,干脆把随身的一枚极其珍贵的玉佩解了下来。

这枚玉佩做工十分惊喜,上面雕着的海棠花惟妙惟肖,好像能闻到它散发出来的馥郁芳香一样。

杜月妍低着头把玉佩放到了黎清的手里,说“黎大侠,这枚玉佩请您帮我送给浮生吧,就当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顾。”

黎清大大剌剌地接过来,他虽然对这些精贵的物件没有多大的价值概念,但是这个一看起来就不是凡品,价格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想着又不是送给他自己的,他总不能帮孟浮生拒绝吧,就接了过来,“行,我帮你送给浮生。”

杜月妍感激地说“谢谢黎大侠。”

黎清被她的左一句大侠又一句大侠搞得头皮发麻,觉得越发跟这样的杜月妍相处不下去了,就只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在回到房间后他还有一些膈应,想当年杜月妍的性格还不是这样的啊,虽然有些害羞,但是为人爽朗大方,这位,怎么看上去点作?

黎清打了个战栗,想着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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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七)

第二天的时候苏明他们都休息好了,因为受的都是一些轻伤。所以黎清就决定在这个时候回去皇城,但是怕路上还有人埋伏,所以在一起行动之前由黎清先去查探情况。

果不其然,城中还有一伙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为了安全考虑,他们是偷偷摸摸离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上也是再小心不过,是宁愿耗费长时间在路上也不要因为赶时间而发生生命危险。

天气很快转阴热,到处都是一片连绵细雨,尤其是金陵城,更是十天半个月不见太阳,不少下人都在抱怨,说是被子和衣服怎么晒都晒不干,不仅如此,反而越晒越湿,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孟浮生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他许多药材在院子里晒着都发了霉,所以他很无奈得只要暂时写了研制药物的心思,所以一时竟然有几分无聊。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了起来,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生云师兄了。以往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时间一久,生云师兄就会来陪他,可是这次他没有时间去找生云师兄,生云师兄竟然也没有过来,难道是太忙了?

可是他问过其他人,流云山庄近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生云师兄也不应该那么忙才是?孟浮生想不通,就干脆主动去找人了。

哪知他刚到进了穆生云的院子,竟然被拦了下来,几个护卫面露难色,说“少爷,庄主夫人说了,谁都不能进来。”

孟浮生不解地皱皱眉,“我也不能吗?”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竟然异口同声地说“是啊,庄主夫人说谁都不能,您跟其他少爷们都一样,也是不能的。”

孟浮生就更加奇怪了,生云师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嫂还不让他进去了?他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的,他让一个侍卫进去,说“你去帮我把大嫂找过来,我问一问她。”

护卫们都松了一口气,浮生少爷要是一定要进去,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好在浮生少爷还是很讲道理的。

周婉仪很快出来了,见到孟浮生的时候脸色稍稍有变化,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佯装无事地走近,挥退护卫们,询问“浮生,你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还是极为敬重这位大嫂的,他拱拱手才问道“大嫂,为什么您不让我进去找生云师兄?还下这样的命令,可是生云师兄出了什么事情?”

他在心里立马闪过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生云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担心他会着急,干脆不让他知道?

“怎么会呢?”周婉仪温柔浅笑,看着孟浮生解释道,“只是生云他前段时间太忙,累垮了身子,今天才察觉出不舒服,就休息了。连我都不愿意打扰他,因为他太累了想让他休息久一点。我这也是担心他休息不好,浮生,你不会怪我吧?”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心里那块石头落地了,连忙说“当然不会,还是让生云师兄好好休息吧,我找他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不觉得周婉仪是在骗他,毕竟前段时间生云师兄的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每天都处理事务到凌晨,几乎一坐就是一天,累了也是正常的,让他好好休息也好。

后面孟浮生也没有去打扰,可是一连好几天庄主院子那边都没有什么消息,好像还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孟浮生这些就越来越糊涂了。

生云师兄要是只是因为太累了需要多休息休息,那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生云师兄或许会不允许别人跟他说,可是嫂子总不会跟着生云师兄瞒着他吧?

他不知道的是,庄主院子里这段时间闹得并不安宁,周婉仪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她看着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捂着胸口惨叫的穆生云,真是心如刀割啊,眼睛都哭肿了,“生云,你到底是怎么吗?哪个大夫都说看不出来问题。”

穆生云痛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强忍着安慰她,“你别担心,也许是一些疑难杂症,大夫看不出说明不会危害身体吗?搞不好像它突然疼那样,突然就不疼了呢?”

周婉仪可不相信他那种鬼话,一边抹眼泪一边谴责道“你还敢说!浮生那边快要瞒不住了,他天天让人来询问你休息好了没有,他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你说你这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啊?你这不是让别人担心吗?”

“唉。”穆生云也无奈,“他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更担心?而且还没有用。他之前就一直觉得我武功是因为他才会大大消退,虽然口水上不再说了,但是心里一直自责着呢。你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自己呢。唉,先等等吧,搞不好就这么好了呢?”

周婉仪哭得更厉害了,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说的这些话你相信吗?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就好了,你天天这么疼,我也睡不好。”她是真的很喜欢穆生云,见他痛得这么厉害,感同身受。穆生云一边痛得嘶嘶叫一边笑着安慰她。

穆生云在担心着孟浮生,不想让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孟浮生也在担心着穆生云,天天惦记着去看望他的事情,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越来越觉得不对,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在他正好想要再一次去看望穆生云的时候,那群人来找他了。

“浮生。”宁秋蓉笑得更开心,说话也多了几分自然的亲密,两人之间的称呼也不再是前段时间的宁姑娘、孟公子这样礼貌中透露着疏远的称呼了。她来找孟浮生也不单单是为了给他送汤,有时候想找他说说话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了也会过来。孟浮生一开始不习惯,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后来也就自然许多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八)

可是今天孟浮生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连宁秋蓉都察觉出来他情绪的低落了,关心地询问“浮生,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好啊。”

孟浮生的确精神不振,他挠了挠头,烦恼地说“我只是在担心生云师兄,大嫂前几天在我去找生云师兄的时候,说生云师兄太累了需要休息几天,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好消息,我的确很担心,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消息在瞒着我也许是为了不让我担心,生云师兄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但是我还是很担心。”

宁秋蓉很是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手,劝道“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孟浮生本来就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去看看,宁秋蓉的话只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而已,于是他点点头,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朝着庄主院子去了。

这一次跟上一次一样,孟浮生他们又被拦在了外面。孟浮生黑着脸,一看就很生气,“今天还是不能进去看生云师兄?”

几个护卫们都愁眉苦脸的,“是啊浮生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呀。”

孟浮生寸步不让,“如果我说我一定要进去呢。”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还有一个护卫偷偷摸摸要离开,看上去是要进去找人了,毕竟他们哪里懒得下孟浮生啊。

只是他们的意图很快被发现了,孟浮生看他们竟然宁愿这样都不让他进去,更是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推开人强硬地闯了进去。

他一推开房间的门就跟惊慌失措的,应该是听到外面的吵闹要出来拦人的周婉仪,她还想尽力拦着他们,做着最后的努力,“浮生,生云还在休息呢,你明天再来看他吧。”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迟了,孟浮生看到了她身后躺着的人,他经验丰富,一看那情况就知道生云师兄的情况很不好了,他越过周婉仪走了进去。

穆生云正聚精会神对付身体的疼痛,没来得及注意孟浮生他们已经进来了,等到人到了床边才惊讶地泄了气。这一泄气,身体的痛苦立马通遍全身上下,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孟浮生本来还想生气的,但是见到他这模样什么火气都没有了,连忙问“生云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穆生云本来还想继续隐瞒,就扯出一抹在其他人看起来要多僵硬有多僵硬的笑,说“我没事啊,就是见到你来了,太激动,扯到骨头了。”

他这个根本没有经过脑子的话是个人都听出来不对了,孟浮生是急火攻心,直接上去把脉,但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看出来,又气又急,声调猛地拔高,“生云师兄!你就不要瞒着我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吧,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周婉仪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再帮穆生云瞒住了,抢先回答了孟浮生的问题,说“从七天之前的一个晚上开始,他突然开始全身上下疼痛难忍,甚至痛到连床都下不了,可是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他又不让我跟你说,怕你担心,浮生,你帮帮你师兄吧,每天听着他躺在床上痛苦的叫,我、我也很难受。”

说着,她把脸撇到一边,眼圈已经红了,却是坚强地没有哭出来。

穆生云脸上带着被戳穿的尴尬,虚张声势地对周婉仪说“你对浮生胡说些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情。”

“生云师兄。”孟浮生的表情严肃到不行,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只要他说出一句违心的话就要生气了,“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要是我有危险瞒着我你会怎么想?你不要对我说假话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我说吧,我会帮你的。”

穆生云沉默了好一会,松了一口气,“好,浮生,你长大了。”他描述了身体的状况,十分详细。

孟浮生听得很认真,在他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带着几个下人过来了,他说“我在隔壁厢房准备好了药浴,我们把你带过去泡一泡,痛苦就会减轻一点。”

厢房里弥漫着雾气和药材的味道,里面为了方便只有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

穆生云坐了进去,全身泡进药水后,脸上的痛苦之色减少了不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也立马有了血色,虽然说不可能会完全没有了疼痛,可是到底是消减了不少,他甚至坐着还睡了过去。

现在比起前段日子真乃算得上是神仙过的日子了,前段时间还疼的他连觉都睡不着,每天只能清醒地感受着从骨头里透露出来的疼痛,现在总算是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孟浮生看着他疲惫的脸庞,心中还有许多问题,可是又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想着等他醒了再说。

穆生云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孟浮生重新给他把了一次脉搏,还是没有查出有什么不对劲的,这让他越发觉得奇怪了。

要是单单是因为他为了找自己在皇宫和被偷袭时候的伤,应该不足以影响他身体的根基,因而影响到武功才是,可是偏偏武功大大衰退。这也就算了,现在又有这样的现象,难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这种阴雨连绵的潮湿天气,流云山庄里的确有不少老人会觉得哪里都痛,可是那是因为得了风湿,生云师兄怎么可能会有风湿病?

难不成是因为生云师兄还受了其他的伤?那么为什么生云师兄不跟他说,故意瞒住他呢?这不应该啊,生云师兄是最不愿意看到他愧疚了,要是有其他的原因该早就告诉他,而不是选择瞒着才是。

孟浮生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想破脑子也找不到理由,他又不能这么询问生云师兄吧,不是摆明了不相信他吗?该多让生云师兄心寒啊。

他现在可是真的走到了死胡同,只好先把生云师兄从药水里扶出来再说。(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九十九)

穆生云出来之后惊奇地发现,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卷土重来,身体残余的只是虽然落在别人身上依然难以忍受,但是对饱受折磨的穆生云而言,好了不知道多少。

他热泪盈眶,“浮生,这次都要多亏你了,不然我得活活疼死。”

他一说这个,孟浮生本来还想着生云师兄都这么难受了,自己就没有必要责怪他徒增烦恼了,可是这个时候怎么也忍不住下去了,恨声说“你要是早就跟我说,不早就没事情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穆生云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孟浮生见他这模样也不想说什么了,搀扶他回了房间,在离开前嘱咐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问题,但是我每天会来帮你泡药水压制疼痛。”

他出去的时候发现宁秋蓉在外面一脸焦急地在等着他,见他出来就赶忙迎上去,关心道“穆庄主没事了吧?”

孟浮生摇摇头说“现在暂时是没有事情了,但是要是药水断了一天,就会再次疼起来。”

宁秋蓉看他皱眉摇头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安慰道“生云师兄是怕你担心才瞒着你的,的确是不对,你也不要太往心里面去。”

孟浮生沉着脸“嗯”了一声。

宁秋蓉继续安慰道“浮生,我相信你的本事,你肯定能找到办法治好穆庄主的,你不要灰心呀,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孟浮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这么信任,心里暖融融的,也多了一点信心,甚至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说“嗯,我会加油的,你不要多想了。”

“嗯。”手猛地被握住了,宁秋蓉一惊,很快便放松下来,心里暖融融地试探着靠上孟浮生的胸口,见他没有推开,靠得更近了一些。

穆生云泡了几天药水后,觉得疼痛越来越轻了,但是孟浮生嘱咐说这种药水不能根除他身体的疼痛,要是现在一天不泡,疼痛很快就会再次出现。

他泡在药水了,看着孟浮生皱着眉头往桶里面加热水,心里也不好受,“浮生,生云师兄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也不关你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想岔了。”

孟浮生只是沉默着往里面加水,不说话。

穆生云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的,不就是害怕你出现这样的情况吗?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唉。你可千万别想太多。”

孟浮生这个时候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穆生云却大受鼓舞,讲起来更加激情飞扬了,“我现在啊已经能下床了,虽然不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但是大大苍蝇还是可以的。”他只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孟浮生的情绪太低罗了,所以才说一些来活跃一下气氛。

不过效果显然不大行,孟浮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生云师兄,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好泡着。”

穆生云悻悻地摸了摸下巴,眼睛一转,又想到了新的话题,“我这段日子没有什么时间去看你跟宁姑娘的事情,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想到宁秋蓉,孟浮生表情一暖,说“很好。”

这个表情,一看就是有戏,好事将近啊!穆生云眼睛一亮,追问道“那计划什么时候成亲了没有?浮生啊,你可是早些时候就跟我说了,这都半个月了还没有什么动静,难道你是想要宁姑娘继续没名没份地守着你伺候你?那你就太没有良心了吧?而且宁姑娘这么贤惠,要是被人抢走了,我看你到哪里哭去!”

孟浮生嗤笑一声,“生云师兄,你现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要是再这样瞒着我,我就让你继续疼下去,好好感受一下那种感觉,你就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穆生云知道他还在生气,故意不去接这个话茬,生怕又被顺杆子骂一顿,“你们还是赶快举行婚礼的,流云山庄太久没有什么喜事了,你得给师兄们做一个榜样,让他们萌发危机感,知道再不成亲,就得一辈子孤苦伶仃了。”

孟浮生知道穆生云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家,甚至不用立业,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敷衍他了,认真地想了一会后,点点头说“好,我会尽力快一点的,你现在还是快点把身体养好,不然就算我们成亲了你也来不了。”

穆生云喜出望外,催促孟浮生赶快去跟宁姑娘说。

孟浮生在把穆生云扶回房间后就去找了宁秋蓉,跟她说了生云师兄催促他们尽快完婚的事情。

宁秋蓉红着脸跟他说“我都听你的。”

孟浮生看到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们半个月前就说好了,结果因为他的缘故,一直选择性的疑惑,可是宁秋蓉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般体恤他,他要是对不起她,该是何等狼心狗肺啊。

所以他现在是真正把婚事的事情提上了议程,跟她面对面商讨道“你的家人都去世了,那就不需要请太多人和花费太长时间,我们就选了一个近一点的时间操办即可。”

他提了一个时间后询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宁秋蓉很是高兴,这个时间点很接近,说明浮生是朕真的把这个放在心上的,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不过,她说“我们不需要大操大办,只请一些你的朋友,跟着山庄的人一起热闹热闹就行了,你觉得如何?”

孟浮生本来也想要这样,宁秋蓉也这样想当然是最好的,他说“好,到时候让师叔和生云师兄做个见证就行了你放心,成亲之后我会对你好的。”

“好。”宁秋蓉脸上飞上两抹红霞,她娇羞地靠到孟浮生怀里,听着他有力且平缓的心跳,满心的幸福,“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好人,以后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父亲啊,孟浮生有些恍惚,那当然是最好的,这样才是家。



第八百五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

成亲的时间都订好了,甚至消息都在流云山庄里流传开了,因为想着上一场婚礼发生的事情,孟浮生他们肯定没有把消息传出去。

但是在他们举行婚礼之前,仇嘉良却偷偷来到了流云山庄,他这一次不是来找孟浮生的,而是来找穆生云。

穆生云见到他十分不高兴,生怕被谁发现了,沉着脸说“你这个时候来流云山庄做什么?要是被发现了那该怎么办!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合作了。”

仇嘉良并不把这个当回事似得,嘻嘻哈哈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穆庄主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是有一点本事的,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这你总该放心了吧。跟你合作我可是百分之一百的诚意,自然不会让什么危险在我们之间发生,你大可放心。”

穆生云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流云山庄人多眼杂,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人发现你,这样我跟你的合作关系不是泄露了?我告诉你,要是被发现了,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可不必仇嘉良无牵无挂,他心里惦记着孟浮生呢,要是他跟仇嘉良合作的事情被泄露了出去,那他跟浮生的关系可危险了。

仇嘉良还是笑,“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听说浮生快跟宁姑娘成亲了吗?想着我们秋家跟长风先生有几分交情,我不来表达一下祝贺也不是一回事不是?不过以我的身份怕是不能在浮生面前出现,你是他的大师兄,跟你表达也是同一个意思。”

“没有必要,我相信浮生也不需要你的嘱祝福。”穆生云可没有一点要给他面子的意思,只是冷下脸问,“你们秋家到底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我师父的字,那种东西不是很重要人朋友我师父的不会送出手的。可是你们秋家我师父定不会结交。”

仇嘉良嘴角一抽,直接忽略他的话,把话题引开了,“既然穆庄主一直在谈我们合作的事情,那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说了。近期我会对苏明动手,以浮生跟苏明的关系,我很担心他会多管闲事,所以到时候还是要麻烦穆庄主多看好他了,最好是把什么不该传过来的消息瞒下来。”

穆生云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颇为不忍的,他曾经跟苏明有过几次合作,交情还是有的。但是相比起孟浮生,其他的不算很重要的人都能放弃,所以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仇嘉良笑了笑,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穆生云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仇嘉良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就跟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门突然悠悠地被推开了,原来两人刚才谈话的时候门竟然没有关进,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立刻让穆生云震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婉、婉仪,你怎么在这里。”

穆生云的眼神有些闪烁,都不敢看向她,“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周婉仪的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我是从你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在门口的。”她不敢相信,她视若英雄的丈夫,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仇嘉良他还是知道的,给孟浮生他们惹了多少祸端,她的丈夫,竟然

“生云,你竟然跟这样的人有合作?”

穆生云低下了头,都不敢看她,只喏喏地说“婉仪,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这不是怕浮生又因为多管闲事陷入危险,又受伤什么的吗?什么事情能比得上他自身的安全重要呢?”

周婉仪脸色发青,明显是想反驳他,可是深吸一口气把话吞了回去,正色道“你跟仇嘉良有什么合作,不准骗我,不然我现在就去跟浮生说!”

“不要这样婉仪!”穆生云赶忙拉住了她,其实就算是周婉仪没有危险,他也不想骗妻子,于是他把跟仇嘉良的合作说了出来,紧张地看向她,忐忑地说“婉仪,我这只是想让浮生能够安稳地留在流云山庄,过上幸福的生活。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他幸福快乐了,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周婉仪脸上是对他的失望,她摇了摇头,“生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怕?你太偏执了,偏执到令人害怕。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甚至连浮生也亲自跟你说过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足够的能力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只是阻拦他还好,可是你现在是联合外人,而且还是一个跟浮生有间隙甚至说有恩怨的外人去算计浮生,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愿意有一个人用这个借口联合别人骗你吗?你要是愿意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听到。”

穆生云当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

“婉仪,从小到大我都被教导要好好照顾师弟们,尤其是当时年纪最小,最需要照顾的小师弟,所以照顾他是刻在我骨子里的本能,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他总是这样让我担心,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屡次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样的心情,我甚至想着,他要是真的因为那些事情丢了性命,我对不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

“婉仪。”他郑重中带着哀切的哀求,“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浮生快要成亲了,我只是想亲眼看着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一出生就失去了亲人,他要是这辈子能真正地拥有血脉亲缘,那么我的使命也算是得到了完成,你能不能答应我?”

周婉仪不得不说是十分感动的,她丈夫对浮生的好他看在眼里,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一错再错,可是她看着穆生云的眼神,是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好说“我会看看情况的。”

这算差不多是答应不说出来了,穆生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八百五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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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是答应了不告知孟浮生,周婉仪也没有就此放松,她皱眉问“生云,虽然我是答应了不告诉浮生,可是你就这么确定就算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以往你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是你瞒着,他又有哪一次不是后面自己发现了真相?”

穆生云泄愤地锤了锤桌子,“哪有能怎么样?事情都做了,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现在跟他坦白,难道他就会不生气?现在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能瞒多久瞒多久了。只要浮生一天不知道,就能过的一天的快乐日子。等到时候他成了亲,心定了下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贸贸然离开流云山庄。”

周婉仪知道这下子是劝不了他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暗道,就这样吧,静待事情发展吧,希望到时候冲突爆发也不会要太激烈。

再说另一边。

宁秋蓉等了多少天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一点风吹雨打都会让她十分担忧害怕,生怕会因为某个不注意的瞬间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

所以她是日夜担惊受怕,又激动又草木皆兵,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也许是她太会演戏,太会假装若无其事,没有人发现她摇摇欲坠的内心世界。

结果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心里状态下,她因为连这几日不能安心睡觉,竟然病倒了,在早上的时候就感觉浑身无力发热,似乎是感冒了。

可是宁秋蓉不敢跟别人说,生怕被孟浮生知道了会延迟婚礼,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她就算病得奄奄一息都不想要延长任何一点时间的婚礼。

所以她瞒住了任何人,只是自己偷偷拿了一点治疗感冒发烧的药,虽然吃了并没有什么用,可是心里到底是有了一些安慰。

婚礼那天很快就到了,宁秋蓉只觉得身上所有不舒服的地方都消失了,心灵的快乐洗涤了所有的病痛,她自己穿好华丽的凤冠霞披,在下人的搀扶下出了门口,然后被等待许久的孟浮生握住了手。

在手被握住的时候,宁秋蓉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发着烧,皮肤的温度很烫,猛地一缩,然后又发现孟浮生是隔着几层纱握着的,根本就感受不了她皮肤的温度,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以孟浮生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发了烧生了病,定是要先取消婚礼帮她看病的,可是她不愿意啊,就算是死她都要先完婚,她等了太久了!

可是孟浮生还以为是她太紧张了,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还轻声安抚道“别紧张,一切都有我呢,而且大堂都是熟悉的朋友。”

宁秋蓉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的幸福,她甜甜的笑了,低低的应了一声。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他们走到了大堂。

师父已经走了,长兄为父,穆生云对于孟浮生而言就是长兄,理所当然坐在上面。长嫂为母,所以周婉仪坐到了他旁边。

就是他们两个人都各有心事,但是在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得替那两个人高兴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这一刻,宁秋蓉心脏跳动的速度达到了最快的速度,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承受不住滔天的喜悦昏厥过去,在指引下转向另一个方向,隔着厚重的盖头都能看见跟她面对面的孟浮生。

她欣喜得都有些鼻子发酸了,就在她刚要弯下腰的时候,突然一阵晕厥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不!不!不要在这个时候!

她仿佛知道了什么,在心里做着最为剧烈的挣扎,想要自己能保持清醒,一会就好,等拜完堂就好。

可是她坚持不住了。

宁秋蓉身子一软,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在大庭广众的时候,在这种大喜日子,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就在她身边的孟浮生,眼疾手快把她接住了。

“浮生!”穆生云三步两步走了过来,面露焦急,“怎么了?”难不成是仇嘉良那小子不守信用,说着只想对付苏家,其实暗地里对孟浮生不轨,还想要破坏者一场婚礼这才害得宁秋蓉昏迷过去?

孟浮生自然不知道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穆生云脑补了这么多,他根本就不知道宁秋蓉怎么了,只焦急的把人扶到一张椅子上,然后帮她把脉,知道情况后才松了一口气,跟其他人说“秋蓉只是生病了,没有什么大碍。”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不过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婚礼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这也是流云山庄的家务事,他们再熟悉也不好掺和,所以纷纷告别。

穆生云负责去送客,孟浮生则把宁秋蓉扶回了房间,他不明白宁秋蓉怎么突然生病了,还是在婚礼的时候才发作出来。

等到穆生云送完客人回来,宁秋蓉还是没有醒过来,两师兄弟就出去谈话。

“宁姑娘怎么就突然生病晕倒了,可是生的什么急病?”

孟浮生摇摇头,解释道“这倒不是,只是有些发烧。”他心中突然有了猜测,“这病秋蓉应该拖了有几天了,就是不想影响今天这场婚礼。”

穆生云满脸的遗憾,“你的婚礼可真够坎坷的,一共举行过三次,每一次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唉,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孟浮生也觉得是他让宁秋蓉太没有安感,所以宁愿瞒着自己生病的事情也要硬撑着度过婚礼,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说“许是日子选的不好,等到秋蓉醒了过来,我们可以再选一个好日子重新举行婚礼。”

“不行。”没有想到穆生云对他的这个提议竟然十分不认同,甚至还有着谴责的意思,“你看看你的每一次婚礼,上一次就连宁姑娘的名声也在这么多人面前受到了诋毁,现在更是直接昏了过去,再举行一次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你愿意,那你倒是为宁姑娘想一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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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二)

孟浮生还是很为难,“我没有想要反悔,只是觉得没有进行到最后,这对宁姑娘并不尊重。”

穆生云苦口佛心地说“你们虽然还没有进行完部的流程,可是你们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牵手进行了大半的仪式,在所有人眼里,你们已经是一对夫妻了。我想,宁姑娘之所以强忍着不告诉我们她生病了,就是想要真正跟你成为夫妻,所以你到底还在犹豫顾忌着什么呢?”

孟浮生对于这场婚礼不是不重视,所以才觉得如果不再一次进行一次婚礼,于理不合。

可是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穆生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巴,咳嗽得撕心裂肺。

“生云师兄!”

孟浮生的心立马揪了起来,连忙过去把脉,却被穆生云躲开了,“我没事。”

可是孟浮生这个时候已经再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了,他说“好吧生云师兄,秋蓉,是我的妻子。”

他是个十分有责任心之人,竟然这么说了,心里肯定也认定了,穆生云总算是放下心来,这场危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谁知道如果计划一场新的婚礼,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穆生云说自己要离开了,让他留下来陪着宁秋蓉,还说宁姑娘醒来的第一眼想必最先见到的就是他。

谁都知道以宁秋蓉对这场婚礼的看重,在拜堂的时候昏过去对她的伤害肯定是极大的,这个时候只有孟浮生能够安慰到她,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一直到快要晚上宁秋蓉才悠悠地醒了过来,眼神黯淡,脸因为生病的原因失去了光彩,但是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深深得、对自己的失望——她把自己的婚礼搞砸了,明明这么期待。

她甚至不愿意醒过来,呆呆地看着屋顶,一副心神飘忽不知道到哪个九霄云外的无神模样,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人。

宁秋蓉醒来太过安静了,跟她昏迷期间没有任何差别,孟浮生只是在偶然看过来的时候发现她睁开的眼睛,心里一喜,“秋蓉,你醒了。”

她的表情总算是出现了波动,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眼里波光粼粼,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声音沙哑难听,“浮生、浮生对不起,我把婚礼搞糟了,我配不上你。”

“你不要这么说。”孟浮生大感怜惜,连忙捧住她的手,“这只是一场仪式而已,即使没有进行到最后,你也是我的妻子了。”

宁秋蓉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鼻子起了涩意,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好像生怕一动了孟浮生就消失了,刚才的一切都化成一场梦。

“你、你没有在骗我吗?”

孟浮生暗自失笑,“我怎么会骗你。”

“浮生”宁秋蓉的眼圈慢慢得红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孟浮生,把脸埋在他怀里,轻声抽泣起来,却不是难过,而是感动。

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的耳朵一点点漫上了红色,把头埋在孟浮生怀里不肯抬出来,好一会才很是小声地询问“那洞房的事情。”

洞房两个字像是一团火,将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即使她是一个能够勇敢地说出爱意的人,可是那两个字还是太过大胆了。

孟浮生也像是被烧到,觉得怀里抱着的人变成了一团火,烧得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没有想过要跟秋蓉做那样的事情,可要是直接说出来,她肯定会难过的吧。

所以他想了想,说“你现在还在生着病呢,等到,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房间瞬间安静,只听得轻轻的一声“嗯”,宁秋蓉猛地从孟浮生怀里抬起头,然后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好你是不是照顾了我一天啊?”

“这是我应该的。”

宁秋蓉心里甜得不行,可是更不舍得孟浮生这么累,所以连忙说“那你先去休息吧。”

孟浮生点点头,后知后觉她看不见,就轻轻地应了一声,在离开前还嘱咐一声,“不要闷在被子里,对身体不好,晚点我会让人煮药端过来。”

宁秋蓉点点头,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把脸从被子里钻出来,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害羞的,脖子连着脸都是红云一片。

她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不知道羞耻了,浮生会不会觉得她很着急,连病都没有好就想着洞房,真是,一想想刚才的窘况就像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啊啊啊。”宁秋蓉捂着脸摇头,“怎么说话都不经过脑子呀。”因为心情太过愉悦,她明显活泼了不少。

宁秋蓉的病并不是什么重病,可是因为前几天太过忧心,所以一下子放松下来之后就爆发了起来,恢复起来就慢了一些。

在这个期间,突然有人找到了孟浮生。

他并不认识那个中年男子,长相平凡,气质普通,是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类型,可是他却在晚上,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了流云山庄。

孟浮生戒备地看着那名中年男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像是绷紧了的弦。

那个男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十分突兀地问了个问题,“你对昆国的那位公主殿下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孟浮生表情一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应该不认识你吧,而且,我也没有见过公主和皇上身边有你这号人物。”

那人表情不屑,“呵,心里记挂着公主,却跟另一个人成亲,你们流云山庄的人都是这么无情且恶心吗?”

孟浮生被他的话激怒了,拔出剑,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下手无情!”要是他骂自己,孟浮生还是能够忍受的,可是触及到流云山庄,他的脾气就不是那么好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三)

那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反倒是得寸进尺,表情更加不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看来是戳痛了你们这些自誉为正派人士的痛点,呵呵。”

“你胡说八道!欺人太甚!”孟浮生剑眉一束,顿时杀气冲天,直接拔剑朝那人冲了过去,一副誓要让他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的模样。

那男人却丝毫不慌张,说的也是,能够自由出入流云山庄,那一身本事自然也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在孟浮生的手下还能游刃有余地周旋。

“我可以帮你把杜月妍带过来,你心里现在肯定还有他吧?”

孟浮生运气轻功后飞几步,阴郁地看着她,杜月妍现在应该回到皇宫了才是,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疑惑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十分不满地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人终于露出了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表情暧昧,像是在蛊惑着他,“只要你把杜月妍死而复生的方法告诉我就可以了。”

孟浮生冷脸道“杜月妍根本没有死,何来死而复生之说?这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方法。”

“你骗人!”那男人表现得很是激动,大喊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从如此高的城墙跳下来,不可能没有死!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死而复生之法!”

他应该是特别激动,说话的声音极其洪亮,孟浮生皱皱眉,知道肯定惊动了外面的人。可是男人依旧不管不顾,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脚,“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我就把杜月妍带了给你!难道杜月妍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还没有一个方法重要吗?看不出你这么自私,果然你们这些正道人士都是一些没心肝的自私负心汉!”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心里算计着,现在,人估计是来了。

果不其然,有人大力地锤了锤门,“少爷!你里面没有事情吧?”

孟浮生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说“现在你还不走吗?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他现在对男人没有什么杀意,在他看来,男人只是一个想着什么不可能会发生的长生不老方法的荒谬之人。

“有人逃出来了!追!”

应该是男人逃出去的时候被发现了,所以有侍卫惊呼一声,就追着那个人走了。还有人不放心孟浮生,所以留了下来。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

流云山庄的事情都瞒不过穆生云,特别是跟孟浮生有关的事情,他一闲下来就过来询问了。

“浮生,那个人是什么人?他来找你做什么?”

孟浮生不想要因为这件事情又跟穆生云生出间隙,所以就实话实说,“我不认识那个人,他看上去有点不正常,一见到我就说只要我把让杜月妍死而复生的方法交给他,他就帮我把杜月妍带过来。还一直说杜月妍当初就是死了,缠着我要死而复生之法。”

又是杜月妍的事情!

穆生云怒火中烧!他为孟浮生做了这么多事情,还跟他同他一向看不起的小人仇嘉良合作,可是孟浮生竟然还在为杜月妍的事情操心!

他很是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还要操心皇城!操心杜月妍的事情!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理会的吗?”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想到他的身体,温声劝道“生云师兄,我没有打算操心。是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个儿找上门来的,你不要生气,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情绪大幅度的起伏。”

“我怎么能不生气!”穆生云还是黑着脸,有着脾气越来越大的趋势,“要不是知道你还在操心着杜月妍的事情,那个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浮生,你都不想一想你为了皇城为了皇室的事情遇见过多少危险吗?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为我想一想好不好?我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你,你遇到过这么多危险我已经够操心了,你还想来?”

孟浮生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来就没有想着操心什么事情,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继续说“生云师兄,我真的没有。”

穆生云大喘着气,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要气死我了!”说着,他突然眼前一黑,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生云师兄!”这可把孟浮生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人扶住了,帮扶着到了床上,然后帮他把起了脉。

怒火攻心孟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碍。但是想了想就更愧疚了,都是因为他生云师兄才会遇到的。

不过事实上这又不是他的错啊,他心里是还惦记着妍儿没有错,那么爱的人怎么可能说不想就不想了呢?可是他也没想着要再次见到杜月妍啊,所以上一次只是让黎清去了,他自己连个面都没有露。

他哪里知道哪个男人是哪里来的疯子,什么死而复生,什么把杜月妍带过来,他想都没有想起来的事情,还把生云师兄气昏了,下次见到他,定不能那么简单就将人放了过去!

周婉仪等着穆生云回来一起用晚膳呢,可是一直等到了时间,都没有人回来,一问才知道穆生云一个时辰前就去了穆生云那里。

他们在聊些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周婉仪好奇地想着,可是也不能直接去把人叫回来吧,太没有礼貌了,于是他就耐心等了等,很快穆生云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孟浮生。

周婉仪一看到穆生云的样子就吓了一跳,他脸色苍白甚至隐隐发紫,一看身体就不舒服,她连忙关心道“生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想到穆生云竟然不说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马金刀的,沉着脸,令人压抑的低气压。

周婉仪总不能逼迫他开口吧,而且一看孟浮生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又是这两师兄弟闹不和了,换了个人问“浮生,你跟生云是怎么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四)

“生云师兄误会我了。”孟浮生苦着脸解释,“今天有个人来跟我说关于公主的事情,可是我跟那个人素不相识,生云师兄硬是觉得是因为我还想操心公主的事情,所以当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醒过来后一直没有跟我说过话。”

周婉仪心里立马有了前因后果的模样,也明白了穆生云反应怎么这么大,定是想到自己跟仇嘉良合作的事情,觉得孟浮生太过不懂事了。

她也不觉得孟浮生这件事情做错了什么,毕竟不是他主动去做的,而是别人找上门来,而且从现在的情景看起来,他也并没有答应做什么。

所以无论从那边说,都不能说孟浮生有错的,只是周婉仪考虑到穆生云现在固执到有些偏执的性子,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就倾斜了。

她把两人拉到一起坐,对孟浮生说“浮生,你生云师兄这么生气也是因为担心你重蹈覆辙,你可千万不要生他的气。”

孟浮生无奈,他哪里敢生穆生云的气啊,他晕过去的时候差点吓坏他了,生云师兄因为自己的缘故把身体搞得这么差,现在万一又被气出个好歹,他怎么跟嫂子和山庄的其他人解释?

“大嫂你放心,我怎么会生生云师兄的气呢。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只是太过好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孟浮生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周婉仪表情更加温柔了,“所以你好好听生云师兄的话好不好?他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生气,你看,要换他以前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算再气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啊。”

孟浮生听了心里更难受了,就更自己是一个罪人一样,但是他还是温声应着,“好,我会听生云师兄的话的。”他现在的确也是按照生云师兄想要见到的那样生活啊?不离开流云山庄,娶了宁姑娘,不都是生云师兄想要的吗?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委屈,可是难免心里有些酸涩,就跟没有了自己的灵魂,只能机械地按照生云师兄希望的那样一步一步照着框架走那样。

这样活着实在是累,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不是他生云师兄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所以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只是今天晚上用晚膳的时候胃口实在是提不起来,胡乱吃一点什么就算了。

在孟浮生离开之后,周婉仪对着穆生云冷下了脸,他当着孟浮生的时候是偏袒着后者的,但是在心里面并不是同意后者的做法。

“生云,你会把浮生逼到绝路的。”

“我怎么逼他了?”穆生云紧皱着眉头,一副苦恼不耐烦的样子,“要不是担心他,我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也不是谁都这么操心的,哪里像他,人好到是个人都能豁出命去帮忙。”

周婉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生云,你看不出来浮生已经很累了吗?他也是一个独立自主,有能力的人,你这样逼他,迟早会后悔的。”

穆生云却不这么觉得,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你不要说了,我决定了这样就这样!婉仪,你刚才不还帮我说话吗?怎么现在”

“我刚才帮你说话是因为不想让你在浮生面前失了脸面,也不想让你跟浮生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可并不是赞同你做的决定,我还是觉得你做的是错的。”

穆生云愤然回了卧室,摆明了不想跟周婉仪争辩这个。周婉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孟浮生回了院子后心情还是很低落,什么都不想做,干脆就吹灯睡觉了。

边境黄沙大作,锣鼓喧哗声,喊杀声、刀剑铿锵声交杂成一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声音店铺突然停下了。

孟浮生拿着剑站在士兵中央,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身后。他跟着往后看,看到了令他熟悉又目眦欲裂的场面。

杜月妍一身红衣,美艳无双,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不知不觉落了泪,运气轻功迅速飞了过去,却在半路跟杜月妍对上眼神,然后见着她粲然一笑,最后化作红,翩然落地,重重砸在黄土地上,砸起了满眼黄土。

“妍儿!”在这一刻,孟浮生只感觉一颗心碎成了一瓣瓣,痛得他手脚发麻,几乎都无法行动了。

周围的一切突然慢慢远去,黄土褪去了颜色,声音渐渐消失,黑夜席卷了他的视线。场景一变,他竟然出现在了皇宫里。

孟浮生尚沉浸在浓重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之中不能自拔,又被这怪异的景象震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了。”突然,他听到面前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但是你救过我这么多次,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可以来找我。”

孟浮生惊讶地看向面前,一个陌生的女子,顶着一张完没有见过的陌生脸庞,说着让他熟悉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东西倒地声,孟浮生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了床边被踹到的桌子,这应该是声音的来源。

那么他刚才是在做梦,不过,那个女子到底是谁?身处皇宫,穿着妍儿的衣服,甚至跟妍儿的声音一模一样,还有那些话,跟妍儿回来之后想要跟他一刀两断时候说的话几乎是完没有什么差别的。

这几样有什么关联吗?若是没有,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场景,他可是不曾认识那个女子啊。

孟浮生心乱如麻,满脑子都被层出不穷的想法所占据了,妍儿到底有没有死,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难道这个梦是在暗示着什么?

莫非在暗示着,现在在皇宫里的妍儿不是真正的妍儿?

第八百五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五)

从那一场梦之后,孟浮生心乱如麻,反复思考,杜月妍到底有没有死?妍儿怎么可能死了?

万一呢?万一那一场梦是真的,那么现在在皇宫里顶着妍儿的脸,用妍儿的身份生存着的陌生女人是什么身份,怀着什么目的?

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孟浮生心里排山倒海,各种情绪五味陈杂。

但是孟浮生冷静下来想一想,越发察觉出自从“杜月妍”再一次醒过来之后,性格各方面得都跟以前有着一定的差别,虽然说并不算有多么大,但是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感受出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以前孟浮生因为太过高兴于她重新醒过来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太深入思考其他的地方,或者更准确的说,不敢深入思考,也没有资格深入思考,因为在那个时候,杜月妍已经明明白白得说了,对他已经没有了男女之情,划清楚了他们两个人的界限,所以当时的他并没有接近杜月妍的资格。

但是现在越想越觉得心脏那块跳得几乎要出来了,如此绝情的话语和面目,真的是妍儿能够做得出来的吗?他们两个人之前有多么恩爱,对于其中一个当事人来说难道体验得还不够深吗?或许是因为从那张脸说出来如此绝情的话,让他太过悲伤,以至于没有认真仔细得去想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要不是有昨天那个人和昨晚那场诡异的梦境,孟浮生现在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可是面纱一旦揭开一角,其中任何有不对的地方都会引导他探讨其中的真相。

虽然他更愿意去相信,皇宫里那个的确是真的杜月妍,即使她不爱她,可是他既然对此产生了怀疑,便不能继续这么欺骗自己。

只是,他并不知道要如何确定那个杜月妍是真是假,他没有任何方法。

不过即使他真的很想亲自去查明真相,去看看那个杜月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可是他转念想到,生云师兄这么在意他是不是还在惦记着皇宫的事情,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定回很生气。

上次跟生云师兄发生争吵把他气得昏过去已经让孟浮生内心很是愧疚,甚至因此还答应了以后都听生云师兄的话,所以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也因此孟浮生并没有跟杜月妍提起他晚上做到的梦和产生的怀疑。

不过因为他心里都被这个占据了,所以竟然很久没有想起过宁秋蓉,两个人成亲了这段时间竟然也跟没有成亲前那样,关系不远不近。

孟浮生倒是不介意了,但是硬撑着生病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就为了完成婚礼的宁秋蓉怎么可能不介意?她担心和介意得都快疯了,跟失去了羞耻心一样,满脑子都是尽快跟孟浮生发生关系。

在她看来,两个人要是不发生关系,他们之间的婚姻根本就不会稳固。因为一直以来,孟浮生都是接受的那一方,甚至没有主动过,成亲也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适合成亲。

所以她忍不住不去想,要是有一个更合适跟他在一起,结婚生子的人出现了,他会不会头也不回地抛下她离开?即使知道孟浮生肯定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负心汉,但是她已经入了魔障了,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而是被那个猜测搅得心乱如麻,恨不得病立马好了,然后厚着脸皮主动找到孟浮生完成婚礼的最后一个仪式——洞房。

或许是心里越想着,痊愈得越慢,她不过是发了烧,竟然生生折腾了将近十天才恢复。不过一好,她就迫不及待去找了孟浮生,只是孟浮生那时候刚好不在家,让她扑了个空自。

但是宁秋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来,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放弃回去了,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胆量提起,所以干脆坐在孟浮生的房间开始等待。

孟浮生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还没有点灯所以里面很暗,什么都笼罩着黑暗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他也不在意,走到房间的灯那里正要点上,突然听到什么细细簌簌的声音。

一惊,大喝“谁!”

在这个时候,灯也点上了,灯光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孟浮生自然也见到了声音的源头,正是宁秋蓉。

她一脸尴尬得从孟浮生的床上坐了起来,羞红了脸,心里也十分尴尬,真是太丢脸了,因为等太久就坐到了孟浮生的床上,哪里想到竟然睡过去了。

睡过去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孟浮生抓了个正着,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宁秋蓉也是抑制不住内心冒出来的各种尴尬的情绪。

孟浮生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接着又有点生气,因为他刚才差点动手了,要不是灯亮了让他看清楚,肯定会误伤到宁秋蓉。于是他的口气也不是很好,“你怎么在这里?”

他冷冷的口气把宁秋蓉吓坏了,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和话语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生生堵在嘴边,她的脸都红了。

孟浮生看到这样,也察觉出自己口气的恶劣,赶忙缓和下来,“对不起,我说话太重了,只是刚才差点动手了,要是伤到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有点生气,你没事吧?”

宁秋蓉涨红的脸这才有了缓和,她刚才还以为孟浮生是讨厌她了,天呐,只要一想到被喜欢的人讨厌了,无论是谁,无论有着多么强大的心脏,都没有办法不难受吧?

好在不是。

放松下来后她又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心跳如鼓,明明紧张得都手脚冰凉了,她还是很勇敢地看着孟浮生,说“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进行完我们婚礼的最后一步。”

她红着脸继续补充“你上次不是说了,等到我的病好了,我们就洞房吗?我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看一看。”说着她伸出了手,让孟浮生给他把脉。



第八百五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六)

孟浮生听到宁秋蓉这般大方的话也乍舌了,脸红得跟发了烧一样,说话也结巴起来。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洞房是理所应当,谁也找不出错误的。

再加上人家一个姑娘家家都这么说了,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理应不能拒绝才是,不然让人家姑娘多难过啊。

只是孟浮生看着娇羞的宁秋蓉,脑海里闪现的却是皇宫里不知真假的杜月妍,一霎那,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可是又不能跟宁秋蓉直说,不然定是会让她难过的,所以他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

“现在太过了吧我怕你不能适应,我们还是循序渐进吧,要不你先搬来我的院子,我们一起过一段日子?”

其实孟浮生现在心里也正纠结着要不要跟她坦白杜月妍那件事情呢,毕竟宁秋蓉现在的身份不一般,这样的失去不能瞒着她才是。

而且用这么蹩脚的借口,肯定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在心里惦记着别人的时候跟已经成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女子洞房,这样,是对妍儿跟宁秋蓉的不尊敬。

孟浮生不是渣男,自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借口,宁秋蓉能够听得出来他拒绝的含义,脸色一青,打手大惊,猛然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任是谁,积攒这么大的勇气,主动找上喜欢的人,就是为求得一夜换好,却被这么拒绝了,也是不能承受的住的。

宁秋蓉强装出镇定,笑得却很僵硬和让人心疼,还在跟孟浮生找借口,“是、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搬过来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有点困了,先回去了,再见。”

说着,她都不等孟浮生的回答,头也不回地跑了,可是刚出门口,强忍住的泪水便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汩汩流下。

孟浮生也看到了,心里极为愧疚不安,他拒绝了一个这么喜欢自己,这般勇敢的女子,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辱才是,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里闷着事情,又不知道跟谁说,也不能跟谁说,加上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宁秋蓉,连见上他一面都不敢,他就这么闷着,独自一个人关到房间里,日渐憔悴,不知不觉就闷出了病。

第二天孟浮生直接起不来了,手脚发软,连下床都做不到,干脆倒头就睡了过去。好在一个厨娘发现孟浮生早上和中午都没有来拿吃的,怀疑上了,就找上门来,结果发现怎么叫里面都没有呼应,想着该不会出了事情了吧?就找了人过来踹门。

几个护卫好不容易把门踹开了,就看到倒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孟浮生,赶忙去找了大夫,还有人分头去跟穆生云说了。

穆生云本来因为生着孟浮生的气,好几天没有去见他了,也因为他也没有来见自己,心里的郁气是越攒越深,一听到是因为他生病了,那复杂的心思立马涌上来了,火急火燎便赶了过去,跟来的大夫正好碰上了,两个人一起进去了。

穆生云一见到床上嘴唇发白、干燥起皮,一副病弱郁闷的模样,心疼不已,拉住把完脉的大夫走到一旁便询问“大夫,浮生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了一堆,穆生云是听出来了,都是因为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不说憋出来的病。可是孟浮生能憋出什么病是,穆生云不解,他自个儿心里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该郁闷的是他才是啊,孟浮生是怎么倒下的?

穆生云守着孟浮生一直到下午人才醒过来。

孟浮生闻者自己身上的药味,然后又看到了穆生云,就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肯定是被发现了,大夫也来看过了。

穆生云自从他一醒来就发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还在跟他生气的事情,赶忙问“大夫说你是心病导致的病症,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情。”

孟浮生抿了抿唇,一想到生云师兄对皇城事情的排斥程度,知道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两人肯定又得大吵一架,所以不愿意说,就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能憋成这个样子?”穆生云虽然因为过度的担心做了不少傻事,可是本质上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了他的敷衍,不高兴地问,“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事情吗?你是要我自己查吗?”

孟浮生感到有些烦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事情说了,“那个人找过我后我做了一场关于公主的梦,那个人用着公主的身份,可是那张脸却不是公主的脸,我只是一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公主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我知道你会生气所以也没有想着跟谁说。”

穆生云果不其然大发雷霆,对于现在的他,杜月妍和杜维桢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是点燃导火线的火把,都能够令他瞬间炸起来。

他的脸立马就黑了,“你还在想这个!你还在想这个!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还说你不是在操心皇宫的事情,不操心她是死是活是什么人你会想这么多吗?”

穆生云气地在房间里走了走去,“你真是不懂事,一点都不想在你冒险的身后多少人在担心着你!”

孟浮生无奈到不行,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不就是怕面对现在的场景吗?可是说了他又后悔了。

“生云师兄,你不要这么生气,注意身体。”

一听到身体两个字,穆生云也醒了过来了,考虑到孟浮生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吵架,他干脆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把有些不知所措的孟浮生甩到了身后。

周婉仪看到穆生云带着一身的怒气回来,又震惊又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穆生云气的头脑发昏,竟然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下去,在一阵噼里啪啦中怒气十足地说,“孟浮生要把我气死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七)

穆生云的脾气算是十分好的,周婉仪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询问“怎么了?你跟浮生闹什么矛盾了?你们师兄弟感情这么好,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穆生云气呼呼地坐了下来,那是火冒三丈,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愤怒地说“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因为想着皇宫的事情想生病了!嘴上说着答应不去胡思乱想,心里面挂记着的都是那些事情,你说让我怎么能不生气?”

周婉仪这下明白了,也难怪穆生云这么生气,每次只要牵扯到皇宫的事情,他就像一个随时都能熊熊燃烧起来的干火柴堆。

她只得轻声细语的,想让他消消气,“别生气了,浮生只是在心里面想一想吗?定是顾忌着你所以才什么都不做的,你何必为了这件事情跟他生了间隙呢。他本来就因为这事情生了病,你要是再不依不饶,不是存心让他更不舒服吗?算了吧?”

“我不依不饶?”穆生云脸色铁黑,要是换了别人跟他这么说话,他搞不好会生气到直接动手,可是对着周婉仪,他有火也发不出,也不想发,只得憋了回去,闷声道,“我自己想一想,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了。”

周婉仪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是得他自己想明白,就点点头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一个人。

房间一空,穆生云又恶狠狠地跺了跺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不生气了?他现在的火气越来越大,甚至遏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些恶毒阴险的想法——要是那个杜月妍也死了就好了,他管她是真是假,只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必要想了,孟浮生也不用整天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到了,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这样?狠毒到想要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子,甚至还曾经叫过他师兄的人?

穆生云被自己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他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

那要怎么办?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孟浮生能够忍得了一天,难道会一直忍的住不去找杜月妍?不可能的,穆生云并不能相信他。

对了,去找仇嘉良商量。他虽然对仇嘉良并无任何好感,可两人现在怎么也称得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孟浮生不去理会任何跟他无关的事情,尤其是皇城那边的事情。

于是穆生云立刻派人暗地里去连系仇嘉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他。

但是仇嘉良他们并没有成功对付苏明,因为黎清和他带过来的人太厉害了,将苏明和杜月妍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

不过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们也没有失败,两方就是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杜月妍他们现在已经快到皇城了,要是再不能动手,等进了皇城,他们的行动就会更加受到限制,所以这个时候,仇嘉良已经有些着急了,所以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穆生云。

穆生云得到消息后,本来压制下去的邪恶想法竟然又冒了出来,若是这一次杜月妍没有能成功回到皇城,凶多吉少,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情吗?一开始他还能告诉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他跟仇嘉良合作只是为了让孟浮生留在流云山庄,不出去遇到危险,而不是害人。

可是那个想法就像是阴魂不散的苍蝇,时不时跳出来在他耳边嗡嗡直叫,让他没有办法将他忘却,最后,他终于是动摇了,决心以孟浮生如今病重为由叫黎清赶紧回来。

但是还没有等他行动,就被周婉仪察觉了,她也不清楚穆生云具体要做什么,但是一猜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连忙拉住他好生劝说“相公,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穆生云心里一惊,想难不成她是知道了,可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动神色地试探“做什么傻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还想要扯开话题,“浮生现在好一些了吗?我怕见到他又生气,所以没有去看过他,你有去见他吗?”

周婉仪无奈,“你不要扯开话题想要糊弄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只想要告诉你,好好考虑吧再去做。”

穆生云悄悄松了一口气,镇定道“我没有要做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样最好。”周婉仪直勾勾看着他,像是能透过他的眼睛看透他心里的所有想法一样,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只想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做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浮生不会愿意见到你用为他好的名义做一些伤害他的事情,这样,你们的关系或许会彻底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穆生云总觉得被她看透了一般,背后发凉,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可是却不敢看向她,壮若无事地把头撇到一旁,胡乱搪塞道“我没有要做什么,是你多想了。”

周婉仪好像没有完全相信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这样就好,我不想让你后悔。”

要是放在以前,周婉仪讲了这么些话,每一句都说在重点上,他该投鼠忌器,不敢再胡乱做那些事情才对。可是他开局就已经走错,选择跟仇嘉良合作,那么后面步步走错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的他,固执得令周婉仪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只觉得有些恐怖,这样的穆生云,比起以前的,真是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穆生云,也是为了孟浮生好,可是会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会尊重他的想法,绝不可能做出以为他好的名义做出会让他痛苦难过的事情。

现在的穆生云更像是为了让自己看来孟浮生能好,在他看起来的好,至于他的心情?根本不重要,反正他不在乎,不然他也不会跟仇嘉良合作。



第八百五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八)

周婉仪后面还是没有能阻止穆生云去做错事,她也没办法,可是要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良心不安,对不起孟浮生,干脆就带着点东西去看望他了。

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并不是只有孟浮生一个人,宁秋蓉也在里面陪着他,正在一旁做女工,看上去是一副十分温馨的场面,可是周婉仪作为一个外人,却察觉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滋味。

孟浮生这个时候注意到她了,赶忙要从床上下来,结果被周婉仪拦住了,“你别下来,我就是听你生云师兄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孟浮生冲她歉意一笑,然后就躺回了床上,接着想到什么,就问“生云师兄,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周婉仪看得心疼,也就更发愧疚了,可是有什么都不能说,只得安慰道“你生云师兄就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气着吧,气着气着就好了。你得好好养病啊,你这都好几天没有去看宝宝了,他可想你了。”

孟浮生温柔一想,一想到那个可爱贴心的小生命,没有人会不觉得温暖,他说“好,等过几天我就去看他。”

周婉仪走到宁秋蓉身边,看着她做手工。

宁秋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手上的东西,娇嗔道“大嫂,您看着我做什么啊,我可不敢在您面前献丑。”

周婉仪脾气好,所以在她跟孟浮生确定好夫妻关系后她们两个人交往得很不错,反正没有那些大门大户妯娌之间的龌龊,她们更像是一对姐妹。

她看着宁秋蓉笑了,“你们夫妻两个人关系真是好,这大白天的还黏在一起。”

孟浮生也很感激地说“秋蓉在我生病后就一直陪着我了。”

宁秋蓉本来是想笑的,可是那笑容浮到脸上就带上了一点僵硬的意味。孟浮生神经粗大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周婉仪作为一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女孩可不一般了,她立马察觉出了她笑容里的牵强,心里一个咯噔。

孟浮生脾气好,对宁秋蓉一向是尊重且关心的,不可能是两个人闹了矛盾,那么宁秋蓉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难道他们直接出了什么事情?

她本来不该管的,虽然她是大嫂,可到底也是各外人,只是她正在为穆生云的事情觉得愧疚呢,立马就感同身受觉得心被揪了起来,笑着牵起宁秋蓉的手,对浮生说“浮生,你不介意我带着秋蓉出去讲几句话吧?”

孟浮生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道周婉仪为什么要征求他,但是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说“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大嫂跟秋蓉说一说便是。”

宁秋蓉听着立马放下手上做到一半的女红,也不问什么事情,站起身说“好啊。”

两人走到了外面,周婉仪本来笑意盈盈的脸这才放了下来,变得严肃且认真,她对宁秋蓉说“秋蓉,你跟姐姐说一说,你跟浮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宁秋蓉虽然极为喜欢和亲近周婉仪,可是那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说出口,回答道“姐姐,我们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有点担心浮生,所以兴致有点不高。”

周婉仪对她的话是一点也不相信,“秋蓉,姐姐也是女人,自然分得清楚担心和难过。姐姐跟你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相信姐姐的人品吗?你有甚么问题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主意。”

宁秋蓉现在可以说是除了流云山庄的人,没有任何家人了,孤苦伶仃的,心里面有苦也不知道跟谁说,现在有个人这么亲切地关心着自己,哪里能不感动,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握着周婉仪的手,有些哽咽地说“姐姐,谢谢您,您是除了浮生,对我最好的人了。”

周婉仪心生不忍,反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说“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对你好自然是应该的。”

然后宁秋蓉就把她跟孟浮生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也就是虽然两个人有了夫妻之名,可是孟浮生一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着不愿意洞房的事情。

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在对孟浮生的事情上,更是没有安全感可言,可是这也是因为孟浮生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吧,所以她才这么在意洞房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抽泣起来,清秀的脸上到处是湿漉漉的泪水,惹人怜惜,更别说是心地本来就很柔软的周婉仪了,连忙把宁秋蓉抱住,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做安抚,柔声安慰“别难过了,别难过了,姐姐帮你想办法。”

可是她哪里有什么办法啊?这些私密的事情,她总不能跟孟浮生说,让他去跟宁秋蓉洞房吧?这样未免也管的太宽了,而且她觉得,这里有一半是穆生云的原因。

一个正常的男子面对着喜爱的女人,只要不是心里有其他的人,哪能一点冲动和也没有?这也就是说,孟浮生不但对宁秋蓉没有男女之爱,心里甚至还一直装着别人,那个人是谁,她心知肚明。

而这样的惨剧,难道不是穆生云造成的吗?因为他的固执和自以为是的好意,把宁秋蓉送到了孟浮生面前,让一个女子深陷感情之中,可直到现在成了亲,依旧得不到丈夫的爱。

但是这其中不开心的,难道只有宁秋蓉吗?孟浮生呢,他就会轻松多少吗?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不愿意在心里还有别人的时候跟宁秋蓉洞房,可是看着宁秋蓉难过,难道他就会一点都无动于衷吗?不,他肯定是自责的,却又无能为力的。

要是穆生云一开始没有过帮孟浮生找个公主的替身的方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穆生云现在看来依旧不知悔改,甚至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孟浮生和他迟早会势同水火的!



第八百五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零九)

周婉仪心中满是无奈,再次决定这一次定要回去跟穆生云好好说一说,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了!

但是现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宁秋蓉的情绪,周婉仪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别伤心了哦,姐姐在你身边呢。”

周婉仪的存在无疑给了宁秋蓉一个极大的安慰,让她觉得满心的温暖,于是心里的委屈也慢慢消减了下来。

此事宁秋蓉的眼圈通红,要进去继续照顾孟浮生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被追问起来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婉仪回去之后,见到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陶瓷碎片,房间里的花瓶也都被扫到了地上,她心生无奈,越发觉得这样的穆生云陌生得可怕,便叫来下人把房间收拾了个干净,然后自己去找穆生云了。

她在隔壁的房间里找到了穆生云,他正躺在床上看书,可是明显看不进去,眼神有些飘忽。

周婉仪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他的书拿了下来,满脸严肃,“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穆生云看着她,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所以根本提不起兴趣,所以只是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周婉仪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我还是觉得你以前做的,和你心里想要去做的事情都是不对的,你这样会害了你,也会害了被你牵扯进去的人。”

她不等穆生云回答,继续说“你觉得现在这样的浮生快乐吗?他不快乐,他是因为你才留在流云山庄的,你不觉得现在的他是被剪断了翅膀的鸟吗?他本来应该自由翱翔的,可是你成为了他的枷锁和笼子。还有秋蓉,她是成功嫁给了浮生,可是浮生并不爱她,以至于都不愿意亲近她,她也不快乐。你让两个人都不快乐了。而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会让更多的人不快乐甚至受到伤害,生云,适可而止吧。”

穆生云一脸冷漠,摆明了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也不想听,所以他很是冷淡地说“你不要劝我了,没有用,信我已经送出去了。”

周婉仪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联想到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师兄弟争吵的事情和黎清在里面的作用,哪里还能不明白啊,更加生气了,有些口不择言地说“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害你自己啊!”

穆生云不想听她说话,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婉仪,想要把她的声音隔绝开来。

可是这个时候的周婉仪是彻彻底底被激怒了,抛开了所有的温文尔雅和贤惠,甚至还有几番泼辣,直接把穆生云强制性翻了回来,捧着他的脸说“生云,收手吧,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你不是那样的人。”

穆生云冷漠地说“收回不来了,自从我跟仇嘉良合作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只能继续这样下去。”

“我把这些事情告诉浮生。”

“你去吧。”穆生云根本不为所动,“你去了,我不会怪你,但是你应该能猜到要是浮生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周婉仪有些崩溃了,她再怎么冷静聪明也是一个以家庭为重的女人,她有些崩溃地哭喊“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最后你要怎么收场?你明知道要是事情暴露了你会遭遇的将是什么,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她的问题明显也让穆生云迷惑了,他陷入了迷茫之中,呢喃自语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可是就这么做了,我也不想的啊,但是我不想让浮生离开流云山庄,他会遇到危险的。”

周婉仪觉得这样的穆生云让她头皮发麻,她哭着摇摇头,“你这样让我害怕,让我好害怕啊。”

穆生云也心疼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他想要把周婉仪搂到怀里安慰,“没事的,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没有变,我一直是你的丈夫。”

可是周婉仪却一把甩开了穆生云的手,直接掉头跑了出去,只留下满脸阴森的穆生云。

两天后,穆生云送出去的催着黎清回流云山庄的信还是到达了他手里,他心里自然是十分着急的,都专心写信找他回来,说明肯定是病得很重,可是他现在还有人要保护,虽然说快到皇城了,可也不能半途而废的。

没有想到苏明和杜月妍都看出来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在追问之下,穆生云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苏明和杜月妍也是很担心,想要去看望孟浮生,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显然不适合在皇城之外逗留,在得知流云山庄那边催促着黎清回去之后,杜月妍十分识大体地说“要不你先回流云山庄吧,你看我们也快要到皇城了,等进了皇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不用担心。”

黎清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就跟他们半道分开了。

他离开后,苏明继续带着杜月妍他们赶路,想着快到皇城了,所以他们加快了步伐,没有想到黎清在的时候他们好几天才遭受到一次偷袭,可是黎清刚走,他们就受到了袭击。

来人十分凶猛,步步紧逼,竟然直接将他们一行人逼到了一个死胡同,这一次,他们彻底陷入了危机,苏明从未这般后悔过让黎清离开,要是他还在,加上流云山庄的人,他们绝对不至于陷入这样的险境。

他出事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他还要保护公主呢,要是公主也出了事情,那该如何是好!正当苏明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护着杜月妍逃跑的时候,仇嘉良突然揭下面罩,从黑衣人中走了出来。

他对着苏明笑道“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苏明和杜月妍都是满脸震惊,苏明更是直接大喊了出来“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怪他这么惊讶,仇嘉良已经很久没有任何消息了,他也从未将偷袭自己的那伙人往仇嘉良身上想过。



第八百六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一十)

仇嘉良似乎是被苏明的话逗笑了,眼里满是嘲讽,“怎么了吗?我去哪里还要跟你说不成?”

苏明这下不说话了,察觉到了氛围和情况的严峻,他带着所有人挡在杜月妍面前,露出誓死要保护杜月妍的样子。

仇嘉良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切,他的人把胡同堵得水泄不通,自然是不在乎他这些小动作的,好一会后,他才说“你们放心,我对杜月妍没有任何想法,只要你们能把苏明交出来,其他人都能活。”

没有任何人行动,都在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苏明更是不屑地说“你别以为这招挑拨离间对我们有用,我们不会受到你的算计的!”

仇嘉良知道一两句话是没有办法让他们相信的,干脆讲起了道理,“要是我真的想把你们一网打尽,现在直接动手难道你们还能逃不成?你们现在可是瓮中之鳖,只要我想,你们都要永远地留在这里!我只是不想惹太多事罢了,而且,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恨是冲着苏家来的,跟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到我动起手来,刀剑无眼,谁死谁生可就不一定了!苏将军,快一点做出抉择吧!”

这种情况着实是奇怪,眼看着双方的氛围紧张到宛若拉紧的弦,可是他还能悠悠忽忽地讲起道理。

杜月妍怒气冲冲地盯着仇嘉良,掷地有声地说“你休想我们会屈服!本公主也从来不怕死,就是不愿意当缩头乌龟!”

仇嘉良被气笑了,陡然阴气森森地说“好啊,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又有何妨?来人!”

“慢着!”这个时候,苏明突然说话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仇嘉良,沉声说道,“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愿意,只要你让公主离开。”

仇嘉良表情一松,竟然瞬间换上了笑脸,“这是自然,我只想要跟你一个人解决上一代的问题,不想伤及无辜,只要你跟我走,他们,我立马放咯。”变脸比翻书还快说得就是这样的人吧。

“不行!”苏明深吸一口气,刚往前走一步,就被杜月妍拉住了,她脸上写着满满的不情愿和指责,“他肯定是在骗我们,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公主。”苏明冷静地拂开了她的手,说,“我的指责就是护送你回皇城,这是臣的使命,也是臣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臣什么都不做,我们都回不去,只有臣去了,您才有一线生机。为此,臣什么都愿意做!”

杜月妍激动起来了,朝着离开的苏明大喊“不行!本公主命令你不准做傻事!回来!苏明,你给本公主回来!”

她被苏明留下的侍卫团团困住了,根本没有办法冲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明被仇嘉良的人押着,跟他们离开了。

等到仇嘉良他们走远后,侍卫们才分开,把眼睛通红的杜月妍露出来。除了苏明外能够命令这群侍卫的一个统领说“殿下,苏将军只想要您能够安全无恙地回到皇城。”

杜月妍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个统领,怒道“你为什么不把苏将军拦下!”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这个选择才是最明智的,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可是明白不代表理解,这对她而言太残忍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为她而死,而是朝夕相处,处处保护她一个多月的熟人,这太残忍。

而这个时候,因为杜月妍他们受到袭击的地点距离皇城已经十分之接近了,所以杜维桢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立马派人出来接他们。就在苏明被带走不久,杜月妍还在处于被愧疚埋没的崩溃中的时候,他们总算是赶到了!

为首的人看到所有人脸上的悲痛,再加上在侍卫当中看不到苏明的身影,立马明白了过来,带头跪下,呼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杜月妍现在哪有什么心思追究罪责啊,直接命令道“苏明被带走了!你们快去把他救回来啊!”说着,她指着一个方向让他们过去。

为首的人想了想,兵分两路,由他带着一半的人手负责护送杜月妍回皇城,而另一半的人则顺着杜月妍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杜月妍着急得不行,本来也想跟过去的,但是被为首的侍卫劝住了。她也明白过来,自己没有什么武功,对他们的行动就是累赘,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所以她就乖乖跟着人回去了。

公主要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杜维桢耳中,他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伴随着回来的另一件消息却让他的心揪了起来——苏明被仇嘉良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这件事情真是十分危急,因为他们都知道仇嘉良跟苏家的仇恨之深,绝对是不能化解的。现在苏明落到了他们手里,九死一生啊!是生是死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

不过,就算苏明很有可能已经死了,杜维桢也不打算轻易放弃,他派出更多的人前去寻找,命令他们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目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由杜维桢做出决定,是要现在就把消息告知给苏家,还是等到尘埃落地,他的人找到苏明或者找到苏明的尸体的时候再告知苏家?

最后,他还是决定前者。杜维桢认为,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苏家都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情,所以他立马让人去跟苏家说了一下,并表示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这个消息让整个苏家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让的所有人脸上都露不出分毫喜色,尤其是苏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好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苏老爷子如何劝说安慰都没有一点用。

苏大哥虽然在苏明在跟前时,两人是相看两厌,但是在这个时候也是担心得不行,甚至出去让自己的朋友也帮忙寻找打探,忙前忙后的。



第八百六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1)

杜维桢也一直在安排去营救苏明的事情,所以在忙完之后才有时间去关心杜月妍的情况,哪知从暖春他们哪里得知她自从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说也不出来,甚至也不肯出来用早膳和午膳,他们也是很着急。

暖春还说要是再过一会她就打算去禀报杜维桢了,好在他亲自过来了。

杜维桢知道情况后,挥手让所有人离开了,自己敲了敲门,说“妍儿,是我。”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声音,“皇兄,我回来了。但是我现在谁都不想见,您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杜维桢哪里敢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让她一个人待着,很是温柔地说“你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吗?那可以跟皇兄说啊,一个人闷着闷出病来怎么办?你开开门好不好?要是见了皇兄也不想说,那让皇兄看看你也行啊。”

再过了好半会,在他打算继续劝说的时候,门总算是打开了,门后面是脸上露出愁容的杜月妍。她有气无力地说“皇兄,我真的没事,只是在想一些琐事,所以不想见人罢了。”

杜维桢作不理解状,“那也不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谁也不见啊,你这不是让皇兄担心吗?听说你连早膳和午膳都没有用,那就更不行。”

杜月妍点点头,接着说“我知道了,是我不对让皇兄担心了,只是皇兄,苏将军他,现在找到了吗?”

一提这个,杜维桢情绪也有些低落,他摇头说“还没有,但是肯定会找到的,吉人自有天相,苏将军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不了。”杜月妍凄凄惶惶的,“苏将军都是为了我才跟着仇嘉良他们走的,要不是有我拖累了他,他肯定能逃出去的。”

杜维桢心疼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苏将军对昆国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他肯定会选择救你的。”

“皇兄。”杜月妍突然推开他,说,“我虽然对浮生没有男女之情了,但是我也知道,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他很是亏欠?”

这个话题转变得实在是太过突兀了,就算是杜维桢也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啊?”刚才不还是在谈苏明的事情吗?皇妹这思维也太过跳脱了。

“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浮生才好,这一次也是他让黎清帮忙,我们才能回到皇城,虽然说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浮生还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杜维桢这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浮生的事情,心里泛起淡淡的叹息,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浮生了,只是他知道生云师兄定是不想让他们再见到浮生的,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是让黎清过去,而不是浮生亲自过去。

所以不管他们是用什么理由,也不应该给去打扰浮生。既然生云师兄排斥的态度这么明显,他也不好不识相,不然未免太过狼心狗肺了。

再加上上次在皇宫,虽然不是他的授意,可到底是他的人伤到了生云师兄,而且后面他派去的人之中竟然还混入了一些卧底想要伤害生云师兄,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也算颇深了,实在不该去有任何的打扰。

杜维桢说“你以后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浮生帮我们也不是想要回报,而且我们不去打扰他,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这对生云师兄和浮生来说,应该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我们以后跟浮生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的接触了。”

“真的吗?”

杜维桢点头称是,他们的确是不该见面了,每一次见面都会带来祸端。

杜月妍最后若有所思地答应了,低下的脸也不知道是露出了什么表情。

流云山庄。

孟浮生的身病加上心病,让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待在房间里,怎么也不出去,只有宁秋蓉天天来照顾他,陪他解闷,很是温柔贴心。

他在宁秋蓉的陪伴下也有慢慢的好转,也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

宁秋蓉在按时的来找他的时候,就见到他强振精神起了床,很是惊喜,“浮生,你是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对她很是感激,就是因为她这几天的陪伴所以他才逐渐振作起来,“我是想出去练个武。”

甚至还打了个趣,“不然继续躺下去,我非要结蜘蛛网不可。”

宁秋蓉更是兴奋了,她这几天看浮生这般憔悴,萎靡不振,心里不知道有多担心,可是因为不想给他压力,也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所以才强忍着担心照顾他。现在看他这样神采奕奕,虽然眼底还有几丝疲惫,可那也是好事啊,就鼓励道“嗯!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孟浮生去练完武回来,整个人恍若新生,比起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

不过颓在床上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到底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不需要去想杜月妍的事情。可是现在人一精神,就不由得想了起来。

他到底要不要去证实那个杜月妍是真是假?他不该因为那个荒唐的梦去怀疑杜月妍才是,可他就是忍不住,反而觉得越想越来越觉得那个杜月妍是个假的!

一个假人仿冒公主会是因为什么目的呢?难道只是单纯得享用一个假身份享受荣华富贵?这不可能啊,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冒充公主,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那还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呢?谁是距离杜月妍最近,最不会怀疑她的人?无疑是杜维桢,难道她是冲着杜维桢去的?那又是谁搞的鬼,难道又是仇嘉良?

孟浮生脑子里满是纠缠的疑惑,让他感觉头疼欲裂。当然,出去对假杜月妍目的的担心,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理由是他的心——他对杜月妍当然还是有感情的,他本来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第八百六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2)

只是因为他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加上生云师兄的缘故,所以对杜月妍的感情很是复杂,因而才畏手畏脚,犹豫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是对的,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孟浮生想了好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没有办法了,又没有什么计划,只得先把这个搁一搁。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然后什么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还没等到露面就大喊大叫起来,“孟浮生,你怎么了?”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四目相对。

孟浮生惊讶地看着满头大汗,一看就是拼命赶回来的黎清,“你怎么这么赶?把公主和苏明他们送回皇城了?”

黎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过来左右上下端详他好半天,才一头雾水地说“你没事?”

“什么意思?”孟浮生不理解他的话,“我前几天就是生了点小病,何况我也没有让人跟你说啊,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把他们送回皇城了吗?”

黎清摇摇头,脸上的诧异愈来愈浓,“什么小病啊,我没有来得及送他们回到皇城,你不是让生云把我叫回来,说你病入膏肓,什么命不久矣之类的,所以我就赶回来了。”

孟浮生也被他的话激起了满满的疑惑,“什么意思?我没有让生云师兄叫你回来啊。”

两人面面相觑,都陷入了尴尬之中,尤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黎清,他一路上几乎是连个休息都没有,结果回来之后,见到的不是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孟浮生,而是一个精神奕奕,看起来比他还要精神的人,这其中的震憾,真是滋味深长啊。

不过这样到底是好事,他没有理由发脾气,只是紧绷的精神一松,疲惫立马席卷上来了,打了个哈欠说“那你去跟生云说一说吧,我现在累得半死,先去休息了。”说着,他摆摆手离开了。

孟浮生的心情十分复杂,又气又怒,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去找了穆生云。

他甚至没有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带着怒气地说“生云师兄,是不是你把黎清叫回来的?”

穆生云没有想到黎清回来得这么快,也看出来了孟浮生的怒气,也没有打算隐瞒,点头说“没错,的确是我们。”

孟浮生更生气了,“生云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不知道公主他们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你把黎清骗回来,要是他们出了事情怎么办?”

穆生云不以为然,反问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孟浮生瞬间被震惊了,“生云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跟公主现在虽然不比以前,可那也是朋友,苏明更是如此,他们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呢?”

穆生云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摆明了是无动于衷,“可是,他们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有你对我而言是重要的,我只是想从这件事情上,也让你跟那边彻底划清楚关系。”

孟浮生惊愕地看着他,“以公主和苏明的安危为代价?”

穆生云看着他不说话,可是也没有道歉,显然就是赞同了他的话。

这一瞬间,孟浮生的心里涌出百般情绪,最明显的无异于是一股陌生感,现在,在他面前的生云师兄还是以前那个热心仗义、乐于助人的生云师兄吗?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房间霎时间安静下来,孟浮生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甚至不想要见到穆生云,所以连声道别都没有说,直接转身出去了,只给穆生云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孟浮生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黎清没有回他曾经在流云山庄的院子,而是暂时在孟浮生的院子里休息下了,几乎是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他也不知道几点钟了,只是觉得独自有点饿,就想着出去找点吃的,结果一出去房间就见着了正在月下孤孤单单的孟浮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孟浮生这个时候好像有一点孤单。

他走了过去,招呼了一声,“你一个人半夜在这里搞什么鬼呢?”

见到好友醒来,孟浮生的心情到底还是好了一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你醒了,休息得还好吗?”

黎清当着他的面伸了个懒腰,“好,好得不得了,肯定比赶路的几天休息得好啊。生云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弄得我火急火燎地跑回来,结果你这小子精神比我还好。”

孟浮生的笑更加牵强了,表情黯淡,可是他从来不跟别人说生云师兄的坏话,所以只是含糊道“没事,生云师兄他”

黎清也不追究,越过孟浮生想着去找点吃的,结果刚走了几步猛然想起来,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真的是跟猪脑子一样,什么都忘了,诺,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赫然是杜月妍给他让他帮忙转赠给孟浮生当作谢礼的那一枚。

“我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看起来挺贵的,是公主让我带给你的,说要谢谢你,我当时想着就算知道你不想接受也不能帮你回绝,就拿回来了,你就拿着吧,要是不想要可也不能丢给我了。”

孟浮生心里一动,结果了那枚玉佩,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的确是很好的品相,上等的玉佩,不过孟浮生表情逐渐复杂,妍儿以前好像并不喜欢这种玉,觉得这样颜色的玉太过老气,虽然名贵但是并不合适她,所以很少会随身携带。

这样一桩桩事情串联起来,他越发觉得醒过来之后的杜月妍跟以前爱好方面有了不小的改变,改变虽然不算大,但是也不应该醒过来之后突然就变了啊。

孟浮生心里更加纠结了,那个杜月妍,到底是不是假的?

黎清哪里能看出他的心里活动,看他这副出神的样子,还戏谑道“行了,唉,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喜欢不喜欢的,真复杂。”



第八百六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3)

黎清觉得自个儿实在是想不通,所以干脆就不想了,加上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他可受不了饿,一心只剩下了找点吃的,就直奔厨房去了。

等到吃饱喝足出来了,又想起自己被穆生云借孟浮生病入膏肓一事骗回来的事情,想着这可不简单啊,既然从孟浮生那里问不出来,总得去找罪魁祸首询问个清楚吧。

于是黎清擦擦嘴巴,就去找穆生云了。

穆生云现在跟周婉仪两人的矛盾还没有化解,所以很是郁闷的一个人吃晚膳,孤家寡人一个。黎清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热情地招呼着“怎么不见嫂子?要是知道你一个人现在才用晚膳,刚才我就来找你一起了。”

穆生云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和周婉仪为了孟浮生两人有了隔阂,就敷衍道“透明都吃了,你来做什么?”

黎清一点不客气地找个椅子坐到了他旁边,摆出一副讲大事的架势,摇头晃脑,语重心长地说“生云师兄啊,就那档子事,你给我解释一下呗?说什么孟浮生所剩时日无多,可把我一顿好骗,还以为出什么大事情了呢,火急火燎连任务都顾不上就赶回来了,哪里想到,那小子比我还生龙活虎。”

穆生云只觉得脸上有些臊红,咳嗽几声说“当时是我小题大做了,现在没有事情更好,难道你真想孟浮生躺在床上下不来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差错吧,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赶把我叫回来?”

以黎清的直肠子哪里会知道穆生云对杜月妍的间隙,所以根本是摸不着头脑,更不会往什么阴谋上想,只是单纯的疑惑。

可是穆生云却忍不住多心了,黎清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孟浮生致使的,他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杜月妍的事情,所以求着黎清过来打探消息?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竟然把自己想生气了,所以对着无辜的黎清液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黎清平白受了冷脸更是纳闷了,心里一万只马驹策马奔腾,不是穆生云理亏吗?怎么现在看上去变成他没理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可是情况都这样了他也问不出口说什么了,干脆就走了。

穆生云吃了一顿孤独又生气的晚膳,然后就离开了,走进了夜色,至于他去了哪里,看方向,该是宁秋蓉的院子。

宁秋蓉万万没有想到穆生云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心情很是忐忑,“生云师兄,可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穆生云抿着唇,看上去很不高兴,而且接下来要讲的话本来应该让周婉仪来说是最好的,可是以他们两人不久前才吵得不可开交的状态来看,周婉仪是万万不会答应帮他来做这样的事情,说这种话的,所以他只得亲自来。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都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晦涩难看,这可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宁秋蓉吓了一跳,越发胆战心惊,不由得在心里揣测可是自己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生云师兄生气了?

只是想想也不可能啊,她素来省事,平日除了去找孟浮生,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惹事情?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宁秋蓉心里着急得不行,只得再问了一遍,“生云师兄,可是我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惹你生气了?”

“没有。”穆生云终于开了口,咳嗽了几声后,说,“我来是想跟你说一说浮生的事情。”

宁秋蓉立马坐得更加端正了,表情也愈发严肃认真起来,“生云师兄您说吧,我定会认真听着的。”

有关于孟浮生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敢也不会有任何的怠慢。

穆生云说“我听说,你跟浮生,未曾行夫妻之事。”

宁秋蓉立马涨红了脸,又难堪又不好意思,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婉仪姐姐跟生云师兄说的,只是她没有要责怪婉仪姐姐的意思,她知道婉仪姐姐是为了她好,而且她的确是很想

“嗯。”

穆生云肃穆道“我希望你们能快点成为真正的夫妻,最好是能尽早有一个孩子。”从浮生对宝宝的喜欢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肯定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对宝宝尚且如此喜爱,等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心里眼里都是他和自己的家,哪有什么位置去想别人?

“这样,浮生的心就彻底在你这里,也就会完完整整地留在流云山庄了。你不希望这个样子吗?”

宁秋蓉当然是希望的,她想的都要疯掉了,只要一想到能跟浮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爱的孩子,她就觉得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光想想就觉得感动,更别说要是真的做到的话。

只是,她为难地说“生云师兄,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总不能逼着浮生吧。”

“我这里有一瓶药。”穆生云掏出了一瓶药,“这个是助兴的药,要是孟浮生吃了,你们的事情,定能水到渠成。这药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你可以放心,不然我也不会给浮生。”

宁秋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生云师兄,你、你让我给浮生下药?不行,这样不行,浮生肯定会很生气的,我不想伤害浮生。”

穆生云并不生气她的拒绝,而是循循善诱,“要是不这样,他的人在流云山庄,可是他的心永远在别人身上,你们的亲密程度仅限如此,你能够接受吗?”

宁秋蓉当然是不能,可是伤害孟浮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做。

他害怕孟浮生受到伤害,可是她也害怕失去孟浮生,他就像一个浮萍,好像只要眨眼睛就会消失。并且要是她怀上了孩子,浮生就算是生气,也定然是舍不得责怪她的,他们的未来会很幸福的。

宁秋蓉心动了,穆生云给她画的大饼太过香甜美味,毋庸置疑地俘虏了她的心,让她心驰神往。



第八百六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4)

于是,宁秋蓉最后的最后还是经受不住“魔鬼”的诱惑,一脚踏进了穆生云精心绘制的美好前景,她接受了那副药。

宁秋蓉要想给孟浮生下药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说后者对她根本不设防,加上她的身份要想动孟浮生的饮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跟以前一样,熬了一碗补汤,只是在汤熬好,倒在精致的青花瓷碗的时候,她却犹豫了,手里的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即使周身没有旁人,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是那种心虚的感觉,如影随形,驱使着她放弃。

不过,只要一想要放弃,她仿佛就听到了耳边有孩子的嬉笑声,一声声叫着娘亲和爹爹。要是这一次机会没有把握,那幻听永远就只会是幻听,成不了现实!

宁秋蓉一狠心,闭着眼睛把药倒了进去,白色的药粉融入补汤中,片刻便悄无声息,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连补汤的鲜香味都没有一点改变。

她再次给自己打了打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他们所有人好,然后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便端着朝孟浮生的院子走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孟浮生正好坐在榻上看书,只是精神明显看出来不好,心不在焉的,人在这里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脸色还有些虚,甚至连她进来都不知道。

宁秋蓉立马担心了起来,忙过去询问,“浮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很不舒服啊,是病还没有好吗?要不要我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孟浮生这个时候才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也是这才发现她进来了,脸上的心虚之色一闪而过,因为他刚才在想的是杜月妍的事情,而宁秋蓉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假咳几声稳定住,说“没事,你不用担心。”

宁秋蓉还是没有能放下心来,“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没有事情的样子,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可以跟我说一说啊,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孟浮生就算神经再粗大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该说,所以他连忙摆手,郑重其事地说“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宁秋蓉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放松下来,反倒是因为被他询问到而身体瞬间紧绷,略带些紧张地说“没、没事,我只是给你送了一碗补汤。”

孟浮生一看,更加愧疚了,那情绪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对此对待一个这般真心喜欢他的女子。可是喜欢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想没就没有,想有就有的。

他发出深深地叹息,接过碗,但是并没有立即喝,而是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我、我配不上你的好。”

听到他略带着疲惫的叹息的时候,杜月妍就已经是紧张加难过了,现在又听到他这么一番话,情绪瞬间百味陈杂,最为浓重的便是失望,她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孟浮生瞬间沉默了,他盯着碗上方氤氲升起的雾气,要是让他主动提起,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可是现在宁秋蓉主动揭开这层薄纱,他便也不想隐瞒,更不愿意欺骗,所以他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并不是你不好,你是我见过的最贤惠善良的女子,可是我真是对不起,你想怎么怪我都行,我都愿意接受。”

宁秋蓉的眼圈通红,这一刻,她只感觉天崩地裂,不过,还有一线生机,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觉得自己同意穆生云的计划是最为正确不过,她笑得牵强难堪,“我、我怎么会怪你呢,肯定是我不够好才没有让你喜欢上我。”

“你不要这么说。”孟浮生忙说,“不要把这些归到你身上,你很好,不好的是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物色一个会真心喜欢你,对你好的人,让他照顾你一辈子。”

我只要你!

宁秋蓉几乎要脱口而出这句话,可是她忍住了,还把眼泪强忍了回去,继续笑着,只是笑得令人心疼,“嗯,那你能先把补汤喝了吗?我熬了两个时辰的,总不能浪费了吧。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喝了也行。”

“没有。”孟浮生怎么可能忍心继续伤害她,连忙把补汤端起来一饮而尽,真诚赞美,“很好喝,你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宁秋蓉倾身过去抱住她,“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孟浮生一开始的时候条件反射想要推开她,听到她的话立马愣住了,更不可能狠心推开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有些发烫,再想到宁秋蓉的补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根本不忍心责怪宁秋蓉。

于是他用内功压制住了药物在体内的扩散,慢慢却不容质疑地把宁秋蓉推开了,看着她泛红的眼圈,说“秋蓉,我从小学医,这种药对我的作用不大,只是我不想要伤害你,你先走吧。”

宁秋蓉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炸开了,她想忍,但是没有忍住,眼泪还是像开了闸一般,倾泻而下,更是没有哪个脸和勇气继续留在那里了,转身跑了出去,远远还能听到抽噎声传来。

孟浮生用内力压制药物的作用液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所以宁秋蓉一走他就撑不住了,一把倒在了床榻上,额头满是冷汗,把前面的鬓发都染湿了。

体内想点燃了一把火把,熊熊燃烧,内力跟药物的互相压制,就像是水压制火,不分上下,这种拉锯战一直持续到半个时辰以后才消停。

这个时候孟浮生已经是个汗人了,全身都被汗迹泡着,直到挣扎起来洗了澡才好受一点,这种威力还真是挺大的,也不知道秋蓉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第八百六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5)

而另一边,穆生云一直让人密切关注着孟浮生这边的事情,一听宁秋蓉是哭着从后者房间里跑出来的,就知道了,事情肯定没有成。

他是又气又怒啊,恨铁不成钢,当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宁秋蓉,她肯定也是想着事情成功的,甚至比他要更想,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孟浮生发现了,甚至不同意,还将宁秋蓉赶了出去。

穆生云是越想越气,怒不可遏,甚至都坐不住了,直接冲了出去,那样子一看就是要去找孟浮生算账的。他甚至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他这样不是摆明了自爆身份自己就是策划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吗?

可以说,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了一个道理,所有人一旦到达气头上,智商无限逼近没有,哪怕是平日再精明的人都是一样的。

到了孟浮生的院子,他直接就推门进去的。

孟浮生这个时候刚躺到床上,他已经是筋疲力尽,正准备休息,好养养精神,就被他推门的大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见了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很是诧异,“生云师兄,你、你怎么了?”

他也今天没有做什么会让生云师兄生气的事情吧?为什么他一副要把自己剥皮抽骨的模样,也把他自己唬得不轻。

穆生云不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把自己放在了至高地,居高临下地质问孟浮生,“听说你要跟宁秋蓉分开?你为什么这么做?宁姑娘哪里对你不好啊?她对你掏心掏肺的,你不舒服的时候她可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你。现在你还了就反悔了,师父是这么叫你的吗,忘恩负义。”

他说得未免也太过严重了,孟浮生再过分也不至于到忘恩负义的地步,他更是担不起这四个字。而且他也没有强制要跟宁秋蓉分开,要是后者不愿意,他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是一个时辰前才让的一个好姑娘心碎,孟浮生正是处于愧疚心虚的时候,所以穆生云的话非但没有让他生气,还让他更加内疚了,“是我对不起秋蓉,只是我不喜欢她,不想要耽误她的后半辈子。她是个好姑娘,需要一个更好的人陪伴照顾她。”

穆生云丝毫听不进去他的话,沉淀在自己的怒气了,咄咄逼人,“我不同意你们分开,你们不能分开!还有既然当初拜了堂,那么就是夫妻,夫妻该做的事情怎么能不做?你们还是快点生一个小孩,你不是很喜欢宝宝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好吗?这样你的心或许就能从不该放的人身上收回来了。”

“更何况这么多人都知道你跟秋蓉拜过堂成过亲了,你现在不要秋蓉,不就是坏了她的名节?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担当了?”

孟浮生更加愧疚了,但是脑里灵光一闪,他猛地醒悟过来,生云师兄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再加上不知道谁给宁秋蓉的,一切水落石出。

他震惊不已,“生云师兄,这么说,秋蓉的,是你给的?”

穆生云一愣,突然心虚,但是那点心虚很快被压制不下去的怒火冲散了,他甚至理直气壮地说“是我给的怎么了?我这不是想让你们早点成为真正的夫妻,你能跟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吗!”

孟浮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在他心里一直占据着大哥甚至是父亲位置的大师兄口中说出来,他甚至震惊到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半年才说道“生云师兄,你这是在算计我,你竟然怂恿秋蓉给我下药。生云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害怕了。”

穆生云铁青着脸,“你竟然这么说我?我做这些难道都是为了我自己吗?要是你懂事一点,不为了别人以身涉险,我和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你竟然还把这种事情推到我身上?”孟浮生觉得生云师兄越来越陌生了,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一样,“生云师兄,不是我让你设计我的?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分寸。而且,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不连流云山庄都没有踏出过了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穆生云差点咆哮而出,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不是为了你,我难道会跟仇嘉良合作吗!是你害了我!

他愤怒到表情扭曲,一直在拼命喘着粗气,眼睛里都爆出了红血丝,颇为恐怖狰狞,“我不管!就算让我不择手段,只要能让你不去做傻事,不去淌皇城那趟浑水,我都会去做的!你以后就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只有我才是最关心最在意你安全的人!”

孟浮生失望地看着他,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穆生云觉得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转身离开了,鼓动的衣袍好似他居高不下的怒气。

孟浮生在看到人走了之后,才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颓然地栽坐在椅子上,拳头松松紧紧,像是他剧烈收缩的心脏。

他真的太过义愤填膺了,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生云师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形容自己此刻复杂莫名的心情。

可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在陌生的生云师兄了。

黎清这个时候悠悠地走过来了,看到大门敞开还很是惊讶地说了一句,“浮生,你怎么不关门啊?”

进去后再看到他颓唐的模样,也不敢打趣了,过去关心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

孟浮生觉得这是一件太过于说不出口的事情,所以磨了磨牙齿,到底是说不出口,只得搪塞道“没事,只是有些心烦,你怎么过来了?”

黎清松了松懒腰,百无聊赖地说“在房间什么事情都不做,显得身子骨都要生锈了,就出来走走,还想着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的我我想出去走走,我可待不住。”



第八百六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6)

孟浮生本身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自然没有什么和立场将黎清阻拦下来,何况他觉得黎清能够放下自己的事情来帮他的忙已经是特别仗义了,哪有什么拦下他的道理啊。

跟他吃完最后一顿晚膳就送他离开了流云山庄,这下他只剩下了一个人,越发心烦意乱,要是以前他能去找生云师兄讲述这一份苦恼,可是现在这苦恼就是他带来的,所以孟浮生只能独自承受,以至于越发郁卒于心,闷闷不乐。

就在这个时候,离开流云山庄没有几天的黎清又突然回来了,还不等孟浮生感到高兴,他带回来的消息就让他彻底失去了笑容。

“我听一个朋友说,在我回流云山庄后,苏明和公主在途中受到了袭击,公主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苏明却被仇嘉良带走了。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黎清素来是一个没心没肺很爱开玩笑的人,可是现在却表情严肃,没有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是,毕竟苏明也跟他认识了好几年,两个人习性相投,也算是好朋友。现在好朋友遇到了这种麻烦,哪是能不在意的。

而孟浮生跟苏明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了,两个人感情更是深厚,担心之前比之黎清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反应是生云师兄在那个时候竟然以他重病的假消息将黎清骗了回来。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根本不会相信生云师兄做得出这种事情,甚至还为自己居然怀疑他感到一点抱歉。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苏明的下落,孟浮生十分担心,毅然决然跟着黎清去亲自寻找。

但是他们刚到流云山庄门口就遭受到了阻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队护卫负责看守门口,他们很是为难地对孟浮生说,“少爷,庄主说了,别人可以出去,但是你要想出去,必须要得到他的允许。”

孟浮生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什么?什么时候有的这项规定,生云师兄想要把我软禁在流云山庄不成?”

连黎清也纳闷得不得了,“你们两师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连囚禁也用上了?”

他是对内情一点也不清楚,还以为孟浮生留在流云山庄是因为被公主伤了心呢,没有想到看上去好像还有另一个原因,真是奇了怪了,这两师兄弟感情不是一向好得不行得吗?

护卫态度十分坚决,“庄主很久以前就说了,只是可能少爷太久没有出去过所以不知道吧。少爷要是想出去,可以去问一下庄主。”

孟浮生生气的不行,以前生云师兄软磨硬泡把他留在山庄是他心甘情愿。自然不会生气,可是今天却是被迫的,叫他怎么能不气?

他怒不可遏地说“我要出去,这是我的自由,我没有义务去询问任何有一个人,快点让开,不然我就硬闯了!”

护卫还是坚定地挡在那里,领头不卑不亢地说“那就请少爷等一下吧,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庄主了,庄主想必很快就来了。”

一听这个孟浮生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确受不怕生云师兄来拦,他是一定要出去的,可是他就怕在跟生云师兄对峙的时候浪费时间,这个样子苏明就多了几分风险。

就在他打算强硬地闯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声音传了过来,“浮生,你要去哪里?”

穆生云大步从后面走了上来,两个师兄弟脸色同样的难看,他是生气自己要是慢上一步,孟浮生就真的出去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离开流云山庄的吗?”

孟浮生不知道他做了恶人竟然还先告状,“这就是你让人把我拦住的理由吗?生云师兄,我不是你的囚犯,你这样对我不公平。而且,现在是苏明遇到了危险,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我一定要出去。”

“要是我不让呢。”穆生云大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孟浮生的路,“苏明的事情自然有皇上跟苏家去理,你又是什么身份管这么多的事情。”

孟浮生虽然心里积了一团火,涨得胸口闷闷发痛,可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所以他还是跟生云师兄讲道理,“可是要不是你用我生病的假借口把黎清骗回来,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因为整件事情你本来就不应该管,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你不要想了,回去吧。”

孟浮生加重语调,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要是我一定要去呢,你要把我绑回去是吗?”

穆生云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恶声恶气地说“孟浮生,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这事没有你难道就解决不了了吗?再说了,你现在最应该的是跟皇室那边彻底没有关系!你要是继续插手,就会跟那边一直牵扯不清下去,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孟浮生不顾一切,“我不管!生云师兄,其他事情我都能依你,可是这关乎苏明的生命安全,我绝对不可能置好友于不顾的。要是遇到危险的是你,我只会更加冲动,难道这个时候有人劝我不要去理,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去做吗?”

穆生云被他的话晃了晃,阻拦的动作僵了几下,孟浮生就在这个时候带着黎清走了。

护卫们见到穆生云都不阻拦,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干脆让出了一条路。

黎清见到了这一切,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两师兄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兄弟啊,说是仇人还有一点相似,也真是奇了怪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看着孟浮生紧紧绷住的下巴和嘴唇,终于决定劝几句了,“浮生,生云师兄虽然说做法很不对,但是心里肯定是为了你好的,我们现在都出来了,你不要生他的气呢。”

孟浮生紧绷的表情一缓,他肯定是清楚生云师兄的好心,不过还是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下去。



第八百六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7)

黎清看孟浮生是确实不高兴了,就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后面也没有再提及过生云师兄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很是卖力地寻找苏明的下落,几乎问遍了苏明被带走的地方的各户人家,可是那群人来去太隐秘,竟然没有一点消息。

几天下来,两个人只能查到一些细枝末节毫无用处的消息,一时之间都有心灰意冷。

仇嘉良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跟苏家不仅有旧怨,而且是非不分,很早之前就对苏明表现出杀意了,现在苏明落到了他们手里,那可谓是凶多吉少啊。

现在拖得时间越长,危险越大,也难过孟浮生他们会这般着急了。

他们再寻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得到消息后,孟浮生想着不能再这样像两只无头苍蝇那样乱找来,想来还是要询问一下杜维桢,看他有没有查到什么消息才是。

孟浮生知道,就算苏明不是为了让杜月妍安全离开才跟着仇嘉良那群人带走的,他也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肯定会有所调查,知道的消息肯定要比他们两个的多。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去跟杜维桢的人汇合,孟浮生是担心杜维桢知道他又为了他们的事情操心,因此觉得对不起流云山庄,甚至跟生云师兄一样劝他们回去。

而现在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加上出来寻找都这么久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让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吧?孟浮生相信杜维桢能够谅解他们的。

于是孟浮生写信联系了杜维桢,想要知道他所调查到的所有关于苏明下落的消息,好让他也顺着线索调查。

杜维桢收到信才知道孟浮生竟然也离开流云山庄开始调查起苏明的心情,果不其然像孟浮生所担心的那样觉得很是对不起流云山庄,尤其是生云师兄,他为了不让孟浮生以身涉险都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了,可是这件事情依旧把浮生牵扯进来了。

即使不是由杜维桢主动去寻求帮助的,可是他还是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想着现在生云师兄还不知道有多么怨怼他们呢。

唉,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不顾全大局的人,他也知道事情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他想要让孟浮生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争夺这些,还不如快点找到苏明,让孟浮生能够放心回流云山庄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让手下人赶紧把他们搜查到的所有关于苏明的消息都整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给孟浮生他们送了过去。

孟浮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收到了所有的线索,快速扫阅过后提取出来几道最重要的信息——

一是确定苏明肯定是被仇嘉良带走的;二是苏明绝对还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们有查到几人曾经看着跟苏明长相极为相似的男子安然无恙地出没过。

其他的便是仇嘉良等人出没的地点,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起码有一个大概的地方,让他们能够有方向和目的性的去寻找,这已经是十分之好的了。

于是两人先在原地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天,等到精神饱满后便神采奕奕地朝着目的地前去了。

风尘仆仆地花了两天时间,他们才赶到了曾经有人目睹过苏明他们出现的城镇——风月城。

孟浮生他们都知道仇嘉良等人阴险狡诈,还不知道有没有埋伏呢,要是知道他们来了,还不知道会跑去哪里,所以他们很是小心地没有直接出现,而是先暗中调查一番。

果真查到了一些很有用的消息,因为风月镇并不繁华热闹,流动人口也不多,所以如果多出几个人虽然不算明显可也不算隐秘,只要稍加调查便能得到具体消息。

说是前些日子风月镇突然来了好几个行踪神秘的男子,其中一个的描述赫然跟苏明被带走时候的穿着打扮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好像还在这里暂时居住了下来,一直没有见到他们离开。

这让两个人立马振奋起来,还给了一大笔钱给那个给他们提供了消息的男子,这可把那个男子高兴坏了,离开之前还连声说以后要是有消息一定会立马提供给他们的。

秉着在外面多一条路子就多一点机会的想法,孟浮生又给了他一笔钱当作答谢。

第二天后,两人想着就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想要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仇嘉良他们落脚的地方可不简单,而且还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又想到了那个给他们提供消息的男子。

要知道,虽然风月城不大,可也不小,这般清楚城中动向,可也不是谁都行的,这种种都说明了那个男子不是个小角色,起码在风月城还是有那么一点势力的。

他们昨天的时候也曾询问过要是想找到那名男子可以去哪个地方,所以他们很快就碰面了。

男子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和蔼可亲的摇钱树,态度和蔼可亲的很,连胜询问他们这么快就找上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孟浮生就直接把目的告诉他了,还顺便把报酬摊开了讲。男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立马把钱从孟浮生他们身上掏出来,可是他们看起来就不好惹,男子自然心里也是门儿清,收起贪婪的嘴脸拍拍胸脯说“没问题,这些都包在我的身上,我在风月城还是讲的上话的。”

孟浮生想着果然没有找错人,顺便问“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消息?”

男子想了想,肯定地说“下午就可以了,风月城也不是什么大地方,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孟浮生和黎清相视而笑,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些许放松的意味,精神紧绷这么久,现在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了,两人都不由得开心起来。

跟男子约定好下午见面的时间跟地点后两方就分开了,孟浮生两人回了外面的客栈等待时间的到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8)

时间在孟浮生和黎清两人的焦急等待中一点点过去,终于是到了两方约定好的时间,两人迅速赶到地点,见到了笑容满面的男子,他们俱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是成了!

果不其然,男子确实是查到了消息,但是在说之前,他朝着孟浮生直眨眼,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孟浮生立马反应了过来,把答应给他的报酬拿了出来,十分可观,男子的表情瞬间亮了不知道多少度,那垂涎欲滴的模样看得人实在是忍俊不禁却不讨人厌,反倒是有些喜感。

他接到银两后一板一眼地把他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孟浮生,还信誓旦旦道“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你大可放心,我在风月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钱虽多,但是我名声更重要,我可不会为了这点钱害了自己的名声。要是你在那里没有找到人,大可在这里找我。”

孟浮生得了保证,也愈发放心了,跟男子道过谢后便带着黎清离开了,两人一起去了男子说的地点,也便是他打听到的仇嘉良带着苏明出没过的一间客栈。

两人并不像打草惊蛇,毕竟狡兔三窟,即使仇嘉良等人在那里出入过也未尝现在还在那里,所以他们进去之前先乔装打扮一番。

孟浮生假扮成一个游山玩水的大少爷,黎清则是他身边的小厮。

前者对于这种事情熟能生巧,稍稍一变气质便瞬间变化了,即使对他颇为熟悉的人也看不出来。黎清就差了一点,不过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厮,只要保持低着头的谦卑状态尚可,所以两人蒙混过关的的确确没有什么问题。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黎清负责招呼,“住店,一间上房,一间下房。”

“行嘞!客官楼上请!”

“少爷,您请。”

几人只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副普普通通的少爷和仆人的形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头两天的时候孟浮生他们还颇为顾忌,害怕仇嘉良会多心在客栈布置下眼线,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每天还会挑些好时候出去,做出一副正常游客的模样。

可是这两天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两人也就放开了,打算真正地开始调查。

不过整间客栈也就这么大,几十间房间,两人花了三天小心翼翼地调查,结果却让他们十分失望,甚至怀疑起仇嘉良是不是真的带着苏明居住在这里?他们并没有找到苏明的踪迹,甚至放低要求寻找有可疑踪迹的人都没有。

在这间客栈出入的人看上去都很是正常,行为也很是符合正常游客的标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

两人怀揣着满腔疑虑再调查了一天,还是没有收获,干脆先暂停重新捋一下思路。

在房间里两人卸下伪装,恢复本来的面目,俱是神情严肃。

孟浮生说“要不是那人给我们的消息有误,要不是我们调查的出发点出了错误。”

黎清点点头,说“那个人在风月城的确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前两天在城中也顺便打听过那个男人,名声很大,特别是在底层的普通老百姓阶层,更是名声赫赫。也不是什么坏人,虽然爱财,但是取之有道。”

孟浮生若有所思道“那么可能是我们调查的出发点错了?行踪诡异、突然出现的陌生男性?明明很是显眼特征才是。”

“不!”孟浮生恍然大悟道,“我们都陷入一个误区了,一定都是男性吗?说不定仇嘉良为了不引人耳目还会经过特意伪装,而且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注意。”

黎清凝目,“你是说他们也可能跟我们一样会乔装打扮?”

“是。”

两人达成了共识,于是在第二天的调查他们的条件发生了改变,他们选择从时间开始调查,经过估计从苏明被带走的地点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他们规定了一个特定的时间范围。

确定好这些后,由孟浮生去偷偷找了掌柜。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看上去很是精明瘦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所以被孟浮生突然拦住路的时候也就是一惊,很快恢复冷静。

“请问阁下是谁?我跟阁下应该无忧无仇吧?”

孟浮生正蒙着脸,他伪装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上了年纪声音粗犷的中年人,“掌柜的开玩笑了,在下只是想打听一点事情,冒犯了。”

“什么事情?”

孟浮生讲了一个时间,然后问“那天可有什么人住进来?”

掌柜的沉思片刻,点点头,“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阁下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为了找个人罢了,掌柜的放心,那人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绝无恶意。”

孟浮生当然是在撒谎,只是不得不这么棒,他不想把无辜人士牵扯进来,要是掌柜的不想说,他总不能用严刑逼供那一套吧。

掌柜的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说了,“我们这家小客栈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多,那天我倒是记得一些,好像只进来一对夫妻。虽说是夫妻,但是两个人看上去有些疏远,所以我多注意了一些。”

“夫妻?”

掌柜地应道“是的,而且那对夫妻一直住到现在都还没有走,不知道是不是阁下要找的人?”

夫妻?怎么可能是夫妻?

孟浮生很是疑惑,仇嘉良和苏明都是男性,难道仇嘉良让手下负责带着苏明?不可能啊,以仇嘉良多疑的性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放心其他人的,那这就奇怪了啊。

他皱着眉问“你确定没有其他人。”

掌柜的万分肯定地说“我年纪可不大,记忆力好着呢,那天绝对只有这对夫妻而且一直住到现在。”

“你确定?”黎清听了孟浮生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满头雾水,“怎么可能会这样?难道那人给我们的消息就是假的?”



第八百六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19)

“可是不该啊。”黎清自从听到消息后便一直在不解地喃喃自语,“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道他们不是这个时候住进客栈的?”

孟浮生最后一锤定音,“要不先去见了他们再说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头绪,都查到这个时候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

黎清深以为然,这么放弃他也不甘心啊,于是两人达成共识——明天去会会那一对夫妻再说。

第二天的时候,孟浮生两人老早就在大堂坐着了,生怕跟那对夫妻失之交臂,一直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见到掌柜口中的那对夫妻。

奇怪的是,那对夫妻说是夫妻,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有些疏远,而且两个人的个子也格外高挑,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是放在不论哪个性别中都称得上高挑的个子,着实显眼。

孟浮生和黎清互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黎清站了起来,在经过楼梯的时候脚步一歪,竟然就这么撞上了女方。

“对不起对不起。”黎清扮作的小厮连忙道歉,端的是低声下气,这段时间的假扮也让他的演技有所上升,起码比起一开始的时候是进步了不少,“这位夫人您没事吧,是小人该死,竟然冲撞了夫人。”

还不等他们说话,孟浮生就赶了过来,冷脸呵斥黎清,“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不成,要是撞伤了人可休怪本少爷无情了!”

前一秒还对黎清横眉冷竖,后一秒又和颜悦色起来,把一个娇蛮任性又不失眼色的大少爷形象演绎得十分淋漓尽致,“你们没事吧?”

男人把他的妻子扶住了,对孟浮生礼貌一笑,说“没事。”

孟浮生深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都怪我这个不听话的下人冲撞到贵妇人了,要不这样吧,我请两位用午膳,就当作赔罪了,刚好我也没有用,就当认识认识。”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不留痕迹地盯着男人,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虽说男人和他的妻子身高相仿,可是苏明虎背熊腰的那种身材绝对没有办法扮作女性,特别还是男人身边那位看起来还有几分若风拂柳姿态的女性更是不可能。

可是男人并没有在孟浮生的眼神下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而是有一些面对陌生人的窘迫。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夫人出来解围了,“没事的这位小少爷,我们就不麻烦您了。”

孟浮生将“得寸进尺”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怎么能叫麻烦呢,我跟贵老爷一见如故,一起用顿膳保不齐能成为忘年之交呢。”

可是那位夫人的态度很是坚决,而那位老爷也是一副什么都听夫人的模样,所以最后孟浮生还是没有能成功邀请这对夫妻一起用膳,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打探的机会。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交流今天的事情。

黎清询问“你看出点什么没有?那对夫妻有问题吗?”

孟浮生蹙眉深思道“那位老爷好像也太过听从那位夫人的话来,要是那位是娇蛮的性子还好说,可是交流下来我只觉得那位夫人像是个性子温婉的,怎么也不像是那种强势的性子。只是若是他们真的是苏明和仇嘉良假扮的那也不该啊,苏明为什么会帮着仇嘉良欺瞒呢?而且要是真的装起来,苏明该是老爷才是,毕竟他原要比仇嘉良强壮,只是今天交锋时间太短,我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苏明的影子。”

黎清也无奈了,但是也只能安慰道“没事,看样子他们不会这几天就离开,我们还有时间去慢慢试探。要是他们真的是假的,总归会露出马脚的,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处于孟浮生和黎清两个人的故意,他们多了许多跟那对夫妻见面的机会。

每一次孟浮生都表现得极为热情,好似真的是认准了跟那位老爷有缘,每一次都表现出了一副看见老朋友的架势。

但是跟孟浮生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那位老爷的态度,他是完全没有办法招架孟浮生的样子,瑟瑟缩缩的,甚至到后面是一见到孟浮生条件反射就要逃跑一样。

逼到后面那位老爷甚至还撕破脸皮直接说“这位少爷,我的确是不认识你,而且我跟妻子只是来这里散心的,也没有交友的打算,你这样步步紧逼,实在是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连对方的妻子也很是无奈地说了,“是啊这位少爷,我家老爷因为你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了,每一次都梦到你追着他后面。我家老爷胆子小,性子也比普通人腼腆,你这样实在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即使是在演戏,孟浮生也被说到脸颊发热,连声道歉然后离开了,回到房间里脸上的热气才渐渐散去。

黎清进了房间看他那么窘迫,疑惑地问“怎么了?你不是去打探那个老爷了吗?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你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成?”

孟浮生把他刚才遭遇的事情说了,这下连黎清也替他觉得尴尬,挠挠头说“这个的确很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个不查了吧?我们也就这么一个重要线索了。”

这个的确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了。

可是,孟浮生转念一想,要是那对夫妻真的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怎么办?他们这段时间的行为举止在别人看来可的的确确是厚着脸皮的死缠烂打了。要是他们真的是苏明和仇嘉良假扮得还好,要是不是的话,那么脸可就真的丢大发了,而且也很无良。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黎清说了,后者也无语了,显然也觉得那对夫妻要是真的无辜,那么他们近期的行为确乎称得上是强盗行径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套近乎,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也孜孜不倦的,甚至人家都摆明,还直说不愿意跟他们相熟了还硬是贴上去,真可谓是不要脸的纠缠了。



第八百七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20)

“那就这么放弃?”黎清皱着脸,“我们在这家客栈花费了这么多时间,也就找到这两个可能会是突破口的关键人物,这下放弃了我们可怎么找啊?”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啊,他们是着急找到苏明没有错,只是把无辜人士牵连进来,“骚扰”别人实在不是他们能做的出来的,两人思想都十分正派,一开始能够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是认定那对夫妻肯定跟仇嘉良和苏明他们脱离不开关系,现在他们十分不确定了,这才没有办法做得出那样的事情。

在这之后,孟浮生再也没有继续跟那对夫妻接触了,不过这样以来,他们虽然觉得良心上总算过得去了,不用去骚扰别人,可是另一个困难却到来了——他们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苏明的线索。

如果苏明和仇嘉良不在这里,那么他们这些日子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纯属是在浪费时间。既然如此,继续留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并且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苏明也有可能会陷入更为危险的境地,与其这样不如早点离开为好。

孟浮生下定了这么一个主意后就和黎清商量了,“要不我们先离开吧?这家客栈就这么大,什么都查不到说明苏明有可能根本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快点离开还能早一点打听其他消息。”

黎清有些不甘心,毕竟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这里,而且花出去的钱也不是小数目,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可是孟浮生说得的确有道理,他挣扎了一番也就没有什么异议了,两人准备第二天就离开,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去查了。

但是在那天晚上,突然有人敲响了孟浮生的房门,彼时他们刚商量完明天离开的事情,两人听到声音俱是一惊。

孟浮生让黎清安静,提起音调询问“谁?”

“你好。”

外面飘来的声音两人都十分熟悉,正好是那对夫妻中的那位夫人,两人想了想,还是把门开了。

“这位少爷你、你们是谁?”那位夫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孟浮生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卸下伪装了。孟浮生懊恼于自己的鲁莽,实话说“为了出门方便能少一些事情,所以做了一点伪装,夫人不要介意,只是不知道夫人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那位夫人听他们的声音的的确确是那对少爷和小厮,虽然还是很震惊,可是摆明已经相信了,犹犹豫豫地询问道“我有点事情想跟两位说,这是我考虑了许久的,只是兹事体大,不知道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便让那位夫人进来了。

那位夫人进来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副画像,一边打开一边说“不知道两位认不认识画中这人?”

孟浮生和黎清露出一模一样的震惊,这画中之人他们再是熟悉不过了,正是他们找了将近一个月的人——苏明!

孟浮生吞了吞口水,表情凝重,“这位夫人,不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画中这人的?他正是我们找了这么久的人,是我们的好兄弟。”

直接承认的确是有一些危险,无疑是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可是这是他们找到的唯一的线索,而且还是一个万分重要的线索,比起潜藏的危险,这线索要远远重要,于是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便直接答应了。

那位夫人松了一口气,说“画中之人我的确认识而且见过,之所以来找你们是看你们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还对我的丈夫十分注意。”

孟浮生和黎清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分激动了,没有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者连忙问道“请问夫人,你可知道我的这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吗?他的家人也十分担心他。”

那位夫人点头道“两位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他。”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要是那个人真的是苏明,为什么任凭他们这么试探都没有一点反应?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真相就在面前了,他们只得压抑住心理的疑惑。

到了一扇门前,那位夫人停住了,突然很严肃得跟他们说,“他就在里面不过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说,那就是他可能不认识你们了。”

孟浮生和黎清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可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失忆了。”那位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的丈夫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叫柳依依,是云峰崖底一个靠采药为生的医女,有一天就在崖底捡到了他,而且他什么都忘记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只是我从他身上的伤来看,猜测他很有可能是被仇家追杀,所以才跳下来的,好在有树枝做缓冲,所以只是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我害怕他的仇家会找上来,所以帮他易容了,还带他来他隐约有印象的地方来寻找记忆。”

柳依依继续说“一开始见到你们的时候,我看到他有点紧张,还以为你们就是他的仇人。可是自从跟你们说开了之后,发现你们竟然真的不来做纠缠了,便觉得你们不是什么坏人,所以这才来找你们的。”

三人进去的时候,本来坐在床榻上的那位老爷突然站了起来,紧张地站在那里,似乎都不敢看他们。

孟浮生这个时候已经确定他就是苏明了,看向他的眼神便更加真心实意。

柳依依恢复了他原来的样貌,下面的确是一张几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苏明!”孟浮生这个时候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上去一把抱住他,“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真的是最好了!”

苏明的身体有些僵硬,手似乎是要把孟浮生推开,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只是尴尬地停在那里。



第八百七十一章 死去原知万事空(121)

几人分别坐开,苏明犹豫着落座的时候还是坐到了柳依依身边,看着孟浮生和黎清两人隐隐约约还是有着一点忌惮和防备,这让两人有些伤心。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说“苏明,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明察觉出了气氛的低落,看向孟浮生,突然开了口,“其实,我对你有点熟悉,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我们好像认识。只是当时不确定我们之间的认识是敌友关系,这才不敢跟你有太多的交流。”

孟浮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有印象就好!我是你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也曾一起出生入死,你为我挡了不少危险,可以说是救了我不少次。”

苏明听着他的话,露出回忆之色,询问“那你可以讲更多的关于我的事情吗?”

孟浮生点点头,便一一道来,“你叫苏明,是皇城苏将军的二儿子,你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你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护送公主回皇城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与苏家有仇的人——仇嘉良。你很有可能是为了躲开他才选择跳崖的,或者是被逼着跳崖。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把你带回皇城。”

苏明脸上浮现出动容,“我、我好像有一点记忆了?”

孟浮生颇为激动,有记忆自然是最好的,于是他看向柳依依说“柳姑娘,你是苏明的恩人,等到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会向你表示谢意的。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也是一名大夫,想要把苏明带回去医治。”

“这自然可以,我带你们来见他就是为了这个。”柳依依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不过我跟苏明也相处了好一段时间,而且怎么也说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所以这一次想跟你们一起走可以吗?一来可以照顾苏明,二来也能多见见世面。”

柳依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浮生他们自然是不好反对的,所以口头上就答应了,一行人决定明天早上出发。

在分开后,孟浮生和黎清又聚到一起讨论。

黎清虽然神经粗大,可也不算个傻子,不然总不能在江湖上闯出这么大名声还安然无恙,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牛鬼蛇神在背后动手段欺负死了。

“你相信那个柳依依?”

孟浮生摇摇头,“不确定,但是她的确是苏明的救命恩人,要是拒绝她的请求有些说不过去。传出去了就是我们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可是带着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回去,我不是很放心。”

黎清问道“那怎么办?甩开柳依依?可是她看上去不像什么都不会。”

“当然不是,不过暂时不回流云山庄,等到查清楚她的身份了再说。”

两个人共事这么久,也有了不少默契,黎清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目的地并不是直接朝着流云山庄,而是距离流云山庄不远的几处地方。半路的时候,孟浮生还让黎清找了个时机传信回流云山庄,让雾岚师兄调查柳依依此人的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要是柳依依身份没有嫌疑,因为她是苏明救命恩人的身份,孟浮生自然会善待她。可是要是她的身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么很有可能就连救苏明也是经过算计的,这个时候她要求跟着的这个行为就有些奇怪了。

孟浮生虽然不愿意让这封信落到生云师兄手里,毕竟他这么抵触自己离开流云山庄,去插手皇城那边的事情。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作为流云山庄的庄主,生云师兄对流云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肯定是了如指掌的。不过他也觉得生云师兄为了顾全大局,肯定是不会搁置此事。

穆生云的确是辗转收到了这么一封信,心里生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放心,虽然浮生不听话还是跑了出去多管闲事,但是起码不是关乎杜维桢和杜月妍的,苏明他还是能容忍一点,毕竟他救过好几次浮生的性命,他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所以这件事情他是真的没有打算阻拦,甚至还顺手推波帮助了几把,让雾岚师兄的人很快就调查到了关乎柳依依的消息。

孟浮生在快到流云山庄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直接回去流云山庄,而是在流云山庄隔壁的小镇暂时住下,说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赶完最后一点路。

其实这里距离流云山庄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但是为了保险,孟浮生还是选择先查清楚柳依依的身份再做决定。

在他住进流云山庄后,雾岚师兄查到的消息也到了他的手里,薄薄的一张纸,详细地记录了柳依依的身份——原是一个杀手组织之人,甚至在那个杀手组织也是拍的上名号的,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竟然叛逃出组织。

接着便杳无音讯。那个杀手组织也曾花大价钱要找到他的下落,斩草除根,可是柳依依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消息,最后连那个杀手组织也放弃了。

没有想到,柳依依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单单从这份资料了,只能对柳依依曾经的身份略有了解,可是并不知道她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是好还是坏,要是能够弄清楚她叛逃出组织的原因,可能会有突破点。

于是孟浮生决定,去找柳依依,前作打探。

柳依依就住在孟浮生隔壁的房间,现在是晚饭,他本不应该去单独找一个单身女子,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不容得他想太多了,于是他咬咬牙还是过去了。

他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轻声问“柳姑娘,请问你现在睡下了吗?”

里面安静了一瞬,这才听到脚步声,然后门就打开了。柳依依站在房间内,表情疑惑,“孟公子,不知道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

孟浮生歉意一笑,“时间是有点晚了,我很抱歉。实在是突然响起你帮苏明易容一事,心生好奇。”



第八百七十二章 死去原知万事空(122)

柳依依柳眉微蹙,“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浮生怕她生气,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只是我对易容方面也有一些研究,所以想要跟你交流一下。今天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所以惦记着休息不了,就想着来打扰你,不知道柳姑娘有没有时间指教一番?”

柳依依还是满脸疑虑,但到底是让他进来了,还很是谦虚地说“没事,我对易容也就懂得一些皮毛,既然孟公子感兴趣,我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她当着孟浮生的面操作了全程,并不是多么出神入化的手段,甚至还比不上孟浮生。

孟浮生状似随口一提,“柳姑娘好手段,不过我觉得柳姑娘这些手段有些熟悉,好像在某一个杀手组织见过,不知道柳姑娘是在哪里学习的?”

他并不知道那个组织擅不擅长,他只是走了惊险的一步罢了。可是柳依依的态度却表明了,他这一步,走对了。

柳依依表情一僵,一动不动地看着孟浮生,脑子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她知道了,他这是去查过她的身份了。

她并没有打算继续隐瞒,只是表情沉重地说“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必瞒着了,我的确是从那里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我跟那个组织很久没有什么关系了,也不会害苏明的,不然他不会活着到现在。”

孟浮生倒是不怀疑她后面的话,“要是查出来你对苏明有什么坏心,我们现在就不会是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了,不过,我想知道柳姑娘为什么会脱离那个杀手组织,可以吗?”

柳依依找了个椅子坐,喝了一杯茶后,无不平淡地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事实就是我不想滥杀无辜有一次的人物对象是一个大官的女儿,见到她的时候我发现她曾经救过我,心地善良,也从不做坏事。上面要我杀她的理由只是她父亲是个贪官。我下不了手,还破坏了其他人的行动,把那个小女孩救了,然后就从组织离开了。”

孟浮生心里对她的话半信半疑,表面上却滴水不漏,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嗯,那我再次多谢你救了苏明。柳姑娘好好休息,今晚是我打扰你了。”

柳依依露出温柔一笑,“没事,孟公子。”

孟浮生离开后笑容就卸了下来,转而去敲了苏明的门。

几人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即使苏明也没了记忆,可是有以前的感情做铺垫,有着天然的熟悉和亲切感,所以他们很快便熟捻起来,苏明连问他来做什么都不曾就让他进去了。

招待他坐下来后还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询问“浮生,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孟浮生不回答,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开始给他把脉。

苏明被他吓了个一激灵,差点动手,看清楚他的动作后就松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把脉就把脉吗,我又不是不让你,这么突然可把我吓到了。”

孟浮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神情凝重地把着脉,这表情可把苏明吓了一跳啊,忐忐忑忑地说“我的身体可是出了什么毛病?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浮生,你可不要吓我啊。”

他心想,除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他可没有什么毛病啊,壮得能打死一条牛呢,难道是内伤不成?

正当他要被自己越来越刁钻的想象下了个半死的时候,露出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的孟浮生倒是舒缓了下来,“你没什么事情,体内也没有什么毒,就是单纯地失忆了。”

苏明被他这一通骚操作搞得满头雾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啊?谁给我下毒啊?没有人啊。”

孟浮生赔笑道“对,是没有人,我误会了。明天就继续赶路了,你先休息吧,什么事情等回到流云山庄再说,路上不安全。”

“”看到孟浮生不打算回答,苏明也不打算强人所难了,两人就这么分开,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齐刷刷到了楼下,孟浮生这一次没有拐来拐去的,而是直接把人带回了流云山庄。

穆生云一早就知道他们快到流云山庄的消息,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知道孟浮生回来也不打算理会,想要等人主动来找他再说。

不过孟浮生这段时间事情缠身,想来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他跟生云师兄矛盾,穆生云估计得等好一段时间了。

在正式开始治疗之前,孟浮生想着要先写信告诉苏大人苏明的事情以及他现在的情况,让他们一家人决定苏明是留在流云山庄治疗还是回去皇城,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写了一封信,在正准备送出去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柳依依前来阻拦了,还把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明拖上了。

柳依依一见到孟浮生就开门见山地说“孟公子,我听说你打算写信告诉苏家让他们把苏明带回去?”

孟浮生没有想到她这么急匆匆赶过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愣了好一会才傻傻地说“是啊,苏家也找了苏明许久,现在找到了可不是要通知他们吗?”

没有想到柳依依更是生气了,“你要让苏家把苏明带回去?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当时没有我,你们现在见得着苏明吗?现在不经过我同意就要人把他带走?凭什么?”

柳依依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无理取闹了,毕竟孟浮生的行为任谁看来都是没有一点错处的,可是这也不是她的风格啊。

“我不允许他离开这里!”

孟浮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都撞傻了,“可、可是苏家人一直在找苏明,苏老夫人担心得身体都不好了,连着生了好几场病,现在苏明找到了,该赶紧告诉他们才是。让苏明早点回去,陪着苏老夫人,也能让苏老夫人早日痊愈啊。”

“我娘生病了?”苏明虽然没有以往的记忆了,可是有一些东西是刻进骨子里的,听到苏老夫人的事情,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怎么样了?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死去原知万事空(123)

孟浮生也没有想让苏明紧张,只是为了说服柳依依而已,所以看到他这么紧张,他连忙解释“没事的,苏老爷子天天照顾着苏老夫人呢,只是苏老夫人太思念和担心你了,所以我才打算早点把消息传回去让他们放心罢了。”

苏明不可能因为他这么几句话就完全不担心的,只有亲眼看到才能让他放心,他跟柳依依说“依依姑娘,我想回家看我娘了。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算回去也会带着你的,你不必要担心。”

这本来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安排,这样子苏明既可以回去苏府,柳依依也不会被舍下,可是到这个时候,后者却犹豫起来,眼神有些闪躲。

她支支吾吾地说“苏、苏明,你是说要带我回皇城吗?”

“是啊。”苏明挠挠头,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不对的,但也不打算勉强她,于是询问,“你有甚么什么问题吗?可以跟我说啊,我们一起解决。”

柳依依明显有顾忌,头撇开,佯做无事地说“没事,让我考虑一下吧。”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的苏明和孟浮生。

孟浮生想到柳依依听到苏明的话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忌惮,若有所思。

一会后,他决定去找柳依依问个清楚,毕竟苏明现在是个病人,让他操心太多事情不好。

在给柳依依安排的院子里,孟浮生在外面敲了敲门,礼貌地说“柳姑娘,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脚步声渐近,门很快就开了,柳依依挑眉看他,“孟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假咳几声,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可是这种事情总不能推开一个病人吧?

“就是今天苏明的安排,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你作为苏明的救命恩人,等回到苏府,苏家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你。而且苏老爷子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人物,性子也是极好的,肯定不会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你是在犹豫什么呢?”

柳依依一开始不愿意说,可是看到孟浮生诚恳的眼神,想到对方没有亏待过自己,而且一直以来都有考虑她的感受,现在的事情也是为了他们好,心防一下子就松了。

“我曾经的那个组织他们的基地就在皇城,我怕进去后会被放心。他们杀人不眨眼,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害怕会连累到无辜的人,所以,有些犹豫罢了。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很有可能也把我这个小人物忘记了吧?”

虽然柳依依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组织里的人是多么记仇,更别说是她判教了。不过,她要是小心一点很有可能不会被发现,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她心里也不确定,甚至也隐隐约约有些害怕,可是她更害怕的是跟苏明分开,她并不清楚这种心情产生的原因,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想要依赖和亲近一个人,还是一个男子。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喃喃自语地说,“那我去跟苏明商量一下吧,你放心,苏明重情重义,你的救命之恩,对他而言重如泰山,他自然不会抛下你的。”

他不了解那个杀手组织,但是也见过不少,知道那种组织,肯定不会让叛徒“逍遥法外”,柳依依对他们而言,正是叛徒。甚至还搅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肯定对柳依依恨之入骨,这不是时间能够抹杀的,到时候等到柳依依进了皇城,一旦被发现,非同小可啊。

他不能帮柳依依跟苏明两人做决定,想来还是找到另一个人好好商量才行。

“你说她是因为害怕被前组织发现才犹豫的吗?”苏明眉头紧皱,“这种杀手组织,肯定不会手软,更别说会对前杀手手软了,要是柳依依被他们发现,那可怎么办啊?”

苏明的心里也是复杂到不行,他不想让柳依依以身涉险,可是又担心母亲的情况。虽说后者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印象,可是血浓于水,他的脑海里还是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慈母形象。

孟浮生看出了他的纠结,只是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说话的身份,他说“是的,不过这是你两个人的事情,我就算想帮忙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还是由你们自己想清楚吧。”

苏明怎么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肯定是不会推卸责任的,他跟孟浮生说让他好好想一想。

他的思考也没有多长时间,在晚上的时候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我还是留在流云山庄治疗吧,待会我写封信回苏府,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就行。等到恢复记忆了,再回去皇城,也不是不行。”

孟浮生自然是尊重他的决定,柳依依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同时心里也闪过一丝神奇的、的感觉,让他都不敢来见苏明,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看得这么重要,把她放在心里这么靠前的位置。

苏明给苏家写了一封信,心中的内容大约就是——他没有了以前的所有记忆,只认识他的救命恩人和孟浮生,加上孟浮生医术了得,所以他决定留在流云山庄,等到恢复记忆了再回去。还告诉苏家人自己身体一切都好,除了记忆受到影响没有其他任何问题,让苏老夫人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担心。等到他恢复记忆了,肯定会立马回苏府看望他们。

因为这封信十分紧要,所以孟浮生让人快马加鞭几乎没有任何停息地送到了苏府。

管家一收到这封信,喜出望外,他是知道自从二少爷失踪后,徘徊在苏府上方不散的乌云是多么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笑颜,现在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老爷!夫人!二少爷送信回来了!”老管家激情飞扬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苏府。



第八百七十四章 死去原知万事空(124)

“什么?”向来无比淡定的苏老夫人这个时候几乎是有些惊慌地跑出了房门,把苏老爷子源远甩在了身后,“明儿写信来了,快让我看看,明儿没事吧?”

要是苏明在现场听了这久违的明儿,定是要热泪盈眶,要知道,以苏老夫人豪爽的巾帼英雄作风,这般亲昵的称呼,只在他小时候称呼过,等到长大了要不是直接称呼苏明,要不是最常用的“臭小子”,这亲切的明儿不可谓是不包含着满满温情的回忆啊。

可见苏老夫人今天是有多么激动,甚至苏大哥也难得表现出了迫不及待。

苏老夫人从老管家手中把信抢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从头到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眼泪瞬间就出来了,“明儿没事,没事就好,那个没有良心的,没事也不知道回来。还要留在流云山庄。怎么失忆了呢,可担心死老娘了。”

苏老爷子也接过信看了一遍,然后又给了苏大哥,这封信在一家人手中传过一遍后才再次回到苏老夫人手中。

苏老爷子心疼地拍了拍苏老夫人的背,说“这下知道那个臭小子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不过是失忆而已,相信浮生有办法的,我们就在家安心等他回来吧。”

“好,好。”脾气倔强的苏老夫人服了软,但是下一秒想起什么,又激动起来,“对了,可不能净麻烦人家浮生,我们儿子都是人家找回来的,怎么也得送一些谢礼也药物过去,人家好,但是我们可不能狼心狗肺啊。”

苏老爷子连忙称是,然后立马吩咐人去安排了,行动力十分之强悍。

苏老夫人回了房间,亲自写了一封回信,其实信中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连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全篇都是在让苏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家里人,让他尽快恢复记忆回家,他们都在等他,十分暖心。

还有一些是对于孟浮生的感谢,感谢他们这般仗义,花费这么多时间去寻找苏明,还这么照顾他。

这封信随着苏老爷子精心整理的药物一起送到了流云山庄,落到了孟浮生手里。

这封信孟浮生自然是不会拆开的,连药物和谢礼他都没有拆开,而是原封不动送到了苏明手里。

苏明立马拆开了信,看到那一句句温暖的话语,他脑海中慈祥和蔼的母亲形象越发深刻了,他郑重地把信收到了怀里,又拍了拍。

至于谢礼和药物,苏明全交给了孟浮生,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爹娘他们送给你的,那你就拿着吧。你救了我,对我们家恩重如山,这点东西你应该收着,不要推辞了。”

孟浮生却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伟大的事情,“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也救过我许多次,我去找你是应该的,这些我真的不能收,药物还行,可以帮你研制恢复记忆的药物,可是这些谢礼就不必要了,我受之有愧。”

可是苏明的态度比他还要强硬,“不行,这些你必须要拿着,虽然我失忆了,但也知道,要是到时候我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带回去,我肯定会被爹娘赶出来,门都不让我进去的,浮生,你可不能害我啊,我这么信任你。”

苏明说得也不假,以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的脾气,的确很有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孟浮生不知道是该庆幸苏明即使失忆了也对两位长辈的了解深刻还是无奈。

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收下了这封谢礼,苏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吗?给你的你就必须要收下,不然像什么样子啊?”

不收礼物之前孟浮生都打算尽心尽力帮助苏明恢复记忆,更别说还收下了苏老爷子的大礼,身上可是凭空添了一份压力啊,自然拼尽全力想办法了。

之后的时间里,孟浮生查找了各个方面的因素,试图找到他失忆的原因,然后从这个方面入手帮助他恢复记忆。

而在流云山庄的日子里,苏明显然要比柳依依更为如鱼得水,所以便对后者极为照顾,两人竟然要比之前还要更加亲密。

这样的朝夕相处,一个是年轻善解人意的姑娘,另一个是顶天立地能力过人的男子,两人之间还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甚至还有心灵上的交流,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渐渐变了,不再是一开始单纯的恩人与被救的关系。

要是苏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要高兴到不行,没有想到她这么努力得想帮自家儿子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不成,她儿子倒是争气得自己找到了,还真是有他爹当年的一半风范啊。

不过啊,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人对于他们之间的那些亲密的交流尚处于不懂的状态,甚至连身为主角的两人都是那种懵懵懂懂的情况,看来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掀开这朦胧的面纱了。

穆生云这边,他一直在等着孟浮生什么时候能够知道自己做错了,上门道个歉,然后他就原谅他,再提出一些要求,两全其美。

可是没有想到,人都回来十几天来,竟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这可把他气到了。不过他可不想主动服软,咬咬牙,想要继续等下去,他不相信孟浮生还能执拗得过他!

但是除了孟浮生的事情,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他好好考虑考虑——那就是仇嘉良。

现在苏明在流云山庄了,仇嘉良总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的,看来还是得好好查一查他了。

毕竟苏明现在是在孟浮生手里,仇嘉良可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到时候丧心病狂,想要对付孟浮生,他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哪怕两人有过合作,也绝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穆生云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到孟浮生的可能性。

于是穆生云便派出人去调查仇嘉良的下落。(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五章 死去原知万事空(125)

可是就算耗费了这么大的人力,花了不少时间,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仇嘉良的线索。

穆生云这下可坐不住了,他可不相信仇嘉良突然没有了想要干掉苏明的想法,可要是一直有这种想法,现在还能沉得住气一点消息都不泄露,那可比有消息危险多了。

他倒不是替苏明操心,只是担心仇嘉良到时候丧心病狂,迁怒于孟浮生,而且按照他的狠辣程度,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干脆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会不会仇嘉良早就在孟浮生身边买下眼线了呢?穆生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怎么也压制不下去,他决定认真考察这个可能性。

孟浮生的身边都是一些熟人,肯定是值得信任的,苏明、黎清还有流云山庄的众人,可是有一个人不仅不能忽视,而且身份还有一些值得考究的地方,那就是——柳依依。

一个叛离了杀手组织又机缘巧合救下苏明的人,这一切真的有这么巧合吗?放在平时穆生云自然不会把这个放在眼里,他是一个遵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之人,既然查过柳依依的身份,而且允许她进入流云山庄,他不该对她又这么浓重的戒备心才是。

穆生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心这个对苏明有着救命之恩的女人,以前没有发声只是因为他还沉得住气,现在,他沉不住了,便决定找柳依依好好谈一谈,探一探她的底,那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在某一天的一个中午,他让人去把柳依依请了过来。中午是最适合跟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女子见面的时候,早了会打扰到别人,这不是流云山庄的待客之道;可要是晚了,也不是合适的时候,很容易节外生枝和落人口舌,他跟宁秋蓉的事情便是前车之鉴!

柳依依来了,穆生云见到她的第一眼,印像便是一个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的女子,不像什么杀手,更像是虽然养在深闺里却有着不亚于男人的雄心壮志的女子!这不但没有让穆生云放下心来,反倒是更加警惕。

一个杀手能给他这种感觉,肯定不能说明是他查询身份有误,而是这人极其擅长隐藏自己真正的身份,这是作为一个杀手极其重要的特质,而到达她这种地步,只能说明她就算在那个杀手组织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穆生云克制一笑,“很高兴见到你,柳姑娘。”

柳依依温柔浅笑,“我也是,穆庄主,多谢你收留我,不胜感激。”

“你救了苏明,苏明不仅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师弟的好友,跟我也关系匪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自从听说柳姑娘救了苏明后,心中便极为好奇和赞叹,柳姑娘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的胆识和能力。”

“穆庄主谬赞了。”

两人的太极打得也是极好的,但穆生云比起以前,这方面的能力更胜一筹,他相信自己想要拿下柳依依不是难事。

“不知道柳姑娘是在哪里见到的苏明?又是如何把苏明救下来的?”

柳依依丝毫不慌,重复了她跟孟浮生解释的那样一模一样的说辞,“我是在云峰崖底见到的苏明,他当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我又住在不远处,便把他带回了家中。”

穆生云皱了皱眉,眼睛里闪烁着疑虑的光,“苏明昏迷的时候身边可有旁人?”

柳依依露出回忆之色,然后十分肯定地说“没有,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真的吗?”穆生云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你好好想一想,真的没有什么人吗?”

柳依依似乎有一些不高兴了,语气稍冷,“穆庄主这是在怀疑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当时有什么人了!”

穆生云无动于衷,继续追问“那那天之后就没有什么人找过你问过苏明吗?”

柳依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知道穆庄主到底在怀疑我哪里!我问心无愧!除了孟公子来找过苏明,绝对没有其他人!”

然后她话锋一转,寒声道“穆庄主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穆庄主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穆生云虽然疑虑未消,可是柳依依想要离开的心思那么明显了,他总不能强行把人留下,所以只得让人离开了。但是在柳依依离开后,他想到两人刚才的谈话,更加疑惑了,他自言自语道“要是柳依依真的是在崖底看到的昏迷不醒的苏明,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仇嘉良他们把苏明逼得跳了崖?可是要是这样,以仇嘉良阴狠的心思,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连找都不找,这么好的机会。”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不行,必须要查一查!”

接着他让人去询问了柳依依云峰的位置,以及她见到苏明的那个地点,让人前去探查。

再说柳依依,她愤怒于穆生云如此裸的怀疑,刚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又被穆生云派来的人询问,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心里的火气已经是压抑不住了!

那个穆庄主跟苏明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她是苏明的救命恩人,不要求谁都对她以礼相待,起码也得有一丝丝尊重吧,可是那个穆生云竟然找不到一点把她当成苏明救命恩人的意思,实在是令人怒不可遏!

柳依依越想越生气,而且还咂摸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觉得穆生云对苏明的担心远远不如他对苏明的防备呢?这怎么可能?听说苏明跟孟浮生关系极好,两人是生死之交,而且就以这段时间她自己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是极好的,孟浮生对苏明的关心也是真心实意的。

那么问题就是出在穆生云自己身上了,看来,她得找一个知情的人问一问了,总不能被蒙在鼓里吧?



第八百七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26)

柳依依最后决定去找孟浮生问个清楚,想要当面询问穆生云跟苏明的关系是否正是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还是另有隐情。

孟浮生对她的到来表示诧异,事实上自从苏明决定留在流云山庄治疗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柳依依了,不过他一直知道她肯定陪伴在苏明身边。

“柳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柳依依在措辞,她知道孟浮生跟穆生云的关系极好,要是说话太过直白,很有可能惹得他不高兴。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想知道,苏明跟穆庄主的关系,是否,友好?”

孟浮生想了想,虽然生云师兄对他去寻找苏明的这件事情表示不同意和不高兴,但是要论关系,生云师兄和苏明也算有故交,自然算得上友好。

他不知道柳依依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还是十分诚实地回答“自然,他们认识许多年了,即使不是特别亲密,但也算得上关系友好的朋友。”

柳依依的表情有些怪异了,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询问“那你跟穆庄主的关系,是否跟外界传闻得那般亲密?”

孟浮生想了想,虽说他还在跟生云师兄处于一种关系冰冷的时间,但是这绝对对他们的感情造不成影响,所以答案十分明显,“我跟生云师兄从小认识,二十年了一起长大,可以称得上是,相依为命的关系。”

他蹙了蹙眉,好奇地问“不知道柳姑娘询问这个,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要是有什么我能回答的,我不会隐瞒的,柳姑娘大可以放心地询问。”

他还以为柳依依是因为有什么顾忌不敢直接明白地说,于是才这么拐弯抹角,询问这些那些听起来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没有想到柳依依却是立马否决了,“不是,我没有什么问题。”她甚至没有把今天穆生云找她的事情告诉孟浮生。

从孟浮生那里离开后,她走了一半的路,才从一个隐秘的小路去了苏明的院子,而且一路上很是注意地避开来人,以她的本事,想要做到这个,其实并不困难,但是原因和动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这是流云山庄,对她而言应该并不是什么需要防备和警惕的地方才是,可是这些情绪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来她的身上,就好像身处一个危险的境地。

比起孟浮生,这段时间经常跟柳依依见面的苏明对她的到来毫不惊讶,甚至习以为常,但是在见到她神神秘秘关上门后,还是出现了一些好奇,“依依,你这是?”

柳依依把门关上后坐到了他的对面,正色道“苏明,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跟面对孟浮生一样的开头,但是神情明显轻松不少。

苏明更是不解了,“什么问题啊,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就是——你现在想起一点关于其他人的事情了吗?”

苏明困惑地摇摇头,“没有,只是对一些人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不过没有什么具体的记忆,或者你可以跟我说特指的某个人,这样我可能更清楚一些。”

柳依依压低声音说“穆生云,就是流云山庄的庄主、孟浮生的大师兄,你对他有印象吗?”

苏明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身影,不过这并不是他失忆以前的印象,而是不久前这人来见过他。

于是人点了点头,“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虽然不如浮生那么亲切,但应该也是我曾经的好友,怎么了吗?”

柳依依对苏明也比较开放,没有面对其他人那么遮遮掩掩,于是她很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没事,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好像对你有敌意一样。”

苏明一笑置之,“怎么可能,生云不是那样的人,他很欢迎我们的,依依,你不要多想,就把这里当成你的住屋好吗?等我好了,就带你回家,那时我应该能够保护你了。”

柳依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疑虑没有消散,但心情明显好转了,“好,你要好好治病啊。”

可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一想起和穆生云对话时候的场景,她就越发觉得古怪,甚至偶尔还觉得穆生云对苏明似不但不是友好,甚至还有恨意。

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得毫无头绪的想法将她自己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让她反驳了——怎么可能!他们都说了,苏明跟穆生云是朋友的关系,而且穆生云看起来也不像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怎么可能又这么狠辣的心思?肯定是她先入印象不好才这么猜测穆生云。

可是这个想法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一个人许久,好不容易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而且两人还心心相惜,她对苏明的安全自然是重视得不能再重视的,既然这样,与其如此不安下去,不如将危险彻底斩断在源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你说你要带着苏明离开流云山庄?”

柳依依很是肯定地点头,“是的,我要带他走。”

“为什么?”孟浮生很是不解,“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可是你相信我,我肯定会找到的。”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既然现在还没有方法,不如我先带苏明离开。等你找到了方法,我们再回来。”

柳依依的这个决定让孟浮生非常不解,他猜测道“是流云山庄有人说你们的闲话?是谁?我去跟他们说,你们是我们流云山庄的朋友,尊重你们是应该的。”

“不是!”柳依依连忙制止了他,“是我的问题,虽然你跟苏明交好,可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家。我在这里待得不习惯,并且我好歹是苏明的救命恩人,我肯定是要将苏明负责到底的,我们出去走一走也挺好。”

孟浮生还是不理解,要说不习惯,现在都半个月了,早该不习惯了才是。

“你跟苏明商量过了?他也赞同你的决定?”

柳依依说“还没有,不过我待会就会去跟他说。”



第八百七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27)

孟浮生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说“要是苏明也同意了,那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们。”

对失忆的苏明而言,他跟柳依依相处的时间和感情,当然是要比他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朋友要长且亲密,要是苏明也同意了柳依依的决定,孟浮生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止。不过要是苏明不同意,他肯定会站在苏明的立场。

柳依依行动也十分迅速,多年来的杀手生活让她养成了果决不拖泥带水的好习惯,她在刚找完孟浮生就去见了苏明,开门见山提了离开流云山庄的事情。

苏明的表现跟孟浮生一模一样,十分惊讶,“为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这里他就担心起来了,“你不用担心,要是谁说了闲话,我会让浮生帮你处理的。”

“不是。”柳依依抿了抿唇,“我不想留在流云山庄。”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是有哪里不习惯或者不喜欢这里吗?”

柳依依倔强地不发一语。

苏明无奈了,循循善诱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继续留在流云山庄,想要我跟你走,我当然二话不说就跟你走了,可你也要跟我说一说是因为什么啊。”

柳依依头一撇,像在撒娇,又像是生气于他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离开,我不想继续呆在流云山庄了,我就问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苏明看她有些要哭的迹象,心里突然痛了起来,发酸发涩的,忙低声下气地说“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离开,那么我就跟你走,不过我还是要跟浮生说一说,毕竟他招待了我们这么久,要是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那也太过分了。再说,浮生还在帮我研究恢复记忆的方法呢。”

听到他这么说,柳依依立马多云转晴,把身子转了回来,脸上带笑地说“好,你去跟浮生说吧,不过我在找你之前已经提前跟他说了我的决定。他说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他就不说什么。苏明,你对我太好了。”

苏明看到她温柔又感动的模样,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滩水,此刻他除了顺从,早已没有任何想法了,他想,这也许就是喜欢的感觉了。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他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感,不过此刻的他知道,他现在只对柳依依这般怜爱。

于是在那天晚上,他特意提着两壶酒去找了孟浮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就想哦,去找他应该带两壶酒去,最好还是在晚上的时候。

也许这是以前他跟孟浮生特殊的相处方式吧。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来找自己,都来不及过几天,轻车熟路接过他手里的酒,大剌剌飞上房顶,苏明很快也跟了上来,两个人坐在相邻的瓦块上。

前者抬头看月,弯弯的月牙像极了想起来的姑娘漂亮清澈的眼眸。

“你想好了?”

苏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喝了一口酒后点头,“是啊,我决定跟着她。”

孟浮生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性询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柳姑娘了?”

苏明的脸立马涨红了,烧一般的感觉,只是皮肤太黑加上晚上的原因不太明显,他掩饰性地弯下头,害羞到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你、你说什么呢。”

孟浮生相比起毫无感情经验而言的苏明都可以称得上老手了,哪里还能看不出来啊,这些郁闷的心思也散了几分,他这个老友年纪可是比他打了十几岁,一直没有另一半,现在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应该支持才是。

“那好吧,你们走吧,注意安全。”

苏明咧开嘴大大咧咧地笑了,多了几分傻气,“我们还能出什么事情啊,你放心吧。”

“等我找到让你恢复记忆的方法,会让人把你们叫回来的,在这期间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免得被仇嘉良那些人盯上。”

“好。”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离开的时候,坚决要先来见过他的人,是柳依依。

在见面的时候,后者还特意让苏明暂时离开一下,还不等孟浮生发出疑惑,感觉被排斥的苏明就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我出去啊?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吗?”不能讲给他也就算了,可是还特意讲给浮生,这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就连孟浮生也不知道其中原因,在他看来,他跟柳依依并没有什么应该隐瞒苏明的事情。

可是柳依依态度坚决,两人都没有办法,苏明也只好闷闷不乐地出去了,再生气也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柳姑娘,你这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是关乎你的师兄,穆庄主的。”柳依依有些犹豫,“不过我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生云师兄的?”孟浮生疑惑,“柳姑娘不妨直说。”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对上孟浮生的眼神,一字一顿,很是认真地说“我想要离开流云山庄,不是因为你。在这段相处的时间里,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十分讲义气的好人,对苏明也是做到了一个好友的本分,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了,“如果你开始不确定穆庄主是不是一个好人的时候,他很有可能做了一件坏事,一件瞒着所有人,也让他深受折磨的坏事。”

柳依依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孟浮生一点都不理解,在他看来,生云师兄虽然近期做了许多令他不开心的事情,但怎么也算不上坏事啊,所以他把柳依依叫住,想让她跟自己解释清楚。

不过柳依依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只是有所收敛地说“我正是因为不了解真相,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以才更加顾忌。我不想挑拨你跟穆庄主的关系,但也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在临走之前说出了这些一直压在我心头的话,我不希望你出事。”她说完就走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28)

柳依依他们虽然离开了,但是她留下来的话给孟浮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他总不至于就因为她这么几句话就怀疑起生云师兄,虽说两人近期频频发生分歧,甚至产生过不小的争吵,都不足以成为孟浮生怀疑甚至质问穆生云的理由。

这只是柳依依的一面之词,或许这是她的错觉呢?孟浮生这么想,想要说服自己,不过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柳依依说这些话时认真甚至带着点警告的表情,这让他心潮澎湃,无法平静,想要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

柳依依没有理由欺骗他不是吗?可是生云师兄怎么可能会做坏事,两人相识二十几年,对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生云师兄说个正派人士,心思澄明,绝对不可能干得出任何下作的事情。

不过那是以前的生云师兄不是吗?他自己不也总产生对生云师兄的陌生的感觉吗?觉得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怀疑生云师兄吗?那他也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生云师兄明明对他那般好、那般关心?

与此同时,因为时间的推移被他遗忘的的一些事情也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正如他以前无法理解的生云师兄的伤势明明不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后遗症,可是偏偏留下来了,甚至还影响到了他的武功?让他武功尽失?

这很奇怪不是吗?当初那么轻易地选择性忽视这件事情,是出于他对生云师兄的担心和信任,可是现在,一旦信任有了突破口,任何曾经被忽视的细节都会从四面八方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由自主就去思考,和深入地探究原因。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如果第一次是错觉,那么第二、第三次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了。

穆生云皱着眉再一次望向空无一人的身后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那种被人时时刻刻跟踪窥视的奇怪感觉,而且跟踪他的人武功高强,以至于连保护着他的暗卫都没有能发现

他久居流云山庄,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不可能是新惹上的仇敌。是的,穆生云发现有人跟踪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仇敌。要是朋友,绝对不可能选择这种方式,而且一直没有露面。

那人跟踪自己很有可能是想找机会对付他。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俗话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于是,穆生云打算主动出击,亲自将藏在暗处的小老鼠揪出来。

他告知暗卫被跟踪的事情后,亲自设计了一个圈套,想要瓮中捉鳖,让小老鼠自投罗网,永不能翻身。

但是在他实施计划之前,那个原本一直藏在暗处的人突然对他动手了,突然又来势汹汹,穆生云一时震惊甚至差点做出某种他本做不出来的动作,好在负责保护他的暗卫及时出现他才在动手之前收回了手。

穆生云被保护在后面,这才有心思观察起那个跟踪他许久的人,穿着一袭黑袍,脸上则蒙着一个面具,连眼睛部分都做过遮挡,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办法窥见那一身黑下到底是谁。

他又试图从对方的招式中探查对方的身份,可是十几分钟下来,不仅暗卫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也没有任何关于对方招式的记忆。没有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要是敌人,他肯定是交过手见过面的,怎么可能会对对方的招式毫无印像,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性,难道他是对方雇来的杀手?只是杀手的风格怎么可能会在光天化日做起跟踪的事情?

穆生云越发疑惑,又眼看着自己的人不是对手,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动手的时候,竟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几抹诧异,可是穆生云根本来不及多想。

在刚和对方交手没有几招的时候,穆生云心里就泛起淡淡的熟悉感,对方的招式,好像越来越熟悉的——方才就好像是对方故意不让他知道他常用的招式一样。

这种熟悉感穆生云心里暗道不好,立马收回手后退几步,同时让人听手。

这个时候,对方也不动手了,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然后慢慢脱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充斥着五味陈杂的表情的面庞,不正是孟浮生吗?

穆生云心里已经是危机大作,刚想说什么,结果还没有等话说出口就听到对方说“生云师兄,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的武功明明没有消失,你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武功尽失,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

穆生云有些讷讷,尝到什么叫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的?”

孟浮生固执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骗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心里难安,会让你高兴吗?”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穆生云的解释苍白而又无力,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我的武功,是后面慢慢才恢复的。”

“是吗?”孟浮生显然并不相信,“那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而且从你刚才来看,好像并不是慢慢恢复的,更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消失过吧?我当时查你的脉搏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穆生云这下真真正正的哑口无言了,撇开头,说“好吧,我如实招待,我的武功,从来没有消失过,当时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孟浮生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连他最信任的人都能欺骗他,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呢?

“为什么?”他眼里一抹亮光一闪而过,等穆生云想要探究的时候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摇着头,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真的不能理解,生云师兄,我想不出你欺骗我的理由,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第八百七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29)

孟浮生失望的表情似乎灼伤了穆生云的双眼,让他不堪重负地移开了视线,说出了一个听起来令人发笑的理由,“我想让你以为是杜维桢害了我,因此讨厌他。”

“为什么?”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滑稽,孟浮生露出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我讨厌皇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挑拨我跟他的关系?”

穆生云攥紧拳头,怒声道“我不想让你跟他接触!我想让你跟他疏远,这样你就不会被扯进皇室那一堆乱糟糟的关系中,然后时不时遇到危及性命的危险!我这样做错了吗?要是你从来没有因为不关乎你的事情一次次拼命,我会做到这种地步吗!我也不想骗你啊,可是我没有办法,你太不听话了!”

他猛地转回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每一个字都十分之重,“就是因为一个这么滑稽的原因,我甘愿背上欺骗你的罪名!你以为我好过吗?我不会愧疚吗?我会啊浮生,可是没有办法,你太讲情义了,明明是不关你的事情,你无数次冒着生命危险出头,我真的不想担心了。你没有经历过,也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你的事情,所以你就不把我的担忧加进你在出头时候的思考吗?”

孟浮生没有想到生云师兄的谎言在被戳破的时候,竟然还这么振振有词地质问他,一时之间震惊地说不出话了,许久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生云师兄,这一切,都不是你能欺骗我的理由。你要是真的想达到你的目的,你大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说你不想让我继续跟皇上交往,想让我与他们划清楚界限。纵使我不一定会答应,可不都要比你欺骗我要更加光明正大吗?你在骗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今天,想过我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门外的鸟叫声,和谐安宁,与房内紧张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好半天才听到穆生云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跟杜维桢的关系疏远。骗你的确不应该,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天我们两人的对峙我也曾想过,但我还是做了,你想打还是想骂,尽管来吧,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要是孟浮生真的对他打骂,穆生云的心里或许也会好过一点,毕竟这象征着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可是孟浮生都没有,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穆生云一样,然后满怀失望地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穆生云的力气好像随着孟浮生的离开一下子被抽空了,他颓唐地栽倒在椅子上,扶着额头久久呆坐着,像是一座凝固了的雕像,要不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真是像极了没有任何生命的物体。

他有些难过,在今天之前他还能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他都是为了孟浮生好,想让他能够安全。今天两人的对峙,孟浮生失望的眼神,决然离开的背影,无一不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他真的错了吗?他不过是想让孟浮生好好的,能够远离是非之地,远离频频给他带来灾害的那一群人,或许是有一点自私,可他这不是为了自己啊。

浮生为什么就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替他想一想呢?不过,要是他真的这么坦坦荡荡,为什么不跟浮生所说的那样跟他直说,而是在背后耍这种把戏呢?

穆生云突然对自己有些失望,他好像又把事情弄砸了,让两个人的关系雪上加霜。

在将近晚上的时候,他才强打起精神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情,直到夜深了才彻底把今天的事情解决完。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晚才回院子了,这让周婉仪颇为担心,甚至连晚膳都没有用,而是专门等他回来。

特别是看到穆生云垂头丧气的神情,周婉仪更加担心了,连忙过来帮他脱去外衣,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精神这么差,是不是遇到什么糟心的事情了。”

穆生云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周婉仪立马过来给他捏肩膀锤肩,试图让他放松下来,还继续软言温语的安慰“你有事就跟我说吧,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就算不会,多一个人分担烦恼也是好的。”

穆生云双手捂脸,肩膀因为难以承受的压力塌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很是无力,“浮生,发现我的武功并没有消失。”

“什么?”周婉仪“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惊讶,“你的武功没有消失?”

是的,穆生云知道周婉仪心地善良,没有什么心机,要是把真相告诉她,她很可能会因为心理压力暴露出去,所以干脆连她也隐瞒了下来。因此周婉仪听到后才这般震惊。

“嗯。”

周婉仪摇摇头,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你连我都骗?生云,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婉仪,对不起,我这真的是没有办法才想出这种馊主意的。”

周婉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次坐了回去,气呼呼地说“连我这种无干人等听到了都这么生气,更何况是浮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自作自受吧!”

她还加重了“五干人等”四个字,可见有多么生气了。

穆生云苦笑,他这还真是自作自受了,他抹了一把脸,“当时的我没有考虑周全,一时冲动就骗了他,还连你一起骗了,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就让我自己承担这苦果吧。”

周婉仪终归是爱着他的,见他一服软,特别是身上那股子落寞,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八分的怒气锐减到三分,坐着那里生了几分钟闷气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帮他想了注意。

“浮生肯定比我还要生气,我能原谅你,可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周婉仪忍不住指责起他来,“这件事你做的实在是太过荒唐了,要不是实实在在发生了,我如何想得起来这是你做出来的?生云,你太偏执了,让人害怕。”



第八百八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一百三十)

穆生云自知理亏,闷声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就又惹了人生气。

周婉仪看他这缩头缩尾的样子,更是心软,“你还是找个时间好好跟浮生道个歉,认个错。浮生心软,对你又极其敬重,只要你诚心诚意,而且以后绝不再犯,他应该会原谅你的。”

穆生云咬咬牙,虽然觉得丢脸,但是脸面比起小师弟,不值一提,“行,不过浮生现在肯定很生气,不一定想要看到我,等到他气消了我再去找他吧,中间的时间让我们两个都好好缓一缓。”

周婉仪亲自布置碗筷,轻声说“那么你先好好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讨论你骗我的事情。”

穆生云刚要动手,身体一顿,心阵阵发虚,没有想到还有话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一顿晚膳格外漫长和难熬,周婉仪也不催促他,自己用完了就在一旁慢慢等等着他。

穆生云回来本来就晚了,这样一拖拉,两个人离开餐桌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

周婉仪往床上一座,身子一靠,正色道“你想好怎么跟我道歉没有?”

穆生云头一次这么害怕自己的妻子,也是第一次觉得周婉仪竟然有几分可怕,瑟瑟缩缩着一时竟然不敢过去,主要也是因为心虚,欺骗明媒正娶的妻子的确是不对,而且为人所不齿的。

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婉仪,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

周婉仪眼眉耷拉,“就这样?还有呢?”

穆生云竖起四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以后再也不欺骗你任何一件事情了!要是有违誓言——”他闭了闭眼,几乎是喊出来的,“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周婉仪一惊,没有想到他这么狠,“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也没有让你发这么狠的毒誓啊,你快收回去。”

穆生云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反倒是笑了,“我不收,只要我以后不骗你不就行了?你不生我气了吧?”

周婉仪现在哪里还舍得生他的气是,连说都不舍得了,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这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穆生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起向孟浮生的交代,近期肯定是不行的,浮生也是个倔性子,在气头上肯定是连见他都不愿意的,他要是出现在浮生面前,定要惹得他暴跳如雷,两人之间不仅不会缓和,还有可能会雪上加霜,看来还需要缓上一段时间,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好好商量。

眼看着过了七天,穆生云想着,到时候了吧,都这么久了,浮生就算还生气,也能静下心来听他解释了吧?所以他就亲自去孟浮生的院子找了人,哪里知道扑了个空,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穆生云一开始没有当回事,只当他暂时出去了,便打算留在他的院子里等了等,只是等了一个下午没有见到人回来,这才起了疑心,四处转了转,才发现竟然少了一点东西,这可就奇怪了。

他心里咯噔一沉,找了几个人询问,竟然得知孟浮生前两天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

穆生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黎清!他直接去了黎清的院子,却见到了一无所知的黎清。

他激动询问“你知道浮生去哪里了吗?”

“浮生?”黎清是一点内情都不知道,疑惑道,“浮生不是在他的院子里吗?怎么了?”

穆生云说“他不见了!听下人说是两天前离开的,我还以为他会带你走或者告诉你呢,结果他竟然谁都不说,偷偷溜走了!”

“怎么可能?”黎清万分震惊,“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生云这才一脸难堪地把他欺骗了孟浮生他武功消失的事情说了出来,黎清觉得非常无语,“你怎么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我听了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浮生了,生云,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我也知道,可是现在不是我忏悔的时候,就算是要道歉也得找到人才行啊!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黎清挠了挠头,又想了好半会,才摇摇头,“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也猜不出来,要不先随便找个地方,看他有没有留线索?”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穆生云把孟浮生失踪的消息暂时隐瞒了起来,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周婉仪,两人找了几天后,愣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连黎清也忍不住吐槽“这浮生是怎么回事啊,咋跟一个小孩子似得,一个不高兴就离家出走,连个消息都不留。要是看你不顺眼,瞒着你不就行了,也好过让所有人都担心。”

穆生云忍住没有吐槽他的话,在绞尽脑汁地想孟浮生到底有可能在哪个地方出现。

周婉仪看着他连着几天愁眉不展,也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不过一开始根本没有往孟浮生失踪的事情上想,而是以为,“浮生是不是不打算原谅你?”

穆生云一愣,然后憋出了实话,“浮生他走了,不仅没有带上浮生,还没有留下什么消息?”

“什么?”周婉仪这个做嫂子的,对孟浮生的感情就像是弟弟,不可谓不担心,“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现在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穆生云说,“浮生是在四天前走的,我跟黎清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一点消息。”

周婉仪忍住没有生气,而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忙思考解决办法,“浮生不是那种鲁莽性子,要是走,也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留,你们找过他的房间没有?你说他会不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了什么消息?”

穆生云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脑袋,激动地站起来,“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没有想到呢!那天我发现他屋子里少了一点东西就出去问人了,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在他房间里找。我现在去找找,现在去!”他大步朝外面走出去了,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八百八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1)

穆生云一个人将孟浮生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竟然翻出了一封信,他有些粗鲁地把信拆开了,一扫,是又气又自责。

孟浮生在信上说自己离开冷静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处,所以让孟浮生他们不必去找他。

穆生云气得头脑发昏了,不过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要不就一开始不应该欺骗浮生,明知道他性子倔强,火气一旦上来那是怎么都压制不下去,每一次都要劳心劳力的;要是骗就应该一骗到底,任何线索都不应该留下,这样能骗一辈子不也挺好?要不他干脆真的把武功散了,坐实武功消失的事情,也好过落入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啊!

他懊恼不已,揣着信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迎面撞见正担心着他的周婉仪。

“怎么了?找到什么没有?”

穆生云把信丢给周婉仪,就气冲冲地走了,“你自己看看吧。”他也不是在迁怒周婉仪,他是最没有资格生气的人,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是他让流云山庄又开始不安生了!

他是个罪人!

穆生云拎着一壶酒,坐在月光下,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定论——他作为大师兄,理应照顾好师弟,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师弟,可是他却把小师弟气得离开了流云山庄,一点音信都不愿意留下,这是他的失职!他作为一个丈夫,会妻子不诚实,让妻子生气,要不是婉仪深明大义,他现在肯定更加不好过。

穆生云啊穆生云,你看你这人,值得让人原谅吗?他抬头看着月亮,心里是对自己的不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无限惆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真正满含担忧地看着他。

穆生云在石椅上坐了多久,周婉仪就在门口站了多久,看着他灌自己酒,低落地叹气,每一次的对自己的自责都落在了她的眼里。

夜深露重,周婉仪没有穿多少衣服,而且她的体质自然不能够跟自小练武,根本不惧怕这一点寒冷的穆生云作比较。她在打了不知道几个寒颤后,终于是走了过去,夺下了穆生云手里的酒壶,“你不要喝了。”

“婉仪。”穆生云带了些许醉意,眯着眼睛看她,不清醒的大脑微微有一些呆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穿得少,连忙说,“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快点回去加衣服。”

“我不!”要是论固执,周婉仪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她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有任何动作,“除非你跟我一起进去,否则我不会走开的。”

穆生云无奈了,只得让下人拿了一条厚实的外衣出来,他亲自给周婉仪披上了,“你为什么要因为我伤害你自己?我根本不配。”

周婉仪对他对自己的贬低十分痛心,冲动地握住他的手,诚恳道“生云,你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在流云山庄上上下下几百人,以及我跟孩子看来,你都是英雄,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穆生云苦笑道“浮生不会原谅我的,我这一次是真的让他伤心了,就让我好好惩罚自己吧。我不配当什么英雄,我就是一个骗子。”

周婉仪将他的手握得更近了,“生云!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跟浮生感情这般深厚,哪里回有隔夜仇?等到浮生回来了,你好好跟他道歉,然后改一改自己这一偏执的性子,也就不会有问题了。”

穆生云摇摇头,不发一语。

周婉仪握着他的手,继续说“生云,你这偏执的性子实在是要不得,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频频做错事情的,你只要改正,就会好的,你有变得更好的权力,我们也都会支持你的!”

穆生云缓缓开口,“我不觉得我偏执,我承认我错了,我不应该欺骗浮生,但是我的出发点并没有错,只是做法做了,他的确不应该跟皇室的人继续混在一起不是吗?你也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有问题?”

周婉仪苦口佛心道“生云,交朋友,交什么朋友,跟朋友保持什么样的距离,都是浮生自己能够决定的,他是一个有着自主能力的成人。”

穆生云冷声说“他做错了我也该纵容着吗?”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错的呢?其实没有什么对错,这都是你看来的对错,或许对浮生来说,不是这样的呢?”

穆生云缓缓摇头,“我是他的大师兄,有权利和义务在他交到错误朋友和做错事情的时候帮他纠正,即使用错了方法,但是我的出发点,谁都不能说是错的。”

“你!”周婉仪有些生气了,“生云!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都把浮生再一次逼走了,还不能彻底反省一下自己吗?你这样子让浮生怎么原谅你?我都没有办法告诉自己你的行为是正确的!”

穆生云憋着气,突然从她手里拿回酒壶,深深闷了一口,这才说“婉仪,你不懂,我心里自己有数,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想想。”

“好!”周婉仪怒气冲冲地说,“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吧!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情呢!就当我不懂吧,我什么都不懂!”

周婉仪这么好的脾气都要被气疯了,穆生云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可是他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叫别人怎么原谅他?再这样下去,真的就要连她都要不认识穆生云这个人了,他变得太陌生太恐怖了!

穆生云无动于衷地看着周婉仪满是怒气的背影,眼眸低垂,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在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他只是想要浮生平平安安而已,即使用错了手段,那他的初心就能被质疑吗?他是为了浮生好,这个毋庸置疑!

其他人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就算是浮生自己不理解都没有关系,他只要自己清楚是为了浮生好就行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2)

月光下又只剩下了穆生云一个人,不,严格意义上还剩下他和他的影子,对影成双人。

穆生云自顾自闷头又喝了一口,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侍卫激动的禀报“庄主,属下们发现仇嘉良的踪迹了?“

“什么?“穆生云的手一顿,转过身,表情冷凝,“在哪里?快告诉我!“

侍卫凑到他耳边讲了一个地点和几句后,穆生云的剑眉皱了起来,不是很敢相信地询问“你们可有查过?这是真的?“

侍卫很是郑重地点头,“属下们查过,的确属实。“

“好,我明日便去见他,你们看好他就行。“

“是。“

穆生云这下也没有一个人喝老酒的心思了,甚至连房间也不回,而是出了院子,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周婉仪不清楚内情,久等人不见回来,又出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也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气急,还当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甚至都不愿意回来,越发觉得他无理取闹——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连承认都不敢,还一味地逃避,真是太令她失望了!

要是穆生云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定要为自己喊一百个冤枉!虽说她明天要做的事情被周婉仪知道了她定也是要阻拦的,可那也好过不知不觉背上黑锅阿!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穆生云去书房自然是为了明天要离开去见仇嘉良做准备,想要把明后天几天的事情安排一下,流云山庄十分庞大,下面势力纵横,这一安排就是一个晚上。

早上的时候他已经是疲惫不堪,可是他都来不及回去休息,只是用冷水匆匆洗了个脸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目的地正是昨天侍卫禀报的仇嘉良现在正在的一个地方。

相隔一个多月,两个人总算见上了面!

那是在一间客栈的房间里,仇嘉良正躺在床上,神情看上去有些虚弱,脸色苍白。他笑着对穆生云说“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穆生云脸色不虞,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可真够难找的,这一次要不是你故意放出消息,我的人或许也找不到吧?“

仇嘉良突然咳嗽起来,他旁边一个手下立马给他送上手帕。

他咳嗽得撕心裂肺,脸上染上两抹病态的潮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就要把内脏都咳嗽出来。

待平复过后,他佯装无事发生地擦了擦嘴角,说“还是要有一些保密手段的,不然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穆庄主,你说是吧?“

穆生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仇嘉良一愣,好像觉得很好笑,摇了摇头,“怎么会,只是前段时间生了病,一直忙碌,拖到现在都没有好罢了。“

生病还是受伤,穆生云对医术也算有一点了解,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不过看他并不愿意承认,一副强撑着想要掩饰的样子,也就没有立刻揭穿,而是把话题轻飘飘移开了,询问了他一直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苏明到现在还活着?“他问,“以你的本事,对上他一个人,不该这样才是。“

仇嘉良脸一沉,看上去很是不开心,“我巴不得他死!哼,当时我正准备杀掉他,可也不想让他死的太过轻松,想要慢慢琢磨,可是在最后关头,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想要将他救走。我当然是不愿意,可那人武功极强,一个人对上我那么多人竟然不落下风!后面让他趁机把人带走了,加上我当时还有其他的事情缠身,没有心思跟他继续纠缠,便暂且离开了一段时间。等我下次抓到机会,定要了他的命!“

“是吗“穆生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出手了,一把想要抓住仇嘉良的脖子。

仇嘉良措不及防,一惊,匆忙移了下身体。他旁边的手下也反应了过来,想要阻拦,可他哪里会是穆生云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无法翻身。仇嘉良这个时候已经从床上翻了出来,正要往外面逃去,被穆生云挡了下来。

仇嘉良这个时候才表现出来他受伤的弱势,几招下来就稳稳落入了下风,他不忿怒喊“穆生云!我们可是合作的关系,你这算什么!你们正派人士也这般下贱不成!“

穆生云一听合作一词,反应更加激烈了,招招都是杀招啊!他一直觉得仇嘉良是一个定时,一旦被孟浮生知晓他跟仇嘉良有过合作,那么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有一个斩草除根,让他永久闭嘴的机会就在面前,穆生云怎么会不珍惜!

“住手!“仇嘉良被逼得十分狼狈,连连后退,身上的旧伤加新伤,他咬着牙从身上掏出那枚曾经出现过在穆生云面前的,穆长风的信物,“长风先生定不会允许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穆生云的剑一下子停住了,他恨恨地盯着仇嘉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物抢了回来,紧紧地攥在掌心,眼神发狠,“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会拿着我师父的东西?“

仇嘉良身体此时已经是十分虚弱,靠着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抹去嘴角的血,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还是那个,因为,那是事实。“

“你在骗我!“穆生云的眼睛瞪得通圆,连白眼珠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你骗我!不可能,师父不可能认识你们,更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信物给你。你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要是不说真话,我今天定要杀了你!“

仇嘉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穆生云的情绪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过于激动了,他曾经也质问过这枚信物,第一次都不曾如现在这般激动。

他定定地看着穆生云,脑却在剧烈转动,思考解决办法,最后灵机一动,他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穆生云激动的因素——“你是不是跟孟浮生闹掰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3)

穆生云脸色一青,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询问“你在胡说什么?”

仇嘉良看到他这般模样,立马明白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你武功并没有任何损失的事情?”

“你这般胡说!我要杀了你!”穆生云瞬间爆发了,像是领土受到侵犯的森林之王,执剑一横,冷眼道,“受死吧!”

刚才的穆生云仇嘉良都没有办法招架,更遑论现在陷入癫狂状态的穆生云,他节节败退,最后被一脚踢飞撞上了门,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地板,最后以五体投地的姿势砸到了地上。

穆生云趁胜追击,执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用这些蹩脚的谎言再欺骗我了,不然,这一次我可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

仇嘉良咬咬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他现在最为真实的状况,他完全被穆生云所掌控了,他的生命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稍有差池,便会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他必须慎重考虑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对上穆生云有些发狠的眼神,里面好像写着——只要你有一句假话,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是,我以前的确是在骗你们,你们查的方向也都出错了,我不是秋家的人。”仇嘉良这一次终于说了实话,“我以前也是一个门派的掌门人,门派虽说不大,但是在江湖上也有一点小名气。可惜了,天妒英才,因为一些事情,门派里出了几个叛徒。而且哪一个门派没有那么一两个敌对势力,那几个叛徒跟别人勾结,里应外合,门派上下除了我,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穆生云不说相信也没有表示不相信,只是皱着眉头看他,“那你是怎么跟我师父认识的?”

“那个说来话长。”

穆生云冷哼,“那便长话短说!”

仇嘉良有些悻悻,“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要说我跟你师父,曾经的确有过交情,这信物也的确是长风先生送给我的,不过那段岁月也是很久以前了。”

穆生云对他口中的年轻人极为不高兴,仇嘉良看上去明明比他还要小上一些年头,可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仇嘉良又咳嗽了几声,往地上吐了几口血,颇为无奈地说“穆庄主,你再不让我起来,用不着你杀我,我早就没命了。”

穆生云面对他可谓是如寒风般冷酷无情,“那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但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你,我会让人好好查一查你的话。”“

他让人帮仇嘉良粗糙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保证他在他查到消息之前还留着几口气。

有了具体的方向,甚至有了门派的名称和地址,想要查到一些消息并不困难。

不到半天,就有人把厚厚的资料送到了他的手里,穆生云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拿着他在看的一页给仇嘉良看,“你说你是掌门,可是资料上所说的那人今天至少六十岁了,你?”

仇嘉良虚荣一笑,“具体是六十又二。”

穆生云满脸阴沉地看着他,“所以说,你又在骗我?仇嘉良,你看来是不想要你这条命了!”

“当然不是,我还是很惜命的。”仇嘉良说,“那人的确是我,我也的确是六十有二,之所以还保持现在的面貌,那是因为我在早年间偶然得到一种药物,服下之后可以一直保持当时的样貌,所以我外表看上去便一直这么年轻,这是我二十几岁时候的长相。甚至连身体素质,也是当年的巅峰状态。”

穆生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神奇的药,“那你跟我师父?”

“我跟长风先生的确是朋友,但是关系并称不上有多么亲密罢了。”仇嘉良说,“那信物只是我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仇嘉良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我跟长风先生认识的时候,你们都还是几个不记事的毛头小孩子,不认识我也是正常,唉,想不到也二十年过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你还是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没有想到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穆生云一直沉默地听完了,直到他讲完后才接着问“那你跟苏家,到底是有什么关系,秋家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仇嘉良干笑道“秋家跟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当时查到秋家跟苏家有那么一层关系,以防真的身份暴露,便借用了这个名号,而且当时我的手下有几人是秋家的人,他们是真的想要像苏家复仇这才跟了我,也是我们目标相同嘛。”

穆生云看他一直在避重就轻,冷冷地盯着他,再一次问“我问你跟苏家是有什么旧仇,这你都不说,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仇嘉良悻悻一笑,很是尴尬,“说实话,不是我想瞒着,只是有点丢脸。”

“呵。”

“我跟苏家是因为当时被仇人追杀的时候,我带着妻子逃了出来,由于逃跑得太过匆忙,什么都没有带。饿了一天后在路边碰到了一辆驾车想要借点钱,没有想到上面的竟是苏家的人,钱没有借到,连我妻子都被杀了,我勉强逃了出来,如此血海深仇,我怎么能不报?”

穆生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该。

他清楚,仇嘉良口中的借定不是那种礼貌性的,或许还是先动手的,虽然他现在不喜欢苏家人,可是对苏家人的品性还是没有一点怀疑的,要不是对方先动手,他们肯定不会下杀手的。

而且一个丢下门派和弟子逃跑的掌门,品行能好到哪里去?

仇嘉良注意到穆生云鄙视的眼神,脸上有些燥热,事实上当时的确并不是要借,而是要抢,而且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坏了他的名声,甚至还下了杀手,可是没有想到对方是个硬茬,什么都没有抢到还被反杀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4)

穆生云也不负众望地扑哧一笑,满脸都是嘲讽,“我看是你想杀人结果没杀成,反倒是被杀了吧?啧啧,一介掌门,贪生怕死也就罢了,竟然连妻子都你抛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仇嘉良虽然的确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无比重要之人,可是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指出来,还是极为不爽,他黑着脸说“穆庄主,既然真相你都清楚了,那要怎么办你说吧,何必侮辱我?”

“你想活着吗?”穆生云不答反问,“我的确想杀了你,可又怕脏了自己的手,而且,我们似乎有着相同的目标。你现在还剩下多少手下?”

仇嘉良眼睛一亮,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生机,不过听到后面他的文化,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干巴巴地说“我一直以来的机会几乎没有实现过,人手损失严重,尤其是苏明那一次,几乎军覆没,现在只剩下我了。”

穆生云很是诧异,在最初遇到仇嘉良的时候,那人还是何等意气风发,而现在说起来他早上杀掉的那个手下竟然还是他仅剩下的人手了。

不过,还是可以合作一下的,毕竟仇嘉良人手不够,但是心机之深沉,还是颇值得一道的。

“行,我会帮你的。”

仇嘉良表情严肃地说“你要我做什么?虽然我现在落到了你的手里,可是平白无故送命的事情我可不干。”

“我让你做的事情,肯定是对你既有利,也是你能做得到的。”

“你说吧。”

穆生云弯腰凑到了仇嘉良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帮我想办法杀掉杜月妍,而我,会帮你把你的仇人——苏家现任家主送上黄泉路。”

他直起腰,对上仇嘉良震惊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到底是跟你有仇还是跟我有仇,我怎么感觉你比起我还要恨他们?还有杜月妍——你是因为孟浮生?”

穆生云表情一冷,警告他,“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少问,我就问你,这个交易,做不做?”

既能除去仇人,又能医好身上的伤,绝对不是一个赔本的生意。只是,杜月妍终究是一个公主,他想见到个面都困难,何况是刺杀?不过,办法终归是人想出来的。

所以仇嘉良看上去十分轻松,他立马答应了下来,“行,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穆生云笑了,然后让手下帮他处理了伤口,还给了他一下疗伤的养,仇嘉良口服下去好很快就恢复了大半,毕竟都是良药,穆生云为了这一次的合作可是下了血本啊。

就这样,两人分道扬镳了,各自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苏家现任家主是谁?大概率很多人都不清楚,其实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要跟苏家有联系,关系比较密切的心里都门儿清。

苏老爷子因为年纪的原因早就退位让贤了,苏明虽说功勋斐然,可是资历还不足以担起一个家族,那么这个重要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比他年纪稍长,性子沉稳一下的苏大哥身上。

别看他平日里好像没个正行,常常跟苏明插科打诨或者是对吵打架,但是到干正事的时候,也是一定一的认真和效率,尤其是皇上颁布的一些密令和任务,交到他手里的,很少有失手的。

不过苏大哥现在并不在皇城,就在收到苏明报平安信件的后几天,他就被杜维桢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穆生云只需要查一查就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落脚,于是他便朝着那里去了。

至于仇嘉良,他现在的目标人物在皇城,肯定是要朝着皇城去的,这个毋庸置疑。在两人彻底分开前,穆生云为了以防万一,又给了他一下流云山庄特有的疗伤神药,帮助他尽快恢复。他当时不是为了仇嘉良好,只是不想让他因为这个导致任务失败罢了。

仇嘉良在穆生云朝着苏大哥的位置去的时候,也踏上了前往皇城的路,两人的行动正式开始,在惨痛的结果发生之前,一切还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的是,现在的孟浮生,也正打算朝着皇城去。

他在几天前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悄离开了流云山庄。在揭露穆生云的谎言并和穆生云争执的当天晚上,他就气得根本没有办法入睡,甚至头都气得发痛,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早上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病态,最后头脑一热,直接跑了出来,他也不是要跟谁置气以至于幼稚的离家出走,只是呆不下去了,觉得在流云山庄呆一天,那里的所有都在提醒他那个谎言,被骗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骗他的人是他最为信任的生云师兄。

要说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世界上他最为信任,可以毫不犹疑交托后背的人是谁,那毋庸置疑是穆生云,由此可见,穆生云自以为善意的欺骗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孟浮生离开了流云山庄也没有任何目标,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停停,更没有什么心情游山玩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又想到了杜月妍的事情,干脆决定去皇城一趟,解决他最深的疑惑——现在正在皇宫里的杜月妍是真还是假?

这一次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不管结果会不会令他失望,他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过,这一次进皇城,孟浮生并没有打算惊动任何人,也不想以前认识的人都知道,于是在进入皇城之前,彻底得改头换面一番。这一次改造得十分彻底,除了身高体重这些没有办法改变的,其他的譬如肤色、眼睛、鼻子、嘴巴等都被他改了个模样。

新鲜出炉的模样就好像他被回炉改造了一番,相信这样的他不管出现在谁的面前,都不会被发现。

孟浮生站在镜子前,欣赏了半天自己的劳动成功,等到确定了没有暴露的危险,才心满意足地正式进入皇城。()



第八百八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5)

不过因为考虑到进了皇城之后很有可能会遇到熟人,虽然他现在脸确实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可能被辨别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是无法改变的,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可要是非常熟悉的好朋友就不一定了。

于是孟浮生没有急着找人,而是在皇城低调地呆了几天后,买下了一家门铺,想要开一家小店。但是买什么绝对是重点,他开店的原因是想有机会的话可以恨杜月妍接触,那么买胭脂水粉是一定的。

他知道杜月妍的习惯,虽说皇宫里的胭脂水粉比之外面定是要精贵许多,可是秉不住就算是许多皇亲贵族家里自己有研制的,也常在外面进行购买,他确定了经营商铺的方向——胭脂水粉,而且还是高档的。

如果只经营这个未免太过单调,他想了想,多加了女式裙裾,还特意找了他曾经认识的精于此类的绣娘,不过是以他现在的身份高价聘请的。

他前些年初到皇城的时候,也是经营相同类型的商铺,当时也跟过店里一对负责研制水粉的夫妻学习过,以他的学习能力,纵使过了这么久,想要研制出新型的胭脂水粉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最初他并没有行动,而是等到一切准备齐全,商品什么得都差不多了才正式开业。那么,接下来的重点便是考虑如何吸引到皇宫贵族的大家闺秀前来购买,因而把名声传入皇宫,传到杜月妍耳里了。

还没几天,孟浮生的商铺因为胭脂水粉的质量极为优质,加上裙裾款式新颖,质地上层,慢慢在皇城的上层圈子里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商铺推出了一项规定,每月消费最多的客人可以免费得到掌柜亲自设计,而且仅此一件的由最为心灵手巧的绣娘缝制的衣服。

那个掌柜自然就是孟浮生了。他推出的这项规定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能认识更多的或许有机会跟杜月妍接触的贵族小姐。

能在这么多人大家闺秀中消费最多,家里的背景可想而知。

第一个月消费最贵的是一位名为杜盈盈的姑娘,长相秀丽,身份显赫,是凌郡王嫡女。孟浮生亲自招待了她,尽心尽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好在杜盈盈并不是一个刁钻的女子,性子温婉,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孟浮生只用一个上午就跟她商定好了她所需要的定制的胭脂水粉和裙裾,约定在三天后亲自送上门。

孟浮生在送走杜盈盈后,不由心生欢喜,他直觉确定,杜盈盈就是他这次行动的突破口。后面他亲自调查了杜盈盈的情况,得知凌郡王跟皇上感情颇为亲密,所以杜盈盈跟杜盈盈也算交好,甚至时常出入皇宫,这个对孟浮生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这也就是说,若是他这一次做得让杜盈盈满意,那么他的这家店很有可能会成功被传到杜盈盈耳朵里。

毕竟女孩子在一起,谈论得多是这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三天之后,孟浮生如约送东西到了凌郡王府。过了一天,杜盈盈再次上商铺消费,身上穿得是定制的裙裾,还带着几个闺中好友,看上去端庄大方,又不失少女的青春曼丽,很是诱人。

孟浮生出来接待了杜盈盈,询问了她的感受,“郡主觉得这些衣服和胭脂水粉如何?”

平日里杜盈盈虽说性子温婉,可多是不苟言笑的时候,现在听到他问话,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可见心中是满意的,“很好。”

她旁边几个闺中密友也附和着说“我们家盈盈本来就好看了,你家的东西可谓是锦上添花啊,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这个机会?”

孟浮生不善于跟姑娘家打交道,要不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现在定是要红着脸远离这是非之地了。可是现在这些姑娘他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就笑着应对,硬是将她们都说得心满意足。

在送走这些贵族小姐后,孟浮生后背已经是出了满满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像极了打赢一场难缠的胜战。而这一切很有可能才是开始,孟浮生转念一想,顿时心如死灰,他实在是不擅长跟姑娘打交道,可又着实是没有法子,只能这样了,唉。

孟浮生下一秒又强作起了精神。

皇城春天的夜晚跟白天一样都格外美丽,桃花开了满街,尤其是入了夜,黑色笼罩在或粉或红或白的桃花上,让它们在妩媚不减的前提上,徒添了几分神秘。

皇宫的桃花在精心保护下开放得更加艳丽和茂盛,一簇一簇的,像随时会钻出一位桃花仙子。

被桃花树围绕着的梧桐宫却有因为过度的安静多了几分寂寥,杜维桢进去的时候就是有这种感觉,真的是静了,除了婢女偶尔活动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像是一座空空的宫殿,也像在杜月妍还没有回来之前的梧桐宫。

他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内殿,看到了躺在美人榻上看书的杜月妍,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皇妹这是不知道地几个月这般了,每天都待在宫殿里,几乎不与外界所有人接触,与世隔绝了一般。

“妍儿。”杜维桢过去轻轻唤了一声,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放到一旁,“你不出去走走吗?皇宫和皇城的话都开了,你跟朋友去赏赏花吧。”

杜月妍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头,“我不想出门,而且,在这里也看得见外面的桃花啊,看得的确很好看。”

杜维桢更是无奈,“可是你一直不出去,早晚会憋坏的。”皇妹自从回来后跟以前真是天差地别,以前的她哪里耐得住这么久不出宫,那是骗着瞒着都要出去的。

可是现在啊,他哄着劝着都不愿意出门,这下换他发愁了。

杜月妍反倒是觉得他太多虑了,“没事的皇兄,我就觉得一个人在里面待着安静,舒服,你不用担心。”(未完待续)



第八百八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6)

杜维桢无奈,他的担心不是说不担心就会消失了,看她这个样子他哪里能不操心啊,一个曾经活蹦乱跳,每天都在皇宫里坐不住的皇妹一下子这样了,放在以前是好消息,可是放到现在,只会让他操心。

“你可以出宫玩玩,外面的桃花开得可比皇城得好看。而且你还能去买东西,外面好吃的也比皇城得多。”

杜月妍神情恹恹,“皇兄,你别劝我了,要是我先出去自然会出去的,我现在不想出去,就想在房间里待着,就是你如何劝说我也是不愿意的。”

“行吧。”穆生云无奈地摇摇头,状似是不提了,可是心里却在捣鼓着,不如明天找妍儿的好友进来,不说能不能把她劝出去了,就是有人来陪陪她、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杜月妍自然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不然肯定是要阻挠的,而杜维桢也是知道要是说出来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什么都不说,反正人要是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杜维桢心里的第一人选,当然是杜月妍曾经最为要好的朋友——杜盈盈,他早上的时候就让人去把她请进宫了。

杜盈盈进了宫殿便是温柔浅笑地打招呼,“公主殿下,我们两人可是许久未见面了。”由于公主失踪的消息是皇室机密,杜盈盈当然不知道。

杜盈盈眼底一闪而过的烦闷,很快便恢复原状,还露出一抹惊喜的笑,“盈盈,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皇上说怕你在宫里头闷坏了,让我进来陪陪你吗。”

两人闲聊了一会,杜盈盈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妍儿,你看我身上可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杜月妍左右看了她几眼,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不曾。”

杜盈盈美目流转,站起来转了一圈,“你难道没有发现我这件衣服跟平时的都不一样吗?”

杜月妍仔细看了看,除了好看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杜盈盈笑容更深,“是啊,的确是要好看一些,这可是专门定制的,皇城独一份呢,几个小妮子不知道有多羡慕呢。那家店可是我今年最满意的店了,还是新开的呢,妍儿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杜月妍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话,漫不经心地敷衍。

几个时辰之后,杜盈盈也该回去了,在离开之前,她还捧着杜月妍的手说“妍儿,我这几天都在家里闲的不行,可能都要来叨饶你了,你可不要烦我啊。”

杜月妍不想,可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拒绝吧,只得应了一声没事,两人的依依惜别,起码在别人看来是依依惜别。

杜盈盈也不是特别想进皇宫,只是这是皇上是吩咐,让她这段日子有时间的话就进宫来陪陪杜月妍,她也没有办法,皇命难违,所以就算察觉出来她的不欢迎,也得厚着脸皮一次次进宫。

在第四天的时候,杜盈盈正拉着杜月妍在讲她今天刚在孟浮生的商铺买到的胭脂,她极为喜欢,抹在脸上很是自然,极力推荐杜月妍也去买一份,或者她也可以送她一份。

杜月妍口头上热情地应着,说等她有了时间,肯定要去买的,心里却颇为不以为然,可是这一切都被恰好过来的杜维桢听了个一清二楚,也记在了心里。

这个时候他没有进去,他一开始来是因为以为杜盈盈走了,可是现在发现没有,人家两个姑娘在里头谈话,他还是进去了,不说妍儿,杜盈盈定是要不习惯的,所以他干脆离开了,只是让下人在杜盈盈离开的时候,带她来见他,他要询问一些事情。

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进来通知杜盈盈来了。

“皇上。”杜盈盈跟杜维桢也算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较少往来所以有些疏远罢了。

客套了几句后,杜维桢开门见山地询问“你跟妍儿说的胭脂是在哪里购买的?”

杜盈盈一惊,没有想到皇上会对这个感兴趣,不过转念一想,皇上和公主兄妹情深,想必是帮公主问的吧,她实话实说。

杜维桢记下了,后面也没事了,就让人送她出了宫。

接着他让对此有经验的宫女先去那个商铺打探了一些情况,下午的时候宫女回来禀报,说是那是一家售卖裙裾以及胭脂水粉的商铺。

裙裾方面布料虽然比不得皇宫华丽,但是颜色奇特,款式颇为新颖,很是受贵族小姐的欢迎;胭脂水粉也都是一些天然健康的原料,都很是受欢迎。

而且那家商铺还可以私人定制皇城独一份的东西。

最后一个让杜维桢心动了,在下午处理完政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这是因为不久便是杜月妍的生辰,他想要帮妍儿亲自选择一份生日礼物。

孟浮生此刻正在商铺了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因为他在那个宫女来的时候便察觉出来她是宫里的人,那人什么都没有买就离开了,他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替皇宫的贵人前来打探消息的,孟浮生自信自己商铺的东西足够让他们东西。

不管到时候来的是谁,都表明他距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可是孟浮生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杜维桢。

他隔着一层帘子突然见到那个熟悉的人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一下子提了上来,生出一种提心吊胆之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出去。

其实要是他真的出去直接表明身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坏就坏在后面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难道要他直接说他怀疑现在的杜月妍是别人假冒的吗?

这样想必皇上也会不相信,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开心。这是最坏的结果,在不是无计可施的时候孟浮生肯定是不会考虑的,要不然他刚进皇城的时候就不如直接进皇宫表明身份,也好过折腾了这么久。

他深吸一口气,就撩起帘子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八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7)

杜维桢一身华服,气质卓然,一看便绝非池中之物。他看了孟浮生一眼,也没有过多注意,而是在旁人提点他是这间店的掌柜的时候问“你是这家店的掌柜?”

孟浮生也懂得把姿态放低,跟他用自己的身份面对杜维桢时截然不同,他的声音自然也经过了一点伪装,比他的原声要粗糙和难听一些,“是的,这位客官。”

“那你跟我说一说你们店有哪些东西最受欢迎又最独特。”

孟浮生此刻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他跟杜维桢认识五六年了,第一次是以这样的面目见他,咽了咽口水,说“那你可问对人了,我们这里的胭脂水粉、裙裾华服都是皇城一顶一得好和一顶一的独特,看来客官是打算买来送人的吧?那你可来对地方了。”

杜维桢对着四喜笑了笑,“可真是自信。那你来跟我们说一说让我们看一看吧,要是满意的话,买卖可小不了。”

“好嘞!”孟浮生适时地露出商人应该有的喜悦,指引他进了后面,“外面摆着的都是算不上独特的,我们这里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在后面呢,从不轻易示人。”

“哦,这么神秘?”杜维桢眉毛一挑,跟了上去,“那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孟浮生带他们进了一间十分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摆的都是新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和独一份的裙裾华服,款式比起外面的竟然还要新颖几分,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啊。就算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杜维桢此时也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不由得对孟浮生另眼相看了一些,“掌柜的,你们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些好东西啊。”

“我哪敢糊弄客官啊,客官看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杜维桢不喜欢别人在他耳旁唠叨,再说了,要论杜月妍喜好的了解,他自认为在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自然是亲自挑选更为有心意和贴切了。

杜维桢极为用心,他现在的认真比起平常批阅奏折也差不了多少了,一盒一盒胭脂水粉翻看过去,一件一件衣服挑过去,最后在其中一件面前站定了。

他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觉得很满意,不过还是差了一点。

杜维桢把自己的想法跟孟浮生说了。后者连忙道“客官你看你有哪里不满意的,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专门帮你定做一件。”

他这里的规矩的一个月消费最高的才能定做,可是这个规矩制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拉拢最有可能接近到杜月妍的人嘛?现在这个人就在面前,什么规不规矩的,孟浮生那是一点也不在乎。要不是怕对方起疑,他那可是连钱都不想收了。

杜维桢一听还有这个服务,眼睛一亮,更是满意了。孟浮生立马拿出了他选定了那件衣服的画纸,按照杜维桢的要求在上面涂涂改改了一番,最后呈现出来的成果,比一开始那件更为精致,端庄中透着一股年轻姑娘的娇俏活力。

杜维桢很满意,连声道好,“就这件了,你们这里定制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他想要买衣服的原因是为了在杜月妍生辰的时候送予他,衣服肯定是要在她生日之前定做出来的,不然就算是再好看,也没有那一层意义了。

孟浮生看他似乎很是着急,便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若是加急定制所需要的时长,最后给出了一个最快速的日子,刚好在杜月妍生日之前。

“客官你待会告诉我这件衣服主人的尺寸,然后我用一天的时间画好确定的设计图,就可以赶工制作了。”

杜维桢这下放心了,留下了杜月妍的尺寸,约定好看设计图的时间,就带着人走了。

在把人送走后,孟浮生才松了一口气,第一次会面,没有暴露出任何的马脚。不过这也是因为杜维桢一开始根本没有怀疑的原因,加上他这一次不管的伪装还是各方面都跟以前有着极大的差别,杜维桢没有认出来,很正常。

孟浮生连夜把设计图赶了出来,可是在约定好的看设计图的时间,却久久没有等到有人过来,等得他都有些着急了,左右还是沉住气精心等待,维桢绝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想必是现在有事情耽搁了。

实情也的确如此,杜维桢现在正被几个大臣围着,明里暗里催促他尽早为皇室诞下一个皇子,他正烦不胜烦,可是这些个大臣又都是拥护他有功的老臣子了,连他最为敬重的丞相也在其中,除了好生应付其他的也做不出来。

眼看着约定好看设计图的时间到了,他是既着急又无可奈何,本来是可以让别人去的,譬如四喜,可是他不想把这件事情让别人经受,必须要亲眼所见才行。

只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诸位大臣们还是没有歇下的心思,苦口佛心地劝说着,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一边耳朵在听着他们唠叨,另一边思绪早就飞出了皇宫。

他出神地想着,反正到时候衣服制作出来了,也是第一眼要让妍儿看到,而且皇宫里的绣娘肯定要比那家商铺的手艺好,不如把人请进宫来,这样倒也方便些,而且他也能亲眼看着。

这么一想他心思就动了,让人把四喜叫了过来,然后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就让人出去了,自己则继续倍受折磨地坐在御书房里听着每一个的年纪都比他大上两轮的老大臣们唠叨。

时间都超过预期一个多时辰了,孟浮生才见到四喜进来,可是他身后并不见着杜维桢的身影,心里一咯噔,维桢该不会不继续管后面的事情了吧?那这样可不行,他哪还有机会见着杜月妍?

正当他心事重重出来的时候,四喜的下面一句话立刻让他心情晴朗,阴霾一扫而空,“掌柜的,我们公子今天没有时间,可又急着衣服这事,不知道你近几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公子想请你进府。”



第八百八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8)

孟浮生担心他答应得太爽快会引起怀疑,所以故作为难地说“可是我还要做生意呢。”

四喜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笑着说“我们公子理解掌柜您的难处,这些是定金,等掌柜你把衣服做好了,我们公子满意了,还有其他报酬呢,肯定要比掌柜你这几天挣得多。”

孟浮生肯定是不用怀疑杜维桢的财力的,故作为难了一会后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吧,既然客官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推拒。”

他去吩咐商铺的其他人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收拾一点东西就跟着四喜出去了,没有想到外面竟然等着一辆马车。

四喜笑道“掌柜的,我们公子体恤掌柜走太长路,便让我让您坐马车。”

孟浮生面露喜色,连声道谢。

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下了,孟浮生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金碧辉煌的建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哪里。他对这里最是熟悉不过,装模作样露出惊讶又惶恐的表情,下车后问“这位客官,这里是?”

四喜这个时候不隐瞒了,他一开始瞒着是怕掌柜的太惶恐会有心理压力,现在倒是不介意全盘托出,“过几天是公主的生日,我们公子是当今晚上。皇上跟公主感情深厚,又听说你那里制作的东西独特,便亲自去查看。没有想到今天有事缠身,只得让我把您请回了宫,掌柜的不介意吧?”

孟浮生哪里会介意,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忙诚惶诚恐地说“草民当然是求之不得,能够为皇上公主办事,是草民的荣幸。”

他一口一个草民也是话到嘴边才改过来的,想到自从跟杜维桢认识开始,便是平等的以“我”自称,这么文绉绉低声下气还是第一次。

不过没有办法,为了能将身份隐瞒到最后,这个确乎值得。

四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便将孟浮生带到了尚衣房,那里早就专门为孟浮生准备了一间房间,能够让他安心创作。

孟浮生露出受宠若惊又惊喜的表情,说“皇上和公公都用心了,草民实在太过荣幸了。”

四喜有些自得,“这都是皇上的恩典,你就受着吧。本公公还有事呢,掌柜的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吧?过会儿皇上可能就来了。”

孟浮生亲自把四喜送出了门外,在以前四喜自然是不会这样对他讲话的,可是他对四喜的态度变化也没有多么吃惊,在他看来这是正常的,毕竟能在吃人的皇宫里占有一席之地,还能成为皇上眼里的红人,没有一点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人给孟浮生端茶倒水,他觉得有点不习惯,便让那个人离开了,可是他一个人坐了几十分钟后,还是不见杜维桢过来,又想着既然都进入皇宫了,维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不如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杜月妍?

这么想着,他就溜了出去,外面的人都在忙碌,他小心一点便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成功出去了,轻车熟路地去到了梧桐宫。

他状似懵懵懂懂地绕了个无人看守的路进入了宫殿里,再接着就被拦了下来。

拦人的侍卫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孟浮生身穿锦服,面向平凡,的确不像是宫里的人。

“你是什么人?是怎么混进梧桐宫的!”

孟浮生稍稍欠了欠身,抱歉道“对比起这位官爷,草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进来了。”

侍卫第一反应就是他撒谎,厉声喝斥道“外面有人看守,你怎可能进得来!”

孟浮生指了他进来的哪个方向,有些惶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结结巴巴地说“草、草民是从那里进来的,草民讲得都是实话,绝对没有撒谎,草民怎么敢在官爷面前撒谎!”

侍卫狐疑地看向他所指向的方向,叫了一个人过来,让他过去查看,那个人很快就回来了,在侍卫耳边低语几句,那个侍卫脸上的戒备和怀疑就少了许多。

这个时候一个婢女走了过来,询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吵大闹要是惊到公主怎么办?”

侍卫低着头立马回“暖春姑姑,这人说自己迷路进了梧桐宫。”

是的,这个婢女正是暖春。

她狐疑地看着孟浮生,“你是谁带进来的?”

孟浮生回答道“回这位姑姑,是四喜公公带草民进来的。”

“四喜公公?”暖春目露惊讶,谁都知道四喜是杜维桢身边的红人,他带进来的,另一个层面上就是皇上让带进来的。这下所有人看向孟浮生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暖春面上更是多了一抹尊重,朝他点点头,说“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要去哪里?奴婢可以让人帮大人带路。”

孟浮生有些惶恐地躲开了,站在一旁摆着手说“姑姑不必多礼,草民只是想如厕,没有想到转着转着就昏了头,一不小心就进了这里——请问这里可是公主所居住的宫殿?”

暖春说“正是。”

“那真是太好了。”孟浮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惊喜,“草民正是顺应皇上的命令进宫帮公主殿下设计衣服的,不过皇上似乎很忙碌,一直没有时间来看设计图。现在正好我也把设计图带上了,公主要是不介意,不知道可否亲自过目?要是有什么不合适不喜欢的地方,我也好及时修改。”

暖春愣了愣,有些犹豫地回道“这位大人不知道可否把设计图给我看看?”毕竟没有经过证明,他对孟浮生的身份还是有一些怀疑的,更不可能就因为他几句后就去惊动公主。

“当然可以。”孟浮生也是真的把设计图带上了,这下当然很镇定,把设计图拿了出来,很是郑重地打开给暖春过目。

暖春被设计图上的衣服给惊艳到了,对孟浮生的话添了几分信任,“奴婢不能替公主做主,不如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前去询问公主的意见?”

孟浮生很高兴地说“多谢姑姑!”



第八百八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39)

暖春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这位公子能够被四喜公公带进宫,说明是颇受皇上重视的,她自是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殿下,外面有个人说是皇上从宫外找来的,帮你定制衣服的人,说带了设计图想给您看一看,不知道您是不是要见他一面?”

杜月妍想了想,似乎没有听皇兄说过有这码事,可是又想到昨天杜盈盈过来跟她讲的那家商铺,心里有了个大概,估计是皇兄找杜盈盈去问话了,人都来了,见一见也好,她便让暖春去把人带进来了。

孟浮生很快进来了,他很久不曾见到过杜盈盈,排除他来皇城的目的,其实他内心对她还是有一些隐秘的思念的,想要抬头看一看那人,可是怕自己的行动太出格,惹来不必要的怀疑,还是忍住了。

他中规中矩地行了礼,“草民给公主请安。”

杜月妍对他并没有多做注意,喝了一杯茶,让人给他赐了坐,说“本宫并不知道皇兄让你来给我定做衣服。”

孟浮生“啊”了一声,“腾”地从座位上坐了起来,露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沮丧模样,颇为惊惧地说“是草民该死,竟不知道皇上要给公主惊喜,竟然提前暴露了惊喜,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杜月妍对此事并没有多么在意,毕竟她对什么定制的衣服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摆摆手让他坐了回去,说“无事,不过你竟然来了,那边把设计图给本宫看一看吧,本宫看看皇兄给本宫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这可使不得。”孟浮生连忙后退,似乎很是紧张,“方才草民不知道这是皇上给公主的惊喜,这才说错了话,可是现在草民不想破坏了殿下的惊喜感。”

“没事。”杜月妍不以为然,朝他招招手,“本宫不告诉皇上不就行了,你把设计图带到了本宫宫里,引起了本宫的好奇心,本宫要是不看个清楚,心里可不大舒服。”

她都这么说了,孟浮生也不好再推拒,把设计图递了过去。

杜月妍打开一看,倒是极为精致新颖的衣服,不过也算不上什么惊喜,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纵使这样她也没有说什么令两人都下不来台的话,只轻飘飘说了一句,“不错。”

孟浮生状似常常舒了一口气,接回了设计图,说“殿下满意就好,那殿下觉得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吗?”

杜月妍对此没有什么研究,只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还不等孟浮生说什么,暖春这个时候带着个人匆匆进来,说“殿下,四喜公公来找这位公子了。”

四喜从暖春身后出来,先朝杜月妍行了礼,便对着孟浮生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可让老奴好找。”

孟浮生不好意思地说“草民久等不来皇上,加上想上如厕,就想着先方便完,也不知道怎么就迷路来了这里。”

四喜拉着他,“你快跟老奴回去吧,皇上来了,正等着你呢。也就你敢让皇上等了。”

孟浮生也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草民不敢,草民万万不敢!”

“公主殿下,草民这就告辞了。”

杜月妍让暖春把两人送了出去,四喜脚步匆匆,那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孟浮生也被他带的着急了起来,很快便回到了尚衣局,他在外头就见到有人坐在里头了,一猜就知道是杜维桢。

他在外面理了理衣服就进去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维桢听了大臣们半天的教导,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不想听任何的客套了,对孟浮生说“不必多礼,外面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他也没有责怪孟浮生在皇宫里头乱跑。

“草民等你等不到,想着先去方便,结果迷路迷去了梧桐宫。”

杜维桢轻笑,“那你迷得可真够远的,设计图好了没有?”

“好了。”孟浮生把设计图递给了他。

杜维桢一边看着一边问“那你在梧桐宫见着公主没有?”

“见着了。”孟浮生有些犹豫地说,“而且,公主好像”

他欲言又止。杜维桢眉头一皱,“有话直说吧,不必吞吞吐吐,朕不怪你。”

“草民不知道这是皇上您要给公主的生辰贺礼,所以一时说漏嘴了,还望皇上恕罪。”

“哦,这回事啊。”杜维桢丝毫不当回事,“没事,这本来就是要送给妍儿的,只要她喜欢就行,什么惊不惊喜的都没事。”

杜维桢见他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孟浮生低头说“那草民便直说了,公主似乎不是很满意草民的设计。”

其实他在画衣服的设计图的时候,特意用的是杜月妍曾经最喜欢的款式和类型,衣襟,腰部分独出心裁,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杜月妍会喜欢的。要是她不喜欢,可能是她喜欢的突然变了,但是也有可能的是,那个不是她,至少不是曾经的她。

“是吗?”杜维桢剑眉微挑,然后仔细地看着手中的设计图,一处一处看过去,有些不相信地说,“不会吧,妍儿当真说了不太喜欢?”

可是这就是妍儿会喜欢的类型啊,不得不说,这件衣服无论哪一处都能看出画者的用心,妍儿不该不喜欢啊。

他再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这是妍儿会喜欢的类型。

孟浮生低声说“公主没有直说,但是草民是做生意的,最擅长察言观色,公主摆明了不是很满意。可是公主心地善良,许是觉得不好说不喜欢伤害草民,是公主心善啊。”

“是吗?”杜维桢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既然是要送给妍儿的礼物,肯定是要妍儿满意才行,她要是不满意,这礼物他再喜欢那也是白费。

他看向孟浮生,说“你可愿意跟朕去当面问一问妍儿的意见?”

孟浮生求之不得,忙道“皇上客气了,草民当然是求之不得。”



第八百九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0)

杜维桢对孟浮生的上道很是满意,笑着说“那就去吧。”

再这么说这也是给杜月妍的礼物,谁满意都不如她自己满意重要,惊喜倒是其次。

梧桐宫。

“妍儿。”

杜月妍也不知今日怎的,半天之内接连有人过来,她实在是没有什么闲心思应付人,不过这次来的是皇兄,她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爽。

“皇兄。”她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是对杜维桢说,“您来找皇妹做什么呀?”

杜维桢佯装生气,“怎么找,我必须有事情才来找你呗,没事的话想单纯来看看你都不行。”s

“这倒不是。”杜月妍有些头疼,“皇妹只是好奇你的来意。”

杜维桢也不深究,侧了过身让身后的人出来,说“这个人你今天也见过了吧?没错,他就是我想要给你买生辰礼物的商铺掌柜,我专门把他带进宫就是想要为你设计一件令你满意的生辰礼物。”

“皇兄送什么皇妹都满意。”

杜维桢不满的“啧啧”两声,“你这话敷衍谁也不能敷衍皇兄啊,皇兄可是听他说了你对他设计的衣服不是很满意,这可有点奇怪了,我当时挑选的时候可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挑的,而且掌柜别出心裁的设计我看了也很喜欢,我也没有想过你会不满意——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肯定是要你满意才行,我再满意也不算回事。”

杜月妍无法,只好再接过孟浮生的设计图,随便提了几个地方自己想要的设计,也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改动。

“那公主殿下想要什么布料?”

杜月妍随口说了一个。

孟浮生点了点头,那么这就算是成了。杜维桢觉得这进行得很顺利,也是颇为满意。

他是跟杜维桢一起离开梧桐宫的,在外面的时候,后者突然拉住他,表情有些怪异,“掌柜的要是不介意,可否借你的设计图给朕让画师复制一份,让朕回去好好看看?”

皇宫的画师不愧是各个地方选拔的人才,在很短的时间便将孟浮生的话复制了一副一模一样的他收回原来那份回了尚衣局专门给他留的房间。

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安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事情,于是他把那副设计图摊开在桌子上好好端详起来。

能够确定的是,这件衣服的设计图的款式跟以前杜月妍的喜好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她所选用的布料也不是杜月妍以前最喜欢的。

作为自己在生辰时候的礼物,她该是重视的才是,要是选也应该选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所以通过这短暂的相处,他从杜月妍的喜好和言行偶尔的细微差别中可以确定——杜月妍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不过这些还不能够让他断定现在的杜月妍是假的,只是一些喜好上面不同的推断而已,要是用这些就断定堂堂一介公主是冒牌货,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痴人说笑,说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孟浮生有些痛苦地抱住了头,眯着眼睛看设计图上依稀可见最初设计的衣服,那是曾经的杜月妍最喜欢的,他也曾见她穿过很多次这种款式的,彼时少女笑靥如花,那是连冬寒都不能削减的美丽和热情。

可是现在,短短一年,物是人非,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人真假,要是那人是假的,他该怎么找到证据,真正的妍儿,又在哪里?即使真的只剩下一具尸体,他也不想要让她流落在外套,他想要带她回家。

皇城的夜晚来得比流云山庄的要快速许多,黑夜很快笼罩了这座皇城最为富丽堂皇的建筑,孟浮生用过晚膳后便再次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其他人只当他在听从皇上的命令继续设计衣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这让他能有更加充分的时间思考自己、思考杜月妍的事情。

夜晚比起白天还要难熬,白天起码还有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声,满满的人气不至于让房间被孤独彻底攻陷。可是到了夜晚,外头万籁俱寂,黑茫茫的一片,里头也只能听到火光爆开的细微声响和他的呼吸声,更容易让一个人孤独和难过,也更容易让一个人陷入思念。

孟浮生甚至于久久难以入眠,不受控制地思念起那个鲜活地活在他的记忆里的姑娘。

他还记得最开始认识妍儿的时候,她还做公子装扮,其实一点都唬不了人,确实有几分英气,但更多的则是姑娘家的明媚,第一眼就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是他当时还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这么迅速地熟络起来,乃至到后面的相爱,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他们在确定彼此的感情后,似乎不曾有过一天的快活日子,最初有先皇的阻拦,后面有家族血海深仇,再后面便是一系列突发的天灾,就像是全世界都不想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在一起,白头偕老,幸福一生一般。

他们也曾有过很幸福的一段时间,携手同游江湖,赏遍大好河山,忘却彼此的身份,他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爱人。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那段日子过后就真真正正没有一天的舒心快活。

从相爱到不爱,也没有过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孟浮生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了出来。他赶紧拿手背挡着,就这样竟然也睡过去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辗转难眠,烦恼不安的时候,距离他不远的金銮殿也有一个人深受此忧,那便是杜维桢。

此刻的他正拿着复制来的孟浮生的设计图左右端详,每一处都看了过去,特别是杜月妍所要改造的,他更是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四喜对他很是担忧,“皇上,您看这么一张图都半天了,您要是有哪里不满意的,明天让那人重新给您绘制一份不就成了?”

杜维桢嫌他聒噪,呵斥一声“你懂什么?”



第八百九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1)

四喜被嫌弃了也不敢说什么,哈着腰退下了,这下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杜维桢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他拿了一盏灯在设计图上,照得更加清楚,也就越发能觉察出妍儿前后爱好的巨大差异。

明明那个掌柜最初给出的设计图便是妍儿当年最为喜欢的类型,为了相隔不久,一个人的爱好便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杜维桢是跟杜月妍相处最后的,孟浮生都能觉察出来的变化他自然更加能,但是他是没有往那方面想罢了。可是今天,他却是真的生出了几丝怀疑。

妍儿自从醒来后就跟以前大不相同,到底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从未跟今天这般与着以前有截然不同的喜好,他觉得应该是有必要去找妍儿好好谈一谈了,毕竟他是经历过那些事情的——偷梁换柱。

第二天,他没有去御书房,反倒是带了设计图去找杜月妍。

杜月妍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连着两天来找自己,虽说两个人感情好,可是自从杜维桢登基之后,政事缠身,着实是没有这种接连着两天见面,而且并不是为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

这一次她询问的时候,皇兄没有跟昨天那样开玩笑的反问她,只是笑了笑,说“这不是皇妹你快生日了吗,这怎么就不算重要的事情了。”

杜月妍不以为意地说“生辰又不是只有一次,还是政事要紧。”

“我知道,但是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再去处理政事也为时不晚啊。”杜维桢笑着拿出了设计图,“你看看,上面还有什么你不满意,觉得需要修改的,要是有哪里你不满意的,早点改好,到时候尽早把衣服缝制出来,我也开心,也放心。”

杜月妍扫了一眼,颇为无奈地说“皇兄,你不需要为我的事情这么操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事情就是大事。”杜维桢面色如常地指了一个位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杜月妍扫了一眼,随口说“我不是很喜欢。”她顿了顿,“但是没有关系,就不麻烦修改了,这样就挺好。”

“好。”杜维桢的手一顿,眼里一闪而过某种光,接着他不动神色地把画收了起来,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妍儿,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醒来后,就跟皇兄疏远了?这是为什么,你是觉得哪里有不习惯的地方吗?”

“什么?”杜月妍好似非常疑惑,“没有啊,皇兄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杜维桢笑着说“是吗?不过你以前每一次生辰的时候,可都缠着我要这要那的,不管多么困难,你都不管,硬是要我做到。要是我做不到,你便会生气,很久不理我。”他目露回忆和怀念,“想你当时可爱缠着我了。”

“那不是我当时还小吗?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也知道体恤皇兄。”

“可我更想念你当时的时候,像个小太阳一样,不知悲愁,整天只知道到处疯玩,让我帮你善后,一点也不顾及我办不办得到。好像我在你看来,就是万能的。现在的你,太客气了,就好像跟我一下子拉远了关系似得,让我很不习惯。”

“皇兄。”杜月妍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你看,你还不高兴我长大懂事了。我要是一直跟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顾及,也太可怕了吧,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事情呢。现在不久好多了吗?也不吵着出宫了,安安静静在梧桐宫里待着,你要是想我了,还能随时来见我,不好吗?”

杜维桢抿了抿唇,说“好,但是”

“别但是了皇兄!”杜月妍“哼”了一声,推了推他,“你就是觉得我不好了!我虽然没有以前爱玩了,可手比以前巧啊,你来看我新做的手工,好不好看?”

话题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又不露痕迹地转移开来,杜维桢顺着看过去,手指在精致的手工上捻了捻,说“的确很好看。”他眼里闪过恍惚之色,妍儿以前,可不会做手工啊。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谈话一下子淡了下去,变成了杜月妍询问两三句,杜维桢才回答个一两句,两个人很快就没有什么话说了,他以处理政事为由离开了。

不过杜维桢甚至连御书房都没有回,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心烦意乱的,根本没有办法看得进去一本奏折,也不知道不看奏折还能做什么,于是他决定回寝宫换了一身衣服,出宫了。

他在宫外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闪过一幕幕他方才跟杜月妍谈话的场景,越发觉得回忆中的皇妹陌生到不行,就好像他在跟另一个人谈话——一个披着他皇妹皮的陌生女人。

杜维桢不知道要怎么办,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等他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不正是那个掌柜的商铺吗?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的时候,那个掌柜的让四喜过来跟他说,他觉得在尚衣房没有商铺制作衣服方便,申请回去,说会加快制作衣服。

杜维桢想着也不好把人强行留在皇宫,便把人放在了。

他刚一进去很快就有人来招待他,杜维桢不想跟人客套,摇摇手问“我跟你们掌柜的认识,你们掌柜在吗?”

那店小二忙应道“在,在。”然后他便朝着商铺的后院走去。

杜维桢看出来那人应该是在后面制作衣服什么的,怕打扰到他,就把正要吆喝的店小二拦了下来,说“别叫了。你带我去找他吧。”

“好嘞。”

孟浮生正在办事,刚一抬头就见到了杜维桢,诧异道“皇黄公子,你怎么来了?”

杜维桢寻思他反应还挺快的,笑了笑,说“我出来走走,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想着顺便来看看你。”

孟浮生放下手头的事情,“这可是我的荣幸啊。”他忙让店小二去备茶水。



第八百九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2)

后来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杜维桢的心情也不由得宽敞起来,也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他觉得跟掌柜得聊得很尽兴。

想着现在也快中午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干脆约着一起用午膳吧。

“不知道掌柜的可愿意跟我一起用一顿晚膳,我做东?”

孟浮生一顿,他私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他是要隐瞒身份的,杜维桢又对他很是熟悉,现在一时半会不难应付,可用膳的时间这么差,很难完全注意不出任何纰漏。

不过身份摆在这里,他要是拒绝才奇怪。心里想了这么多,时间也就过了一瞬间,他很快点点头,有些慌张地说“这是草民的荣幸。”

这个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孟浮生这么自称才是正常的。但是却让杜维桢觉得有些扫兴,似乎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是应该是怎么样的呢?他也说不出来。

他们本来又不熟悉,他说不出来反而正常,觉得奇怪才是不正常的,难道不是吗?

待孟浮生收拾好房间里的东西两人就出去了。

杜维桢请客的地方是皇城不算最豪华,可却是最热闹口碑也最好的一家酒楼,他每一次出宫只要不是办急事都要来这里,甚至还有几次产生过想要把这里的厨师挖去皇宫的想法,可往往都只是想想,毕竟再美味的食物,要是天天吃,也会有腻的一天。

孟浮生对这里也不陌生,在他还在皇城当官的时候,也曾跟杜维桢来过几次。他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来竟然时隔好几年,而且还是这样的光景,心里不由得有些唏嘘。

杜维桢听到了急不可闻的叹息声,看向他疑惑问“掌柜的,你不喜欢这里吗?”

孟浮生没有想到他会听到,连忙摇头,“怎么会,只是一直慕名这里没有时间过来,没有想到这一次还是因为黄公子才能过来的。”

杜维桢笑了笑,两人找了个位置,没有叫雅间,他说“这里我很喜欢,我有一个朋友,也极其喜欢这里的食物,你可要好好尝一尝,定是不会失望的,对了,一直掌柜掌柜的叫也不礼貌,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孟浮生随口编了一个名字。杜维桢还觉得奇怪,“你这名字,起的有点”随便,他觉得说不来不礼貌。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父母没有文化,没有办法。”

杜维桢也就不说了,叫店小二过来准备点东西,自己点了几样爱吃的就推给了孟浮生,“你看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孟浮生顺口就要说,下一秒反应过来立马噤声了,稍后还觉得心有余悸,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就是他曾经来这里必点的几样菜,这样杜维桢想必也会觉得怀疑了吧。

他歉意一笑,“黄公子,我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哪样好吃,要不你帮我点点?”

“行。”杜维桢爽快地接过,下面点的几样都是孟浮生喜欢吃的,这让后者觉得心里怪怪的,还有一点愧疚。

维桢现在连他喜欢吃什么都还记得,可是他却正在欺骗他。这没有办法,这是为了还原妍儿的真相,维桢,不要怪我,对不起。他在心里默默道了歉。

菜很快上来了,杜维桢给他介绍几样菜,让他先吃尝尝味道。

孟浮生动了几块,还是以前的味道,想来还是想念的。

“果然美味,名不虚传。”

他一抬头,却发现杜维桢正在盯着自己的微微翘起的小拇指,心里咯噔一沉,慢慢把小拇指压了下去,不动神色地继续用着餐。

杜维桢的眼里有些异样的意味,他跟浮生用过这么多顿,自然是清楚他某些用餐习惯的,譬如,小拇指会微微翘起。其实这是很多人都会有的习惯,但是翘起的弧度不同,孟浮生比他人的要低一些。

他一开始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太过巧合,说“你跟我一个朋友用筷子的姿势有点相像。”

孟浮生背后立马出了汗,暗自紧张,“是吗?巧合罢了,黄公子的朋友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杜维桢没有否定,“的确。”

但是后面,他接连发现了对方的其他小动作,几乎跟孟浮生一模一样,而且都带着掩饰性,想要在他发现之前压制下去,这就奇怪了。

难道真的是?

杜维桢紧握筷子,突然抬头冲他笑了笑,紧接着筷子朝着他的眼睛刺了过去,这一次要是刺到了,即使不瞎也要出问题。

孟浮生眼睛都没闭,右手条件反射一动,竟然十分精确地夹住了杜维桢的筷子,“你在做什么!”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伪装声音。

这已经迟了,杜维桢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充分表明他发现了孟浮生的身份。

“你怎么会武功?”

孟浮生嘴角牵强地扯了扯,“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啊,就是运气好,碰巧挡到了。”

“是吗浮生?”

孟浮生矢口否认,“我不知道黄公子说得是什么意思,浮生?是黄公子您的朋友吗?”

杜维桢满脸失望,“你还在假装,怪不得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熟悉又很舒服,原来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可见杜维桢是确定他就是孟浮生了,再伪装也没有什么意思。他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无奈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认出外面维桢,好久不见。”

杜维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了好半天,才冷笑道“哪有什么好久不见啊,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怎么,浮生这么快就忘了。”

孟浮生更加无奈,但也知道这是他的错误,对方生气也是正常的,要是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差不多也是这种情感,被欺骗的愤怒。

“要不是你戳穿我,我从来都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骗了你的确是我不好,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杜维桢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叫没有办法,你易容来皇城的目的是什么?”



第八百九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3)

孟浮生薄唇紧抿,他这一次恢复了他自己原来的声音,但是可以看见他还是很抗拒把真相说出来,但只是没有办法。

“我一直以来都有感觉苏醒之后的妍儿跟以前很不一样,就跟是换了一个人似得,加上前些日子发生论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心情有点不愉快,想了很久,干脆过来确认一下妍儿的事情。”

杜维桢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问“那你为什么要易容,装扮成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其实可以用你自己的身份啊。”

孟浮生耸了耸肩膀,说“我怕你会因为我为难或者是有心理压力。想着要是真的发觉出什么根源性的不对劲再跟你说也不迟,现在也只是一些肤浅的怀疑,说了也只会让你不高兴,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杜维桢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然后又迅速平稳,他着急地喝了一杯茶,唏嘘道“我听说你跟宁姑娘成亲了,还以为你把妍儿放下了,没有想到你一直惦记着。浮生,是我们对不起你。”

孟浮生苦笑着摇摇头,“我跟宁姑娘没有可能了,而且,你们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要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揽在自己的身上。”

“我不知道你还是把妍儿放在心里。”杜维桢为难道,“你跟宁姑娘是不是也跟妍儿有关。”要是这样,他们的罪过可就真的大了,可以说是给两个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孟浮生实在是不愿意给对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可要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骗人也着实是为难他了,他只好蹩脚地转移话题,“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认出我,我还自信自己的伪装很厉害呢,你对我可真了解。”

杜维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孟浮生也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移开话题的方法太蹩脚了。

杜维桢没有戳破,给他留了面子,顺着他的话题提了几句“你的一些习惯性动作是我仅见的,再说了,除了宫里的人,我最常的便是跟你了,哪还能不记得?”

两个人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又渐渐扯到杜月妍身上。

杜维桢在提到她的时候,诡异的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其实本来是不愿意提妍儿的事情的,那正是因为我也对她产生了怀疑才不敢提。毕竟她要是真的是假的,那么妍儿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不能醒过来。最后我还是觉得应该是面对,要是真的是假的,我想我不能够允许她继续占用妍儿的身份,享受妍儿应得的宠爱。”

“在面对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因为妍儿对我而言太重要了。”

孟浮生能够明白他心里的纠结,“要是她是真的妍儿,那当然好;要是不是,她占用妍儿的身份一天,我觉得我们便越愧对妍儿,不能够及时揭穿伪装者的真面目,反而让她这般享受地活着,这才是对妍儿的不尊重。”

“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杜维桢笑了笑,说,“其实今天我也妍儿的爱好跟以前大不相同,应该不存在昏迷醒来后便瞬间性情乃至爱好大变的情况吧?所以我想让你伪装成宫中的侍卫,帮我试探一下妍儿。如果最后得出她是真的,我会向她坦白这都是我的注意,不会让她怪罪于你。”

“不。”

孟浮生的拒绝让杜维桢表情一僵,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你本来就没有义务帮我们这么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计划,我也是要这么做的,要是真的有那个时候,当然是再好不过,那我便跟你一起承担这个后果。”

杜维桢十分感激,“浮生,我得你这一知己足矣。”

孟浮生笑着摇摇头,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因为穆生云的事情。当初穆生云设计想让他怀疑杜维桢的时候,他是真的对他产生过怀疑的,这是他对朋友的不忠和不信任。而现在,穆生云的谎言败露了,他为了保全生云师兄的颜面,并没有打算跟杜维桢坦白,而是选择把此事瞒了下来,也可以说是再一次对不起了这个朋友。

这样做,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罢。

杜维桢自然是不清楚他的想法,两人在用完午膳,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宫?”他想让计划展开得越快越好,可不管怎么样都要看孟浮生自己的时间安排。

“近几天可能不行。”

杜维桢并不是想劝,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来皇城还有其他的事情?有什么我能帮到一点的吗?”

孟浮生笑了笑,“不是,只是衣服的设计图都画好了,把衣服赶制出来也耗费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我直接把商铺关了,就跟你进皇宫。”

杜维桢这才想起那件让他发现了端倪的衣服,了然的“哦”了一声,想着这个到时候也是一个让孟浮生进宫的好借口,就点了点头。

接着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在孟浮生的商铺前分开了。

之后孟浮生直接把商铺关了,在遣散人员的时候几个店小二还纳闷,“掌柜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误会了,不过也是,任谁也不能想到一个开业不到两个月,红红火火的商铺会直接关门啊。

他让店小二们等了等,然后用给他们结算了两倍的工钱,跟他们说清楚,“是这样的,我家里头出了一点事情,这店估计是不开的,所以啊要关门。”

“啊?”

“店经营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关门啊。”

“真是可惜了。”

不过说归说,他们都是一些靠力气干活的,没有人有盘下一家店的魄力,再不舍得这里的福利也得走了。

孟浮生只留下了几个绣娘,然后全力赶制那件衣服,力求每一个地方都做得天衣无缝。



第八百九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4)

这件衣服花费了他们最短的时间,却是最高的质量,几位绣娘也觉得这是她们开始缝制衣服以来最满意的一件。

孟浮生结算了绣娘们的钱后,就拿着杜维桢昨天给他的新的令牌进宫了,以送衣服的名义直接见了杜维桢。

因为四喜公公不久前才亲自带着他进宫,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他的重视,自然没有人多言。

杜维桢觉得很惊喜,他没有想到孟浮生这么快就能进宫了,他还以为要等到杜月妍生辰那几天呢。

“你要不要看看衣服。”孟浮生笑着把衣服拿了出来,“我很满意,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看法。”

杜维桢小心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眼里也由不得带上了一点喜色,“真的很不错,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来的这手艺。”

“嘿,我什么手艺啊,这就是绣娘们缝制的。”

杜维桢觉得他谦虚了,拍了拍他的胸口,说“虽然是绣娘缝制的,可是设计图是你一己之力画出来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呢,浮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孟浮生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后他询问杜维桢接下来要怎么配合他的计划,“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杜维桢想了想,手指头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戳的“嘟嘟”作响,好半天才说“这样吧,你拿着衣服去试探妍儿,看到时候能不能发现有什么再说?你意下如何?”

孟浮生觉得很合理,毕竟要不是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他一开始的计划也是这个。就这样,两人就把下一步要做什么初步定了下来。

杜维桢把孟浮生留在自己这里留到了中午,等到两个人一起用了一顿午膳,再让孟浮生去行动。

接下来他就拿着衣服去了梧桐宫,让暖春进去通报,说是他把成衣做好了,皇上让他带来给她看看合不合适,要是有哪里不合适的到时候还要修改,所以比较紧急,今天一定要见到公主。

既然这一次是皇上的命令,定然是没有人会拦着他的,暖春去通报过后也很快毕恭毕敬得让他进去了。

杜月妍回来后本身就不愿意和外人接触,要不然也不至于长期待在宫殿里都不愿意出个门啊,所以这一次见着孟浮生,他也没有个好脸色了,颇为不耐烦地说“拿给我看看吧,以后没事就不用过来了,都让皇兄做主就行。”

虽然已经有很大的把握面前这个人不是真正杜月妍,可是看她盯着这么一张脸,这样一个身份讲这些话,很难不让孟浮生难过。不过是他现在的身份不应该难过才是,于是他摆出了最适合的,有些惶恐的表情,“是草民考虑不周,可是皇上说了,要公主您做出才行,草民这谁也不敢得罪的。”

“行了行了。”杜月妍不耐烦地打断他,把衣服让暖春拿回去给他,说,“没有什么需要改的了,就这样了,你要不拿走,要不直接留下来给我。”

孟浮生让暖春拿着,还说“这本来就是皇上送给公主的,既然没有什么要改的,公主拿着便是。皇上还说了,要草民给公主您画一些画到时候留着做手帕什么的,听说公主最喜欢牡丹了?”

“不喜欢。”杜月妍几乎是下一秒就这么否定,可是很快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掩饰性地咳嗽几声,冷冷地说,“以前喜欢是喜欢,现在觉得这花太艳了,倒不如其他花素净好看。”

“是吗?”孟浮生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声音大到让在他不远处的杜月妍能清楚地听到罢了,“牡丹是花中皇后,亦是花中绝色,喜欢很正常,公主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呢?”

杜月妍眼里的慌张之色一闪而过,几乎是有些着急地说“本宫喜欢什么颜色还需要跟你一个平民百姓解释不成!”

孟浮生连忙弯腰点头地说“当然不是,是草民多嘴了,好奇了不该好奇的事情,还请公主赎罪!”

“来人!”杜月妍对暖春说,“既然衣服本宫已经看完了,那本宫要休息了,将他请出去!”

杜月妍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浮生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介普通百姓,按理说早该吓破胆了,所以肯定不会有任何争论,逃一般地出了梧桐宫。

等到看不到梧桐宫了,他的步伐就稳健起来,脸上那点懦弱可期的惶恐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深沉复杂之色,杜月妍的表现太古怪了,古怪的让人不得不去注意。

他真得找维桢好好谈一谈,好好说一说了,毕竟这事情,现在他一个人可能解决的了,但是毕竟麻烦,而有维桢的帮助,必定会简单一些。

孟浮生去了御书房,找杜维桢说了他今天在梧桐宫试探出来的结果,想必是前面发生的事情也不少了,这下杜维桢也不是太吃惊,接着两人又商量起了后面的事情。

那就是让孟浮生如何伪装以新的身份进入皇宫,然后以另一个身份尽可能陪在杜月妍身边,这样才能更简单也更轻易发掘出来她不对劲之处。

前面几件对于杜维桢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想要接近杜月妍其实并不算轻易,毕竟她现在就真的不喜欢和外人接触,不过路都走到这里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之后孟浮生光明正大的从皇宫离开了,这也是为了告诉别人他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他换了一副装扮,在杜维桢的布下的手下的帮助下,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进了皇宫,接着他就去找了杜维桢。

此刻的杜维桢还在书房,听到窗口的动静神情一凛,开始戒备起来,但是很快想到了什么,渐渐放松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缓缓打开的窗户。

结果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立刻质问“你是谁?”

“维桢,是我。”

那人进了御书房。杜维桢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第八百九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5)

浮生这是又换了一张脸啊,他让人做了个位置,好笑道“你当时也不跟我说要换脸,现在突然过来可是把我吓得够呛。”

孟浮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行为跟他的形象有着很大的不相符性。他现在的形象是一个眼睛狭长,嘴唇极薄,给人一种狠厉的高手角色的形象,这样憨厚地挠头实在是盎然不由自主觉得滑稽。

“当时也没有想好要换什么样的面容,就是随手换的。”

杜维桢也不是真心要怪罪他,就是拿这个逗个乐子,缓和一下即将行动的紧张气氛,效果也很显著。他把一张纸放在了孟浮生面前,说“这是我给你安排的一个身份,父母双亡、为了混一口饭吃当了进了宫,后面因为武功高强,所以被我调到梧桐宫,负责保护公主殿下。你放心,这身份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孟浮生拿着,视线迅速扫了扫,默念了上面人的名字——张成,很普通,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名字,极其适合他。

他又用几分钟记住了张成这个身份的大概经历,以防后面有什么突发情况,即使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小侍卫的概率很小,但准备充足一点总没有错。

看他终于抬头,杜维桢笑了,“看完了?那你以后就负责贴身保护妍儿不过浮生,相信你在怀疑妍儿之前,也是很不愿意的。我作为一个兄长,肯定也不愿意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她的身上,要不是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谁又愿意呢?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妍儿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勿论他是真是假,我都想要尽快得出一个结论,行吗?”

孟浮生这个时候表情也十分凝重和严肃起来,杜维桢说得没有错,要不是这个怀疑达到了巅值,谁会狠心怀疑自己喜爱的、亲近的人呢?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答应罢了。

“好,维桢,我答应你。我发誓会尽力查清楚真相,无论结果如何,都早日给我们一个交代!”

“谢谢你,浮生。”杜维桢很是诚恳地握着孟浮生的手,真挚地说道,“你对我们的恩情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彻底描述,等到事情办成了,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孟浮生无奈一笑,“什么恩情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吗?再说了,这件事情我本来就是想做的,后面有你的帮助,我才这么顺利地进了宫,甚至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接近妍儿,要是让我自己做,还不知道要多麻烦呢。这样算了,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但是到底是他们欠了流云山庄啊。对于孟浮生的体贴,杜维桢心中叹息。

后面两个人也不废话了,杜维桢直接让人把孟浮生安排到了梧桐宫,不过可不能贸贸然宣布让他直接贴身保护杜月妍,不然这也太奇怪了。

一个平日里总待在宫殿的公主,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侍卫对她进行贴身保护,这个谁看起来都奇怪啊。所以后面还是要靠孟浮生自己努力了,这他早就有心理建设了。

不过现实的困难还是让他措不及防,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杜月妍远远比以前要难以接近。

孟浮生是一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一来可以看得出现在的杜月妍是真的不喜欢外人的接触,甚至连曾经亲如姐妹的暖春和三月距离都逐渐疏远了,更像是正常的主仆关系,亲密的交流少了许多,这让暖春和三月两人时不时感觉十分低落。二来,杜月妍都不愿意走出宫殿,哪里有什么需要贴身保护的时机?

他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原本在梧桐宫的侍卫并没有因为他的天降而排斥他,侍卫们大多都是武功高强头脑简单的糙汉子,甚至还对孟浮生表示了十分的欢迎,还邀请他在值班后去喝酒。

孟浮生虽然不打算要跟他们打好关系,但总不能表现得太不近人情,去了几次后一群人就称兄道弟了,一口一个张兄、成哥,可谓是好不亲热。

后面还要拉着孟浮生去比武,说要看看突然冒出来的兄弟功夫如何,最后一群人都被收拾了个服服帖帖,他当时还是压制了一点功夫的。侍卫们对孟浮生更加服气了,张兄成哥也是越发真心实意。他这算是彻底地打入这群人内部了。

这对孟浮生的计划似乎毫无意义,因为他依旧没有办法接近杜月妍,而且不止是他,其他侍卫更是没有机会。

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孟浮生发现,男人聚集多的地方也有八卦,几个跟孟浮生比较亲近的侍卫在闲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讲到了杜月妍身上,有一个侍卫压低声音,小小声说“我记得以前公主对我们这些侍卫很亲近的,也经常出去玩带着我们出去放放风,可是自从回来之后,我好像都没有见到过公主出过门了。”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侍卫突然说“而且我有时候还觉得公主似乎很讨厌待在皇宫里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哈,你们可不能取笑我。”

真有人笑了,“公主要是不喜欢在皇宫里,怎么不出宫玩呢,皇上又没有禁足公主。”

被怼的那个人小声嘟囔“都说了不能取笑我了还笑,所以我才觉得古怪嘛”

其他人大笑,丝毫不以为然,很快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了,只有孟浮生把这个记到了心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有机会见到公主,都会十分注意到她的情绪,确实是有一次发现她在从窗户看出去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烦闷和厌恶,就好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没有任何自由的小鸟。

这怎么会呢?孟浮生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要说杜维桢不允许她出去是不可能的,维桢都好几次提过劝杜月妍出去玩都没有办法,可以说是给了她最大的自由了,是她不愿意出去罢了。



第八百九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6)

那么为什么会对皇宫产生这种厌恶的情感呢?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啊,杜月妍可是从小在皇宫长大,颇受恩宠,有先皇、先太后以及皇上护着,可以说极少或者说是不可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怎么可能会对皇宫产生厌恶。

孟浮生对杜月妍是越发怀疑了,觉得她的这种反应完全不符合常理。这份怀疑促使他悄悄去找了杜维桢。

“你是说,妍儿现在厌恶皇宫?”

杜维桢满脸的难以相信,他走到窗前,转过身对着孟浮生说“不可能啊,要说她真的是这样,应该更喜欢往宫外跑才是。可是几个月以来,我一直有让她出宫游玩散心的想法,都被拒绝了,而且找了不少人邀约,都是她曾经玩的很好的,都没有成功。她怎么会讨厌?”

他自顾自说了好几次讨厌,可见这两个字对他的影响是极大的。

孟浮生知道他心情复杂,毕竟一个这般疼爱的妹妹,突然发现她心里很讨厌家,做哥哥的怎么会不难过。换位思考,纵使孟浮生现在跟穆生云闹了这么大的矛盾,要说他讨厌流云山庄吗?这绝对不可能的,这是在他心里最神圣的地方。

好半天杜维桢才把波涛起伏的心绪平定下来,他攥紧了拳头,说“维桢,要说她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百分之八十不是妍儿,妍儿是绝对不可能讨厌自己生长的家的,你帮我,帮我查清楚。”

“当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码事。”孟浮生说,“我没有办法接近公主,她太不喜欢外人的接近了,所以我需要一个贴身保护她的机会,最好还是不让她产生怀疑的。”

杜维桢狠狠一点头,“行,我想想办法。”

下午的时候杜维桢又找了孟浮生,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总体就是自导自演一处大戏,取得杜月妍的信任,即使不能,也要顺理成章把孟浮生安排在她身边。

计划在晚上执行。

彼时花好月圆,梧桐宫一片安静祥和之景,宫女们无事的都已经歇下了。杜月妍还在看书,聚精会神的,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内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这个时候,门被悄悄推开的声音便格外清晰了,“吱呀”一声,不过主人还沉浸在书中的神奇世界里不能自拔,更别说发现这细微的声音了,一直到黑沉沉的阴影将她淹没,她才猛然一惊。

杜月妍大喊“是谁!”

可是下一秒又被寒光凛冽的利刃吓到了,仓皇地缩到了墙角。

蒙面的刺客声音沙哑难听,像是摩擦的沙子,“受死吧!”

杜月妍已经是吓得浑身僵硬,像一根木块,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在利刃逼近的前一秒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声大喝“来人,护驾!抓刺客!”

“铿锵”一声,那把剑被击落在地,侍卫们在一人的带头下纷纷涌了进来,在一番缠斗后,刺客败逃,一群人去追,只留下了一人。

那人单膝跪地,低头道“属下们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杜月妍这个时候才敢睁开眼睛,刺客已经不见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侍卫,她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如泥,气喘吁吁。

那侍卫关心道“公主没事吧?”

杜月妍此时已经威严尽失,有些觉得丢脸,尽量板起脸,可是那脸色太过苍白,反倒是显得楚楚可怜,“你叫什么?”

“回禀公主,属下张成。”没错,这是正是孟浮生所假扮的,刚才那个刺客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还不等杜月妍说什么,得知消息的杜维桢就匆匆赶了过来,着急地关心杜月妍,“妍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没有没有,多亏侍卫们及时赶到。”

杜维桢对她嘘寒问暖了好一番,好似这才看到下面半跪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地说“便是你救的公主?”

孟浮生再一抱拳“属下们救驾来迟,让公主受了惊吓。”

杜维桢“诶”了一声,一摆手,道“就因为你们才让公主安然无恙,怎么能惩罚呢?该奖励该奖励。”

“不过。”他突然对着杜月妍说,“你身份尊贵,就连我身边也有好些个暗卫护着,可都经常有一些不开眼的人,你这一次便是一个教训,你身边还是带着一些人贴身保护才好,这样皇兄才发现。不然要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让皇兄怎么办才好?”

杜月妍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他的意图,正要拒绝,“皇兄,不”

还没等话说完已经是一锤定音了,“就这么决定了,妍儿,皇兄就算再纵着你,在面对你的安全问题的时候也是不会失去分寸的。正好,他不是这次救了你吗?就让他当你的贴身护卫了,这样皇兄也放心。你叫什么名字?”

孟浮生回答“张成。”

“行,张成,以后你就负责保护公主了,公主要是出了一点事情我可要那你问责,不过这一次的奖励也不会少了你的。”

孟浮生立马感谢和表决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公主的,就算是作出牺牲也义无反顾。”

杜月妍摆明了是十分抗拒的,但是杜维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怎么拒绝,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下了。

就这样,孟浮生正式成为了杜月妍的贴身侍卫,而且还是不一般的贴身侍卫。因为当天杜维桢还当着他们的面说了,要孟浮生关心她除了安全其他方面的事情,这样才能更准确地判定她在什么时候的有无危险。

杜维桢的话无疑是给孟浮生接近和走进杜月妍开了一个大大的捷径,甚至在杜月妍反应过来之前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让她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杜月妍肯定是想抗争一下的,“皇兄,你让他保护我的安全也就罢了,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可是这被杜维桢一句轻飘飘的“我为你好”滴水不漏地反回去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7)

杜月妍这下是彻底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

之后孟浮生也充分地发挥了自己身份的优势,时不时来陪杜月妍解闷,当然每一次都是以贴身保护,害怕会有刺客埋伏的理由,后者就算是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杜月妍也是有教养之人,对待一个侍卫,纵使他的行为自己极为不满,可那到底是自己皇兄的主意,她便也不好说什么,平日里除了故意忽视外,便也没有其他事情了,这样看来两人相处得不算和谐但也显现出那么一点融洽的氛围。

孟浮生也十分上道,大半都是在杜月妍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贴心地送上几分亲手做的点心。挡着孟浮生的面,杜月妍大多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甚至连动筷子的迹象都没有,不过人一走,她都会或多或少动下筷子。

十天下来,他已经能从哪种点心杜月妍动的多,哪种动的少分辨出哪种杜月妍是喜欢的,哪种是不喜欢的,哪种可以入口但是不会多吃。

他很是用心地记了下来,然后便投合她的口味,多做一些她喜欢吃的点心,顺着她的喜好跟她相处,两人竟然这样慢慢地和谐相处起来。

后来孟浮生送点心过去,杜月妍会当着他的面动筷子,再后来还会夸他几句,询问是不是他亲手做的。

孟浮生回答“这是属下老家那边的特产,公主要是喜欢,属下以后每天都给您做。”

杜月妍嘴上说着,“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呢,皇兄只是让你来保护我,可是这段时间我可是吃了你不少东西啊。”手上还是不停地夹着点心,可见真的是十分喜欢了。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这是属下的荣幸。”

就这样,两人熟悉得都不像是一对普通的主仆了,杜月妍甚至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询问他想不想聊天?接着两个人就隔着一扇窗面对面讲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纯当事消耗时间了,就是这样两个人还是聊得很是投缘且津津有味。

就是这样,深夜孟浮生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的时候,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不过在这个时候她需要对原来的杜月妍了解更多。

他跟杜月妍曾经是情侣没有错,可是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两个人认识之后的时光,在这之前他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两个人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于是他决定现在就去找杜维桢,他想维桢现在已经还没有就寝吧,先去御书房走一趟,要是御书房没有人,那证明杜维桢已经回去休息了,还是明天再说其他事情吧。

这样想着,他就去了一趟御书房,发现那边还是灯火通明,在房顶上听了一会里面,发现没有声音,也就是里面应该只有杜维桢一人,他就从窗户进去了。

杜维桢从奏折中一抬头就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大汉,可是吓得不轻,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是谴责道“浮生,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点征兆都没有,吓死我了。”

孟浮生不好意思的轻笑,走到他面前,说“我也是突然想着过来的,原本要是看到里面没有人我也就走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晚还在。”

杜维桢点点头,他本意也不是要责怪孟浮生,“那你今晚来得这么着急是发现什么了吗?”

“不是。”孟浮生摇头,盯着他狐疑的眼神说,“白天我要是消失难免会引起妍儿的怀疑,这个时候来最保险的。我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妍儿以前的事情,也就是在我们认识之前的,小时候的事情,加深我对妍儿的了解,这样才能更好的把握和发觉她现在的行为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妍儿小时候的事情啊。”杜维桢目露回忆,他跟杜月妍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疼爱到不行,要说对她的了解和熟悉程度,除去过世的先皇后,那便是他了,他缓缓说道,“妍儿从小便很古灵精怪”

孟浮生听得很认真,他虽然没有什么过耳不忘的本事,可那记忆力也不是盖的,记下近期内基本是不会忘记的。

不知不觉讲道天边依稀出现了亮光,杜维桢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话头,他已经很久没能这么尽兴地跟别人回忆从前对他而言很宝贵的事情了,这下一打开话头差点止不住。

“就这些吧,这些都是我们曾经很宝贵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忘记的吧。”

说到后面,杜维桢有些不确定。

孟浮生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慰他,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记住了,那我先回去了?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明天要上朝吧。”

杜维桢听了肩膀立马塌了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散了十分之,显得颓靡了不少,他摆摆手说“我知道了,两个时辰后我就要上早朝了,来不及休息了,我就在这里看到明天吧,你先走。”

孟浮生就这样离开了,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后上床很快睡了觉,在香甜的梦境里,竟然出现了不久前杜维桢才跟他描述过的他跟妍儿小时候的美好生活,不知不觉,嘴角带了笑。

第二天,他又做了新点心去找杜月妍试吃,这一次也十分合她的口味,这也不难怪,孟浮生这段时间可是把她的口味摸得死死的,甜得恰到好处,酸得也是她最喜欢的程度。

趁着杜月妍心情好,他趁机提出,“公主殿下,今天下午属下可能没有办法保护您了,能否跟您请半天的假出宫?”

这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了,这位张成这段日子对她可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是什么事情他需要请半天假啊?

她问“请假是没有问题,不过你出宫要做什么事情本宫可是要弄个一清二楚的,不然这可不符合规矩,本宫也不敢随随便便坏了规矩哦。”

孟浮生这一番操作就是要引起她的好奇心。



第八百九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8)

孟浮生肯定是也不介意满足她的好奇心,他作出一副生动的悲伤的样子,还带着泣音地说“今天是属下母亲的忌日,属下知道宫中禁止白事,想着出宫为娘亲扫墓,还望公主成全!”

“这样啊。”杜月妍流露出几丝怜悯,她说,“那你去吧,晚回来也没事,皇兄要是问起来本宫会帮你说话的,你别担心。”

孟浮生弯腰十分感激地说“谢谢公主,属下永远记得公主的大恩大德!”

杜月妍挥手让他下去。

孟浮生当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做了,只是去外面转了几圈,这是他的一个计谋,无论是谁,都会有因为怜悯而降低戒心的时候,心底更柔软的女性更加容易因为别人的苦难降低己身的戒心。

他也不想来这处攻心机,不过这是最快速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一直到晚上才回宫。在回梧桐宫之前还特意拿洋葱之类的熏了一下,直到把自己熏得两眼红彤彤活像哭了一天的样子。

暖春见他的模样,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关心,“张侍卫,您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浮生摆摆手,他这副样子装不了多久,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他抹了抹眼睛,声音沙哑也跟他现在的形象十分匹配,“公主,在吗?”

“在,在。”暖春也不介意他不回答,连忙说,“公主也说了,你回来后让你去见他,张侍卫你直接进去就行。”

他进去的时候见到杜月妍正躺在美人榻上看书,他问候“公主殿下,属下回来了,暖春姑娘说您找属下。”

杜月妍这个时候才发现房间有人,从书中抬起头来,把眼神投向他,也吃了一惊,“你、你现在还好吧?”

“多谢公主关心,属下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

杜月妍叹息一声,说“你今晚不用值班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浮生摇摇头,拒绝了,“多谢公主体恤,只是值班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今天公主让属下出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属下怎么敢得寸进尺。”

杜月妍看他这么固执,有些恼怒,“让你休息就去休息,怎么这么不领情,你再这样,本宫就生气了!”

“属下不敢。”孟浮生连忙单膝跪下,诚惶诚恐道,“只是属下怕一个人在房间里,会胡思乱想,与其这样还不如值班,好歹热闹一些。”

杜月妍自觉误会了他,还觉得他无理取闹,心里难免愧疚,“是本宫误会你了,那你去值班吧。”

过了半个时辰,她又按例到窗台边看外边的风景,这个时候突然见到一个黑影迅速接近,心里一激灵,还以为是刺客,正想呼救,只见到那人的身影具体起来,正是孟浮生。

他看着杜月妍,嘴角牵强地扯了扯,说“公主,属下想斗胆询问几句,不知道公主可否愿意?”

杜月妍竟然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恼羞成怒,但是听到他有些可怜的话,脾气发作不出来,“什么事情你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请问公主现在可有时间?属下想跟公主闲聊几句,以慰藉心里的难过。”

竟是为了这事杜月妍的恼怒不知不觉散了个精光,露出认真的神情,说“可以啊,反正本宫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就陪你个小侍卫聊一聊又有何妨。”

她秀眉一扬,竟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你想聊什么,说吧。”

孟浮生站在窗台下,讲起了他编造的关于母亲的故事,“属下的娘亲是江南女子,是跟属下的父亲在游玩时相遇相知相爱,最后成亲有了属下。可是属下的父亲却在一起行商中被劫匪所杀,母亲听闻此事,在十年前的今天丢下属下上吊自杀”

杜月妍听得很认真,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孟浮生字里行间的悲恸,想要出声安慰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讷讷地说“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娘亲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要见到你沉溺在悲痛之中,要往前看啊。”

“谢谢公主。”孟浮生可是耗尽了毕生的演技才演绎出这么一种泪眼的效果,眼看计划达成了,他问道,“属下曾听皇上说过跟公主小时候一些好玩的事情,说你们当时最喜欢在御花园玩捉迷藏,公主您还总爱躲在一个地方,不知道公主是否还记得?”

他一直很关注杜月妍的面部表情变化,当然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和迷茫,心里一咯噔,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眼神有些闪躲地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休息啊?你今天出宫这么久想必也很累了,再说了不知你要休息我也要休息了,有什么话其他时候再说吧。”

孟浮生从她这表现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了,也没有打算深究,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所以他后面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跟杜月妍道别了,注意到她还一直在后面看着自己,就直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浮生一直在房间坐到深夜才偷偷出了门去御书房,又是熟练的一套翻墙的动作,轻车熟路地进去了。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孟浮生回答“我能够确定,现在的公主不记得小时候跟你的事情,也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她绝对不会忘记的小时候在御花园捉迷藏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躲在哪里。”

“这样。”杜维桢有些咬牙切齿,突然生气地站了起来,严词厉色地说,“不可能!她要真的是妍儿,不可能会忘记,我们玩捉迷藏玩了这么多年,每一次她都躲在同一个地方,我都会假装不知道,一遍遍找了许多次,我都记得这么清楚,她不可能会忘记的!”

他喘着粗气,说“她肯定是假的,我要去揭穿她!找回真正的妍儿!她怎么能冒用妍儿的身份享受妍儿才有的待遇,我的妍儿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在遭受着些什么呢!”



第八百九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49)

“维桢,你不要这么冲动!”眼看着杜维桢就这么要冲出去了,孟浮生连忙拉住他,劝说道,“现在只知道她忘记了当你跟你捉迷藏的事情,那都发生在多少年以前了,忘记也很正常不是吗?要不让我继续往下面调查再说。”

杜维桢推开他的手,铿锵有力地说:“浮生,你不清楚,要是她真的是妍儿,是不可能记不清楚的。我们母后逝世的时候,她躲在那里还是我把她找出来的,你说,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当时他没有跟孟浮生说到还有这个因由,所以孟浮生现在听了才了解杜维桢为何这么激动,都是有原因的,这样的话杜月妍的确不可能忘记才是,那么,她肯定是假的!

孟浮生心一凛,自然不可能继续拦着杜维桢了,而是跟在他的后面,怒气冲冲杀去了梧桐宫。暖春见到两人这么大架势,也被吓到了,赶忙过去,“皇上,张侍卫,你们这是?”

杜维桢这个时候没有空搭理她,直接把人推开,闯进了梧桐宫,孟浮生紧跟其后锁上了门。

此时已经是深夜,杜月妍刚准备就寝就被他们吓到了,有些慌张地说“皇兄,您这是怎么了?”

杜维桢紧紧盯着她,眼神不服最初的温柔和亲密,满是质疑,“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妍儿!妍儿被你们藏到了什么地方?”

杜月妍慌慌张张的,还想要顽抗,“皇兄,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皇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别装了。”杜维桢呵斥道,“真正的妍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御花园的假山后,那是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你到现在还想骗我不成!”

杜月妍还有些懵,听到杜维桢的话立马想到了跟孟浮生的聊天,瞬间看向他,“你、你到底是谁?你跟皇兄胡言乱语了什么!皇兄,你不要相信他啊,张成!本宫今天才大发慈悲放假让你出宫祭奠母亲,你竟然恩将仇报在皇兄面前编排本宫!”

孟浮生看她这般嘴硬,冷笑几声,从杜维桢身后走到杜月妍面前,然后一点点褪下了脸上的伪装,也恢复了原来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张成,你应该也认识我吧?”

“你!你!”杜月妍目瞪口呆,吓得缩到了床角,指着孟浮生的手都有些发抖,“怎么会是你!”

孟浮生笑了,用张成的声音回答“没有错,正是我,张成是我,孟浮生也是我,真是对不起了这位姑娘,为了查明真相我只得出此下策,所以你能不能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呢?”

“杜月妍”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衣服、刺客、贴身护卫、接近。她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床角,颓唐地反问“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何必还明知故问呢?我没有想到你们这些自喻为正人君子之人,也做得出这种事情,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孟浮生轻笑,“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先做初一我们才做的十五?你到底是谁?妍儿现在在哪里?”

那女人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很是娇媚的女儿声,比之杜月妍还要软,她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无意之中,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做了这么一件事情。我也不想骗人啊,可是为了保命,我只得继续扮作公主留在宫里。唉,我何尝不想出去呢,可是一旦被发现,就将面临现在的绝境。”

杜维桢因为她的欺骗恨得咬牙切齿,什么风度什么风范都被他抛诸脑后了,他恶狠狠地说“什么不想骗人!难道还是有人逼你扮作妍儿的模样,装成妍儿生活在皇宫里不成!你不必在我们面前玩什么文字游戏,我告诉你,要是你继续这般含糊其辞,我就会让你落得应有的下场!欺君之罪!让你满门抄斩!人头落地!”

那女人被他狠厉的语气和表情吓得一激灵,在还是杜月妍以前,杜维桢跟他说话是亲密的、是熟捻的更是疼爱的,变化这么大,她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甚至是害怕地垂下了头,试图把头买到膝盖里。

她带着哭腔,瑟瑟发抖地说“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叫何翠然,原来也只是昆国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后来因为天灾,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跟着难民往南走,在路上遇到有人施粥,我喝了一碗后就昏迷了,醒来发现自己和难民们都被关在了一间监牢里。有人跟我们说过一段时间会放我们出去,现在让我们乖乖呆在这里。晚上的时候有人给我们送饭,结果”

何翠然似乎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双臂环抱住膝盖,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所有人吃了之后都腹痛不止,一个接着一个昏了过去,我也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监牢里少了大半的人,其他人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晚上又送来了晚饭,结果吃了所有人都再次昏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只剩下了包括我在内的十个人,我们也都明白了晚饭里肯定是有毒的,都不肯吃。那些人就饿着我们,快饿死了也没有办法,送来什么都吃了,几次之后,就只剩下了我们。”

她语气中有着死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后怕,继续说“有人把我接了出来,住到了一个很好看的房间,又有人帮我梳洗打扮,说,我的好日子到了。可是几天之后,在我喝下一杯茶的后,就昏迷不醒,再次醒来,就被带到了你们面前。”

她讲述的经历实在是称得上神奇,结束之后孟浮生两人尚未回过神来。好半晌孟浮生才皱着眉头说“既然这样。你怎么会知道妍儿的那么多事情?”

“是他们教我的。在我喝下那杯茶的前几天,一个人说我有这么大的福气是因为我的长相跟一位贵人很相似,要我好好学习那位贵人的事情,我想当时他们就决定安排我假扮成公主了吧。”



第九百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0)

杜维桢问“那么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何翠然这个时候已经抬起头了,她眼睛红红地看着杜维桢委屈又害怕地摇摇头,说,“我这段时间并没有接到任何人的联系,所以才这么害怕,就感觉被所有人抛弃了。”

杜维桢冷笑,“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这种话吗?实话实说罢,那些人可是差点毒死你你还帮他们遮掩?只要你如实把真相说出来,我就能饶你一命。”

何翠然笑得很苦涩,她摊摊手,“我为什么要偏袒他们呢?我巴不得他们死,可是我讲的都是事实,我只是一个农家女,实在是没有编造这么大一出计划的能力,你们高估我了。”

孟浮生走到床边,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丝毫不能闪躲,声音低沉地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不是吗?谁知道你前面哪一出是不是谎言呢?”

“我!”何翠然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孟公子,皇上,我刚才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不然让我天打五雷轰!甚至连进宫我之前都不知道,一醒来就看到你们了,是因为害怕我才演的这么一出戏,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

孟浮生反问“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你觉得你的话有可信度吗?”

何翠然似乎是有一些生气了,正在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她的头一扭,躲开孟浮生的手,说“这要看你们了,反正我讲的都是真话,你们要是相信就相信,要是不愿意相信,谁又逼得了你们不成!”

最后,杜维桢跟她说“等我们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最好是不要乱跑。不过,你可能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软禁我!”何翠然忿忿道,“为什么?我明明都把真相跟你们说了!”

“所以你让我放了你?”杜维桢嘴角扯出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你是想多了,你还是珍惜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待着的日子吧。”

“你!”何翠然结结巴巴地憋不出一句话,只得狠狠地瞪着毫不留情地离开的两人。

两人回了御书房继续商量,在这之前已经安排人将梧桐宫守住了,不让杜月妍出来。侍卫们虽然对这个命令表示很疑惑,但是都十分忠诚地执行。

孟浮生问他,“你觉得她的话如何?”

“我一句都不相信。”杜维桢表情发冷,双拳紧握,用为数仅存不多的理智阐述,“她对我们的问题好像都准备过一般,回答得太过琉璃,更像是背得滚瓜烂熟,这么长的表述,期间甚至没有一次卡壳。要是是回忆,绝对不可能这么流利。”

孟浮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论是多么熟悉的往事,回忆加上组织语言都是要耗费时间的,断然不会这般流利。除非是早有准备,又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把他们当成抽背的考官,把自己背得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才会有这种效果。

“那你决定怎么办?”

“我会派人盯着她。”杜维桢恨声说,“我就不相信她身份都暴露了还能按捺得住,早晚露出马脚!”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而且杜维桢也没有把何翠然的身份暴露出去,让她继续以公主的身份在梧桐宫里住着。

两人理智地商量完接下来要怎么做,一安静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又同时想到了杜月妍,房间的气氛一下子伤感起来。

孟浮生先开的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其实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好像问出来才能够死心一般。

“妍儿很有可能。”孟浮生顿了顿,吐出两个冷血又无情的字眼,“死了。”

杜维桢沉默了好半天,一动不动,好像灵魂都被抽离了一样,表情空荡荡的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良久才开口,“有,但是不敢相信。不想了,等到真相摆在我眼前再说,不然都是骗人的,我不会去相信的。”要是信了,他恐怕连查究真相的动力都减去了半分。

他作为一个哥哥,要去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的死去,这是何等残忍又困难的一桩憾事?

连孟浮生都不忍相信这一残酷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忍心去强迫杜维桢呢,两人就把这个迷迷糊糊地故意揭了过去,纯当谁都不确定,谁都不知道罢了。

他们接下来继续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快商议出了一个初步的结果,他们觉得那个何翠然虽然是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而且是以杜月妍的身份,这个尚不知真假,不过能确定的是背后操纵何翠然,教她模仿关于杜月妍言行举止和了解杜月妍的各项事情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对这一切明明白白。

毕竟,何翠然都说了,她自己当时是处于一个昏迷的状态的,那总不能是飞到孟浮生他们面前的吧?

杜维桢放下了记录的笔,问“那你觉得何翠然对幕后黑手的了解?”

“不管如何。”孟浮生斩钉截铁地说,“了解肯定是要比我们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解得详细,至于多么详细,明日一问便知。”

明天要做什么就这么确定下来了,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孟浮生是可以不睡觉,他现在恢复孟浮生的身份,没有必要去值什么班。但是杜维桢明日还要早早上早朝呢,要是不休息,明天无精打采的,形象也不好。

就这样两人分开了,孟浮生住进了杜维桢给他安排得另一间房间,距离杜维桢休息的宫殿也并不远,这样两人有什么问题也方便交流。

孟浮生等杜维桢上完早朝,甚至都来不及让杜维桢换下朝服,两人就去了梧桐宫。这一次暖春怎么也不敢拦了,因为她不久之前才见到公主罕见要去梧桐宫却被拦下来,这让她不得不去猜测,皇宫是不是要变天了。她一个小小婢女能做的只有在皇上真的要对公主做出什么的时候,英勇牺牲!



第九百零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1)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小丫鬟的脑袋里,在短短的时间里脑补了一些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

何翠然正在美人榻吃东西,那样子看起来竟然是要比她在身份还没有被揭穿之前要逍遥自在。她听到脚步声,人一激灵把点心眼疾手快放了回去,然后整个人钻进了床上,把被子直接拉着盖到了头上。

“你们今天又要逼问我什么!我都说了,昨天跟你们说的事情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你们今天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了,又囚禁我在这鬼地方,杀了我算了!”

“好啊,那就杀了你!”孟浮生冷笑几声,竟然拔剑直接要上去了,“何姑娘嘴巴那么硬,想必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何翠然听到了那清脆的剑出鞘的声音,吓得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竟然就这么跪到了地上,低声下气求饶的模样跟一开始的硬气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啊。

“皇上、孟公子,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你们可不要杀了我啊!”

孟浮生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对着盯着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美人也能下得了狠手,直接把剑一横,搁在她的脖子上,无情地说道“那就要看看你的答案我是否满意了。”

何翠然哪里见到过这番真枪实弹的场面啊,一下子吓得腿都软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杜维桢,试图想要引起他的怜悯,可是效果很明显,没有一点作用,杜维桢干脆都把脸撇开了,摆明了不想理会。

她一下子死心了,发着抖地说“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瞒着你们。”

他冷哼道,“你最好识趣点,你身后的人是谁?”

何翠然哭丧着一张脸,梨花带雨地说“孟公子,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被他抓过去充当棋子的,你觉得他要是真的有心机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介区区棋子吗?你哪怕是真的把我杀了我充其量也只能给你编造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出来。”

她用这张脸做出如此怯懦的表情让孟浮生的确是有些不适,即使知道她不是妍儿,也不能接受有人用她的脸做出这样矫揉造作的表情,他板着脸说“不要摆出这种表情,那你说你知道些什么?”

何翠然被她吓得一激灵,眼看着眼泪都要下来了,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憋了回去,可是表情也不是完全能控制的,她干脆低下了头,说“我对他们真的不是很了解”

孟浮生从她的寥寥几句中就看出了她的害怕和不敢说,慢慢地把剑收了起来,铿锵有力地安慰和鼓励,“这里是皇宫,高手如云,要想进来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谁又知道是你说的呢?还有,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们肯定会想尽办法保护你的。到时候,保不齐还能免去了你欺君的惩罚。”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令人心动的条件,安全以及日后的自由,何翠然的心蠢蠢欲动,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心动。杜维桢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也在这个时候加码道“而且只要你说了真相,朕承诺给你后半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再也不用当难民,而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还是身上有点资产的。”

何翠然猛地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做什么选择不是明明白白了吗?果不其然,她说“那些人说了,要是我乱说了什么话,他们会想尽办法杀了我的。不过,我相信你们能保护的了我。我虽然的确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曾经在偶然的情况下了解过我当时训练,也就是他们要我们模仿公主的地方。”

在孟浮生的逼问下,她说了一个地点。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是这都表明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距离妍儿,也越来越近了!

他们从梧桐宫离开,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外面走来走去的暖春,她见着两人看起来也是吓了不轻,一个劲想要伸头往里面看。

杜维桢蹙眉道,“暖春,你这是做什么?”

“啊?”暖春一愣,然后连忙道,“奴婢没事。”

杜维桢只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什么追问的心思,就这么离开了,两人回到御书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孟浮生在门一关后就开口说“既然都知道地点了,那我想要过去看看。”

杜维桢有些疑惑地说“你要亲自过去?”

“对,我不放心其他人,还是自己过去看看才好。”

“不行。”杜维桢觉得他的决定太冒险了,“要是你去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要我怎么跟生云师兄交代?”

孟浮生还是不死心,“可是要是我没有亲眼去看到,我根本就不会放得下心,再说了,我也不是要去行动,就是先过去看看,回来再做安排。”

杜维桢比他更有决心,那就是坚持不让他去,他说“既然只是过去查看情况。我把专门从事此事的侍卫派过去岂不更好?等到后续更重要的事情再让你来吧。”他还开了一个玩笑,“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这个将军去干吧?”

孟浮生想想这样也行,没有办法反驳,就让他这么安排下去了,不过在中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况且何翠然的话他们绝不可能是完全相信的,难保她假装迫不得已才说出那处地址不是在调虎离山或是欲擒故纵,想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然后把她救出去,所以在水落石出之前他们断不可能放松警惕。

再加上杜维桢不可能因为何翠然一番诉苦和卖惨就原谅他的欺骗,他可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疼爱了半年多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付出的可都是真挚的感情和浓重的心血,他心里是有怒气的,所以之后他想让孟浮生继续扮作贴身侍卫守着何翠然。



第九百零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2)

孟浮生进去的时候刚好透过窗户看到何翠然有失形象地在嗑瓜子,然后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对上了。

何翠然磕好的瓜子仁掉了一地这催命的阎王爷怎么又来了啊?她对上他的双眼的时候,似乎还能从中觉察到一丝丝的杀气,连忙把眼神收回来,假装一无所知。

孟浮生觉得有一点滑稽,觉得她好像一直松鼠,很快他就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象吓了一跳,什么松鼠啊,就是一个骗人精。

他进去的时候何翠然已经把瓜子都收好了,也不知道都塞到了哪里,反正明面上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假咳嗽了几声,故作正经地说“孟公子,我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你又来做什么啊?”

孟浮生笑得有些阴气森森,似乎在恐吓她,说“公主,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张成,不是什么孟公子,你以后可不要记错了。”

何翠然一呆,表情有些崩溃,“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浮生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六颗门齿,“公主还没有听懂吗?就是属下,要继续用这个身份,保护你了。毕竟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坏人呢,皇上说还是要我保护公主殿下才放心。”

何翠然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想到了什么,愤愤不平地说“你们就是不相信我,怀疑我说的话所以让你来负责监视我是不是?哼!你们这些大官也太过分了!”

“什么监视不监视的啊,是保护。”

“气死我了!”她吓得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孟浮生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人净会骗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就使劲欺负我!”

她现在这大吵大闹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泼妇,跟不久前她那高冷端庄的模样可谓是天壤之别,不过,不知道这泼妇模样几分是真的,几分是装出来的罢了。

孟浮生歪着头,有些严肃地看着她,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只要皇上还不说什么,你就是公主,我就是你的贴身侍卫。”

何翠然有些浮夸的表情慢慢就淡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默不作声地嗑起了瓜子,浑然把另一个人当成了透明人,好像这个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样。

孟浮生也不介意,他反倒是觉得整个氛围更适合自己了,刚才她那夸张的各种肢体加上语言的表演看上去很活泼喜庆,但是让人看了只觉得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

在他监视何翠然的那段时间里,不必要时时刻刻扮作另一个人的她渐渐恢复了原来的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害怕暴露的故作疏远,她甚至逐渐跟被她冷落了很久的暖春和三月等人聊起了天。

暖春和三月一时间有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自从公主回到皇宫后,她们的感情一下子疏远了许多,公主有什么话不跟她们说了,有什么事情也不找她们了,跟她们倒越来越像真正的主仆,这让两人惶恐的同时又有些伤心,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让公主生了这么大气疏远了自己。

现在可好了,公主给她们的感觉虽然跟以前比起来差了很多,但是愿意亲近她们了,连着几天让暖春帮她梳发髻呢。

孟浮生看到何翠然脸上比起以往多带了笑,很疑惑,“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何翠然向她傲娇地抛去一个得意的眼色,“当然啊,以前时时刻刻需要担惊受怕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也不敢,顺着别人的爱好过日子,心脏时刻都提着,哪里还能开心啊?现在可好了,有人伺候着,还不必要担心身份暴露,反正都暴露了,你说是不是?”

说到后面,她还朝孟浮生抬了抬下巴,嘴角的笑飞扬明媚,搭着那张脸,孟浮生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忘记这个不是杜月妍,嘴里喃喃地说道“妍儿。”

何翠然没有听清楚,好奇地看着他,问“你在说什么呀?”

孟浮生恍然大悟刚才的自己竟然是入了魔怔,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简洁地说“没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可把何翠然惊到了,不知道那位阎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哪里惹到他了不成?

不知道——既然想不通和何翠然也不想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得很。

孟浮生逃跑是因为他刚才竟然在知道妍儿的皮囊下面是何翠然的情况下,差点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妍儿,这让他罕见得有些慌乱。

不过,褪去原本提心吊胆的何翠然跟妍儿的确是有着不少相似的地方,在性格上,她跟以前的妍儿一样,活泼开朗和古灵精怪,有一种在亲密的人面前的闹腾劲。行为上,他知道妍儿也很喜欢嗑瓜子和躺在美人榻上吃点心。

特别是今天何翠然的发髻应该也是让暖春帮忙梳的,是以前妍儿最经常梳的发髻,这让他很慌张,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禁止何翠然让暖春帮她梳起这种发髻吧。

他觉得在何翠然身上看到了妍儿的影子。

孟浮生今天一天都没有敢再去监视何翠然,因为他还没有能抚平心中被掀起的波澜。白天的时候他还能克制住,可是一到了晚上,思念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直接将他淹没了,勾起了他心中对杜月妍更深更重的思念。

他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起来,情绪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晚上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都会浮现妍儿明媚的笑脸,鲜活如昨,让他无法入睡。

与其这样纠结,不如起来把自己灌醉,好歹能睡个觉。他已经有许久不曾饮酒了,生怕醉酒误事,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任务,喝点酒也不误事。

孟浮生去找杜维桢讨了一瓶酒,在他问起的时候随便搪塞几句也就过去了。杜维桢肯定不会追问的,毕竟也知道他是个爱酒之人,纯当他馋了。



第九百零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3)

今天一整天都再也没有见到孟浮生,何翠然一开始还是觉得很轻松的,他一系列不乏狠厉的举止带给了她不小的压力,让她做许多的事情的时候都有些缩手缩脚的。

但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见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监视她的人,她竟然有一些不习惯和担心了,毕竟那人是以那种方式转身走开的。

何翠然嘴上不说,甚至还表现得对孟浮生很是畏惧,其实心里经过前段时间孟浮生的点心攻势和讨好,虽然是有目的性的,她还是把他当成了一位普通朋友,心里对他还是有着一点关心的,就想着再等不到人就去找找吧。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她决定去孟浮生那里找着了,结果刚走近就看到一个在月下独饮的孤独人影,远远就招呼了,“孟、哦不,张成!你在那里做什么?”

孟浮生有些微醺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身去竟然见到了“杜月妍”,张口就要叫人,理智在最后时刻回笼,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来做什么?”

何翠然走近才发现他在喝酒,心中忿忿,整个人尸位素餐,玩忽职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一天没想到是在这里很久,她气呼呼地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怎么?你保护的方法就是消失一整天不见人,我主动上门找你是不是啊?那你这保护得也太好了吧?”

孟浮生心里正为她的事情烦恼了,哪里有这个心思耐心对她,转回头闷闷不乐地说“你别烦我。”

不论是男是女,都最顾忌被别人说烦,尤其那个人还是不久前自己担心不已,眼巴巴找上门来的。所以这一下子触动了何翠然的逆鳞,在她看来她刚才找人和担心都是在犯贱,“你什么意思啊!是我让你保护我的吗?现在又来骂我,你好样的啊,亏我还担心你呢!呸!”

孟浮生被她的话逗笑了,难以相信地询问“你担心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永远不出现呢。”

何翠然重重的“哼”了一声,言不由心地说“你知道就好!”

没有想到孟浮生没有接她的话茬,反倒是继续自顾自地喝酒,皱眉不展的,这可勾起她的好奇心了,坚持不懈一副要打破锅底问到底的架势,“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啊,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能开心开心。”

孟浮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喝了酒之后心防也有些松懈了,他嘟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啊,一点都没有妍儿温柔体贴。”

何翠然这个时候耳朵竖的高高的打算听八卦呢,十分灵敏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名字,“妍儿,是公主吗?哦,那是想她了吗?”

孟浮生诚实地点头,眼里有着泪光,“嗯,我想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好不好。他们都说她死了,我觉得,不会的。妍儿那么勇敢,不可能会死的,她肯定在哪里等着我们去接她回家呢。”

看他那副出神和想念的样子,何翠然觉得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她表情有些挣扎,最后才说“其实,孟浮生,当时那些人让我学公主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和羡慕她,觉得她很善良,而且有这么多人喜欢着,尊敬着,特别幸福。我不忍心伤害这么幸福的人,可后面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掌控的了的。还有我接下来说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是真的,但是我觉得你们太可怜了,有希望总是好的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说道“公主很有可能确实还活着。”

“什么?”孟浮生的酒一下子醒了八分,他紧紧地盯着何翠然,说,“你刚才,在说什么。”

何翠然重复道“我说,公主很有可能还活着,不过我不敢担保,我只是说出了一个可能,一个很有可能的可能。”

该怎么形容孟浮生现在的感觉呢?就像是行走在一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的一盏明灯,又像是在黄沙漫天的沙漠里的一湖清泉,这一刻,他看到了希望。

太过激动以至于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突然握住了何翠然的两只胳膊,“你怎么知道,你是见过她是吗?”

孟浮生的力气太大,何翠然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生气地挣扎,“唉呀,你问就问,抓我干嘛!痛死了快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告诉你了!”

他赶紧放开,乖巧的缩到一旁,紧张地等着,那样子活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狗。这让何翠然有些沾沾自喜,哼,平时这么横行霸道,欺压她,现在还不是有求于她!

她得意地看着孟浮生表情越来越焦躁和不安,这才大发慈悲地说“行了,那我告诉你吧。不过我真的不确定,只是一个有把握的猜测而已。之前控制我的那些人一直在研究一些很奇怪的药,我也是后面才知道跟我在一起的难民被他们用来试药毒死后的尸体一直没有埋,而且还保存的好好的,肯定是有什么阴谋的。而且公主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藏起来了,我觉得其中很有可能是有一些关联的。”

尸体、保存。这两个词让孟浮生陷入了沉思,甚至联想到了最开始的起死回生的药,这个会不会是真的呢?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可是不管事情真相是如何,何翠然的话的的确确唤起了孟浮生的希望,他觉得四肢都被注入了莫名的动力。

何翠然看他这信心满满,好像下一秒就能见到公主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发虚的,生怕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妄想,忙补充道“我也只是说一个可能而已,看你这么伤心,孤孤零零的,怪可怜的。觉得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于心不忍,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一点线索。但要是最好不是真的,你也不要怪我啊,我一个弱女子可承担不起。”



第九百零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4)

何翠然后面的“泼冷水”丝毫没有浇熄孟浮生的希望,他反而觉得在她这里得到了安慰,想要去寻找妍儿,把她带回来的想法日渐强烈。

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有没有事实依据,他都要去这么干,死要见人活要尸!那么接下来他要跟维桢商量一下,看是要他另请他人负责监视何翠然让他去找妍儿,还是有其他的方案。

他对何翠然说“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现在有点事情先离开了。”说完他起身就走,也不等何翠然说点什么。

何翠然等着他的背影气得不轻,“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就这么走了气死我了!”

孟浮生也不知道是走得太快没有听到还是一些其他原因,反正一直走出何翠然的视线也没有回过头。

他闷头朝御书房走,就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接着月光他能看得出那个是一个瘦削的女子,还穿着华服,应该是宫里头哪个妃子。

孟浮生有些疑惑,因为那个妃子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发现,而且身边竟然没有跟着一个人,这确实是有点奇怪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她看一看。

要是放在平时,以他的轻功是绝对不可能会打草惊蛇的,可是他现在有些醉了,头脑有点昏沉,脚步也不如往日轻盈,在跟踪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闹出了一点动静。

这清脆的“啪嗒”声在寂静无人的御花园十分显耳,不止孟浮生,连那个妃子也被吓住了,猛地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两个人就对上了。

那个妃子的脸唰得就白了,出声问“你是谁?”

孟浮生条件反射要躲起来,可是又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宫中一个普通侍卫,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吧,于是走了过去,对那个妃子行礼道“娘娘,属下只是路经此地,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用眼睛记录下那个妃子的长相,很是俏丽,看上去年纪不算小但也不算大,保养很好,有些辨别不出具体的年龄。

那个妃子明显也很紧张,眼睛都不敢看孟浮生,“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玩忽职守。”

孟浮生连忙认错“是属下错了。”

妃子冷哼一声,袖子一扫,说“那你走吧,本宫要在这新里欣赏夜晚的桃花。”

“是。”

孟浮生低头离开,不过并没有走出御花园,还是躲在了一簇花后面,看着那个妃子,她在原地假意转了几圈,欣赏桃花,但是很快四处扫过去发现没了人,又匆匆离开了。

他将妃子的怪异举止都记到心里,觉得她肯定不是跟她所说的那样是在赏花,又觉得今晚的事情他很有可能会被那个妃子怀恨在心,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宫里的肮脏事情可不少,他决定待会得给杜维桢说一说,以绝后患。

孟浮生在后面接着藏了半晌之后,没有发现有谁再出入御花园,就去了御书房。

杜维桢此刻刚处理完一堆奏折,正在练字,龙飞凤舞的,见他不告而来,有些疑惑,“浮生,你怎么来了,是何翠然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跟杜维桢复述了何翠然跟他所说的话,“何姑娘今天突然跟我说,妍儿很可能有还没有死。她亲眼见到控制她的人收集被他们毒死的人的尸体以及将妍儿的尸体藏了起来。”

杜维桢很是震惊,想到了什么,说“你觉得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孟浮生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是不可思议,不过现在是有一丝丝的希望就得全力以赴了,所以他说“很有可能,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线希望不是吗?”

杜维桢喜形于色,可是紧接着又皱起了眉,说“不过,要是真的按照你所说的,那么何翠然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呢?她跟我们的立场应该是相反的才是。”

孟浮生一愣,有些沮丧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在听到她说的时候我第一时间也是不相信的。不过,或许是他说的正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我还是选择相信了。维桢,你呢?你决定信不信?”

杜维桢沉默了,好半天才一下一下地点了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挣扎,“我信,我信。”

两人面面相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得已,空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好半会杜维桢问“浮生,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我查清楚了我们再进行接下来的事情,现在还在调查何翠然给的那个地址呢。”

“行。”孟浮生点点头,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呢,就是我刚才在来找你的路上,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见到了你的一位妃子。”

接着孟浮生描述了那位妃子的长相。

杜维桢想了想,说“是荑妃,她怎么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去御花园做什么。”

孟浮生说不知道,“她看上去很害怕别人看到似得,因为我今晚喝了点酒还被她发现了我在跟踪她,以防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先跟你说了。”

杜维桢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行,我知道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件事情就全都交给我吧,我来处理就行。”他对这个荑妃的印像也不深,只记得宫里是又这么一个人,之所以能够根据孟浮生描述的长相认出人了,是因为他宫里也没有多少妃子,长相都很不相同。这位荑妃就属于比较柔和端庄的长相,十分有气质。但是更具体的一些事情,因为他不经常去后宫,也就记不大清楚了。

不过还是希望不是那回事吧,杜维桢表情阴森地想着。

孟浮生看到他那副表情显然也猜出了什么,知道这事自己管不了。



第九百零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5)

孟浮生自知不管他跟杜维桢的感情有多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这关乎到另一方的尊严。

在他离开后,杜维桢本来还算镇定的表情立马变了,脸一下子黑了起来,要是荑妃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一定要让他知道后果不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吩咐人去查了查荑妃的情况,这当然是在不惊动荑妃的情况下,要不然惹来其他人的注意,要是荑妃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她的名声势必是有影响的。

杜维桢生性仁厚,对待臣下或者是后妃都是很尊重的,哪怕是没有爱,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他不会凭借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把另一个人置于一个难堪的境地,尤其是一个弱女子,更是不可以,这个朝代对女子是十分严格的,哪怕他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的,他的母后曾经这么跟他说过,哪怕在后宫竞争再残酷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通过陷害另一个女人的方式争上游。

很快他就从手下那里知道了一些消息,荑妃进宫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可是因为杜维桢自从登基以来,政事十分繁重,很少有流连后宫的时候,所以分给她的时间更是少,几乎只有在她刚进宫的时候招她侍寝过几次,一年下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清。

手下还带来了一些在荑妃的宫殿里的风言风语,说是她很有可能跟外人私通。

这跟杜维桢从猜测不谋而合,但是因为并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他再生气也做不出什么事情出来,只得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等到查明真相再说。所以他决定今晚先不去找人,他正在气头上,到时候见着人口无遮拦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出来。

于是他决定今晚先处理完奏折,等到明天心平气和了,再去见一见他的荑妃。

第二天上完早朝之后,他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摆驾荑妃的宫殿。

福安轩。

“皇上驾到!”太监奸细高昂的声音打破了福安轩素来的宁静,所有人都有些慌乱起来。

宫女小翠急匆匆跑进了宫殿,对一个穿着素服顾影自怜的女子说“荑妃娘娘,皇上来了,皇上终于来了。”

也不怪她这么激动,这是今年皇上第一次来福安轩。

荑妃本来在自己涂胭脂,一听到皇上那个胭脂盒直接掉到了桌上,脸上除去欢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

她打扮之后出来见了杜维桢,福身行礼,“皇上。”

杜维桢连忙去把她扶了起来,两人一起坐到榻上。

他面有愧色,“爱妃,朕忙于政事,许久不曾来见你了,心里着实是愧疚。”

荑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自然是政事要紧,臣妾虽然思念皇上,但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再说了,皇上今日不就来看臣妾了吗?”

杜维桢打量她一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夸赞道“爱妃看上去精神很好,想来昨日睡眠十分香甜。”

荑妃心里一咯噔,可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丝毫不见泄露,“哪里,皇上谬赞了,臣妾日夜思念皇上,哪里来的好梦啊。许是方才听到皇上来了,臣妾一高兴,血气就浮到了脸上。”

杜维桢被她的话逗乐了,轻笑道“荑妃还是这般幽默风趣,深得朕心。”

“那皇上以后经常来看臣妾,臣妾就更高兴了。”

小翠在外面听得里面笑声阵阵,脊背也不由得挺直了。宫里是十分现实的,尤其是妃子的贴身婢女,若你的主子得皇上宠爱,你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否则,即使你的主子身份比别人高,这腰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弯下来。

她的主子虽说是除皇后和贵妃之外身份最高的,可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皇上,外人也难免会用别样的眼神看待。这下好了,看样子他们的主子是牢牢握住了皇上的心,只要皇上以后常来福安轩,他们还不扬眉吐气?

中午的时候,荑妃还成功得把杜维桢留下来用了午膳,然后后者借着政事繁忙才离开的。

杜维桢一走,小翠就兴高采烈地走到荑妃身边,笑着恭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荑妃的表情却不似她这般高兴,脸色发冷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小翠一愣,“皇上不是”

“你以为皇上是来干嘛的!”荑妃呵斥她说,“皇上是怀疑本宫了,过来试探本宫呢!”

“怀疑什么?”小翠还是有一些茫然,紧接着想到了什么,表情大变,“娘娘,您是说,皇上有可能知道了”

“会是谁暴露娘娘的呢?”

荑妃想到了昨晚那个在御花园碰到了小侍卫,恨地咬牙切齿,“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跟皇上乱说话了,本宫倒是要亲自会会他。”

小翠心里还是在担心杜维桢,“那皇上没有发现娘娘?”

荑妃冷哼一声说“他是怀疑本宫了,但是本宫也不是吃醋的,哪里是他三言两语能够试探出来的?而且,皇上肯定是没有什么证据,不然也不会跑过来跟本宫说了。”

“那就好。”小翠还是很担心,她是跟着荑妃从宫外进来的,从小就在荑妃身边做婢女,两人感情颇为深厚,不然她知道荑妃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怕是不能活到现在了。不过知道太多的坏处就在这里了,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事情败露了,这可是砍脑袋的大罪啊!

小翠问“娘娘,那个小侍卫是哪里的人,不劳娘娘亲自去了,让奴婢帮娘娘做点事情吧?”毕竟荑妃怎么也是后宫的主子,找一个小侍卫难免会让人别人怀疑她这是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荑妃手一挥,说“不用了,你去帮本宫查查是哪里的人就行了,其他的就由本宫亲自来吧,这么大的事情,本宫可不放心别人。”

小翠只得回“是,奴婢这就去查。”



第九百零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6)

福安轩。

小翠露出神秘的神情,说“回禀娘娘,您让奴婢查的人名叫张成,现在是是公主的贴身侍卫。”

这皇宫里只有一位尊贵的公主,所以她说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张成。”荑妃喃喃道,“一个普通的侍卫,竟然敢跟皇上嚼本宫的舌根,真是放肆。不过,公主那边,倒是不好惹,也不知道她要什么贴身侍卫。”

想必没有人会介意用最坏的居心去猜测另一个人,特别是女人,而且还是后宫的妃子。

小翠一脸不屑地说“说是贴身侍卫,保不齐是什么奸夫呢。那公主看起来高高贵贵的,没有想到私底下这么脏。”她说话的时候也不想想身边不正好有一个私底下这么脏的吗?

荑妃说“要是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不过皇上对那位公主可是独一份的宠爱,她那边的人,怕是不好动。不过,再不好动的人也要看是谁动,小翠,本宫今天有空,正好许久没有见到公主了,要不现在去给公主请个安吧。”

小翠一脸了然,“是。”主仆达成了一个邪恶的共识。

此时的梧桐宫,何翠然正在没有什么形象的嗑瓜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荑妃娘娘到。”,她吓得差点直接从榻上滚下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在皇宫里待这么久,可没有见过皇上的哪一个妃子在她面前出现来着,这个荑妃从前跟公主认识不认识,交情如何她可是一窍不知啊。

不过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现在称病不见人也来不及了,干脆整理整理衣服见人,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反正听说这位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在宫里头身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该没有人敢惹才是。

“妍儿。”一位美妇款款而来,身上袅袅清香扑鼻,笑容温柔亲切,说话也是可人得很,“我许久未来见你了,妍儿可责怪我?”

何翠然十分不习惯她的热情,总觉得有一种不自然在里面,特别是她挽着自己的手的时候,她半边手都有一种麻麻的酥软感,很不舒服想要抽回来,可是又怕这个动作不符合她的动作会被人怀疑,她只得遏制住了,笑着说“没有,您这不今天就来看我了吗?”

荑妃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觉得妍儿你跟我客气了许多呢。”

“是吗?”何翠然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安,公主以前真的跟这种透露着一种不真实感的荑妃这么亲密,她不知道内情,也不敢胡乱说一些什么,只得搪塞地打着哈哈,“许是太久没有见过面了吧。”

荑妃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以后一定要常常来探望妍儿你,妍儿你日后要是无聊也可以来找我。”

“好的,好的。”何翠然假笑道,“一定。”

两个人的聊天完全就是荑妃找话题,何翠然僵硬地符合,明明很不自然,可是荑妃好似一点都没有发觉,何翠然几乎能够判断,两个人似乎并不算多么熟悉,那么她就放心了。

荑妃这个时候眼神不露痕迹地瞥向窗外,看到什么后一顿,又自然地转了回来,对着何翠然说“妍儿,时间也不早了,我有点疲乏想要回去休息。”

何翠然如释重负,说“荑妃姐姐再见。”

荑妃之所以这个时候离开是因为她看到了在窗外经过的孟浮生,她施施然走上前去,一笑,说“好巧啊,没有想到你是这里的侍卫。”

孟浮生自它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只是不想动作太唐突会引起怀疑所以才没有走开,但也不想惹祸上身,所以假装根本不认识她,“这位贵人,您认识属下?”

荑妃一愣,用帕子掩嘴轻笑,“你这小侍卫倒是会开玩笑。”

孟浮生连忙道“贵人明察,属下根本不认识贵人。”

荑妃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没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解释道“原来你这小侍卫竟是没有认出本宫来,本宫昨晚可是跟你在御花园碰到过一面。”

孟浮生拱手道“娘娘恕罪,昨晚夜黑风高,属下没有能看清楚娘娘,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没有看清楚啊。”荑妃说,“没事,昨晚是太黑了。”

小翠这个时候补充道“你面前的这位可是福安轩的荑妃娘娘。”

孟浮生请安道“荑妃娘娘吉祥。”

荑妃笑容渐深,说“你这个小侍卫挺机灵的,本宫挺喜欢的。”

孟浮生心有些纠,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她就摆手让他离开,然后再一次进了梧桐宫。

何翠然在她进来的前一秒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摆好一个端庄的符合她身份的姿势,心里头有些崩溃,她怎么又回来了!

“妍儿,对不起,姐姐又来打扰你了。”

何翠然心里想,你要是知道打扰了就不要回来了啊!赶紧走!嘴上说的却是,“无事,只是不知道荑妃姐姐是要?”

“哦,是这样的。”荑妃说,“姐姐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见到你的一个小侍卫,心里挺喜欢的,觉得很机灵,不知道妍儿愿不愿意把这个小侍卫让给姐姐,让姐姐把他安在福安轩看院。”

何翠然对她所说的看院有些不喜欢,觉得她把孟浮生当成了一只狗一条宠物似得。而且孟浮生要去哪里可不是她能做决定的,她为难地说“荑妃姐姐,这个其实我也做不了主。”

“怎么了?”荑妃佯装不解,“妍儿莫不是连一个小小侍卫都舍不得让给姐姐?”

何翠然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解释道“姐姐对妍儿这么好,要是妍儿能够做主,姐姐想要什么妍儿都会尽力给姐姐的。不过你说的那个侍卫名叫张成,是我在被刺杀后皇兄派给我的贴身侍卫。平时可讨厌了,什么都要管着我,我巴不得把他派出去呢,可是皇兄那里我也不敢说呀,不然免不了被他骂一顿。”



第九百零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7)

“哦,原来是这样吗?”荑妃轻抚鬓角,叹息着说,“那是姐姐错怪妍儿了,妍儿不会怪姐姐吧?”

“怎么会。”何翠然只想着尽快打发掉她,怕再跟这个长得好看却阴阳怪气的什么荑妃呆在一起身份要暴露,她至今都没有弄明白公主和这人具体的关系,“所以啊,荑妃姐姐要是真的很喜欢我这个侍卫,可以找皇兄去说,皇兄这么疼爱姐姐,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荑妃算是吃了个软钉子了,要她去找皇上要一个普通的侍卫还好,可是那个侍卫还不一定普通,起码跟皇上肯定是有着一些比较私密的联系的,她要是敢到皇上面前说什么,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自己有事情吗?

可是荑妃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在离开梧桐宫的时候,还故意装了孟浮生一下,小翠跟在后面塞了一张小纸条给他,又威胁道“荑妃娘娘可是希望你收好哦。”

孟浮生低着头等她们都离开后才拆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约他到昨晚两个人碰见的地点见一面,时间就是在今天晚上,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时间。

他攥紧了纸条,只觉得其中古怪到不行,那个荑妃本身肯定是有问题的,保不齐是维桢今日找她的时候让她发现了什么,然后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孟浮生猜测得十分准确。

他担心荑妃约自己出去是一个圈套,毕竟宫里头的女人,混到这种身份,要说心无城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谁心里没有一点弯弯绕绕,就看哪个害人心思多一点,哪个少一点罢了。

而且看今天的情形,荑妃肯定不属于后者。看来他得小心一点了。

不过,孟浮生下午的时候思来想去,不管怎么样,荑妃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不成?这么缩头顾尾的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区赴约,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

在晚上的时候,一到那个时辰孟浮生就去了御花园,还是跟昨晚一般人烟稀少,十分安静,不过他到了之后并没有立即出现,而是选择在暗处观察四周。

他一开始是害怕对方有埋伏,虽然现在是在皇宫里头,可是思想还不曾脱离江湖,总觉得对方来势汹汹,明里暗里都有埋伏。

可是根据他自己的观察,并未发现有谁藏在暗地里,要不是藏着的人功夫比他高,尤其是在内功方面,不然肯定做不到这种丝毫不引起动静的地步,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荑妃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带这种人进宫。

那么也就是说,荑妃没有带其他人过来。没有错,荑妃早就到了,孟浮生一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站在昨晚被他发现的那里。

孟浮生还是不打算出现,打算看看这荑妃要做什么,可是在暗处藏了十几分钟,那个荑妃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是站在那里。因为天色渐深,温度也变低了,他的视力在夜间也极好,甚至都能看到荑妃轻微的发抖,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管荑妃的立场是什么,他这般对待一个女子,未免太过过分了,于是他还是选择走了出去。

夜间的御花园安静到不行,加上孟浮生没有故意压抑脚步,所以荑妃立马就发觉了,猛地转过身来,看到他,表情忽变,一下子泫然欲泣起来,“你来了。”

任何男人对女人的眼泪想必都不能够无动于衷,孟浮生也是亦然,他不知道荑妃怎么变脸这么快,有些害怕和疑惑地后退道“荑妃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她先是嗔怪道“你这小侍卫可真是好样的,让本宫一阵好等,要是你再晚来,本宫就要被冻死在这冷风中了。”

孟浮生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害怕有埋伏所以躲在暗处观察,他连忙请罪“荑妃娘娘恕罪,属下只是有事务缠身,不敢玩忽职守,这才姗姗来迟。”

“没事,我也不是要拿你问罪,更不是要怪你。”荑妃再上前几步,身姿柔弱,“恰恰相反,本宫这一次是想要找张侍卫您帮个忙的。”

孟浮生二话不说当然是推辞,“娘娘严重了,属下能有什么帮得到娘娘的地方!”

荑妃说“张侍卫不要妄自菲薄,你能帮到我,而且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到我,就看张侍卫想不想帮了。”

孟浮生不上道,“荑妃娘娘言重了,属下能有什么帮得到娘娘的。”

荑妃突然要握住他的手,被孟浮生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娘娘!”

她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美人这般,的确很让人心疼,说“张侍卫,您要是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用“我”代替“本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继续说“昨天晚上你也是在这里看到我的,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当时表现得太过鬼鬼祟祟,以至于让你产生了怀疑,所以告诉了皇上,这个我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你,你忠诚是对的。”

孟浮生眉毛一挑,心中暗道“怪不得她今天又是接近,又是要向何翠然要人的,原来真的是猜出了是他告知维桢的,而且肯定是调查过他的。”

荑妃向她要人的事情是何翠然跟他说的,用的是调侃的语气我倒是想不到,你扮作小侍卫勾得一位皇妃对你有意思,你就不怕皇上来找你麻烦啊?结果直接被孟浮生瞪得不敢接着说了。

她见孟浮生低头沉默不语,继续软声细语地开口“但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太苦了。当年我是对皇上一见钟情才参加选秀入宫为妃的,本来以为愿望达成,以后的生活会十分幸福才是。可是自从进了宫之后,我才知道宫里头生活的残酷,没有一个知心的姐妹也就罢了,还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心爱之人一年到头只能见上几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心里太苦了。”



第九百零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8)

孟浮生身子有些僵硬,根本不知道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干脆继续保持沉默和距离,等待荑妃的下文。

荑妃眼眶里的眼泪越聚越多,好似只要轻轻一动,眼眶就承载不住眼泪的重量,让它们尽数滚落在地。

“你昨晚在这里见到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并不是要做什么。张侍卫,我下面的话可能关乎到我的身家性命,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也只得冒险跟你说了。”

“我当天是买通了宫里面的一些人,不过你放心,并不是要干什么害人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从宫里头出去,而不是继续在宫里荒度年华,一天天过着孤苦的日子。”

孟浮生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她说“我当时是想着,利用假死从宫里头出去,这样我就自由了。我因为当初爱上皇上,所以想尽办法要进宫,可是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跟那么多女人分享爱人,一年都见不到喜欢的人几次面,所以才冒死做出这样的事情,张侍卫你能够理解一个困守深宫的女人这种想法吗?”

孟浮生低头道“属下,应该能理解,不过”

荑妃打断他的话,激动地说“我没有想到那天会被你看到,我知道你把我的事情告诉了皇上,所以皇上今天才来找我。而且皇上现在肯定还在调查我,要是被皇上知道,我家里肯定也保不住我,所以。”

“求求你。”她情真意切地说,“求求你帮我瞒着,放我一条生路,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家里有钱,你想要荣华富贵吗?我娘最疼我了,她肯定会听我的话的!”

孟浮生虽然低着头,可是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她的表情上,有些浮夸但不虚伪的伤心,话语中掩饰不住的落寞,不似作假,因此他只能确定荑妃今天这一桩有演戏的成分,却不能看得出她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

于是他表示“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今天这桩事情我肯定不会瞒着他的,不过我会帮娘娘求情的,荑妃娘娘你放心。皇上宅心仁厚,应该能理解娘娘。”

“不要!”荑妃叫声凄厉婉转,“求求你不要告诉皇上,他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孟浮生看在眼里,心里到底是有着不忍心的,毕竟要是真的是为了她所说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她错致死,这跟偷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他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会跟皇上讲清楚的,我跟皇上认识许多年,交情匪浅,加上皇上是个明君,定会考虑你的处境。而且皇上也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要是你着实不愿意留下来,他定是不会强迫你的。”

荑妃似乎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拂去眼角的泪水,身姿款款朝孟浮生走近,一边走一边说“好,谢谢张侍卫了,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报酬,不然我于心不安。”

她又在这时朝孟浮生跨进一步,要握住他的手,结果再一次被他躲开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从她挥着的袖子里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香味,这种味道令他并不舒服,他皱皱眉,意欲离得更远一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身体似乎有一点不对劲,立马反应过来了,荑妃身上的香似乎是催情香!

“不好!”他在心中暗道,准备离开。

但是还不等他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角,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躯附上了他的后背,女子轻柔诱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张侍卫走这么快做什么?你还没有跟我说你要什么报酬呢。”

要是放在平时他能够在荑妃碰到自己之前甩开她,可是他此时已经吸入了少量催情香,动作和反应都慢了许多,加上身体上的燥热,他才没有能及时避开。

孟浮生身体紧绷着,转身要推开荑妃,“荑妃娘娘请不要离属下这么近,尊低有别。”

荑妃还是拉着他的衣角不放,嗔怪道“张侍卫说什么呢,我只是怕放开你你跑了罢了,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报酬呢。哎呀,张侍卫你的手怎么这么热啊,天气很热吗?”

她的手摸着孟浮生的手,挑逗性地揉捏着,暗示的意味十足,这么一个大美人这般诱惑,换一个定力差一点的肯定要控制不住了。

不过孟浮生是何许人呀,即使身体有异样他拒绝的意志也十分坚定,可是他又不好对荑妃动粗,只得在躲避她纠缠的同时义正词严地说“荑妃娘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荑妃娘娘再这样就别怪属下动粗了!”

别看荑妃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纠缠人的功夫可真是不赖,“张侍卫这是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问你需要什么报酬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躲着我呢?难道我长得不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荑妃娘娘!”

然后就见小翠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小翠狂奔在最前头,过来护在了荑妃身前,怒气冲冲地等着孟浮生,怒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轻薄娘娘。”

她又对荑妃说“娘娘放心,奴婢会保护的,而且皇上也来了,皇上肯定会惩戒贼人,还娘娘一个公道的。”

孟浮生冷脸看着她们演戏,余光瞥到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的杜维桢,便朝着他抱拳行礼。

杜维桢并未对孟浮生表现出什么特殊,只是淡淡地扫着抱头痛哭的主仆二人,高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荑妃梨花带雨,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如如燕归巢一般扑到了杜维桢怀里,便是对孟浮生的指控,“臣妾今晚跟小翠出来赏月,突然口渴便让小翠回去带水,哪知这个贼人突然冒了出来,对臣妾上下其手,皇上可一定要帮臣妾做主啊,不让臣妾活不下去了!”



第九百零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59)

杜维桢没有什么表示,听后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甚至有没有去安慰荑妃,反而看向孟浮生,问“你怎么说?”

荑妃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惊讶难过地说“皇上这是不相信臣妾,更愿意区相信一个贼人吗?”

杜维桢面无表情地说“朕只是比较民主,想要多听一听其他人的说法罢了。”

孟浮生这个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一粒药丸,把身体残留的催情香解掉,然后跟杜维桢说“属下今天晚上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荑妃娘娘中午的时候给了属下一张纸条。”

说着,他摸出纸条递给杜维桢,接着说“属下来了之后,荑妃娘娘就跟属下说昨晚她之所以出现在御花园,是因为想要联系人制造自己假死,然后出宫追求自由。可是就在属下要离开的时候,娘娘却从后面抱住了属下,很快皇上您就来了,后面就成了现在您所看到的样子。”

他到底是还有一点怜悯,没有把催情香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杜维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他扫了一眼纸条便看向怀中的荑妃,说“荑妃,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荑妃此时脸色微微发白,接过纸条后“唰”地撕开,指着孟浮生情绪十分激动地说“你个贼人竟还敢颠倒黑白!皇上您明察秋毫,这张纸条不是臣妾写的啊!”

小翠也恶狠狠地瞪着孟浮生,恨声说“你个贼人,不仅想要玷污荑妃娘娘,竟还想诬陷娘娘!你这是何居心!皇上,你可万万要帮娘娘讨回公道啊,娘娘一心只有皇上,怎么会对一个低等的侍卫做这种事情!”

孟浮生默默地承受他们的指责,没有做一点争辩,他心里把两人当成了跳梁小丑,根本没有放进心里。

荑妃靠在杜维桢的怀里,哭得更加可怜了,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皇上,您可一定要相信臣妾,不要被贼人蒙骗了,臣妾心里只有皇上,皇上刚才要不是及时来到,臣妾定要被他玷污了,那时候臣妾只有以死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杜维桢脸上还是没有多大表情,只是这种镇定和淡然更是让荑妃心惊肉跳,她不相信皇上会这么信任一个区区侍卫,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觊觎才是,皇上更不是例外。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她吗?在短短的时间里,做贼心虚的荑妃已经是惊惧不已。

杜维桢在这份难挨的沉默中终于开口了,不过并不是如荑妃所想看到的那样处罚孟浮生,而是,“你先带荑妃回去了,这里太冷了,荑妃穿得也不多,受凉了可不好。”他这是对着小翠说的。

荑妃的心一下子咯噔沉到了低,皇上这是要跟杜维桢单独谈话,这对她可不好。她恳求道“皇上,臣妾害怕,臣妾想呆在你身边。”

杜维桢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她推开了,“还是回你的福安轩吧,等到这边处理好了朕就去看你。”

荑妃这下也没有办法了,毕竟要是死缠烂打要留下来引起皇上的反感可不好,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还不忘叮嘱他,“皇上,您可一定要来看望臣妾啊,不然臣妾今晚怕是不能安睡。”

杜维桢平淡的“嗯”了一声,荑妃这才被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随后他又把其他人叫走了,这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个,气氛逐渐好转起来,杜维桢也没有刚才故意装出来的冷漠,而是脸色凝重道“浮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跟荑妃出现在这里?”

他肯定是相信浮生的,要是换作别人跟荑妃出现在御花园,孤男寡女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定是先要重罚再说,他虽宅心仁厚,可也不是懦弱之人。

孟浮生这一次把荑妃身上的催情香一事说了出来。

杜维桢的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他恨恨地攥紧了拳头,恨声说道“她为了算计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孟浮生回想道“荑妃同我说是只是想出宫恢复自由之身,让我在你面前帮忙说话。我原本将信将疑,可是现在看来,这百分之百只是她的说辞,就是想让我们消除疑虑。”

杜维桢点点头,荑妃今天晚上的算计令他十分不高兴,因为她竟然试图把浮生牵扯进来,这是让他最生气的地方。

他说“我会好好查一查这个荑妃到底想干什么!”

“嗯。”孟浮生也没有打算掺和,现在的他觉得最紧急的事情是回去沐浴,他总感觉身上还残留着荑妃的催情香的味道,这令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十分不舒服和抗拒,想来他当时真的不应该手下留情,应该把人直接推开迅速离开才是,“看你怎么办吧。”

“不过。”杜维桢犹豫道,“你的情况可能有一点危险,那个荑妃后面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呢。虽说我相信你能够自己应对,可是明剑易躲暗箭难防,你要是出现了什么危险我可不知道跟其他人交待。要不你接下来先留在我那边,没有人敢过去,你也暂时先不要外出,等到事情解决了再说。至于何翠然那边,我派其他人监视着也是一样。”

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孟浮生可信,可也好过让孟浮生继续待在梧桐宫,倒是荑妃又起了什么心思可不知道了。

孟浮生也知道其中紧要,也没有拒绝,就回去梧桐宫收拾衣服直接去了杜维桢的寝宫。

至于杜维桢,他自然是要区关心和照顾“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荑妃了。

此时的福安轩,主仆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小翠小声说“娘娘,您说皇上会处置那个小侍卫吗?”

其实荑妃心里也没有底,从今天晚上看来那个张成跟皇上的关系好似的确不一般,但是嘴上还是说“自然。”



第九百一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0)

哪有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这么搂抱着呢,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九五至尊。

就在她担心着皇上今天晚上会不会过来的时候,外面刚好响起通传,她立马起身整理衣服迎了出去,见着来人,喜笑颜开,过去投怀送抱,柔情万种道“皇上,您来了。”

杜维桢搂着她坐到床上,状似十分关心,“爱妃,如何了?”

荑妃故作坚强地摇摇头,一笑道“没事,只是臣妾刚才一直在担心皇上会不会不过来。现在想想还真是傻,皇上这么疼爱臣妾,怎么会不过来呢,皇上不怪臣妾胡思乱想吧。”

杜维桢温柔地用指背刮过她的鼻尖,宠溺道“自然不会,不过爱妃你怎么能这么傻呢,朕说会过来自然会过来,朕可是一国之君,说出的话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荑妃更紧地依靠在他的身上,“是臣妾胡思乱想了,皇上莫要责怪臣妾,臣妾只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心神不宁,无法安心”她没有直说,但是每一个字都在不动神色地暗示。

杜维桢自然是心知肚明,也不吝啬让她高兴,“爱妃放心,朕已经处理掉那个贼人了,如此胆大包天,定是仗着朕的赏识!”

荑妃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柔荑轻抚他起伏的胸口,“皇上息怒,那个贼人不知道皇上为他如此生气,气坏了身体心疼得可是臣妾。”

杜维桢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柔情蜜语,好不恩爱。

“爱妃真是善解人意,只是朕当时没有听清楚那里的状况,爱妃可否同朕再讲述一次。”

荑妃下意识就想要拒绝,“臣妾一想到当时的事情就心如刀割,实在是不想回忆,还请皇上”

“诶。”杜维桢打断她的话,长臂揽着她瘦削的肩膀,说,“有朕在保护你,爱妃还在害怕着什么呢?朕只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形,以后好做避免罢了,爱妃不肯说,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他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落在某人耳里可谓是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

荑妃什么推拒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她轻咬下嘴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姿态,再一次重复了她当时跟杜维桢所说的话,便是孟浮生趁小翠不在对她动手动脚,好在杜维桢及时赶到的事情。

说到后面她已经开始哽咽了,泪水渗进了杜维桢的衣服,她的演技着实高明,那无辜又可怜的姿态,要不是杜维桢太过相信孟浮生,简直要被蒙骗了进去。

杜维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害怕,有朕在呢,朕已经把坏人处理好了,朕会保护好你的。”

荑妃抬头仰慕地看向他,眼里满是感动和欣喜的泪水,“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不会害怕了,因为有你在,臣妾相信您能保护到臣妾的。”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清亮动人,那股欲说还休的勾引美得让人沉醉。不过杜维桢时时刻刻保持着冷漠的清醒,他的身体在演戏,灵魂却飞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时不时发出嘲讽的笑声。

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人身体靠得极紧,心却不知道距离得有多么遥远。晚上杜维桢留宿在了福安轩,不过身体再亲密,两人也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杜维桢在这一天后跟荑妃瞬间更加亲近了,甚至会特意找荑妃共用午膳,宫里头都说荑妃是现在最受宠的了。

荑妃心里自然是欣喜的,在这后宫里,没有人不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是身份的象征。这不,现在宫里头什么精致的、稀少的,除了皇上和公主那里,都紧巴着福安轩呢,公主和荑妃不都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吗?

在这段日子里,杜维桢也并未觉察出荑妃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她也就跟其他的宫妃一般,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杜维桢的人终于查到了关于荑妃的一点消息,原来当年荑妃并不是主动要参加选秀的,而是在家里的逼迫下不得不这么做,在进宫之前她甚至已经有了一个情人。

还听说荑妃跟那个情人曾经那是情投意合,难分难舍,荑妃甚至还想过跟那情人成亲,只是家里人不允许罢了。也就是说荑妃很有可能一点都不想要留在宫里,难道那天她经过御花园就是想要跟情人出宫幽会?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要是深入调查的话,很有可能会让被调查的那个荑妃的情人知道他的身份,从而告知荑妃,这样定是会打草惊蛇的,不是他所希望的。

杜维桢想要的是不知不觉中处理掉这件事情,最好是在暗地里不被别人知道的时候,毕竟他的妃子跟别人有偷情的可能性,这个可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关乎到皇室的脸面!

他最后决定还是要去跟孟浮生商量一下,由他出面区调查是最为靠谱的。

但是在手下刚汇报完这些的时候荑妃过来了,她这段时间经常背杜维桢召唤过来,也就没有人拦她,她穿着一条月白色的襦裙,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美丽不可方物,不得不说,荑妃的确有令人疯狂和迷恋的魅力,特别是她用那种满心依恋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自己是她的一生挚爱。

可惜啊,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杜维桢心中冷笑,面上却是看不出一点端倪的,他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荑妃嗔道“皇上还说,皇室您这些天不都天天叫臣妾过来一起用午膳的吗?今天怎么没有?莫不成是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杜维桢回“怎么会,只是朕刚刚处理完事情,刚想叫人去找你你就来了,看来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荑妃娇羞一笑,“皇上尽会讲些好听的话逗臣妾开心。”

杜维桢也游刃有余地说“那是因为你开心,朕就开心啊,所以爱妃一定要多笑笑。”

“皇上真好。”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后荑妃便回了福安轩。



第九百一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1)

荑妃一没了影杜维桢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而不是把孟浮生叫来御书房,这一切都是因为从寝宫到御书房路途比较长,人多眼杂,难免会遇到一些情况。

而这件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一多,秘密暴露的几率也就大了,这关乎皇室和他自己的颜面,当然是不能有丝毫的小觑的。

杜维桢一见到孟浮生就开门见山地说“查到荑妃在进宫之前在宫外有一名情人,两个人在之后也很有可能接触过,也就是被你在御花园发现的那一天。”

这当真算是惊天大秘密了,要不是孟浮生跟他交情甚笃,加上杜维桢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根本等不着后面的事情,就能直接杀了荑妃。

孟浮生自然也是十分震惊,“她怎么敢?”

“这个贱人!”杜维桢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几乎没有说过这种狠话,可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能控制得住,“要是传出去,置皇室的颜面于何地,所以我不能派人查,我想请你帮忙。”

这个孟浮生定然是义不容辞,他一点犹豫也没有地说“行,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办,定然不会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

不过万事都有例外,孟浮生只能保证尽力,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他全部都能控制得住的。

两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孟浮生负责去跟荑妃的情人见面,也不必让他知道他身后是皇帝。

不过第一要务是要取信于荑妃的情人,要让他相信他是荑妃的人,不然很有可能会惊动荑妃,让事情闹大,那个时候就不单单是荑妃偷情的事情了。

要取信肯定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这个交由杜维桢去办是很简单而且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他晚上的时候掩饰住满心的厌恶去了福安轩,换上一副恩爱的面具跟荑妃虚情假意,在离开的时候悄悄顺走了荑妃的一块手帕。

各宫妃子的私人用品都会有自己的特征,譬如荑妃的这块手帕,在边角就绣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荑”字,很有代表性,相信以荑妃跟情人的亲密程度,不会认不出来。

杜维桢看着帕子上的字冷笑人,然后递给孟浮生,“你拿着去见她那个情人吧。”

他的人有查到在荑妃进宫前那个情人居住的处所,后面发现他也从未搬出去过,所以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性他还是居住在那里。

孟浮生出宫走去那里的时候也发现了,竟然跟苏府相差不远,想着处理完这件事情也可以代替苏明去苏府探望一下,看看苏老夫人和苏老爷子。

他没有选择去大门,而是敲了侧门,很快就有人开门了,是一个穿着青衫的俊秀男子,他看着孟浮生,很是疑惑又不失礼貌,“你好,请问你找谁?”可以看出来他对孟浮生是有一种警惕的。

孟浮生不说话,沉着脸拿出了一块手帕,对他说“进去再说话。”

青衫男子接过手帕一看表情就变了,侧身让孟浮生进来,然后立马关上了门,“阿荑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孟浮生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有情况了,他沉声说“娘娘近期没有来见你是因为皇上似乎已经发觉了你的存在,娘娘怕暴露就没有出来。”

“什么?”青衫男子又害怕又着急,“那阿荑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出事啊?”他面上的种种表情不似作假。

孟浮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略带威胁地说“皇上既然发现了你的存在,那么很有可能很快就会查到这里,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娘娘让我把你送走。”

“我不走!”青衫男子很决绝,他拉着孟浮生的手,焦急追问,“我不想当逃夫,你告诉我,阿荑怎么样了?皇上是不是伤害她了?”似乎孟浮生只要说是他就能哭出来。

孟浮生瞳孔微缩,“娘娘现在没有事情,只是怕暴露你的行踪所以不能来见你,你要快点离开,不要让娘娘担心。”

“我不走我不走!”青衫男子十分抗拒地摇头,虽然身上还带着点书生气,但是态度十分坚决,“我怎么能抛下阿荑一个人离开,这样的我跟个懦夫有什么区别?当年我不能娶了她,是命运不公,现在我就算死也不会抛下她离开的!”

接着他突然跪在了孟浮生面前,言辞恳切地恳求道“这位大人,求求你救救阿荑,要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离开的,我宁愿跟阿荑一起死在这里!”说起死字的时候,他咬紧牙关,满是决绝之意!可见两人感情当真是十分深厚,宁愿生死相随。

孟浮生跟他们立场不同,但是对他的话颇为触动,表情也亲切了一点,不过对他们未来的处境并不看好,也就敷衍道“我会想办法的。”

青衫男子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心有戚戚也没有什么法子,就只能把满腔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感激涕零地把他送出了门。

孟浮生并不是直接回皇宫的,他拐了个弯去买了一些吃的然后到了苏府,在见到开门的人的时候,他笑着说“这位大叔,我是苏明的一个朋友,因为他近期还不能回来,所以托我到府上来探望,可是今日实在是没有时间,便带点东西送过来,还希望不嫌弃。”

他之所以不想进去是因为他过段时间想以孟浮生而不是张成的身份,只是今天顺路便送东西过来。

那人接下表达感谢,孟浮生笑笑就借口有要事缠身就离开了。

孟浮生回去后把他今天跟青衫男子的谈话告诉了杜维桢,他勃然大怒,“两人果然问题不小啊!”反正现在看来荑妃和青衫男子是旧情难忘,私下交流甚密。

杜维桢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这个时候是一点都不手软了,命人前去宫外把青衫男子抓回来,他要带着人亲自去找荑妃对峙,他倒是要看那对狗男女在他面前要怎么狡辩!



第九百一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2)

侍卫将青衫男子带到了杜维桢面前,男子跪在地上,两股战战,面色苍白,头都不敢抬起来。

杜维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你就是荑妃在外面的情人?”

此事事关重大,他已经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里面只有他跟孟浮生以及面前这人,他才这般敢直截了当地戳中要害。

青衫男子心中十分害怕,他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一直担心荑妃的安危,坐立不安,更是不可能离开,他害怕荑妃找不到他,宁愿留在那里等着。

哪里知道上门的不是荑妃,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他们二话不说,连个解释也没有,直接捂住青衫男子的嘴带到了宫里。

要说他一开始还以为过于害怕没有反应过来,那么现在见到面前气度不凡,脸色铁青的男子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心中惊惧不已,不过比起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他更担心荑妃。

“皇、皇上。”

杜维桢冷笑,“听说你跟荑妃感情深厚,让你走你都不肯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在生死关头还能不能这般感情深厚。”

青衫男子震惊不已,猛地抬头看到了他身边的孟浮生,结结巴巴地指着说“你、你!怎么是你!”

孟浮生朝他点点头,不说话,他感动于男子跟荑妃的深情,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他们留情,他也不是那等善良到毫无底线之人。

孟浮生押着青衫男子跟在杜维桢后面去了福安轩,里面清了人,冷静非常,一点没有前几天那般热闹,要知道前段日子荑妃“复得”恩宠,宫中那些人都来巴结,想着借机会见上皇上一面,可是热闹非凡,可是今天风云突变,瞬间冷清下来,也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忧愁,有多少人幸灾乐祸呢。

荑妃在房间里担惊受怕了半天,也不敢有任何举动,突然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门开了后第一眼就见到了孟浮生手中提着的人,什么都顾不上了,惊呼“阿郎!你怎么在这里!”

青衫男子也是涕泗横流,竟然想要挣脱孟浮生爬过去,“阿荑,阿荑!你没事就好!”

杜维桢眼看着这对狗男女旁若无人的亲密,脸更加阴沉了,怒喝道“你们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荑妃,朕没有把你的丑事公诸于众,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荑妃一僵,两滴清泪也立马落了下来,美人落泪,实在惹人心疼,“皇上,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您对我并无情意,而我在进宫之后,跟阿郎也并未过于亲密的举止,我们的确常在宫外见面,可都是互诉衷肠,并未有过界的举动。”

青衫男子也立马祈求道“皇上,求求你饶了草民跟荑妃娘娘吧,我们两人的确清白,一直恪守君子之道。要是你确实要惩罚,就只惩罚草民一个人吧。是草民思念荑妃娘娘,才恳求荑妃娘娘出宫来见草民的,都是草民一个人的错,你惩罚草民吧。”

说着他拼命磕头,声音很大,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他额头前立马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可见用力不小。

荑妃心疼的不得了,每一个声响都像是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心痛不已,她呵斥青衫男子,“阿郎,你休要胡说,明明是我偏偏要出宫寻你的!皇上,你惩罚臣妾一人饶了阿郎吧,他并没有过错。”

“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啊。”杜维桢被这男欢女爱的亲密姿势刺得眼睛生疼,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们说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恪守君子之道这等荒谬言语朕会相信吗!你们这么恩爱,那朕就送你们去个好地方,让你们慢慢互诉衷肠!”

他虽是明君,可并不愚昧,眼睛里也是容不得傻子,脑袋上面可是容不下别人给他塞上的帽子!他让人把两人押送进大牢,择日问审。

孟浮生对被押送离开的两人颇为在意,甚至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福安轩,心中叹息,这两对倒真是恩爱鸳鸯,要不是荑妃入宫选秀,今天这桩荒谬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一对恩爱的男女也会有圆满的下场。

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孟浮生对别人的幸福颇为敏锐也很是同情,于是在晚上陪气盈于胸的杜维桢喝酒的时候,想了想,开头提了此事。

“维桢,荑妃和男人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杜维桢气得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砸,恶狠狠地说“我自认从未亏待过她!虽说我不经常去后宫,可是也从未听说后宫有何捧高踩低之事!她竟然敢给我偷人,这是把我的面子和整个皇室的面子踩在地上啊,我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孟浮生沉吟片刻,说“你想听一听我的想法吗?”

杜维桢偏头看他,有些不解,“你怎么想的?”他尊重孟浮生,而且此事他的功劳很大,他自然会尊重孟浮生的意见,也愿意倾听他的想法。

孟浮生说“其实此事要说跟你有多大的关系,那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你对荑妃并无丝毫感情,不然不应该只担心皇室的面子,既然这样,不如当一次好人,成全他们?”

杜维桢皱皱眉,要是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他的心里可吞的下这口气?当然不。

不过,正如孟浮生所说的,他对荑妃的确没有什么感情,生气也只是生气在她丢了皇室丢了他的面子,要说有其他的,譬如被背叛的怒火,那的确是没有。

而且就算孟浮生不说,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也没有要置他们两人于死地的想法,但是什么都不做心里总归是有一点不爽利的。

他想了好半会,两人酒也喝了不少后,他又说了“我不会杀了他们,但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等到关他们在劳里几天,我心情好点了,再略微惩罚他们一番,我就会把他们放出去,你放心好了,你就是心太软。”



第九百一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3)

孟浮生自知自己容易心软的这个问题,苦笑一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跟荑妃和青衫男子并无交情,甚至还被陷害过,要不是被他们两个人临近死亡边缘那种深爱所感动,他连今天的话都根本不会说。

在大牢里,一身华贵的衣衫已经沾满污迹的荑妃却带着幸福的笑,跟青衫男子紧紧依偎在一起,这个时候的她跟在杜维桢面前的她是不一样,此时此刻,她的笑是由内到位,是真心实意,亦是无怨无悔的。

“阿郎,你会怪我把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青衫男子紧紧揽住他的肩膀,衣服也沾上了大牢的灰,可是他更像是处在华室中一般,笑容满足,他点了点荑妃的鼻尖,怪道“阿荑,你不要说这种胡话了,我可是会生气的。再说了,我们缘分本该尽了,有现在的时候,也是上天的保佑了,我们该心怀感激。而且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还是上天入地,我都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的。”

“阿郎!”荑妃眼角沁了感动的泪水,发出深情的呼唤,“我真的很想念我们年少的时候手牵手赏花灯的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要是父亲没有因为权势逼着我去进宫选秀,我们本该结婚过上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偕老了。”

“阿荑,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成亲了,你是我永远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两个人在昏暗阴森的大牢里互相依偎,好像只有彼此,他们是这么开心满足,方法并不是置身于监狱,爱情可以化解可怖,亦可让人无所畏忌。

此时正在畅饮的两人与互诉衷肠爱意的两人都未曾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风波在等待着他们。

第二天的时候,一个惊天的消息无声无息中点燃了整座皇宫,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翠然都从几个嘴碎的宫女口中听说了。

“你知道吗?荑妃娘娘她呀,背着皇上偷人了,听说那人还是她进宫之前的老相好。”

“你也知道了呀?这事传得可真了,有眉有眼的,不过也是,要不福安轩怎么被封了呢,定是被发现了呗。荑妃怎么想的,那老相好能有皇上好?”

“你们在说什么?”何翠然心里的惊涛骇浪再也掩不住了,她开口打断两个宫女忘我的八卦,“福安轩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主恕罪!”

“是奴婢们多嘴了!”

两个婢女听到她的声音都快吓死了,心惊肉跳地跪了下来。

何翠然只是单纯的担心,没有什么要怪罪的意思,她板着脸对两个婢女说“你们要是把事情给我讲清楚了,本宫就不怪你们,如若不然,哼!”

两个婢女对她颇具威严的“哼”惊惧不已,连忙倒豆子似得把他们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生怕晚一点就没有命说出口了。

何翠然这个时候才清楚。原来今天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福安轩之所以被封,是因为荑妃跟进宫之前的老相好幽会被皇上发现了,现在她跟老相好正关在大牢里呢。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是幸灾乐祸还是心疼杜维桢头上的那顶帽子,这些话都能传到她耳朵里,其他人更是不必多说了,现在想必是整座皇宫,甚至是宫外都知道了。

啧啧,真是可怜,何翠然半是愉悦的想,谁让他把她关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还让人监视她!活该!

的确如何翠然所料,现在荑妃的事情确实是满城风雨,下了朝的杜维桢现在正在御书房里气得不轻,能碎的都碎了,满地狼藉,没有人敢接近这个时候阴云笼罩的杜维桢,要不是担心被问责,那必是有多远跑多远。

原来是今天上早朝之前他就听说此事,气急败坏命人捉拿把此事传出来之前,他只知道必不可能是孟浮生,可是此事除了孟浮生深知其他人哪里是能接触到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传播得这么快,上朝的时候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一些大臣还不顾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当众吵了起来。

荑妃原名拾荑,她父亲是朝中一名大臣,平时政敌也有不少,那些人一听到荑妃的事情,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势必要用此事把拾大人拉下马。

所以刚上朝一位“马前卒”“出头鸟”就跳了出来,指着拾大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拾老贼!你对今天传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明明是故意纵容女儿,明知道拾荑在宫外有情人,竟然还让她参加选秀,是何居心!”

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何带领下,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的确很奇怪,拾大人也太奇怪了吧。”

“当年皇上也不是让所有到年纪的参加选秀,皇上都说了自愿参加,怎么拾大人的女儿分明不是自愿的,明明都在外面有情人了还来参加,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所有人的口锋和箭头都直指拾大人,跟拾大人想好的大人都沉默了,他们也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惹祸上身呀,还是拾大人自求多福吧。

被当成全场靶子的拾大人已经是汗如雨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直到杜维桢一声怒喝“好了!”

所有人才收了声。

杜维桢在上面远远地投下愤怒的眼神,高声询问“拾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

他心里也是气愤不已,那些人所有的话他都感觉在嘲笑他,虽然没有人敢。

拾大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哐哐磕头,哭着说“皇上,这个微臣不知情啊,皇上明察!”

一人冷笑道“拾大人可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荑妃的事情你不知情还有谁知情呢,你分别是狡辩罢了,皇上,你可不要让奸人蒙骗了!”他跟拾大人素来政见不合,都巴不得对方永远不出现在面前,所以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对方抬不起头!



第九百一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4)

杜维桢也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黑沉着一张脸,眼睛发红,仿佛要将拾大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直直射向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拾大人想必现在就被当成毁尸灭迹了!

拾大人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低语道“皇上请明察。”

杜维桢冷笑一声,“拾大人的意思是现在的所有都是朕在冤枉你是吗?荑妃难道在进宫前在宫外没有情人,还是拾大人要跟朕说荑妃从未跟你提过?”

拾大人这下子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在众人嘲弄的眼神下失力地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无神。

杜维桢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像是一栋冰块,坚硬不可摧,他命令道“来人,将拾福一家全部押入天牢,等待审查!”

很快就有侍卫上来将面如死灰的拾福拖了下去,这个时候杜维桢的气还是没有消下去,就这么下朝了。

而此时的孟浮生对朝中的这些风云并不了解,他也是偶然间听到宫女们八卦才知道的,可是又不好直接询问她们,想着连他都知道了,何翠然肯定比他知道得更快,就去了梧桐宫。

这个时候的何翠然觉得孟浮生来得正是时候,他们已经有好一些时间没有见到面了,而且她又因为早上的时候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正是想拉着一个人分享的时候,暖春和三月虽然跟原身关系好,可她们也都知道原身不是八卦之人,更加不会对皇上的八卦感兴趣,保不齐还很是义愤填膺,所以何翠然不敢跟她们两人分享,生怕身份暴露咯,杜维桢一个不开心,觉得她没有用心掩饰身份,把她咔擦了。

孟浮生则是最好的人选!她兴冲冲地把孟浮生拉了进来,神神秘秘地说“你是不是也是听说了荑妃偷人的事情才来找我的?你可是稀客啊。”

他愣了一会,默认了,他当然不可能跟何翠然说这件事情还是她去处理的,否则他都能预料到她的嘲笑了。

果然,何翠然哈哈大笑起来,也许是觉得有损形象,又捂着嘴巴笑了好一会,才拍着膝盖说“你别跟皇上告状哦,我可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怎么说呢。”她的眼睛转了转,脱口而出,“心疼他!对!心疼她!”这句话孟浮生都不相信,更别说杜维桢了。

然后两个人互相聊了一些彼此知道的的事情,两人都是随便聊的,也没有什么深入的地方。

孟浮生回去后没有见到杜维桢,他想着维桢现在心情肯定很复杂,也不想见到他,不然就派人来找他了,还是给他一个好好想想的时间吧,就也没有去找人。

不过因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他想着现在也是一个好时机,干脆恢复身份去一趟苏府吧,他是出宫后找了一家客战恢复的面容,然后买了一些东西就上了苏府。

苏府开门的大爷对他有些印像,“阁下是?”

“你好。”孟浮生彬彬有礼地说,“我是苏明的朋友,正好在皇城办事,他没有时间我就代替他来苏府看望一下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

大爷很高兴地带他进去了,到了苏老爷子的院子就见到两人在院子里聊天,大爷过去禀报后孟浮生才跟着过去,跟两位长辈行了礼。

苏老夫人见着他也高兴,“小孟,你怎么来了?”

孟浮生笑着,十分有礼貌地回答“晚辈恰好来皇城办点事情,想着帮苏明来见见您二老。”

苏老夫人听到儿子,颇有触动,嗔怪道“那小子还没有你孝顺,一点都不知道想家,现在都还不回来。”

孟浮生也有些惆怅,“也是我不好,还没有找到治疗他的方法。”

“你可别这么说。”苏老夫人一脸不满意地责怪道,“治疗他又不是你的义务,不管你办不办得到都是帮忙了,我们苏家都得谢谢你,你都是我们家的恩人。”

“苏明是我的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老夫人和苏老爷子盛情邀请孟浮生留下来用午膳,他推辞不过就答应了,在用膳的时候他才从二老那里听说苏大哥现在正在外边办事,也好些时间没有回来了。

她唉声叹气道“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外头,只留下我们两个老家伙待在家里作伴,也不知道养这两个儿子有什么用。”

孟浮生安慰道“苏大哥在外面忙碌也说明他争气,得皇上器重,您二老该高兴才是。苏明应该也很快揪回来了,您二老不要太担心,他当时听说您因为担心他生病了,可是担心的不得了。”

苏老夫人明显是高兴苏明对她的关心的,可是口头上还是要训斥一波,“担心也不见她回来看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孝顺。”

孟浮生这个时候想到了柳依依,突发奇想道“其实苏明不是一个人离开流云山庄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救命恩人柳依依姑娘,他跟柳姑娘关系很好。”

“真的吗?”苏老夫人眼睛亮的不得了,她亲自给儿子找了这么多她觉得很好的姑娘,可是她儿子愣是一个都看不上,还跑出去了,她还以为早日抱孙子的愿望要泡汤了呢,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而且还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那人品肯定没得说啊,她追问道,“那个柳姑娘家里怎么样?”

孟浮生觉得要是跟苏老夫人说柳依依姑娘的真实身份,她肯定会不同意的,干脆假装不知道,歉意地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跟柳姑娘不熟悉,也不了解这些。”

苏老夫人虽然有一些失落,可是这也算是意外惊喜的,开心占据了上层,便说“没事,知道是个姑娘就行了,咱家又不是什么重视世家的豪门大族,只要是苏明喜欢的,我们两个也喜欢,唉,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把柳姑娘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孟浮生陪着他们笑,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告别。



第九百一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5)

孟浮生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看到街上买的一些新奇的玩意,一下子就想到了何翠然,想着她的确是不想要留在宫里,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能让她离开他们的视线的,要不买一些这些东西给她吧。

他最后选了几个他觉得何翠然会喜欢的,在客战恢复张成的面容后重新回宫了,直接去了梧桐宫,把东西给了何翠然,她看到眼前一亮,很是高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这些东西了,你今天出宫了?”

孟浮生点点头,“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谢谢你。”何翠然放下,很是真心实意地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下次出宫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我保证不乱跑,一直跟着你?”

还不等孟浮生说话,她立马举手补充道“要是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去做了什么,可以让我待在一个地方等你,我就是不想再待在宫里了,想到外面散散心,好不好啊?”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孟浮生有些犹豫,不过维桢不会答应的吧,她身后可是关乎着妍儿不过带她出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把她看好肯定就跑不掉。

他点点头,说“行,等以后有机会。”

何翠然振臂一呼,高兴的不得了,“好嘞!”她这个样子有一种很是青春活力的形象,很让人舒心,孟浮生也不由得跟着她笑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暖春一脸急色,甚至连招呼都忘记打了,大步走了进来,对何翠然说“殿下!大事不好了!皇上遇刺受伤了!”

“什么!”孟浮生先她一步站了起来,追问道,“皇上现在在哪里?”

何翠然后知后觉自己要比孟浮生更为着急才是,也跟着站了起来,问“暖春,皇兄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暖春一开始还诧异于孟浮生的激动,这下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下,先走一步带着他们去见了已经被送回寝宫的杜维桢。

一进寝宫他们都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同时皱了皱眉。

此时太医正在给杜维桢把脉,白胡子太医片刻后说“皇上,待会让宫人给您熬这副药,喝下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孟浮生听得一清二楚,瞬间松了一口气,待到太医离开后,他才问杜维桢,“维桢,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维桢脸色有些苍白,眉宇之间略带抑郁之色,他说“在御书房的时候刺客假扮太监进来了,我被刺了一剑,剑上还带着毒。”

孟浮生被这个毒吓得不轻,立马追问这个情况,“毒?什么毒?太医那边有解药吗?”

杜维桢苦笑,“你不要太担心,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太医那里也有解药,正如他刚才所说的,休养个两天也就差不多了。”

孟浮生心里被敏感的“毒”字提起来悬在半空的心脏轰然落地,这才踏实了不少,“那就好。”

几人又聊了一会后,他看杜维桢打了一个哈欠,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也不想打扰,就说“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行。”

孟浮生跟何翠然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好奇地询问“你知道谁胆子那么大敢刺杀皇上吗?”

孟浮生现在当然是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且在刚才的时候他也觉察出来了,维桢因为顾忌她的存在所有收敛了一些话,他也没有打算跟何翠然透露这些,毕竟亲疏有别,他摇了摇头,“没有。”

何翠然也不怀疑。

晚上的时候他独自去找了杜维桢,杜维桢也是刚刚醒过来,在宫人的伺候下用晚膳,见到他来了就把所有人都挥散了,“浮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孟浮生坐到了他的身边,问“你查到刺客的身份没有?”都多久没有出现刺客的事情了。

他点点头,直接说“查到了,是荑妃家中的人,他们现在全家不都被关在大牢里吗?有一个因为那时候在外面没有抓到。”

其实都不用查,那个刺客在刺杀他的时候就喊出了他的身份,说要给拾家上下报仇,杜维桢后面也成全了他们一大家子团圆的愿望。

这个时候,杜维桢突然有些惆怅地感慨,“唉,高处不胜寒。坐到我这个位置,能相信的,知心的,刚跟我敞开心扉说话的一下子就变少了。同时增多的还有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的,以及恨不得巧我去死的,还没有我当太子的时候自由畅快。”

这事孟浮生第一次听到杜维桢吐露这些心境,也有些触动,拍拍他没有受伤的地方,说“你以前不一直想要当皇上完成你的报复吗?你还说要当明君,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呢。”

“唉。”杜维桢苦笑着摇头,“当时想得太简单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到真正做到这个位置才知道有多累。我已经决定了,等到皇后诞下太子,养育成人了,我就把位置传给他,然后当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岂不快哉?”

孟浮生眉头一皱,敏锐地觉察出他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一些不对劲,“维桢,你没事吧?”

杜维桢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啊?就是有一些累了,想要放手罢了。”

孟浮生心里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可是又把握不到具体是什么,只能劝道“就算你要把把位置给太子,那也得十几年呢,而且现在昆国不在欣欣向荣的发展吗?这都表明在你的统治下百姓们是幸福的,安居乐业的。”

杜维桢撇过脸去,好像有些不想听他说什么,有些敷衍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意思。”

孟浮生只能回了一声“嗯”,然后气氛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杜维桢用完膳后他才重新开口说“其实我现在最希望的是能够早日得到妍儿的下落,我想这也是你所希望的吧?其他的都需要往后面捎一捎。而且,做最坏的打算,就算是只剩下了尸体,我也要把妍儿带回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6)

这个杜维桢就算是不说孟浮生都会去做,只是这几天在帮他处理荑妃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安排罢了,不过他在这个时候提起妍儿的事情,这让孟浮生察觉出了一点欲盖弥彰和转移话题的意思。

不过眼看着维桢不想再接着谈了,孟浮生也不好纠缠着问下去,这毕竟是他的私事,于是他说“好,反正荑妃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她那边不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了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去安排寻找妍儿的事情了。”

杜维桢点了点头,孟浮生就离开了。

他回去用自己的身份想办法联系了手下的人,那些人是不经由流云山庄管理的,而是直接掌握在孟浮生手里,他之所以这样只是不想让生云师兄知道,然后引起没有必要的麻烦。

几天后他的人给他发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皇城,孟浮生恢复了自己实际的身份出去找了他们,但是在离宫的时候他想起来何翠然那时候缠着他要出宫的事情,有着些许动摇,最后还是先去了梧桐宫。

“你现在要出宫啊?”何翠然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外面了,虽然对外面并不是很向往,不过实在是在一个地方呆久太烦了,现在有人带自己出去肯定是好的啊,“我很快就好了,你等等!”

她生怕孟浮生等得烦了,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跟着孟浮生出宫了。

他带着她到了他跟手下人联系见面的地点,让何翠然在附近的一个胭脂水粉的商铺等他,就独自一人去见了手下。

他很快就做好了具体的安排,让他们去寻找杜月妍的下落。他怕何翠然趁自己没有看住逃跑,安排好这些事情后很快找到了她。

孟浮生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是想吃的东西吗?”他也不想在宫外停留太久。

何翠然苦思冥想片刻,摇摇头,“没有,我对外面也没有多少憧憬,就是在宫里待闷了想出来走走罢了,要不你随便带我走走或吃吃东西吧,我都无所谓的!”

孟浮生也没有什么目标,他本来出宫就是为了办正事的,不过既然带着人出来了,那么就送佛送到西吧,于是他很是干脆地决定去了某些他觉得好玩的地方,然后又去了一家酒店,吃饱喝足后两人就回了宫。

在当天晚上,孟浮生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既然是来自生云师兄的,这让他十分震惊,不知道生云师兄是从哪里知道的他在皇宫。

不过更重要的是信中的内容——生云师兄在心中说道,他知道他跟杜维桢在寻找什么,他也查到了一些线索,虽然对孟浮生自作主张的行为有点生气,但是更想帮到他的帮,让他能够早日原谅他然后回来,所以愿意提供帮助给他,因为他知道一些线索。

孟浮生心里对这封信是十分疑惑的,生云师兄知道自己在皇城就算了,那是从哪里知道他跟维桢在寻找妍儿?不过想要知道这个其实如果知道宫中的杜月妍是假的,然后猜一猜也就差不离了,更重要的是他在信中所提到的,他知道关于妍儿的一些线索,这个让孟浮生十足心动了。

于是他很爽快地决定了明天去赴约!

孟浮生很早就到了两个人约定好的地点,没有想到生云师兄到的更早。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和联系过了,因为孟浮生走的原因也都知道,是因为生云师兄骗了他很久,利用他的愧疚将他留在流云山庄。

所以两个人会面的气氛一开始有一点尴尬,还是穆生云率先打破僵局,跟孟浮生道了歉,“浮生,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骗你。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过你放心,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他在孟浮生开口之前又说“我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决定,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会继续争取的。”说着,他满目希望和渴求地看着孟浮生,里面热切的希望着原谅。

孟浮生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心里也在做着剧烈的斗争,是原谅还是继续下去?生云师兄那长时间的欺骗给他带来的心理创伤和伤害实在太重了,所以他才会冲动到离开流云山庄,没有留下一点信息。

但是他跟生云师兄的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师父在离世之前也曾跟他说过要他帮帮生云师兄的忙,生云师兄这么多年也一直照顾着他,两人是相依为命,胜似亲人的关系。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生云师兄从流云山庄赶了过来跟他道歉,说明他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孟浮生没有办法忽视这个。而且都这么久过去了,他心里的气也是一点点地散了。

他很是严肃地说“那你以后还会这么骗我吗?”生云师兄跟谁都不一样,被外人欺骗,他会生气但不会难过,可是那次知道真相后,他难过的心情决定是占据了上风的,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似得难受。

穆生云察觉到了这个是两个人和好的机会,很是激动地抱住了孟浮生,大声说“不会!我以后一定尽好作为大师兄的职责,绝对不欺骗师弟了!”

孟浮生也被他逗笑了,“行,那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说着,他回抱了他。两个人紧紧拥抱,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方放了错误和好之后的拥抱,那么纯真,那么自然不做作。

两个人分开之后,孟浮生想起了他们这次会面的原因,问“生云师兄,你查到了什么线索,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生云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自从你离开流云山庄后,我那是茶不思饭不想,好不容易知道你在皇城了,怎么会不查一下你在干什么?知道你在帮皇上寻找公主也是偶然之间,就想着帮你们一把,谁叫你是我小师弟呢。”



第九百一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7)

孟浮生问“那你知道宫中的那位公主是假的了?”

“其实我以前就有过猜测不是吗?”穆生云无奈的笑了笑,“我以前就跟你们说了起死回生是十分荒谬的,不过并没有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罢了。当时的公主一出现我就察觉不对劲了。”

孟浮生感到有有一些抱歉,当年的时候生云师兄的确有过一些警示,不过没有人听进去,而且他当时还因为这个跟生云师兄发过脾气,现在想想真的是太不成熟和抱歉了。

“对不起生云师兄。”

“道什么歉呢。”穆生云挥了挥手,“我说这些可不是要你跟我道歉的,而且当时我也有错啊,明知道你们多担心公主还说这些话打击你们。不过好在现在你们自己也知道了,那我就放心了,你还想不想知道公主的线索了?这么婆婆妈妈。”

孟浮生立刻笑了,也不反驳他的话,反而承认道“的确现在越来越婆婆妈妈了,生云师兄骂的对。对了,生云师兄你查到什么了?”

穆生云笑着把一沓纸交到了他的手上,还打趣道“别看字多,有用的信息真没有多少,需要靠你们自己分辨了。我只是偶然知道你在皇城又进了皇宫,才知道你们在调查公主的下落,然后帮了点忙。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曾经操纵那位假公主的幕后黑手的下落罢了,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了我可承担不起。”

孟浮生随便翻了翻,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怎么会了,有线索就不错了,还是要谢谢你啊生云师兄,维桢见到这些想必也很高兴。”

穆生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似十分愧疚,“那就好,我当时假装被维桢害得武功渐失,想要挑拨你们的关系,想来真是太过分了,就当用这个向你们赔罪吧。”

孟浮生点了点头,接着说“不过生云师兄你要跟我进宫吗?这些我也得给维桢看过才行,跟他说一些情况,一起调查才更有效果嘛。”

穆生云摆摆手表示拒绝,“我就不进宫了,见到维桢难免心虚,毕竟当时特意跑进去发了一顿疯,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丢脸,进去了看到熟悉的地方估计就想起来了,得把自己臊死。”

“那你要回去流云山庄吗?”孟浮生有些犹豫,因为这份证据不是他调查到的,他害怕在跟杜维桢翻阅的过程中会遇到问题,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当事人在场会好一点,也会更方便,要不然到时候写信回去流云山庄询问,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可就长了。

不过他也没有理由要生云师兄因为这件事情留下来,毕竟他还要管理一个偌大的流云山庄,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时间,很有可能会造成影响。

没有想到穆生云没有一点犹豫就回答了他的话,笑得爽朗,“你是担心会遇到什么问题吧?不用想这些,流云山庄的事情我都安排了,十天半个月就算不回去都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不想进宫而已,还是会留在皇城的,到时候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告诉你。到时候你们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来询问我,可不允许你客气啊。”

孟浮生露出了笑意,满心的感动和温暖,有一个这么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大师兄,他还有什么遗憾害怕的呢?

“我知道了生云师兄,到时候肯定会尽情打扰你的,你不准许嫌弃我烦你啊。”

“当然不会!”

两人闲聊几句后就分开了,毕竟孟浮生还忙着去跟杜维桢讨论呢。

此时的杜维桢正在对拾家的事情进行最后的处理,他也没有想过要下什么狠手,毕竟拾大人在朝中虽无大功,但也决无大过,荑妃在后宫除了在情人那件事情上,其他事情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下来他也只是对拾家略施惩戒,再降拾大人的官职,并把荑妃赶出后宫就行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不服气,觉得雷声大雨点小,可是皇上一言九鼎,圣旨都下来了,他们也不敢在说什么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孟浮生回来的时候杜维桢正命令人去把拾家海关在大牢里的人都放出来呢,他在外面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进去,“拾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杜维桢也没打算要隐瞒他,点头说“是啊,他们也的确没有什么大错,拾家也算是治家有方,要不然我非得剥掉他们一层皮。”

孟浮生看他心情不好,把穆生云给的东西放到桌上,说“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件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他本来可以直说,可是看到对方这般低落,便想着逗一逗他。

杜维桢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孟浮生可从来不是一个故弄玄虚之人,他说有那肯定是有的,“什么事情?”

“今天生云师兄来找我了。”

“生云师兄?”杜维桢的确是很惊讶了,他很久没有听到和看到生云师兄了,“他为什么来找你,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来皇城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跟生云师兄闹了矛盾?”

孟浮生有些悻悻,“是。”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杜维桢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是直接揭晓了答案,“他今天来找我是给我拿了一份很重要的东西。”说着,他把放在背后的证据交给了杜维桢。

“你先看一看。”

杜维桢看了之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也越来越激动,“这是生云师兄查到的吗?他回流云山庄了吗?我一定要亲自感谢他!”

不过孟浮生想以生云师兄那样子肯定是不想见到维桢的,起码是现在不想,所以他说“我们先处理完这件事情再说吧,生云师兄现在还在皇城,看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好!好!好!”杜维桢肉眼可见的十分激动,一连声说了三个好。

两人开始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线索。



第九百一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8)

杜维桢决定派人去穆生云所查到的操纵何翠然的幕后黑手出没的地方查看一番。

但是孟浮生却有一些异议,他说“根据何姑娘所说的,那些人能用难民研制毒药,又把他们的尸体收集起来,可见十分心狠手辣的同时又是善于使用毒药的,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跟着一起去一趟更好一些。”

“不行。”杜维桢斩钉截铁地立马就拒绝了,满脸写着不赞同,“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去以身涉险,这份证据可是生云师兄得到的,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你因为他的这份证据身去险窝,会愿意吗?我派别人去。”

孟浮生也有这一层顾虑,不过他觉得生云师兄当时的态度明显是支持的,应该不会阻止他才是,所以很坚决地说“他们去要是一不小心被对方用毒药控制了你很有可能会对我有害,我去更保险一点,起码我也擅长解毒,遇到问题也能很好的解决。”

不得不说,孟浮生说得很有道理,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和对方的身份,有这么一个人主动要去,杜维桢肯定是要高兴的。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你有这个能力是一回事,我不能让你去又是一回事。”

“我一定要去。”孟浮生无比坚定,“要是当时你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我一个人揭露了何姑娘的假身份,生云师兄跟现在这样找到我把证据交给我,那时候我肯定是会独自前去的。现在有你的帮忙,你不会让我一个人过去,这已经算是好事的,我不可能不去的。”

杜维桢觉得他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自觉说服不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也说服不了你了,你既然想要去那就去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到危险不能解决了,那就先回来吧,万万不可莽撞。”

孟浮生高兴地点头,为他的理解和支持,“行,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

杜维桢幽怨地瞟了他一眼,摇着头说“要是真的有数你就不会坚决要去了,真是愁死人。”

几天之后,他把要过去的人手都安排好了,不过在出发前他还是很担心孟浮生,想着怎么也得最后劝一次。

孟浮生一见他来找到自己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先声夺人,“维桢,你不要说了,我一定是要去的。”

杜维桢被戳破了来意也很是无奈,但依旧不妥协,想挣扎一下,“生云师兄不会同意的,你这样子会让他不高兴的。”

孟浮生说“你放心吧,在启程之前我回去找生云师兄,跟他好好说一说的,他现在肯定要比之前更要理解我,不会阻止我的。”

杜维桢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不想要让浮生跟着过去也是有着对生云师兄的这一层考虑的,怕他不同意,更是怕流云山庄跟皇室结下怨气,让浮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就不好了。

所以在孟浮生的再三坚持下,他倒是没有再阻拦了,他知道他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不会听的,他的固执那可是谁人都心知肚明。

至于孟浮生所说的临走之前会去跟生云师兄说一下绝对不是骗人的,他的确是要这么做,不过他说得觉得生云师兄会理解自己也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他并不知道生云师兄会不会同意。虽说不管生云师兄同不同意自己肯定都会去的,但他想要是生云师兄同意肯定是更好的。

临走之前孟浮生去了穆生云住的客栈,后者见了他也不惊讶,见到他一副要启程去哪里的模样,询问几句,“你现在是要去找那些人了吗?”那些人是谁,他们心里都有数。

孟浮生看了看穆生云一眼,沉默了好半会才说“是,我带着维桢的人去。”

穆生云其实早就猜到了,所以没有露出什么惊讶,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说“嗯,那你去吧。”

他不惊讶,杜维桢反倒是被他这淡定的过分的表情吓到了,有些忐忑和狐疑地询问,“生云师兄,你真的同意我去吗?”

“当然。”穆生云耸了耸肩膀,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去,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会尽力了解你的想法,难道你想让我阻拦你。”

“当然不是!”孟浮生连忙说,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你答应得太爽快了,我有些不适应。”

穆生云笑着摇头,“你还真是小孩脾气,不过我不仅不阻拦你去,还鼓励你去,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孟浮生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起来,“生云师兄,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尽力做到的。”

“一,要注意安全,不准受伤。”

孟浮生点点头,“生云师兄,我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不会让你担心。”

“第二。”穆生云指了指自己,说,“你还想不想要多一个帮手?”

孟浮生眼睛一亮,难以相信地问“生云师兄,你是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生云师兄同意自己去已经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了,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个想法吗?

“你需不需要我跟你去,流云山庄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师兄,与其白白担心,不如跟在你身边看着你。”

“需要需要!”孟浮生很是激动,有人帮助他自然是好事情,那个人是生云师兄那就是好上加好,以他跟生云师兄的默契程度,这真是最好不过了,“生云师兄,你真是太好了。”

“还不是担心你。”

两个人商议的热情明显燃了起来,不过最后穆生云突然提出了一个想法,“你觉得需要把何翠然带过去吗?”刚才的时候孟浮生已经跟他说假扮公主的人名字叫何翠然了。

孟浮生先是不解,“为什么要带上他,有什么事情吗?”

“她跟幕后黑手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对他们的了解肯定要多一点,搞不好到时候能查到更多东西。”



第九百一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69)

孟浮生觉得有道理,反正现在也还不急着赶路,干脆跟杜维桢提一下看可不可行再说。

“那生云师兄,我先回皇宫跟维桢说一下?”

穆生云同意了,他就回去了,跟杜维桢提了这件事情,“生云师兄说要跟我一起过去,然后要是能把何姑娘带过去的,以她对幕后黑手的了解,也许能查到更多东西。”

杜维桢也觉得有道理,而且他对何翠然又没有多少同情心,对利用她寻找线索更无负罪感了,就同意了,“行,那你去带她走吧。”

“不过。”他突然说,心有不忍,“要是事实真的是按照她所说的,那么她也只是一个无辜人而已。你到时候注意保护她,也当我们最后能够为她做的了。”

孟浮生自然是点头了,就算是杜维桢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把人带过去保护好她就是基础。

他去了梧桐宫,跟何翠然说“我今天要去找带着公主尸体的幕后黑手,想要带着你一起过去。”

“什么?我不去!”何翠然一下子炸了,立马拒绝,“那个人杀人不眨眼,一想到他毒死这么多难民还心安理得,我就觉得头皮发麻,我就呆在这里,我宁愿死在皇宫都不愿意过去!”

孟浮生有些气,他知道以何翠然的胆子,要是他威胁几句她肯定什么都同意了,可是两个人现在也有了一些交情,他做不出那种事情,只得说“这是皇上的命令,而且我会保护你的,不仅有我在,我师兄也会去,你的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何翠然还是不愿意,不过她心里到底是在忌惮着杜维桢,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肯定是要换一张脸的,公主离开皇城可不是小事,不过孟浮生也不需要多费心,何翠然只要恢复原来的面容就行了。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原来的面容跟妍儿竟然也有五分相似,眉宇同样的精致,但是比起妍儿,她明显要活泼一点。

她换上婢女的衣服,无精打采地说“走吧,我可以了,我可告诉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孟浮生说“你放心吧,我会的。”

“那就好啊。”何翠然跟在他身后咕囔,“不过谁知道你呢,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翠然跟着孟浮生离开了皇城,那么梧桐宫一下子就空了,以防有不必要的麻烦,杜维桢放出消息说是公主生了重病,需要静心休养,近期会一直闭门谢客。

公主最受皇上宠爱是人尽皆知的问题,大臣们觉得这是个拉拢关系的好机会,就让自家的女儿晚辈等用各种探望的理由,带着稀缺珍贵的药才等想要上门看望,但是都被杜维桢安排的人阻止了。

就连杜盈盈都提着家里准备好了珍贵物件,想要上门拜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跟公主的姐妹情深,一听说她生病了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想着见一眼才安心,真是活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姐妹。

但是很可惜,没有人想要欣赏她这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所以她还是被杜维桢的人毅然决然地坚定拒绝了。杜盈盈脸皮也没有那么厚,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连以前跟公主都算得上好姐妹的杜盈盈都铩羽而归,其他人也觉得没有拉拢感情的机会了,也逐渐熄灭了上门拜访的想法,梧桐宫日渐门可雀罗。

何翠然在皇宫里闷了一年多,出来看到外面的大好风光,一开始心情的确舒畅,每天从早到晚都乐到不行,东看看西看看,要不是孟浮生盯着她、拉着她,人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不过后面见多了她也安分了下来,思绪也从青山绿水放到了自己身上,越想越多,思绪越飞越远,也越来越复杂。

甚至有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同一个噩梦,那就是他们找到了幕后黑手,发现了他把公主的尸体藏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墓穴里,正当他们想要去找的时候,幕后黑手跳出来了,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要让孟浮生把她给交出来才把公主的尸体交给他。

何翠然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孟浮生一开始是犹豫的,可是公主肯定是要比她重要的,最后孟浮跟她道了歉然后果断得把她推了出去。

何翠然每一次醒来的最后一个梦中的场景就是孟浮生抱着杜月妍的尸体越走越远的背影和那些人狰狞可怖的笑,每每都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这梦一天比一天真实,这让何翠然惴惴不安,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孟浮生会选择她吗?那是肯定不会的,她心知肚明,可是都到这里了,他肯定也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她担心孟浮生会为了公主牺牲她,也知道这个的可能性有多大。

孟浮生看她都没有什么心思游山玩水了,虽然他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也拖了一些路程,可是也在他的容忍范围能就一直没有直说。突然间看她一下子失去了活力,闷闷不乐的,时不时走神到九霄云外还觉得很是奇怪。

“你没事吧?”孟浮生看她一个人站在树下面乘凉,也不说话,脸板着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了一声,“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是累了吗?”

也不知道何翠然有没有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一个女子跟着他们一大堆男人长途跋涉,也不能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床,几乎都待在轿子里的确会很累的。

这都是为了他们的计划,让何翠然牺牲劳累成这样,这让孟浮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朋友,所以才会感觉注意到她的失落,关心几句。

可是没有想到何翠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像被吓到一般立马缩回了视线,走到另一边,还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一点点类,没有什么大碍。”

孟浮生跟着问了一句,“真的吗?”

何翠然有些无奈地说“我真的没事。”



第九百二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0)

何翠然这么坚持孟浮生也不好追问什么,毕竟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么熟捻,更是谈不上无话不说了。

要是就这样过去的话他也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可是眼看着她的情绪状态越来越差,甚至在有时候孟浮生跟她打招呼她还会表现出一副惊惧的模样,这让他不得不更加担心了。

他在启程之前可是答应过她会照顾好她的,可是现在目的地都没有到呢,就让她这么害怕了,孟浮生觉得这样很不好,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吃饭的时候特意跑来跟她一桌。

何翠然的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无精打采的,好半会才注意到面前有人,眼神闪烁,低着头问“你怎么了?怎么跑来跟我一起?”

孟浮生向来是跟穆生云一个桌的,她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同桌就总是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坐着,他一开始还会邀请她过去,可是看见她处处表现出不习惯也就任由她去了。

孟浮生表情严肃地说“何姑娘,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真的不能跟我说一下吗?”

何翠然好像觉得他的话很好笑,说“你不是因为问过我了吗?我早就说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别乱操心。”

孟浮生这一次没有被她轻易说服,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可是你不想是没有事情的样子,真的不能跟我说吗?在启程之前我不就说了吗,我会保护你的。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就算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何翠然沉默了好半天,想要开口,又闭了嘴,好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最后摆摆手无奈的说了一句“不用了,真没事。”

孟浮生从她的举动中看出了挣扎,探出了端倪,“你是因为妍儿所以有顾虑?”他终归只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心思细腻,更别说猜得出姑娘家家的心思了。

何翠然抿了抿唇,表情痛苦地说“你一定要知道吗?你知道有用吗?”

“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我们、也算是朋友不是吗?”

何翠然眼皮一下子垂了下来,然后手颤抖着捂上眼睛,她这个时候才暴露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我很害怕,孟浮生。我真的很害怕,我已经有一个、两个、还是不知道第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了,每天晚上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你为了公主把我推给那些魔鬼的画面。我不怪你,真的,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命贱的普通人”

“不、何姑娘你不要这么说,我”

何翠然打断他的话继续说“但是我还是会害怕啊,我也怕死,虽然我占用了公主的位置,享受了这么久荣华富贵,虽然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还是应该心存感激,并、心甘情愿地去牺牲不是吗?我不应该害怕,也不应该退缩是不是?”

“何姑娘!”孟浮生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了她的话,并在其他人诧异地看过来的时候扶着她的肩膀朝外面走,直到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才放开她,诚恳地说,“我们没有人觉得你命贱,也没有人认为你该牺牲。”

何翠然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是整座皇宫里唯一让我敢去相信的人,但是我也知道公主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你没有必要因为跟我的相处可怜我、欺骗我。”

“我们不会牺牲你的。”孟浮生再一次握着她的肩膀,点头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做什么坏事不是吗?那些事情都是那些幕后黑手逼你的,我们有共同的一个敌人,你这一次跟我们来是帮助我们的,我们怎么可能会牺牲掉你呢?要是这样,我们跟那群人有什么区别?何姑娘,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会牺牲朋友的,除非你在这之后背叛了我们。你知道的,喜欢背叛的人不值得相信,也不会被保护,难道你会背叛我们吗?”

孟浮生的眼睛很亮很幽深,吸引着看向它们的人去相信它们表达出来的意思,那么真诚,蕴藏着抚顺人心的力量。

何翠然也渐渐从那双眼睛中汲取了力量,她慢慢平静下来,脸上也带了一点坚定的笑意,“我当然不会背叛你们!”

“那我们也不会放弃你,所以,不要多想了好吗?”

何翠然郑重地点头,“嗯!我知道了,孟浮生,谢谢你,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不,我不是好人,只是我们是朋友。”

这天晚上她睡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一夜无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丝毫没有车马劳顿的困倦和疲乏,甚至在见到孟浮生的时候还很是精神充沛活力满满地打了一个招呼“孟浮生!早上好!”

她看上去很轻松,跟昨天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孟浮生看了也觉得高兴,跟她找了个招呼,走到她身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好!”自从暴露了身份后,除了必要的演戏,何翠然在其他人面前越来越暴露出她本身的性格,带着点豪爽,“还是要谢谢你昨天的那些话啊,我胡思乱想了那么多,还把你相像成一个坏人,你可别怪我。”

孟浮生耸了耸肩膀,说“怎么会,要是真的谈责任,那也是我们的错,没有在行动之前就把具体的东西告诉你,让你一个人猜测,想多了也是正常。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都可以来询问我,我不会骗你的。”

何翠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行,那以后我可能会经常麻烦你,因为赶路真的是太太太累了!”她一连说了三个太字,表情口气都十分夸张,像是要表演出来那份累的程度,真的是很古灵精怪。

她虽然在孟浮生面前表现得很像一个普普通通就是性格有点开朗的女孩子,但是在别人面前还是十分拘束,尤其是对着穆生云。



第九百二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1)

何翠然之所以在杜维桢面前很拘束,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就是觉得有一天莫名的恐惧,那点恐惧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甚至连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

穆生云不是孟浮生的大师兄吗?那么他们的立场该是一样的才是,再加上她跟对方无冤无仇,接触也不多,更是谈不上什么仇怨,所以这点子拘束和恐惧也就来的越发莫名其妙了。

不过也无关紧要,所以何翠然也不会去深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拉近跟孟浮生的关系才是至关重要的,毕竟在他们这一行人之中,明显是以他为首的。

加上两人相处时间不断,何翠然对于孟浮生的了解虽然是有限但也是知道他的一些喜好的,只要加以利用,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心里也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点心机的,不过谁叫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是不相信孟浮生会保护她的话,只是想要把更多的筹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也就是说只要她跟孟浮生的感情越坚固,手上的筹码就越重。

何翠然的故意接近做得也并不明显,充其量就是跟孟浮生的话变多了,也会主动跟他一起吃饭,哪怕穆生云也在旁边她也会硬着头皮跟他们做到一起。

她的所有行为落在孟浮生眼里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只当是在他的那一番开解过后,对方更加依赖他的,更何况这群人中的确是他跟她的关系最要好,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去接近熟悉的人不很正常吗?

所以孟浮生并不觉得她的行为更以前的有什么不一样,甚至还对她多家关心,试图打消她的恐惧。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穆生云作为一个旁观者,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自然是咂摸出来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不过他并没有往何翠然接近孟浮生是为了活命的几率更大那一层面,而是想到了另一层面——他的师弟风流倜傥,而且心思纯良,何翠然明里暗里的接近讨好,莫不是喜欢上了浮生?

不得不说,穆生云在长风先生去世之后,对于年纪最小的孟浮生,的确是既当爹又当妈。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穆生云认为,何翠然的所有刻意的接近,都是为了取得孟浮生的欢心,以期能跟他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并不打算阻止,在他看来,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子自然是要比身份高贵的公主更适合作为孟浮生的妻子。

一来身份普通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也不会导致孟浮生遇到那么多的危险;二来,他觉得那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心机深重之人,接近的方法如此幼稚,让人一眼能够以看透。

也就是她的对象是孟浮生,要不然换一个狡猾一点的,都能看出来她拙劣的方法。

于是综合以上种种,穆生云并不打算阻止,甚至想要帮上一把。毕竟他们这一行很有可能会找到正在的杜月妍,虽然在他心里,他是认为杜月妍已经死了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但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找到了杜月妍呢?那个时候浮生肯定是不会放手的,接下来的事情穆生云都能够猜到了,又是接踵而至的麻烦,而且很有可能危及生命,这可不是个好的未来。

在他看来,好的未来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孟浮生能有一个平静幸福圆满的家庭,这才是好的。

在这些苦难发生之前,穆生云想要促成何翠然和孟浮生在一起,不管能不能成功,起码都要先去试一试。

于是他私心里找到了何翠然。

这是两人第一次私下单独见面,何翠然十分紧张,甚至都不知道手脚怎么放。

在穆生云没有说话之前,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她接近孟浮生的事情,想要训斥和揭穿她,所以脸上臊热得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低着头等待斥骂。

等到穆生云开口之后,她就懵了,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要跟浮生在一起?”

“什么?”何翠然愣愣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啊?”

穆生云还以为她是感到尴尬,解释道“我不会阻拦你们的,在我看来你跟浮生在一起,是好事。”

何翠然还是不明白,他说得每一个字她都懂,可是组合起来的意思怎么就那么耐人寻味呢?

穆生云觉得他在装傻,有些不耐烦了,“你没有必要装,我都看出来了,你是在故意接近浮生,我也没有什么要责怪你的意思,说得这么清楚,你还是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嘲弄。

何翠然这下子明白了,他是以为她接近浮生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她立马涨红了脸,有些慌乱地解释“不、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我们是朋友,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穆生云有些不开心,他觉得对方还是在装疯卖傻,他不介意把话说明白,“我说了,我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而且跟浮生在一起,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就像在这件事情上面,浮生心底善良,为人正义,就算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能也不会把你推出去。但也只是可能,总有些事情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你没有公主重要你应该清楚吧?但是要是你的身份变了就不一样了。”

他说“要是你跟浮生在一起,不管他对你的感情有没有公主深厚,他都不可能选择把你推出去,这是他的责任感,你要是不想后半身活得凄惨,可以考虑一下不是吗?”

要说在皇宫跟孟浮生朝夕相处的时候,她对那么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无比清醒地知道,无论她有什么想法,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在一起。



第九百二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2)

何翠然摇着头状似十分不理解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对孟浮生没有那层心思,我们只是朋友。”

“再装下去可就没有意思了。”穆生云渐渐没有了任何表情,板着脸,生出几分寒意,“你是在担心他不会接受你吗?放心,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我想你可能真的想错了。”何翠然再三重申道,“我没有要跟孟浮生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我知道他心里有人,也没有那个自信觉得我能够跟他心里面的那个人比一比。”

“他心里确实有人,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一定不是吗?”何翠然说,“就算她不在人世了也在孟浮生的心里,而且,你跟我说这种话不怕浮生知道了生气吗?你不是他的大师兄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算计浮生。”

穆生云抿了抿唇,他自然知道要是浮生知道了他今天跟何翠然的对话,肯定是会生气的。他眼里闪过不耐烦,但是他接着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说“我怎么可能会算计他,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好,就算他知道了生气我也能接受。”

何翠然不知道这种是什么感情,但是说实话她心里是羡慕的,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她流离失所,跟着一堆难民,期间从未有过温暖,过着风餐露宿,无人安慰,无人取暖的生活。

她也在路途中见到过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虽然贫穷,但是他们脸上常常带着笑,丈夫会把食物留给妻子,妻子会把吃的塞给孩子,他们物质上贫穷,但是精神上却是无比充实。

她不是不羡慕,不是不渴望,但是知道无法拥有,所以已经放弃了,而孟浮生是这么久唯一一个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点温暖的人,同时她也羡慕孟浮生跟穆生云的师兄弟深厚的感情。

因此何翠然对穆生云说“我在心里是真的把浮生当成了朋友的,要是你是真的为了浮生好,我肯定不会说什么话破坏你们师兄弟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了。”

穆生云答应了,他说“好,那你不会把我的话告诉浮生吧?我希望你不会告诉他。”

“是的,我不会。”何翠然说,“你是他的师兄,我要是把这些话告诉他他或许会难过,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而且我相信你是为了他好,只是方法上可能有一点错误,但我还是不想和你们两个人闹矛盾。”

穆生云心里一闪而过的气愤,浮生和他的妻子说他对待孟浮生的方法不正确也就算了,一个冒牌货,一个普通的农女,凭什么这么说!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所有的怒气都藏到了心里,只是笑一笑表达感谢,“谢谢你愿意理解我,虽然我很遗憾我跟你说的事情不能达成,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其实是一个好人。”

这事何翠然第一次被这么直接地夸她是一个好人,脸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谬赞了,我确确实实是为了增大活下去不被抛弃的几率去接近浮生,你也没有跟他去说,我应该感谢你才是,你才是一个好人。”

“这有什么的。”穆生云表示理解,“谁不想要活着呢?就算是我,换到你的位置,也没有除了这个之外最好的方法了。”

可是人多眼杂,就算是何翠然没有打算跟孟浮生说她跟穆生云见过面的事情,这也通过其他人的嘴传到了孟浮生的耳朵里,这让他大为惊讶的同时又不由得联想到了其他东西——宁秋蓉模仿妍儿的事情。

何翠然跟妍儿也十分相似,生云师兄跟她本来没有任何联系,行了这么久的路也从未见过他们有什么交集,那为什么生云师兄这一次会突然找上何姑娘呢,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看何姑娘这段时间跟他接触的比较多,又冒出了别样的心思——想要让何姑娘模仿公主的行为举止,让他心乱意迷。

这也不是孟浮生故意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实在是生云师兄有过不好的行为。

他不好直接去找生云师兄,免得又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产生没有必要的争吵,平时还好,现在身上是带着任务的,内讧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他决定先去找何翠然询问一番。

见到何翠然,他直接问“生云师兄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何翠然一愣,在心里组织该怎么回答,浮生是怎么知道的,穆生云不会因为是她告诉他的吧?天呐,冤枉啊,到底是谁这么多嘴。

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装傻,“啊?什么?”

穆生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不是一个人看到生云师兄找她,这件事情不应该有假才是,“生云师兄没有来找过你?”

何翠然看到他这模样就知道他绝对是知道了,也装不下去了,点点头,“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情啊,的确,穆生云来找过我了,不过没有说什么。”

“是吗?”穆生云若有所思,如果没有说什么,生云师兄会无缘无故找她吗?不管她想不想说,他还是要提示,“没有跟你说什么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他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或者是觉得奇怪的,你可以跟我说,也可以不必理会。”

何翠然笑笑,不以为意,“当然,我现在最在乎的可是前方未知的危险,其他的都是纸老虎!我不放在眼里的。”

看她并没有被影响到什么,孟浮生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也被她的乐观感染了,“你现在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无论生云师兄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胡乱答应他,要是能跟我商量自然是最好的。”

“没有没有!”何翠然很是坚定地回答,“我没有答应他什么,我哪里有这么傻啊,真这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第九百二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3)

孟浮生反省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绷了,生云师兄都说了这一次会体谅他,要不怎么会跟着一起来呢,他不应该总是怀疑生云师兄别有用心才是。

何翠然又说“还有啊,生云师兄好像很在乎你的样子,你们师兄弟感情可真好,就跟、跟亲兄弟一样!”

孟浮生也深以为然,颇为感慨地说“我跟生云师兄很小就认识了,可以说我是生云师兄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很照顾我,在师父离开之后更是跟我的亲大哥一样,我对他也是一样的。”要不是有这么深的感情羁绊,他们现在也许早就越来越疏远的,毕竟哪有一对师兄弟能够容忍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何翠然更羡慕了,“要是我也能像你那样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就好了,可是在我们家还没有面临那场天灾的时候,我姐姐在我出生之前就病逝了,接着又发生了那桩子事情,我连最关心我,最爱护我的人都没有了。”

孟浮生只觉得她确实可怜,可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安慰,一句干巴巴的,“你爹娘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过得平安快乐。”

“嗯!”何翠然擦擦眼角的泪花,“等到跟着你们找到公主,我就自由了,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让我爹娘看着也放心的!”

两人接着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孟浮生则是急着要去找穆生云,他从何翠然那里问不出什么,可是不能不防患于未然,接下来还有这么长时间呢,他不希望期间发生什么事情。

穆生云其实在他来之前就知道孟浮生已经知道自己去找过何翠然的事情了,也知道他肯定是回来找自己的,他也不知道何翠然有没有跟孟浮生说些什么,心中难免忐忑。

在他到了之后穆生云率先发声“听说你跟冒充公主的那位姑娘关系很近?”

孟浮生一顿,“啊”了一声,挠挠头,说“我们是朋友,在宫中的时候也有交集,她也给过我们一些关于公主的线索,其实她并不是坏人,只是被那些人逼着做了这些事情而已。”

他渐渐停住了话头,因为穆生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意味深长,这让他有点想笑,“生云师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跟何姑娘只是朋友,我相信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顿了顿,说“你当时去找何姑娘不会是因为了这件事情吧?”

穆生云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我当时看你们两个很亲近,常常单独相处,而且她好像很怕其他人,可是不怕你,相反对你很亲近,似乎挺喜欢黏着你的。”

孟浮生笑着摇摇头,“生云师兄,你想错了,其实她之所以会毕竟害怕你们,可是是因为跟你们不熟悉?她跟我在皇宫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一开始行进的时候,她心里一直很害怕我们会牺牲她,也是我开解了她,许是因为这个她才对我亲近吧,你不要想太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子吗。”穆生云话题一转,说,“今晚没事要不要一起喝个酒?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孟浮生想了想的确没事,就同意了,晚上的时候他安排好人巡逻,就去找穆生云,两人喝着喝着,都有一些醉意。

他问“生云师兄,这一次你为什么不仅同意我去救妍儿,还跟我一起去?”

“你还敢问?”穆生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眯着眼睛瞪了孟浮生一眼,忿忿说道,“还不是怕你小子出事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待?在你嫂子看来可是我把你逼出去的,到时候不安全带你回去我可就糟了。”

谈到嫂子,孟浮生就想到了宝宝,有些怀念地说“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宝宝了,挺想他的。”

“你这个做叔叔的一点都不尽责。”穆生云晃着手中的酒壶,埋怨道,“小孩子长得可快了,婉仪又总爱给他吃的,到时候肯定要大成个胖小伙。而且小孩子记忆力可不好,到时候就把你这个叔叔忘了。”

孟浮生喃喃一句,“没良心的。”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晚风吹着他们,无端安宁。

孟浮生说“生云师兄,我知道我这一次行动的确是有着一定的危险的,对方行径未知,甚至连他们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可是妍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把她救出来,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那种失去生活方向的迷茫,太痛苦了。”

穆生云不能理解,他能理解孟浮生对于杜月妍的感情,但是确实不能理解这份感情到底深到什么地步,才有这么大的作用,似乎能够操纵他的生死?

所以他不说话,只是保持淡淡的表情。

孟浮生侧着头问他,“生云师兄,你能理解我的是吗?不然这一次你不会来跟着我的?”

穆生云想说不能理解,可是他又觉得这个时候最好是保持沉默。

孟浮生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是他也没有去怪穆生云,只是说“其实命和活多长时间自有天去决定,我们能在活着的时间里做些什么才是我们自己来决定的,要是因为期间有别人或者别的事情来影响和破坏,我们也没有办法预测和去决定不是吗?在我看来,去做就对了。”

穆生云继续沉默。

在两个人喝完酒已经是深夜里,明早还要赶路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回去休息了。

在他们分开动的时候,穆生云抱住孟浮生说“我支持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所以这一次我会陪着你去找公主,而且我答应你,只要不是你有危险,我不会擅自行动的,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孟浮生这下明白生云师兄是猜出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是为了何翠然了,在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更多的是对他的承诺的感动和欣喜,他回抱住穆生云,承诺道“放心,我会三思而后行,注意保护自己的。”



第九百二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4)

今天的谈话让两人都有些满意,孟浮生从穆生云那里离开的时候在路上就遇到了一脸焦急的何翠然,有些好笑,他走过去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一直在这里转圈圈,盯着你看的都要晕了。”

何翠然不理会他的逗笑,看他一派轻松的样子,心情也由不得放松了下来,谨慎地询问“你跟穆生云,没事吧?”

孟浮生一猜就知道她是在担心这个,打消他的担心,“没事的,我们谈了一下,谈话的结果很好。”

“那就行。”何翠然连舒了一口气,挠挠头说,“不然要是我一个人害得你们师兄弟生了间隙,我可是罪人了,没事最好。”

“别担心了,快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这一次的路可不好走,要经过几座山才能到得了休息的地方,有的累呢。”

何翠然吐了吐舌头,俏皮可爱地说“那累的也不是我啊,我只是个坐轿子的,不过颠簸也够我受的了。”

两人就此道别,各自都回去休息了。

早上启程走了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一座山,因为山路崎岖,所以人迹罕至,在他们进山的时候还有人提醒他们山路可不好走,常有山贼出没,要他们小心。

可是孟浮生他们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没有人把这个放在心里,不过是区区山贼而已。

山路两边树林茂盛,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忽远忽近,或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诡异沙沙声,倒是有些古怪和瘆人,越走深便越安静得出奇,就在这个时候,沙沙声突然变大和变近,就像是有人在树林里走动,衣服摩擦低矮的灌木丛发出的声音。

练武之人耳朵可不是一般的灵,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戒备起来,他们是不把什么山贼放到眼里,可是该提起的精神没有人敢松懈,毕竟都是经验老道之人。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身后和身前,都从树林里冒出了一堆身高体壮,满脸凶神恶煞之气之人。

孟浮生把想要探头出来看情况的何翠然推了进去,还告诫她,“在里面躲好,别出来。”

对方人多,他怕动起手来的时候何翠然手无缚鸡之力被偷袭了。

这个时候,挡在他们前方的一个山贼走了出来,他扛着一把大刀,表情不屑,匪气横生,“我们不为命,只为钱,只要你们把钱留下,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不然,哼哼!”

他带着威胁性地哼了几声,眼睛上下扫了扫向前一步的孟浮生,十分不屑地说“你就是领头的吧?毛头小子,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既然你们胆子大到走这一条路,那爷爷们就给你们一个教训!”

孟浮生脸长得嫩,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是被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评价,圣人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孟浮生冷笑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有什么本事要让我们交出东西!”他丝毫没有把这些徒有其表的山贼放在眼里。

两方就这样展开了对战,孟浮生想要让那群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

可是等到真正动起手了,他才觉得惊讶,以孟浮生的见多识广,见到山贼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的的确有点功夫,有的就是一群唬人的乌合之众,可是这群人跟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们都是有一些手上的功夫的,而且有勇有谋知道队形作战,在混战的时候也知道听从命令,变换队形,以及从谁下手,许多人来围攻孟浮生,想要擒贼先擒王。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是孟浮生这一群人的对手,围攻孟浮生的那群山贼连他都没有碰到就被打趴下了,最后他们认识到情况的严峻,知道自己打不过,碰上硬茬了,想要撤退。

孟浮生看出了他们的意思,大喝一声,“留活口!不要让他们走!”

不到五分钟,形式忽变,原本凶神恶煞尽显王霸之气的山贼被按在地上摩擦,灰头土脸的,只敢恶狠狠放狠话。

“有本事杀了爷爷们啊!不然等到爷爷们翻身非宰了你们不可!”

“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一对一单挑!”

喊一对一单挑最大声的便是这群山贼的头头,这可是把孟浮生逗笑了,拎着他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阴森森地笑着看他,“刚才你们那么多人打我一个都没有碰到我,现在你是要一对一单挑?你确定?”

山贼头头吞了吞口水,呸了他一嘴,“刚才爷爷们是给你们放水没有用全力!”

孟浮生笑着把他放了,漫不经心地说“那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要是你打赢了我,我就把你们都放了,怎么样?”

“好!”山贼头头咬着牙,那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他从地上把大刀捡了起来,“那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实力!”

有些被踩在地上脸都扁了的山贼来了劲,不怕死地喊道“大当家的加油!把小白脸干死!”结果踩着他的侍卫一个坏心眼,加重力气,那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孟浮生也不多废话,立马开始了,不到两分钟那个山贼头头就躺到了地上,他在旁边看着山贼头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状似不解地说“你怎么又给我放水了?”

“噗嗤。”何翠然下了车在一旁看热闹,听到他的话笑出了声,带动了其他人一起笑。

那个山贼头头脸红耳赤,喷洒着粗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孟浮生摊摊手,“既然你打不过我,那我可不能把你们放了,那你们不妨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吧?”

山贼头头喘着粗气,不怕死地扯着脖子喊“我们是你们山贼爷爷!”

这个时候穆生云从孟浮生后面大步走上来,一脚踹倒了山贼头头,黑着脸说“别给脸不要脸,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普通的山贼可没有你们这种组织性,要是不说,可别怪我们不留手了,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



第九百二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5)

确实,孟浮生也是看出来了他们身份的不一般,不可能只是山贼,才跟他们那么多废话的。

他接着穆生云说“要是真的山贼,那我们打杀了可也是替天行道啊,你们说是吧?”

此刻笑得诡异的孟浮生丝毫没有方才那股子少年意气风发的气度,要是刚才的他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正道人士,那么现在似笑非笑的模样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能干出什么来。

那个山贼头头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容易被骗到了,一脸轻蔑鄙夷的哼了一声,便撇过头去,“你当爷爷们都是被吓大的吗?兄弟们说是不是!”

“对!爷爷们可不怕死!”

“有种直接杀了爷爷们,别跟个娘们似得唧唧歪歪。”

“大当家的,我看他们就是怂了!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嗒”声,然后就是山贼头头杀猪一般的叫声,只见他抱着左臂在地上滚着,孟浮生则站在一旁笑得居高临下。

“怎么会这么简单地杀掉你们呢,当然是一只胳膊一条腿慢慢地卸下来了。”

“大当家的!”有山贼大喊起来,杀气腾腾地瞪着孟浮生,怒喊道,“你竟然给敢!”

“啊!”山贼头头又是一声大喊,这下是一条大腿被卸掉了,孟浮生摸着下巴,闲情逸致地评论道“不过是一条左臂和右大腿,不影响生活不是吗?”

这下没有人敢挑衅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孟浮生把另一个人拎了起来,攥着他的下巴指着山贼头头给他看,“他不肯说你来说,不然他的右臂也顺便卸下来你们看怎么样?”

“大当家的。”被牵制住的人惊惧地看向山贼头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这个时候的山贼头头也是痛到没有反抗的心思了,暗示他可以说了。

那个人便一股脑的把事情倒了出来。

“爷爷、啊不,我们以前都是当兵的,只是后来打完战了,军队不需要这么多人了,借口我们没有用,嫌弃我们只会浪费军队粮食,就把我们赶出了军队。”

另一个人接着他,满脸的恨意,“可是打了这么多年战,我家里人早就没了,也没有娶老婆,就自己一个人,除了这一身功夫,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手艺,就干脆上了山想要砍柴打猎为生。只是这些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季节一不好就什么都没有,反倒是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让我们不如当山贼,不劫财不要命,只要钱。”

又一个人笑得阴狠,“很快发现这伙是真好干啊,只要有一只肥羊经过,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吓唬一下,半年的伙食就进账了,没有想到今天碰到一群阎王爷,气死爷爷们了。”

这件事情真是棘手和复杂了孟浮生看向穆生云,两人同时沉默起来,他还以为这群山贼是哪个仇人派过来埋伏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军队没有补偿你们?”孟浮生沉默了好半天后才开口问,“你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呵呵。”山贼头头冷笑,所有人都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浓厚的恨意,至于对象是针对谁的,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钱都被官大的给吞了,我们能拿到一些什么?打仗卖命的是我们这些小喽啰,打完仗享受荣华富贵的却是那些平日里耍嘴皮子的,这个国家真是操蛋的不公平!”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要不是爷爷们想活命不想闹事,早就他妈闹上这里的衙门了。”

孟浮生这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要是这些事普通的山贼,作恶多端大不了全部杀了便是,但是他们却是曾经为昆国立下功劳卖命的士兵,最后还被辜负了,要是真的把他们杀了,孟浮生心里也不安啊,他做不成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这真是不好处理。

他也没有办法一走了之这里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干脆让那群山贼带着他们先上山,反正天色也晚了,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还能多一点时间想办法。

那群山贼对孟浮生他们的行为也是十分生气,不止一个人嚷嚷着,“士可杀不可辱!折辱我们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鸠占雀巢,爷爷们告诉你们,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受这种奇耻大辱的!”

不过孟浮生一行人很快就发现,这群山贼也就是叫嚷的声音大了一点,表情凶狠了一点,最后心还是比山都要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受影响,这也算是一种本事的。

孟浮生可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心思和闲散的心情,他现在要烦恼的是怎么处置这群山贼,总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在这里作威作福吧?没有遇到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这群山贼都落到他们手里,什么都不去做也不是他的风格啊。

孟浮生他们占据了这群山贼老窝最好的地方,把那群骂骂咧咧的山贼赶到了一个地方看着。

山贼头头还很是不服,生气地对孟浮生说“你们又不杀了我们,又不送我们去见官,而且还占了我们的家把我们关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孟浮生当然不会说他带着的人是皇帝的人,连个解释都没有,丢下一句,“失败者没有选择的资格”就把他们都关了起来。

然后他整夜未眠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群山贼,还是被穆生云点醒了,“与其你一直这么纠结下去,不如把这件事情交给应该做的人去处理,这不是你的义务不是吗?为什么总要揽到身上?”

孟浮生可以说是醍醐灌顶,他拍了拍脑袋,在心里骂自己蠢,对啊,既然怎么做都不对,那么把这群人交给最适合的人不是更好吗?这事先皇时候留下来的隐患,现在最适合去解决的人不就是维桢吗!



第九百二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6)

已经被自己的行为蠢到的孟浮生立马写了一封信给杜维桢,跟他讲了这里的情况和山贼们的身份,让他派合适的人过来解决。

杜维桢两天之后收到了这一封信,看到内容后很是惋惜,他没有想到以前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记得曾经听他的一位老师提起过,当时推翻前朝之后,的确不需要那么多士兵了,但是父皇顾及到他们为昆国立下的汗马功劳,可是给了不少赏赐。

而曾经为昆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们如今沦落为山贼,这说明了什么?肯定是有人把赏赐下去的东西吞掉了!谁有如此大的权力又有如此大的胃口!

这封信点燃了杜维桢心中的火焰,他在派遣合适的人去处理那群山贼的同时,又命令人彻查此事。

此事年代久远,查起来也是既麻烦有繁琐,可是杜维桢在当时就说了,不惜任何代价,务必水落石出!

两边都在行动着,杜维桢一边派出人秘密调查当年安抚离开的士兵所付的赔偿和报酬,另一边派人去孟浮生那边,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士兵召回来,要是他们愿意继续当兵,那么可以安排,要是不愿意,他也可以给出相应的赔偿,并惩罚当年贪污钱款的人安抚他们的心。

只是孟浮生那边可没有那个时间在那里等到杜维桢的人过来,穆生云表示“我们这一行的主要任务是找到公主,可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不然浪费了时间,那边的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孟浮生也觉得如此,遇到这里的事情也是突发状况,他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种突发状况浪费时间,于是他决定今天就离开,那么那些山贼就成了问题。

杜维桢是这样提议的,“虽然我们不能都留下来等维桢的人过来,但是可以留下一些人负责看住那些山贼啊,现在他们都被关在一起,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盯着,只要一些人负责看住和给他们食物就行了。”

孟浮生也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之人,他心里肯定是知道去寻找和调查公主的事情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下定决定和告知大家待会暗中偷偷离开。

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的,瞒着那些山贼,生怕他们知道到时候只会留下少部分人看住他们后起心思。

孟浮生选出了一些人留下,告知他们只要负责盯住山贼和给他们食物就行了,到时候朝廷会另行派人过来接手,不过在这期间务必要瞒住那些山贼。

安排好后孟浮生就带着人偷偷离开了。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刚走到半山腰,竟然被一大伙人拦住了,那伙人跟前一批他们遇到的山贼一样,浓眉大眼,很是强壮,一股子凶气。

孟浮生扫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是什么人?”

一人从山贼中走出来,怒吼“就是你们这群王八蛋抓了我们兄弟?”

孟浮生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抓的那群山贼的同伙了,他昨天还觉得奇怪,听那山贼头头的意思,不应该只有他们当了山贼,没有想到更多的在这里呢。山贼头头想必也是存着会被救的心思所以隐瞒了下来吧。

他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你说什么?我们跟你们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只是要赶路,你们突然冒出来挡了我们的路,还胡说八道,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给爷爷们装傻呢!”另一个山贼头头也是匪气得不得了,吹鼻子瞪眼的,“别以为爷爷们不知道昨天是你们这群龟孙子趁着爷爷们不在,把兄弟们都抓走了!好啊,要是不把爷爷们兄弟放了,看爷爷们怎么教训你们!”

“不放了兄弟们你们休想走出这里!”

“爷爷们可不是吃素的!”

在他身后的山贼也附和着大喊大叫,像一群沸腾了的大猩猩。

孟浮生心里有气,其他人心里也都憋了气,就等着孟浮生发号施令了,可是他心里有着顾忌呢,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根据昨天跟另一批山贼动手的经验来看,这群山贼想必也是非常会合作的,这么多人分开作战都十分恐怖了,更别说合作起来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孟浮生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即使生气也不敢贸贸然动手,更何况他带着人是为了营救妍儿,要是在这里折损了人手,后面的计划岂不成为了一场空谈?

他想了很多,主动退了一步,说“我们也不是什么敌人,要不是昨天他们拦住了我们的路要打劫,我们更不会起什么冲突,所以放了他们自然是可以的。”

孟浮生所说的也不假,另一山贼头子自知理亏,再加上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能够不动武力就化解事端,岂不美哉,他说“是我兄弟们做错了,这样只要你把他们放了,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发生。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们过我们的阳关道,大家各走一方,互不招惹,怎么样?大家没有意见吧?”

孟浮生不想多生事端,但也不想什么事情都不敢,但是这个时候,他只能同意,“行,我同意你的说法。”

那个山贼头头笑了笑,“那就好,那我兄弟们呢?被你们关到哪里了,没事吧?”

“没有。”孟浮生回答,“他们现在都在他们的山寨里关着。”

“是吗?”山贼头头有些不相信,说,“那就请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我让人过去看看再说吧。”

孟浮生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被留在山寨负责守着那群山贼的侍卫们,说“这当然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些人也在山寨,他们必须安然无事,就让我的人跟着你的人上去看一看,没事吧?”

他看向穆生云,询问他的意见,就是想让他回去山寨,穆生云当然没有。

那个山贼头头也同意了,从他的人中叫了一个出来,让他跟着穆生云一起上了山寨,接着就是等待了。



第九百二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7)

很快孟浮生就看到穆生云带着侍卫们回来了,山贼头头的那个属下也跑到他耳边汇报,嘀咕几声后就见到那个山贼头头点点头,接着对孟浮生他们说“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孟浮生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人下山了,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群山贼才停下来。

穆生云问话,“浮生,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

“当然不是。”孟浮生否决,“只是暂时离开,那些人应该曾经都是士兵,擅长合作,而且人数众多,绝对不是好惹的,要是在当时起了冲突,双方肯定都会有折损,这不是你我想看到的,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想跟这群人纠缠。”

穆生云更加疑惑了,那还不是要离开了,“是说我们不管这里的事情了吗?”

“不,当然要管。”孟浮生斩钉截铁地说,这才解开谜题,“我们先假装离开,然后再偷偷去那个山寨看看,这样也避免了发生冲突,还能了解里面现在的情况。”

孟浮生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暂时安营扎寨了。

晚上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去找穆生云。

穆生云见着他这样子也很惊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打扮成这样?”

孟浮生没有要瞒他,相反还打算把他拖上战船呢,他回答“你跟我一起进山寨看看里面的情况吧,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就行,不然到时候维桢的人来了又得一顿好找,太浪费时间了。”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就凭借他们一行人的能力将那群山贼劝降,今天这么轻易的谈拢条件也就是想让对方放淡戒心,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跑咯。

穆生云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同样换上了夜行衣,就他们两个人整装待发朝着山寨去了。

不过孟浮生一开始只是猜测他们很难缠,尤其是那个山贼头头,毕竟他所带领的人是被他们所捉的那个的三倍,肯定是有过人的本领才能服众的,他或许才是山贼阵阵的老大。

可是孟浮生没有想到他们比自己想象中的难缠那么多倍,他们才刚刚进去竟然就被一队负责巡逻的山贼发现了,其中一个应该是负责预警的,竟然还随身携带者锣鼓,一见到孟浮生两人就大喊一声“有人偷袭!”,紧接着就是锣鼓声大作。

“砰砰砰!”

每一声都十分有气势,孟浮生想要夺下他手中的锣鼓,可是所有山贼都护着他,还不到五分钟的功夫,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喊打喊杀声。

“抓住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杀!让他们尝尝爷爷们的厉害,可不能让他们把咱们山寨当成家来去自如咯!”

两人步步后退,紧紧盯着扛着大刀,目露凶光地逼近他们的山贼。

穆生云突然攥着孟浮生的手,低声说“你先走,我负责拦住他们!”

“你开什么玩笑呢生云师兄!”孟浮生立马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说,“要不一起走,要不一起留!”

山贼老大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怒道“你们一个都不准走!我说昨天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等着今天晚上耍阴招啊,既然都敢来呢,那就把命给我留下吧!”

随着他一身令下,山贼们一嗡而上,孟浮生他们这下是一个都跑不掉了,只能握紧剑,眼神坚毅地看着那群山贼,迎战上去。

山贼来了不少人,而且配合极好,以他们两人当然不可能对付的了,所以他们并不是要硬着头皮对战,只是一边在打的同时一边在寻找合适的时机离开罢了。

最后,混战了十几分钟,孟浮生抓住了一个机会,一脚踹开朝他扑过来的山贼,攥着穆生云的手,同时大喊“生云师兄!现在走!”

穆生云也不恋战,一剑逼退朝他拥挤过来的山贼,跟在孟浮生身后要越墙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山贼老大大喊“真当我们山寨是你们后花园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孟浮生感觉身后一股凉意,一转头就看到一把射过来的箭,山贼老大正得意又阴森地盯着他。

好在孟浮生这个时候刚好才住了墙头,脚一蹬,险险躲开箭,不过脸上还是被划了,火辣辣的疼,不过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两人脚步都不带停地越墙匆匆往山下走。

等回到安营扎寨的地方,穆生云立马来查看他的伤势,看到他脸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很是心疼,咬着牙说“那群山贼,我非要把他们都端了不可!”

“不可冲动!”孟浮生连忙说,擦了擦脸上的血,和颜悦色道,“他们也并不想致我们于死地,不然那把箭射得就不是我的脸了。”

他注意到山贼老大是朝着他的手臂射过来的,只是他躲了一下才被划了脸,当时就算是不动也就伤到一条胳膊罢了。

孟浮生接着说“我们等到维桢的人来就可以走了,不要冲动,还有这几天要躲好一点,保不齐山贼回来找我们。”

穆生云点头表示明白。孟浮生脸上的伤只是一些皮外伤,清洗一下伤口就行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层血痂了。

何翠然第二天醒来见到他脸上的伤口,很是惊讶,“浮生,你这是怎么了?”

孟浮生觉得没有必要讲出实情,怕她会生出无谓的担心,就说“昨天晚上不小心刮到了,没事的。”

“哦。”听他这么一说何翠然也不介意,那伤看起来就没什么问题,“那你擦擦药。”

何翠然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等到维桢的人过来吧。”孟浮生回答,“等到他们过来接手山寨的事情我们再走,免得那群人不知道窜到哪里去,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何翠然心里有些开心,她应该是最不想早日到达目的地的人,虽然孟浮生在她心里很有可信度,可畏惧的心里还是深藏于心,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哦,这样。”



第九百二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8)

几天之后,在他们的期盼之下,杜维桢的人终于过来了,领头的明显是认识孟浮生的,一见到他就很是恭敬地说“您就是孟大人吧,皇上让我来接手你的事情。”

孟浮生礼貌地朝他点点头,问“你是?”

“鄙人姓成。”

“成大人。”孟浮生说,“那我跟你说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在身,在这里留不了多久。”

那位姓成的官员连忙说“孟大人请说,我们一定洗耳恭听。”

他的官腔太重孟浮生不是很喜欢,但是这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办好事情就成了。

“这里的山贼是退伍的官兵,武功不错,而且配合很好,十分团结,并且人多势众,再加上他们的头子不是好惹的,所以很是难碰,你们得小心点。”

成大人点头表示了解,“还有呢?”

孟浮生接着跟他说了山寨的位置和地形特点,提醒他们在上去之前可以先派人去勘测一下,以免发生不测,毕竟这里地形复杂,对方比较了解,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成大人狂点头,但是表情颇为不以为然,显然是不把那群山贼放在眼里,保不齐心里还觉着孟浮生小题大做了。

孟浮生只得再三提醒他那群山贼不可小觑,连他们也不敢硬碰硬,想要他重视一点,也不知道成大人听进去没有,口头上倒是答应得好好的,跟个马屁精似得一直在多谢孟浮生的循循教导,什么如雷贯耳,醍醐灌顶之类的都出来了,着实是让人头疼。

孟浮生不想跟这样的人多做纠缠,就让他们去了,在成大人带着他的人离开,说是要上去山寨的时候,穆生云才过来问他,“那我们现在是要走了吗?”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等到见过这个劳什子成大人后,立马改变了想法,头疼地说“现在看起来不行,那位成大人似乎不怎么靠谱,我们还是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吧。”

穆生云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成大人带着人上了山寨,一个狗腿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地问“成大人,那位孟大人跟您说了什么啊?”

成大人一笑嗤之,“都是一些胡说八道的话,还说那些山贼有多厉害多厉害,再厉害不都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山贼吗?吓吓就乖了,不过这次皇上可不是让我们一窝端了,只是把他们招安,为朝廷做事罢了。”

“为朝廷做事是那群山贼的荣幸,也是皇上大发慈悲给了他们机会。”狗腿子笑咪咪地说,“跟那群山贼说他们还不高兴地立马偷袭?”

成大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本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孟大人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哈哈哈。”

一个官兵说“大人,山寨到了。”

“你们是谁?”几个山贼从山寨里走出来,用鼻孔对着成大人他们,声音浩亮,“看样子你们都是朝廷的人啊!朝廷的人来我们恶人寨做什么?真不怕我们弄死你们?”

那些山贼的态度和表情太横了,让成大人很是不舒服,有一个人更懂他,先一步发飙“你们这群山贼说什么呢?这是成大人,是朝廷派来负责招安你们的,休得无礼!”

“哈哈哈,招安?”一山贼哈哈大笑,鄙夷道,“我们可不知道什么招安的事情,胡乱编造什么瞎话骗你们爷爷呢?”

“是啊,我们可没有听说什么招安,再说了,朝廷配谈招安吗?”

“爷爷们可不给朝廷这个面子。”

成大人被气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这群山贼无理取闹,要不是念着皇上和平招安的旨意,他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他说“本官是奉朝廷的命令来跟你们的大当家的商量事情的。”

“切。”一山贼嗤笑,但还是让人进去找那个老大了,“你去把老大找过来,说朝廷走狗来了。”

这说明他们上上下下都齐心协力,而且都十分听从山贼老大的命令。

走狗两字把成大人气得不轻。

狗腿子一直在旁边劝他,“大人您消消气,你跟这群没有文化的乡村野夫计较,消消气,消消气。”

成大人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哽到喉咙的那口气才歇下去。他们还以为只要等一会,可是没有想到一个竟然就是半个时辰,山贼在树荫底下乘凉,时不时看向他们发出意味不明的嘲笑声。

成大人他们也越发察觉不对劲了,他黑着脸对狗腿子说“那群乡村野夫是不是在故意闹事让本官等呢?”

狗腿子也跟着他骂,“那群人没有见识,是给大人您下马威呢,我看不如”

“不如什么?”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狗腿子的话,只见那个山贼老大大步走了过来,眼睛还嘲讽地盯着狗腿子,“听说你们是朝廷派来的走狗?怎么?现在是当着我兄弟们的面商量整治我们?胆子够大啊。”

成大人瞬间恢复了和颜悦色,“这位就是大当家的吧?我是朝廷派来的人,皇上很是重视你们,想让你们重新当兵,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啊呸!”山贼老大朝成大人脚边吐了一口口水,差点吐到他身上,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我刚才听到苍蝇在爷爷耳边嗡嗡嗡,吵死了。”

成大人有些恼怒了,可是皇上的命令在头上盯着呢,还是要和气,“这可是皇上的命令,而且皇上说了,要是你们答应,条件还是很丰厚的。”

“呵呵。”山贼老大冷笑道,“丰厚?什么个丰厚法子?我们当年被逼着退伍的时候可是一文钱都没有拿到,难道现在朝廷会这么大方?”

成大人耐心跟他解释“当年安抚款其实已经发放下去了,只是被人吞了,皇上现在真正调查呢。”

“查到了吗?”山贼老大歪着头看他,一身的邪气,“查到了还有的说,要是没有,你们就是空口说白话,这谁不会啊?”



第九百二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79)

成大人的脸立马就黑了,这群人不仅满口胡言乱语,还对朝廷对皇上这般不尊敬!

但是想到身上的重任,他还是耐着性子说“皇上说了会查的,肯定会查到的啊。”

“那查到了吗我就问你?”

成大人强扯出一抹笑,“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有了,皇上是觉得对你们很愧疚,想要把你们召回皇城,好好对你们。”

“放屁!”一山贼呸了一声,满脸横肉抖动,“我看你们是想把我们骗到皇城宰割吧?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有去无回,老大,你可不要被他们这些油嘴滑舌的骗子给骗了!”

“听到我兄弟们的话了吧?”山贼老大拍了拍成大人的胸口,满脸的挑衅,“只有傻子才相信你们这些大官的话,你觉得爷爷们是傻子吗?爷爷告诉你们,现在走就快点走,趁爷爷脾气还好,待会可就走不掉了。”

成大人心里一点都不相信,还觉得山贼老大是在故弄玄虚,想要吓唬他,毕竟他可是朝廷派来的人,谁敢对付他啊?

他继续不依不挠地追问“这位山贼大人,皇上让我们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可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把你们带回来,要不你们看你们有什么要求,要是合理的,我都可以跟皇上说,看看能不能满足你们。”

山贼老大的脸明显是黑了不少,也有些不耐烦了,眼神冰冷阴沉,“爷爷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贪污钱款的狗官的头送到爷爷们面前,莫不是就是你们编造的,根本没有这类人?呵呵,爷爷们告诉你,可别想骗爷爷们,爷爷们对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狗官可是没有一点好感,要是你们再不离开,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成大人也是一个大官,在皇城那也是出门排场大的人,人人见着他不得给上几分薄面,哪里有见到过这般油盐不进的人,那是心火一簇一簇的往上冒,他忍不住怒喝道“你敢对本官动手吗!本官低声下气地问你话是给你面子,是听皇上的命令,哪知你们这群贼人粗言秽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对朝廷这般大怨气!”

“你这狗官什么意思?”还不等山贼老大说话,其他人就不爽起来了,一原本在乘凉看热闹的小山贼立马变了脸色,冲出来到成大人面前,他比成大人要高上一个头,很有威慑力,“你是在怪爷爷们?是爷爷们给你脸了是吧?爷爷们告诉你,要不现在走,要不爷爷们把你们踹走!”

“你!你!”成大人这一下子是彻底气坏了,“口出狂言!本官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

“妈的!”小山贼直接一脚踹倒成大人的肚子上,把他踹得连滚了好几圈才撞到一棵树上没有继续滚,小山贼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看出来了吧,你来说说看爷爷敢不敢!”

“大人!大人!”狗腿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大人都快晕过去了,他连忙过去把成大人扶了起来,涨红了脸呵斥小山贼,“你好大的胆子!成大人你都敢动手!”

山贼老大这个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动手又怎么样?我们可是劝过了的,是你们不听,一群狗官,来人把他们带回山贼,我倒是要看看朝廷怎么办!”

“大人怎么办?”狗腿子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看着山贼逼近,他一下子就慌了,差点钻到成大人身后,“大人,他们要造反!”

“慌什么!”成大人心里也很是慌张,但还是竭力镇定下来,捂着发痛的屁股站起来试图讲道理,“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怪你们打我,只是要是真的动手,事情可就不简单了,不要害了你们自己。”

成大人虽然狡猾奸诈,是个趋利避害之人,可到底还是负责人的,要不然杜维桢也不会选了他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那群山贼明显已经失控了,对官兵们动起手来,成大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和平谈判了,直接下令回击,当然更重要的是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离开,因为他们明显是打不过对面的。

孟浮生当时传信回去皇城的时候,只汇报了之前被抓住的山贼人数,所以皇上对人数的预判从开始便错误了,派下来的官兵甚至都没有山贼人数多,这也是成大人在看到山贼老大把其他山贼都叫出来后才知道的。

再加上山贼们的配合竟然还要在官兵之上,这才是让成大人最为震惊的,他没有想到孟大人的话竟然一点添油加醋都没有!

“大人,我护着你走!”在两方混战的时候,眼看着他们这边要处于弱势的狗腿子连忙跑过来,将成大人护到身后,“大人,快走吧!”

成大人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也只有离开了,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呢,离开皇城的时候他还信心十足,觉得这个不就是一件小事情嘛,随便就能做好,没有想到那么难缠。

但是在离开的时候他还吩咐官兵们,不要恋战,找到机会就离开,在原来的地方汇合。

成大人千辛万苦才在狗腿子的保护下离开了,狼狈得像两条丧家之犬,灰溜溜地回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孟浮生正在树底下练剑呢,远远见到他们过来,连忙过去扶着成大人,“这是怎么了?”

成大人灰头土脸的,见着孟浮生跟见着亲人似得,哀嚎道“孟大人,见着你可是耗尽了我一生一辈子的福气啊。”

孟浮生有些不忍心地见着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人抱着他嚎啕大哭,涕泗横流,特别是还都噌在他的衣服上,可是总不能推开吧,只得任由他这么做着,朝着狗腿子问“你们这事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其他人呢?”

他刚问完话呢,官兵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也都是狼狈得不行,狗腿子这个时候才垂头丧气地汇报“成大人跟那群山贼谈判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就变成这样了。”



第九百三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0)

孟浮生盯着狗腿子看,看他的眼神闪躲,立马明白过来了,他们去的时候肯定把他之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孟浮生无情地揭露,“你们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甚至在他们表现出不耐烦的时候都提了朝廷?”

“咳咳。”狗腿子涨红着脸解释,“成大人也是好心好意,想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就能早点完成任务,回去跟皇上禀报了。”

孟浮生脸色有点不好,沉着脸说“想必他们并不是好招安的主,而且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去试探过山贼一次,结果被他们发现了,加上今天的事情,我们又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很有可能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那”成大人一听也慌张了,事情没有办好他现在可不敢回去,但是山贼人数众多,看上去心狠手辣的,“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心怀不轨?要是来闹事这可怎么办啊?”

孟浮生担心的也是这个,虽然他带来的人加上成大人带来的人,对上山贼不一定处于上风,但绝对不至于被压制,不过杜维桢那边的意思是和平招安,这才是他让成大人单独带着人去山寨,而不是跟着一起过去的原因。

不过现在事情可不一样了,山贼都动手了,说明仇恨当真是根深蒂固了,“我们跟山贼三番四次闹了矛盾,要是一般的可还好,但是今天他们都对你动手了,难保没有下杀手的意思。不过我们不好贸然行动,要是破坏了皇上的计划可怎么办?这样吧,我先传信给皇上询问他的意思,到时候再说吧,这几天小心戒备就是。”

孟浮生回去立马给杜维桢拟了一封信,讲了这里的山贼已经对成大人动手了,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严峻很多,看他有什么想法,要是坚持和平招安的话,他们这点人可能不够,需要派更多的人手过来。

信送出去后孟浮生立马安排人手负责营寨的巡逻,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两个,现在增加到了十个,交叉巡逻,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能够通知到全部人。

他还专门找来他们当面说了事情的严峻性,要他们打起精神,万万不可疏忽。

侍卫们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和小题大做,可是在他特别郑重其事地叮嘱过后,倒是没有人敢小觑了,毕竟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对孟浮生很是尊敬,觉得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十分讲义气和善于组织,是一个很不错的领导者。

杜维桢很快收到了这封加急信件,这才知道了那边的情况原来是这般紧急,山贼人数竟然如此众多,以至于他派过去的人根本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

只是现在山贼们唯一的条件——交出当年贪污钱款的大官,这个他还没有办法做到,现在正在调查,可是设计的人数太多,时间也太久远了,很多相关人士都致仕了,这让情况更复杂了,也就更没有办法扒清楚,粗略一算要是真的想查个水落石出,估计要一个多月不止,可是孟浮生他们能等得了这么久吗?显然是不能的啊。

所以事情紧急,他立马召集了几个大臣一起商量。

最后得出的决定是——要是这群山贼不愿意接受和平招安,那最后只能才去强制措施,用武力进行了!

杜维桢猜测这也正是孟浮生和成大人顾忌的地方,因为他一开始下的命令就是和平招安,本来就是朝廷对不起这群退伍的士兵,要是最后还让不得他们有个好下场,那么那会让多少人心寒啊!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低估了那群山贼们对朝廷的恨意,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对成大人动手,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他们真的会下杀手。

那么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就算是招安,那也必须惩罚他们,所以还是趁现在还没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能做些什么就做吧。

于是杜维桢在回信中下了命令,要是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对那群山贼进行招安,那么也不用手下留情,觉得用什么办法能最迅速和最有效解决问题就去吧!

在收到回信后,孟浮生叫了成大人一起看,其实信里面的内容也在孟浮生的意料之中,而且信中也说了,这里的事情孟浮生具有最大的管理权力,所以成大人必须听从孟浮生的命令。

这个后者也没有多大的意见,那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多大的脸啊,他哪还有什么颜面领导其他人呢?孟浮生武功高强,而且很有威信,他当然是最佳人选。他都没有意见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所以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于是接下来孟浮生就召集了所有人,数了一下人数跟山贼的人数相差并不多,但是默契肯定是要比那些合作过不知道要多少次且生活在一起的山贼差得多,但是有他跟生云师兄在,应该能够弥补这种差距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跟一群人讲了他们的任务以及准备动手的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半夜,这个时候最适合动手了,能够攻其不妨。

可是孟浮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也是这么想的,两方还刚好碰上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布置的巡逻,要不是加强了,保不齐他们真的能在狂风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接近。

“杀!”只听得平地升起一声大喊,然后是一群人的喊杀喊打声,山贼一嗡而上,孟浮生略微一扫过去就看得出对方并没有派出全部的人手,那些山贼真正的老大就不在其中,领头的是被孟浮生抓过一次的山贼当家的。

两方展开了一场大混战,这一次是孟浮生这边人数占了上风,孟浮生并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一直在一旁伺机而动,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山贼大当家的,像一只饥饿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猎物的雄狮,野心勃勃,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一招毙命。



第九百三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1)

就在这个时候,山贼大当家的被几个侍卫缠住了,他虽然力很有些力气,可是一时间却也不能够脱身,孟浮生觉得这个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暗戳戳移动过去,就在山贼大当家的刚要挣脱开的时候,立马扑了过去,直接锁住了他的双臂,让他无法挣脱。

“放开你爷爷!”山贼大当家的没有想到会被偷袭,吓到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喊,“你找死!竟然敢偷袭你爷爷!你们朝廷的人都是这般无耻下流令人不齿!”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场景,山贼们目眦欲裂地盯着孟浮生,不时有人大喊——

“快放开大当家的!”

“你们这群朝廷的走狗!放开大当家的,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人渐渐分成两拨,一波护在孟浮生身前,正好挡住了那群山贼。而此山贼大当家的正落在孟浮生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战况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那个山贼大当家的一直试图挣脱开,但是都被钳制得得死死的,他不甘心地大喊“兄弟们!不要管我!弄死这群朝廷的走狗,小人!”

那群山贼慢慢逼近,孟浮生保持着十足的冷静,对山贼们说“要是你们不介意他死在我手里,你们倒是进来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更怕一点!”

他的话让所有山贼的步子都停住了,狠狠地盯着孟浮生,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了。

成大人这个时候才从安全的地方窜了出来,喜出望外,对孟浮生说“孟大人,就把这个人带回去朝廷吧,他在山贼中看上去很有地位的,控制了他皇上的计划就有可能成功了。”

“不。”孟浮生却轻飘飘地拒绝了他的意见,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的洪亮声音说,“我不打算把你们抓回去,我更想跟大当家的单独谈一谈,你说怎么样?”

那个山贼大当家的好像很有骨气,不屑一顾地撇开脸,“被你抓住是你阴险,你可别想用这个威胁我,没有用的,你爷爷可不是那种胆小之人,你有本事杀了爷爷!”

孟浮生没有搭理他的话,也不生气,毕竟他更倾向于和平解决山贼的事情,这样更省时间也更省力气,要是迫不得已采取强制性措施的话,那可是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把山寨给攻破下来吧?而且在期间必定要耗费不少的人手,这可不是孟浮生想要看到的,所以比起来还是和平赵傲靠谱且安全。

他把山贼大当家的拖走了,还对其他人说“你们别怕,我不会对你们大当家的动手的,就等着吧,要是等不及先离开也没有让会拦着。”

这下不仅山贼那边着急了,连穆生云都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过来一问“浮生,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带着他干什么?”

孟浮生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个山贼大当家的,说“生云师兄你放心吧,没事的,我找他谈一谈,不动手,讲道理。”

山贼大当家的很乐意拆他的台阶,“爷爷可不想跟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讲道理。”

孟浮生根本不应他,直接拖着人走了,等找到一个清净的地方,他才压着人,说“为什么不答应招安?朝廷给的条件应该不差吧?”

“呸!”山贼大当家的满脸写着不屑,“爷爷们才不屑于朝廷走狗的小恩小惠呢,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这么对我们,现在看我们强了,又想叫回去,什么道理?把我们当狗了,呵呵。”

孟浮生听出了满满的怨气,也知道了他们的心结,耐心解释想要解开,“当年先皇确实是给了你们这些退伍的老兵不少安抚款的,只是都被贪官吞了而已,皇上正在调查呢,只是年代久远,不好查罢了。而当今皇上十分看重你们的能力,非常想要把你们召回来为朝廷卖力呢。”

“呵呵。”山贼大当家的冷笑,表示不相信,“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相信朝廷的话不成?你也不过是朝廷的走狗罢了,等我们回去了,可就是待宰的羊羔,砧板的肉,任人揉捏。”

他们对朝廷的不信任是根深蒂固的,绝对不是孟浮生三言两语就能瓦解的,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不生气,只是说“你不相信也正常,只是你我们不能放走。”

山贼大当家的立马变了脸色,更黑了,“呸,朝廷走狗,满嘴谎言。”

孟浮生不理他,继续说“但是其他人都能够放了,留着你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知道会有人上门,我想要见那个人。”

山贼大当家的反应过来了,怒骂“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真是狡猾!”

孟浮生不理他的吵吵嚷嚷,让人把他一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倒是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开始还很有骨气的什么都不肯吃,见到谁都要骂上一会,但是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就屈服了,吃什么都很香。

孟浮生一直等不到要等的人,他也不着急,反正肯定有人比他更心急,这不,人就来了。

他带着人把关着山贼大当家的帐篷围了起来,他说“不要躲了吧,出来谈一谈?”

这个时候,帘子从里面掀开了,山贼老大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灰头土脸的山贼大当家的,山贼老大对孟浮生笑着说“我这一次倒是被你们算计了,为了救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老弟。”

山贼大当家的在他手里跟一只泥鳅似得,求饶”老大,你放了我吧,我没有干什么?“

“怎么?在敌人这里好吃好喝的很舒服是吧?”

山贼大当家的脸臊红,“老大,我错了,我们有骨气,可是这里真的舒服”

“闭嘴!”山贼老大呵斥,不耐烦地瞪着孟浮生,“用糖衣炮弹腐蚀我的人真是有一套啊。”

山贼老大辩解“我可没有当叛徒,我的心还是向着兄弟们的,老大你可不要冤枉我啊!”



第九百三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2)

山贼老大冷哼一声,冷傲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敢。”他转而对孟浮生说,“我们两兄弟这一次算是栽倒你手里了,你说说吧,打算怎么样?”

孟浮生并没有要威胁他们的意思,他今天晚上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自从抓了山贼的大当家后,天天都会有人在暗处守着这里,一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来汇报,今天也是一天之一而已,刚才有人见到人进去了,汇报了他,他就带着人过来了。

他说“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想必你孤身前来,除了想要带走他,还有另一层意思吧?”

“没错。”山贼老大愣了愣,倒是没有否定,说“我听兄弟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有点事情,就想着来找你们谈一谈。”

山贼大当家的这一次急了,拉着他,“老大,你可别冲动啊,他们都是朝廷的走狗,狡猾奸诈的,可不要让他们把你骗了。”

山贼老大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先把嘴巴擦干净再说吧。”

山贼大当家的一愣,然后抹了抹嘴巴,一看,哦吼,满嘴的油腥,怪不得老大这么鄙视他呢,他红着脸继续擦了擦。

“你先走吧。”山贼老大说,“留在这里碍着我的眼,快回去,兄弟们还在等着呢。”

山贼大当家的一急,不愿意了,“那你呢,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没事的,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留下跟他们谈一谈。”山贼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那他们?”

“我还是很相信这位孟大人的。”山贼老大笑着看向孟浮生,说,“是吧,孟大人,你应该不会做什么下井落石的事情吧?”

“自然不会。”

山贼大当家的在离开前恶狠狠的威胁道“要是我们老大出了什么事情,爷爷们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孟浮生带着山贼老大找了一个清净地方坐下,把其他人都叫走了,他先行开口“既然是你要来找我的,不妨你先说一说你的目的吧?”

“行!”山贼老大很痛快地应下了,说,“你是不是很遗憾我们那天为什么会攻击那些人?”

孟浮生一猜就知道他们说的是成大人带着人前去山寨招安的那一天,他的确是很疑惑,因为听成大人所说,他们当天应该并没有做什么挑衅的事情才对,当然,前提是成大人没有撒谎骗他。

“唉。”山贼老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颓丧,他回忆道,“我们本来也不想的啊,当年退伍的时候,谁不是心有不甘,但是对这个被自己亲手打下的大好河山是一腔热血和报复的呢?要不是后来,即使落得一身的病痛,也没有什么技能,除了一身蛮力可用,一步步走到当时几乎接近绝境的地步,谁会对朝廷这般怨恨呢?”

他说“当年退伍的时候,还以为会得到妥善的安排,能拿到一点路费回家娶媳妇,好好得过下半辈子,可是,谁曾想到身无分文的被赶了出来,甚至不允许我们在皇城外久留。我们能怎么办呢?只得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路上风餐露宿,挨饿,以天为背以地为床,甚至当时最困难的时候还饿死了几个兄弟,现在还不容易熬过来了,日子也变好了,在这个时候朝廷的人跳出来了,说要招安我们?你说谁不气呢?当年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人帮我们,现在日子一好了,就冒出来了,多好的事情啊。”

孟浮生听了有点心酸,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那些退伍的士兵那段黑暗的岁月,是看不到光明的,在那么低谷的时候滋生对朝廷的厌恶,其实并不难以理解,起码孟浮生是理解了,甚至感到有一丝丝认可,“你们对朝廷心怀怨恨,听起来的确是没有错的。”

山贼老大嗤笑,“你到还算是一个懂事的,没有像那个什么成大人一样,张嘴闭嘴就是要我们招安,简直是故意火上浇油,当时要不是他们跑得快,肯定要留下几个在山寨里吃吃苦头!”

孟浮生笑笑,“对于你们过往的经历来说,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我还是要为朝廷,为皇上说一句话——贪污掉你们所有的安抚款的人现在正在调查中。”

山贼老大一下子沉默下来,好半会才看向孟浮生,“其实吧,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那个劳什子成大人也说了,但是他看上去可并不靠谱,你就比他好多了,我第一眼就停喜欢你这个人的!”对于他们这些性子豪爽的人来说,合眼缘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他才跟孟浮生说这么多话。

孟浮生心里一下子就安了,按照他这么说,那么和平招安的事情立马就有希望了,“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从今以后不当山贼。”

“其实放着安逸日子不过谁愿意当山贼呀。”山贼老大叹息,“当时要是就这么放弃,兄弟们也都不愿意啊,以前的事情伤害可深着呢,兄弟们不服气我总不能不当一回事呀。”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们也不想做其他的。”山贼老大说,“只要你们真的能查到贪官是谁,把他给处置咯,兄弟们心里那股子气就能消下去,不过为朝廷办事那可不行,兄弟们哪里有这么胸怀宽阔啊,充其量不去当山贼啦,考虑去开一间镖局,兄弟们现在身怀绝技,最重要的是身上还是有一点钱的,这样,你们也能安心了吧。”

不能办朝廷办事孟浮生并不觉得这个罪大恶极,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哪能要求都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退伍士兵们再一次为朝廷卖命啊,不过最终的决定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至于那个贪官,孟浮生相信杜维桢肯定是能查得到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于是他回复道“我可以帮你们跟皇上周旋一番,皇上想必是能够理解的。”



第九百三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3)

山贼老大微微一笑,“那我等孟大人的好消息了,还有,记得查清楚贪官那回事,不然我没有办法跟兄弟们交代,兄弟们的怨气也没有办法平复。”

“我会跟皇上说清楚的。”孟浮生很是严肃地说,“皇上心里想必也是着急的,不过那都是先皇时期的事情,想要查清楚,困难肯定是一定的,毕竟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证据就算有也被销毁得差不多了,而且其中的关键人物,有的可能致仕了,有的甚至都可能去世了,实在是很困难,不过他很是重视此事,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的。”

“那就先谢谢孟大人了。”山贼老大真心实意的笑了,“孟大人这么真诚,我也很想交孟大人这个朋友啊,要不孟大人以后就叫我张仪吧?”

“张大哥!”孟浮生从善如流,立马改口,“我很愿意叫张大哥这个仗义的好朋友!”

张仪爽快的笑了,但是接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目露疑惑,“不过我看孟兄弟提起皇上时候的熟捻态度,似乎跟皇上关系不一般啊。?”

孟浮生当然不可能完全坦诚,但是把说出去也没有影响的话都说了,这样也有助于取得对方的信任,“是这样的,我跟皇上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直是好朋友,这一次也是帮忙做事,路过此地。”

“原来是朋友啊。”张仪了然,心里更加有底气了,“这样我对孟兄弟能够促成此事的信心越来越大了,先行谢谢孟兄弟了!”

“好说好说。”孟浮生连忙弯腰摆手示意,“这件事情帮了张大哥也是帮了我自己,那张大哥要是没有事情的话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去处理你所说的事情。”

张仪有些诧异i,“你就这么放我走了?”

“张大哥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成?”孟浮生好似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要是还有事情张大哥尽管开口,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不会小气的!”

张仪说“这倒不是,只是我的小弟孟兄弟也放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条件就放我走了,不怕我出尔反尔?”

孟浮生笑着摇头,说“怎么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相信张大哥,跟张大哥合作了,这点小信任和信心肯定是有的。”

张仪心里有些感动,孟浮生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他对朝廷人尽狡猾奸诈的想法,让他多了几分信任和隐秘的期待。

孟浮生送走张仪后,看出了穆生云的疑惑,帮他解答“皇上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动用武力,我抓住那个大当家的也只是为了把张仪引过来,跟他好好谈一谈而已,现在谈成了把人送走,很正常不是?”

穆生云还是很担忧,“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谈的是什么,可是你不怕张仪反悔不成?”

“张仪不是仇嘉良那种人。”孟浮生看上去很肯定,“虽然没有见过几面,我们两人也算不上熟悉,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靠谱,很守信用,还是要付出信任才能收获信任。”

穆生云这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任由他去了,反正事情都做了。

孟浮生回到营帐写了一封信给杜维桢说了此事,大致内容是提了山贼们虽然愿意投诚,但是不愿意帮朝廷做事,而是从良,选择以后当镖师,并且他们从良的重要条件是一定要查清楚那个贪官,还他们一个公道。

他其实觉得山贼的条件合情合理,而且他们就算不愿意帮朝廷做事,从良当了表示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样这里的山贼祸患可就消除了。他觉得杜维桢肯定也会想到这层的,答应的可能性很大。

杜维桢很快收到了这封信,他之所以派人过去招安,而且再三强调是和平招安,也是因为惜才和感到歉意,曾经为了昆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们在退伍之后却得不到好安排,这是一件十分令人心寒的事情。

不过从孟浮生的这封信里,他是真正地感受到了山贼们对朝廷的怨恨,心里也是能理解的,任是谁得到这般不公平的待遇,甚至因此不得不看着好兄弟活活饿死,心里都会生出对罪魁祸首的恨意的。

他会为了得不到这些人才感到惋惜,更多的则是放心,知道他们只要朝廷交出贪官,就从良的事情,杜维桢就知道,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怨恨朝廷,对昆国的百姓们并无多大的负面情绪,不然也不会只劫富,从不害人性命,这也说明他们良心未泯。

杜维桢当然是答应了此事,而且还安排人加强调查的力度,在前段时间的努力搜查里,已经找到了很多关键性的证据,想必要查出罪魁祸首,也用不着多长时间了。

在上早朝的时候,他特意提了此事,不过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在敲打某些人,他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一些人悄悄变了脸色。

可是后面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激起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反应。

一位大臣突然站了出来,说“皇上,就这么简单放过那些穷凶恶极的山贼们,万万不可以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他的鼓励下,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表示反对。

“山贼们作恶多端,所犯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这不是置昆国的法律于不顾之地吗?还请皇上三思啊!”

“请皇上三思!”

杜维桢当然是要保他们的,既然他的态度是这样的,倾向于皇上那派的肯定也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难道几位大人还不知道他们沦落为山贼的原因吗?要不是有些人贪得无厌,贪婪无度,中饱私囊,曾经为昆国显出宝贵青春和生命的士兵们怎么会为恶呢?”

立场不同的大臣们吵了起来,朝堂上一派喧哗,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谁都不能说服谁。

杜维桢冷脸看着他们吵,直到最后才忍不住一锤定音,“此事朕已经决定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4)

“皇上!”有人还想反对,被杜维桢轻飘飘的一眼看过去,瞬间噤了声,后面的话也没有了。

杜维桢冷淡的眼神扫遍全场,说了早朝的最后一句话,“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朕会派人去帮的。”

在今天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私吞安抚款的罪魁祸首心虚,竟然露出了破绽,被杜维桢的人抓到了把柄,最后顺藤摸瓜,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连是谁干的,怎么做到的以及帮手是谁都查了出来。

杜维桢二话不说,把人全部抓了起来,连夜写了一封信告诉了孟浮生这个好消息,大概内容便是——他同意只要山贼们愿意从良,便不再管他们后面要做什么,而且,他们也查到了罪魁祸首是谁,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待的。

孟浮生收到后,十分惊喜,他没有想到杜维桢竟然这么快就把人揪出来了,这可是事情解决的突破点,也是他跟张仪最关心的地方,是他们从良的关键条件。

于是他在收到信之后,便迫不及待去见了张仪,想要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可是见到张仪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阴沉,看着他有些抱歉,这让孟浮生有些担心,“张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不起啊孟兄弟。”张仪叹了一口气,“山寨人多,虽然兄弟们大多数都是听我的话的,可也有些兄弟怨恨太深,没有办法原谅,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个想法,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说服的,要是没有成功,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终归是兄弟一场,我肯定是没有办法逼迫他们的。”

孟浮生也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他安慰张仪说,“这事的确很可惜,但是我能理解,不如你先听了我这个好消息再说?”

张仪眼睛一亮,心中有了猜测,还是问“什么好消息?莫不是”

“没错。”孟浮生斩钉截铁地说,“皇上已经查到了贪污安抚款的人是谁了,而且还都把他们关了起来,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太好了!”张仪高兴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大力锤到了桌子上,惊喜到不行,“我张仪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有扬眉吐气的这一天!一定要让那些狗官受到报应!”

“一定会的。”孟浮生说,“但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约你那些不愿意从良的兄弟跟我见上一面,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只是想跟他们单独谈谈,问问条件。”

“行!”看得出来张仪的心情是真的很好,特别爽快地答应了,没有一点犹豫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叫那几个小子来跟你谈?”

两人约定了一个时间后张仪就走了,第二天他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几个山贼,还有张仪。

那几个山贼看上去很不开心,对着孟浮生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眼神都不给一个,这可让张仪生了气,他一个个拍脑袋过去,“快给孟兄弟打招呼,你们这些臭小子!”

山贼们对张仪是真的爱戴,听了他的话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是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

孟浮生也不介意他们敷衍的态度,反而对着张仪说“我可以就跟他们几个聊点什么吗?”也就是委婉地让张仪先离开。

张仪没有意见走了。

孟浮生对着几人说“你们为什么不同意朝廷的条件呢?只是从良而已,而且皇上也说了,要是你们需要什么帮助,会适当给予的,而且当年害得你们身无分文离开皇城的贪官已经抓到了,正被关到牢里,准备行刑呢。”

一山贼嗤笑,“别以为你能用谎言骗得过老大就瞒得过我们,我看是想把我们从内部瓦解,一网打尽吧?什么贪官,不就是你们的替罪羊?”

孟浮生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才说“那你们愿意去亲眼看那些贪官被行刑吗?”

刚才说话的山贼一愣,茫然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们,不相信朝廷,我大可让你可以亲眼去看那些把安抚款都吞了的贪官行刑。”孟浮生说,“这样,你们就放心了吧?”

几个山贼面面相觑,抗拒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坚定了,一人说“你确定你说的话管用。”

“是的,我的话很管用。”孟浮生态度坚定坚决,“去不去就看你们了,只要你们决定去,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我都可以解决。”

他们明显动摇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个人被推了出来,他挺了挺胸,说“行,要是是真的的话,我们就没有意见,但是要是不是,我们也会劝其他人不要相信你们的鬼话的!”

“要不要签订协议?”孟浮生提议道,“这样你们会放心一些,也会保证你们的权力。”

“行,签就签!”

最后由孟浮生当场制定了一份协议,内容便是选他们几个去皇城观看行刑,如果情况属实,那么他们就同意从良,以后再也不当山贼了,他们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孟浮生还把张仪叫了过来,也签上了他的名字。

于是就这么约定好了,孟浮生安排人拿着他的亲笔信带上那几个山贼去皇城,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那群山贼看完行刑回来不闹事,从良到山底下开镖局结局就很完美了,可以交给成大人去做就行的。

但是孟浮生不放心,他虽然很是欣赏张仪的爽直性格,但是人心隔肚皮,还是要留一点心眼,要是他们在他走之后翻脸了呢?那可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他决定等到那几个山贼从皇城回来,安然无恙,万事大吉了再走。

几天后那几个山贼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由他们证明了消息的可信,那几个贪官已经被全部行刑完毕了,原本出于对张仪的信任才答应的山贼们也都心甘情愿地从良。张仪还带头开始考虑和计划下山开镖局的事情。



第九百三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5)

孟浮生还是不急着走,他有着自己的顾虑,所以想要等到山寨关闭,山贼们真正的从良,甚至到山脚下开起镖局才离开。

那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明明现在他的义务已经完成了,其他的全部交给成大人,就算以后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到他头上看,他该离开了才是,但是他走不了,他还惦记着这里,惦记着那群可怜可恨的山贼,他们本来应该过上平凡的生活,娶妻生子才是,可是却因为一些贪官的一己私欲,沦落为山贼,孟浮生为这些迟暮的英雄感到可怜。

因为这份可怜,催生出了他想要看到他们有一个安稳的结局的想法,于是他无法拔步。

穆生云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啊,只是觉得该起程了,可是孟浮生一直没有消息,这让他很是疑惑,便忍不住问了,“浮生,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现在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不,还没有完全解决。”孟浮生不认可地说,“我不知道张仪他们是不是真正放下了,要是我们离开,他们反悔了怎么办?”

“可是这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啊?”穆生云更是一头雾水了,“而且这本来就不是我们应该管的,只是你特意留了下来而已。这也就算了,现在他们都答应从良开镖局了,你怎么还是不走?难道不是寻找公主的任务更为重要吗?”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心地善良,为人仗义,是个遇到任何不公平的事情即使不管自己的安危也会挺身而出之人,但是他的善良是带刺的,绝对不是那种一昧的善良,现在明显是过度了,连本来的任务都耽搁下来,就为了处理这事。

“我不知道。”孟浮生似乎也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却并不后悔,“我只知道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得看到他们是真的放下了,真的拥有一个安稳的结局才放心,不然我走不了。”

穆生云对于他的话感到十分诧异,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是非常清楚的,小师弟早就把公主当成了爱人,亲人,感情的深厚就算跟他比起来也是不差的,现在却为了一群素不相识,还有过矛盾的人做出牺牲和让步,这该是何等的心胸?

他回去之后,竟然彻夜难眠,脑子里徘徊着的一直是浮生的那几句话,让他震憾又疑惑,与此一起出现的,还有浮生从小到大的各种场景,他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练武功还有第一次惩恶锄奸,第一次帮助贫穷人,他的善良,从小就体现在每一处了,他一直是这样,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来都那样善良,为他人着想,心脏里跳动着的是一颗炽热真诚的心脏,让一切的邪恶在他面前似乎都会自惭形秽,就像是他。

他做了太多肮脏的事情,他算计了最信任他的人,欺骗了最信任他的人,他改变了太多了,远不如当年那般真挚,就好像一颗本来洁白的鹅卵石被时间的脚印践踏,落上了肮脏的痕迹。

他圆滑世故,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牺牲掉宝贵的信任,这是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可是现在是想也不想就会去做的,有的人或许会说这就是成长,也是成长的代价,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生存得越来越好,在残酷的世界占有一席之地,可是浮生的存在,不就是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有一些人依然保持天真,还是能活得生动而鲜活。

他是真的变了穆生云想,怪不得连婉仪都说他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这样是正确的吗?他不知道,只是他知道这样是必然的趋势,他承担着流云山庄的繁荣兴盛,那就必须付出什么,才能换取什么,或许他需要付出的就是真诚和至亲之人的一点点信任吧?

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穆生云能够确定,这是正常的,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他无法改变,无法逃避,只能迎面而上!

孟浮生第二天偷偷去探山寨的时候,发现里面热闹得很,很多人身上都扛着大包小包的,脸上有的洋溢着的是对未来满是憧憬的笑,但也有人脸上有着彷徨和不确定,似乎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所想的那样。

大多数人是安于眼前的事物,每一次重大的改变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恐慌,不过许是出于对张仪的信任,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是张仪,原是他观察得太过认真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所以人到了这么近也没有发现。

“你来了。”张仪十分爽快的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只能在这里看看,要是过去的话,我有些不爽离开山寨的兄弟定是会生气的,到时候我也不知道帮着谁。”

孟浮生也理解,自己作为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主导此事的人搞不好会成为火力的集中点,想来还是安分地待着最后,他说“没事,我不会出去的,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行。”

在张仪要离开的时候,孟浮生突然想到什么,拉住了他,“听说你们在山脚下开了一家镖局,你们还需要钱吗?”

“不用!”张仪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既然是朝廷对不起我们,那么从他们那里不扣下一点钱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而且皇帝还算是懂事,在我那几个兄弟回来之前给了他们一笔不小的银子,听说是当年的安抚款金额。”

“靠!”还不等孟浮生说些什么,张仪就骂了一声,“要是当年有这么多钱,我们哪里还用得着做山贼啊?那些贪官,要不是他们死了,老子非得亲手把他们的头拧下来,给我那些长眠地下的兄弟们报仇!”



第九百三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6)

孟浮生能感受到他痛苦的心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他不是经历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感同身受,他能做的只有拍拍张仪的肩膀,说“没事,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应该能好过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张仪性子大方,也不客气了,“行,你都说了我总不能假客气吧,就这么说定了,你这个朋友还真的是和我的眼缘,以后有缘再见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继续下去指挥其他山贼搬东西不,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他们为山贼了。

孟浮生亲眼看着他们下了山,但是没有继续跟过去,而是选择回来了,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觉得那边要是有什么应该准备好了吧,就想着下山去看看。

孟浮生当然不是大摇大摆地出现的,而是悄悄去的,果真看到山脚下新开了一家镖局,守在门口的不正是以前的几个山贼们,孟浮生认不出他们,但是看着他们有些脸熟就能确定了。

并且他在隐秘的地方蹲了好半会,竟然还真的看到有人上门做生意了,看上去是一个商人,一开始看门口的几个人有些凶都不敢上前,还是他们主动上去招待,和颜悦色地把人迎了进去,孟浮生看的也觉得有趣,不久前还是抢劫钱财的山贼,现在就是正正经经的镖头了,还真是有些戏剧性。

不过只看到这些他还是不能够肯定他们就是正正经经开镖局做生意,毕竟还有一些可能性是专门做戏给他看试图混淆视听,放松他的警惕。

所以为了防止万一,孟浮生必须亲自进去一趟,查一查内部的情况。但是孟浮生一接近就有人认出他了,门口的人本来是带了笑的,结果立马冷脸了,用一种很敷衍很明晃晃不欢迎甚至还想要赶人的表情说“你来做什么?想要闹事不成?我们可不欢迎朝廷的人!”

虽说老大也跟他们说过,镖局能够这么快开起来也有朝廷的功劳,但是他们对朝廷的厌恶和对朝廷中人的提防哪里是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消失的,所以他们对孟浮生还是充满恨意和防备的。

孟浮生也没有强求,看到自己十分不受欢迎后也是能理解的,所以二话不说就离开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放弃了搜索,而是——换了一种方法。

既然光明正大的不行,那么偷偷摸摸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也就是说他悄悄去。

孟浮生打晕了一个山贼,然后扮作他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进了镖局,遇到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十分淡定地点点头也就糊弄过去了,以防那个山贼醒来破坏他的计划,他抓紧机会观察,发现里面还真是一个正经的镖局模式。

里面有不少客人,商量也是十分客气的,并没有什么使用武力的情况发生,给出的条件和价格也看得出来肯定是经过商量的,很是合理,而且看得出来因为新开业的原因价格还打了不少的折扣。

这让孟浮生很是放心,觉得他们是在真的安安心心做生意,而不是暗地里耍把戏,这下子他能够安心地重新启程了。

孟浮生在这之后还去找了张仪,在他的房间才恢复身份,这下子可把张仪吓到了,看着他手里的人皮面具,“这就是江湖中的易容术?”

他谦虚地说“只是一些小手段。”

“你谦虚了。”张仪摆摆手,“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把戏了。不过,我的那个兄弟,没事吧?”

“当然没有。”

“那就好,不然就算我欣赏你,今天也不会让你安全离开镖局。”张仪说,“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了,你现在该放心了吧?我们可是真的在正经做生意。”

孟浮生爽快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放心了,都看到这些了,哪里还不知道你们是在认真做生意,误会你们是我不好,我明天就走了。”

“这也是正常的。”张仪表示谅解,“不过这也是你,要是朝廷其他人,出现在我这里,我定是要生气的。唉,跟你认识不久,还真是挺喜欢你的,既然明天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孟浮生跟他抱拳道别,“再见了张大哥。”他回了营寨后就告诉其他人明天启程。

穆生云知道他这一个白天都去做了什么,看他心情不错,知道结果肯定不错,询问道“怎么样了?”

“很好啊。”孟浮生笑着说,“他们开了一间镖局,就在山脚下,我看过了,不是在糊弄我,的确是在认真做生意,这很好。”

穆生云也为他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他努力很久的成果,该为他的成功高兴自豪。而且要是失败的话,可是还要继续留在这里耗费时间的,穆生云虽然为了孟浮生特意腾出了时间,可是流云山庄的事情不少,时间越长积累得越多,到时候可就难过。

第二天,所有人都休息好了,精神焕发的,连何翠然都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雀跃,这让孟浮生有些疑惑。

她说“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整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只能待在营帐里,闷死了,现在终于可以赶路了,就算是累我也很开心。”

第二天用完早膳他们就正式上路了,这一路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目的地。他们要调查的地方是一个小国家边界的位置,但是他们目的不一般,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过去,不然难免会引人耳目,打草惊蛇。

在进去之前,他们在外围住进了一家客栈,休整了一个晚上。晚上的时候孟浮生找来穆生云一起商量。

“我们明天必须乔装打扮一番。”孟浮生提议,“虽然这里偏僻,不太有可能会有人认识我吗,但是事情总有万一,还是要预防一下,特别是何姑娘,她是必须要换一张脸的,不然被认出来我们的位置就等于暴露在别人眼底下了。”



第九百三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7)

穆生云觉得很有道理,他们易不易容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何翠然就不一样了,她是一定要换一张脸的,公主的或者是她现在也就是原本的模样绝对是行不通的,一旦被发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就相当于全部暴露在敌人下面了。

从两方各不知道彼此的行踪的公平情况,到变成我方在明地方在暗,的确是最危险不过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开始了模样的变化,孟浮生、穆生云和何翠然的都是重点,孟浮生给他们师兄弟变了一张脸后,开始询问何翠然的意思。

“你想要换哪一张脸?”孟浮生觉得还是要尊重一下她的意见。

何翠然嘀咕“为什么要换啊,我觉得自己这样就很好啊,扮作公主的模样顶着那一张脸一年多了,我也想用自己的脸生活呀。”

孟浮生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耐心地解释了她的疑惑,“这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没有发生的危险,我跟生云师兄也不会易容,你能够理解吗?”

他这样轻声细语何翠然心里就舒服了,而且他言传身教,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让何翠然觉得自己不是异类,那一点子反抗的心思也散了,答应了,“好吧,我要一张好看一点的,即使没有公主那么好看,也要差不多啊。”

孟浮生笑着满足了她女儿家的爱美之心,在其中选了一张最好看的,最后一行人都活脱脱变了个样子。

然后孟浮生考虑决定,为了不引起怀疑,毕竟他们人数众多,这么多人一起出现,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那么为了防止这个,就必须有合适的身份——一支商队。

这个小国的边界频繁有商队往来,连接昆国和那个小国的贸易活动,算不上多么繁荣,但也不差。身份也确定下来了,孟浮生是这支商队的老板,穆生云是他的管家,何翠然则扮作他的妹妹,于是一支人数众多的商队就这么诞生了。

他们就这样子进入了边界,的确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倒是有有一些商铺掌柜热情地询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卖。

孟浮生他们哪里能拿出什么货物啊,只能敷衍道他们有固定的商铺了,只为那间商铺供货,也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在街道行走的时候,他还询问何翠然对周围的环境有没有熟悉的感觉,或者对某个地方有没有似曾相识曾经来过的熟悉感?

何翠然蹙起秀眉,露出苦思冥想之色,时不时拍拍脑袋,又露出懊丧的表情,好半天才颓丧地摊手表示“孟、啊不,哥哥,我没有什么印象了,我当时被那些人控制住的时候,本来也没有什么自由,我去哪里完全是由他们控制的,他们肯定也有想过我后来会不会叛变啊,怎么可能会带我出来熟悉环境。”

孟浮生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要是换作他站在那些幕后黑手的位置上,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于是他也不逼问这个,而是想到了其他的,继续询问“那你对他们的基地有印像吗?这个是你住的地方,应该还是会有一些记忆的。”

何翠然听了他的话卖力地想了想,脸上忽然欣喜开朗,紧接着又由晴转阴,瞬间又丧气起来,无奈地摇头,“可能真正见到他们真正的基地我会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吧,现在叫我平白回忆一年多前的记忆,实在是有一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无力。

孟浮生也有些小恼怒,但怎么也不能说对何翠然发脾气吧,毕竟看得出来她是努力了的,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就可以了,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他们也只能明察暗访,走街窜巷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好在他们的身份也比较适合这么随地乱走,商队本来就是行踪自由且没有边际的,这样才符合商队的精神,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不能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譬如到处询问这里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可疑的奇怪的地方?这样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们不普通,反正肯定不是一支普通的商队。

这样拘束限制极多的调查结果当然不会很好,孟浮生难免心生无力之感,凭借他们的脚想要丈量这个边界的每一个地方是多么困难啊,分开也不可能,他们之间唯一一个会有印象的只有何翠然,且没有办法绘画出来,这就给他们的调查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但是在他们这样的时间久了之后,观察和感受力素来很敏锐的孟浮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一种纵的感觉如影随形,就好像边界被某股神秘势力牢牢地掌握在手心,外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无论他们怎么明察暗访,如何想要撬出一个窟窿,都没有办法,更别说能够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了。

孟浮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感受和怀疑有没有可信度,他甚至都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过,只跟生云师兄说了,“生云师兄,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有来得及休息,每天都是早早走遍大街小巷,从早到晚,这个需要耗费的体力也不是小数目,“累倒是有,但是你说得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要不你提醒一下?”

孟浮生叹息说“我感觉这里好像被某些神秘势力控制住了,在阻止我们查访。”

穆生云震惊道“什么?你是说那些幕后黑手有这么大的能力,这样的我我们岂不是被发现了!”

孟浮生摇摇头,说“不一定是他们,而且也不一定存在,我只是有这个怀疑的,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穆生云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我偶尔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太飘渺了,我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没有想到你也会有。”



第九百三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8)

一个人有还有可能是巧合,是幻觉,可是他们两个同时产生了这种感觉,那就不得不提防那过来。

两个人的面色都严肃起来,不过现在想要查可疑的地方或许是查不到了,能下手的地方只有可疑的人了,看是否有让何翠然产生熟悉或者畏惧感的人也是重要的突破点啊。

但是在穆生云询问这种时候要不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孟浮生在考虑了半天之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他的理由是,“生云师兄,我们不能走,你想一想他们这么提防着我们,煞费苦心,难道不是因为这里是重要的地方吗?越重要就越可疑。”

的确是这样,不过穆生云还是不同意继续留在这里,“重要度大,那么危险性肯定也不小,我们这相当于深入险地,浮生,自身的危险最重要。”

“不一定啊。”孟浮生说,“要是他们对我们的敌意真的有这么大,我们应该早就有危险了,而不是逍遥到现在。而且我们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到这里,又耗费心血调查走访,就这么离开,这么久的努力就白费了?”

穆生云也有点不甘心啊,想着既然小师弟这么坚持,那么就留下来吧,他留下来也可以在出现什么危险的时候把他劝离开。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讨论其他的事情了,孟浮生想,“要是那个神秘势力觉得我们对于他们是危险的话,应该会出现才是,不然也不会在背地里搞动作,所以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会来找我们。”

穆生云眉头皱得更深了,“现在是敌人在暗,而我们就在明面上,要是对方有坏心,那就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来找我们了。”第一次见面是和平的还是危险的,他们都不知道,人对于未知的事物一定是存在着一些害怕的。

但是这些害怕并不足以让孟浮生退缩,他想到了什么,目光坚定地说“那我就让他早点出现不就好了。”

穆生云看到他这个样子,到底是有些忐忑,可他早时都说了,会尊重他的想法,所以阻止的话在嘴里九转八弯还是吞回去了,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做傻事。”

“生云师兄你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这不还有你在吗?我可是害怕你会因为我犯傻带我离开呢。”

穆生云的紧张情绪并没有因为他开玩笑的轻松态度而有所松懈,身体还是紧绷着,脸色凝重地说“你不要嬉皮笑脸了,这件事情还是要注意一点,不然我真的会带你走的。”

孟浮生也不由得收敛了神色,“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他的计划还需要一个重要的配合者——何翠然。

“你要我做什么?”何翠然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你疯了吗?一开始不是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才让我易容的吗?现在主动暴露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会打算”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牺牲我吧?”她的表情有些戚戚,摆明是被伤到了,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我不要,我怕死,我们要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你不是说你不会牺牲我的吗?”

孟浮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很是无奈地拉住他,“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带着你把他们引出来,你难道没有疑惑我们为什么查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收获吗?”

“我们?你跟我一起是吗?”何翠然瞬间把握住了关键点,到底是放心了,“为什么,你是觉得有人在算计我们?”

“对。”孟浮生没有打算隐瞒她,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有着一定的危险性的,他肯定是要跟何翠然说清楚的,“不然我们不会这么久还一点收获都没有,肯定有人会怀疑上我们,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早点把他引出来,越早解决掉暗地里的危险是最好的。”

何翠然咬了咬下唇,掷地有声地说“行,你说要怎么做我跟着你,但是,你要保护好我啊。”

孟浮生没有一点犹豫地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人出了门了,何翠然卸下来伪装,恢复了原来是面貌,不过脸上戴上了一层面纱,将她的容貌隐藏起来。

何翠然一开始没有能理解戴面纱的意义,“戴着我恢复自己的长相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要是直接露出你的面貌出去,对方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这是我们的计策。”孟浮生说,“等到人多的地方我再假装不小心扯下了你们的面纱,那么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何翠然了然,“好。”

孟浮生跟他走在街上,两个人距离不远不近,处于一种不算陌生却也算不得亲密的距离,表情闲适,左看看右看看,倒是像了一对情人出来旅游。

在最为热闹的地方,孟浮生选中了一根珠钗,他笑着对何翠然说了什么,要往她头上戴,却在戴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面纱弄掉了,孟浮生表情忽然变了,把珠钗放了回去,拉着何翠然急匆匆地离开了,神情十分慌张。

他们闷着头疾步走回客栈,等回到房间两人才相视而笑。何翠然整理被弄乱的发髻,闷笑道“今天是我演技最差的一天,天呐,你惊讶和慌张的表情也太假了吧,零分!”

孟浮生被她调笑也不生气,因为的确是这样的,连他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不过那些人距离他们肯定不会太近,应该不会发觉才是。

“谢谢你的配合,你演得很棒。”

“当然。”何翠然傲娇地甩了甩头发,“我可是扮演了一年多的公主,你们朝夕相处不也没有发现吗!”

他们的计划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他们钓的鱼上门,这叫,愿者上钩。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孟浮生倒是一点不着急,他确定肯定会有人过来,何翠然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忐忑道“要是到应该早就来了吧?难道是看出来我们那天在做戏?”



第九百三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89)

孟浮生蹙了蹙眉,然后很是坚定地说“不可能,虽然很有可能有人在暗地里监视着我们,可是距离一定会保持好,从远的地方看过来,肯定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何翠然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有一点泄气了,“那他们怎么还不过来啊,总不会要在这里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吧?”

“他们不会那么有耐心的。”孟浮生猜测,“他们发现你之后,肯定要花一定的时间来查清楚我的身份,然后查我们落住的地方,最后准备清楚了才会上门,我才也用不了多久了吧。”

“啊,这样吗?”何翠然听到这个,本来还牢骚着幕后黑手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出现,立马又紧张起来了,然后自个儿安慰自己,“没事的,有你们在,我应该不用很担心吧?”

她犹豫着看向孟浮生,似乎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能够让她安心的答案。

孟浮生当然也不会让她被无谓的担忧烦扰着,立马说“你放心,我肯定是会护着你的,不然也不会带你出去演那么一场戏。”

何翠然吐了吐舌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等着吧。”

几天后,孟浮生跟穆生云正在下面一起用午餐,突然进来了一个人,这里是客战,不算热闹但也不冷清,进来就隔日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孟浮生却感觉到了一股子异样,就好像,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他一样,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不舒服感。

这让他几乎就能够确定,进来的那个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人样貌普通,中等身材,是丢在人群里也不会让人注意的平凡存在。

孟浮生暗示穆生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就是他了,来找我们的人。”

穆生云不动神色地顺着孟浮生暗示的方向看过去,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询问“你确定吗?”

“十之**。”孟浮生喝了一口茶,“他自从进来就一直看着我们。”

那个人径直坐到了孟浮生旁边的那张桌子,叫来店小二点了一堆东西,一切动作看上去都很平常,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可就是这份过度的普通让孟浮生更加怀疑和警惕了——这个人不简单。

不过也是,要是简单了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过来,想必是把他们都当成了瓮中之鳖,不太在意才这么随随便便。

孟浮生也不着急,就想着静静等待对方露出马脚,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反正他要做的只是等待就行了。

那个人也不着急,处之泰然,用完午餐就要了一间房间上去了,孟浮生两人还特意等到了现在,结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都有些疑惑。

穆生云还再一次疑惑地问了孟浮生一句,“你确定就是他吗?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

孟浮生抿了抿唇,很是确定地说“没错,绝对是他,他在上去之前看了我一眼,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穆生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对小师弟的知觉和感受力还是很信任的。

第一天第二天,一直到第三天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行动,每天都一脸急色地匆匆离开客战,然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再快步回来,看上去十分忙碌的样子,这下子何翠然也迷惑了,在前几天孟浮生就跟他说过幕后黑手已经出现了,而且就居住在这家客栈里,而且他还给她指过人,可是都这么些天了,还是一点行动都没有,谁耐得住啊。

“你真的确定是他?”

孟浮生要是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就更加确定了,“没错,我确定,再过不久想必他就会露出马脚了,现在所在做的,不过是为他不久以后的行动做铺垫罢了。”

何翠然那是满头雾水,“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我猜的。”孟浮生耸耸肩,“我的猜测一向很准确。”

何翠然无奈了,用一副“你开玩笑吧?”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可是掌握船的人这么不靠谱的答案,“行吧,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

再过了几天,一向很忙碌的男子好似突然清闲了下来,不再早出晚归,行色匆匆,开始在客栈里享受生活,天天在下面喝茶,或者是找各种人搭话,而且今天,终于是找到了孟浮生头上。

当时孟浮生正在他隔壁的桌子喝茶,那个人突然坐到了他的对面,露出憨厚亲切又热情的笑,“这位小兄弟,看上去你不是这里人啊?”

孟浮生放下茶,心里暗道,这下子按捺不住尾巴了吧。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还有些提防,就跟正常人遇到陌生人突然上来搭话露出的表情神态一模一样,“没错。”

“小兄弟不要这么紧张。”男子乐呵呵的,自我介绍道,“我是从别的地方来这里做生意的,好不容易忙完了,就休息几天,交些朋友,出门靠朋友嘛,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都懂。”他很是自来熟的样子,没一会就话题打开,滔滔不绝。

这一段聊天下来,孟浮生没有说几句话,反倒是他一直在讲个不停,看上去还十分有兴致的样子,稍后还喝了一口茶润嗓子,欣赏地看着孟浮生,夸赞道“这位孟兄弟,我跟你真是一见如故啊。”

孟浮生觉得有点好笑,在短短一个月里,他已经被两个人说了“一见如故”,但是上一个性格豪爽,是他喜欢的朋友,这一个嘛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也没有打算揭露,反倒是顺杆子往上爬,附和着说“林大哥也是性情中人,跟你聊天很开心啊。”当然开心啊,根本用不到他主动套近乎,对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哈哈哈!”自称为林天强的男子哈哈大笑,拍了拍手,说,“既然这样,要不晚上我请孟兄弟用一顿晚餐?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天天一个人也有些孤独啊。”

“行啊。”

第九百四十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0)

跟林天强分开后,孟浮生偷偷去找了穆生云说了此事,“他已经找上来了,而且今天晚上还邀请我一起吃晚餐,估计不怀好意,到时候你就坐在我们旁边,等着看有什么机会出手。”

穆生云明白,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就这么约定了,晚上的时候孟浮生按时下到了大堂,就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张天强,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才,不少还是孟浮生这几天经常点的,说明这人平日里还挺关注他的。

孟浮生佯装抱歉“对不起啊林大哥,我下午贪睡刚起床,让你久等了。”

“唉。”林天强摆手,满脸的不赞同,“说什么呢?不过几分钟罢了,你就是再让我等一个小时我也没有意见啊,我是真的跟你一见如故,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就跟几十年的老朋友那么熟悉。”

他的这么一番后很容易给人好感,让人放松警惕,可惜啊孟浮生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基本免疫,有反应也是装出来的。

他感动地说“没有想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能交到像林大哥那样的好朋友,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来,没事,干一杯。”林天强无所谓地摆摆手,举起酒杯对孟浮生说,“庆祝我们气味相投!”

孟浮生笑着跟他碰了碰杯,两个人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看到林天强冲他笑得别有意味,心里咯噔一沉,眼眸低垂看着空掉的嘴巴,突然感觉到一阵手脚无力。

“孟兄弟,怎么了?”林天强笑着看向他,眼里的恶意浓得都快冒了出来,“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我送你上去休息?你是做生意太辛苦了吧,唉,也不知道休息。”

此时大堂下面坐着的人并不多,没有人会注意他们,林天强才敢这么放肆,他竟然直接拉着孟浮生要朝楼上走。孟浮生手脚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挣扎了,就这么被拉上去了。

林天强不知道的是,有人在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放下酒杯和钱,也跟了上去。他把孟浮生推进了一个房间,立马卸下了伪装,露出森森的杀气,“孟兄弟,别怪兄弟,谁叫你们目的不纯呢。”

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门被一把推开了,拎着剑的穆生云正冷着脸在门口盯着他。林天强眼神一凛,正要对孟浮生下手,想要穆生云来不及救他,哪知原本应该没有一点力气,成为待宰羔羊的孟浮生一下子站了起来,躲开了他的剑。

“怎么会!”林天强满目的不可思议,“那酒里我可是下了一袋蒙汗药,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这不可能!”

孟浮生配合着穆生云要拿住人,期间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是吗?如果我对蒙汗药有抗性呢,呵呵。”

林天强这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啊,知道了自己被算计,恨得咬牙切齿,“你们两个竟然敢算计我,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

他一副豁出了命的气势,可要真的是有那本事的,一开始也就不会下蒙汗药,一下就下那么多防止孟浮生还有力气了。所以没有过几招,他就被两人联合着踩到了脚下。

孟浮生踩在他的背,弯腰靠近他,黑着脸说“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要给我撒谎,你的命可是掌握在我们手中!”

“呸!”林天强一开始还是很硬气的,“你以为我怕你吗?有胆放马过来啊!”

孟浮生突然拔出剑,横在他脖子前,森森的冷光似乎能够穿透他的皮肤,让他瑟瑟发抖。孟浮生寒着声音说“你是觉得我不敢是吗?要试一试吗?”

“我错了,我错了!”林天强这下是真的怕了,他可不是不怕死,而是觉得孟浮生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他,可是看这架势,他却赌不起了,只得把东西抖出来,“我、我是为了何翠然过来的。”

何翠然?既然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

“为什么找她?”

“她本来就是我们的人啊,可是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强行带走了。”他竭力真诚地看向孟浮生,想要让自己变得可信一点,“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们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是吗?”孟浮生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的相信他一个人的一面之词,露出怀疑之色,“可是我们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子的,你现在的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怕听到什么假消息,手一抖,就把你送上了西天。”

“唉哟,这事是真的啊!”林天强看他不信,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急了,连忙说,“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啊,我哪里敢骗你啊,你要是实在不相信,你先放开我,我拿东西给你,你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哦?”孟浮生移开了脚,但是脖子上的剑没有动,“拿吧,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有这种威力。”

林天强赶忙在怀里翻找着,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就怕孟浮生觉得他是在耍诈,最后掏出了一枚令牌,双手递给孟浮生,说“你拿着这枚令牌,可以亲自去我们的基地看看,没有人会拦着您的。”

孟浮生拿着令牌在手里掂量,沉甸甸的,看上去是一种金属所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只问“那你说,你们的基地在哪里?”

林天强连忙说了一个地址,很是详细,是个人都能找到。

“要是你在骗我呢?”孟浮生拿着令牌在手里掂量,意味深长,慢悠悠地说,“万一我去了被你的人埋伏了,那可怎么办?我的命可比你的值钱多了,你说是不是?”

林天强苦笑道“孟兄弟,那你这样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证实我自己了,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而且我的命还在你们手里呢,我哪里敢撒谎啊?”

第九百四十一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1)

孟浮生也不说话,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只是让人把林天强绑起来,让几个侍卫把他看住,就带着穆生云走了出去,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穆生云拉住孟浮生,显得有些担忧,“你怎么看他的话?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就真的把令牌给你吗?”

孟浮生抿了抿唇,也有一些犹豫,这里问题看上去的确很大,要是这枚令牌真的有这么重要,林天强就这么给他的确很值得怀疑。可要是真的呢?他们就很接近问题的核心,他们来的全部目的了。

他这样子让穆生云心里愈发着急了,火烧得一样,急赤白脸地劝着“浮生,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他们的一种计谋吗?想要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他没有要形容孟浮生是鳖的意思,只是心里太着急了,口不择言。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孟浮生不动神色地反问,就算是穆生云都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法,“要是不去理会这个,这条线索不是白白浪费了吗?”那枚令牌静悄悄地躺在他的掌心,明明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不咯手,却令他无法忽视,甚至心里一直牵挂着,它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谁能不去关注啊。

穆生云看出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枚令牌,甚至自家小师弟爱冒险的秉性,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不行,我不想看到你去冒险。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稳妥一点更好,不是吗?”

孟浮生皱了皱眉,“是吗?但要是是真的怎么办?那不就浪费了时间吗?所有事情都有正反两面的结果,要是令牌是真的,基地是真的,那我们距离妍儿就更近一步,要是是假的,也不过一场冒险罢了,我们来这里不正也是一场冒险了吗?真的要顾虑这么多吗?”

“要!当然要!”穆生云大声地否定他的话,肃穆地说,“稳妥一点查清楚事情虽然慢,但是起码危险也会小一点!我们还是不要这么轻易地去找他们,只要保护自己,下面的事情才能继续进行啊!”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啊生云师兄。”孟浮生舒出一口气,反对了他的话,他对着穆生云,十分严肃地说,“我觉得,既然令牌在我们的手里,也知道地址了,虽然可信度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你觉得林天强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给我们提供假消息吗?他就不怕我们事后报复?所以可信度还是有的,多多少少不确定罢了。这样的话,我们想办法去一趟肯定是好的。”

“你真的要去吗?”穆生云不高兴了,表情有些阴沉,“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要去做?我觉得你最开始跟我说的会注意自己的安全是在骗我。”

这样问题一下子就严峻起来了,孟浮生能够感觉到气氛瞬间就紧绷了,他也很固执,心里坚定地认为一定要去一趟,不然他心里放不下,这么哽在这里,时间久了,那枚令牌,那个基地会成为他心里的心魔。

“是的,我一定要去。”孟浮生点点头,眼神坚定到不行,“而且,我一开始没有骗你,现在也没有想过要骗你,不然我就不会跟你商量,而是先答应你,再趁你不注意偷偷去了,就是因为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才跟你商量的。”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吗!”穆生云气急败坏的,“你这么固执,一点都不肯改变,你这样就是在通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你要是真的在跟我商量,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要是一定要固执己见,那、那”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一挥袖子,转过身去不说话了,氛围愈发凝固沉重起来,空气仿佛都不在流通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头,说,“对不起。”

穆生云心上的阴霾瞬间就散开了,心旷神怡,“你这是听进去我的话,不打算去了?”

“不是。”孟浮生的头埋得更低了,“我还是会去的,我很抱歉没有听你的话,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坐视不理,什么都不去看,我还是决定要去看看。你要是不打算去,就帮我在这里看住林天强吧,谢谢你,生云师兄。”

他说完就出去了,刚打开门,就被拉住了,他转过头,疑惑地看向身后人。

穆生云面无表情,眼里却是满满的无奈,“好吧,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个小师弟,打又打不过,骂又不知道怎么骂,油盐不进。”

孟浮生看到他这样子,知道他是不愿意跟他吵架,所以退让了,心里一时不但不开心,反倒是有些心酸,他低声叫了一句,“生云师兄”

“不要说了。”穆生云打断他的话,撇过头去,一副不想听到他说什么的样子,“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论什么,怕吵起来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到你想到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再告诉我吧,我不可能会让你带着人前去的。”

“生云师兄。”

孟浮生还想说什么,可是穆生云已经把他推了出去,无情地把门关上了,他也只能看着紧闭的满,消化心里的抱歉——他这是又让生云师兄伤心和难过了。

晚上的时候他又来敲门了,见门不开他也没有泄气,只是在门口低声下气地说“生云师兄,你还在生气吗?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打算明天就去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你自己决定吧。”

门没有打开,只是从里面传出声音来。

孟浮生摸了摸鼻子,也不泄气,继续说“好吧,既然你没有想法,那就这么决定了,你真的不出来一起喝几杯吗?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里面安静了半晌,门总算是打开了。穆生云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还有些疲惫,“去哪里喝?你还要跟我说些什么?”

第九百四十二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2)

两人也没有特意找什么地方,就是翻到了客栈的房顶,两人肩并肩坐在了一起,晚风徐徐,别有风味。

“生云师兄,干一杯。”孟浮生笑着提起了酒壶,带着一点讨好,“来啊,生云师兄,你还在怪我吗?”

穆生云侧着头看了他好一会,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跟他碰了碰,说“我对你是彻底没有什么办法了,哪里还敢怪你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浮生无奈的笑了笑,“生云师兄,你还说你不生气了,这是在说什么起气话呢?我做这些也是有考虑的压。”

“什么考虑啊?”一说这个穆生云就气了了,“你分明是当时就决定好了,后面也就是跟我说一下而已,不然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想一想?你的安全难道不比那些未知的情况更重要吗?”

孟浮生沉默了,好半晌才喝了一口酒,无限沉重地说“我的刑事确实是大胆了一点,可这也是想要早点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毕竟有人一直在担惊受怕着?”

穆生云皱了皱眉,“你是说何姑娘?”

“嗯。”孟浮生回答,“别看他平常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一直在想着,担心着呢,怕我们会牺牲她。我跟她也说过了,但是呢,我也知道她看上去好像放心了,但是一直惦记着呢。我也是想早点把事情解决完,让大家都能放心。”

穆生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那位何姑娘确实没有放心,试想一下,换作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不会放心吧?

他扯开了话题,“那要是你找到了公主,打算怎么办?你要怎么做?”

“到时候再说吧。”孟浮生看上去有些抗拒这个,没有打算多说,反而有些敷衍,“现在都没有看到影子呢,等找到了再商量吧。”

穆生云担心地看着他,“要是结果并不理想,你也不要太往心里面去,放过自己,想一想我们,宝宝也想着你呢,你要是不回来了,他很快就会把你忘记了,你甘心吧?带了宝宝这么久,结果被忘记了。”

“当然不甘心啦。”孟浮生两人的酒差不多喝完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拍拍衣服,看着天空,说,“所以我会好好注意的,一定要回去看看宝宝,他要是忘记我了,我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穆生云轻笑,脸上也带了笑,两个人之间一直显得有些沉重的氛围瞬间轻松了,“行,那也得你亲自回去教训吧,我绝对不拦着你,你嫂子也不会的。”

两个人就这么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天色已经挺晚了,明天就要行动,孟浮生想着还得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洗漱完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浮生感觉自己好像醒了,可是又睁不开眼睛,无论如何挣扎,身体都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每一个地方都僵硬到无法动作。就在他心里有些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不近处,一眨眼,又近了很多。

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显眼,孟浮生逐渐看清楚了那是谁——“妍儿。”

他听到自己喊话的声音,身子一轻,竟然直接飞到了杜月妍的身前。他激动到留下了泪水,他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了杜月妍。

他刚想要上手摸一摸她的脸,那张他许久不曾触摸喝碰到的娇美脸庞。

杜月妍笑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好像在跟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妍儿。”孟浮生热泪盈眶,激动地回复,“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可是当他的手刚要碰到杜月妍的脸庞的时候,那人突然不见了,就像是镜中水花,一碰就碎了。

孟浮生的心仿佛也随之碎成了一瓣一瓣,“妍儿!”他四处寻找,大喊,挣扎,可是抬眼只见到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寂静和荒凉。

他漫无目的地奔跑着,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他想要寻找的人,可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稳住身形看回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杜月妍,她身下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心,让人心生凉意。

“不!不!”孟浮生崩溃地跪下来,想要把她抱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碎成了无数片,眼前出现的是在战场上,杜月妍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的情景,绝望地大喊,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蓝色的床顶,发愣许久。

刚才,原来是一场梦。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让他联想到了实际,心中的荒凉和后怕久久未散,脸上的凉意让他有些茫然,抬手一模,湿漉漉的,原来他是哭了。

他许久没有哭了。孟浮生捂住脸,一阵阵倒抽气,试图压制住他心里的凉意,这个梦,彻底暴露了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想法——他想要妍儿还是活着的。

虽然他早就做好妍儿已经不在人世的准备了,但是那也是一种认命,他的心里还是有隐约的期盼,期待突然出现的惊喜,要是没有呢?要是她还活着呢?

即使他亲眼看到妍儿死在自己的面前,不还是满心的奢望吗?妍儿现在还活着的可能性太低了,几乎接近于不可能,但是不管希望如何之低,他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会有惊喜的。

就算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令他失望的,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要把妍儿的尸体找回来,带回皇宫,好好安置。这样子,他还是会安心一点。

第二天穆生云早早就来找他了,看到他眼底发青,十分疲惫的样子,有些奇怪,“你昨天晚上不是回去挺早的吗?怎么现在看上去这么累?昨天回去后干什么了?”

孟浮生强颜欢笑,为了不让生云师兄担心,不打算把实话说出来,嗫嚅道“昨天晚上睡不着就看了会书,结果一看时间就晚了,睡下没有多久你就来了,没事的。”

穆生云很是担心,“那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不用了,没事的。”

第九百四十三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3)

“真的没事情吗?”穆生云看上去还是有一些怀疑,因为孟浮生的精神看上去实在是令人堪忧,眼里的红血丝有些明显,很是让人心疼,“你不要逞强,要是不舒服可以先休息一下,晚一点再去。”

“不用了生云师兄。”孟浮生断然拒绝了,做了昨晚那场梦,他是恨不得立马就去的,要不是怕生云师兄早上找不到他担心,他也不会等到今天早上。要是让他再等等,那心里还不得跟被烈火灼烧一般?他坚定地说,“我现在就去,没事的。”

“好吧。”穆生云无奈妥协了,带着人进了他的房间,说,“那你打算怎么行动?不可能全部人都跟着你过去吧,肯定会打草惊蛇的,这不是告诉所有人你来找人了吗?”

孟浮生当然是认可他的话了,他想一想,得出了一个主意,说“正如你昨天所说的,他们很有可能是请君入瓮,给我们下套呢,一起去肯定是不行的,这样,我一个人进去。”

“这怎么行!”穆生云一听就不干了,冷着脸否定道,“要是我让你一个人过去,那我跟着你赶这么远的路过来干嘛?难道是闲得没事干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浮生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哭笑不得,“你误会我了,我没有不让你过去的意思,只是说我拿着令牌,独自进入林天强所说的基地,你带着其他人在外边等着我。”

听到他说,穆生云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冷静下来,思考道“我在外面等你?这也行,不过里面你一个人进去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不如我进去吧。”

“这更不行了。”孟浮生满脸写着不同意,“这是我的事情,你来也是为了帮我,这就足够我感激了,这次让你代替我去冒险?这我可做不出来。”

穆生云表情严肃,“我也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进去。”

“生云师兄,你听我说。”孟浮生耐心地解释,“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只是想让你在外面支援我,如果我进去半个时辰后没有出来,你们再进去也不迟。”

穆生云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刚才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现在冷静下来了,智商就回来了,想着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那就这样吧。

不过他们并不是一起离开客栈的,人多打眼,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他们开始行动了吗?所以是分成了好几批分别离开的。

孟浮生率先出了客栈,穆生云紧跟其后,他们在林天强所说的基地附近集合,最后穆生云带着其他人静守在外头,孟浮生拿着令牌,独自进去了。

但是孟浮生的身影一消失,穆生云就看到宅子里走出了一个人,在门口站定,接着竟然看向了他的位置,眼里还带着笑意。

穆生云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打算静待事情的变化。

“几位贵客不妨出来,随着我进去喝杯茶,聊聊天。”那个人笑着说,“外面怪热的,要是让几位贵客在外面晒着,那就是我们不好了,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名声的。”

穆生云沉默了好半会,才慢悠悠走了出去,“你是什么人?”

“这位大人。”那人笑着朝孟浮生拱了拱手,很是恭敬,“我是这座宅子里的人,看到贵客上门,就特意出来迎接,出来晚了,希望格外不要介意啊。”

穆生云摸不透他的心思,面无表情,想要让对方猜不透他的想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来的?又是为什么不阻止?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哈哈哈。”那人豪爽大笑,饶有趣味地说,“大人怎么搞的像是我们私闯了你们的家一样?不过要是大人好奇,我也不介意回答,只是大人的问题太多,不妨进去坐着聊一聊?”

穆生云当然不会这么傻,谁知道这是不是鸿门宴,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他出事倒是没有什么,可浮生还在里面呢,而且还被对方发现了,看来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和严峻。

那人看他没有反应,再次开口,“这位大人请放心,你是在担心刚刚进去的那位大人吧?没事的,我们对他可是一点恶意都没有,要不然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进去啊。”

穆生云比他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迫人的气势,眼神深邃,“你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人再次笑了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不妨进去,你的问题我待会一一为你解答。也带着其他人进去吧,喝口茶水,消消暑。”

穆生云最后还是妥协了,他想着反正现在已经暴露了,情况总不能更糟糕了,还不如进去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玩意,还能跟浮生聚到一起,面对眼前这有些难以捉摸的情况。所以他带着人大胆地跟着那人进了宅子,大门一关,穆生云的心脏莫名有些沉了下来,似乎预见未来会发生什么一样,他压制住心底那点情况的情绪,表面上不动神色,淡定得好似不是躲起来被对方发现了,而是被特意邀请进来喝茶一样。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大厅,穆生云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孟浮生,有点遗憾,“先我们进来的那个人呢?”

“哦。”那人了然一笑,为他解答,“那位小公子啊,我们首领很是喜欢他,所以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邀请他去谈话了,现在呢,估计还没有谈完吧。”

穆生云心里更加凝重了,他在担心孟浮生的安全,爷对对方的目的有了更深层次的狐疑,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在做什么。

那人看出了他的担心,亲自为了端茶倒水,轻声说道“这位大人不要担心,我们首领对那位小公子真是一点恶意都没有,才让我把你们也请进来的,大人你先好好坐在这里,到时候是肯定能让你们见上面的。”

第九百四十四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4)

穆生云也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着急,很是镇定地点点头,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等一等也没有什么事情。”

而孟浮生,现在确实是跟对方的首领坐在一起。时间回到他刚进来的时候,就被现在正在跟穆生云谈话的人拦住了,然后直接个他说了明白他来的目的,他们的首领要见他。

孟浮生就这么跟着他去了,见到了一个满脸络腮胡,但是眼神十分精明,如鹰喙般锐利的中年男子,他一见到孟浮生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他是这间宅子的主人,也是他见到的那些人的首领——古汉拿。

他的名字和姓氏都有些稀奇,这让孟浮生不得不多看了他几眼。

古汉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解释道“我娘是西域人,所以姓氏比较稀少。”

孟浮生被戳破心思也不尴尬,不动神色地询问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你是拿着令牌来的吧?”古汉拿明知故问,抹了抹满是胡子的下巴,说,“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关于何翠然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是满腔疑惑的,不过我只能说,关于她去到你们那里的事情,是那时候不知道谁把她带走了,后面的事情应该也是那些人安排的,跟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是吗?”孟浮生冷笑,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和考究的,他当然不可能凭借古汉拿的一面之词就去相信他的话,他冷哼道,“我可不是傻子,我们也素未谋面,要是你说一句话我就要去相信,想必你也会轻视我吧?所以,要是想让我们相信,还请你能拿出一些证据。”

古汉拿皱眉,“孟公子希望我们有什么证据?”

孟浮生对他这种把球丢回来的做法十分不喜,他觉得对方是在跟他打哈哈,敷衍话题,他正色道“我还希望你能拿出让我们相信的诚意,就这样我们并没有什么依据判定你说的话的真假,更何谈信任?”

古汉拿看上去是一个性格豪爽的人,他听到孟浮生的话十分不喜欢,觉得自己被怀疑了,口气也有些不好,“孟公子是不相信在下的人品?我古汉拿素来豪爽,也从来不说假话!你说的证据,我怎么拿出来,要拿什么出来都不知道,你这是在为难我!”

“那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孟浮生手一板,凝目盯着他,“这样的话根据我现在所知道的,公主的人是你们带走的,何翠然也是你们安排进皇宫的,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可不是我能担待得起的!”话到嘴边,他还是不愿意用尸体来形容妍儿,他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玷污,会浇灭他的期待。

“欸欸欸!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古汉拿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指着孟浮生的鼻子大声说,“我诚心诚意跟你解释,甚至还容忍你进来我的宅子,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是我对你不够客气?呵呵,我还当流云山庄的孟公子是一代少侠,人品上乘,没有想到啊,竟是这般胡搅蛮缠!”

孟浮生被他的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气到了,也站了起来,坚决地说“做事讲证据,你想让别人相信你难道不用讲究证据不成?你说我不相信你,那你倒是给出让我相信你的理由啊,这不比你在这里跟我拉扯来的有力?哼,你要是再这般空口无凭,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你!你!”古汉拿指着他的背影连说了三个你,才颓然地坐了回去,像泄了气一般,低声说,“孟公子,你坐回来吧,证据我是真的拿不出来,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过有这回事的,但是我可以跟你好好分析,你要是相信,我们就是共赢,要不然,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孟浮生顿了顿,这才坐了回去,看着他,悠悠然道“还请你说吧,要是有道理,我肯定是会好好考虑,定是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的,毕竟只有真正的线索对我才是有利的。”

古汉拿喝了一大口茶,这才跟他慢慢分析,“孟公子,我知道这件事情在你看过来,何翠然是我安排过去的,那么公主也必然是我带走的,但是实际上,连何翠然何时出现在皇宫我都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我当时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因为要是真的是我做的,难道何翠然进宫后还不会跟我联系吗?要是这样的话,她进宫有什么意义呢?”

他连问了几个问题后继续说“事实上你应该也知道没有任何人跟她联系过不是吗?所以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更不知道她在皇宫,诶,都是误会啊。”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来这里的?”

“那应该是孟公子故意的吧?”古汉拿说,“那天我的人在街上看到了何翠然,刚好他也见过她,所以就回来跟我说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当时就想着孟公子应该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而且,何翠然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就想着把她带回来。”

孟浮生保持了沉默的态度,不发表自己在听完他那一段话后的想法。

古汉拿注意到了他的沉默,有些无奈,知道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取信于他,就试探性着说道“那请问孟公子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孟浮生本来是想要搜索公主的下落的,可是现在他暴露了,想必生云师兄也是,也就不好就这么搜查,想来他也确定了这些让跟何翠然是有关系的,不如先退一步,等离开这里了再好好调查。

他心里的想法转过了好几圈,表情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在离开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说“这样的话,是我打扰了。”

“孟公子留步。”古汉拿突然叫住了他,提醒道,“贵师兄也在府上做客呢,孟公子可以去找他一起走。”

第九百四十五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5)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他前面只是猜测生云师兄他们很有可能被暴露了,毕竟他刚进入宅子两个动作都没有就被堵住了,他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下手竟然真的这么迅速。

他被带领着来到了大堂,成功见到了正在喝茶的生云师兄和其他几人,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多说什么,只是进行了迅速的眼神交流,然后大步离开了,直到离开宅子一段路程,才开始交流。

孟浮生询问“你们是在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你刚进去宅子的时候,就有人出来把我们都叫了出来。”穆生云很是无奈地交待,“说是你正在跟他们的首领谈话,请我们进去喝茶,那你是在跟他们的首领谈话?”

“嗯。”孟浮生点点头,不过现在是在大街上,他满腔的话也不好多说,只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谈一谈。”

回到房间后,两人开始讨论上午的事情,穆生云那边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喝了一两个时辰的茶,又害怕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他连个厕所都没有上,憋到了现在。

孟浮生则恰恰相反,他是一直只顾着说话和对峙,连一口热茶都没有喝上,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连灌了自己一壶茶才好起来,接着就开始跟穆生云讲今早听到的事情。

穆生云听得很认真,等到他说话之后,说出自己的疑惑,“也就是说,那个叫做古汉拿的人坚持自己跟何翠然出现在皇宫里的事情没有关系,甚至连何姑娘也不是他派过去的。”

“对。”孟浮生打了一个响指,肯定地说,“虽然我不能完全去相信他的话,但是也觉得他的话是有着几分道理的,何姑娘当时也说过她进皇宫之后,并没有人跟她联系过,要是古汉拿派遣何姑娘进宫真的是有所图谋,不可能一点联系都没有,要是没有图谋,那么耗费这么大功夫是为了什么?”

“啊。”穆生云点头称许,“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我可提前说了,我跟着你来是来配合你的行动的,做不了什么决策。”

“行。”孟浮生想了想,决定道,“现在我们知道了那座宅子的地址,甚至对里面的人也有几分了解,也知道他们的确是何姑娘所认识的人,那么现在去调查,能查到的东西肯定要比一开始多吧。”

穆生云表示同意,特别是古汉拿这个名字的确是特殊,想来也没有多少个人有,查起来定是要简单许多,他们都对后面的事情信心满满。

然后孟浮生就去安排人去调查那间宅子和古汉拿他们的事情。

没有想到最后还真的查出来了,并且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古汉拿领导的组织,的确是有着一点点特殊的地方——他们是类似于杀手组织那种拿人钱财,替别人办事,报考杀人等事情的组织,比杀手组织经营的方向要复杂一点。

但是这种组织说多不算多,也称不上多少是,实在是没有多么特别。

不过,他们查到的一个特殊的地方的是,在让何翠然模仿公主的行为动作之前,他们接触了一个人。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办法查到那个人是谁,所以调查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不过,在翻看这些调查结果之前,倒是让孟浮生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或者是听说过仇嘉良的事情了,这倒是很奇怪啊,要知道以他知道的来说,他应该是巴不得将苏明碎尸万段才是,怎么可能那么安安分分,事出反常必有因,想着穆生云很有可能知道得比他要多一些,他专门去找了穆生云询问。

“生云师兄,我很久没有听说过仇嘉良的事情了。”孟浮生说,“你这段时间或者是前段时间有听说过他吗?”

穆生云的心一瞬间漏了一拍,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突然提到他?没有事情不是更好吗?证明他安分了。”

“话倒是这个话。”孟浮生若有所思道,“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知道他看得出来他对苏明是有多么痛恨,不该轻易放弃才是,生云师兄,你可知道他的其他信息或者线索吗?”

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没有想得到什么出乎意料的回答,但是得到的回答还是让他惊讶了,他没有想到生云师兄竟然会这么了解。

穆生云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他跟仇嘉良关系匪浅,并且后面还有那么肮脏的合作,浮生又这般聪明和敏锐,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打算隐瞒孟浮生什么,只是把不该说的选择不说出来而已。他说“仇嘉良手上还有着师父的信物,并且根据他所说和我查到的一些,的确是能查到他跟师父是认识的,不过那个时候的事情很是久远了,能查到的也模糊,所以他所说的话可信度有待考量。”

“你是说他的身份还没有办法查到是吗?”

穆生云说了他所查到的,但是在最后还补充道“不过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有证据也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而且现在的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孟浮生的眉头深皱着,呢喃道“这样啊,那么事情就更加错综复杂了。”仇嘉良的事情他们还需要等待时间才能彻底揭开谜底。

既然仇嘉良那边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孟浮生就又把重心转移了回去,落到了古汉拿身上,想着用点心思深挖一下,没有想到还真的让他们挖出了一点重要的事情——他们竟然查到了何翠然的确是突然失踪的,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而且在这之后古汉拿还派人调查过她的行踪,后来可能是的确以为她逃跑了或者是死了才没有继续追查下去,所以才放弃的,这样看来,古汉拿很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欺骗他们。

第九百四十六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6)

孟浮生他们上一次的行动没有想要瞒着何翠然的意思,可是也没有想到要特意通知他,所以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知道没有,只是他们下一次行动必须要她的配合,所以孟浮生打算去特意跟她谈一谈。

“何姑娘。”孟浮生坐在她的对面,很是有礼貌地说,“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何翠然被他郑重的态度吓得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自从他们熟悉起来后,这还是孟浮生第一次以这种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的态度跟她如此严肃的对方,不由得一颗心脏便提了起来,她强颜欢笑说“浮生,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了,你这样子客气让我有点害怕。”

“哦,是吗?对不起。”孟浮生听她这么一说,态度立马放松下来,冲她笑了笑,“是我的问题,只是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便不由自主这样了。我要跟你说的是古汉拿的事情。”他说出了那个名字,观察何翠然的反应。

古汉拿?这个名字明显让何翠然脸色微微有变,她咬了咬下唇,似乎做过了挣扎,才抬头说“浮生,这个名字,我有一点印象,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他就是我们那天抓住的人是首领,也是那个基地的主人。”孟浮生把谜底揭晓了,也看得出来何翠然是真的迷惑,或许她的确是没有记住这个名字,他也不对她多加怀疑,说,“我们已经去找过那个基地了,而且跟古汉拿进行过对话,他说,让你装成公主进皇宫不是他的意思。”

“怎么可能!”何翠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慌慌乱乱地盯着孟浮生,似乎是要哭出来,“难道,难道你是在怀疑这是我干的不成?不是我,我真的是一觉醒来就在皇宫了,为了活命才扮成公主的,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她的眼泪都在眼眶边了,泫然欲泣,看得他一阵不忍,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是另有他人算计的你们,把你迷晕带走,然后直接送进了皇宫,不关他的事情,而且我们也查过,事情的确是如他所说的一般,但这也并不表明是你算计的,我们也没有怀疑你,别担心。”

“真的吗?”何翠然眼眶发红,看上去实在是可怜,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坐直了身子,“那你今天找我是要说什么事情呢?”

“我想要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见古汉拿他们一趟。”他知道这个对何翠然而言并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果不其然,何翠然听到这个表情立马就变了,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整个人轻微的发抖,“为、为什么?我不想,我很害怕浮生,我怕他们,每次看见他们我都会想起那段悲惨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剧痛和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真的很恐怖,你能想象得到吗?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张噩梦,现在又要回去吗?你不如,不如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说完,她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一副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的表情。

“翠然。”孟浮生抿了抿唇,终归是于心不忍地扶上她的肩膀,带着歉意地说,“我们没有打算送你回去,就算你不相信我们,我也要跟你说原因。你看,我们没有查到公主在这里的任何消息,也就是说这一次注定是空手而归,那要是不把你带回皇城,我们要怎么解释公主的事情?所以,你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这件事情啊。”

何翠然愣了愣,这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看着他问“真的吗?你真的不会把我交给他们?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我还以为,你们要拿我交换什么消息。”

“怎么会!”孟浮生断然说,“带你去只是因为你对他们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有你在他们也不敢随便欺骗隐瞒我们,你就是我们的吉祥之宝。”他好不容易说了一句俏皮话,想要缓解凝重的气氛,和让她放松一点。

的确是有着一些效果的,何翠然的下颚不再紧绷,面部表情也有所放松,她舒了一口气,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没有人知道她做了这个决定耗费了多么大点力气,就好像没有人知道古汉拿那些人在她心里留下的,是多么深刻的伤痕。

最后孟浮生和穆生云还是成功地带着何翠然去了那座宅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古汉拿。

古汉拿一见到孟浮生身后的何翠然,就露出了一抹亲切的笑容,很是和蔼地说“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真是心痛。”

何翠然一语不发,躲在了孟浮生后面,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所有的希望。脸都不敢抬起来,更别说跟古汉拿对视和回复他的话了。

古汉拿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反倒是跟孟浮生说“孟公子今天来是专门把我的人带回来吗?”

一听他这话,何翠然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身子软的差点倒在地上,还是被孟浮生察觉然后及时扶住了,他冷着脸对古汉拿说“阁下不要乱说话,何姑娘现在是我们的人。”

“哦,好吧。”古汉拿很是失望,“那孟公子来是为了?”

“我只是想再亲自来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任何跟公主有关的事情?”

古汉拿无奈的笑了笑,“孟公子想必也查过我们了,我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做生意的,哪里敢跟皇室作对啊,又不是找死。”

孟浮生这一次的确是相信了他们没有做什么跟公主有关的事情,那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线索又断了。他心里难以遏制地升起失望。

古汉拿问“不过孟公子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那么我们的问题,孟公子是不是也能帮个忙?”

孟浮生明知故问,“什么问题?你在这里权势很大,用不上我帮什么忙吧?”

第九百四十七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7)

古汉拿哈哈一笑,“孟公子这不是拿我说笑吗?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再说了,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只能孟公子帮我?”

“哦?”孟浮生不动神色,笑了笑,“那你说吧,要是能帮的我会尽力试一试的。”

“这倒是不用孟公子废多么大的功夫。”古汉拿说,“要是其他东西也就算了,不过,翠然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呢,现在孟公子不妨把翠然还回来?”

何翠然在孟浮生身后躲地更紧了,瘦小的身子几乎要全部被遮挡住。

孟浮生摇了摇头,说“对不起了,古大哥,翠然不是什么物品,她是个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所以不妨问她想不想留在这里吧。”

“翠然,你觉得呢?”他转过头去问何翠然。

何翠然很是坚定地说“孟公子对我有恩,我要跟着孟公子走。”

古汉拿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他冷笑道“好啊,我对你难道就没有恩了?没有我你可是饿死了,未免太忘恩负义了吧。”

一说到这个,何翠然就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恨声说“我就算饿死!也不愿意那样被你活活折磨而死!我现在还活着都是因为我命大!”

古汉拿气急,指着她的鼻子,“你!”

“古大哥。”孟浮生笑着挡在了他们之间,说,“我想我们还是要尊重翠然的意思吧?再说了,皇上还等着何姑娘能回去呢,毕竟现在公主没有找到,要是一直不见人,在昆国的影响也不好,你说是吧?”

古汉拿脸色一变,开始思考利弊,的确是如此,现在公主不见了,要是一直不见到人,情况的确奇怪,而且他还很有可能会被皇上迁怒,一个人而已他突然就笑了,“好啊,这人就给你们了。”

何翠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的后背已经整个都湿了,就像是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胜利来之不易,她现在只想着早点离开这里,越早越好!

孟浮生也没有想要久留,在离开的时候,穆生云拉住孟浮生低语“你真的打算带着何姑娘回皇宫。”

“当然。”孟浮生不知可否,“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也是其中一个理由,以后要是公主回来了,也可以把何姑娘带回流云山庄,给她一个安身之处,或者她要是愿意,也可以拿着钱离开。”

穆生云还想问什么,被孟浮生打断了,“其他事情回去再说吧,外面不少是说话的好地方。”穆生云想想也是,就沉默了。

回去后孟浮生先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没有找到公主,线索还断了,这么大的事情的确需要汇报,他在后面还写上把何翠然带了回去的事情,想问他有没有接下来的计划。

写完信后他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生云师兄的声音,“浮生,你现在有时间了吗?”

孟浮生赶忙去把门打开了,把人迎进来后又关上了门,“怎么了生云师兄?”

穆生云找了个凳子坐下,喝了一口茶后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孟浮生眉头紧皱着,露出迷惑之色,然后他摇了摇头,很是泄气地说“不知道,现在手头上有的线索都断了,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先把翠然送回皇宫吧,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思路和想法。”

他丧气地摇了摇头,反问穆生云,“生云师兄,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既然他一个人不行,那么让生云师兄也提出一点,集思广益也是很好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穆生云也很是无奈,他叹气道“你都没有了,我能怎么办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就陷入了僵局,所以最后孟浮生还是决定,“既然这样,那我们先等维桢回信再说吧?看他有什么想法?”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叹气,满满的不知所措,这下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继续纠缠着古汉拿那里吗?眼看着是没有办法查到什么了,保不齐还会惹上仇敌。

杜维桢那边很快收到了这封信,也就知道了他们目前是一种怎么艰难的情况,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原本去之前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有线索,也有一个关键人物,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线索竟然被断了个干净,也无法确定妍儿在哪里,甚至无法确定她的生死,他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

在想了一个晚上后,他还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决定,毕竟不管怎么样,公主不能不在,既然真正的妍儿目前还没有,那么另一个就必须出现也就是说——何翠然是一定要回来的。

至于其他人,杜维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他们回来,在外面难免会遇到什么危险,浮生和生云师兄能够帮忙他已经是很感激的了,要是让他们遇到危险,那么他该有多么愧疚啊。

孟浮生那边,何翠然其实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虽然孟浮生带她从古汉拿那里离开的态度十分坚决,可是留在这里一天,她都不安心,一直在担心着,万一古汉拿拿出了什么有诱惑力的条件想要让浮生把她留下呢?要是古汉拿拿什么威胁他们呢?万一

孟浮生看出了她的焦虑,跟她说自己是绝对不会让古汉拿把她带走的,但是何翠然就是放心不下,只想着什么时候离开。

按照穆生云的话来说,她就是杞人忧天。

孟浮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杜维桢的命令还没有传过来,想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等待的,在他们望穿秋水的期待下,信终于来了,他扫了一眼就有了决定了,当机立断——明天开始启程回皇城!

“太好了!”何翠然高兴得不得了,一下子窜了起来,激动地抱了抱孟浮生,“谢谢你啊!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她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间,利索地收拾了东西,一心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九百四十八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8)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就起来开始整顿,等到所有事情准备好了,他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开始离开了,来的时候兵分几路的,走了的时候倒是坦荡。

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天入夜的时候看到了一间客栈,这可把何翠然高兴坏了,不过她的心情自从离开了那个地方就一直很好。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在订到房间后,她喜笑颜开地说,“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骨头都快散了。”

孟浮生也很能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虽说当过一段时间的难民,但是底子弱,身体也不大好,经常生病,连着赶了一天的路,的确是累了,就算是孟浮生,现下也只是想着休息休息。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一个澡之后,倒头就睡,不知道天昏地暗。穆生云本来也打算休息,可是刚闭上眼睛,还没等得及入睡呢,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吓得他立马坐了起来,警觉地问“谁!”

“是我,穆庄主。”一个熟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不就是他前些天才跟孟浮生谈过的仇嘉良吗,“好久不见。”

穆生云对他的突然出现很是惊讶,这下什么瞌睡都没了,他穿上衣服下了床,坐在他的对面,问“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找你啊。”仇嘉良郁郁寡欢地说,“还不是任务失败了,想着找你看看有什么办法帮帮忙。”

“你的事情找我帮忙?”穆生云冷笑着,满脸的嘲讽,“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们这不是合作的吗?”仇嘉良被嘲讽了也没有发脾气,带着温和的笑,“合作的话互帮互助不是正常的吗?穆庄主你说是不是?”

“呵。”穆生云不打算搭理他,爱理不理地说,“说吧,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仇嘉良这才说“皇宫里边我进不去,所以想着不如去找苏明解决旧怨,结果是把他的人找到了没有错,但是在我打算动手的时候,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应该就是上一次把他救下的女人,这一次又被她搅和了。并且那个女人似乎很擅长用毒,趁我们要注意,措不及防之下,给我下了毒。中了毒之后我根本打不过苏明,加上他还有帮手,再者说了,这个毒我当时还不确定到底致不致命,也没敢耽搁,就先去疗毒治伤去了,休养了一段时间。”

“所以你现在回来,是想?”穆生云明知故问道,“做些什么呢?我跟你的交情远没有到如今这种地步吧?”

仇嘉良对他这种不配合不合作的态度逐渐不耐烦了,当成谈好合作的时候态度可不是这样的,他差点控制不住,可是现在嘛,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低声下气地说“我们可以再一次合作嘛,达到双赢,你说是不是?”

“哦”穆生云拉长声音,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上上下下,眼神中带着点审视,似乎在考察他的什么,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似乎非常可惜,“要是换做以前的你,我是非常乐意的,不过,我现在看出来了,你似乎,功夫衰退了不少吧。”

仇嘉良一愣,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番后说“的确是下降了一点,不过,只要穆庄主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恢复的,这个穆庄主不用担心。”

穆生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淡淡的嘲讽,看上去的确很是让人不舒服,很快就说“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时间呢?我觉得我没有这个必要吧,有能力的人多的是吧,浪费这个等待的时间做什么呢?”

仇嘉良的确是憋不住气了,拍桌而起,又顾忌着其他人,声音还是压抑住的,“穆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用的时候你就用,没有用就丢开吗?要是你真的这么无情,可不要怪我无义了!”

“话不要说的这么严重嘛。”穆生云丝毫不把他的怒火当一回事,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来,说,“其实我也不少想做得这么绝,继续合作还是可以的,但是嘛,我有一点小条件,要是你能答应我,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仇嘉良憋着气坐了回去,咬牙切齿,“还请穆庄主直说。”

“我师父的信物”他顿了顿,说,“不知道你可否还带在身上?”

仇嘉良神色一凛然,不答反问道“不知道穆庄主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你愿意把我师父的信物换回来,我也许愿意跟你继续合作下去。”穆生云悠哉游哉地说,“不然它一直放在你身上,这让我多少有点牵挂,不知道你怎么说?”

“我没有想到穆庄主竟然这么霸道!”仇嘉良这一次可是气坏了,他觉得对方不仅是在无理取闹,而且根本不想跟他合作,只是在敷衍他罢了,“信物是长风先生交给我的,我有权拿着他吧?除非长风先生亲自让我交换回去,否则绝对不可能!而且我不觉得这跟我们能不能合作毫无关系,这根本只是因为穆庄主不愿意跟我合作吧。”

穆生云的师父已经走了,想要让他亲口跟仇嘉良把信物要回来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也从侧面表明了仇嘉良的态度——他绝对不可能把信物交出来的!也就是说两个人绝对不可能站在统一战线了。

仇嘉良觉得留下来也没有意思了,他忿忿站了起来,冷笑着说“呵呵,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就走了,穆庄主,你可不要后悔啊。”

他撂下狠话就要走,结果突然被叫住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我这里是你的后花园不成?”

“你什么意思?”仇嘉良的表情瞬间冷得像冰山,“你不仅不想合作还是想跟我结仇吗?”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友好吧,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们好好交流交流!”他话一说完就突然动手!

第九百四十九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199)

仇嘉良的武功虽然有所下降,但是反应力还是在的,立马反应了过来,仓惶躲开,气急败坏地怒骂:“你竟然敢偷袭我!”

“呵呵,我这可不是偷袭,只是将不速之客驱逐出去罢了!”穆生云冷笑着说完,继续对他动手,招招都毫不留情,看来的确是彻彻底底撕破脸了。

仇嘉良一边拼尽全力地应对,一边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大胆,“你不怕被孟浮生发现吗!要是让他知道你跟我有合作,你们两个肯定要撕破脸了!”

“我本来就是要跟他坦白。”穆生云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你当筹码,我们之间想必能更快地破除隔阂,我不想再继续隐瞒他了!”

他在最初皇城的时候选择跟着孟浮生走,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并渐渐释怀了,也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他不该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不该算计浮生,不该隐瞒浮生,不该欺骗浮生,更不应该背着他跟仇嘉良合作,犯下这么多的错事,他只想现在忏悔,回头是岸啊。

仇嘉良没有想到这个竟然都威胁不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心只想要逃跑,这里都是他的人,要是惊醒其他人,他更是不可能跑得了,只得束手就擒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被隔壁的打斗声惊醒,反应过来后带着剑立马冲了过来,一推开门看到是仇嘉良,大喝一声就动手了,“我来帮你了生云师兄!”

放在平时仇嘉良还能跟孟浮生打成一个平手,更何况现在他不仅武功大减,对面还有两个人,根本不是他能打得过的,这不,很快就被擒住了。

孟浮生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倒了地上,还表示惊讶,“仇嘉良,你的武功怎么衰减了这么多?不仅如此还胆子大到赶来这里放肆!”

仇嘉良气急冲天,被按着苦苦挣扎不得,冲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恨恨道:“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栽倒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手里!”

孟浮生呵呵冷笑,给他喂了软筋散,然后摸上他的脉,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你中毒了?谁给你下的毒,没有想到你仇人不少啊,这下找不了苏明的麻烦了吧。”

“还有你这功夫。”他摇摇头,幸灾乐祸道,“这样也好,倒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做的好事,简直是替天行道了,你说是吧?”

被喂了软筋散且武功大减的仇嘉良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孟浮生直接把他丢到了地上,坐下来喝茶,问穆生云,“生云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仇嘉良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没成想还不等穆生云想好怎么解释,毕竟他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跟孟浮生坦白,可是也没曾想是在今天啊,所以具体要怎么说还没有想好了。

饱含恨意的仇嘉良却在这个时候被恨意支撑,克服身体上的疼痛,大喊道:“你把他当值得信任和尊重的师兄,那你可知道他背着你做了多少事情!”他看着穆生云担心的表情,心里十分快慰,他自己落不到好下场,那么其他人也休想那么舒服!他就是要调拨两个人的关系!

孟浮生皱着眉头看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像是在等待他要怎么接着说下去。

仇嘉良冷笑着说:“我们在以前可是有过不少合作呢,是吧?穆庄主,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活你干的可真是熟练啊,就在不久前你不还约定他帮我除去苏家家主,我帮他做掉公主呢,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耽搁了,现在流云山庄跟苏家可就是隔着一层血海深仇了。”

“什么?”孟浮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背着自己密谋的竟然是这种事情,可是他不可能听信仇嘉良一个人的话,他转向穆生云,问,“生云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只相信你的话。”

仇嘉良怕穆生云抵赖,不甘地说:“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在这里!”

穆生云没有理会他,深吸一口气后满怀愧疚地看向他,“对不起浮生,当时的我的确是鬼迷心窍了,也不知道怎么滴,心里就被仇恨充满,行为也被支配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才一再做下这种错事,我也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但是我在因为你跟着去皇城,再跟着你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放下这些了,我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浮生,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仇嘉良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就是见不得人好过,“要不是我揭穿你,你难道会承认,呵,看看你们这些正道人士虚伪的面孔,真是令人作呕。”

没有人去理会他的话,孟浮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才缓缓开口道:“生云师兄,你真的知道错了吗?”要说一点都不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会那么激动了,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要是生云师兄是真的知道错了,知道自己过度的固执会造成什么后果,以后再也不犯,他还是能再一次原谅他的。

穆生云眼睛一亮,知道这是孟浮生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是给他的一个机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回答:“是的!浮生,要不然我当时不会放弃那个机会,我知道自己变得太多了,你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是我会做到让你相信的。”

“那就好。”孟浮生松了一口气,穆生云的态度也是让他放心的原因之一,“但要是下一次再次发生了,生云师兄,我们的师兄弟情谊,就再也回不去了。”

穆生云神情无比地郑重,像是要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很是坚定地说:“不会的,浮生,这一次给我的教训太大了,我也该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应该放手,而不是一味的干预,这样反倒是会适得其反。”

第九百五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00)

两个师兄弟这事情算是揭过去了,这是仇嘉良万万没有想到了,而且别说是他,就是穆生云也没有想过孟浮生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心里愈发感动,也更加觉得坦诚的重要性,暗暗发誓以后绝对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然的话实在是对不起浮生这一次的宽容了。

既然内部矛盾迎刃而解,那么等着他们解决的便是眼前的事情了。

孟浮生把仇嘉良从地上拎了起来,丢到一张椅子上,问:“你跟我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怎么拿到那枚信物的?如实说来,搞不好我们会酌情考虑饶你一命!”

仇嘉良这个时候紧紧闭着嘴巴,一副誓死都愿意说出口的样子。

孟浮生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巴掌,盯着他说:“你可以不说,但是命和沉默哪个更重要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我。”

他这一巴掌是用了力气,仇嘉良半边脸当场肿了起来,他却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甚至还来火上浇油,“你们要是杀了我,长风先生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的!”

“你说什么呢!”这下子穆生云也怒不可遏了,他们师父在他们一个个的心里都是神圣的,于他们而言,如父如师,怎么容他人拿来当作挡箭牌,“师父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真是被玷污了!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快说,你跟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呵。”仇嘉良只是冷笑,“我看你们这样子是不敢杀了我吧?我能拿到那枚信物,至少证明我跟长风先生交情不浅,你们这群毛头小孩子,哪里来的胆子如此叫嚣?我告诉你们,还是早点把我放了吧。”

穆生云呵孟浮生都十分生气了,要不是不知道那枚信物到底是怎么落到仇嘉良手里的,他们还真会不管不顾地把人杀了,只是信物事小,跟师父的关系才是大事情,所以他们再生气也忍下来了。

两人在离开这间房间之前,孟浮生这般说:“既然你不说真话,嘴上不老实,那么就跟在我们身边,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吧,反正日子还长着,时间还多着呢。”说完,他出去叫了几个侍卫进来,让他们负责看住仇嘉良。

后者武功大减,加上中了毒而且还被孟浮生喂了软筋散,只需要几个人看住就行了,想来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都很累,但是他们都没有什么休息的心思,而是一起去了孟浮生的房间,商量仇嘉良的事情。

孟浮生说:“我觉得仇嘉良能拿着师父的信物,身份肯定不简单,但是师父......怎么可能会跟那种人认识,甚至还熟识到送信物给他?”不是他们过度崇敬长风先生导致毫无概念,只是后者清风明月,交往的都是品德高尚之士,就譬如让他一见如故的孟浮生的父亲——安阳王,安阳王当时棵树有名的英雄豪杰,两个人的相识是英雄的惺惺相惜。

不过仇嘉良此人,从一开始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品格低劣,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就算是他们师父见了,也不可能会高看更别说交好,所以他能得到信物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穆生云也深感疑惑,“是啊,并且我跟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的至交好友我都曾经跟着师父拜访过,确乎是没有见到过此人,更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两个人陷入了思维的僵局,要是仇嘉良跟他们师父认识,他们不可能一点印像都没有,要是不认识,那么他的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师父的信物?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而且仇嘉良那个样子显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们只能自己调查。

“不如,我们做一场戏吧。”穆生云突然眼睛一亮,提出了一个主意,“我们去吓吓仇嘉良,他可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人,在那个时候跟我谈条件一到威胁性命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招了。”

孟浮生也来了兴趣,生云师兄显然是要比他更为了解仇嘉良的弱点的,“什么计划?”

穆生云招手让他凑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说:“既然他自恃拿着信物我们不会动他,那么我们装作真的去动他如何?不过你不像是那种人,在他看来,你应该是那种正义凌然,光明正大的人,这种偷偷摸摸要人性命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去做的,所以我来显然更好。”

孟浮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颇为认可,“也好,要是他真的不愿意说,那么真的要了他的命也不妨,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啊。”

穆生云也表示认同,那么这样子的话,他演起来就更加像模像样了,他拎着一把剑就去了隔壁,然后重重的一脚踹开了门。

“妈的,我忍不了了!”他让其他人出去,然后一步步逼近惊恐诧异地看着他的仇嘉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探究的必要了,直接要了你的命让你到黄泉地下跟我的师父好好赔罪吧!”

说着,他逼近仇嘉良,然后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仇嘉良被他身上的阴暗气息瞎住了,加上见不到孟浮生,立马就以为是穆生云瞒着人想要把自己做掉,更是瑟瑟发抖,可是他浑身无力,逃都逃不掉,“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穆生云冷笑,然后揭晓答案,“当然是杀了你啊!”

仇嘉良扯着嗓子大喊:“你不能杀了我!长风先生会生气的!”

“呵呵,我可是他的亲弟子啊,师父跟我的感情,想必要比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好吧。”穆生云冷笑,“你闭嘴受死吧!”

仇嘉良这一下子是真的害怕了,挣扎着在地上四肢朝门口并爬着,想要出去,嘴里还喊着:“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长风先生会生气的!这枚信物可是长风先生亲自给我的!你是他的弟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穆生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像一只蝼蚁一样挣扎,“哦,那我师父为什么要给你呢?你不说可就别怪我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

穆生云一把踩住了仇嘉良的脚,让他不能再行进一份,“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说不说?”他一边说话脚上一边满满地用力,表情也逐渐狰狞阴暗起来。

“啊!”脚上传来的剧痛让仇嘉良发出杀猪一般的惨烈叫声,他连忙说“我说!穆庄主!我什么都说!”

“那快点说吧。”穆生云没有松开脚,表情淡定,似乎无论他说出什么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不过,要是说假话,那就别怪我狠心了。”

仇嘉良气喘吁吁地说“穆庄主,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信物是因为我曾经帮过长风先生一个小忙,所以长风先生亲自给我的!说我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拿着信物去流云山庄提出一个要求!”

“是吗?”穆生云喃喃自语,心里却在纠结。既然知道了,那要不要顺手把人解决了,以免有后患?

仇嘉良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哭喊着,豪无半分平日盛气凌人的气势,“穆庄主!我就用这枚信物换我一条命!您饶了我吧!”

“呵呵。”穆生云放开他,冷笑道,“你的命可没有那么值钱,先好好在这里待着。”说完他就出去了,仇嘉良整个人都虚了下去,浑身汗淋淋的,像是在水中泡过一会,狼狈又卑贱。

孟浮生看见他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若有所思,心里也是一喜,“生云师兄,仇嘉良他说了?”

“说了。”穆生云点点头,“但是他说信物是因为他帮过师父,所以师父才给他的,还允诺他可以拿着信物提一个要求——他说想要活命,但是我不想放了他。”

孟浮生也确实是不想,毕竟看他跟苏家那副仇深似海的样子,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选择相信穆生云,“生云师兄,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办吧。”

穆生云摸着下巴,表情变幻莫测,他说的话像是说给孟浮生听,也像是要说服自己,“他只是帮过师父而已,并不是师父的什么朋友,那我们直接把信物抢回来将人杀了算了?你觉得如何?”

孟浮生也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虽然听上去的确是有些忘恩负义,毕竟信物要是真的是按照他所说的那么来的,那就是堂堂正正得到的,他们用这种方法去抢夺,未免太不君子了不过,放了他又绝对是不可能的,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因为苏家。

这件事情终归是跟苏家有关,孟浮生又在心里觉得生云师兄跟仇嘉良不久前的合作,虽然最后还是没有酿成错事,但还是对不起苏家,所以这个干脆当作赎罪,让他们安排怎么去处置仇嘉良整个人吧。

他跟穆生云说了自己的想法。

穆生云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相反还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心里一直梗着这回事,到时候要是见到了苏明,想必也会不得安心,这样正好可以让心里那道坎下去一点。

于是孟浮生连夜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也没有交代什么,就是把他们抓住了仇嘉良的事情说了,让他看看怎么处置,或者要不要直接把人交给苏家,让他们自己处置算了。

杜维桢很快收到了这封信,心中大喜,这可是近期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他必须要给苏家一个交待,但是他短时间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又想要孟浮生他们早点回来,干脆让他们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这一次,他们无比顺畅,没有任何阻碍地回到了皇城,由孟浮生亲自送何翠然再一次进皇宫,至于仇嘉良,则是由穆生云亲自拎着,跟在孟浮生后面进去的。

孟浮生把何翠然送回梧桐宫后,就带着仇嘉良去御书房找了杜维桢。他把人打晕丢到杜维桢面前,叹了口气说“虽然没有找到公主,甚至失去了线索,但起码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个人要怎么处理就交给你吧。”

“行。”杜维桢点头,让人先把昏迷的仇嘉良拖了下去,接着关心地询问,“你们这一次行动,遇到了什么事情?”

虽然在心中孟浮生把遭遇的事情都简略地在信中说了,但终归太笼统,杜维桢还是想亲耳听到他说一遍。

孟浮生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就开始了回忆。

“我们再经过那几座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伙山贼,我在离开之前确定过了他们是真心从良开镖局了,还开门做生意了。后来去到何姑娘所说的地方,就被那伙人盯上了,不过最后查清楚那伙人跟何姑娘进皇宫的事情并无关联,而且在何翠然失踪之前他们还接触过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这个我们没有查到任何消息,然后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仇嘉良,他当时中毒武功下降了好多,我们就把他抓回来了。”

杜维桢点点头,对他的话任何怀疑,甚至于其中有些不合理值得深究的地方也没有去多想,他对孟浮生的确是超乎常人的信任。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把仇嘉良交给苏家,由孟浮生亲自送过去。

他拎着仇嘉良就去了苏府,亲自去见了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

“这就是一直嚷嚷着要让我们苏家断子绝孙的人?”苏老爷子一脸愤慨地盯着昏迷的人。

孟浮生表示是,然后环顾四周,疑惑地问“苏明在离开之后,有跟你们有过联系吗?”

“没有!”苏老夫人一听这个就生气了,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臭小子,有本事以后再也不回来,不然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虽然口头上说的这么狠,但心里终归还是软的,要是苏明能够回来,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爱子莫若父母。

孟浮生忙安慰他们,“苏老夫人莫生气,苏明肯定很快就回回来了。”

“不说那不高兴的事情了。”苏老夫人摆摆手,笑着说,“浮生,你这一次可是对我们苏家有大恩啊,老身很高兴,今天定要在府上设宴好好招待你!”

第九百五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

孟浮生惊讶地连连推脱,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苏明跟我是好兄弟,我帮他是应该的,您们两位不用客气。”

“不行不行!”苏老夫人态度坚决,拉着孟浮生的手,态度和蔼可亲,“你跟我们家苏明感情好是好,可这也不是你有义务帮我们啊,你帮了我们就是我们苏家的恩人,我们感谢你是应该的,今天你一定得留下来,要不今天晚上我让人去把苏明那臭小子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你住一晚上。”

孟浮生最后实在是推辞不了了,也不好继续拒绝,就答应下来了,最后也是苏老夫人提出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师兄在皇城,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就让他去把师兄一起叫过来。

最后两个人一起上苏府做客,晚上也都被留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要离开了,结果被管家拦了下来,然后拿出一个小箱子,恭恭敬敬地说“两位贵客,这是我们老爷夫人为两位准备的谢利,说是谢谢两位帮忙解决他们的隐患,很是感激。本来老爷和夫人是要亲自送的,可是夫人身体不好,不宜起太早,老爷要照顾她,就都没有能过来,还请两位贵客不要介意。”

孟浮生他们是介意了,不过介意的不是两位老人家不能来送他们,而是这份礼物,他们开都不开就推绝了,孟浮生说“这万万使不得,昨天晚上的招待已经足够了。”

“不行。”老管家苦口佛心地劝说,“这些都是夫人和老爷亲自给二位挑选的谢礼,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都是他们两位的心意,还请贵客千万不要推辞。”

“这”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抵抗不了这盛情,都收下了,“那就请管家帮我们给两位老人家道声谢了,告辞。”

他们两人在外面住了一间客栈,只是晚上的时候,突然有宫里的人来找孟浮生,说是皇上请他进宫,孟浮生换了身衣服就跟着进去了。

孟浮生到的时候杜维桢刚把几位大官叫走,御书房正是安静的时候,也适合讨论正事。

“维桢,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杜维桢说“在你们回来后,我已经派人去找妍儿的下落了。”

孟浮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结果怎么样了?”他紧盯着孟浮生,等待一个答案,整个人紧绷在一起,像是有一把刀悬在他的脖子上。

杜维桢不忍心看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因为他的结果让他失望了,他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妍儿很有可能真的是死了。”

“真的吗?”孟浮生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他怔怔地坐回椅子上,眼睛发空,“我知道了,这不是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吗?”虽然的确是,但是到了面对的时候,那种悲伤和绝望还是难以抑制,心里一股股翻出来的浪潮,让他无力。只能被裹挟着覆没。

穆生云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在他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感觉所以希望都消失了,无力又难过,但那也没有办法呀,还是需要去面对。

他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不要太难过了,还不是时候呢,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孟浮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他,声音沙哑,有些难听,“还有什么?”

“我希望能够把妍儿的尸体带回来。”杜维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憔悴了不少,他说,“妍儿就算是死了,她的身份要是昆国尊贵的公主,我希望她的尸体能够回来,回到皇陵,让父皇和母后能够继续保护她。”

孟浮生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在没有能确定妍儿是否死亡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带妍儿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好。”他说,“但是我们要怎么做?现在,还没有线索。”

穆生云也正是为此事烦躁,要是知道线索,他早就让人去找了,“这也是我所苦恼的,但是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无论如何,过一段时间应该也有消息了,先等等吧。”

“好。”

这里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孟浮生刚从皇宫回去,一进房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他房间的穆生云,吓了一跳,“生云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吗?”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穆生云表情有些凝重地说,“我过几天必须要回一下山庄了,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孟浮生很是关心,“什么事情?严重吗?”

“倒是称不上有多么严重。”穆生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担心,“就是比较复杂,需要我亲自去处理而已,你要一起回去吗?你可好久没有见到宝宝了,他真的会把你忘了的,你甘心吗?”他说后面的话带了些逗趣的意味在,就是跟孟浮生开开玩笑,不过他心里也是想孟浮生能够一起回去。

孟浮生有些心动,他的确是很想念流云山庄和里面的人了,其他师兄们和宝宝,都是他的亲人,可是他还是有一些犹豫,毕竟来回还是要浪费不少时间在路上的。

他皱着眉说“生云师兄,我考虑一下吧?”

“行。”穆生云说,“考虑好了告诉我,我准备准备就回去了。”

在孟浮生考虑的几天里,他时不时就去看看何翠然,目的很明确,是想要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何翠然被逼得都有些崩溃了,她抱着头说“孟浮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瞒着你们干什么?再说了,你这次可是帮了我,没有把我交给古汉拿那个人!”

孟浮生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很烦躁了,就算再这样询问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答案,干脆放弃了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口,而且他也觉得不能再在皇城继续待下去了,怎么说也得回去看看,就跟生云师兄说他告诉其他人后就跟他回去流云山庄。

第九百五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

穆生云一听他松口了,肯定是高兴的啊,“那你快去快回,回来得早点我们可以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能启程了!”

孟浮生点点头,就进宫去找何翠然了,一进去却发现她靠在窗户那里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甚至都没有觉察他进来。

他怕吓得她,就在原地等了等,看他还是没有发现,出声道“翠然。”

“啊!”没有想到她还是被吓了一跳,见到他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以为他还是在缠着她要问那些事情,趴在窗台上哀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不要逼我了!”

孟浮生觉得又好笑又愧疚,就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想法,他忙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回事,只是我要跟着生云师兄回去流云山庄一趟,所以特意来跟你道别的。”

“真的啊?”何翠然的表情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不舍,“你真的要回去啊?”

孟浮生还以为她一听到自己要回去肯定高兴都来不及呢,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表情,好笑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要走会很高兴呢。”

“要是今天之前的话肯定会很高兴,可是今天之后,又不是很想你走了。”何翠然瘪着嘴,幽怨地看着他,“起码你在我还觉得安心一些,你一走我就有点慌了。”

“怎么了吗?”孟浮生摸不着头脑,“你在皇宫还是以妍儿的身份啊,维桢肯定会保护你,绝对不会为难你的,有什么不好吗?”

“唉,不好。”何翠然转过来面对他,一脸的无语,“我今天自己去御花园散心,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人,突然跑到我面前说对我一见钟情,要向我求婚。”

何翠然想到刚才的事情,脸都黑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竟然如此冒失轻浮!而且,这样的人公主应该也不认识吧?他还扬言一定会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回来眼皮一直在跳,心里就没有安过。要是你在这里,见到你我还放心一些,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可你要是走了,我怎么知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还有这样的事情?”孟浮生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毕竟现在何翠然顶着的是杜月妍的脸,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冲着真公主来的,他说,“能出现在皇宫里还如此畅通无阻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是谁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如此孟浪?”这让孟浮生十分不解。

他不明白作为姑娘家的何翠然就更不懂了,她看到孟浮生也没有办法,越来越紧张和害怕了,“怎么办啊?我不是真的要跟他成亲吧?我不要啊,我又不认识他,我才不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亲呢,我以后的丈夫定是要跟我两情相悦的啊,不然、不然还不如跟你凑合呢。”

孟浮生瞥了她一眼,“你在胡说什么呢?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跟我说一下,我帮你查一查。”皇城虽然大官遍地,但是在特定的时间出入皇宫的,想必也没有几个,这样只需要找人查一查,再逐个核对,事实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好啊!”何翠然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同时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孟浮生能不能帮到她,但是不得不说,孟浮生的话对她而言很管用,会让她十分安心,她描述了那个人的长相,因为当时太过震惊的原因,所以她对那个人记得比较清楚。

孟浮生根据她的描述在纸上画了出来,给她看了看,“你觉得像吗?”

何翠然眼睛一亮,猛点头,“很像啊!孟浮生你可真厉害,画画都这么牛!”

孟浮生有些羞涩的笑了,他画画的确不错,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难免有些害羞,“谢谢你。”

何翠然郑重地握住他的手,“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好。”

接着孟浮生就跟穆生云说要在皇城再耽搁一段时间,穆生云关心了一下是什么事情,知道具体情况后表示谅解,并支持他帮忙。

不过他在查的时候,被杜维桢的人发现了,那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指使,所以没有打草惊蛇,先去禀报了皇上。

“哦,浮生他在查什么?”杜维桢的确不知道这回事,但并没有怀疑孟浮生别有目的,只是好奇他的动机,他没有听说浮生有什么行动啊。

“在查昨日中午时分进宫的人。”那人目露狠意,“皇上,那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唉。”杜维桢不认可地摇摇头,“去把浮生叫过来,我来问问他。”

“是。”

孟浮生彼时还在查呢,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那个人恭恭敬敬地说“孟大人,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孟浮生跟着他去了,见到杜维桢很是疑惑,“维桢,你找我过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查昨天中午进宫的人。”杜维桢对他的目的很是疑惑,“为什么?你还不如直接问我更加方便。”

“不是什么大事。”孟浮生挠挠头说,“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吗,就是一件小事情,我自己查都行。”

杜维桢杵着下巴看他,“那你查这个是为了什么?”

孟浮生把何翠然遇到的事情跟他说了,补充道“我想那个时间点进宫的也没有多少人,就想着一个个查过去,是谁那么大胆。”

杜维桢了然,似笑非笑道“那你是不是一无所获?”

“是啊。”孟浮生有些奇怪,“我都把人查了个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人,也是奇怪了,难不成他是从哪个洞钻进来的?”

“哈哈哈。”杜维桢爽朗一笑,这才为他解答疑惑,“你当然查不到啊,因为他不是那天才进宫的,他在宫里待了有几天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已。”

孟浮生惊讶地说“难道你认识哪个人?”

第九百五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

杜维桢点头笑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认一认吗?我心里有一个猜测,可是不能确定。”

孟浮生立马把他画的那副画像拿了出来,“这个是我根据翠然给那个人画的。”

“哦,这样的话确实是了。”杜维桢看到那幅画立马就确定了,简直跟那个人一模一样,“这个人是瑰国的三皇子,是在你离开期间过来的,现在正居住在皇宫里呢,没有想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孟浮生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皇子怎么做得出这样为人不齿的事情出来。”

杜维桢呵呵一笑,讲出了一些孟浮生尚不知道的事情,“其实瑰国把这位三皇子送过来,就是表达想要跟昆国和谐共处的意思,还商量着要联姻,对象正是‘妍儿’。”

孟浮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可是想到何翠然的身份,他大惊道“你答应了?不会吧?”

“当然不可能啊。”杜维桢笑着摆摆手,“我知道分寸的,她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联姻,要是婚后查出来什么,影响的可是两国的交情,而且我们还是处于没有道理的那一方。换句话说,要是她真的是妍儿,我也不会同意这回事的啊,我的皇妹,怎么可能会被送去联姻。”

他讲了这么多,中心意思便是,联姻只是那个瑰国三皇子一厢情愿的事情,他这边是完全不同意的。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他就能跟何翠然交待了。

杜维桢看到他这副样子,询问“是何翠然让你去调查的吧?你就让她放心吧,我不至于做得出那种事情,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在梧桐宫用皇妹的身份呆着就好。”

“我会去跟他说的。”

何翠然在梧桐宫坐立不安,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后,她就不再那么抗拒出门了,虽然不喜欢前呼后拥地跟着人,可是一个人在皇宫里到处逛的事情也让她很是喜欢,可是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她已经好久没有出过梧桐宫了,只要一出去就感觉如芒在背,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一个男子跪在她面前说一定要来娶她,她会被自己吓死的!

暖春也很是担心她,“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今天早上也没有用膳,中午也没有,您这样对身体不好。”

“哎呀,本宫哪里吃得下啊!”何翠然整个人都很烦躁,**桶似得,分分钟都能炸起来,“本宫不想吃了,你们端下去吧。”

暖春闻言更加担心了,“公主您这样怎么行呢?”

“公主公主!”三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孟大人来了!”她知道公主这样子是在孟大人离开之后,现在孟大人来了,公主肯定很高兴。

果不其然,何翠然一听到这个,什么烦躁都不见了,孟浮生来肯定是带了好消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那个人这般信任。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跟孟大人单独谈一谈。”她故作镇定地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然后亲自给孟浮生端了一把椅子,焦急地询问,“浮生,怎么样了?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孟浮生喝了一口茶,跟她说,“我查的时候被维桢知道了,从他那里我知道了那个人是瑰国的三皇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联姻。”

“什么!”她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都快哭了,“那我这次不是倒霉定了,我一个假公主,为什么要负责联姻啊!孟浮生,你帮帮我吧,要不然你带我离开这里?皇城果然是一个是非之地!”

孟浮生安慰她,想要让她先平静下来,她太激动了,“你稍安勿躁。”

“我安不下来!”何翠然崩溃地抱住了头,“一想到要跟那种人联姻,婚后还要时时刻刻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我就没有办法平静,要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岂不就是成为一个罪人?被唾弃那种?”

“你放心。”孟浮生被她一连珠炮的不好的设想逗笑了,赶快打断她的话,说,“维桢都说了,他就没有同意联姻一事,你多虑了,维桢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否则,要是暴露了,两国的交情可就彻底完了,这还不算啥,彼时候昆国送假公主去联姻的事情可就让昆国颜面尽失了。”

“真的不会吗?”何翠然惴惴不安地再次询问,“你保证不会?”

孟浮生当然敢保证,他说“绝对不会,你放心吧,我保证,你放心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何翠然的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瞪了孟浮生一下,忿忿道,“那你怎么现在才说!让我刚才一直在担心!”

孟浮生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难道不是你刚才一直不给我说出来的机会吗?”

“哼!”

“既然你的事情解决了,那我明天就跟着生云师兄回去了。”

“走就走呗。”何翠然趾高气扬地说,似乎十分不在乎,但是在孟浮生出去的时候还是小声说了一句,“那就祝你一路顺丰了。”

孟浮生一回到客栈就跟穆生云说,“生云师兄,我的事情解决完了,那我们准备回去吧。”

“行,我们明天走吧。”

但是就在刚刚入夜的时候,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将穆生云吵醒了,隔壁的孟浮生也听到了,就出来一看,发现门口一个穿着流云山庄护卫服装的人正满脸着急的敲门,穆生云在这个时候也开门了。

“怎么了?”

那个侍卫哭丧着脸一把跪在了穆生云脚下,呜呼哀哉道“庄主!快点回去吧,山庄出大事了!”

“什么!”穆生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后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把人拉进了房间,孟浮生也跟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

那个护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山庄内部发生了一些十分混乱的事情,一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混了进来,然后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引发了骚乱,庄主夫人也不慎受伤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庄主回来呢!”

第九百五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

“什么!”孟浮生和穆生云同时惊呼出声,后者更是大惊失色,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夫人、夫人她怎么了?”

那护卫连忙说“属下离开的时候,夫人还在昏迷没有醒过来,现在就不知道了,还请庄主早点回去,肃清山庄!”

他话说得并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着急的缘故,前因不搭后果的,甚至没有让孟浮生他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乱子。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心思问清楚了,还是亲眼回去看了才能更明白,于是穆生云跟孟浮生说“浮生,我们不等早上了!立马回去!”

孟浮生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他转身走了出去,“行,我们现在走,我拿着东西就可以出发了,生云师兄你去叫其他人赶快准备!”

“好。”穆生云应着,然后拿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冲了出去,迅速召集了其他人,在孟浮生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齐了,没有半分深夜被叫醒的困意,个个精神振奋。

穆生云也来不及说什么,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了,结果他们刚走出皇城,眼看着转身还能望着城墙的时候,没有半点征兆的,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本来应该见晴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片,乌云密布,斗大的雨珠不要命地往地上砸着,狂风大作,风雨呼啸,颇为可怕,那架势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他们行进都有些困难了,前方的路都看不大清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先去躲雨,每一个人都跟着走在最前方的两人坚定稳健的步伐,冒着大雨继续前行,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他们。

可是下雨天赶路终归还是比不上晴天,路也是极滑的,加上太过担心,一时没有注意穆生云竟然直接栽了一个跟头,额头上立马见了血。在他旁边的孟浮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生云师兄,你没事吧?”

穆生云一把抹去额头上的血,撞得不轻,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头昏眼花,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意,恶狠狠地说“没事,不准听,继续走!”

突然天空上一道惊雷劈过,将阴暗的天地劈出一道惊人的亮光,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孟浮生也借着这一闪即逝的亮光看到了穆生云脸上的苍白,一时颇为担心,“生云师兄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带着人先回去。”

“你说什么呢。”穆生云挥开他的手,倔强地继续往前走,即使头脑发昏也不曾听过半分,他沉声说道“婉仪在我不在的日子里遭受了这么大的苦楚,我作为她的丈夫,理应护得她,让她这一生都平安喜乐,无病无灾,但是我没有做到,还让她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她现在肯定很害怕,我要是不早点回去,我就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孟浮生被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浓重情感所吸引所震撼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了解生云师兄到底肩膀上承担的是什么责任,他这一次无法说出半句不应该说的话,“好,那我们加紧步伐!”

说着,他迈大了步子,护卫们由于大雨而有所减缓的步子瞬间快了起来,团队的气氛也瞬间上涨了!

但是隐藏在大雨中的危机不仅仅是看不清楚的夜路,还有不知名的藏在暗处,来势汹汹的危险,他们接着大雨的噪声的掩盖,一步步逼近猎物,从边缘开始杀起,一具具尸体无声地倒在地上,直到有人发觉。

“庄主!遇到埋伏!”

走在最前方的两人同时回头,见到的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小半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穆生云一声令下,“有埋伏!戒备!”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对方也不想继续隐藏了,一个个冒出头了,人数竟然比孟浮生他们这边还站着的人多出了不少。他们不继续隐藏了之后,攻势更加凶残和肆无忌惮了,孟浮生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手下倒在血泊中,他无力也无计可施,太多的人把他们围住了。

而且几招过后他们也都看出了端倪,对方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估计埋伏许久,并且对他们都有所研究,不然不至于对他们的武功招式如此熟捻,因此就算是他们两个的功夫远在地方之上,一时之间甚至都不能制敌,而是被对方缠住,无法分出手脚区应对其他人。

但是终归还是因为那群人的能力不足,无法对孟浮生和穆生云造成实际上的伤害。不过在这里浪费时间显然不是个办法,他们心里都惦记着山庄的事情呢,而且眼看着人一个个减少,他们心里都着急啊。

“庄主!我们护送你们走!”几个手下杀出重围,护在孟浮生和穆生云面前,“庄主,你们快走,山庄等着你们回去呢!”

最后两个人是被护卫们用命护着离开的,等到他们离成功开的时候,最后一个护卫也倒在了他们面前,两人身上也挂了不少伤,衣服上混着雨水和血,两个人都狼狈至极。

这下子他们是撑不到直接回流云山庄了,这样子非得倒在半路上不可,而且那群人保不齐现在还在途中埋伏着他们呢,这下子是一定要耽搁了。

两个人冒着大雨,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跑的,最后见到了一件破面,就一头扎了进去。破庙是真的破,漏风又漏雨,但是这个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为彼此包扎了伤口,这才有时间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很短的一个时间里,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护卫,这不仅是奇耻大辱,而且让他们十分伤心,这群人虽然是护卫,但是一起出生入死,感情都是在的。

孟浮生红了眼,“等我查到他们是什么身份,非得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穆生云也很是生气,“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回山庄,得先联系一下人手再说,就凭我们两个是不行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

他们虽然都记着回去流云山庄,但是分寸还是有的,现在走,危机重重,一来他们受着伤,速度肯定是快不了的,保不齐还比他们养好伤再赶路还要来得慢;二来敌人有可能在路上有所埋伏,他们贸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在路上遇到埋伏,这样可就惨了,他们这么多人都不能压制对方,这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选择暂时在破庙里留下来,不是害怕更不是退缩,而是明哲保身。

孟浮生看向他,有些颓然,“生云师兄,这下该怎么办?”

穆生云心里惦记着山庄里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是心急如焚,可是现在也只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半晌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先联系一下周边产业的人吧,顺便让他们去查一查那一伙人到底谁谁,山庄的事情是谁挑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把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一下,孟浮生对这个很是娴熟,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处理了个大概,可是现在正是大雨倾盆之际,他们想要联系也不是时候,只得在破庙里藏起来等到雨停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他们在太阳放晴的时候,悄悄出了破庙,然后朝着最近的一处产业赶了过去,不过在他们想要出现去联系的时候,却发现旁边不止被一个人盯着。

两个人立马就返回了,回破庙后商量了一下,就知道彼此的猜测是一致的,“他们应该是昨天埋伏我们的人派过来的,知道我们在雨小之后肯定会联系旗下的产业,所以派人盯着。”

孟浮生很是愤恨,那群人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生云师兄?”

穆生云也是苦苦思考方法不得,反正他们这下子是肯定不能去联系自己的产业了,不然就是自投罗网,可是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座破庙吧?流云山庄发生的事情可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哪里是能耽搁的?

终于,他咬咬牙,狠下心说“你先留在这里,我回去。”

“你在说什么?”孟浮生很是震惊他会说得出这样的话,“生云师兄,就跟我昨晚让你先留下休息你的回答那样,我的回答跟你是一样的,流云山庄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贪生怕死选择弃你跟流云山庄于不顾,苟且偷生?”

穆生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浮生,我”

他喘了一口气后说“我是因为作为流云山庄的庄主,这本来就该是我的责任,我回去是一定的,你”

“我是师父的小弟子,是你的小师弟,流云山庄也是我的责任。”孟浮生不容置疑地说,“这样,我们一起走要是受到埋伏,那么两个人都回不去了,还不如兵分两路,各走一条路,这样子要是他们只专注着追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能早点回去了。”

“这样好是好,但是”穆生云仍然是心有顾虑,不愿意让孟浮生遭遇危险,“我不想让你冒这么大的险,而且你所要经历的危险,却不止路上的这些,流云山庄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要不,你还是回皇城吧。”

“生云师兄!”孟浮生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他表示十分气愤,“你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因为危险就逃避责任的人吗?我要是不回去,我的良心会一直遭受谴责的,以后让我怎么有脸去面对那些师兄们?”

“浮生。”穆生云还想劝几句,“你的年纪是师兄弟们之中最小的,想必其他人也都希望你能够安全,不会有人怪你的,别固执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实在是听不进去了,立马忿忿地站了起来,冷着脸说,“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再说了你受的伤还要比我重一点,你先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半天,我先走了,这样子要是有人盯着我们,我还能吸引更多的人,你安全回去的可能性也大。”

穆生云这下子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顺着一条路越走越远,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办法了,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们原是没有办法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绕是这样,路上竟然还有埋伏他们的人。

当时孟浮生已经联系赶了半天的路了,正是精疲力竭之时,赶了半天也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人,他刚放下心,没有想到竟然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跳出了一行人,拦住了他的路。

“只有你一个人?”领头的人全身都被笼罩在黑布之下,声音极其沙哑难听,像是沙子磨砺的声音,“也好,来人,将他杀了!”

他一说话,其他人立马动起手来,他们虽然人多,但是孟浮生武功高强,加上他只有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顾虑,所以想要摆脱他们,轻而易举。

而在另一条路上,穆生云也遭遇了相同的困境,不过他们的武功都不是那些人能比的,最后都成功逃脱了。

孟浮生抄了小路,虽然路程要长一点,但是要安全一些,但就是这样他一路上还是遭遇了不少的袭击,虽然每一次都让他成功逃脱,但还是让他不得不深思,到底是谁,这么锲而不舍地要追杀他?

而且在几次交手下来,孟浮生和穆生云都能看出来了,袭击他们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不然也派不出这么多高手!

不过这个杀手组织可是跟流云山庄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啊,那么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他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拿了谁的钱,要替谁消灾。流云山庄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想不出来什么仇家会有如此的血海深仇,一副不赶尽杀绝誓不罢休的架势,想不出来也不好浪费时间在路上查,只得想着等到回到流云山庄再说。

第九百五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

孟浮生比穆生云要早走一会,但是因为前者半路为了躲避追踪,所以绕了小路,因此穆生云比他回到流云山庄还要早些时候。

回到流云山庄后,他到底心里还是安了一些,情况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严重,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担心了,关心则乱。

“庄主,您回来了!”管家一见到他,可谓是喜极而泣啊,连忙迎过来,“大家都等着您回来做决策呢。”

穆生云看到他并无大碍,寻思着情况肯定也严重不到哪里去,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周婉仪,“夫人如何了?”

“夫人”管家目露迟疑,最后才说,“夫人自从那天之后,应该是被吓到了,一直卧病不起,很多大夫看了都没有什么效果。不过夫人前几天醒过来了,一直在等着您回来。”

“什么!”穆生云一听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不过还有另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少庄主呢?”

“小庄主没事,夫人害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他,让其他人带着住到其他院子去了。”

穆生云这么一听,就直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赶去了,还跟一直跟着他的管家吩咐,“你让其他人去书房等我,我去看过夫人就赶过去。”

“是。”管家听完急匆匆地走了。

穆生云的身影一出现在院子里,便引发了不小的骚动,有丫鬟惊喜地大喊“夫人!庄主回来了!”

“婉仪!”他焦急地进了屋子,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重刺鼻的草药的味道,他立马担心地奔到床边,握住了床上人有些苍白的手,“婉仪,对不起你,是我回来晚了。”

“生云。”周婉仪觉得所有的担心和害怕在见到丈夫的那一瞬间就散了,她心里只剩下温暖和委屈,她抽噎着抱住他,“你回来了就好,我真的很害怕。”

穆生云听了更加担心和自责,“都怪我,不应该离开这么久,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婉仪,委屈你了。”

“不委屈。”周婉仪虚弱地擦掉眼泪,努力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出去是跟着浮生做正事,这才是我想看到的,你们师兄弟能够和谐相处,互帮互助。”

穆生云抚摸着她的头发,看她这么通情达理,甚至脸色这般苍白虚弱,都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更是疼惜了,“你好好休息,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把身体养好。”

周婉仪被他扶着重新躺了回去,满眼柔情地看着他,应了一声,“好,我会养好身体的,你去处理正事吧,肯定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

穆生云帮她把头发顺好,掖好被角后,才站起来,很是温柔地说“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

“好。”周婉仪先是点头,很快又摇头说,“不了,你回来肯定很多事情,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没事的,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穆生云并不喜欢她说的好,好像有点妄自菲薄的意思,他十分严肃地说“你是我的妻子,照顾你是我分内之事,这一次让你受惊生病了,是我不好,我该负责照顾你才是。我先走了,你等会我。”

周婉仪心满意足的笑了,幸福地看着他出去,“好。”

穆生云去到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了,个个表情严肃,气氛十分凝重,他也不得不屏气肃穆起来。

他点了一个人,“生林,山庄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穆生林赶紧回答“生云师兄,事情发生得太紧急,我们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搞的,我们流云山庄内部虽然的确是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对整个山庄并没有很大的影响,我们是害怕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会动摇人心。”

穆生云表情很是凝重,他点点头说“的确,这一次袭击我们的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顾的杀手组织的人,我跟浮生在半路上也受到了袭击,身边的人都牺牲了,只剩下我跟浮生也不得不分开才成功回来。”

“那浮生呢?”几位师兄都十分关心,“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这个也是穆生云所关心的,他不知道孟浮生在半路上出现了什么事情,只是他离开的比自己早,怎么也该到的比他早才是,“不知道,不知道他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比我回来得还晚,我待会让人去接应他,免得路上出现意外。”

一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了,“那生云师兄你快点去安排吧。”

穆生云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后自己做后续的统筹安排。

一是安排人去调查,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针对他们,还想要赶尽杀绝!二是让人顺着孟浮生回来的路去接应他,以免路上发生什么危险。

他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他竟坐了一天,怪不得浑身僵硬,感觉生锈了一般,穆生云揉了揉疲惫酸涩的眼睛。

“糟了!”穆生云突然想到了他对妻子的承诺,一下子精神起来,“婉仪现在肯定很失望。”

他的心里很是暗恼,处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一下子忘了要去看妻子,婉仪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他连忙去见了周婉仪,那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穆生云进去的时候一个丫鬟拦住他说“庄主,夫人等了你许久,现在刚睡下呢。”

“这样啊。”穆生云听了更加心疼了,想见她可是又不想要吵醒她,想着先在旁边的厢房睡一晚上吧。

不过他刚准备走,就有丫鬟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叫住了他,“庄主,夫人醒来,知道你来了想见你呢。”

穆生云心中一喜,感觉走了进去,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愧疚道“婉仪,对不起,处理事情太入神,一时之间忘记了是时间的流逝,让你好等了。”

“你能来看我就好。”周婉仪并不介意,靠到他怀里,柔声说,“你回来之后,我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就好了,也不那么难受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

“你要好好休息啊。”穆生云只当周婉仪是在安慰自己,更加心疼了,“只有你身体好起来,我才有心思处理其他的事情。”

周婉仪一惊,连忙说“你不要为了耽误你的事情啊,山庄里还需要你去管理呢,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小病。”

穆生云却没有因此得到安慰,他心里想,这哪里是什么小病啊,病榻缠绵了好几天了,可是他也知道妻子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他也做出被安慰了的样子,露出了一抹笑,“是吗?这样就好,没有想到我还有药的效果呢,那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的客房睡,在这里会打扰到你的。”

其实周婉仪说得不完全是假话,他在穆生云没有回来的那几天,由于身体的难受和心理上对穆生云的想念,两者相加,因此更加病重罢了,现在他回来了,她心理上得到了安慰,的确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她心里也是想跟生云一起的,又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对穆生云的提议也不拒绝,目送他离开,“好,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穆生云脸上的笑一直持续到出了门口,表情立马变了,他叫来周婉仪身边的丫鬟,说“我没有回来的时候是哪个大夫帮夫人看的?让他来找我。”他并不熟知周婉仪的状态,只是看她的脸色判定很不好,现在想多了解。

丫鬟忙答道“是,庄主。”

他接着又回去书房处理事情了,他刚才只不过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今晚应该是一个不眠之夜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刚才跟周婉仪那么说,是为了让她不必要产生多余的担心,影响了身体罢了。

他刚翻开一页新卷宗,就有人敲门了,是一个年纪不算很大的大夫。

“庄主。”那大夫行了一个礼,等待穆生云的吩咐。

穆生云说“是你给夫人看病的?她现在的身体如何了?”

大夫说“庄主,夫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情况很是严重,但是后面慢慢好起来了,这几天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难办的是夫人的身子底子本来就不好了,现在又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无大碍,但是病根难除,所以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的,很难办,恕我无能为力。”

穆生云虽然着急,但是他并不是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之人,他知道这位大夫医术十分之好,加上人品高尚,要是在他办到的范围之内,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全力以赴的,现在这情况,说明已经超出了他的范围了。

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医术更好,还信得过的大夫,想着师弟或许有办法,所以就算很担心也得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去,让人加紧去把孟浮生带回来。

他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的事情时天空已经大亮了,使用了一夜的眼睛不知不觉流出了泪水,他随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恢复了一点精神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问过丫鬟,“夫人醒了没有?”

丫鬟摇摇头,说“夫人自从生了病之后一直嗜睡,都要睡到中午才醒过来,现在还在熟睡呢。”

“好。”穆生云点点头,说,“我进去看看她。”

穆生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把她惊醒了,所幸他坐到床边的时候她还睡得很沉,一点都没有发觉,只是感觉睡得并不是很好,也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脸上笼罩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而沉重,让人听起来都十分难受。

他愈发心疼了,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暗自许愿“快点好起来吧,婉仪,宝宝和我都希望看到你健健康康的。”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次也是专程来看看她而已,也不能久留,再坐了一会后就起身离开了,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在梦中的人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

与此同时,穆生云派出去的人也已经找到了孟浮生,他此刻正在距离流云山庄不远处的一处小镇,跟穆生云派过来的人碰到后,他连忙关心起了山庄的事情,“现在山庄如何了?生云师兄回去没有?”

“山庄的事情都被庄主稳定了,我们正是奉他的命令来寻您的。”

“那就好。”穆生云心中大定,“回去吧。”

回到流云山庄后,他亲眼看到了山庄现在的平定,心里终于是完全安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出谁是闹事的罪魁祸首,他听说生云师兄正在书房,立马赶了过去,推门就喊“生云师兄!”

“浮生,你回来了!”穆生云诧异地看向他,脸上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回来了就好!”

现在并不是两个人叙旧谈天说地的时候,所以他们很快直入正题。

孟浮生问“现在山庄还有哪些事情我能帮上忙的吗?”因为他看到了穆生云深深的黑眼圈还有眼睛里连绵不绝的疲倦,很是心疼,想要出一份力。

“不用了,我处理得差不多了。”穆生云苦笑着揉了揉涨得几乎要破开的太阳穴,无精打采地说,“况且我已经连着处理了这么久,要是放掉了,一下子松懈下来,反倒是更加不好。”

“那好吧。”孟浮生没有缠着要插手这一件事情,而是继续关心起另一桩大事,“那你查到幕后黑手没有?是谁让杀手刺杀的我们?又是谁在山庄闹事?”

“还没有。”穆生云露出愁苦之色,“那些人的确难查,我一回来就让人去查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孟浮生一咬牙,想到惨死的那群护卫,心中怒气翻涌,他说“那我去查,我不行了,他们还会遁地不成,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用了。”穆生云阻止他,用祈求的眼神说,“你帮我去处理另一件事去吧。”

孟浮生疑惑,难道还有其他人在针对流云山庄,“什么事情?”

穆生云说“婉仪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呢,大夫也说很难根除病根,你帮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第九百五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

“这么严重?”孟浮生这是回来后第一次听说周婉仪的情况,心中大惊,“山庄内的其他医生都束手无策吗?”

“嗯。”穆生云把昨天那个大夫跟他说的话跟孟浮生复述了一边,“所以我才那么急着让人把你找回来啊。”

孟浮生也是知道那个大夫的,他跟对方有好几次的交流,因此对他的医术也颇为了解和信任,可是要是真的只是一场由于惊吓引起的发热,即使嫂子的身子底子不好,也不该缠绵病榻这么久才是,看来事情并没有他们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孟浮生在一瞬间就想了很多,所以态度也不由得更加慎重了,他对穆生云拱手道“生云师兄!我会尽力让嫂子好起来的!”

穆生云十分诚恳又感激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生云师兄不要客气啊。”

说完后,两人就有时间讲些其他东西了,互相关心对方在路上都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才知道他们都被埋伏了,然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猜测——那群人是杀手,肯定是有人雇佣他们来对付两人的。

穆生云皱着眉头小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血海深仇,可是我们流云山庄虽然敌对势力也不少,但近期并没有什么冲突吧?”

孟浮生也想不出来,唯一一个想出来的也就是仇嘉良一个人而已,可是现在他已经被苏府的人带走了,怎么可能还有那种本事雇杀手来杀他们?所以,到底是谁?

这成为了徘徊在两个人心中的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不过既然实在是想不出来,那就算了,等手下人查到再说吧。

孟浮生先行告辞去见周婉仪了,一进到房间,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让人很是不舒服,因为太过于浓郁了。

周婉仪此时已经起来了,见到他很是惊喜,让丫鬟帮忙扶起来,说“你师兄昨日说你还未曾回来,没有想到今天就到了,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啊?”

“多谢嫂子关心。”孟浮生笑得真心实意,也有些酸涩,因为嫂子看上去的确很不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还这么关心他,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生云师兄就像他的大哥,那么嫂子就相当于他的大嫂了,他对她是真心爱戴的。所以也很是关心,“听生云师兄说你生病了,所以让我来看看。”

“咳咳咳。”周婉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原本就有些病态发红的脸更是红得跟烧起来一样,看起来十分难受,可是在接过丫鬟的手帕擦完后,她又若无其事地说,“都是些小病了,是你生云师兄太担心了。”

孟浮生瞬间板起了脸,口吻严肃,“什么小病啊,你都这样了,嫂子,让我帮你把把脉。”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越发凝重,看得周婉仪心惊胆战,“浮生,我没事吧?大夫不是说是因为我身体底子不好,所以一直不能除去病根吗?”

孟浮生露出狐疑和复杂之色,沉声说“你的身体,看上去不像只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十分复杂,就好像,中毒了一样。”

“什么?!”周婉仪和她身边的丫鬟都十分惊讶,周婉仪说,“这怎么可能?没有人给我下毒啊。”

一群丫鬟也都被吓得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们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你们起来吧。”周婉仪一向心善,跟身边的丫鬟也都相处得很好,“我没有怀疑你们,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跟浮生单独聊一聊。”

等到一群人都出去后,周婉仪才露出心惊之色,“浮生,什么中毒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近期可有吃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尤其是在受惊前后的几天里。”

“来历不明的东西?”周婉仪苦思冥想,“怎么会,我吃的东西都是管家安排的,都是府里的厨娘,绝对是值得信任的,怎么会被下毒呢?”

孟浮生也是相信管家以及厨娘不会做出背叛流云山庄的事情来,但是的的确确是中毒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扮作山庄的人下的毒。于是他说“那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一天比较古怪的,跟你平时不一样的?”

“生云走后,我一直都十分规律啊。”周婉仪表情有些纠结,不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对了,我记起来了。”

孟浮生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什么?”

周婉仪露出回忆之色,“我记得那天,早上山庄突然受到了袭击,我吓得生了一场大病,下午的时候大夫给我煮了药,但是在喝完之后,又有人送了一碗过来,那人说是管家吩咐他端过来的,喝完会好得更快。”

“你喝了?”

“嗯。”

“那送药过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挺陌生的长相。”,周婉仪说,“不过我就对院子里的人熟悉,其他人没有见过几次所以当时也没有怀疑,我只记得,他他的嘴角有一颗黑色的大痣。”

孟浮生立刻站了起来,“嫂子,你先休息,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就再过来。”

“好。”

他找到了管家,“你那天晚上的时候有没有让人送过药给夫人?”

“药,什么药?”管家脸上的疑惑之色不似作假,“夫人的药都是大夫煮和送过去的,其他人没有插过手啊。”

孟浮生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立刻说“你立刻把山庄的所有护卫以及下人都召集过来。”

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他这么着急,像也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他忙不迭地去让人找人了,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孟浮生一个个认过去,可是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周婉仪所说的脸上的嘴角长着一颗黑色大痣,那也就是说,那个送药的人十有**是外面的人假扮的,就是为了把那碗加了毒的药让周婉仪喝下去。

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连个无辜的妇孺都不放过!孟浮生现在出离愤怒了。

第九百六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生气,孟浮生要做的是让何翠然赶紧好起来,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毒,都过去这么久了,万一是那种****,那么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要是等到最后深入骨髓了,那么就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了。

周婉仪自从孟浮生说了那么一番话离开之后,一直在煎熬着,暗自自责,都怪她当时一点戒心都没有,喝下了那碗药,要不然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也不会让那么多人让她担心,在这种时候了,就是在拖累所有人。

所以她在看到孟浮生进来的时候,才这般激动,“浮生,你查到没有,那个人?”她的心中又紧张又难堪,要是真的是被算计下毒了,那么当时的她可真是太蠢了,竟然一点不怀疑地喝了下去。

孟浮生坐在床边,表情沉重,“嫂子,那个不是我们山庄的,我从护卫到下人一个个看了过去,跟你所描述的没有一个是相似的,也就是说,你可能真的被下药了。”

周婉仪一听就更加难过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当时觉得那个人陌生,拒绝喝下那碗药,或者让管家来查证一下,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是我给你们惹麻烦了。”她一脸戚戚。

其实她并不是那张伤春悲秋之人,只是近日的缠绵病榻让她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所以才多了几分缠绵难测的心思,以至于无法让人理解。

譬如孟浮生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个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他有些诧异地说“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错的是给你下毒的那个人啊,等我查到他,非得让他也尝一尝那个毒的味道。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让我给你看看你是中了什么毒。”

他朝周婉仪要了一点血,她二话不说便拿着刀往手腕上割去。这可把孟浮生吓得连忙拦了下来,“嫂子,你怎么能这么割呢,我只要你手指头的一点血就行了,要是让你受伤了,生云师兄还不把我驱逐出流云山庄?”

周婉仪刚才的确是头脑一热太冲动了,听了后安安静静地让他取了一点血。

“我去看看你中的什么毒,然后帮你解毒,这样你的病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好了。”

孟浮生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分析毒药呢,穆生云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脸上还有着没有散去的怒气和惊惧,“你查到的,婉仪她当真是中了毒?”

“是啊。”孟浮生给他倒了一杯水,跟他缓缓说来,“的确是毒来的,不过那个大夫因为不擅长毒这一方面,因此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只是发烧了,加上嫂子身子不好的原因才反反复复的,可是那其实是因为中了毒才这般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穆生云气得不行,牙齿在打颤,“他们竟然都能对一个无知妇孺下手,要不是你发现了,那么婉仪不久一直好不了?”

“不止呢,这毒还是****,要是不及时发现和医治,会慢慢腐蚀五脏六腑的,等到时候,那就是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生云师兄你放心,竟然发现了那就好办了,想必晚上我就能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浮生,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了。”穆生云感激不已,握着孟浮生的手激动到不行,“我跟婉仪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生云师兄你怎么这么客气。”孟浮生好笑地摆摆手,“再说了,等我把嫂子治好后再说其他的吧,你去做其他的事情,你在这里会打扰到我,让我不能专心致志地研制解药,效率会大大降低的,所以你先走吧,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

穆生云的确还是有许多事情,本来还在书房呢,管家突然来告诉他说是孟少爷调查了全部的护卫和下人,说是查夫人中毒的真相,这可把孟少爷吓得不轻啊,什么都不做了直接跑了过来,就是为了寻一个安心。

所以他一听到这话就立马找了,他现在想去看看婉仪,他真的是太担心了。

孟浮生再一次一个人后立马投入了对血的研究中,很快便找到了这种毒药的各种性质,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很快研制出了解药,此时还不到晚上呢,他立马就去找了周婉仪,还跟刚刚出来的穆生云打了一个照面。

穆生云看着他瞳孔放大,脱口而出,“浮生,你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孟浮生不知可否,把解药交给他,“你去给嫂子服下,再继续用平常的药,想必很快就能恢复了。”

“那好了,那好了。”穆生云笑着跑回了房间。

孟浮生本来想进去看看的,可是看到里面温情脉脉的一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干脆就离开了。

房间内。

“婉仪,现在怎么样了。”在看着周婉仪喝下药后,穆生云一直在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周婉仪脸上病态的红晕似乎有所减少,她只感觉肚子里暖融融的,沉重的躯体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而且一直火辣辣的喉咙也好了许多,她激动地要哭出来了,“生云!我真的感觉好了许多。”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都要感谢浮生,要不是她,你不会好这么快的。”

周婉仪这一个晚上真的感觉好了许多,晚上也不做噩梦了,甚至一觉睡到自然醒,早上的时候除去感觉身上还是有些发热,其他的感觉好了许多,甚至还能下床了。

她一动穆生云就醒了,紧张地看着她,叮嘱道“天气凉,不穿鞋会感冒的,你本来就不舒服你能自己下床了?”穆生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

“太好了。”

周婉仪调皮一笑,然后穿上鞋子慢慢走到床边,打开窗户,外面一片晴朗明艳,正如她豁然开朗的内心,她只觉得外面真是一片大好春光,哪里看哪里好看。

第九百六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

穆生云却很是担心,立马下了床拿衣服给周婉仪披上,嗔怪道“你先走身体刚刚好一点,也不穿件外衣,要是着凉怎么办?”

周婉仪也不辩解,笑着依进他的怀里,撒娇道“有相公您帮我遮风挡雨,我怎么会着凉呢?”

身体好起来后,她明显也开朗了许多,甚至还能开起了玩笑,实在是一个可喜可贺的变化。

穆生云心花怒放地点点她的鼻子,在脑中安排起事情,最后说“等待会用完早膳,我带你去花园逛一逛,这几天闷坏了吧?”

“确实。”周婉仪羞涩地点头,“带上宝宝,怕过了病气给他,我都好久没有抱过宝宝了。”

“好,都听你的。”

在用完早膳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在花园慢悠悠地逛着,世隔几日,周婉仪看着一片大好景色,真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叹,不过也没有在花园逗留多久,穆生云念着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怕她累着,逛了半个时辰就张罗着回去了,

周婉仪还是有点依依不舍,想要继续逛一会,便撒娇道“相公,我们再走一走嘛?”

穆生云本来不忍心拒绝,可是又对她的身体颇为顾忌,所以还是狠狠心,决定道“不行,现在要回去了,等到你身体好了,我带你下山去玩?好不好?”

“好吧。”这个提议更加具有诱惑力,周婉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那我们回去吧,我也有点乏了。”

穆生云带着母子两人回到了院子里,把宝宝交回去给奶娘,自己则陪着周婉仪睡觉,看她睡着了才悄悄离开,吩咐丫鬟注意夫人的健康。

他去书房处理完一大半的事情后,时间又到了下午,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了孟浮生。

孟浮生自从昨天送药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来知道嫂子刚服下解药,所以需要生云师兄的陪伴,二来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也不好去打扰他们。

“浮生,婉仪好了许多,今天都能自己下床了,我们还带着宝宝一起去逛了花园,这一切可都要感谢你啊。”

“生云师兄,你不要太客气。”孟浮生对他专门来表示感谢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性格豪爽,对施与别人的恩情几乎不放在心上,更别说对方还是对他恩重如山的生云师兄了,所以他摆摆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有这个能力,肯定就要帮这个忙啦,谁让你是我的生云师兄呢。”

穆生云其实也没有想着要专门来表示感谢,只是这恩情实在是太重了,可是关乎他妻子的生命安全啊,让他怎么能不感激?怎么能不来表示?但是孟浮生都表示了自己的不适应了,他便也不纠缠,两人开始讨论起另一件他们更为重要的事情。

穆生云脸色颇为不好,心有余悸,“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竟然会对婉仪下手,江湖中人,一向是祸不及家人妇孺的,现在是婉仪,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涉及到宝宝。”

这是两人都担心的,毕竟宝宝年纪还小,要是被下了毒,不仅抵抗能力更差,而且还不能表达自己身上的状况,这无异于会让事情陷入更加难以查清的艰难境地。

孟浮生神色复杂,他在穆生云说完话后补充道“而且那个人端着药竟然能畅通无阻地进入房间,实在是奇怪,这件事情可能没有我查的那么简单。”

穆生云拍桌而起,神色大变,“你是说,婉仪身边有内鬼!”

外患和内鬼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外患尚可以及时预防和抵御,但是内患,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只能确定他们能不受怀疑地接触他们所信任的人,这样的人,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他可能随时会亲手造成更为严重的威胁。

“是谁?到底是谁!”穆生云怒不可遏,也不怪他这么气愤,流云山庄的大多数护卫和下人,都是在流云山庄长大的,或者接受过流云山庄的恩惠,自愿进来帮忙的,所以他不愿意去怀疑他们,但是在这个时候,涉及到他的至亲至爱,他就不得不去提防,不得不去怀疑了,“要是被我揪出来,非得让他们尝到恶果!”

“生云师兄!”孟浮生担心地打断他的话,他知道这事情对生云师兄而言,非同小可,但是生云师兄身上还有其他重要的任务呢,所以他主动请缨,“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吧,我会查清楚那个内鬼是什么人!”

“好。”穆生云也冷静了下来,知道孟浮生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于是他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拜托了,一定要尽早把内鬼揪出来。”

“我知道了。”

“不过。”穆生云还是有一些顾虑的,“最好还是暗地里来,要不然打草惊蛇,让他生出什么同归于尽的心思就不好了。”

“行。”

就这样,揪出内鬼的任务就落到了孟浮生身上。

不管如何,反正孟浮生是确定了,能够让一个陌生人进去周婉仪的房间的,必定是她身边亲密的丫鬟,于是他首先局限了一个范围,那便是周婉仪的院子。

不过他并不是大肆搜查,而是借着某些借口一个个人找过去,最后怀疑的目光落到了在周婉仪身边照顾了她许久的一个丫鬟,她可以说是丫鬟中资历和权力最大的了,之所以会怀疑她,是因为孟浮生从一个下人口中得知,他曾经见到那个丫鬟同一个陌生男子有过短暂的交流,他未曾见过也不认识那个男子。

而且不仅是这样,那大丫鬟跟那个男子似乎也颇为熟悉,甚至有大闹和肢体接触,这才让那个下人愈发疑惑,也因此记下了,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所以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但是在孟浮生问到的时候,他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还心有惴惴地询问“孟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并不回答,只是说“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只要把我找过你和你告诉我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就行了。”

下人连忙说“是。”

第九百六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

孟浮生借着探病的理由去见了周婉仪。

周婉仪对他很是感激,所以对他的到来当然更是欢迎,甚至还觉得有些愧疚,“本来想去上门感谢你的,但是生云让我不准出门了,没有想到还要你亲自上门。”

“嫂子怎么突然这么见外了。”孟浮生笑道,“您是我的嫂子,我给你研制解药是天经地义的,况且生云师兄已经来谢过我了,怎么又要劳烦你。再说了,我来看您是因为您身体不好,特意来拜访,不来才是我的不对。”

他跟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话题突然就转到了她身边的人身上,没有一点过度,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

“嫂子,你身边的那个如意是你在还没有进流云山庄之前的丫鬟吗?”

“如意吗?”周婉仪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如意身上,但也如实地说,“是啊,如意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当了我的丫鬟,你问这个?”

孟浮生不想让她有多余的担心,所以笑笑敷衍道“没事,就是好奇所以问一下,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近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近期吗?”周婉仪露出回忆之色,然后摇摇头,“没有吧,那段时间我一直躺在床上,都是她在照顾我的,跟以前一样,温柔又体贴。”

浮生怎么会这么关注如意?她在心里暗暗的想。

“是吗?”孟浮生还不死心,“嫂子你再想一想,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很重要?周婉仪根本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想,毕竟跟如意相处将近六年,她觉得两个人情同姐妹,她不可能会有对她不好的意思,所以反倒是想——看浮生这么紧张的样子,难道他对如意有那种心思?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浮生心里不是一直是公主吗?再说了,他跟如意是怎么认识的?

但是这事情终究不清楚,所以她也没有胡乱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她还是跟以前那样,心灵手巧的,什么都会做,是我最贴心最放心的丫鬟。”

孟浮生有些垂头丧气,连嫂子跟她这么亲近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吗?哦不,他恍然大悟,嫂子这段时间天天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哪里有那个心思等去关注一个丫鬟?所以这也就是她敢这么猖狂的原因吧?

所以她也不纠缠这事情了,再这样询问下去嫂子不怀疑,他都得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这样下去会打扰到嫂子的。

孟浮生也很有分寸,所以干脆不问了,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嫂子好好休息。”

周婉仪连忙让人去把孟浮生送了出去,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看着他的背影的若有所思之色,她是在想,浮生是不是真的从公主那里走出来了,而且心还另有所属?要是这样的话,她肯定要成全他的啊!

不过她一个人肯定是决定不了的,所以她决定等穆生云回来跟他好好商量一下。

穆生云晚上的时候回来了,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妻子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跳,莫名其妙,试探性地询问“婉仪,怎么了?”难道婉仪是责怪他今天回来晚了,他连忙解释“我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事情太多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要怪你这件事情。”周婉仪嗔怪道,“你要谁忙,可以留在书房那里休息,用不着特意回来,多累啊,我是要跟你说关乎浮生的事情。”

“浮生?”穆生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想到是不是浮生查到了婉仪身边有内鬼,还跟她说了?他觉得这样的话就是浮生考虑不周全,婉仪身体还没好,怎么能让她操心呢,他刚要说出口,就听到周婉仪说“我觉得浮生对如意有好感。”

穆生云到嘴边的话咕咚全部吞了回去,吞口水的声音还挺大的,然后他懵逼的“啊?”了一声,声音还颇大。

接着周婉仪就拉着他的手臂,饶有兴趣地说“今天浮生来找我,一直在跟我提如意的事情,询问她近期在做什么之类的,这么关心我身边的丫鬟,肯定是有好感啊。”

穆生云被妻子丰富的想象力震惊到了,他想到的却是,原来浮生怀疑的是婉仪身边的如意啊,这个丫鬟他也认识,看上去老实,手也巧,很是得妻子的欢心,怎么会是她呢?

周婉仪看他眉头紧皱,因为他是不认可,忙补充道“你什么时候看浮生对除了公主的姑娘那么上心?肯定是对如意有好感啊,就算是不喜欢起码也是有感觉的。要是真的是这样,我可以让他跟如意培养感情,不过如意虽然是个丫鬟,但跟我交情颇深,做不了妻也不能是通房。”

穆生云对她颇为无奈,扶额道“婉仪,你真的是想多了,浮生现在心里面肯定还全是公主,再说了,他对如意肯定不是那样的心思,他是有、有其他的事情?”他也不好说,只得含含糊糊地想要掠过去。

但是周婉仪不情愿了,她抱怨道“什么事情啊?如意能跟浮生有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大事”

“那你是不是看不起如意,觉得她配不上浮生?”

“没有没有!”穆生云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只要浮生喜欢,不管对方是谁,都没有关系。”

“难到底是因为什么?”周婉仪苦思冥想,接着不忿道,“你又不告诉我原因,又不同意我的决定,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穆生云生出了落荒而逃的想法,猛地站起来,正气凛然地说“你不是跟我说了吗?要尊重浮生个人的想法,要不我去帮你问一问?不然要是他没有那个心思,岂不是乱点鸳鸯谱了,是不是?你那时候不是最讨厌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吗?你总不能变成跟我一样的人吧?”

周婉仪被他有理有据地说服了,“好吧。”

第九百六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

穆生云逃一般地飞奔到了孟浮生身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没有那副不久前安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可见女人的威力。

“生云师兄,你怎么这么惊慌?”孟浮生见到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也很是疑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穆生云快断了气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灌自己水,接着才问,“你是不是跟婉仪说了什么关乎如意的事情?”

孟浮生一惊,“难道嫂子知道了我的怀疑?可是我并没有想让她知道啊,嫂子现在身体还没好全,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么多的,生云师兄,对不起。”

“不是,不是这回事。”穆生云连忙打断他的话,知道他的第一反应跟自己是一样的,解释道,“我要说的可能要比你说的要严重多了。”

孟浮生立马紧张起来,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生云师兄,你说吧。”

穆生云直视他的眼睛,说“婉仪她,怀疑你喜欢上了如意,想要撮合你们呢?”

“什么?”孟浮生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嫂子竟然会往这方面想,他赶紧告诉对方,“生云师兄,不是这回事,我连那个如意都不认识,我之所以跟嫂子询问她,是因为我查到她在嫂子受到惊吓那天,跟给嫂子端了那碗带着毒药的东西的外人,亲密相处过。”

“原来是这回事。”穆生云这个时候也没有了看孟浮生笑话的心思,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严肃起来,并说,“如意的事情我查起来比你要方便,并且不会惹来什么闲话,就都交给我吧。”

毕竟如意是他的院子里面的人,要是孟浮生多加探查,保不齐会让某些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可就有后患了,想来还是他亲自来要安全和秘密。

孟浮生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本来想待会就去查一查的,现在生云师兄那么说,就交给他吧。

穆生云跟他分开后就去了书房,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开始吩咐人去调查那个叫如意的丫鬟。

其实并不难查,所以他中午派出去的人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关于如意大部分的重要事情都查了个清楚。

穆生云在处理完事情后就去找了孟浮生,把卷宗交给他,说“这个如意,看上去身份似乎挺普通的,自小父母双亡,住在亲戚家,不久之后就被亲戚卖入周府,最后在婉仪身边服侍,就一直到了现在,因为跟婉仪关系好,所以婉仪在嫁给我后就把她也带了过来,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在近期,她跟一个侍卫似乎颇为熟悉,两个人时常单独相处,而且她似乎收到了不知道谁给的一大批银两。”

孟浮生露出怀疑之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有人闯入流云山庄,婉仪受惊的那一天。”穆生云说,“就在那一天,如意不知道从谁那里得到了一批银两。”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们现在几乎就能确定如意就算不是参与策划给婉仪投毒的人之一,那也是其中一个帮凶,那批银两应该就是赃款了。

“现在要直接把她抓回来询问吗?”孟浮生说,“证据确凿,只要那批银两一提出来,如意也就不知道要如何辩解了吧?”

“不行。”穆生云虽然很想让如意早日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心中仍然有顾忌,“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不是帮凶,我也不能冒这个险,婉仪跟她的感情非同小可,要是她知道了,定会生气,这对她的身体不好,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孟浮生默然,觉得生云师兄的话考虑周到,两人便开始想其他的突破点,然后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某人,眼前一亮,“我们可以从那个侍卫下手,可以看得出如意在不久前才开始跟那个侍卫感情逐渐亲密的,保不齐他是突破点?”

穆生云觉得有道理,而且针对那个侍卫,还不会打草惊蛇,便赞同了。

孟浮生主动提出要他去办这个事情,然后他就去找了那个侍卫——张一扬。

张一扬虽说是流云山庄的侍卫,也呆了不少年,可是因为是负责巡逻的,所以很少见到孟浮生,被他亲自找上门心有惴惴,很是不安,低头颔首地说“孟少爷,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夫人身边的如意,你认识吗?”

因为流云山庄中并无禁止丫鬟和侍卫私通的规则,甚至有不少跟主人亲近的丫鬟在嫁给侍卫时,都是以主人某个家属的身份的,所以张一扬听了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疑惑,“认识,不知道孟少爷询问这个是?”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孟浮生一板起脸,身上的威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无动于衷的,那个侍卫显然是不行,他打了一个寒颤,说,“那孟少爷有什么事情就问吧,属下一定老实回答。”

而且,张一扬并不觉得他跟如意的相处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才这么坦坦荡荡。

“你跟如意认识多久了。”

张一扬脸有些红,“没有多久,因为不久前我救了如意姑娘,后来她说要感谢我,就经常跟我来往,送我东西,这才熟悉起来。”

孟浮生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对如意肯定是有心思的。

“你说她最近给你经常送东西?那一般是什么东西?”

张一扬把揣在怀里的剑拿出来,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炫耀,“这把剑就是如意送给我的,要是在外面买可需要一大笔银子呢,我一直想要都没有攒够钱。如意说这是夫人在收拾庄主的东西的时候,把不要的这把剑送给她,然后她用不上,就转送给了我。”

孟浮生盯着那般崭新的剑,拿过来摸一摸,这材质,的确不是便宜货,“不过,你觉得夫人会把剑送给如意吗?”

张一扬挠挠头,“如意说夫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所以才把剑给她的。”

第九百六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

孟浮生看张一扬不像是说谎,说明如意也许是在瞒着他,他当然不会相信嫂子知道他们的事情,要是是真的的话,嫂子怎么可能会生出撮合他跟如意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而且从这些事情中也可以看得出如意对张一扬绝对是有心的,也是说,这件事情的突破点或许就在他身上。

他想了一个主意

孟浮生对张一扬说“我有件事情让你帮忙去办”他附在张一扬耳边随便编造了一件事情,然后就让他立马去办,在天黑之前回来。

张一扬应了一声,虽然觉得奇怪,因为他是专门负责巡逻的,一般帮主子做事情是轮不到他身上的,可是今天孟少爷还特意来找他,真是怪怪的,不过他再傻也只得主子的话是不能够反驳的。

在他离开后,孟浮生特意用左手给如意写了一封信,信上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说了几句——关于之前的事情,你办的并不好,周婉仪还安然无恙,我们很不满意,所以还需要好好聊一聊。

他在信后面写上了地址,并且威胁道,要是她不来,张一扬的命就没了,一切都看她的表现,让她好好想一想。

这封信被悄悄放到了如意的房间,然后他就开始等人了,一直蹲在如意所住的院子里,很快他便见着如意匆匆忙忙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神色紧张,左右环顾,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发现。

孟浮生跟在她的后面出去了,她来到了他在信中写到的地方,他戴上了一副面具,就出现在了如意面前。

许是如意太紧张和着急了,即使孟浮生没有故意装神弄鬼也让她很是害怕,根本连怀疑都不敢有。

“大人,求求你放了张一扬吧,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是无辜的,你放了他吧。”

“呵。”孟浮生冷笑一声,不屑道,“你还有脸说,任务没有办成还拿了我一堆好处给那个那个小子,现在看着有事了,想要把那个小子摘出去,你觉得有可能吗?”

“大人饶命啊!”如意一脸戚戚之色,竟然情急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求罪,“一切都是奴婢办事不力,不少张一扬的错啊,大人你要罚就罚奴婢好了,奴婢把东西都还给大人!”

“你以为我稀罕的是那点东西?”孟浮生更是不屑,不过心中倒是愈发惊讶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对男女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尤其是这个如意,能为了小恩小惠背叛主子,却把恩惠都给了张一扬,呵,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你当初拿了我的东西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现在那个周婉仪还活着?你是不是骗了我,其实根本没有把毒药给她喝下去!”

如意双手合十惊慌失措地解释道“奴婢真的亲眼看着大人的人把毒药下进去,奴婢才把他放进房间的,只是、只是后来庄主的师弟回来了,他精通医术,竟然看出夫人是中毒,很快研制出来解药把夫人身上的毒都给解开了,夫人这才逐渐好转的。”

“我不管这些!”孟浮生一挥袖子,怒气横生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拿了我的东西,那么答应我的事情都必须办到!我要周婉仪的命!”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心理还颇为愧疚,他这般大逆不道,直呼嫂子名讳也就算了,还诅咒她出事不过都是为了办事,还请嫂子能够原谅他!

如意猛地抬头看向他,点头说“奴婢答应大人,不过这几天庄主天天都来看夫人,奴婢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等过几天奴婢找到机会就会去办,还希望大人再给奴婢一个机会!不要伤害张一扬,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孟浮生真是越来越惊讶了,这个如意一看就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但对那个张一扬倒是一等一的真心,什么时候都以他为重,这倒是让他诧异。

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那个张一扬的重要性远远比他一开始认为的要强,那么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从如意嘴里挖出关于幕后黑手的秘密。

想到这里,孟浮生哈哈大笑出声,惹来了如意惊惧的神情,“大、大人?”

孟浮生一下子把面具摘了下来,笑着问她,“你看我是谁?”

如意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他没有想到那位大人竟然是孟少爷假扮的,也就是说,她刚才不打自招,把算计夫人,帮着外人给夫人下毒的事情都不打自招了?她会死的,会死的!

“孟少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孟浮生的确对她这种人极度不齿,也很想要了她的命,不过现在不是解气逞一时之快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从她嘴里查出真相,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思及此,孟浮生露出和颜悦色之色,很有几分温柔地说“我之所以还愿意现在露出身份,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吗?谢谢孟少爷!谢谢孟少爷!”

“不过,前提是你听我的话。”孟浮生笑了,“到时候,你的,跟张一扬的命都能安然无恙。”

“是。”

“好,我要你现在跟我说出你为什么要对夫人动手,又为什么要听那些人的话,那些人是什么人!”孟浮生脸色一正,“要是你说的是实话,你跟张一扬,我都能饶过,要不然,我要让你们两个生不如死!”

如意身子一抖,立马说道“奴婢愿意说!奴婢愿意!”

“好,说吧。”

“不久前,有人找到奴婢”

如意刚开口说来,两人都听到一阵破风声,只听到“咻”的一声,孟浮生耳朵灵敏,甚至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及时躲开了,但是跪在他面前的如意就没有那么信任了,那只箭直接穿透了她的胸口!

如意一脸的不可置信,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两眼一闭,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九百六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

孟浮生瞥了一眼她,她胸口的血将整件衣服都染红了,触目惊心,低骂一声,他现在也反应藏在暗处的敌人是在做什么了,这也从侧面证明如意的确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环,她方才要说的话也很是重要,不然不会惹来如此杀身之祸!

他朝着箭射出的方向跃去,却只发现一把落下的弓箭,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让他跑了!”孟浮生恨恨地低咒一声,“没有想到竟然让人当着我的面对如意出手。”

他没有时间继续搜寻,折身回去,在如意身边唤了几声,“如意!如意!”那人没有一点反应,孟浮生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但起码也有。

“还好,还好。”孟浮生心生庆幸,将人一把抗在肩膀上,还不忘洗脑,“你可别忘记了今天的事情啊,对方都要杀了你了,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你带回去的,要是把你救活了,那些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想必你不会再瞒着我了。”

管家看到他扛着一个人回来,身上还血淋淋的,立马被吓到了,“孟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我立马去找大夫过来。”

“不用不用。”孟浮生摆摆手,他看了看衣服上沾到的血,的确很恐怖,不过,“这个不是我的,是如意的,不过没事,我来帮她看看就行。”

管家纳闷孟少爷怎么会跟夫人身边的如意搅和在一起,而且后者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既然孟少爷没有什么事情,那么如意就不是他管理的范围呢,他忧心忡忡地退下了。

孟浮生一个人把如意抗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一间房间就开始对如意进行医治,一直到半夜他才走出房间,管家在外面候着呢,见到他出来恭恭敬敬地点头。

“孟少爷,怎么样了。”

孟浮生惆怅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唉,去报告夫人吧。如意今天在路上遇刺,不治身亡,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没有想到穆生云这个时候刚刚来找孟浮生,正好听到了他说得这些话,心中一惊,连忙大部走了过去,“浮生,你说什么?如意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孟浮生也露出悲伤之色,“今天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了袭击,失血过多,我也没有办法。”

他看了看管家,说,“你先去汇报夫人吧,”

然后他沉默地转身回了房间,穆生云也跟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了之后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计划什么?”两人相处这么久,可以说是最熟悉彼此的一个了,穆生云刚才就看出了孟浮生对自己的示意,所以才配合他演这么一出戏。

“如意没有死。”孟浮生跟他实话实说,然后说了自己的计划,“不过我必须让他在外人看来已经死了,这样才能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不然,这一次的偷袭肯定还有下一次。”

穆生云表示了解,“这是个好主意,所以你们今天是遇到偷袭了?”

“没错。”孟浮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从张一扬到如意再到那支突如其来的利箭,“那个时候如意说的话在那些人看来应该是十分关键的,不然不会这么贸贸然出手,而且一开始的目标应该不是如意,不过我刚好躲过了,如意被射中了,所以他们当时的目标应该是我。”

穆生云一想到当时的千钧一发时刻,就条件反射觉得紧张,“冷笑道,那些人倒是猖狂。”

孟浮生心里也是很冷的,不过现在不是生这个气的时候,如今保住如意,等她醒来,应该就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他对穆生云说“生云师兄,我是怕嫂子不能很好地掩饰才让管家把这个假消息告诉她的,你这里可千万不能露馅,一定要让外人都相信如意已经没了。”

“行,我的嘴巴你还是要放心的。”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重重地敲响了门,频率迅速,杂乱无章。

孟浮生问“何事?”

外面的人赶忙回答“庄主,孟少爷,大事不好了,山庄刚才突然出弦了一场混乱,属下忙着来禀报你们,没有来得及查探,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难道又是那群人”穆生云头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浮生,我们快些去吧。”

孟浮生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想到了被他指使出去的张一扬,他让他完成任务回来后跟他禀报,其实那任务并不重要,只是他需要得知他的动向罢了,不过这一天他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里还是很混乱,七嘴八舌的,根本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浮生赶紧点了一个人出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点到的侍卫也有些迷茫,“不知道啊。”

孟浮生皱着眉接着再问了几个人,最后只拼凑出一个答案——原来在刚才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伙人在山庄里动起手来,闹出一场大动静之后,在混乱之中把张一扬强行带走了。

“张一扬?”穆生云疑惑地说,“就是那个跟如意有情意的那个侍卫?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他带走?”

孟浮生由此联想到了如意,立马就明白了,“那个叫张一扬的侍卫队如意的重要性非同小可,落到他们手里我们就被动了,如意可能会因此受牵制什么都不肯说。不行,我得去把张一扬找回来!”

“浮生!”穆生云把他拦住了,斩钉截铁地说,“找张一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安排人去调查的,如意那边更需要你,她可能是最关键的人物,你去看好她吧。”

孟浮生想想也是,两相比较取更重要的一面,如意那边显然是要比寻找张一扬更重要,而且照顾病人是他擅长的一方面,寻找张一扬的事情交给穆生云也比让他自己去找要快速许多。

所以他也没有坚持,跟穆生云告别后就回去照顾如意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6)

不过那支箭正中如意的胸口,还在没有射中心脏,要不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医了,不过胸口那处还是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下不出现,所以孟浮生照顾起他来还是很尽心竭力的。

就算是这样如意还是好几天后才醒了过来,她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后来逐渐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身体开始发抖,“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对我,想要直接杀我灭口!”

孟浮生沉默地看她崩溃了好一会,心里想着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出张一扬的事情,要不然她可能会因为投鼠忌器,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这不是他冷漠,而且比起真相,张一扬显然算不上重要。

不过他不提如意倒是提了起来,“孟少爷,我想见张一扬,见到他,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不行。”孟浮生冷漠地拒绝了,“现在不是我要跟你讲条件,是你只可以依靠我,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杀你们,也有人想杀你们,你告诉我,就是在救你们自己。”

如意也知道这个理,她跟张一扬不过是两个普通人,那有什么本事应对那些人,但是,她真的很想见一见张一扬,她双手合十恳求道“孟少爷,求求你,就让我跟张一扬见一面吧,不然、不然我真的放心不下。”

孟浮生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他在心里也叹着气呢,哪里是他不想让两人见面啊,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一见面可就曝光了,“你没有立场跟我说这些话。”

如意苦笑,终于是不坚持了,她现在本来就没有立场,加上孟少爷还救了她一命,“孟少爷,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多。更多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了。”

孟浮生问“那些人到底是谁?是谁要对付我们?”

“我不知道啊孟少爷。”如意露出苦涩的表情,“他们既然找上我,肯定也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但是在短短的几次见面中,我看得出,他们绝对是想要对付流云山庄的人,而且看上去像是江湖中的某种势力或者是某个大商人。”

如意的话虽然给他划定了一个范围,但是以流云山庄所接触的这类型的人来说,范围还是太宽广了,所以他还是需要让生云师兄让人去筛选调查一下。

孟浮生看她欲言又止,心中了然,可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朝着如意摆摆手,说“我现在要去找一下庄主,你刚醒来,还是休息一下吧。”

如意咬了咬下唇,终归还是每有敢叫出声,一双眼睛望穿秋水的看向窗外,似乎期盼着有什么人经过一般。

“生云师兄!”孟浮生急匆匆地进了书房,站在孟少爷面前,说,“如意今天说了幕后黑手的身份,不过那些人在跟她接触的时候,肯定是有所隐瞒掩饰的,所以她只能划定两个范围,江湖中的大势力或者是势力庞大的商人。”

穆生云若有所思地点头,“行,我去让人调查,我倒要看看谁做的出这种事情!”

孟浮生第二天才去找了如意,神色冷淡地询问她,“你昨天最后还要跟我说什么?”

“孟少爷。”如意挣扎着要下床,可是伤口太痛了,她刚起来就痛得捂着胸口重新躺了回去,她只得躺在那里泫然欲泣地恳求,“求求您让我见一见张一扬吧,我承认,我的确是背叛了流云山庄,但是张一扬绝对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对流云山庄忠心耿耿,希望您们能看在我坦白了这些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跟张一扬离开吧。”

她见孟浮生不回答,只得暂时退一步,说“就算孟少爷不同意,那让我跟张一扬见一面可以吗?不用他进来,就在外面就行,我只是担心他。”

孟浮生心中叹息,不是他不允许啊,是情况不容忍,不过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把张一扬的事情告诉他,让计划功亏一篑,所以他说“你还是先躺着好好休养吧,我跟他说你帮夫人去办了点事情,暂时回不了山庄,不然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岂不会难过?”

如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她确实也不想让张一扬担心,叹息道“那便多谢过孟少爷了,不过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孟少爷能不能放了我们?”她有些紧张地等着孟浮生的回答,这关乎着她跟张一扬后半辈子的幸福,她知道流云山庄是允许侍卫跟丫鬟在一起的,但是以她所犯下的错,流云山庄怕是容不下她。

孟浮生怕她这里会出乱子,在离开前还安慰她,“放心吧,等到事情查清楚了,会放你们走的,现在就暂且安心留在这里吧。”

“好好,谢谢孟少爷。”

一时半会如意还察觉不出来什么,只是有些想念张一扬,不过时间久了,一直见不到人,让孟少爷帮下忙让他过来看看,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但一直被拒绝了,这样下来如意越发觉得不对劲了,惴惴不安地想着张一扬该不会是出事情了吧?

察觉出不对劲后如意就一句关于张一扬的话都不敢询问孟浮生了,继续养伤的同时看能不能联系到以前认识的丫鬟,让她们帮忙问问关于张一扬的事情。

每天都有人给她送一日三餐,如意用些小恩小惠贿赂她,几天之后如意开始询问关于外面的事情,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是问张一扬,在后面两个人聊得有些熟她才开始试探性地问了几次,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第一次的时候,那个丫鬟摇摇头,表情十分无辜,“张一扬?我不认识啊如意姐姐。”

如意只好笑着说“没事,这次你出去帮我问一问好不好?”

丫鬟答应得爽快,“好。”

第二次的时候,那个丫鬟很是高兴地回答她的问题,“如意姐姐,我帮你去问了,听说张一扬现在很受孟少爷的重视呢,也很关心你,不过我跟他说你没事。”

第九百六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7)

如意很是高兴,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她自从那天之后就放下心了,开始安心养伤,做着恢复后就能去见张一扬,跟他长相思守的美梦,心情好了,身体恢复起来也快了。

不过如意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孟浮生的安排,这个帮她打听消息的丫鬟便是他安排过来的,就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让她能够安心养伤。

不过,好景不长,在送饭的丫鬟刚走没有多久的时候,如意突然听得一阵破风声,这让她立马联想到了那天的悲惨经历,吓得浑身僵硬,立马缩到了被子里,好半会没有继续听到任何声音了,她才探出头来,却看到床头竟然插着一把飞刀,而且,好像还插着什么东西。

如意好奇地起身把纸条解了下来,打开后,纸条上面的内容令她目眦欲裂,上面竟然写到张一扬被人抓了,现在生死不明,而且孟浮生并未打算派人去寻找他,将他救回来。

她一开始是并未相信的,那个丫鬟不是跟她说了,张一扬现在人好好的,还颇得孟少爷重要吗?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个丫鬟要是嘴巴这么不严实,怎么会被派来帮她送饭?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孟少爷的人,从她嘴里知道的消息很有可能只是孟少爷想要让她知道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是张一扬真的没有事情,孟少爷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搪塞敷衍她吗?

如意立马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张一扬遇到了危险,奄奄一息,命悬一线的场景,这将她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肯定是那群人抓的,是在警告她呢,但是张一扬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都要针对他呢?还有,孟少爷明明答应她的,可是又不去找张一扬,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不行!不行!她坐不住了,她现在就要见到张一扬,不然她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

这个时候,如意突然大叫起来,表情狰狞,声音凄厉,“我要见孟少爷!我要见孟少爷!”她知道外面肯定有人守着她,所以叫得更加大声了,“要是孟少爷不来见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她相信自己这条命对于孟少爷他们还是有一点用的,这么威胁她不相信孟少爷会无动于衷!

果然像她想的那样,听到她这么喊完后,外面传来了一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孟浮生现在还在书房,对她这里的事情一概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很忙,也分不出多大的心思给如意那里,因为他们在从如意那里听到了那点信息后,便开始调查起来到底是谁想要针对流云山庄。

最后在限定的范围里查来查去,还真的查出一个有很大嫌疑的,他们发现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势力,这股势力也不知道是哪个具体时间,哪个具体地点出现的,而且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时候也是以一个山庄的名号——成云山庄。

虽说是山庄,但是不同于流云山庄多是从事各种各样的商业生意,成云山庄介入了十分之多的圈子,有做正经生意的,但也有收集情报和收钱杀人的。

这些也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许多势力为了挣钱都会从事一些灰色生意,本来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怀疑,但是有一处十分令人怀疑的疑点,那便是在流云山庄出事的左右几天,成云山庄有过一些小动作。

要是放在平时也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但是时间太巧合了,太过巧合的巧合那边不是巧合了,不过两人都只是这么猜测而已,终归是一点确凿的证据都没有,要是贸贸然指证或者指出,不仅不能让成云山庄得到应有的惩罚,还会落人口实,保不齐还会让流云山庄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们必须要万分小心谨慎,于是他们都打算去试探一番再做决定,一切都必须要小心!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敲门,力道很重,频率也很快,接着一个人说“孟少爷,庄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穆生云说“进来吧。”

那护卫进来后,孟浮生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他安排守着如意的其中一人,突然萌发不好的预感,“如意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护卫连忙道“回禀孟少爷,那位姑娘刚才突然吵着要见您,说您要是不来,她就自杀。”孟少爷要他们里面那位姑娘一旦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立马来找他,他们都想着,平日安安分分的姑娘突然吵着自杀,应该算是怪事吧?

“怎么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孟浮生很是疑惑,“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的确,在那个丫鬟跟如意说了张一扬现在好好的后,她便一直很安分地养伤,伤势恢复得也很快,怎么突然发生了这回事?

护卫回答“属下不知道,刚才那位姑娘突然叫起来的,在她之前,是负责送饭的姑娘进去过,也只有她进去过。”

这就奇怪了,孟浮生打算亲自去跟跟,穆生云也跟着去了。

他们一过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我要见孟少爷!”

“我现在就要见孟少爷,不然我就撞死在这里!”

听到如意口口声声拿着自杀威胁,孟浮生皱起了眉,然后一把推开了门,不悦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少爷。”如意一把跪在孟浮生面前,泪流满面,“现在让我见见张一扬好不好?”只要见到张一扬,她就继续相信他们。

孟浮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说了吗,等到查到幕后黑手是谁,我就让你见到他,还放了你们,现在已经有线索了,你再等一等吧。”

“我等不了了!”如意突然大喊出声,表情狰狞,“我现在就要见到活生生健健康康的张一扬!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们见面?”

第九百六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8)

孟浮生此刻在心里闪过无数想法,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如意知道张一扬的事情,所以才一直拒绝让他们见面,甚至还让丫鬟帮忙骗着,可以说他们非常确定,是不可能让如意从谁的嘴里听说这回事的,那么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他能够肯定以及确定,绝对是有人故意将此事告知给了如意,至于目的,不就是为了离间他们,让如意不再告知他们任何其他事情吗?

那么到底是谁呢?难道又是那群人?

孟浮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早就说了吧,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会让你们见到了,估计那天也不远呢,你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事情,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你们一直在骗我!”如意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觉得他们这种时候都在骗她,他们一直都在骗她,就是要取得她的信任,让她甘心为他们办事,可是他们却置张一扬的安危于不顾!她恨声说,“张一扬被抓走了是不是?”

她连这个都知道。孟浮生心中更加震惊了,但是却是不动神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好好留在流云山庄,怎么会被抓呢?你只要跟我如实说,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就行了。”

“你们在骗我!”如意喊得撕心裂肺,状若癫狂,“你们都是骗子,把张一扬还给我!”

孟浮生被喊得头疼,对那个泄露了事情的人更加怨恨了,不过他一猜就知道,肯定不是流云山庄里的人说的,那么到底是谁呢?他眼神闪烁着,对上如意有些发红却带着狠厉的眼睛,叹息一声,终归还是说出了实情,“好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就跟你说了吧,就在你遇袭的那一天,有人闯进流云山庄把张一扬带走了,我们暂且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把他带走的,但是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如意没有被安慰下来,反倒是更加惊慌了,也就是说纸条上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根本不在乎张一扬的死活,所以你们根本没有派人去找他对不对?他要是出了事情,我会把这个消息带进棺材的,就算你们把完怕抛尸乱葬岗,我也会让它化为尘土,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孟浮生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决心,皱着眉头说“你别说这些话,张一扬对我们流云山庄还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怎么会一点行动都没有,只是把他带走的人太狡猾,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实在是很难查到,所以我们才现在都没有线索而已”

如意眼眶中含泪,呆呆地看着孟浮生,喃喃道“你们骗人,你们在骗人,都是骗人的,张一扬现在死了怎么办?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恨死你们了,你们一直在骗我,你们根本不把张一扬的命当成命!”

“我们绝对没有这么想。”孟浮生信誓旦旦地看着她,沉声说,“只要是我们流云山庄的人,就绝对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所以我们会想尽办法将人带回来的,你要放心啊。你现在的伤势还没有好呢,要是不能放松心情,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恢复得速度也会变慢,那个时候就算我们放你们离开,你的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

如意好像根本听不进去,还是重复地说道“你们是骗子。”

“流云山庄药材名贵丰富,所以才能让你这么快就能下床,可是你想一想,你跟张一扬离开流云山庄后,还能够用得起吗?所以你还是要在流云山庄把伤养好,这样到时候对你们也好啊。”

如意还是自顾自地重复,让人头疼,“你们是骗子”

穆生云在一旁实在是听不进去了,如意只不过是一个叛徒,凭什么要让他的小师弟低声下气地哄着,他板起脸,十分威严地说“如意,我夫人对你不差吧?几乎要把你当成亲生姐妹,还曾经跟我说过等你成亲了,要认你为亲生妹妹,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你现在要这样对我们?要知道,以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如意似乎有所感触,“夫人对奴婢的确很好,奴婢也很愧疚,可是张一扬是奴婢的爱人,奴婢只能选择对不起夫人了,只要孟少爷跟庄主让奴婢见到健健康康的张一扬,奴婢就什么都说了,连同那个告诉奴婢消息的人。”

孟浮生和穆生云相视一笑,实在是无奈了,看这样子,如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见到张一扬是什么话都不肯说了。

孟浮生说“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我们会尽力查到张一扬的下落的,你先走修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

如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谢谢孟少爷,谢谢庄主,要是你们真的将张一扬带了回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孟浮生和穆生云摇了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了,让外面的人好好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出事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立马禀报他们。

两人在回书房的路上边走边聊。

孟浮生说“生云师兄,你是真的也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张一扬的下落吗?看那样子那个如意倒真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我会骗她难道也会骗你吗?”穆生云也很是头疼,“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把人带走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派出去更多的人去查罢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穆生云派出了更多的人去查张一扬的下落,不过两个人在商量了半天后,又觉得不久之后那幕后黑手肯定会来找他们的,毕竟他们这些天的动静不算小,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时候就要看他们能沉住多久的气了。

时间一下子就过了两天,期间他们还是没有查到张一扬的下落,如意越来越心焦,孟浮生只能尽力安抚她。

第九百六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9)

几天之后,果然不出孟浮生和穆生云的意料,他们真的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两个人第一时间都没有要把信件拆开的意思。

孟浮生立马吩咐把信件送过来的管家,“你去查一查是谁把这封信送过来的!”

老管家也是从下人那里拿过来的,一听就赶忙去问了,结果问了一大通才知道,是早上的时候有个小乞丐把信送到门口来的,下人本来不愿意接的,毕竟是一个小乞丐吗,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可是那个小乞丐十分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你们主子需要的东西,让我给你们送信的人说了,一定要让你们交给你们的庄主。”

听这话,虽然有人觉得他在故弄玄虚想要把他赶走,但是也有些人觉得山庄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万一这封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呢?于是最后小乞丐被送走了,信倒是被留了下来,然后辗转到了穆生云手里。

老管家把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穆生云,孟浮生听了,当即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个小乞丐,觉得他绝对跟幕后黑手接触过。

穆生云让他下山了,那个小乞丐居无定所的,他一时也不知道在哪里,最后还是在一家饭店门口见到盯着里面的美味,闻着味道直流口水的小乞丐,不过孟浮生只是听说老管家描述过小乞丐的长相,不敢确定,就过去问了问,“你今天早上可是去流云山庄送过信?”

小乞丐警惕地望着他,身体紧绷,似乎随时要逃跑,“是啊,你是谁?”

“我是流云山庄的人。”孟浮生回答他,说,“想要找你问一点事情。”

“问可以。”小乞丐吞了吞口水,饥肠辘辘的眼神只盯着里面,有些忐忑地说,“但是我回答你的问题,会有什么好处呢?”

孟浮生了然,看了看他干瘦的身体,当然是不介意请他吃一顿,先走一步,说“跟着我进去吧,你待会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绝对没有人拦着你。”

小乞丐眼睛大亮,立马跟着进去了,结果被一个店小二发现了,立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呵斥他,“你个脏东西走进来做什么,弄得我的客人都吃不下东西了,快滚出去!”

眼看着他一巴掌就要招呼到躲都不敢躲的小乞丐身上,孟浮生立马出手把他拦住了,然后面无表情地丢了一锭银子出来,冷声说“这人是我带进来的,怎么,你们这里不是有钱吃饭就能进,还要挑客人?”

店小二看他气度不凡,什么都不敢说了,表情立马变得谄媚起来,点头哈腰的,好不献媚,“怎么会,进门就是客,刚才是小的不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您的人。”

孟浮生看他这个样子,心中更是烦闷,看了眼瑟瑟缩缩的小乞丐,哼了一声,说“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又不是得罪了我?”

店小二也是个人精,立马转头朝向小乞丐,毕恭毕敬,哪里有刚才半分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位小公子,刚才是小人说错话了,您莫怪。”

小乞丐一直以来受到的都是别人的轻视、白眼和驱逐,哪里想过会有今天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孟浮生看出了他的窘迫,他装作没有发觉,而是不动神色地询问小乞丐,“怎么,你不想原谅他吗?”

“没事没事。”小乞丐笑得干巴巴的,脏兮兮的小脸被他紧张地抹了一通,更脏和狼狈了,“我们快去吃东西吧,我好饿。”

孟浮生淡淡地点头,挥手跟店小二说“跟我来吧,看他想吃些什么。”

小乞丐不认字,随便点了过去,最后上菜的时候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刚好够摆,小乞丐的眼睛绿得跟一只狼似得,手在桌子上蹭了蹭就开始光着手拿起来啃了,话都来不及说,很快就把大半菜都消灭了个干净。

孟浮生没有什么胃口,就在一旁看着他吃,越看越惊讶,这个小乞丐肚子不大,这些东西都装到哪里去了。

小乞丐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去才停下来,此时肚子已经拱起了一个高高的弧度,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说“你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那封信,是谁让你送到流云山庄的?”

小乞丐摸着肚子,想了想,说“那个人啊,是个怪人,他带着一个怪物的面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个子挺高挺壮的,他早上的时候找到我,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把信送到流云山庄的。”

戴着面具?孟浮生心中冷哼,果然谨慎。

“十两银子?”孟浮生疑惑,“那你怎么还要饿肚子?”

小乞丐一谈到这个就来气,他拍了拍桌子,哼哼几声,说“有几个混蛋看到那个人给我钱了,刚才全部都抢走了。”

孟浮生觉得他有点可怜,看上去年纪不大,不仅无父无母,还不能吃上几顿饱饭,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那你要不要我帮忙抢回来啊?”

小乞丐看了看他,摇摇头,“算了吧,他们有好几个人呢,你打不过他们。”

孟浮生自信一笑,“这可不一定哦,走不走?”

小乞丐十分心动,跟个猴子似得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啊,不过要是你被打了,可不能怪我啊。”

“你放心吧。”

小乞丐带着他进了一个小巷子,孟浮生看到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乞丐,他们见到小乞丐呵呵一笑,十分猥琐,“你又给老子们送钱来了?”

小乞丐忿忿地说“你们这些王八蛋,抢我的钱!不要脸!”

“哈哈哈。”几个乞丐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地说,“这钱当然是给有能力的人啊,你打不过我们,所以我们拿了你的钱,有什么不对的?”

“是啊,是啊,哈哈哈,强者多得啊,我们比你强,你凭什么有这么多钱?当然是都给我们啊。”

第九百七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0)

孟浮生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你们这是说只要打得过你们,就能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抢过来是吗?”

一个乞丐站了起来,流里流气的,往地上吞了一口浓痰,走了过来推了推孟浮生,“你小子,别多管闲事。”

孟浮生看了看身上被他留下的脏手印,拍了拍,笑着说“不是你们说的吗?强者多得,要是我比你们强,你们的钱都应该给我才是,难道不是吗?”

“我看你小子是找打。”那个乞丐恼羞成怒,叫人,说,“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道这是爷爷们的地盘!”

这群乞丐哪里是孟浮生的对手啊,三拳两脚都把他们撩翻下了,小乞丐眼睛亮到不行,蹦蹦跳跳到那些乞丐的身边,将他们身上的口袋都搜了个遍,最后找到了自己的钱,然后跳回孟浮生身后,感激地说“多谢大哥。”

孟浮生并不反驳他这声大哥,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叫,就是要让这群乞丐投鼠忌器,不敢再欺负他。

孟浮生双手抱拳,慢悠悠地走近他们,“怎么,现在服不服啊?还敢不敢欺负小乞丐了?”

“不敢了不敢了。”几个乞丐在地上躺着,连连往后怕,恳求道,“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发誓以后再也不对那位小兄弟动手了。”

“最好是这样。”孟浮生把剑拔了出来,擦了擦,“不然我刚才还没有动剑呢,以后就不一定了,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

孟浮生笑着转身,对小乞丐说“小乞丐,走吧。”

他带着人走了一段路后,要回流云山庄了,就对小乞丐说“就在这里分开吧,以后他们应该不敢欺负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去流云山庄旗下的随便一间商铺,说是孟浮生让你去的,他们会保护你的。”

小乞丐朝着孟浮生远去的背影鞠躬,真心实意地大喊了一声“多谢你了大哥!”

孟浮生没有什么地方要去了,直接回了流云山庄,找了穆生云回报刚才的事情。

他回到书房的时候,看到穆生云正在看信,他安静地等对方把信看完才问“怎么了?里面说了什么?”

穆生云把看完的信交给孟浮生,看他在看,就顺口解释“里面约我们见面,而且对方还十分嚣张地在信里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孟浮生看到里面的四个字,瞳孔一缩,“成云山庄?他们这么主动地约我们见面,那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穆生云笑了笑,不过在讨论这个之前他还有其他的要询问孟浮生,“那个小乞丐跟你说什么呢?”

“他说那个让他送信的人给了他十两银子,可是戴着面具,身形高大。”孟浮生说,“也真是够谨慎了,不亲自来送信也就算了,竟然让个小乞丐帮忙送信也是戴着面具的。”

这个信息跟没有也差不多,一点价值都没有,不过穆生云倒是疑惑了,“就只有这个?那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孟浮生把他乐于助人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穆生云表示理解,“不愧是小师弟,这热心的性子还真是跟你二师兄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个小乞丐也是够可怜的,你帮一帮没有什么。”

孟浮生觉得也是,他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帮助一个陌生人浪费重要时间的人,不过那个小乞丐着实可怜,他也是忍不住。

他们又开始讨论起这份信的内容,都对成云山庄如此大胆嚣张的作风表示不悦和不爽,他们这样子摆明了是不把流云山庄放在眼里,不然在做了这种事情之后竟然还敢如此标明身份。

不过即使心里很是不喜,为了查明真相他们还是决定明天去跟成云山庄的人见上一面,并且信上面说了,是成云山庄的庄主跟他们亲自见面,这样的话,穆生云也必须要去了,孟浮生也是肯定要跟着过去的。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候到了之后,两人便一起动身了,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到达了他们约定的地方,而到了之后,他们却发现有一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来了。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了,对着孟浮生和穆生云十分彬彬有礼,“两位便是流云山庄的庄主跟孟少爷了吧,失敬失敬,在下成云山庄张志阳。”

孟浮生两人没有想到在信中口气如此嚣张的成云山庄的庄主竟是这样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五来岁,样貌俊秀,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沉浸于诗书之中许久的书生气,倒是颇为让人侧目。

抛开其他不说,两人对张志阳的第一印象都颇为不错,感觉像是个有着铮铮傲骨的文人墨客,不过他说得接下来的话就让两个人立马不高兴起来了。

张志阳说“两位都是江湖中有名的英雄豪杰,能力卓绝,武功高强,才华横溢,我对两位的才情都颇为仰慕,才冒昧地邀请两位一起出来见面,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吧。”

“没事。”穆生云说,“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还请张庄主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穆庄主豪气人!”张志阳拱手道,“我邀请两位见面的确是有着一个目的,两位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成立成云山庄,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统一武江湖!而我,也有这个实力!”

张志阳气势昂扬地说“而两位又都是能人,要是有两位的帮助,我肯定会如虎添翼,这样的话完成这个梦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我想要跟两位合作,共赴大计!”

他笑着继续说“不知道两位可否愿意?这样等我功成名就,成为武林盟主,一统江湖后,两位便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流云山庄的势力也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那便更是没有人敢欺负流云山庄了!”

孟浮生两人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野心,加上师父从小便教育的让他们淡泊名利,因此对他的话更加不喜欢。

第九百七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1)

孟浮生的性格又要比穆生云冲动一些,所以忍不住出言讽刺“你倒是野心不小吗?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并不是说有野心是一件坏事,毕竟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甘于现状,有些人就是喜欢冒险,他之所以生气还是因为对方一副把他们当成手下的口气,当真是好生大胆啊,让他是不得不生气。

要知道,要是一开始他们的师父或者是他们有任何高官厚禄的心思,早就跟朝廷搭上关系了,现在怎么说穆生云也有了一层国师的关系,但是他们没有,相反,他们还对这层关系避之不及。

不过张志阳听了孟浮生的话后,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畅快,“哈哈哈,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就是有脾气!不过,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们两个,而且我自认提的条件很丰厚。虽然现在的流云山庄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势力,但是并不是说一不二吧?而一旦等我统一了江湖,以你们跟我的关系,和我对你们的看重,你们说的话,想做的事情都有我的庇护,自然没有人敢反抗,难道不好吗?”

穆生云听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别说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心思,要是有,也定然不会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合作,于是他摆摆手,丝毫不客气地说“张庄主,要是你还有其他事情,大可以说出来,要是没有,我们先走了。”

“你们不再考虑一下?”张志阳还是不死心。他继续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这对你们绝对是利大于弊吧?而且,我们也用不着你们卖命,只是需要你们的支持,毕竟流云山庄在江湖中可是有着好名声。”

“的确是有好名声。”孟浮生一脸冷淡,挑眉说,“但这正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什么追名逐利的心思,要不然,名声早就毁了,张庄主,你说是不是?”

张志阳叹了一口气,拱手道“竟然这样,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实在是惜才,所以还是想两位回去好好想一想,而且,过两天我会送给两位一份大礼,两位可千万要收好啊。”

孟浮生听出了不对劲,觉得那大礼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声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玩什么把戏。”

张志阳不回答,哈哈大笑,竟然是扬长而去,头也不回,只留下两人继续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两人回去后还在想,对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浮生说“生云师兄,你觉得那个张志阳当真有他看起来那么好脾气吗?我总觉得他像戴着一副面具似得,整个人怪怪的,看不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穆生云冷着脸,他对那个张志阳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没有聊几句,对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后,他就只觉得恶心加厌恶了,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沾上了那股子贪得无厌的气息,所以他提起张志阳的口气也不好,“一个贪得无厌,无耻下流的江湖败类。”

孟浮生并不反对生云师兄的话,反倒是继续琢磨起张志阳话中的礼物,越发觉得毛骨悚然,他说“我觉得张志阳在离开之前说的话是在恐吓我们,他定是因为我们不答应他心生恨意了。”虽然表面上没有表达出来,可是两人都知道,张志阳绝对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心胸宽广,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最恐怖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刺上你一刀,而且还是笑意盈盈地动手,实在是令人烦不胜烦,所以这样的人别说是合作了,距离得越远越好。

他们都在有些担心张志阳说得那天的到来,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流云山庄在一天天更加安定,因为有孟浮生和穆生云的坐镇,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让他们疑惑的同时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们想太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江湖中一个劲爆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是江湖上一个赫赫有名,凶名远扬的杀手组织被一夜之间颠覆了。说起那个杀手组织,在江湖中的名气可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里面杀手众多,每一个都是绝对的高手,以一敌十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们更擅长于暗地里的刺杀,因此也更加棘手,许多人甚至都不敢前去招惹这个全是疯子的组织。

但就是这么一个凶名显赫的杀手组织,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颠覆了?整个江湖有几家势力能够做到?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个消息才会被这么多人称道,才传播得这么迅速。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这让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不约而同便想到了,这难道便是张志阳跟他们说得礼物?

但是这又算哪门子礼物啊?他们流云山庄跟那个杀手组织应该没有什么冲突,也不曾有过什么合作才是?他们心中都出现了这个问好,于是当即决定去查一查,这个张志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孟浮生不放心其他人,所以亲自去查了查关于那个杀手组织的事情,没有想到倒是真的查出来了一些消息,原来前不久有人给那个杀手组织出了一笔大钱,要他们对付流云山庄,也就是说,孟浮生跟穆生云在半路上遇到的杀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杀手组织派出来的!

要不是有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又特意往那个杀手组织身上去查,还真不一定这么快查出这些消息。

孟浮生立马回去跟穆生云说了,“我们查了这么久,原来正是那个杀手组织干的,一路上都在追杀我们!”

他们当时回到流云山庄后,又忙着处理其他的事情,所以暂时把追究路上追杀他们的杀手的身份的事情隔在了一旁,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明面,那也就是说,那个杀手组织覆灭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张志阳做的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2)

“不过,张志阳的目的是什么?”穆生云很是疑惑,他对此颇为不解,“这难道就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为此大费周章,我不相信就只是为了他口中轻飘飘的礼物。”

一夜覆灭一个强大的杀手组织,绕是张志阳的势力如何强大,想必也耗费不少功夫,他们可不会相信张志阳的一个热心助人的大善人,这跟告诉他们杀手组织是自然覆灭的可信度并无多大的区别。

两人无法确定张志阳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送他们这么贵重的“礼物”。

两个人商议一番后,决定亲自去找张志阳聊一聊,不过显然不能两个人一起去,毕竟还要有一个人守在流云山庄,以防有生命危险的情况突然发生。

最后还是决定让孟浮生去,他的理由很是充分,“你是庄主,你更有能力知道怎么管理山庄,怎么面对突发的情况,所以还是我去比较好。”

穆生云也有他的理由,“你都说了我是庄主了,那自然我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张志阳是一个危险人物,成云山庄我们以前也从未接触过,现在是第一次,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么危险,我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孟浮生慢慢听他说完,也不表现出有什么激动的地方,整个人俨然成熟了许多,起码不会在跟生云师兄有什么意见冲突的时候,听都不听就反驳,然后又是一场两师兄弟的冷战,所以说他们两个都成熟了。

在等着穆生云说完之后又,他才缓缓道“生云师兄,我知道你的顾忌,但是这件事情我是最佳的人选,你也不愿意看到嫂子的事情重蹈覆辙吧?所以说还是你留在流云山庄,能够起到最大的震慑和安定人心的作用,你要是离开了,群龙无首,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管好。再说张志阳那边,他既然耗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给我们送这个礼物,说明合作的诚意还是很大的,纵使因为我们坚定地拒绝让两方无法合作,但是他应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为自己白白招揽来一个仇敌,你说是吧?”

穆生云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你要好好小心,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先回来,不着急。”

“我知道的。”孟浮生点头道,“我没有那么傻。”

穆生云叹息,心中还是颇为不放心,但是想到自己还是要相信浮生,毕竟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能做的就是支持他去做。

“那你打算去找张志阳询问哪一方面的问题?”

孟浮生想了想,有了答案,他说“我想问张志阳搞那件事情到底是要做什么?以及,他知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在针对我们流云山庄!”

他心里想的是,既然有心拉拢他们,那么不管结果如何,就算他们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但也要看看对方有几分的诚意嘛。

穆生云看他笑得跟个小狐狸似得,笑了笑,“你还真是越长大越狡猾了,你以前啊可是一个直肠子,哪里会算计人啊,不被算计就不错了,不过这样也好,学聪明一点遇到那些老狐狸就不怕了。”

孟浮生今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在走之前还特意吩咐下面的人要看好如意。

可是穆生云在当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糗事,他说漏嘴了关于如意的事情,对象还是有夫人。

周婉仪听了他的话大惊,“生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说如意被偷袭身亡了吗?什么叫给我下了毒,现在被关在外院?”

穆生云尴尬到不行,在心里一个劲骂自己大嘴巴,说什么不好将这种事情,他这是倒的哪门子霉运啊,还不如不听浮生的话,自己去成云山庄算了,起码今晚这种尴尬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

“生云,你这是不打算回答我吗?”周婉仪看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样子,更加生气了,她前段时间听到了如意去世的消息,可也是真真正正难过了一段时间的,甚至还想着等过些日子,身体好了,就让人带她去给如意扫墓,可却突然得知了这么一件事情,哪里能不气?

穆生云终归还是心疼妻子,连忙把浮生当时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不是我们担心你心慈,就算知道如意背叛了你还是选择原谅她嘛。这样的话要是有人盯着这里,不就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多加提防了吗?只有传出如意去世的消息,才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听到这里周婉仪也能理解一点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着一些气的。

穆生云急忙安慰“婉仪,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应该跟你好好商量,而不是一味欺骗的,我反省,要不你打打我?”说着,他握着她的手在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他是想用些力度的,但是周婉仪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老公,最后还是绕过了他。

“那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意现在在外院。”

“没错。不过”穆生云犹豫了好一会,又说,“是她给你下的药,要不是浮生发现的早,事情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还是要去见一见她吗?”

要说周婉仪一点都不怨恨如意,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意在她身边伺候许久,一直以来尽心竭力,无微不至,她在当时对她是极为满意的,甚至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还难过得哭了半天,现在去见上一面,当作了却近十年的主仆情谊也罢。

所以周婉仪说“相公,我想去跟她见一面,毕竟也认识快十年了,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见上这一面,我以后就当在也不认识这个人了。”

“也好。”穆生云心疼妻子,不忍心看她难过的样子,但是顾虑到妻子的身体,他说,“但是你得等身体完全好了再说,不然我不放心。”

“好。”

第九百七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3)

周婉仪的身体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休息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也等不下去了,决定立马去看看如意。

她一到那里就有人通报了,如意一听,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夫人肯定知道她背叛的事情了,心里还不一定怎么想呢,她现在越想越后悔,越发觉得自己卑鄙,夫人对自己这么好,几乎要把她当成亲生妹妹那么疼爱了,可是她却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庄主和孟少爷还留着她的命已经是她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呢。

如意越想越难过,在周婉仪进来的那一瞬间立马跪在了她的面前,惭愧地抽噎“对不起夫人,你对我这么好,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周婉仪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立马变得十分复杂了,不见到人的时候还不这么怨只想着见上人一面问一问为什么,现在见到人了,当年错付的信任和喜欢都变成了扎向她自己的一把刀,让她掩饰不住的失望,“如意,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不是的夫人!”如意连忙爬到周婉仪脚边,拉着她的衣服,哭着说,“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是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辜负了夫人的一腔真心,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当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是奴婢该死”

如意一下一下地磕着头,磕得很用力,周婉仪几乎能够感受到地板的轻微震动。她的额头很快鼓起了一个大包,青青紫紫的,还渗着血,看上去有些恐怖。

周婉仪最终还是不忍心,叹了一口气,亲自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说“你确实是对比起我啊。”不过她看到如意这么真心实意地认错、忏悔,心里的怨怒也少了不少。

如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还有些虚弱,又磕了这么多重重的响头,一时之间有些头昏眼花,但是不敢休息,白着脸站在那里等待周婉仪的责罚。

但是周婉仪什么都没有罚她,只是让她好自为之。

如意立马保证“庄主答应奴婢了,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他就让奴婢跟张一扬活着离开流云山庄,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夫人面前,不让夫人为奴婢烦心了。”

周婉仪并没有要她远远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她要是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背叛了吗?

“不过,张一扬是谁?”

她跟如意当时如此亲近,竟然也不曾从她口中听说过这个人,可见如意藏得有多么深。

如意提到张一扬,有些羞涩,当年夫人没有少在她耳边说要是有心仪的人一定要跟她说,她会亲自帮她去说亲的。随之如意又有些酸涩,哪想话还在耳边,已经物是人非,她实在是太不是人了,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算计夫人。

不过为了张一扬,她只能对不起夫人了。

她说“张一扬是山庄里的一名侍卫,他对奴婢还好,不过”如意突然再次跪了下来,匍匐着说道“他在前段时间被人抓走了,奴婢恳请夫人可以帮奴婢让庄主把张一扬找回来,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周婉仪脸色有些不好了,也没有答应如意什么,她人是好,但不是蠢,这么明晃晃的算计,故意在自己耳边提起张一扬,是为了什么,一目了然。

她只说“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介女流,能管理的不过是山庄里的一些琐碎事情,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办法。”

“夫人!”

如意还想恳求,但是周婉仪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她不忍心见到如意那般低声下气的样子,可也不愿意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去请求什么。

不过,周婉仪虽然并不打算帮什么忙,但是在晚上跟穆生云用膳的时候,想了想还是问了几句,“听如意说,她喜欢的那个张一扬被抓走了。”

“张一扬啊。”穆生云眉头一皱,语气也不好,想来是觉得如意对周婉仪耍心机,让她来问自己这件事情,很是不高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你以后也不要再去见她了,背叛了你还敢对你用心机,这种人也真是祸害。”

“生云。”周婉仪看他是真的生气了,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以为自己要来求情,连忙说,“我不是要给他们两人求情,只是如意也陪在我身边近十年了,在这之前从未犯过错误,见她这样子,我于心不忍,所以就来询问几句,没有其他意思。”

穆生云的气这才消下去一点,他宠溺地揉了揉周婉仪的头,疼爱地说“那就好,如意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再被她骗了,就她把给你下毒的人放进去这一条,就够我一直恨她了。”

“我知道了相公。”周婉仪也笑得一脸幸福,两人饭还没有吃完就甜甜蜜蜜地靠在了一起,她也忍不住生出一点感慨,“我跟如意认识快十年了,是真的想不到她会是这种人。不过,她到底是以前照顾我很好,所以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想过要她死,反正我也没有真正出什么事情不是吗?之所以重病也是因为被吓到了,不至于让如意和那个张一扬去死。大不了到时候把他们送的远远的,以防在眼前碍眼。”

“唉,你到底是心软。”穆生云惆怅地叹了叹气,“如意那种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出卖主子的人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周婉仪揪着她的衣服,声音软软的像是撒娇,不过也是,她年纪也不大,嫁过来后又一直极受宠爱,该是这种无忧无虑还带着点天真的性格才是,她嘟囔道,“我就是有点不忍心,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如意,我没有姐妹,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我玩的,我对她的感情不一般,不然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第九百七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4)

穆生云有些无奈了,婉仪果真是没有放下,这是从侧面给他上眼药要让他给她找张一扬啊,不过,“婉仪,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们不是没有去找张一扬,而是派人去找却还没找到。不过浮生已经去接触那个有嫌疑抓走张一扬的人了。”

“啊,怪不得看见浮生。”周婉仪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又有些担心了,“他不会出事吧?你怎么总让浮生一个人行动啊。”

穆生云笑了笑,“没有办法啊,我本来想去的,但是浮生不让,让我留在流云山庄,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要是又有人突然袭击流云山庄,我要是不在的话,很容易发生跟上一次一样的问题,我可不想让你再受到惊吓了。”

“这样啊”

穆生云见她还有些担心,即使自己心里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还是安慰道“你放心吧,既然浮生主要要去了,那么肯定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的,你不是说了吗?他长大了,我们得尊重他,”

“也是。”周婉仪瞥了他一眼,“你总是拿我说的话堵我。”

穆生云笑咪咪地说“那不是你说的话有道理吗。”

他的确是越来越会讲话了,说到人心坎里,让人觉得自己所有说过的话都受到了重视,因而心里也暖融融的,周婉仪忍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了,嗔怪道“你净会说话哄我,讨厌。”

“哄你都讨厌啊”

孟浮生赶了一天的路后,也顺顺利利安然无恙地到了成云山庄,他敲门是一个中年男子开的门,很是有礼貌地说“请问阁下是谁?”

孟浮生回答“我是流云山庄的孟浮生,这一次是来求见成云山庄庄主张志阳先生的。”

“请问阁下可有预约?”

孟浮生想了想,有些囧,他们当时的态度可不像是跟张志阳约定好的,也没有说什么一定来找他的话,所以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没有。”

“那”中年男子露出犹豫之色。“庄主近期要事缠身,阁下要是没有预约,我也不敢让阁下进来。”

孟浮生可不甘心特意来这一面见不到人,他突然灵机一动,说“对了,我不久前刚跟你们庄主见过一面,要是你说是流云山庄的孟浮生,他说不定会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见他说得十分有底气,见风度翩翩不似普通人,加上流云山庄在江湖中的名声,男子还是动摇了,于是他先把孟浮生带了进来,说“那么阁下先到大堂等着,我去禀报庄主再行决定。”

孟浮生喜道“那就多谢你了。”

在去大堂的路上,他发现这个成云山庄真是深藏不露,外面看不出端倪,可是里面处处都显露出豪华与富贵出来,每一处都经雕玉琢,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建造出来的,不过孟浮生对这些物质并没有多大的心思,也就随便感叹一下。

男子把他送到大堂后就去找了张志阳,他恭恭敬敬地说“庄主,有个自称是流云山庄孟浮生的人求见。”

“哦,他来的挺快啊。”张志阳笑了笑,眼里趣味盎然,可见他早就猜到孟浮生回来找他了,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来的这么快,“好好招待贵客,我待会就过去。”

“是。”男子心中庆幸,好在他刚才就觉得孟浮生气度不凡,把人带进来了,不然这次肯定要被怪罪了。

张志阳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大堂,见到孟浮生有没有露出什么诧异之色,反倒是十分热情,“孟先生,别来无恙。”

“张庄主。”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闲话,然后张志阳就挥散了所有下人,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这才是谈话的好场景。

孟浮生也是这个时候才问出他一直很好奇地问题,“不知道张庄主可知道江湖中盛传的被一夜覆灭的杀手组织是谁做的?”

张志阳笑了笑,“孟先生别试探我了,我知道你们肯定猜得出,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礼物,怎么样,喜不喜欢啊?”

果然是他。孟浮生在心里确定了,然后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要知道那个杀手组织可不是一般的阻止,能在江湖之上有这么多仇人还能屹立不倒,可见它的能耐。

“不知道张庄主是怎么做到让一个如此强大的杀手组织在一夜之间覆灭的?”

“好办。”张志阳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笑得别有深意,“钱乃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贪官搜刮民脂民膏是为了钱,权臣野心勃勃是为了荣华富贵,到头来也是为了一个钱字,而杀手,也逃不过一个钱字,总不能是因为兴趣杀人吧?”

“所以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张志阳摸了摸下巴,说,“一群亡命之徒,钱给够了就能背叛一切东西,让他们从内部瓦解是最迅速的,孟先生对我这个答案还有什么问题吗?”

孟浮生颇为无语,没有想到张志阳用的竟然是这种方法,这就跟他说只要有钱就能当皇帝一样,不过事情到底是发生了,再无语也只能接受了。

“你们成云山庄还真是财力丰厚啊。”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张志阳爽朗地大笑,看上去十分开心,好半晌才停了笑,转而道,“不过,孟先生这一次来,应该不知因为这一件事情吧?难道孟先生已经考虑好了,要投身与我,共赴一统武林的大计来。”

“让张庄主失望了。”孟浮生不卑不亢地说,“我们流云山庄上上下下,恪守本分,并无多大的野心,只想守好祖宗的基业,所以只能让张庄主失望了。”

张志阳脸一板,明显生了气,“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所以用这种理由来敷衍我?”

“并不是,张庄主所言有差。”孟浮生不怕事,但也不愿意白白惹事生非,尤其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他真心实意地说,“我所言句句属实,我们流云山庄早就不理江湖中事了。”

第九百七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5)

张志阳表情更不好了,口气也很差,“那你孟先生为何过来?难道就是要跟我说这么一大堆?”

孟浮生朝他拱拱手道“张庄主说了,那是给我们的一份大礼,礼尚往来,我上门道谢无可厚非吧?”

张志阳盯着他,有些不符合形象的阴狠,整个人像是完全变了一般,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孟浮生并不害怕,他不是懦弱之人,来这里肯定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再说了,要是就这么吓到了,那么他前半辈子都白活了不是?他继续不卑不亢地说“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流云山庄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去管的意思,不过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不希望影响到流云山庄现在的生活状态。”

张志阳冷笑,“我听别人说孟先生是江湖中难得的少侠,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

“随便你怎么说吧。”孟浮生并不被他激怒,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只要你们不对流云山庄动手,你做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多管闲事。”

“呵。”张志阳冷笑,眼神深深地继续盯着孟浮生,盯得他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想要离开,“既然张庄主没有什么事情了,那我先告退了吧,流云山庄还有事情,要是我回去晚了,是会耽搁的。”

“不准走!”张志阳暴躁出声,只听到他一声话下,从四周立马钻出了一大堆人,将孟浮生围了起来。张志阳朝着他走近,“孟先生,我这里可不是你们流云山庄的后花园,并不是你先走就走,想留就留的。”

孟浮生看着他们,已经开始戒备起来了,笑了笑,“张庄主这是想要把我强留下来了?我或许打不过那么多人,但是想要全身而退,绝非难事,但是这样成云山庄可是跟我们流云山庄为敌的,张庄主想要这么做?”

“当然不想,但出此下策也是怕孟先生趁我不注意跑掉了。”张志阳在他面前恢复了笑意盈盈,那股子书生气又回来了,跟刚才的他差别迥异,他一挥手,所有人都散了,他继续说,“我其实是想要跟孟先生谈谈一次正正经经的合作的,而且合作的条件,孟先生绝对很感兴趣。”

孟浮生无动于衷,心里虽然对他在搞什么东西十分有兴趣,却不想表现出来让他生出什么希望,只想要尽快摆脱这个麻烦。

没有想到张志阳却把他看透了,还饶有趣味地调侃道“没有想到孟先生装模作样倒是有一套,要不是我知道真正的公主殿下跟孟先生的纠葛,怕也是要被骗过去了。”

“什么!”孟浮生瞳孔突然扩大,诧异之情可见一斑,他紧紧地抿了好一会的唇,才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冷笑道,“我不知道张庄主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确跟公主殿下认识,但是殿下现在在皇城,我不知道张庄主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志阳轻笑道“孟先生这样子骗骗其他人还行,骗我怕是不可以吧?我看得出来,孟先生很想知道,真正的公主现在在哪里不是吗?你们两个曾经可是山盟海誓的爱人,你真的看得下去麻雀鸠占鹊巢?尊敬的公主殿下却连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孟浮生紧紧攥着拳头,力道大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无可自拔,他咬着牙说“我不知道张庄主这是什么意思,真正的公主现在就是在皇城,张庄主难道怀疑皇上也认不出公主殿下吗?”

“当然不是。”张志阳笑了笑,“不过是将错就错罢了,我说的没有错是吗?孟先生,你要是答应跟我合作,我大可以帮你找到真正的公主。”

孟浮生是真的没有想到,张志阳竟然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而且还这么确定,可见绝对不是猜测的,而是有着确凿的证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新崛起的山庄,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他越想后背流的冷汗就越多,很快就把后面的衣服都浸湿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他把消息泄露出去,要是这样的话,肯定会大乱的,真正的公主下落不明,一个冒牌货却能在梧桐宫安然享受,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是何等的讽刺啊,简直是对皇室能力的明晃晃的打脸。

“你到底想要什么?”孟浮生压住心里的怒火,强装镇定地说,“你这么有能力,连公主的事情都这么清楚,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志阳轻笑,对他挣扎的表情十分喜欢,他就是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模样,赏心悦目,“我没有孟先生想得这么厉害,不然哪里需要你们的帮助啊?我还是原先的条件。”

孟浮生这一次没有以前那么坚定地拒绝了,“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

“没事。”张志阳答应得十分爽快,“我会给你们时间考虑的,毕竟合作嘛,还是要郑重一点好,又不是小打小闹,以后我们可是要上同一条船的,不仔细考虑清楚我也不放心啊。”

这一次孟浮生要走也没有人拦着他了,张志阳在后面笑得踌躇满志,像是认定孟浮生一定会上钩一般,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你回来了。”穆生云一抬头就看到了似乎是飘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孟浮生,立马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随口问,“怎么样了?”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回答,有些奇怪地抬头,却看见了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

穆生云有些奇怪,“浮生!浮生!”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孟浮生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应了一声,“怎么了生云师兄?”

“你才是怎么了呢?”穆生云皱着眉,他刚才的样子太奇怪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第九百七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6)

孟浮生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一路上都在想张志阳的事情,他有些疲惫地朝着穆生云笑了笑,“我没事,生云师兄。”

穆生云还是很担心,“是去成云山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问到什么没有?”

孟浮生沉思片刻,其实是在捋顺满脑子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才说“覆灭那个杀手组织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过他说他是用钱将组织内部分崩离析了。”

“就这个你不至于是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吧?”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还是瞒不过生云师兄,其实是因为我在走之前,张志阳跟我说他能帮我找到真正的公主,只要我们同意跟他合作,可是我却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事情,皇上明明让封锁消息了。”

“竟然是这样?”穆生云听了他的话十分诧异,他是因为孟浮生才知道假公主的事情,但是张志阳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张志阳,穆生云在心里默念了几声,突然说,“那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越说这个名字越觉得熟悉,张志阳,我到底是哪里听到过呢?”

孟浮生知道生云师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么说肯定是有一点把握的,他有些期待地看着生云师兄,保不齐这会是一个突破点呢?他说“你以前听过张志阳这个人?生云师兄,你好好想一想。”

穆生云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说熟悉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孟浮生有些失望,不过有希望总好过一无所获,他说“没事,生云师兄你慢慢想一想。”

“好。”那个答案似乎就在嘴边了,可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其实滋味也挺难受的,穆生云摇摇头,想要把那堆莫名其妙的思绪丢出去,说,“你先等等,我让人查一查吧,张志阳,的确很耳熟,不像是突然跳出来的人物,这等丰厚的资产,要是以前从未有姓名绝对是不可能的。”

过了几天穆生云总算是收到了手下查到的消息,他让人去把孟浮生叫过来,然后先一个人看了看,眉头皱得越深了,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啊,让他越发忌惮了。

孟浮生也很着急地赶了过来,“生云师兄!听说你查到了?”他看到了穆生云手上的卷宗,高兴道,“让我看看。”

他看了也皱起了眉头,“怪不得这么有钱,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张志阳之前便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商,家族家大业大,名声也不小,不过,穆生云他们之所以对这个名字不怎么熟悉,是因为那个家族距离流云山庄的距离十分遥远。

穆生云之所以有一点印象,是因为那个家族跟流云山庄曾经在生意中有过短暂的接触,所以他才对张志阳这个名字略有耳闻。

这个消息可以算是详细了,但是并没有让他们放下心来,反倒是愈发谨慎提防了,因为这些不仅没有给他们带来解决办法,反倒是让他们对张志阳的能力和背景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让他们更加觉得张志阳不易对付,反正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解决的。

而且实在是无法理解,张志阳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合作,他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合作,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是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个人实在没有办法琢磨出来。

而在两人还在猜测张志阳的目的的时候,穆生云突然收到了杜维桢的消息,说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他聊一聊。

孟浮生知道生云师兄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了,还表现得很是尊重他的想法,就好像以前想尽办法阻拦他跟杜维桢他们见面的人从未存在一样,但是他知道生云师兄还是十分抵触他跟维桢他们的见面的,也不是故意想隐瞒,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没有选择把信的事情告诉生云师兄,而是决定独自跟维桢见面。

不过后面又听说杜维桢过段时间要偷偷过来跟他见面,所以孟浮生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第二次的联系。不过当时的孟浮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大多都掌握在穆生云的眼里,穆生云也不是特意去派人监视调查他,只是因为发生了外人偷袭,夫人受到惊吓的事情后,他心里一直担心这,故在山庄很多地方都安排了人看着,孟浮生那边的动作也是凑巧落到他的眼睛里罢了。

所以在孟浮生等待他跟杜维桢的第二次连续的同时,穆生云也在等待,并且想要将信悄无声息地截留下来。

没过几天,杜维桢的信来了,不过好巧不巧,落到了穆生云的手里,他提前把信阻拦了下来。他在行动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的,他想着自己不早就跟浮生说过,会信任他,尊重他吗?那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最后对浮生的担忧还是超过了这些顾虑,甚至又让他对杜维桢产生了些许的怨恨,他一猜就是杜维桢肯定又是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想要孟浮生的帮忙,他怎么能这么做呢?杜维桢不是答应过他不再麻烦浮生了吗?

他越想越不舒服,所以才冲动地把信截留了下来,但是出于尊重,他没有打算拆开信件,而是搁在了角落,想要事情就这么过去。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可是时间久了孟浮生就察觉出不对劲了,杜维桢看着似乎是挺着急寻找自己的啊,怎么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了?这也太奇怪了。

孟浮生最后坐不住了,派人出去查了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却没有想到会查到生云师兄的头上,其实也不是确定,就是又这么一个猜测罢了。

不过鉴于生云师兄曾经的劣迹,他几乎能够确定这件事情跟生云师兄脱离不开关系,于是立马去找了人。

穆生云见到他的到来也没有什么意外,但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浮生,有什么事情吗?”

第九百七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7)

孟浮生也不直接说关于信的事情,而是旁敲侧击地说“生云师兄,你近期有知道维桢的什么消息吗?”

穆生云笑着摇摇头,“浮生,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你跟维桢更为熟悉,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来找你的机会更大吧?”

孟浮生见他这样暗自咬牙,生云师兄怎么油盐不进呢,难道一定要让他直说吗?

他最后没忍住还是直说了,“生云师兄,维桢近期是不是有寄过一封信过来。”

穆生云见他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了,没有忍心继续为难,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封信放在我这里,你想要?”

孟浮生点头,“生云师兄,这封信对我很重要,你还是把信给我吧,也不知道维桢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应该会写信给我才是,这是以往从来没有的。”

穆生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深深的焦急和担心,让穆生云还是决定把信叫了出来,“你看吧,我可没有拆开,我就是怕你又为了别人的事情去拿生命去冒险,我担心了,但你要实在是想去,我也拦不了。”

“谢谢生云师兄!”孟浮生见到那封信立马笑了,同时想到,生云师兄比起以往真的要尊重他许多了,“我相信你!”

他拆开信看了,也没有要隐瞒谁的意思,就是摊在桌子上,上面只有一段话,孟浮生凑近看了看,低声说“这不是一个地址吗?”

“这是什么意思?”穆生云皱起了眉,“是想让你过去这个地方吗?”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孟浮生也不确定,这封信不太符合维桢的风格啊,也太简约了吧。

穆生云立马表示不允许了,“不行,这太危险了,只有一个地址在上面,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孟浮生也觉得很是蹊跷,维桢以往每一次给他写信,虽然都不会一长串话,但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只写上一串地址啊,但是,他犹豫了好半会还是说“我还是去一趟看看吧,万一真的是维桢呢?他要是在那里遇到了危险所以传信出来让我去救他呢?”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也就越放心不下。

穆生云表示明确地拒绝,“近期的两次联系也出现得太悄然了吧,而且这封信,虽然自己的确是维桢的,但是字迹这种东西不是不可以模仿的,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要诱惑你过去。”

孟浮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方面他觉得生云师兄说得也有些道理,但是另一方又觉得不能抱有这种心里,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维桢千辛万苦传出来的求救的信息,他都必须要重视。

他坚定地跟穆生云说“生云师兄,我必须要去,你别阻止我好吗?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维桢的求救。”

穆生云有些怒了,“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一听我的意见呢?万一你去了遇到危险你有想过我会有多担心吗?浮生,别任性好不好?”

孟浮生也板着脸,摆明了是听不进去“生云师兄,你别说了,我肯定是要去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去看看,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两个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都觉得地方无理取闹,固步自封,脾气倔得跟头驴似得,最好闹得不欢而散,一个个闷着一股气回去。

周婉仪见丈夫怒气冲冲地回来,心生疑惑,“相公,怎么了?”

“哼!”穆生云重重的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煮熟的螃蟹似得,“还不是孟浮生!一点都不听劝,也不知道考虑一些别人,真没有见过这么倔的,气死我了!”

周婉仪心道怪不得会这么生气,除了浮生的事情,其他人的倒真不会让他如此大发雷霆,不过自己丈夫的性子周婉仪心知肚明,不动神色地先询问“怎么了?”

“怎么了!”穆生云咬着牙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还质问周婉仪,“你觉不觉得他做得太鲁莽了?这种事情一看就很蹊跷,搞不好别人就是在等他上钩呢,结果他倒好,愿者上钩,他还真的巴巴咬了上去,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周婉仪倒真没觉得浮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穆生云的担忧她也是明白的,温柔地说“相公,你担心浮生是对的,但是你担心他不就像他担心皇上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皇上感情深厚,他要是知道皇上有可能有危险,怎么可能坐得住啊?换作是你遇到了这种选择,我要拦着你,你会留下吗?肯定是不会的吧?所以相公,浮生做的决定,你应该试着去理解。”

穆生云听了她的话,气也消下去一点,但又不想消气太过丢脸,就忿忿地说“他就是不懂事。”

周婉仪暗笑,相公这性子,哪里看的出是一位庄主啊,简直像极了小孩子,不过心里这么想她可不敢说,免得惹了他生气,就笑着应和“是啊,不懂事,所以你适当管一管也是为了他不好。”当然,重点在于一个适当上面。

孟浮生这个时候也在自己的院子里生闷气呢,但是一开始是因为气头上才觉得对方太过强,现在冷静下来心里又有点不好受了,他刚才那么给生云师兄脸色未免太不尊重师兄了,再说了,他知道生云师兄之所以会一再阻止自己,是因为担心他啊,他就算不满意,也不能这么跟生云师兄说话。

他想着想着,有点吃不下饭了,随随便便那点东西塞肚子,就不由自主走去了生云师兄的院子,在外面逛了好几圈,都没有下定决心走进去。

最后竟然见到了嫂子,他吓得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但还是被叫住了。

“浮生,你来了。”周婉仪朝他摆手,“是来找生云的吧?”

“嗯嗯。”孟浮生臊着脸进来了,“嫂子,生云师兄在吗?”

“在里面呢。”周婉仪朝他挤了挤眼睛,掩嘴笑道,“回来也发过一通脾气,现在倒是没事了,你进去跟他说说话吧。”

第九百七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8)

“好。”孟浮生侧身进去,笑着跟周婉仪道谢,“谢谢嫂子。”

他进去的时候果真看到穆生云正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呢,板着脸的,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孟浮生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心虚,尴尬地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生云师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啊。”穆生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进来了,不动神色地回了几句,“你来做什么?”

孟浮生找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说“我是来跟你为今天的事情道歉的,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那你这是答应不去的?”

孟浮生沉默了半晌才摇头,“不是的,生云师兄,我还是回去的,只是今天下午跟你说话的态度不太好,因为我那个时候太急了,我不该不尊重你。不过维桢写的那个地方,我还是会去的,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贸然行动的,在进去之前我一定带着人好好看一看,确保安全。”

他注意着穆生云稍有缓和的脸色,继续补充道“而且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立马回来,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穆生云当然还不能完全放心,除非孟浮生答应不过去,不过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听了周婉仪的话,他也觉得不该总是跟浮生发生这么大的冲突,怎么也得尊重他。

所以他勉强同意了浮生的决定,只是嘱咐他,“你要小心一点。”

孟浮生在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有可能见不到人的心理准备了,但是没有想到,当他刚准备好好看看那个地方是否有什么埋伏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杜维桢。

他这下也顾不上什么了,让其他人现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过去了。

“浮生,你来了!”杜维桢见着他十分惊喜,“我等你很久了。”

孟浮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有想瞒着杜维桢,实话实说道“我跟生云师兄都以为是别人下的套,冒用你的字迹引我过来,还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带着人先来看看呢,在外面看了好久有没有人埋伏,见着你才敢进来。”

杜维桢笑了笑,说“没事,我没有带人,一个人来的。”

听他一个人来的孟浮生就有点不放心呢,“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宫来这种地方呢?”不过他转念一想,维桢是一个十分谨慎之人,之所以会选择独自出宫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他让人自己的人走远一点,走到杜维桢身边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量?”

“是”杜维桢脸上流露处为难之色,好似十分不好意思,“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来找你的,可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也只能来找你了,这件事情不能泄露给其他人知道。”

这勾起了孟浮生的好奇心,让他连忙问“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是关于何翠然的。”

孟浮生心中了然,何翠然的事情当然是属于隐秘的,毕竟一个假公主,身份一旦暴露,那可不是一般的大,造成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不过,“那是什么事情?”孟浮生开口问,“她做了什么吗?”

“这倒不是。”杜维桢连忙表示,“她在你走后挺安分的,平时也就在皇宫里面走走,哪里也不去,这一次还是我要麻烦她。不过也就是你她可能才会考虑一些。”

这让孟浮生更疑惑了,“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维桢?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自然会尽力。”他看出杜维桢的为难,不然不会这么支支吾吾,再三都讲不到事情的重点。

杜维桢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定,给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说“是关于妍儿,不,更准确的说是现在的公主的婚事,妍儿早就过了婚娶的年纪了,不止有一个大臣跟我提起过她的婚事,我以前都挡回去了,可是现在随着时间的过去,提起的人越来越多,我要是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那?”孟浮生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跟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我能帮到你做什么?”

杜维桢说“你知道的,现在皇宫里头的是假公主的事情只有你跟我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皇室有规定,公主在一定的年纪必须要纳驸马,我也是尽力拖时间才一直延迟她的婚事,可是现在眼看着不能拖下去了,我又不能让何姑娘真的跟别人成亲,这样,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孟浮生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其实还是有一些不情愿的,毕竟婚姻一事,绝非说说而已,要是换作是妍儿,他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他跟何翠然,并不是两厢情愿的。

杜维桢觉得有些羞愧,要是实在是真的没有半分了,他也不会开这个口的,“我想让你帮帮我,跟何姑娘假结婚,只需要一个仪式或者是对外面的一个声明就行了,毕竟,何姑娘不可能真的嫁给其他人吧?”

“当然。”他接着补充,“这事情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会想起他办法的,你要是愿意,那么就相当于你为皇室做了牺牲,我一定会补偿你的,毕竟我只希望你能帮我隐瞒此事,不然要让外人知道了,现在的公主是假的,影响更大。”

“只是假结婚?”孟浮生皱着眉,在考虑,好半晌后,他才点点头,“好,我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妍儿的事情,我也参与进去了。而且还是我没有用,要是我前段时间在那次行动里能查到什么线索,现在就不必要来这一回事了。”

只是假结婚而已,孟浮生心里没有什么大的感觉,要是真的,他也许就不会答应了,婚姻对他而言是神圣的,只有跟最为亲密,真正相爱的人举行,才是最美好,最珍贵的。

第九百七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29)

假结婚,为了帮忙而已。因此孟浮生很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接受了,两人接着后面的事情,在商定一系列事情后,就差不多了。

孟浮生答应得这么爽快,让杜维桢愈发自责了,他惭愧道“这种事情都需要你的帮忙,实在是太抱歉了,本来我不打算这么做的,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对不起呀,浮生。”

“你说什么呢?”孟浮生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不愿意来麻烦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谁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呢。”他开玩笑。

杜维桢看着他就觉得被鼓励到了,就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会站在他的身后,支持鼓励他,他颇为感动地说“浮生,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的下下策你都能答应,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这有什么好说的。”杜维桢被他的郑重其事闹得有些害臊,不过他想起了他更加关心的事情,就问,“你有查到妍儿的下落吗?”

谈到这个杜维桢就情不自禁有些沮丧了,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他摇摇头,叹气道“没有,我真是没用,作为她的皇兄,连自己的皇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定是要责怪我的。”

两人后面又说了一些事情,最后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各自分开了,不过孟浮生担心杜维桢一个人在路上会有生命危险,就让人护送他回去了,他一个人回了流云山庄。

孟浮生回到院子里,一直在想要跟何翠然假结婚的事情,他当然不是要反悔,只是知道穆生云肯定会十分重视此事,要是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他的理智一分为二,各自为战,互不相让,都想要说服对方。

一方说“生云师兄肯定没有办法接受,到时候肯定会拦着你的,这样可就耽搁事情了。”

另一方则高冷道“你以为你瞒就瞒得住吗?到时候要说被生云师兄从别的地方知道了,肯定更生气了,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好啊。”

一番纠缠过后,筋疲力尽的孟浮生到底是下定了决心,所以他决定等用完午膳后就去找穆生云说清楚。

用完膳后,他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就出了门,悠悠荡荡转了半圈,最后还是在书房前站定了,吞了吞口水,他对自己待会要说的事情心里还是没底,两人待会肯定要吵上一架的。

他推开门,对上穆生云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说“生云师兄,我回来了。”

“我知道啊。”穆生云继续看账本,说,“你一回来就有人跟我说了,不过你要是有急事又为什么等到用完午膳啊,而且看你这样子,这事情不简单啊,他又来让你帮忙做什么?”

孟浮生笑得干巴巴的,显然也被他看出来了,因此心里更虚了,咳嗽了几声后才说“生云师兄,我的确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你说,不过你别生气,因为我已经答应维桢了。”

浮生这么谨慎,这事情肯定不简单啊穆生云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地看向他,“那你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心里对杜维桢现在不是一般的恼怒了,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哪里来的脸,竟然什么事情都摆脱浮生帮忙,知道他讲义气又守信用,一点都不照顾他的需要!

“就是,公主现在到适婚的年龄了,维桢说已经拖不下去了,所以。”孟浮生低着头,犹豫着说,“所以他让我跟何姑娘假结婚,堵住其他人的嘴,毕竟你也知道何姑娘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能跟其他人在一起的。”

“你什么意思!”穆生云果然勃然大怒,他满目不可理解地盯着孟浮生,像是难以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你说的这些话真的经过脑子的考虑吗?结婚是大事,哪能这么儿戏?”

孟浮生被他喊得一愣,但自己到底是理亏,也理直气壮说不出什么来,“生云师兄,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可是何姑娘的身份的确特殊,不能被外人发现,而且只是假结婚而已,我们知道就行。”

“假结婚?”穆生云冷笑,“我们知道那外人知道吗?你只要一跟她成亲,你在其他人眼里就跟她永远有联系了,谁知道你们之间的其他关联?你以后是想孤独终老吗?皇上他怎么能这么做?”

孟浮生抿了抿唇,生云师兄现在的怒火在他的意料之中,换作是他在生云师兄的位置,突然听到这条消息,定也是要大发雷霆的,“生云师兄,我已经答应浮生了,而且我也不打算那么快成亲,要是以后,真的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我自然会跟她说清楚的,你不用担心。”

“好啊。”穆生云冷笑,“我看你是下定决心了,这一次来也没有要跟我商量的意思,你就是在通知我啊?浮生,你真是好样的,要是这样的话你来跟我说什么?反正你翅膀这么硬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又管不着,何必来特意跟我说这个呢?你还不如等事情都办成了再通知我不更好?这样我就是想拦都拦不住。”

孟浮生也是有一些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给气到了,“我要是真的不在乎你的想法我来跟你说什么?生云师兄,这事情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姑娘一个姑娘都不在乎,我想这么多做什么?”

穆生云反驳“你是说我想得多管得多了?那你来跟我说什么?反正你有主意得很!”

孟浮生气红了脸,他觉得生云师兄是在胡搅蛮缠,一时间也有些口不择言,“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瞒着我这么多事情我现在都原谅你了,我遇到事情来告诉你一声你还如此蛮不讲理,生云师兄,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反正我都决定了!”

见他旧事重提,穆生云也是怒火攻心,“我胡搅蛮缠?好,既然你要谈这些,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管不着!”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第九百八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0)

周婉仪是在穆生云晚上黑着脸回来的时候,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对师兄弟再一次争吵的事情。

她很是无奈了,觉得这对师兄弟怎么跟个个都吃了炮仗似得,一点就燃,一靠近就吵架,她问“这一次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穆生云黑着脸,“你去问问孟浮生,是我想跟他吵架的吗?你看他答应了别人什么?”

刚才他没有说,只是说他因为跟孟浮生观点不和才又起冲突了,所以周婉仪十分好奇他是因为什么才气成这个样子的。

穆生云一想到,火气又上来了,“他竟然,竟然答应皇上的话跟何翠然假成亲!你觉得这件事情说得过去吗?结成亲,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他甚至忍不住在妻子面前说起杜维桢的坏话,“我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跟浮生只是朋友,但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找浮生帮忙,就跟两人有什么血缘关系似得,没了分寸!”

这下连周婉仪也觉得十分震惊了,在她看起来,维桢并不是一个会用自己的亲事做什么计划的人,并且她肯定是要偏心自己人的,对浮生肯定是要更偏心,因此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了,“浮生怎么会答应的?”

“肯定又是因为公主。”穆生云再生气心中也了然,“要不是因为何翠然假替的是公主的身份,他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但是这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周婉仪见他气得面红耳赤,心里也心疼啊,“你不要急,跟浮生谈一谈吧,你这些日子事情那么忙,也没有怎么休息,要是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被气坏也都是被他气得!”穆生云恶狠狠说了一句,可是下一秒脸色突变,红色瞬间褪去了,苍白得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的血液似得。

周婉仪一直在关注他的情绪,见到他这个样子一下子慌了,“生云,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穆生云刚想旁若无事地摆摆手,可是一阵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了,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然后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到了周婉仪身上。

“啊!”周婉仪一下子吓得尖叫起来,眼泪瞬间就出来了,“生云,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她慌得六神无主,要不是想到山庄里有大夫,生云现在最需要的是看大夫,估计得晕过去,她冲着外面喊“来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她听到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心里那股子慌乱才有所消减,她摸着穆生云的头,用尽全力才把人拖到床上,一边哭一边说“生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

周婉仪自从嫁进流云山庄,就几乎从未遇到过穆生云虚弱的时候,更别说亲眼见到他吐血了,这一时间的慌乱绝非能用言语形容的。

穆生云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地靠在她的身上,无力的笑了笑,“前些天生了点小病,可是一直忙着处理事情没有时间去看,想着处理完再去看看,没有想到积累下来倒是爆发得更厉害了。”

周婉仪被他不当回事的表情气到了,锤了他一把,嗔道“你这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病是能拖的吗?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这么不懂事。”

“是我不懂事,是我不懂事。”穆生云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将错全部认了下来,“我们先等大夫来了看看后再说好不好?”其实他主要是不想继续被骂了。

周婉仪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是他太不舒服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泪水涟涟,“好,让大夫看看,相公,你没事的。”

大夫很快来了,给穆生云把完脉后说“庄主之所以会吐血,是有积劳成疾和小病拖着变重的缘故,不过更加是因为气急攻心,才会吐血的。”

周婉仪一吓,“气急攻心?”难道是刚才因为想着浮生假成亲的事情太生气了?

“是啊。”大夫摸了摸胡子,说,“庄主虽然事务繁重,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万万不可太操劳,也要注意脾气,得静心才行,所以庄主这几天要好好休息,静养几天。”

穆生云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周婉仪倒是听得十分认真,一直在询问大夫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什么要忌口的

亲自送大夫离开后,周婉仪才又回来,坐在床边抹眼泪,她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呢,沾着穆生云的血,触目惊心,“你有没有听到大夫的话啊?不要这么生气了,让浮生自己去解决吧,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穆生云有些敷衍地说“嗯嗯,好的我会注意的。”

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不管是谁,平时有多么善解人意,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乎的人敷衍自己的关系,所以周婉仪立马就生气了,“生云,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穆生云被她突然增强的音量吓了一跳,捂了捂耳朵,苦笑道“婉仪,你在说什么呢,你说的我我当然听进去了。”

“别想骗我。”周婉仪气冲冲的,“我看你那样子,分明是没有听进去,你是不是想着等我走就去书房继续处理事情和管着浮生?”

穆生云被戳中心事,有些狼狈,还强撑着不承认,“没有这回事,婉仪你不要诬陷我。”

“我诬陷你?”周婉仪冷笑,“好啊,为了证明我没有诬陷你,而且还很关心你,那我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不行。”穆生云立马反对,“我带着病呢,要是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你去隔壁休息,或者我去。”

周婉仪不同意,“我怕我一离开你人就不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穆生云现在实在是不想休息,心里还惦记着浮生的事情呢,所以很快就烦躁起来了,“我不舒服你你就别烦我了,你让我一个人行不行?”

第九百八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1)

周婉仪被穆生云突然的大声吓到了,愣在那里好半会才反应过来,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你这么跟我说话?”她自从跟穆生云成亲后,两人一直极为相爱,他也从未跟她说过重话,更别说是这种带着厌烦的语气了。

穆生云也有些后悔这么说话了,但是他现在正是脾气暴躁,心烦意乱的时候,也不想道歉,有些敷衍地摆手,说“就这样吧,我今天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有什么的其他时候再说吧。”

“好!好!”周婉仪红着脸,泪水在眼眶边晃悠,几乎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看得穆生云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想要跟她道歉,但是没等话说出口她就突然转身跑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穆生云有些着急地在后面喊“婉仪!”不过她没有回头,他最后想了想,即使心里有些担心,但还是梗着一股气,所以没有追出去,干脆倒头把被子盖住了脸,呼呼大睡。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心大的人,一闭上眼睛想的都是周婉仪方才哭着跑出去的场景,自虐一般一遍遍在他眼前过目,让他愈发烦躁了。

孟浮生那边也听到了穆生云的院子里叫了大夫过去的事情,有些担心,想着过去看一看,结果刚进去院子就见到正坐在湖边的石椅上暗自垂泪的周婉仪,心中一惊,连忙走了过去,“嫂子”

周婉仪哭得忘我,伤心不已,所以根本没有意识有人来了,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立马擦了泪水,强颜欢笑地转过去,若无其事地说“浮生,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牵强,嘴角是弯的,眼眶却是又湿又红,几乎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这让孟浮生一下子担心了起来,“嫂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跟生云师兄闹矛盾了吗?”

周婉仪看实在是骗不过去了,也不假装了,委屈又难过地说“他刚才吼我,他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小病,连我都没有告诉,拖着病一直操劳山庄的事情,结果越拖越重,今天又因为跟你的事情,气急攻心,结果,突然吐血了。”

“吐血!”孟浮生大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生云师兄身体那么好,从小到大连生病都很少,怎么会吐血呢?”

周婉仪想到那副场景连两个人刚才还在吵架的事情都忘了,心疼到不行,“大夫是一方面是因为小兵拖久加重的原因,有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你要跟何姑娘假成亲的事情把他气到了。”

孟浮生一听连他跟穆生云闹不和的事情都忘了,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跟生云师兄说,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去看看生云师兄。”

“先等一会。”周婉仪看他要走,忙拉住了他,用一种摆脱的口气说,“浮生,生云现在的身体真的不好,而且又不肯好好休息,还总闹着要去处理事情,还有你的事情,他是真的很担心,你能不能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你们两个人不要吵架了?”

孟浮生也深深地知道,嫂子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要是换作是别人要假成亲,生云师兄肯定是不介意的,更别说因此气急攻心导致吐血了,他对于生云师兄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毕竟两个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感情哪里是别人能比的,所以虽然他还是想着要去帮杜维桢,但也不想跟生云师兄继续争吵下去了,所以他说“嫂子,我知道要怎么做的。我也知道生云师兄是因为真的很担心我,所以才事事操心,一直以来都这么执着,甚至为此都气到吐血了。这怪我,所以我待会会去跟生云师兄好好聊一聊,不会吵起来的,你放心好吗?”

周婉仪对他十分信任,所以放开了他,说“好,我相信你,你们师兄弟要好好聊。”

孟浮生笑了笑,进去之前问“嫂子,你跟我一起进去吗?”他不知道生云师兄跟嫂子之间因为什么事情,才闹得嫂子在外面哭,但是知道肯定跟自己假成亲的事情脱离不开关系,他也想借此让两人和好。

但是周婉仪不乐意了,她的确很担心穆生云,也想进去看看他,但是他刚才对自己那样子说话,是真的把她伤到了,让她主动进去是不可能的,必须要穆生云亲自来道歉,所以她果断地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吧。”

说罢,她继续去湖边坐着了。

孟浮生也不好对嫂子跟生云师兄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多说什么,就这么进去了。

结果他进去就看到床上拱起的一团,还以为生云师兄已经休息了,也不好打扰,正要出去,结果那人突然开口,“婉仪,对不起”

一阵尴尬的沉默,原来生云师兄是以为嫂子回来了啊,孟浮生心中暗笑,开口道“生云师兄,是我,嫂子在外面呢。”

“怎么是你!”穆生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些许尴尬,“你这个人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孟浮生也不戳破他,走到床边,说“生云师兄,我听嫂子说你生病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的,你现在没事了吧?”

“呵。”穆生云恢复了冷嘲热讽的样子,眼神不看孟浮生,像是不把他放进眼里似得,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情啊,用得着你大驾光临过来看望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么说话怪不得把嫂子气哭了孟浮生心中叹息,不过也能理解,或许是生云师兄今天身体不舒服,才这么说话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应该理解。

所以穆生云也不生气,而是态度十分诚恳地说“生云师兄,我知道你先走还在生我的气呢,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跟你发脾气,还让你气坏了身体,我认错。”

“你真的认错?”穆生云有些不相信地说,“那你是答应不去搭理假成亲的事情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2)

“生云师兄”孟浮生露出为难之色,“这个恐怕不行,生云师兄,我跟维桢那么多年的感情,既然我答应了他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反悔的。就算我跟他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我也不会出尔反尔的。”

穆生云还以为他是要来跟自己说要回心转意的事情,没想到还是这么固执,心情更加不好了,阴森森地说“你就不怕我又被你气吐血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一脸诚恳,表情十分认真,“我知道你当时只是突然听到太震惊了,要是想清楚了会支持我的。”

穆生云冷笑,“呵,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孟浮生说,“我知道你是一个重言守诺之人,你肯定不愿意看到我成为一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小人,再说了,妍儿一开始之所以会从城楼跳下,不也都是为了我吗?”

他露出回忆之色,开始回想那个让他每一次想起来都心疼难耐的那天,“她那天穿着一身红衣,多漂亮啊,可是却这么轻飘飘地就跳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呼吸,以后见到的,都只是假的,这每一次对我而言,都是打击,但是对维桢而言,打击不更深吗?而且那天,她之所以会跳下来,是担心国家、人民以及我的安危,你说,她这般伟大,我能躲在后买你什么都交给维桢去面对吗?妍儿知道了,该多么失望,多心寒啊?”

穆生云显然也想到了那一天,心生恻隐,也没有那么抗拒了,但是比起一个死去的人,他的小师弟显然更重要,所以他狠下心说“但是你觉得她希望看到你跟别人成亲吗?哪怕是假的?”

孟浮生肯定地说“但是她肯定更不希望看到我什么都不去做,躲在后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维桢去面对,生云师兄,我即使当不成英雄,也不愿意成为狗熊,我也想帮帮维桢做些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并且暗暗告诫自己,可绝对不能还嘴,免得又惹了生云师兄生气,影响了身体就不好了。

没有想到穆生云没有骂他,但是也不说话了,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惹得孟浮生时刻注意着他,生怕他突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好早日做反应。

没有想到,穆生云竟然会说“好,你去就去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翅膀硬了。”他不是不想阻止,可是看孟浮生这么认真,他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的,哪怕他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口头上答应了不去,实际上该做什么还是会做的,只不过变成了偷偷去做而已。

他心里想着,算了吧,让他去吧。

穆生云虽然说这话并不好听,但是内容却让孟浮生极为惊喜,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生云师兄,你、你这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行吗?”穆生云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想再次因为你的事情吐血了,我的身体可重要着呢。”

“生云师兄!”孟浮生脸上的笑是止都止不住,虽然事情是即使生云师兄不同意,他也是会去,但是跟得到同意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把过穆生云的脉,说,“既然是我害得生云师兄不舒服的,那当然要由我来处理,让我看看生云师兄怎么了。”

摸了半晌后他说“生云师兄,你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要是今天不被发现,你继续拖下去,会越来越危险的,很多小病拖到最后都会变成大病的,生云师兄,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念叨了几句后,找来一张纸,写上一串药材,一边写一边说“我开一些药,待会给嫂子,让她去找药顺便照顾你。然后你这两天休息休息,山庄的事情我帮忙做一些能做的,你就不要这么操心了,等身体好了再说。”

穆生云知道他的用意是想让他缓和跟婉仪的关系,心中感激,便默默领情了,不过,“山庄的事情很多,你不熟练,一个人处理起来很麻烦,还是交给我吧,我分开处理,应该能腾出时间休息。”

“不行。”孟浮生拿出了作为大夫的威严,说,“你不能再操心这些事情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你的,我肯定会过来请教你的,你放心吧,虽然哦我肯定没有你熟练,但是也不是废物啊,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你一个病人操心那么多吧?那样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穆生云没有办法,只好把事情交给他了。

孟浮生出去的时候发现嫂子还在外面,想了想还是过去了,“嫂子,你不进去吗?”

周婉仪还在生闷气呢,不开心地说“不进去,他也不想见到我,那我进去做什么?自讨没趣。”

“嫂子,你不要这么说嘛。”孟浮生和颜悦色地想要缓和他们两人的关系,说,“生云师兄也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影响了心情,我知道嫂子肯定也是更担心他的身体。对了,这个是我给生云师兄开的药,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帮他拿药煮药吗?他需要你的照顾。”

“我才不想照顾他呢。”周婉仪是这么说的,但还是把孟浮生那张纸接了过来,口是心非地说,“我让下人帮他拿,我才没有那个时间呢。”

孟浮生有些好笑,“好,我知道了,麻烦嫂子了。”

孟浮生从今天开始彻底结束了悠闲的生活,开始把大半的时间花在山庄的事情上,不过他是第一次一个人处理这么多的事情,一开始还是有一些手忙脚乱的,后来时常去请教生云师兄,才一点点好起来,慢慢上手,也不至于像第一天那样大半夜还剩下一堆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两人的接触也比以前多了许多,大多时间是在谈论公事,但是也有一些时间是在闲聊,谈一些以前的事情,讲到轻松好笑的地方,两个人看着彼此笑,都很开心。

第九百八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3)

穆生云也因为两人和谐的沟通心情好了不少,似乎以前闹得矛盾都消失了一样,在加上周婉仪虽然似乎不怎么愿意跟他说话,但是照顾得很用心,每一处都能感觉到她的呵护,他也因此好得更快了。

不过也是因为担心穆生云的病情和忙着处理流云山庄的事情,所以他跟何翠然假成亲的事情就暂且耽搁了下来,孟浮生心里总念着自己已经答应人了,这么拖着不好,所以在穆生云身体好上一些,能够有精神处理流云山庄的事务之后,他就琢磨着该去找维桢商量那些事情了。

孟浮生在离开之前还是要去跟你穆生云说一声的,否则生云师兄恐怕会因为他自作主张的事情生气,于是他在收拾好东西后,就去了生云师兄的院子,他在外面就看到昨天还互不搭理的生云师兄和嫂子两人,昨天还互不搭理,感觉眼里都看不见对方呢,今天已经开始在亲亲密密地说话了,他有些乍舌,很快反应过来,就在外面先咳嗽了几声。

只见得里面两人就跟被蜜蜂蛰到一般,立马就分开了,一个看天看地若无其事,另一个则眼睛都没有看过来,一把钻进了房间里。

孟浮生憋笑着走了过去,调笑地提起,“生云师兄,你跟嫂子,和好了?”

“什么和好啊?”穆生云装傻,“我跟你嫂子不一致很情投意合,和谐相处吗?你说这话难道是盼着我们吵架?”

孟浮生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倒打一耙,连忙说“我冤枉啊生云师兄,我不是觉着你跟嫂子昨天还在生气,今天就和好了,有点奇怪吗?当然,我觉得你们这样子很好,不用我两头做人了。”

他苦笑,怎么都忘不了前几天他两边讨好的日子,那可真是一个狼狈了得?感觉里外不是人,问过对方想做什么,又对另一个重复,跑来跑去的,又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两人都是他的长辈,现在好了,苦尽甘来啊。

穆生云笑了笑,才似乎害怕被谁看到,立马收敛,一本正经地说“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可千万不要跟你嫂子说什么,她脸皮薄,听了这话不好跟你说什么,但是对我,肯定是要骂上一顿的,那我可得训你了。”

孟浮生连忙说“我有分寸的生云师兄,再说了,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今天准备去皇城的事情。”

“这么快?”一听到那事穆生云就感到头疼,不过他都答应过孟浮生了,总不好跟小师弟玩出尔反尔那套吧,所以他也只得把自己的不高兴都憋了回去,再三告诫,“你去可以,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以自己的安全为主要,不要为了别人去冒险,你可以答应我吗?浮生,我的要求只有这个,照顾好你自己。”

孟浮生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着生云师兄,说“好的生云师兄,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你在流云山庄也不要太操劳了,事情就在那里不会跑,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穆生云笑笑,跟他重重地拥抱,说“我怎么会不比你更清楚这些,你放心吧。”

孟浮生就这么离开了,周婉仪看着丈夫在床边眺望远方的背影,有些心疼,过去安慰说“相公,你放心吧,浮生很懂事的,他知道要保护好自己你身体才刚好,可不能胡思乱想。”

穆生云转过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

然后拥着妻子进了屋子,里面一片昏暗,正是柔情蜜意的好时候。

孟浮生的确离开了流云山庄,不过并不是直接去了皇城,而是按照约定去了早就跟杜维桢说好的见面的地方,那里距离皇城并不远。

杜维桢等了许久才等来了孟浮生,见到他却丝毫不提时间的事情,反倒是觉得庆幸,“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孟浮生笑了笑,“我既然答应你了,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会过来的,只是对不起,因为山庄有点事情耽搁了,才来晚了几天。”

“你来就好。”杜维桢不在意他晚到的时间,“你那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比较合适。”

孟浮生皱了皱眉,摆摆手说“我对皇室成亲的流程并不怎么熟悉,想来还是你做决定比较好。”

杜维桢点点头,也不推辞,直说道“好,那就由我来做决定吧,你看,虽然你们是假成亲,但是何姑娘现在的身份到底还是公主,那么她代表的就是昆国唯一一个公主的尊贵身份,她的婚事,肯定不能太过仓促,也就是说你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皇城完成成亲仪式,你可有时间?”

“当然。”孟浮生没有一点犹豫地说,“我既然都答应要帮你,那么肯定是要尽力的。”

杜维桢松了一口气,其实要是浮生没有时间,他也不好强迫他的,还好没有什么麻烦。

他后面跟孟浮生说了一个好消息,“你放心,你们毕竟是假成亲,加上我知道你跟何姑娘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仪式也不好进行得太过繁琐,我会尽可能缩减你们步骤,让你轻松一点。”

孟浮生云淡风轻地应下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崩溃的,因为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准备,无事一身轻地过去,没有想到他还需要做这些事情,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没有表现什么出来,干脆利落地就应下了,“好,我会回去准备的。”

于是两人就在这里分开了,孟浮生按照原路返回,管家见到他还有一点奇怪呢,“孟少爷,你不是要去皇城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么快的吗?”

孟浮生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是因为有些东西没有准备好,所以回来收拾好了再去。”

管家表示理解,让他进来,不再多问。

他没有直接去准备,而是去见了穆生云,在生云师兄的脸上见到了同款惊讶。

第九百八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4)

孟浮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他说了跟杜维桢见面后的情况,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我还要准备彩礼去,所以没有带什么过去,想着总不能真的空手过去吧,就回来了。”

穆生云忍不住笑出了声,扶额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所以才没有过问,哪里知道你要去成亲竟然是空手过去的?浮生,就算你们是假成亲,总也得需要一点准备吧?不然肯定偶然不相信啊,你们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孟浮生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惭愧道“都是我没有准备周全,不过还好还有时间,我先去准备东西了”他小声嘟囔着离开,“可是要准备什么呢?”

“浮生!”穆生云在后面叫住了他,无奈一笑,“那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知道要怎么办,算了,这样吧,你找个时间看什么时候要去皇城,我帮你准备东西,到时候也跟你一起过去。”

“你跟我一起过去?”孟浮生满脸写着吃惊,挠了挠头,说,“这不好吧?山庄的事情还有许多等着你处理呢,你要谁跟着我去皇城会不会很耽搁?”

穆生云不是一时兴起,相反他很认真,就算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场只是假成亲,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他可不想让外人看扁了流云山庄,觉得他们流云山庄的人没有教养,所以此事还是要摆出一点态度才是。

他很肯定地说“对,我要跟你过去,山庄的事情你前段日子那么尽心竭力,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把一些交给生林就有时间了,再说了,你的事情还是要重要一点的。”

孟浮生有点感动,“我知道了生云师兄。”

他们也不想把时间拖得太久,所以在当天就开始准备彩礼了,孟浮生准备得也不多,这是维桢说的,说到时候准备的东西要是贵重了,他到时候还要送回来给他,不然就太不好意思了,所以不让他送得太贵重,所以他必须把握其中的度,既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流云山庄,觉得他们不重视这场婚礼,又不能让维桢不好意思,最后他们总算是准备好了一份不夸张,但是也不会让人看扁的彩礼。

在启程的那一天,穆生云跟周婉仪说了几句就跟着孟浮生去了皇城,杜维桢穿着便服,在城门口接的他们。

“维桢,你怎么来了。”孟浮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他会带着人在城门口等他,“我们直接去皇宫找你商量不就行了。”

“没事。”杜维桢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好的,其实四喜跟他说没有必要亲自来城门口接浮生他们,但是他心里就是不好意思,总觉得不来那做的也太不对了,毕竟孟浮生这一次的答应可是帮了他很大的忙,他不这样怎么能表达对浮生他们的感激。

只是,杜维桢没有想到穆生云会来,他知道生云师兄并不喜欢他,所以他有些奇怪地问“生云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穆生云虽然的确是主动跟孟浮生来的皇城,但是这并不表明他已经对杜维桢他们心无芥蒂了,所以他的表情有些冷淡,“正好有时间,就顺便过来一趟。”他顿了一顿,“不打扰吧?”

“怎么会。”杜维桢连忙说,“你们能来,对我来说已经是让我很感激了。”

穆生云并没有表示,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孟浮生出来打圆场了,“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吧,也太尴尬了。”

杜维桢知道他的用意是为了让自己不尴尬,也配合着笑了笑,说“你们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何姑娘现在已经住在宫外的公主府上了,里面也正在准备婚礼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你跟何姑娘是不能见面的虽说的确是假成亲,但是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一下的。那这样的话你们跟我进宫,我已经给你们收拾了房间,等到时间到了,再去公主府接何姑娘。”

他安排得十分妥当和周详,孟浮生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了,于是就这么确定了。

公主府现在车水马龙,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因为谁都知道,公主受宠,于是都是在皇宫里居住的,可是现在关闭了许多年的公主府突然开了,许多下人正在粘贴喜字和喜庆的红灯笼,问了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昆国现在唯一的公主,要成亲了。

“公主成亲,这可是大事啊。”不少人惊呼,脸上都写着震惊。

不过,更多人则是在好奇另外一件事情,“你们说,驸马是谁?”

有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一个亲戚在宫里当差,他可是亲眼看到流云山庄的庄主和孟大人现在都到皇宫了,估计”

他的话没说话,但是许多人心里都有了猜测,但是有一个人狐疑地说“你该不是是在胡编乱造吧?谁不知道,一年多前公主殿下已经跟那位孟大人分开了。”

被质疑的人立马涨红了脸,粗着脖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骗你吗不成,这事情可是我那亲戚亲眼所见!”

“都别吵了。”有人出来打圆场,说,“要是想知道是不是,明天看着不就行了?”

“也是也是。”

许多人应和着,“明天大家都来看看驸马爷是不是孟大人不就行了,现在吵有什么用?”

众人觉得有道理,于是全部散开了,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喧哗。

第二天,十里红街,锣鼓喧天,昨天说着要看热闹的百姓们果真都来了,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伸长着脖子看骏马上的驸马爷,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真的是孟大人!”

“我就说我没说错吧。”有一人在人群中得意洋洋地说,“我都说了是我的亲戚亲眼见到的,你们还怀疑,啧啧。”

第九百八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5)

有人见着孟浮生,他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十分英气,不由得夸赞道:“孟大人一表人才,公主殿下也是天姿国色,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啊,祝福。’

在一片祝福声中,产生了这么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流云山庄大名鼎鼎,孟大人跟公主成亲,怎么才这么一点彩礼啊?”

按理说这些东西是不少了,也很有排面,但是要真正论起来,到底是配不上公主的身份的,所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

在这个时候,人群中还有声音说,“还有这日子啊,我今天也查过了,虽说日子不差,但是也不是很适合婚嫁啊,黄历上都说了,要是真的想找个好日子,过几天就是了啊,选择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觉得也是。”不少人都感觉他的话有道理,附和着说,“我在出门前也查过了,今天的日子确实不是特别好,而且,再说了,公主成亲,连个好日子都不选,未免太过仓促了吧?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一人驳斥那个人的话,十分不屑地说:“这能有什么奇怪的啊?你这神棍,竟然敢偷偷说公主殿下跟驸马爷的坏话,这要是被皇上听到了,还不把你关进大牢里!”

那人立马跟他吵了起来,“你说什么啊?我这不是正常的分析,抓我干嘛?我看要抓你才对!”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不少人看着就慢慢离他们远了一点,免得伤及无辜。

在他们吵着朝着不知道去哪里打一架的时候,其他人再一次围成一个圈,对着不远处的孟浮生继续点评。

“你们说这驸马爷是不是不大开心啊?这脸上咋没有一个笑咧?”

“你懂什么,这事沉稳,驸马爷可是干大事的人,哪里向你们这些人似得,整天傻笑咧。”

“你才傻笑。”

眼看着又要一对吵起来了,其他人连忙劝架,好不容易才继续恢复热闹的气氛,但是还不等热闹几分钟,就又有一些跟周围喜气洋洋的声音不和谐的话语冒了出来。

“可我咋看这选的成亲的日子,孟大人带来的彩礼和他脸上的表情,都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吧?驸马爷跟公主殿下莫不是感情不和了吧?”

有人立马大声反驳他,“你胡说!公主以前跟驸马爷感情多好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此一时彼一时。”一人摇头晃脑,分析的井井有条,“要不怎么选个日子都这么随便,肯定是感情不和了,不过感情不和为什么还要成亲呢?皇室的事情也真是奇怪......”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越来越小,原来是孟浮生进了公主府,引来了众人的另一阵**的狂欢!

孟浮生并不知道外人在讨论什么,反正他这一路都十分顺利地进了公主府。

因为一切从简,所以被允许进来的客人并不多,除去一些孟浮生的故友,就是公主的一众好朋友,以及朝中的一些达官贵人。

期间孟浮生被一众好友围着,根本没有单独跟何翠然相处的机会,两人是在晚上其他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才有时间坐在一起好好谈话的。

何翠然知道两人只是假成亲,当然不可能等着孟浮生帮自己掀开盖头,所以门一关上,她就自己把盖头掀开,露出下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她喝了一口水,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搞完了,可累死我了,一大早就被抓起来坐着做那的,我还一口水都没喝过呢。”

孟浮生笑了笑,说:“你知道我们这一次假成亲的的原因吧?”

何翠然把沉重的沉重的头饰摘下来发放到一旁,整理了一下头发,说:“我知道,皇上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要不然我怎么在这里,难不成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要跟我成亲啊?”

“那就好。”孟浮生本来还担心她是被强迫的,会不开心,可是看样子并不是也就放心了,“你不生气就不好,,这一次也是要多麻烦你了。”

“没事,我现在顶着她的身份,享受着荣华富贵,肯定也要为此承担什么,我心里有数的,你不要担心。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跟谁成亲不是啊?再说了,我对你还是最有好感的呢。”

孟浮生摸了摸鼻子,这里面孤男寡女的,虽然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心思,可以说是要多纯洁有多纯洁,可到底还是有一些奇怪,所以他打算离开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跟我去流云山庄。”

“诶。”何翠然将他拦了下来,一脸奇怪地说,“你真的要现在出去啊?”

孟浮生看她疑惑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奇怪的问:“是啊,怎么了?你还有其他事情要跟我说吗?”

真是一根木头棍子——何翠然无奈了,跟他解释:“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是假成亲,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你要是出去,用不着明天,就今天晚上,驸马爷跟公主情感不和的事情就谁都知道了。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不知道公主会不会介意。”

孟浮生明白过来了,有些窘迫地站在那里,“那、那该怎么办?我们两个人总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吧?”

“怎么就不能了?”何翠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在看到孟浮生惊恐后退的时候,这才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人可真有趣,放心吧,我的意思是,你睡桌子,把几张桌子拼一拼,躺一晚上不就行了?还有你可别瞎想,要不是因为你让我有机会离开皇宫,去外面走一走,我可不会那么好心。”

孟浮生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就没有拒绝,自己拼了几张桌子起来,真的在上面躺了一晚上,不过他人高马大的,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的,整个人就跟打了一晚上的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他的可怜样子,神清气爽的何翠然狠狠笑了他一顿。

第九百八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6)

穆生云来找孟浮生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会从那个房间出来,身后还跟着何翠然。

他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然后立马沉下脸转过身,背着孟浮生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孟浮生当时刚刚起床,加上四肢酸软疲惫,根本没有能反应过来他跟何翠然从同一间屋子出来有什么不对的,还以为生云师兄找他有事情,眼巴巴地跟了上去,留下何翠然在原地心领神会,幸灾乐祸。

穆生云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后停下,冷着脸问:“你们不是假成亲吗?怎么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他更像直接问的是你们两个为什么晚上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啊?”孟浮生乍舌,这才反应过来生云师兄以为的是什么,立马红了脸,差点被口水呛到了,他连忙解释,“生云师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只是昨晚翠然说我要是出去,会更加引人注目,所以就在房间的桌子上睡了一晚上。”

“是这样?”

孟浮生狂点头,生怕晚了一秒种一顶锅就扣在头上了,“当然当然!”

穆生云这才放心,只要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假成亲变成真亲事就好,不然他肯定是要跟杜维桢彻底翻脸的!

“那我们今天回去吧,生林肯定处理不了那么多的山庄的事情,现在很有可能在发狂呢,还是要早点回去。”

孟浮生没有什么异议,应了一声“好”就回去收拾东西了,也催促何翠然赶紧。

于是他们在收拾完东西之后,就去跟杜维桢告别了,后者早就知道他们会在今天离开,但在那个时候还是露出一副震惊不舍的样子,“妍儿,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皇兄。”

何翠然在感叹做皇帝的演技真好的同时,自己也配合着演出,露出一副不舍难过的样子,“我知道的皇兄,我会想你的。”

然后假惺惺地擦了擦眼睛,好似有多难过似得,其实心里高兴得不行,想着终于能离开皇兄了,她可是太久没有出去了,孟浮生不在后,杜维桢根本不让她出宫,可把她憋坏了。

孟浮生看着两人演戏,咳嗽了几声,上前说道:“维桢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妍儿的,等有时间了就带她回来看你。”

“好。”

两行人就这么告别了,一出去皇宫,何翠然脸上的笑都掩饰不住,孟浮生有些诧异,“你很高兴?”

“当然。”何翠然扬了扬下巴,不知可否,“高兴的不得了,总算是能出宫了,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天天在里面闷着,迟早要憋坏的,现在好了,自由了!”

孟浮生看着她,也不忍心打扰,看她那样子,确实像是憋了很久。

没有想到,他们刚出皇城,竟然被一队人马拦了下来,因为何翠然想要看风景的缘故,所以走在最前面,孟浮生立马过去讲她护在了身后,对那群人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不会让你把公主带走的!”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华衣贵服的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表情在见到何翠然的时候突然变了,眉目含情,温柔多情,“公主,你怎么能跟着他走呢?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我很喜欢你,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无可自拔。”

孟浮生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人,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身边的何翠然冷哼一声,大声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成亲了,我跟浮生是真心相爱的,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在骗我!”那个公子哥看上去自信极了,露出一副深情不寿的样子,说,“你只是被这个衣冠禽兽给骗了,他骗走了你的心,但是他对你,肯定没有我对你真心,妍儿公主,你嫁给我吧,我肯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孟浮生越发觉得那个人熟悉了,这么讨厌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他横竖想不起来,干脆问身边的人,“这个是?”

没有想到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个公子哥就炸了,他梗着脖子黑着脸是哦:“你这个装腔作势的男人!竟然假装不认识我!”

对面的两人并不理会她,何翠然脸色不虞地跟他解释:“他就是那个在御花园碰到我就要跟我成亲的瑰国王子十一林,为人讨厌的很,在你回去流云山庄后就一直找机会缠着我,搞得我都不敢离开梧桐宫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十一林太讨厌了,所以她才在杜维桢提起假成亲一事的时候没有一点拒绝就接受了,起码孟浮生不知道比这个讨厌鬼好了多少倍!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讨厌鬼在她成亲后竟然还追了出来,还堵在城门口!

“十一林!你不要太过分!”

何翠然十分厌烦地对十一林说,满心满眼都写着厌烦和“你离我远一点”的心理话。

但是十一林好似听不懂人话一样,嚣张得不得了,“孟浮生,你躲在妍儿身后算什么事?是个男人就出来跟本皇子单挑!本皇子要让妍儿看看,谁才是真正适合她,配得上跟她在一起的男人!”

孟浮生无动于衷,那嘲讽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他讽刺道:“我跟妍儿这么多年的感情,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情了,哪里是需要证明的?更何况,我现在跟妍儿已经成亲了,我是她的相公,更没有什么必要跟一个外人证明什么,不是吗?十一林皇子。”

“你!你放屁!”十一林涨红了脸,固执己见,还觉得很有道理,“你休想要骗我,你以为我会这么被你骗到吗?你跟妍儿都认识了这么久了,要是真的有感情,早就结婚了,何需等到现在?还要等到我喜欢上妍儿公主你们才成亲,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两个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你们就是演戏给我看的!”

两人不由得满脑问号,他们的确是演戏,但是十一林算什么东西?怎么就变成演给他看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7)

可是他们的无语在十一林看来就是默认了,一时之间更是怒从心来,恶向胆边生,看着孟浮生和公主不知道在想什么,心生一计,趁着没有人注意,竟然率先冲了上去,想要偷袭孟浮生。

但是孟浮生哪里会被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给打到啊,即使没有注意到,身体的条件反射也让他直接躲开了十一林的攻击,潇洒转身躲到一旁,不爽地看向他,“一林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十一林偷袭不成,狼狈地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被手下扶着站定后,整理了一吓衣服。冷哼一声,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面色不虞地说:“哼,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有一点功夫,既然如此,那么跟本皇子一对一也不算是欺负了你!来吧,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他一撩上衣的下摆,做出一副让孟浮生放马过来的架势,“来吧,让我看看你小子配不配跟本皇子争妍儿公主!”

孟浮生面色越来越冷,其实他刚才不说话并不是什么默认,只是被十一林的话勾起了他对跟妍儿曾经的美好回忆,又想到妍儿现在下落不明,甚至有可能已经去世了,正是心情低落,随时会爆发的状态,加上对方的挑衅,所以有些生气,也不想着什么不惹麻烦了,做好了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准备。

十一林吞了吞口水,因为他从孟浮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危险的气息,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有妍儿公主在,他要是退缩了,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那以后他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公主面前。

所以他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恶狠狠地怒瞪着孟浮生,然后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孟浮生看上去好不费力气就挡住了他,抓着他的手一拉再一推,十一林就直接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赶来保护他的手下的身上。

但是他身娇肉贵的,这么多年来哪里吃过苦头,甚至连练功的时候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然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所以这一摔,也是摔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

孟浮生根本没有什么打赢的喜悦,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他跟妍儿美好的曾经和残酷的现在,脸色忽青忽白,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带着人就走了,一点停留都不带的。

“皇子,您没事吧?”手下赶忙将十一林扶了起来。

“停!停!”十一林被拉得一动就痛得不行,他怒骂道,“老子的骨头是不是断了?你们不要碰本皇子,快去抬轿子过来,本皇子的骨头!”

手下们不敢耽误,连声应下“是、是”就赶忙去找软轿把人抬回去了。

好在最后太医来看过了,都是有些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十一林趴在床上让丫鬟给屁股上药呢,他一个心腹手下就过来了,“皇子,要不要跟皇上说这事?”

“说说说你个头!”十一林怒骂他,“本皇子被打了很宽容是吧?要是被知道本皇子去告状了,让公主怎么看我?滚!”

心腹迟疑道:“那就这么办把那个孟浮生放过了?”他可不知道自家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小心眼到被其他皇子不小心吓到了都要大费苦心吓回去的。

“放过他?你他妈在跟本皇子开玩笑吧?”十一林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凶神恶煞地说,“让本皇子放过那个小子是不可能的!我一定要让公主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他话语中的自信和不甘让心腹更加疑惑了,“皇子殿下,你跟公主也就见过不到十面吧?虽说公主的确是天姿国色,但是也没有漂亮到让你日思夜想吧?”

“你懂什么!”十一林露出鄙夷的表情,“现在可不只是关乎公主的事情,还有关本皇子的尊严!我被情敌当着喜欢的姑娘的面打败了,你说这口气能吞的下去吗?再说了,既然我喜欢上了公主,那么她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被人抢了,我默不作声的,岂不是成了懦夫?”

他是真的也不是那么喜欢杜月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自觉身份高贵,玉树临风,在瑰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呢,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有好感了,那个孟浮生凭什么跟他抢?孟浮生哪里比得过他了?

十一林越想越气,恶狠狠地说:“等到本皇子伤好了,一定要给那小子颜色瞧一瞧,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他都能娶的!”

心腹立马拍马屁,“皇子殿下果真是有恒心有毅力,公主不喜欢你反倒是选了那个小子,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哼。”下梁歪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上梁不正,而下梁马匹话顺手拈来可见十一林平日里没有少表现出自己对于这些奉承话的喜欢,这不,立马露出一个“当然是如此”的表情,说,“的确,不过男人嘛,就是要有宽阔的胸怀,要是公主后悔了,我肯定会既往不咎,继续对她好的。”

“皇子真乃人中龙凤啊,小的自愧不如。”

十一林的伤势只是看起来可怖,实在上只算的上是轻伤,加上上药的药,当然是好得更快了,这不刚过一天就生龙活虎了,他大手一挥,说:“去,追上他们,我一定要把公主夺回来!”

然后他就带着一队人手出了城,顺着孟浮生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是孟浮生他们经历的这些事情多了去了,所以平日里都有多留些心眼,让人注意身后的动静,因此,在十一林他们要接近他们的时候,就有手下跟孟浮生他们汇报了消息。

何翠然对十一林烦到不行,一听说这个消息,就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斥道:“那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怎么赶都跟膏药似得贴上来,我跟他都没说过几句后呢,他到底喜欢我哪里?真是气死我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8)

穆生云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是不耐烦,本来他也是为了孟浮生特意离开的流云山庄,现在都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着他去处理呢,现在被一些无干人等耽搁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所以他跟孟浮生说:“我们不能在路上耽误时间呢,现在山庄的事情多着呢,这样吧,我去处理了他。”

孟浮生也知道为了这么一个人耽误时间很不可,所以对生云师兄的提议也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看了看生云师兄,觉得他脸上的凶狠冲淡了以往的正气,显得有一些让人畏惧,显然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了,搞不好行事风格也会有所变化,以前会知道分寸,现在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在生云师兄走之前特意提醒了几句,“那个十一林怎么说也是瑰国的皇子,身份到底是不一般,所以教训一下,让他不敢再继续纠缠就行了。要是弄出人命,到时候会很麻烦的。”

穆生云点头,表示:“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杀了这么一个人,也会脏了我的手,你们先走,我解决完就跟上去。”

然后他就带着几个手下往过来的方向返回,找了一个地方等着对方自投罗网,还不到十分钟他们就看到十一林带着手下经过了,还能听到对方得意的声音。

十一林得意洋洋地说:“快追到了,看我这次不好好教训他们。”

他的心腹连声奉承,“皇子上次是一不小心被那个小子偷袭,不然他哪里是皇子的对手啊,皇子的武功可是我们瑰国武功最好的将军用心教导的,哪里是那些乡野村夫能比的。”

十一林得意一笑,一点不要脸地答应下来,“当然,他哪里能跟本皇子比?切,待会你们可要用用心点,要是被对方收拾了,我回去非得好好教训你们这些给我丢脸的家伙不可!”

“当然当然,皇子放心,手下们一定把他们教训得屁滚尿流。”

“是吗?”穆生云在这个时候带着人从路旁走了出来,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路,穆生云抱着剑,阴森森的笑,“不如让我先领教一下贵国皇子的功夫吧?”

“好啊,你们竟然还敢出现!”他一下子就认出对方跟孟浮生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十一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带着人要上去跟穆生云干架,他喊道,“去把他给本皇子抓过来!”

“是!”他的手下也不见穆生云出手过,所以不知道他的本事,接到命令后就冲了上去。

穆生云本来还想着要是对方愿意好好谈一谈他也不介意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可是看对方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他也不想给对方留面子了。

他命令道:“动手,别打死就行!”

这话一出,本来就被十一林的嚣张的态度气到了流云山庄的护卫们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跟对方的人打了起来,对方的人怎么可能是流云山庄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的对手,还没几招就都被打趴下了。

十一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跳脚怒骂:“你们这群废物,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连对面一群乡野村夫都打不过,废物废物!”

“是吗?”穆生云笑得如沐春风,可是那一身凌冽的气质去让人不寒而栗,他一步一步朝着十一林走近,一边笑一边说,“听说你要跟我的小师弟单挑?一林皇子,我跟浮生从小长大,武功也是同乘一家,你要不要先跟我比一比,要是你打得赢我,自然也打得赢浮生,如果连我都打不赢,一林皇子是哪里来的勇气可以对付我的小师弟?”

“你、你要干嘛?”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林皇子,现在却吓得结巴起来,连连后退,“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敢对我大不敬!你放肆!”

穆生云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笑得更加开心了,“是吗?可是这是昆国的地方,一林皇子不应该不知道吗?而且说到动手,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应该是你先提起来的吧?”

“那、那又如何!”十一林色厉内荏,“我是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

穆生云笑了笑,朝他招招手,“别说这些,来吧,你要是打得赢我我就让你过去,不然,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十一林一根筋,根本经不起激,咬着牙说:“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回去,找死!”

说着,他大叫一声,冲了上去,然后被穆生云一脚踢飞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动。

十一林狼狈地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可是却仍旧不死心,觉得对方这是轻视自己,让他在下人面前丢了脸,恨不得扑上去将对方咬。

穆生云笑着走到他身边蹲下,他的手下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上前,穆生云撬开他的嘴,然后将什么东西塞了进去,说:“这是我们流云山庄特产的毒,不过没事,要是不过度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但如果你乱动的话,有什么结果我就不知道了,譬如,爆体而亡之类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十一林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所以这个时候什么害怕都抛到了脑后,“我是瑰国的皇子,你不敢对我动手的!”

说着,他竟然想要抽出剑朝穆生云插过去,但是还没有等他行动,他就立马吐出了一口黑血,惊到了所有人。

穆生云“啧啧”几声,抱着手站了起来,悲悯地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骗你?你是瑰国的皇子又如何?这是昆国的地盘,我连昆国皇帝都不怕会怕你一个区区皇子?”说着,他挑起十一林的下巴,居高临下,鄙夷地俯视他,“你还敢动手吗?倒时候要是真的爆体而亡,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要说刚才十一林还抱有庆幸,觉得对方不敢真正对自己下杀手,那么现在这点庆幸也没了,动都不敢动。

第九百八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39)

说完穆生云竟然就要带着人走了,这可把十一林吓得不轻啊,差点哭出来,,但还是装得十分凶狠,“你干什么?你快把解药交给本皇子,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本皇子会让父皇灭了满族的!”

穆生云顿住了步子,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能继续恐吓他,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恐吓道:“那你倒是自己说说,要是你是真的那么想的,能不能活着回去?”

“你想干嘛?”别看十一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单自不是一般的小,被穆生云这么一吓,眼泪都快出来了,两腿都瑟瑟发抖了还装出一副“老子不怕你”的样子,结果怂的对身后的手下大喊:“你们这些废物,没听到他在恐吓本皇子吗?快来保护本皇子!”

“皇子。”他的心腹哭丧着脸,就是不敢过去,货真价实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胆子都小成那样子了,更别说手下了,“小的们要说过去他对你下狠手那可怎么办?小的们是为了你好啊。”

“你放屁!”十一林鼻子都快气坏了,整个人发起抖来,怒骂道,“你们这些胆小鬼,等本皇子回去了一定要你们的项上人头!”

一群人立马跪了下来,哀嚎声四起,“皇子饶命啊!”

穆生云站在那里,看着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危险,正在耀武扬威的十一林,既好笑又无奈,“你们是把我给忘了?一林皇子顾着骂人连身上的毒也顾不上了?那我可走了?

“别别!”十一林这才想起来,比起骂那群废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呢,一时间,他连在手下面前丢大脸了都顾不上,拉着穆生云的大腿,求道,“你、你给我解药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自然最好。”穆生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拍打宠物狗那样拍了拍他的头,心情煞好地说,“不打扰自然是最好,不过呢,你身上的解药我也不能给你。”

“为什么?”十一林一下子急了,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想害死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要是有生命危险,我父皇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你们全部流云山庄的人都要死!”

“你再说一遍?”穆生云一下子变得阴气森森起来,笑得怪里怪气的,吓得十一林一下子把所有恐吓的话都说了回去,吞了吞口水,瑟瑟发抖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给我下了毒,要说不给我解药,我父皇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这样对你也不好,你说是吧?”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穆生云点点头,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

十一林急不可耐地打断他的话,眼睛里满是渴求,“给我解药是不是?”

穆生云摇摇头,可惜地说:“还是不能给你解药。”

“为什么?”十一林一下子就急了,要不是自己的命还挂在对方手上,他现在分分钟就气昏过去,“为什么不能给我解药?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放心吧。”穆生云踢开他的手,说,“你以后要是不动武的话,这些都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充其量就是留在你体内吓一吓你,让你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不应该做的。”

十一林吞了吞口水,双腿发软,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在看着穆生云走了才敢让手下把他架回去,之所以是用架的,当然是因为他已经腿软到走不动路了,这一次十一林可谓是丢了大脸,以后想必也不敢在乱做些什么挑衅的事情了。

穆生云带着人很快就追上了孟浮生,后者询问事情可解决得差不多了。

他十分有把握地回答:“浮生你放心吧,今天的事情过后,那小子见着我们估计都要躲着。”

孟浮生有些担心,问“你没有伤他的性命吧?”

“当然没有。”然后他就把刚才对付十一林的过程跟孟浮生说了,想想也觉得那小子欺软怕硬的样子颇为可笑,“别说,这样子还真算得上是颇为可爱,不错不错。”

孟浮生也笑了笑,他对穆生云的做法并没有不好的意思,觉得这样处理刚刚好,不会让人轻视咯也如让那个十一林以后不敢这般胡搅蛮缠,惹人厌烦。

穆生云松了一口气,略有抱怨地说,“你先走太有主见了,我害怕我的做法会让你生气呢,,你既然不生气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孟浮生讨好一笑。后面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两人一路顺利地回了流云山庄。

回去后孟浮生还能闲着,穆生云就不行了,他刚回到流云山庄就被穆生林哭爹喊娘地一把抱住了,一阵哭诉,“生云师兄,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你可知道我在你走之后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睡得比猪晚,醒的比鸡早,刚睁开就知道今天又要一大堆事情在等着我,生云师兄,从这几天的经历来看,你真乃我辈之楷模!我真的好敬佩你啊生云师兄。”

他的言外之意是——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干吧。

穆生云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辛苦了,剩下地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穆生林用他的袖子摸了摸眼泪,立马头也不回地跑了,兴奋得不得了,“我知道了生云师兄,你好好干吧!我知道你幸苦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穆生云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不过这段日子也是辛苦了他。”

而孟浮生今天也没有时间,他得去给何翠然安排住处,这可不是个多么轻松的伙计,限制良多,一来两人名义上已经成亲了,当然不能距离太远,不过问题又来了,两人都心知肚明是假成亲,要是住的太近,彼此都不习惯,所以必须要有一个适度的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他最好敲定的是跟他的院子隔了一个院子的地方,那里环境优美,又颇为安静,他就带着何翠然去看了一下,询问她的意见。

第九百九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0)

没想到何翠然看了十分满意,立马就带着东西住了进去,很是感谢孟浮生,“浮生,谢谢你啊,我很喜欢这里,又安静又漂亮,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孟浮生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本来就是要给你住的,可能你还要在这里住上很长时间,所以还是要你喜欢。”

“我真的特别喜欢,我在皇宫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能不能搬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可是皇上不让。”何翠然无奈地叹了叹气,不过还是表示理解,“毕竟公主的身份是公主嘛,要是搬到其他地方住肯定会惹来很多闲言闲语的,所以我还是很能理解的,但是肯定还是想要这种生活的,这里完全满足了我的梦想。”

孟浮生到底是有些愧疚,虽然说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一开始还是因为她装成公主才让他们误会带回了皇宫,可是最后误会澄清,事情真相调查明白了,为了大局他们还是把她强留了下来,所以他想着还是尽可能在能够允许的范围内给她自由吧。

所以她说:“来到流云山庄后,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了,甚至不要你用妍儿的身份去做什么事情,所以你还是有一定的自由的,起码流云山庄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去。之所以不让你出流云山庄,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毕竟将你绑起来的幕后黑手现在还是没有查出来,你能够理解吗?”

“当然可以。”何翠然很是爽快地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分寸的,虽然我也喜欢到外面玩,但是在我看来,这鞋远远比不过自己的安全重要,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我不会乱跑的。再说了,流云山庄这么大,我还可以四处玩很久呢!”

见她并不介意,孟浮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的,也不用拘束,给下人讲就行了,会为你准备好的,或者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其他人说,你是客人,也是我的朋友,不用太拘束。”

何翠然朝他稍稍欠身,俏皮地说:“好咧孟少爷,小女子知道了。”

看她活泼的样子孟浮生心里也放心,把她安排好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何翠然虽说是想着在流云山庄里面走走玩一玩,可是想着对这里还不熟悉,怕惹事,就愣是在院子里待了将近半个月,不过这半个月也并不是风平浪静的,因为对她好奇的人多的是,毕竟她可是昆国唯一的公主,身份这般尊贵,平时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到的。

跟流云山庄有些交情的世家借着各种名义上门拜访,不过多是带着岁数跟何翠然相差无几的女儿的这样才有共同话题吧。

不过也有一些人好奇公主跟孟浮生结婚后怎么不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心里再怎么以后他们也不敢乱八卦这个。

这半个月里,时不时有些世家的大小姐借着帮家里送公主跟孟浮生成亲贺礼的名义,登门特意拜访何翠然,后者跟宫里的女子纠缠久了,现在对处理这些情况也是轻车熟路,让人找不出一丝错误出来,毕竟这些世家大小姐的功力哪里比得过皇宫里的那些狐狸。

何翠然即使心里不耐烦,但面子上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反倒是如沐春风,觉得自己受到了公主的平等对待,心里更是对何翠然尊敬有加。

因为孟浮生在回来之后,也忙着帮孟浮生处理一下山庄的各种事物,天天这里跑那里跑的,因此对何翠然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道,甚至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才知道这回事的。

那还是孟浮生和穆生云在跟一个大客户一起谈生意的时候,谈着谈着,对方突然提起来,说自家女儿对公主极为喜爱,在家里也是一口一个公主姐姐,态度比对亲生姐姐还要亲昵。

两人面面相觑,颇为疑惑,似乎自从何翠然入了流云山庄后,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流云山庄,怎么可能会跟他的女儿有联系?

孟浮生询问:“不知道林掌柜你的女儿是如何跟公主相识的?公主自从进了流云山庄,因为身体不大舒服,从未下过山。”

“哦。”林掌柜面露愧色,“原来公主身体竟然是不舒服吗?惭愧惭愧,前几日我听说您跟公主回来了,就想着让女儿去跟公主结识一下,因为那时候你跟穆庄主都不在山庄内,所以便不曾禀报,没想到是公主殿下亲自招待的我们。公主殿下真是贤惠大方,孟兄弟有此贤妻真是令人羡慕啊。”

孟浮生心里还是很奇怪,不过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表示出来,因此装作对他的赞赏很开心,笑着说:“妍儿的确很好。”

他跟何翠然也是好几天没有见面了,毕竟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所以今天他回去之后特意去找了何翠然,竟然还见到了一群拉着手嬉笑着从院子里离开的姑娘,他们看上去都很开心和满意。

孟浮生一挑眉,走了进去,就看到何翠然在门口跟她们挥手告别,见到他来了一顿,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前几天可是忙得脚不着地啊。”

孟浮生挠挠头,“这不是跟老顾客聊天的时候听他提到你,说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多么喜欢你,又是一顿好夸,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啊?”何翠然轻呼一声,有些尴尬地说,“我这样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啊?我只是这几天有些无聊,再说了,你也不在,所以我帮你招待一下客人而已,毕竟人家都是提着礼物来的。”

她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错的,其实除去上面所说的理由,还有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冒牌货,因此也没有拒绝别人拜访的底气,故此才不得不接待别人。

第九百九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1)

何翠然一开始也是好心才选择接待客人的,可是现在好像好心办了坏事,让孟浮生不高兴了,她现在寄人篱下,所以难免会多想,很是忐忑地说:“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孟浮生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因为在他看来,何翠然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喜欢交际的人,从她在宫中的行为就可以看得出来,几乎是能够不跟其他人见面就不跟其他人见面,去御花园赏花什么的也一直是一个人,不然也不至于会让一个登徒子缠上。

所以他还以为何翠然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他安慰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可以拒绝接待客人,这又不是你的任务?你在流云山庄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操劳的道理?”

孟浮生的话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一点其他歧义都没有,但是禁不住何翠然多想,她有些不好意思,认定是自己给孟浮生她们找了麻烦,连忙说:“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想来浮生也是怕她抛头露脸,这样好像是有些丢脸,虽然他们是假成亲,但她名义上也是他的妻子,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让妻子这般抛头露脸吧?并且她的身份,要是太过于活跃,也难免会被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暗自记在了心里,毕竟这真的不是她的地盘,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是要好好想一想,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才是。

从这以后,何翠然真正的闭门接客了,对上门拜访的人都用各种借口推辞了,譬如生了点小病。

虽然她现在嫁给了孟浮生,但是她真正的身份大家都清楚,于是这么听了之后也没有人敢放肆,她的院子也渐渐冷清下来。

在这个时候,穆生云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正是许久未跟他们有联系的成云山庄的庄主——张志阳,不过并不是他的亲笔信,而是他家里人写的,这才是让他们疑惑的地方,他们跟张志阳都不熟悉了,更别说他的家人了,所以,他们的这封信到底是什么目的?

穆生云也不着急拆开信件,而是特意把孟浮生找了过来,打算两个人一起看。

“张志阳家里的人?”孟浮生听了也十分纳闷,“他们写信给你做什么?”

“不知道。”穆生云信都没有打开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他回忆今早管家把信给他的时候说的话,“管家说,是要跟我们说一些往事的,说是关乎师父的。”

这就重要了。

于是穆生云立马打开了信封,他快速扫过之后立马递给了孟浮生,在他看的时候,说:“信中说师父对张志阳曾经有恩,所以他在萌发了那等野心后便想着跟我们一起合作,说是要带领我们流云山庄走向一个新高峰。”

孟浮生看完后不屑地嗤笑道:“难道我们还要多谢他们不成?这一家子还真是奇葩,带领新高峰,啧啧,口气倒是不小。再说了,张志阳是他们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与我们何干,难道因此我们就要拥护他步成?笑话?”

穆生云听了他这么一说,更加奇怪了,他刚才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以得知心中写了什么,现在又重新看了一遍,每一个字地看了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越看越觉得不对。”

“是吗?”孟浮生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对这些文字游戏并不擅长,拿过来左右看过几遍还是发现不了问题,“我没有看出来,生云师兄你要是有疑问,应该问一问他们才是。”

“也是。”穆生云应了下来,说,“明天我们跟张志阳家里的几个人见上一面,亲耳听一听他们要说什么。”

“行。”

第二天穆生云把张志阳家里的几个人约了过来,一男一女,年纪都偏大,而且气质不凡,看上去不像是没有身份的人。

在他们的自我介绍后,孟浮生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两位竟然是张志阳的父母。

“你们这封信我们看过了。”穆生云把信放到他们面前,笑道,“我有一点问题,想要张先生和张夫人帮我们解答一下。”

张志阳的父亲名为张涛,是有名的富商,平时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所以这个时候很是淡定地说:“张庄主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要是我能回答得出来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生云似笑非笑,“那就好,得到这个答案我就放心了,因为我刚好有几个问题应该是两位知道但是不一定想让我们知道的——我想请问一下既然你们我师父同你们张家有恩,那为什么那么久以来都不见说,而在这个时候恰好说了?又或者,为什么在信中提及张志阳是你们张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想这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吧?还有,要是我师傅真的于你们有恩情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却用那种方式接近我们?我想,这应该不是对恩人的态度吧?”

张涛脸上的笑一僵,但是不愧是江湖上闯荡许久的老狐狸,很快就恢复如常,还笑了笑,说:“以前,志阳跟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颇为生气,所以才特意写了这么一封信,之所以在信中提及志阳是我们张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想着,这样才能让你们更加信服,也增强了合作的成功性不是吗?要是两位还介意,我立马让志阳来亲自跟你们道歉,以前是他还年轻不懂事。”

“是吗?”他的回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敷衍,那么大的事情要说张涛一点都不知道,有可能吧?不,还很有可能是在他的默许下发生的,这种答案,怎么能让孟浮生两个人甘心。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也是只有猜测,拿不出丝毫指责的证据,更别说要让他们认罪了,不过就算没有证据,他们也丝毫没有跟对方合作的心思。

第九百九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2)

所以穆生云丝毫不留情面,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不过很抱歉,我们也要跟你们合作的想法,所以还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他们还以为要跟张志阳的家人好一阵纠缠,毕竟从他们写的信中以及这么迅速地答应见面,甚至迅速赶来,也可以看得出他们想要跟他们合作的程度,不过没有想到对方倒是识趣得很,听了他们的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张涛眼神深深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想请穆庄主跟孟先生好好想一想,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或许关乎着流云山庄的前途。”

穆生云觉得他最后说的几句话颇为意味深长,皱了皱眉,让人把他们送走后,想了想,叫了几个心腹见面,正色道:“你们去跟着张涛他们,看他们到底是在背后搞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心怀不轨。”

“是。”

与此同时,他还安排手下去调查长风先生是否真的对张家有恩情。一个突然跳出来,争着要领这份恩情,实在是奇怪,而且还是在这种关头上,让人不得不怀疑。

孟浮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他的做法有些奇怪,想着张涛他们离开之前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啊,反倒是还让他省心了。

但是穆生云不是这么想的,他就是觉得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调查一下更加安心。

孟浮生本来想着不再去搭理张家的事情,这样时间久了或许就自然而然地过去了,不过既然生云师兄有其他想法,他想了想,他干脆就接手了这件事情,他说:“生云师兄,你要处理的山庄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再分心去处理这个,未免太辛苦了,想来还是交给我吧,反正我空闲时间多,有时间调查。”

穆生云对他当然是信任的,而且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要是在处理山庄事务之外还要分出心思去调查张家,他几乎就没有空闲时间了,婉仪虽然很善解人意,根本不计较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去跟她用一顿膳的时间都没有,但是穆生云自己心里过不去,所以很干脆得把事情交了出去。

孟浮生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但是在他的调查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事情——他突然听说他们山庄旗下的一个商铺竟然涉嫌犯罪时间,现在已经被官府查封了。

这让他十分震惊,因为流云山庄一向治下极严,甚至不允许出现一点涉及犯罪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顺利地发展,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相关的事情,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孟浮生先让人报告了基本的情况,这才有了基本了解,原来这个商铺规模很小,所以几乎没有怎么得到重视,不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而且就算这件小商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对他们流云山庄是没有多大的影响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该分出时间去管,但是性质还是太严重了,孟浮生一向觉得,勿以恶小而不为,一次发生了,要是没有严重处理,杀鸡儆猴,后面肯定还有人会为了更大的利益,铤而走险,这样流云山庄祖祖辈辈好费心思搭建起来的好名声,迟早被拖垮,所以他当即决定先让人过去详细调查。

在自己的人去调查了一两天后,他也跟着过去了。他的人先到那里之后已经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一下子勃然大怒起来,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事情本身的性质,极为恶劣,孟浮生根本容忍不了。

原来那件商铺这么久以来,竟然一直利用自身是流云山庄旗下店铺为遮羞布,在下面干一些被禁止的事情,譬如销***、***等。

要知道毒药,一直是流云山庄在禁止销售的,流云山庄允许手下留着不损害生命的毒药作为防身等,但是并不允许大肆销售,毕竟昆国的法律也是不允许的,他们一向遵纪守法,再说了,商铺是面对广大普通百姓的,谁知道毒药落在他们手里,最后会成为那个人的催命符?这一切可能也仅仅是因为私仇,这是孟浮生他们都没有办法容忍的。

而且,***,这也是孟浮生他们极为不齿的,一直明令禁止旗下的人销售这等下流的药物,因为这一般会被春楼用作逼良为娼,孟浮生觉得这是极为恶劣,必须要被永远禁止的,可是现在,他旗下竟然有商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孟浮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脸都黑了!

他一拍桌子,“这群混蛋,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仅如此。”汇报消息的人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畏惧地补充,“其实他们还免费给春楼送过数次***等药物,更春楼有颇为紧密的合作,不是为了钱财。”

说着,他表情隐忍地看了看孟浮生,意思呼之欲出。

孟浮生气得咬牙切齿,“这群人!”

他看向手下,“他们现在去了哪里?我一定要亲自去问一问,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无法无天!”

手下立马回答:“那间商铺现在已经被全部查封了,因为涉及的毒药数目过大,所以现在全部涉及犯罪的人都被关在了大牢里。”

孟浮生一点都不为他们感到惋惜,反而觉得大快人心,“这真是好啊,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我倒是要去看看,他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这些人是为流云山庄抹黑,但是不觉得这跟流云山庄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做的错事,脏水可不能泼到流云山庄之上,毕竟他们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而且那一间小商铺他们流云山庄旗下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怎么可能会花心思到每一间上,所以他觉得只是他们做出了这些事情的人的错。

他现在要做的,是清理门户,但是这些人被关到大牢里了,所以他要考虑得就要多了一些。

第九百九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3)

所以孟浮生在查清楚他们被关在哪里后,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潜入了大牢,成功找到了那几个人。

他站在外面,透过铁栏看到了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他们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看他们,吓得左顾右盼,最后定在了孟浮生那里,有一个人壮着胆子过去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孟浮生冷漠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从流云山庄来的,特意为了你们而来。”

“流云山庄!”那些人被吓得不轻,面色苍白,笑得也勉强,“不知大人的名号。”

“孟浮生。”

这个名字他们显然都认识,所以齐刷刷吞了一口口水,脸色更加苍白了,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孟浮生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怎么?敢做不敢当?做了事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你们所作的事情,可都是流云山庄明令禁止的啊,好大的胆子。”

他们立马跪了下来,哭丧着脸求饶:“孟少爷明察啊,我们都是冤枉的,我们什么都不干,平日里守法守信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抓了进来,孟少爷救我们出去吧,我们为商铺劳心劳力,鞠躬尽瘁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死不承认。

孟浮生脸色的嘲讽之色更重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眼神冰冷,像是在看着一群蝼蚁,“你以为我都过来了还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售***和***,这可都是流云山庄的大忌讳,而且,听说你们还免费给青楼赠送了不少***,可真是大方啊,你们说是吧?”

空气中一下子凝固起来,气氛沉重得让人不敢说话,那几个人更是一脸的心如死灰,他们想必也不知道对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仅连他们售***和***都知道,甚至连他们赠送给春楼都知道,这下子他们就像脱光了站在孟浮生面前,不管讲些什么都像是在表演的跳梁小丑。

孟浮生看那些人心虚的眼神都不敢看他,冷笑一声,“你们说,你们做了这种事情,我要怎么处罚你们呢?”

这个时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们也都知道孟浮生肯定是有着绝对的证据,才会干脆进了大牢找他们,也不敢耍什么滑头否认事实了,反倒是一个个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哭爹喊娘地说:“孟少爷您就救救我们吧,我们都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们鬼迷心窍,被人用利益诱惑了,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酿成今天的苦果,要是能从大牢里出去,我们肯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再也不从事这些违法犯罪的事情,为山庄招来骂名了。”

“是啊,孟少爷您今天就救救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干这些事情。”

“都怪我们当初意志不坚定,被钱财迷了眼睛,稀里糊涂就做了这些事情,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得出来的,我们用性命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做了,不然就让我们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誓言不可谓不狠毒,但是可信度并没有多少。孟浮生看着他们一个个郑重其事,似乎对以往做过的事情无比厌恶的表情,心中毫无波澜,现在口头上保证得好好的,想来不过是想让他救他们一命,到时候救出去了,想必还是该怎么样是怎么样。

而且劫狱可不是说说而已就能做出来的事情,罪行颇重,要是做了那跟他们不也是一类人了吗?不过孟浮生怕他们惹事,现在也不断然拒绝,只是说:“你们先在这里好好呆着吧,到时候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既不说救,也不说不救,里面的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不敢发疯,万一孟浮生现在还在犹豫,被他们一闹放弃他们这么办?所以他们都连连点头,诚恳地保证:“孟少爷尽管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那我们就等孟少爷了。”

孟浮生之所以今天没有把话说绝,不单单是害怕他们闹事,他们闹事只是会死得更快而已,他是怕会因为他们两个人,折损了流云山庄的名声,这可是得不偿失啊,所以他必须得想个好办法——或者查到什么能够证明流云山庄与此事无关,仅仅是那几个人财迷心窍犯出来的错误。

对于他而言,流云山庄日积月累下来的名声,可比这些个贪得无厌的人要重要得多。

孟浮生让人去调查的时候,担心的是,这些人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以着流云山庄的名义,这样的话,就算是只抓了这几个人,最后官府要是往下面查,也会查到流云山庄身上,让流云山庄受到影响,所以他在查这些人当时到底是以自身的名义还是流云山庄的!

他脸色铁青的想,这些人要是胆子大到干这些事情还敢以流云山庄的名义,他非得把他们亲自处置了不可!

不过幸好那些人犯法的时候胆子还没有达到罩在流云山庄身上,所以孟浮生还是查到了一些能够证明售***和***的只是那几个人的证据,这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目前也不打算搭理大牢里的那几个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这件事情影响虽然不大,甚至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孟浮生还是觉得很有必要跟生云师兄提一下,毕竟他考虑的只是眼前的这一件事情,但是生云师兄作为流云山庄的庄主,还要着眼于长远,着眼于流云山庄未来的发展,所以这一件小事情可能会有更大的影响,正所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谁知道这种人只有这里有呢?

想来告知生云师兄的话,他会彻查一下其他地方,要是能够从根源上清楚这种知法犯法,有可能损害流云山庄的败类就更好了。

于是他回到居住的客栈,就把这里的事情以信件的形式跟生云师兄详细地说明。

第九百九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4)

穆生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反应很大,他考虑得没有孟浮生那么表面,想得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本身,还包括了一些其他事情,譬如——这件事情跟成云山庄或者说是跟张志阳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也不怪他多想,因为他近期在孟浮生离开后,便一直在研究那个张家到底是在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以及那封信和张涛离开前话里的意思,越查越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发生了这码子事情,要知道,以流云山庄对下面的分势力的严格程度,这种事情在还没有爆出之前应该就被解决了的,可是这一次,他们一开始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还是在那些人被官府抓了才知道的,这就很非比寻常了。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收到孟浮生的信件后就在想——这件事情会不会跟张家有关?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南辕北辙,可是事情的真相往往就藏在这些最寻常的下面,特别是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所以他在接下来就安排了一批人过去调查此事跟张家有无关联,张家跟那些非法售***和***的人到底有没有联系,这是他们调查的关键。

他在把人派出去后,当然要联系孟浮生了,因为他不打算让他继续留在那里,毕竟那只是一件小事情,那件商铺对于流云山庄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浪费时间在上面简直是杀鸡用宰牛刀,实在是不应该,想来孟浮生还是处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更好,所以他同时写了一封信给孟浮生,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大概内容就是他怀疑此事有张家的手笔,所以他会让人去调查,不过虽然爆出去非凡售***和***的只有那家商铺,但是这些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爆出来的呢,特别是一些比较大型的商铺,所以他想要让孟浮生去那些大型的商铺好好调查,盯着他们暗地里是不是有些小动作。

孟浮生收到信后还觉得疑惑呢,他不知道生云师兄怎么把这件事情联系到了张家的身上,不过生云师兄对于这些商场上的各类龌龊的事情肯定是要比他更为熟悉擅长的,所以他还是选择信任了生云师兄,至于大牢里还在心存希望他来将他们救出去的人,孟浮生只想着让他们自求多福吧,他可没有在这些不遵守规则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心思。

生云师兄在信中说了,希望他在这之后负责盯着大局,也就是一些比较大型的商铺暗地里是否有这些黑色交易,至于调查那家被爆出来的小商铺,交给他派过去的人就行了。

孟浮生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流云山庄旗下的商铺那么多,就算是大型的也东南西北加起来几十处,孟浮生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跑这么多地方,就算能跑,肯定也花不了时间认真调查,这样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浪费时间罢了。

所以他在行动前先对各个地方的产业进行了了解,他以前只是知道哪里有比较大型的商铺,但是了解不深,所以用了两天时间选了几处,打算花点时间,倒是一处处看过去。

孟浮生第一站便是在一个繁华城市——安阳的流云山庄旗下的一家大型商铺,属于流云山庄旗下最重要的商铺之一,每年的收入都是流云山庄的重头,所以去查这个是很有必要的。

他一去那里就不闲着,迅速联系了那件商铺的掌柜的,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就算是掌柜的都要对他言听计从,那家商铺的掌柜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看上去颇为精明,他跟孟浮生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要为他接风,表现得十分热情。

孟浮生来这里又不是吃喝玩乐的,也没有打算在交际方面浪费多余的时间,所以干脆地拒绝了,然后亲自去查看了那件商铺以及账本,对那个掌柜改观了不少,多了几分欣赏的心思。

一开始从对方过度的热情和奉承,他有些不习惯和不喜欢,还以为又是一个靠着左右逢源坐上这个位置的,没有想到还是有着本事的,譬如这个账本,就做得十分之好,看的人眼前一亮,几十本账本是他作为掌柜期间,商铺每年的收入和支出,项目每一年、每一个、甚至每一天的都罗列得十分清楚,让人一眼就知道这一年商铺的经营情况。

从这就能看得出来,他在经营方面还是十分有才华的,怪不得能做这里十几年的掌柜。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下面的人对他也十分爱戴,而不是畏惧,想来也是以德服人的,他依据第一印象就给人下定义未免太唐突和不礼貌了,就算他表现得过度热情,想来也是表示欢迎而已,所以他在离开的时候,没有拒绝那个掌柜的邀请,去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饭。

孟浮生离开的时候还保持着对那位掌柜的欣赏,想着等到回了流云山庄,可以跟生云师兄提一下,好好提拔一下这个掌柜,不能让有才识之人埋没。

后面他又陆陆续续去了几个地方,查了几家账本,都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再者说做到这些大型商铺上的掌柜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着过人之处,所以孟浮生在看了之后,都不由得发出感叹,有这些有才能之人的帮助,流云山庄长久的兴盛绝对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他还以为生云师兄是多想了,这跟张家或许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锅粥里面出现了一粒老鼠屎,害了人而已,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在一家商铺发现了一些账本上的问题。

那家商铺的掌柜年纪比其他商铺普遍大,五十来岁的样子,沉默寡言,看上去很是可靠,孟浮生一开始还想着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还是遵循着步骤将账本带回他暂时居住的客栈一本一本看,没有想到真的看出了问题。

第九百九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5)

孟浮生还有一些不相信,他不觉得有着那样一副忠厚老实长相的人会做的出这种事情,但是认真查了第二遍,

却确定了,这本账本的确是被人改过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做假账,或许就是为了应对这场检查,因为他查剧本的事情在这几天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甚至能够预测到,接下来的其他商铺,或许还会出现不少这样的情况。

但是孟浮生现在完全没有时间顾及那么多了,他要解决的是,眼前这茬子事情,不过他看出了问题是没错,但是他并不是账本方面的行家,难免有错误,干脆去请了个专门的查账先生。

请来的查账先生年纪不大,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怎么会说话,不过这样也正好,因为孟浮生查过了,他跟商铺的人不熟悉,平日里就是靠帮人查账为生,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所以不适应在各大商铺工作,因此也让人信任。

孟浮生把出了问题的账本让他查看,他的速度很快,每半天就查出了问题所在,十分简明了当地说:“账本的确出了很大的纰漏,有人私自挪走了很大一笔钱财,现在这批空洞都没补上呢。”

他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这本账本他看了一天才发现问题,没有想到这人这么快,因此多给了他一点工钱。

至于会是谁挪走的这笔钱,几乎想一想就知道跟掌柜地脱离不开关系,因为没有人能在一个掌柜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挪走一大笔钱财,除非是他默许或者更有可能是参与甚至指使的。

因此挪走了这一大笔钱后,还顺便做了假账,试图蒙混过关,真是一笔好算计啊。

孟浮生立马让人去把掌柜的叫过来,却得知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让人去找,却从一些看到的人口中得知,他在早上的时候突然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离开的时间,正是孟浮生找来查账先生的时候,看来他是提前得到风声,加上做贼心虚就逃跑了。

他立马让人去查,一定要找到那个掌柜的,但是越查深,越发现不对劲,原来那个掌柜在半个月前就把自己的家里人都转移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但是孟浮生在暂时还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他打算先让人看看能不能把掌柜的带回来再说,因为还有一些事情等着他在解决——譬如那一大批资金被突然抽调走,严重影响了商铺的正常运转,孟浮生在认真查了一下内部的其他情况后才发现,表面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是被故意营造出来的,只不过是海市蜃楼,甚至都经不起推敲,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没有过几天,就会出现大纰漏的,所以他必须尽快把这一资金缺口补上。

不过这么大的一批资金,孟浮生当然不可能带在身上,所以他得向其他商铺抽出一部分来,填补上空缺。

但是从哪个商铺抽调也是需要好好权衡一番的,太远的话,远水救不了近火,没等资金到商铺就垮了,到时候钱来了也没用了,但是太近的商铺都是一些小型商铺,要是运来一大批资金,又会影响那间商铺的生死存亡,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可不能做。

孟浮生想了一个晚上才决定从哪个商铺抽调,很快就写了信过去,要求他们尽快运一大笔钱过来,以维持这间大型商铺的运转,以免出现差错。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从别人口中得知,掌柜的近期时常会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动作,瞒着所有人跟一个神秘人联系,甚至有意地避开了他。

告知孟浮生此事的人正是在掌柜的逃跑后负责担起大梁,担任新掌柜的人——周恕诚,他一见到孟浮生就表示了诚意,很是愧疚地说:“其实那批资金被调走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也怀疑过,但是在询问掌柜的时候,他说是山庄那边要求先把这批资金送回去,因为那边出现了大问题,需要资金运转,所以我们要怎么怀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辜负了庄主跟您的信任。”

孟浮生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让你做新掌柜,必定是信任你的,你不必担心。不过你说的他跟神秘人联系一事情,可是属实?”

“绝对属实。”周恕诚信誓旦旦地说,“那是我亲眼可见,他们在书房聊天,我当时正要找他呢,他见到我来却很惊慌,让我先离开,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解决,因为我当时很着急,所以就在外面等着,想等他把事情解决完,没有想到却见到他很是恭恭敬敬地把一个人送了出来,那人绝对不是流云山庄之人,因为我从未见过他。”

孟浮生脸色也凝重起来,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加复杂了,不过,他还是谨慎地说:“万一,那个人是他的朋友呢?”

“要是是朋友的话他就没有必要避着人见面了啊。”新掌柜分析道,“他当时送那个人出来的时候,可是左顾右看,发现没有人在才送出来的,我当时吓得都躲了起来,后来没跟他说我就走了,可是这件事情一直记着呢,想找机会问问他,没有想到后面却发生了这码子事情。”

孟浮生表示记住了,决心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情况,查一查这个神秘人是谁,跟整件事情到底有着什么联系。

但是在孟浮生正要继续调查的时候,久未见面的张志阳竟然突然出现在他都没面前,而且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手上竟然还拎着那个逃跑的掌柜。

还不等孟浮生开口问什么,他就主动说:“孟公子,不必感谢我了,我这也是举手之劳,谁叫这人恰巧落到了我的手上呢。”

孟浮生眼神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前掌柜以及张志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他,又怎么会抓着他?”

第九百九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6)

张志阳看似丝毫不介意孟浮生的质疑,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我都说了是举手之劳罢了,没有想到会惹的孟公子如此生气,不过既然你好奇,那我就说了吧。”

他解释道:“其实我是恰好来到了这里,然后一不小心知道了你这家商铺发生的事情,再者说了,张家也跟这家商铺做过生意,我自然是认得这里的掌柜的。又很巧合地看到了逃跑的这位掌柜,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顺便把人给你送过来了。孟公子不必太感谢我,这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孟浮生可没有感谢的闲心思,他冷着脸,问:“是吗?这件事情又这么巧合?张庄主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孟公子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张志阳好似非常惊讶和些许的受伤,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浮生,说,“我跟孟公子无冤无仇,而且长风先生对我们张家还有过恩情,我怎么可能会算计你呢?孟公子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偏见?”

孟浮生自然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呵呵冷笑,更是不相信,“那张庄主怎么会出现得如此及时,未免太过巧合了不是吗?”

“是啊,我也觉得太巧合了。”张志阳不可置否地点头,“要不是对象是我,我还真是会怀疑呢,不过我张志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做不来恩将仇报的事情啊,孟公子切勿被蒙蔽了双眼。”

孟浮生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好似一定要探究出个结果出来,“张庄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然张庄主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张志阳一撩裤摆,大大方方地说,“要是我知道答案,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在我心里早就把孟公子当成了朋友,对待朋友,当然要真诚。”

“你和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然后孟浮生话锋一转,“或者说,这是不是你设计的?”

张志阳笑着摇摇头,无奈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啊,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竟然一把把前掌柜丢给了孟浮生,然后扬长而去,孟浮生让人去追的时候,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孟浮生无奈,只好黑着脸看向那个被丢下的人,他或许会知道一些什么,所以他吩咐手下吗,“把他带到我房间。”

他关上了门,里面只剩下他跟前掌柜的,他打算先礼后兵,“你们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前掌柜立马露出羞愧之色,“流云山庄对我有知遇之恩,是我鬼迷心窍做下了错事,只求少爷不要迁怒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孟浮生冷笑,“你不是早就把家人转移了吗?看来是早有预谋,而不是突然兴起啊。”

“是小人鬼迷心窍,是小人鬼迷心窍。”那人扑通跪下,拼命地磕头,泪如雨下,“小的贪婪无度,被金钱腐蚀了,这才酿成如此大祸,大人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孟浮生双手抱于胸前,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倨傲的态度俯视他,说:“你们有其他要说的了?你觉得这个我会相信吗?”

前掌柜露出迷茫之色,“我不知道孟少爷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小人一人所为,小人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也做不成拉人下水的事情,孟少爷明察秋毫啊。”

“是吗?”孟浮生阴森森的笑,他本来看前掌柜年纪大了,也不好严刑拷问,但是现在看他执迷不悟,死性不改,如果不动刑,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个笑话,所以他说,“既然这样,那你可不要怪我了。”

后面的所有刑罚都是由孟浮生亲自来的,他虽然心性善良,心胸宽广,但是对这些能做的出这种吃里扒外,罔顾恩情,背信弃义之人,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观感,更别说会手下留情了,没有几分钟,前掌柜已经痛得瘫在地上,气喘吁吁,提不起一点力气了。

孟浮生无动于衷地继续逼问:“你先走,还是没有什么意见要跟我说的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算是这个样子,前掌柜依旧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怪不了其他人,让孟浮生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这彻底让孟浮生生气了,讽刺道:“你是说,整件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办成的?包括不惊动任何人把这么一大笔钱吞下?那这笔钱去哪里了?”

“小人。”前掌柜好像随时都要断气,“都花掉了。”

孟浮生觉得他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实在是气得不行了,恶狠狠地说:“我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你只要讲出谁是罪魁祸首,或者这是你跟谁合计的,我还能考虑免了你的死罪!”

“不管他人的事情,都是小人一个人自作主张,就算孟少爷让小人死,也是小人咎由自取!”

“你是在是太顽固了!”孟浮生不怒反笑,气急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

孟浮生让人把前掌柜的尸体拖了下去,然后让人清扫了血迹,不过就算是前掌柜的死依旧没有能平复他的怒火,他万万没有想到,前掌柜竟然如此嘴硬,宁死都不愿意说出幕后之人或者是谁的指使,那人到底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不过他还是有一个怀疑的人的,那就是张志阳,他现在觉得生云师兄的怀疑是有原因的,甚至也颇为认同了,流云山庄旗下这些商铺这些日子里发生的所有阴暗的事情,或许都跟他脱离不开关系。

不过对于这些,想来生云师兄还是要比他更为了解的,所以他想着,晚上的时候还是跟生云师兄写了一封信,当然把张志阳出现,以及将他把逃跑的前掌柜抓回来的事情也一并说了,让他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就让人加紧把信件送回了流云山庄。

第九百九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7)

穆生云若说一开始只是猜测张志阳会跟这些事情有或大或小的关系,可是收到了孟浮生的信后,他就越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张志阳在其中的作用远不止如此。

孟浮生在信中说到,张志阳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当时张志阳应该在成云山庄才是,成云山庄跟孟浮生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南辕北辙啊,这般巧合,根本算不上巧合了,所以他必须要亲自去看看,不过他过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以防又出现什么意外,穆生云让孟浮生暂时留在那里看着。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告诉孟浮生他准备过去了,让他现在那里等上几天,他来了之后两人也好有一个沟通和分享信息。

孟浮生本来打算离开了,毕竟现在唯一一个被他查出参与此事的人已经死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而且其他商铺也许也有这种事情呢?到时候也许可以从其他地方找到线索。

可是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收到穆生云的回信,他在信中让他等上几天,等他来了之后再离开。

孟浮生想着也差不了几天,就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不过他留在那里的时候,并不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是开始着手调查张志阳现在的下落。

不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般警觉,他派过去盯梢的人都是感觉以及动作十分敏锐的,个个都是好手,轻功一绝,可是却在第一时间就被对方发现了。

手下回来禀报消息的时候,还带回来对方的一个口信——说是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跟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出手相助而已,没有想到会招来孟浮生的怀疑,让他很是失望,不过他不打算计较这个,只是希望孟浮生以后不要再让人盯着他了。

孟浮生本身也没有证据证明张志阳与此事有关,因此被对方发现,还传来这样的口信时,也不好再多做什么了,让手下撤了回来,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不过他后来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啊,除去那些烦心事,风景以及这里的特色都十分适合来游玩,孟浮生因此也放下了一些心事,干脆先游玩起来,散散心,顺便等生云师兄。

周恕诚很有兴趣跟他介绍哪里比较好玩,但是孟浮生不好意思影响他,所以说他一个人出去玩玩逛逛,也没有去什么出名的地方,就是漫无目的地四处走,没有想到倒是真的让他发现了一个十分幽静的小巷子,那个巷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酒香味特别浓郁,他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没有喝酒了,这味道立马勾起了他的馋虫,他循着味道走了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酒肆,人不多不少,但很是热闹。

孟浮生闻到那个味道,几乎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坐下就叫了几壶酒,喝得心满意足,连打了好几个酒嗝,才脚步漂浮地走了出来。

他回到客栈,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才发现身边竟然坐了个人,一开始有些头昏眼花看不清楚,吓了一跳,大喊:“谁!”

结果等到眼前渐渐清明,才对上一张惊愕的脸庞,他一下放松下来,笑着说:“生云师兄,你来了。”

穆生云无奈的笑,“你这是怎么了?一身的酒气,快去洗个澡我们再谈,我可不想跟个醉鬼谈,什么都说不清楚。”

“好。”

孟浮生利索地下床,迅速洗漱完毕,恢复了精神,这才再次回到房间里。

两人开始合计起张志阳和这件事情。

穆生云问:“你把那个前掌柜杀了?”

“对。”孟浮生这个时候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了,要不是气头上也不会直接动手,那可是一个重要的人证啊,他有些懊恼,“都是我当时太冲动了,不然搞不好还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呢。”

虽然他一副油盐不进,一口咬死就是自己一个人做的,但是磨着迟早还是能磨出来的,可是现在人死了,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穆生云倒是不怪他,“按照你所说的,他在你的严刑拷打之下都咬死不松口了,说明是真的不会说,你不必自责,反正他的确该死。”

他安抚好孟浮生后,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而且根据你所说的,张志阳出现得这么巧合,真的很值得好好考虑。所以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跟张家或者说跟张志阳脱离不开关系。不然不会他出现得时间这么刚刚好。”

孟浮生点头赞同他的看法,继续补充道:“而且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帮忙,我当时已经让人去查了,并且让人去查的消息绝对不是公开的,只是我身边的人才知道,连他都知道的话,那么他伸的手未免也太长了。”

“他在你身边或许有人,或者让人盯着你,不然不会知道消息这么及时的。”

两个人互相交流看法,最终敲定了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张志阳出现得太过蹊跷,他与前掌柜脱离不开关系。

不过虽然上一次穆生云已经和张家人见过面了,也跟张涛有过短暂的交谈,但是依旧不知道对方要做一些什么,因此根本无法确定,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情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

“要不我单独去跟他们见一面?”孟浮生摸着下巴,突然提议道,“我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什么,明明说师父是他们的恩人,却一直在做着针对和搅乱流云山庄的事情,其心不轨啊,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自己去?”穆生云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的,他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让浮生单独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实在是危险,所以他说,“要是你想去,那我跟你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孟浮生却有其他想法,他说:“上一次你也在场,可是他们最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说,这一次我一个人去,看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穆生云还是不同意,“这跟我在不在场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或许就是存心想要让你过去,图谋不轨呢,要不都不去,要不我跟你去。”

第九百九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8)

孟浮生着实是无奈了,怎么每次他总要跟生云师兄在这些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情上跟生云师兄起冲突,而这样的情况,要是他们各不退一步,最后的结果肯定会演变成一场大吵,然后再是冷战,熟悉的剧情。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算跟生云师兄这样吵下去,而是冷静下来打算讲道理,“生云师兄,你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跟我去见张家的人吧,你明明有更要紧的事情做,为什么要为旁的耽搁呢?再说了,张家再大胆,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对我动手吧?所以你何需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带回的消息吧。”

穆生云跟孟浮生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类型的,所以对方一服软,他就硬不起来了,又不忍心拒绝,只好答应了,“好吧,那你要注意一点,可千万别中了对方的埋伏,张家人不是什么好人。”

孟浮生一听他话里这意思就是答应让他一个人过去了啊,哪有不应下的道理,就这样,两师兄弟终于心平气和地达成了一致。

他要见张家人的消息一放出去,那家人就像是猫闻到了老鼠的味道,立马上钩了,热情地表示极度欢迎孟浮生的到来,并对孟浮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热情的程度,比之见贵宾那是有过之而无及,不知道的还以为孟浮生对张家人恩情深重,这才让对方这么不敢怠慢。

张家人正式跟孟浮生见面了,张志阳不在当场,孟浮生跟他们又没有什么旧好叙的,所以见面便开始了各种打探。

张涛一只千年老狐狸,听到他的话便笑咪咪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动神色,滴水不漏。

最后还诚恳真切地表达了自己的目的,“最初一听说您要跟我们见面,我们可是欣喜若狂啊,还以为孟少爷终于想清楚了,要代表流云山庄跟我们张家合作一次呢。”

孟浮生微微蹙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直白地表示他的目的,“张先生可真是执着之人,那么久了都不忘却抓着合作的事情不放,真是令我敬佩啊。”

说是敬佩,但是他满眼的抗拒,可见心里对他们所谈的合作有多么反感。

张涛好似丝毫没有看出来,明面上那是一点儿不悦的情绪都没有表示出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可不,毕竟流云山庄是长风先生一手创立成长起来的,对我们张家而言,意义可不一样,要是能跟流云山庄达成合作,那么我们对未来达成愿望的把握,那可是一下子上升那过来百分之五十啊!”

孟浮生从他的话里品味出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的话里有话,而且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孟浮生先前就从张志阳口中听说,他的目的,是一统江湖,成为江湖盟主,要知道,江湖四分五裂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武林盟主,毕竟,没有人会臣服于另一个人下面,也没有人有那个本事。

所以他们一开始从张志阳口中听说这个目标时,是不屑,甚至是厌烦的,他们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野心和妄想,竟然连这个都说得出口,流云山庄虽然从来不插手武林中事,似乎是从武林中脱离了出来,但是又未能真正脱离,所以他的意思,不正是也要统治流云山庄吗?此乃滑天下之大稽。

再者说了,流云山庄是强大没有错,但是要跟整个武林比,未免也有些渺小了,但张涛竟然敢说出有立流云山庄的帮助,胜利的概率提升了百分之五十,这个连孟浮生都没有的自信,他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来的。

孟浮生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张先生哪里来的自信,这般信任我们,还真是让人惶恐啊。”

张涛哈哈大笑,拱手道:“那自然是因为孟少爷身上有让人值得下赌注的地方啊。”

孟浮生心中一凛,几乎是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对要跟流云山庄的合作之所以这么执着,是有条件和原因的,怪不得,三番四次拒绝都不能让他们死心。

那是因为什么呢?孟浮生仔细想了想,以他对流云山庄的理解,怎么可能会存在他不知道的东西,结果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探究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对方如此渴求又坚信得到了就能跟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一统武林。

孟浮生不擅长委婉,他向来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何况这个还关乎流云山庄,不然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于是孟浮生直白地提问:“你想要的是什么?总不能就是单纯为了跟我们的合作吧?”

张涛露出一点纠结,“孟少爷该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孟浮生面露不喜,“我没有那个癖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知道那我就是真的不知道,没有那个心思,你要是不想说,我自然也不好逼你。”

“唉,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张涛最后还是说了,“其实不瞒你说,我们是因为长风先生生前所种的那一片药田,里面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几乎每一份都是世间难寻的宝物,所以我们才这么心动和焦急得想要跟你们合作。唉,我们的心思的确是深了一点,还请孟少爷可千万不要介意,毕竟我们是诚心诚意想要寻求合作的,这样对我们两方都很好,不是吗?”

药田?什么药田?孟浮生一概不知,甚至怀疑对方是在胡乱编造以堵住他的问题。要是真的有这片药田,他怎么可能一直不知道。

所以他说:“张先生弄错了吧,我跟在师父身边长大,从未听过药田一事。”

张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以为孟浮生还在装傻充愣,所以陪着对方打哈哈,“我们还是希望孟少爷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我们合作的诚意也是在的,想必犬子先前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或者你们还有其他想法,都可以一起提出来。”

第九百九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49)

孟浮生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对他所说的药田也还是持了分的怀疑,但是谈起合作,他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仍旧坚定地拒绝,“不论如何,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能跟你说,我们先前也跟张志阳说起过了,并无合作之心。流云山庄素来不参与任何江湖之事,要是你们想要争夺什么武林盟主,我们也并不会出去宣扬,但是更不会参与进去。”

张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十分可惜,郑重地说道“孟少爷现在或许对这片药田的价值尚不清楚明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向你保证,这片药田价值之高,无法限量,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地考虑一下。”

孟浮生对他的不依不挠很是反感,他的确是不知道药田的价值,但是要是真的如他所说的,是师父留下来的,那么他也绝对不可能拿这个去跟任何人做交换,流云山庄的发展的确重要,但要是以牺牲师父的东西为前提,想必谁都不会愿意的,正因为他心中是如此的坚定,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坚定地拒绝。

再者说了,他们流云山庄哪有追名逐利之人,不然早就成为昆国的国师了,当年先皇亲自找上他们师父,不也是被拒绝了吗?

“我不需要知道药田的价值。”孟浮生面无表情,想让对方死了拉拢的心思,“我只知道,要是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是我师父生前留下的,那么它的价值就要比你们提出的所有东西都要贵重,我们是不可能拿出来的,所以张先生还是歇了这条心思吧。”

他再三地拒绝似乎让张涛有些恼怒了,他微微收敛起脸上的笑,表情有着些许凝重地说“孟少爷以为这件事情就我们知道吗?其实明面上虽然没有多少人提起,但是暗地里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少,不过我们是最先找上流云山庄的罢了,其他人什么心思我们可不知道,但是面对一片这么大价值的药田,要想他们成为清心寡欲的君子,不动心怕是有点困难吧。”

孟浮生表情也随之有些凝重起来,要是真的像张涛所说,那么事情可就复杂多了,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选择相信呢。

他继续沉默,看张涛接下来还要耍什么花样出来,心里带着审视的心思。

张涛见他不回答,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再者说了,就是因为我们知道得最早,加上长风先生对我们有恩的原因,才想着来跟你们合作,这样别人就算是觊觎那片药田,想必也会忌惮着我们两家合作了的原因,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其实也是存了帮助的心思。”

“是吗?”孟浮生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冷笑道,“是吗?那是不是我们还要感谢你们这么关心我们?”

张涛拱拱手,谦虚道“这倒不必,其实也是各取所需,只需要你点点头,然后说服穆庄主同意跟我们合作就好,其实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不是吗?”

孟浮生不再说话了,甚至不想跟他虚与委蛇下去了,有点烦躁,毕竟扯东扯西扯了这么多,对方就是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完全把他们跟前掌柜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似乎连这个都不认识,既然如此,他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之所以来拜见张先生,是因为我们流云山庄出了个叛徒的缘故,而那个叛徒我们怀疑跟张庄主有些干系,所以才过来拜访想知道多一点。不过现在看来,张先生是一点消息都不肯说,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打扰了,先行告辞!”

张涛没有阻拦他,而是在他身后说“那我就期待孟少爷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了!”

孟浮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话,加快步伐离开了,等回到客栈那边见到生云师兄才放松下来。

对方询问他今天怎么样了。

孟浮生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脸色怪异,“我也不主动他怎么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出药田的事情,好像煞有其事一般。但师傅要是真的有这个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或者,生云师兄你知道些什么?”

穆生云也皱着眉头摇头,不解道“我这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座药田的事情,我们流云山庄也的确也两三片药田,但那不是师父特意栽种的,是各位师弟们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时候,要是恰巧得到一些珍奇药材,就专门带了回来,因此长久以往,就积累了这么多。”

要是某些值得信任的人说出这种话,孟浮生他们或许还会相信上几分,但是张涛——在他们这里实在是没有可信度,不过兹事体大,要是这事情是真的,显然要比他们现在要操心的事情重要多了,两人都不敢就这么揭过去。

所以穆生云最后决定,一起回去,查一查那个药田是否真的存在。

孟浮生也跟了回去,两人回去之后,不假手于人,而是自己分开,在流云山庄上上下下询问了过去,看有没有人知道一些消息,没有想到还真的知道了一些消息,而且告知他们这个消息的还是两人都十分信任的人。

流云山庄的老管家。

老管家今年岁数很大了,在流云山庄当了四五十年的管家,德高望重,山庄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敬他三分,就连穆生云,平日对他也是像长辈那样,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在两人心里分量也颇重。

老管家虽然资历老,但是很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在主子面前从来不敢托大,都是毕恭毕敬的。在孟浮生问到他的时候,也丝毫不敢敷衍,念着自己年纪大,记忆力差,就说先回去想一想,然后早上问的话下午想到一些东西了就赶忙来汇报。

“我记忆中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片药田。”

孟浮生心中一凛,“周叔,你慢慢说。”



第一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0)

周叔年纪确实大了,但是在流云山庄做事这么多年,却从未出过纰漏,可见他心思之细腻,所以平日里对一些主子重要的时间都会有粗略的记录,他也是翻到长风先生还在世时候的一些记录,上面写到他在好多年前的一天,曾经粗略地记载过一两句话,里面就提到了药田。

不过只是极为粗略的一点记载,没有具体时间也没有实在的地点。

但是这点细微的消息对于孟浮生他们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无异于在黑夜中见到的一盏明灯,他激动地追问“师父当时为什么提起?周叔你还有印象吗?”

这对于老管家而言的确是为难了,毕竟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当时记录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多留心,所以爱莫能助,“对不起少爷,当时长风先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然我也不会记录了这么少的字数,我帮不上您的忙。”

“没事没事。”孟浮生不想让他自责,毕竟确实很多年了,他总不能强人所难吧,所以忙说,“你告诉我们的这个消息已经很重要了,我跟生云师兄都会感激你的,谢谢周叔了,就这样吧,我去跟生云师兄回话了。”

他去跟生云师兄说了之后,后者也是同样的震惊,他难以置信道“那为什么师父当年未曾跟我们提起过?这片药田,要不是周叔有记录,仅凭张涛的话,我是没有办法相信的。”

孟浮生同样也为此苦恼着,“我也不主动。”师父对他极为疼爱,去世之前几乎把什么事情都交待了,可要是真的有这么一片宝贵的药田,不该只言片语都不留下一句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们连那片药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它种植的地点了,不要是师父种的,那么左右也是在流云山庄里或者附近罢了,所以穆生云负责查探药田现在的位置以,孟浮生则负责的是搜集江湖上关于这片药田的传言以及江湖人士的想法,这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就都跳出来了,也不知道江湖上是怎么流传这么广,流传得这么快的,要知道,在张涛告诉他们之前,他们对这些是一窍不知啊!

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发现了,江湖上知道药田事情的人的确不少,而且眼红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连孟浮生都知道它的价值,绝对是不菲的,毕竟是师父留下的东西,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只要传出去是长风先生留下的,想必也能引来不少人的蠢蠢欲动。

不过要是传出去的说只是说那是长风先生留下的一片药田,即使许多人都很向往,但是有胆子觊觎甚至生出抢夺之心的人绝对不多,毕竟流云山庄的实力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引得他们疯狂的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传得有声有色,说是那片药田里连土都蕴含着神奇的效用,更别说里面的满布的药材了,每一株都能引起无数人的争抢,甚至里面还有一些稀有药材,甚至能够起到生死人肉白骨的作用。

孟浮生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很离谱,要是真的有这样的药材,师父怎么可能会因病去世?不过对于外界来说,这种真假参半的消息无疑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他们甚至连思考都不会了,只剩下将这种宝物强夺过来,所以把这种消息传出去的人,其心可诛!

他把这种消息告诉生云师兄的时候,他也很是生气,“是谁传出去的?莫不成是跟我们流云山庄有什么血海深仇?这是想让流云山庄成为众矢之的啊。”

孟浮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认为谁都有那么胆子来招惹流云山庄,哪怕是亡命之徒也要好好考虑一下的,所以当务之急他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问“生云师兄,你可有找到药田的线索?”

穆生云立刻露出了烦恼之色,他也很是郁闷,“那么大的地方总不能被师父藏起来了吧?可我真是一点都查不到啊,也是奇怪了,到底去哪里了。”

连生云师兄都查不到孟浮生一时之间真是摸不着头脑,难道师父是不想让他们找到那片药田不成?不然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啊。

对了!线索!

孟浮生眼睛一亮,他抓住穆生云的手臂,激动地说“生云师兄!我想到了,医书!医书!师父留给我的医书!”

“你是说?”穆生云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激动起来,他还记得师父在去世之前特意提到过,心知小师弟对医术颇为热爱,所以特意把书房的医书都留给了他,“所以说,那些师父留给你的医书里面,很有可能有线索!”

孟浮生简直是喜逢甘露,喜出望外,激动地跑了出去,“我现在去看看!”

他冲进书房,一看就懵逼了,他刚才在高兴的时候差点忘记了,师父留给他的医书不是几十本啊,而是上百上千本,这样找起来,可不是小功夫啊,但是现在能怎么样呢,多少书他都得一本一本找过去啊!

这里书籍数量众多,寻找翻阅的工程量也巨大,孟浮生几乎是一头扎了进去,十几天除去睡觉吃饭,几乎所有的时候都耗费在了这里,但是他这么努力,也总算是见到了一点点收获,起码翻过的书已经过了大半了。

但是翻阅的书籍太多,不可能是一本本一页页一行行字慢慢看过去的,肯定是有疏漏的地方,他现在能够祈求的便是,师父有可能放的线索不在那些书中了。

在将近二十天的辛苦之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这群书籍里竟然翻到了一本师父是手抄字,孟浮生看过去,竟然是师父手写的许多珍奇药房,甚至还有各种稀有药材的种植方式。

孟浮生的心脏跳得很快,因为他直觉,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第一千零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1)

果然没错,孟浮生在这本手抄书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一个类似于地址的标志,不过由于年代比较长了,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他辨认了好久都没有办法确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孟浮生能够肯定,这个应该就是师父给他留下的有关于药田的下落。

他立马拿着这本书去找了穆生云,给他看了最后一页,便说了自己的猜测,“生云师兄,我觉得这便是师父留下的线索了,这里应该就是药田的所在地。”

穆生云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不过有一点线索了,总比跟个无头苍蝇似得乱找一通好多了,所以他当即决定,“我去让人查一查,看有哪个地方跟师父画的相似。不管怎么样,总比这之前的目的地缩减了许多,浮生,这次都要多谢你了。”

“生云师兄,别说这种客气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这样,穆生云立马安排手下去做了一番打探,企图早日找到这一片药田,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这样他们可就对不起师父了。

不过,在分出心思去寻找药田的同时,两个师兄弟也同样非常迷惑,要知道,孟浮生跟在师父身边长大,两人几十年的感情,可以说是非父子却胜似亲生父子,所以他才把最喜欢的医书都留给了孟浮生,还在生前悉心教导,事无巨细。

至于穆生云,则是他最为信任器重的弟子,要不然也不放心把流云山庄留给他啊!

但是就是这么跟穆长风最亲近的两个人,却一点都不知道关于药田的事情,可实在是太奇怪,忒不同寻常了啊。

孟浮生倒还好,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之所以会花时间去找这个也不过是为了生云师兄,所以还是穆生云对这个最为疑惑,“要是这个药田真的这么重要,那为什么师父不直接告诉我们?放到是把线索藏得这么深?这一次要不是你一本本书找过去,那点东西记录得这么隐秘,怕是猴年马月才知道啊?再说了,当初要不是张涛告诉我们这个,我们甚至还要比其他人知道得都要晚,未免要太奇怪了。”

孟浮生对此也深表疑惑,那本手抄本要不是是因为是师父亲自手写的,他甚至都不会翻阅得那么仔细,而是跟其他的一样随便翻看过去,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漏看了那么隐蔽的线索。

不过虽然师父当年没有直接说关于药田的事情,但是还特意留下了那本亲手写的医书和珍稀药材的种植方法,摆明了是有提示的,所以孟浮生想,师父或许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就直接说了,“生云师兄,你也知道师父对我们很看重,我想之所以不跟我们说那片药田,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者苦衷吧,你不要想太多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让人去查便是。”

穆生云听了他的话,心里还是有点膈应,喃喃道:“真的是这样的吗?不该啊,当时那么长时间师父都没说,讲出药田的位置又耗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是在意那一片药田的位置,只是有点放不下师父不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就好像是他全心全意地爱戴师父,可是却得不到师父的信任,这让他有些放不下。他看孟浮生并不是特别关心,也不好说出来让他陪着自己烦心了,就干脆不说话了。

但是他虽然不说,但并不是不想了,他在回到院子的时候还一直念着这事情,甚至拉着周婉仪想让她帮自己解答:“你说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药田的位置?我们知道得还要比外面那些人慢,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他现在是有点钻牛角尖的意思了,周婉仪对这些也不怎明白,但是对他的状态很是担忧,所以细心地安慰道:“我虽然没有见到过长风先生,但是江湖上流传着他的许多传说,所以我也值得长风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贤人,连我都相信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的,你作为他最看重的大弟子,怎么能不相信他呢?所以生云,不要多想了。”

不止她一个人劝说过生云,连孟浮生也知道了那天生云师兄还是没有放心,也来劝说过几次,但是效果不大,他还是想得很多,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头疼。

孟浮生也没有办法说服的了他,干脆不说了,而是全心投入去寻找药田一事,想着等到药田找到了,生云师兄应该能够放下了吧。

不过在这个时候,失去消息许久的师叔突然来了信,上面再三告诫穆生云他们不要去寻找那片药田的地址,而是语气特别严厉。

师叔本来就是爱云游的性子,上一次回到流云山庄也是因为师父重病,不过是在师父去世之后便再一次离开的流云山庄,而后便再无任何消息。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传信过来,所以穆生云他们十分重视,都在揣测信中的意思。

尤其是穆生云,他对这么一封信十分疑惑,叫来孟浮生跟他一起商量,“你说,师叔为什么让我们不去查药田的下落?”

孟浮生怎么会知道,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师叔的信,所以他摇摇头,说:“生云师兄,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吗?”

“那还要不要查?”本来师叔都这么说了,他们不应该纠结才是,但是关于药田的下落,他们可是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啊,孟浮生在书房里除去吃喝拉撒和睡觉找了那么多天,以及他派出去的那么多人手,可都不是小功夫,一下子放弃了,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穆生云也不甘心,“你觉得要怎么办?”

但是他还是决定先询问一下孟浮生的意思,早好好考虑考虑。

孟浮生对药田执念不深,至于前段时间耗费的功夫,他觉得找到师父亲手写的医书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也不执着,“那我们不找了吧,师叔都这么说了。”

第一千零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2)

“怎么能不找呢?”穆生云有些不高兴,“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说不找就不找,这难道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孟浮生有些乍舌和纳闷,“生云师兄,这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只是表达了我的想法而已。”

“你未免也太轻易放弃了。”穆生云还是不高兴地絮絮叨叨,“这段时间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你说不找了就不找了?”

孟浮生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呢,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可是师叔都说不找了,师叔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说不定还知道师父的苦衷才劝我们不找了呢,我想我们还是尊重师叔的意思吧。”

穆生云板着脸不理会他,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孟浮生想了想,估计要是让他们两个人掰扯,肯定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保不齐到时候还会再一次争吵起来,他不想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写信问过师叔这到底是什么事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再决定吧?”

穆生云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问啊?可是谁不知道师叔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再说了,我们连师叔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写信?怎么问?”

那这下可就麻烦了,他们各执己见,就是说服不了彼此,即使都按捺住怒火认真讨论了一番,还是各有各的看法。

穆生云依然坚持道:“这是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的成功,期间付出的心血也算颇大,眼看着就要找到了,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不过,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坚持要去找到那片药田,还有因为他想要知道为什么师父在临死之前不告诉他们有关药田的事情,对的,他还没有放下这件事情,虽然暂时不提起了,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一直想着查个水落石出。

现在连位置都有个大概的方向了,虽然地图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有些看不清楚,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但好歹是比别人多了一些优势不是吗?

所以穆生云怎么可能甘心放弃呢,他暗暗发誓不论如何,都要找到药田,将事情查清楚。

但是孟浮生没有他那么多的心思,他生性毕竟大大咧咧,性格豪爽,也想来不会被过往一些琐碎的事情烦恼,况且他一心认为,既然师父没有跟他们说药田的事情,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当时他想着原因估计也是因为没有必要告诉他们,所以在生云师兄要他找的时候也没有多么纠结,但是现在师叔在知道他们在寻找药田后,都特意写信回来让他们不要找了,说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那么纠结啊。

所以两个人的看法有了根本性的差异,因此才会发生冲突。

孟浮生苦口佛心地想要劝他放弃,“生云师兄,及时止损才是对的,既然师叔都让我们不要再找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呢?并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师父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我们,说明或许是觉得我们没有比要知道吧。师父和师叔肯定是不会害我们的,所以我还是觉得不要太去纠结了。”

穆生云用一种失望又痛心的眼神看向他,似乎要看透他是不是有其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看他是真的坚持要这么做,是真的气狠了,他咬着牙说:“浮生,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或许师父当年只是忘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是一个多么淡泊名利之人,或许那些让外面的人争红了眼睛的东西,在他看来不值一提?所以才没有特意告诉我们?至于师叔,他或许只是觉得跟那么多人争抢珍贵的药田,会有危险,所以才告诫我们的,不过浮生,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风险的,至于影响最终决定的,是要看要得到的东西值不值得冒那个险。”

他继续说:“先不提药田的价值,单单他是师父留下的东西,我都不允许它落到别人手里,所以我要去把它找回来!”

“生云师兄!”孟浮生还是不认可他的想法,甚至觉得他在歪曲事实,“师叔从来不是哥会让我们生活在温室里的人,他是鼓励我们去冒险的,可是这一次他让我们不去抢,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有风险的原因。肯定是有什么内情,不过师叔还没有跟我们说而已,你要相信师叔,他后面肯定会跟我们解释清楚的。”

“我也希望你相信我。”穆生云目光沉沉,“我已经决定了要去找药田了,所以这一次,还是听我的吧。”

孟浮生没有想到生云师兄这一次会这么固执,他们一向都极为敬重师叔的,现在师叔都亲自写信过来了,态度十分鲜明,但为什么师叔就跟被蛊惑了一般,执迷不悟,一个也不知道有没有传言中那么宝贵的药田,真的值得这么做吗?

要是换作别人,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是不会多嘴的,但是对方是生云师兄,是他的家人,所以他还是决定继续劝说:“生云师兄,这片药田于你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觉得,师叔的意思,或许就是师父的意思,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忤逆师父和师叔的意思的吗?怎么......”

“什么怎么了?”穆生云面无表情,眼神中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厌烦和烦躁,似乎不想再跟孟浮生多费口舌,甚至连下面的话都说出来了,“我是流云山庄的庄主,师父在临死之前专门把庄主之位给我,说明师父是相信我有管理好整座流云山庄的实力,你怎么能一再质疑反问我?”

“生云师兄?”孟浮生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是生云师兄第一次用庄主的位置来牙他,他震惊、诧异、还有一时间的不知所措,“你怎么......”

穆生云不耐烦地挥手,“我没怎么!我是庄主,这件事情我说了算,而且我已经做了决定了!”

第一千零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3)

孟浮生无奈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让穆生云有了这么巨大的决心,甚至为了一个丝毫不了解,只是在外面捕风捉影得到的信息的药田,首次违抗了长辈的话,只是为了找一片药田。

但是生云师兄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说明他是心意已决,而且不允许他置喙,这样坚定的态度,着实少见。

孟浮生吞了吞口水,看向他,发现他的表情一派阴沉,那副样子,好像要杀人似得,着实骇人,这么恐怖的情绪还是他第一次在生云师兄身上见到,一时之间颇为震惊,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所以他缓了缓,才说:“生云师兄,你先走太冲动了,所以才会说这种话,我不会怪你的,我能够理解,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几天,等到冷静下来,再好好说,这样才是最好的。你先走下的决定,或许只是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

穆生云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转身道:“是吗?我也觉得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赶人了。

孟浮生无奈了,又不好在生云师兄情绪不对的时候说太多,以免让情况变得更加严峻,所以他听话地离开了,“那生云师兄,我先走了,等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他刚离开书房,穆生云就生气地扫落了桌子上的东西,胸口剧烈的大幅度起伏,脸色发黑,十分不爽的模样。

等到回到院子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连面对周婉仪都是一副极为不高兴的神态,惹得她一阵心悸,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生云,是不是山庄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生云闷声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这让周婉仪更是惴惴,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担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我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还有浮生,我们都会陪着你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要闷在心里好吗?”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什么药田的事情,只当穆生云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穆生云听到孟浮生的名字,竟然烦躁地挥开他的手,喘着粗气地说:“别跟我提他的名字,我现在不想听到。”

周婉仪看着被拍红的手,有些委屈,眼睛不由得渗出了泪水,她是被生云的柔情宠坏了,一点点委屈都能让她忍不住流出了泪水,她憋着气转过身,摆明了不想理会他。

房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穆生云咂摸了一会,突然觉得心虚,过了好半晌悠悠地说:“对不起,婉仪,我刚才没控制好脾气,是不是打到你了?”

周婉仪眼泪滴溜溜在眼珠子里转,不想回答他的话。

这让穆生云更加心虚了,他连忙走到周婉仪面前,想要握着她的手,却被她甩了脸色。

穆生云也不气馁,再接再厉,最后终于成功地握到了婉仪的手,一脸地愧疚,轻轻吹了一口气,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婉仪你别生气了,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周婉仪这时候怒气才下去一点,但是她有更加关心的事情,联想到刚才穆生云一听她提到浮生时候的表情,她心里就知道,师兄弟又闹矛盾了。

“你跟浮生,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道尽了她的无奈,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数起来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的人,还这么不成熟,也难怪让周婉仪感到无奈。

穆生云听到她的话,果然又不高兴了,脸色重新黑了起来,但是估计念着刚才才做错了事情,不敢放肆,闷了好一会才点头,“嗯。”

周婉仪知道是问不出所以然了,想着这样还不如到时候去问浮生,也好过从这个闷葫芦嘴里问话。

“不说就算了,去吃饭吧。”

孟浮生特地等了两天,想着生云师兄现在估计已经冷静下来了,特意去找了他,想要再进行劝说。

穆生云见到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哼哧哼哧地等他先开口。

“生云师兄,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我为什么要改变注意?”穆生云似是不解和不屑,“我又没有做错,要改变什么主意?我还想问你你改变主意了没有呢!”

“生云师兄......”孟浮生着实是头疼,他还以为这么几天过去了,生云师兄能够冷静下来想清楚呢,可是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改变嘛。

他叹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生云师兄,以前都是你认为我做错事了,然后百般阻挠我,我不都为你退让一步了吗?现在,不仅是我觉得不应该再去查药田,连师叔都觉得不应该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放弃这个想法。”

穆生云冷哼道:“你什么时候退让过了?每次我不让你去做的事情哪一次你不去做了?”

穆生云感到头疼,要是谈这个他的确心虚,但是每一次他都觉得坐得端行得正,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生云师兄,我们不说这个,但是药田的事情,师叔也特意写信回来说不允许的,再说了,师叔既然写信回来,说不定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你怎么交代?”

穆生云的确有点犹豫这个,他对于师叔当然是尊重的,但是这件事情,他无比坚定,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说:“我是师父特指的流云山庄的庄主,说明我有权利做决定,就算做错了,也要看看结果是不是需要改正再决定,而在没有做之前就放弃,这不是我的作风。”

孟浮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劝说了,他从未否定过生云师兄是流云山庄庄主的这个事实,所以什么决定都听他的,但是这个,真的不一样啊,师叔都专门写信回来了,期间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师叔能够亲自说服生云师兄,“生云师兄,要不你先等师叔回来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你说是不是?”

第一千零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4)

“你怎么知道师叔什么时候回来?”穆生云极度不耐烦,甚至隐隐又要发脾气的征兆,“师叔信中又没说,要是师叔一直不回来,那我就把这件事情一直耽搁下去是不是?”

生云师兄近期的脾气变大了,有时候没说上几句就要吵架,这实在是让孟浮生头疼,要是换作其他人,他是真的不想理会了,反正不关他的事情。

但是生云师兄无异于比他的亲生哥哥还要亲,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好好去劝一劝他。

所以孟浮生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意思,你可以暂且等等几天啊,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半会的,不然你擅自行动,师叔回来,难免不好生你的气。”

“师叔会谅解我的。”穆生云板着脸说,固执己见,丝毫没有把孟浮生的话听进去,并且还一副想让他闭嘴的样子,“所以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我已经做好的决定,结果如何,我自己承担。况且既然那片药田是师父留下的,那么就是我们的。我们要不去找,而是落到了其他人手里,岂不是对不起师父?”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理解师父当初为什么不阐明药田的存在,难道他没有想到会有惹来诸多势力争夺的今天吗?

孟浮生感觉额头上青筋隐隐发痛,无奈地叹气道:“生云师兄......”

“你不要再说了。”穆生云打断他的话,十分果断,不再给孟浮生再讲话的空间,“我心意已决,要是师叔到时候真的怪我,那我也承受的住。”

眼看着两人的气氛逐渐紧崩,又要吵起来了,孟浮生不再说什么了,不然吵起来的话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他们的矛盾加深,到时候生云师兄更是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了,所以现在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没成想在外面竟然碰到了送汤过来的周婉仪。

“嫂子。”孟浮生礼貌地叫了一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笑道,“您是来给生云师兄送汤的吗?”

“是啊。”周婉仪说,“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怕他又把身体熬坏了,就给他送汤来补一补?你要不要,我那里还要,我到时候端一碗给你。”

哪有让长辈送汤的道理啊,孟浮生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嫂子的心意。”

“唉。”周婉仪不悦地啧了一声,“你在跟我客气什么呢?不说了,你在外面等一等我,我进去把汤送给生云,就来找你,别走啊,不然嫂子可生气了。”

孟浮生不好再拒绝了,委婉地答应下来,“知道了嫂子。”

周婉仪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怪异,她带着孟浮生走了几步才问:“浮生,你跟生云是不是又吵架了?我进去看他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刚才又冲你发脾气了?”

不是她偏心,只是每次这两个师兄弟争吵都是穆生云单方面的暴怒,孟浮生要是生气,最多也就是沉默不理会,所以她才有这个怀疑。

她刚才进去的时候,的确被里面凝重的气氛吓了一跳,就好像刚才才经历过一场大吵大闹一样,不过好在穆生云看到她控制了脾气,还算温柔地结果她手里的东西。

孟浮生沉思了片刻,最后没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的确是因为除了一些分歧所以吵架了,不过嫂子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周婉仪心事忡忡的,“他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上次还冲我发了脾气,这可是第一次啊,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孟浮生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生云师兄冲你发过脾气?”

生云师兄跟他吵架他倒是没有什么,两人吵吵闹闹到大,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要说生云师兄对嫂子发脾气,这个他的确是不敢相信的,从生云师兄看向嫂子的眼神和行为动作,他都看得出来生云师兄对嫂子是极为敬重和爱护的,怎么会发脾气......

周婉仪露出忧愁之色,“他很快就跟我道歉了,但是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吓了我一跳,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浮生,你知道吗?”

孟浮生沉默了一会,才说:“或许是因为师父留下的药田的事情吧,生云师兄很介意这件事情,虽然我也不主动为什么,毕竟师叔都说了让我们不要查,想必师叔是知道什么内情才这么说的,但是生云师兄就是坚持着要查,我们刚才也是因为这个才吵了起来。”

周婉仪这个时候也说了一声,“他那天应该也是因为跟你在书房吵完这事情,回来的时候心情不佳,才对我不小心发脾气的。”

两个人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他们都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穆生云对药田的事情这么执着,要是是因为只是师父留下的东西,那么浮生也应该有相同的感觉才是。

但是孟浮生一开始虽然也帮忙寻找线索,但是在师叔写信回来让他们不要查后,他就歇了这个心思了,师叔知道得肯定比他们多,既然让他们不要查,那为什么还要坚持?

两人都有了相同的想法——穆生云对药田未免过度执着了。

周婉仪想到这里就有些担心了,眉宇间浮现担忧之色,“生云不会一直这样子吧?”她只要一想到穆生云跟她发脾气那天黑漆漆的脸色,心里就一阵后怕,她不想要这样的生云经常出现,就感觉变了一个人,让她不敢接近。

孟浮生也同样很担心啊,他以前也总跟生云师兄吵吵闹闹是没错,但都是小吵小闹,但是近些年,越吵越大,越闹越凶,这样迟早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的,不过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几分钟后就到了穆生云的院子了,周婉仪端了剩下的一碗汤给他,跟他闲聊,“自从何姑娘来流云山庄后,我都没去见过她。”

第一千零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5)

孟浮生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也很久没有去见过何翠然了,不由得露出了尴尬之色。

周婉仪对情绪这种东西的变化还是比较敏锐的,她立马就注意到了,有一些不敢相信地询问“你该不会也很久没有去看过何姑娘了吧?”

虽然他也只得孟浮生跟何翠然是假成亲的关系,但是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夫妻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何姑娘的名声跟孟浮生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的。

孟浮生一听,颇为不好意思,“是啊不过我现在就去,嫂子别急。”

“你啊你!”周婉仪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说你,只是来者是客,你就是不喜欢何姑娘,也不应该这样冷落她,不然其他人怎么看她?她要如何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在流云山庄自处?浮生,这一次是你考虑不周到了。”

“是是是。”孟浮生连声称是,也不为自己辩解,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他错了,不管两个人的感情如何,他既然把人带回来流云山庄,就应该好好对她,起码得以对待贵客的方式才是。可是这段时间因为药田的事情和跟生云师兄的争吵,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有何翠然这个人,竟是一个月了,一面都没有见到过,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他们夫妻关系不和的消息,即使他们本来就不算是真的夫妻。

“我错了,我现在去,我现在去。”

而且他现在的心情本来就很暴躁,加上跟何翠然也算得上是朋友的关系,想着去见一见她,保不齐还能跟她说一说什么,宽慰一下自己,因此想到这里,他去见何翠然是心甘情愿的。

周婉仪哼哼几声,略带着责备地说“你知道就好,虽然我跟何姑娘不熟悉,但是从她答应陪你们胡闹开始,就看得出来那也是一位好姑娘,你可不能欺负人家。那你去看看何姑娘吧,等过几天我也去看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好的嫂子。”孟浮生应了一声就打算找了,“那我现在走了,嫂子再见。”

他一走出院子就折身去了何翠然那里,里面安静得很,因为一开始何翠然就说过了,她喜欢安静,也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的下人,所以除去必要的时候,里面几乎没有人走动,实在是幽静的很,特别是风一吹,竹子的绿叶随风摆动,颇为悠远宁静之意。

孟浮生立马感觉心里的焦躁散去了不少,心中暗道这一回算是来对了,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因为格外安静的缘故,所以一有人进来何翠然就听到脚步声了,她出来的是还有点疑惑了,会是谁呢,她不是说了不喜欢院子里有人走来走去吗?所以平日里这个时候几乎都没有声音的,所以当她出来见到来人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又惊又喜的,“孟浮生,你怎么来了!”

想来她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孟浮生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她跟孟浮生又不是真的夫妻,对方对她可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就算是后半辈子都不见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这么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了,突然见到,还是难免有些开心的。

孟浮生实话实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你近期怎么样?”

“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突然出现就是想来见见我?”何翠然调笑道,“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特别是看你愁眉苦脸的,说吧,又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想来跟我这位红颜知己谈一谈啊?”

孟浮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自称为红颜知己,感觉颇为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心情更加轻松了,果然来这一趟是对的,她能给人带来开心。

孟浮生不打算瞒她,毕竟她进了流云山庄,也算是半个流云山庄之人,他没有想要像防贼一样瞒着她,再加上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机密,所以他就把药田的事情,和他跟生云师兄产生严重分歧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还十分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椅上,面对面坐着,何翠然撑着下巴听他说话,很是认真,等他说完才发表意见,“按理说,你都不这么执着,你师兄应该也不会太想要才是啊,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分歧?”

这也正是孟浮生所烦恼的,所以他当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何翠然让他回想生云师兄是在什么时候表现得这么坚定的,毕竟孟浮生知道这件事情明显比他早啊,哦不,更准确的说,这件事情还是孟浮生告诉他的。

孟浮生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就开始回想起来——生云师兄态度变得坚定的时候,好像是在他从医术中找到线索的时候。

他再三确定了一下,觉得不离十了,就跟何翠然说了,她恍然大悟道“我想我知道你师兄这么想找到药田的原因?”

“是什么?”孟浮生狐疑道,“我都猜不透生云师兄的想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翠然点了点桌子,条理十分清晰,“我觉得你师兄可能是嫉妒了,你看啊,你师父前什么关于药田的事情都不说,1但是却在留给你的医术中留下了线索,这说明什么?不是说明你师父还是想着你也许能找到的吗?但是你师兄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恰恰证明你师傅更加看重你吗?所以你师兄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孟浮生有些不赞同她的想法,皱着眉说“不会的,生云师兄不是这种人,而且他要是真的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肯定会告诉我的。”

“这样啊。”何翠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她忽然说,“那或许是你师兄觉得你师父去世之前不把药田留给你们,觉得对你们不够看重,可是你师父生前又对你们像亲生儿子那样,他觉得很疑惑,不甘心,所以想要找到药田看看能不能发现原因吧。”



第一千零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6)

孟浮生这一次没有反对何翠然的话,因为他觉得她的这一次猜测要比上一个有理有据得多,甚至隐隐约约要把他说服了,让他去想:生云师兄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坚持呢?

何翠然看他动摇了,觉得自己的话被听了进去,挺高兴的,接着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关注过药田的进展?或许你的生云师兄在这几天也没有放弃寻找呢,你要不要去查一查。”

孟浮生这个倒是没有想到,因为他还以为自己这么跟生云师兄说了之后,他就算不接受他的意见,坚持要去寻找药田,但也会消停几天而已,但是听到何翠然的话,联想到生云师兄的态度,越想越有可能,便想要去查一查。

“好,谢谢你,我会查一查的。”

他现在的心情比来的时候好多了,但是也没有打算立马走,毕竟对方刚帮了自己的买,还消减了烦躁的心里,他就立刻走了,也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吧,这不是孟浮生的性格,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所以孟浮生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还跟她说了周婉仪的事情,“嫂子说了,等到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什么?”何翠然吓得筷子差点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嫂子?这、这怎么行呢?我又不认识她,而且我们两个的关系也不是那样子的,我要怎么应付她?”

孟浮生笑笑说:“放心,你不用应付嫂子,她知道我们是假成亲,一早就知道了,她当你是流云山庄的贵客,想着这么久都不来拜访你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要亲自上门看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这么一说何翠然就放松了一点,但是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庄主夫人还是颇为谨慎的,毕竟完全不了解,“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当然不用。”孟浮生安抚她,说,“你放心吧,嫂子人很随和的,你们肯定能当朋友,这样子你要是无聊,也可以去找嫂子说话了,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跟嫂子说,嫂子性格很好,也非常乐于助人,更别说你是流云山庄的贵客了。”

何翠然这才放下了,“那就好。”她就害怕周婉仪会是宫中那些妃子的类型,一个个装得柔柔弱弱的,其实肚子里都是坏水,她不喜欢她们,都不得不对她们笑脸相迎,生怕哪里暴露出来。

孟浮生从这里离开后就去查了一下,果真发现生云师兄手底下的人的确真正调查药田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让他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但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就收到了师叔的信件,说他现在还在外面,但是也准备回来了,问他们是不是还在调查药田的事情。

孟浮生当然欢喜于师叔的回来,想着既然师叔都回来了,那么生云师兄应该也会听话吧,不过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生云师兄还在调查药田的事情告诉师叔,想了想还是提了几句,其他的就等到师叔回来之后再说吧。

信寄出去四五天的一天晚上,孟浮生正在睡觉,就听到房间的角落传来细微的声响,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夜晚的清冷和寒意。

孟浮生立马警觉起来,手悄悄摸上床边挂着的剑,在对方有动作之后,他立马拔出了剑,房间比较暗,所以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在过了几招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师叔回来了。

“师叔。”他叫了几声后就停手了,点亮等,果真是师叔,他笑着说,“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竟然跟你动手了。”

师叔笑得十分欣慰,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终于茁壮成长的大树,满是宽慰,“你先走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想来我不在的时候也很自觉地在练习,我差点打不过你。”

孟浮生谦虚道:“师叔你说笑了,我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在让着我罢了。”

师叔豪爽的大笑。

“对了师叔。”孟浮生想到了正事,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那片药田......”

“哦。”师叔摇了摇头,脸上写着漫不经心,“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既然还在为药田的事情操心啊,其实啊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价值不大,之所以外面的人这么眼红,也不过是因为传说得太过玄乎其实了,你师父当年根本对这片药田不怎么在意,不然为什么不留给你们,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原来是这样啊。

孟浮生恍然大悟,不过,他刚想问,虽然不是什么稀缺玩意,但怎么也是师父留下的,为什么他会写信来让他们不要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连忙去开门,结果门一开,竟然看到了生云师兄漆黑的脸色。

穆生云看到孟浮生身后的师叔一愣,“师叔,你怎么回来了?”

孟浮生还看到了他带着的一大群护卫,更是疑惑,“生云师兄,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生云不甘不愿地解释:“我不知道你房间里的是师叔,只是训练的护卫听到你房间里的动静,我刚好在,就带着人过来了。”

“对了师叔。”他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偷偷摸摸回来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实在是太尴尬了,师叔摸了摸鼻子,老实地说:“也是刚回来本来没有打算让那么多人知道的,没有想到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下是谁都知道了。”

穆生云对孟浮生知道师叔回来,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不高兴,感觉自己是被排斥出来的那个,所以他问:“师叔,既然你回来了,那能跟我们说一下为什么你会不让我们去找那个药田吗?”

“唉。”师叔叹了一口气,说,“既然都被你们发现了,那说就说吧,其实那个药田根本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神奇,也没有那么多珍贵难寻的药材,或许是因为是长风师兄留下的,所以才会这么多人相信外面的传言罢了。”

第一千零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7)

师叔继续说:“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们这么好奇,我不说岂不让你们因此生出间隙?既然如此,那我便都说了吧,其实,那片药田,是长风师兄留给别人的?”

“别人?”穆生云蹙眉,诧异道,“为什么?”

师叔解释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啊,那是因为长风师兄对那个人有些亏欠的地方,所以才特意培育了那片药田要送给他。”

“为什么?”穆生云还是不解,“不是说药田很珍贵吗?师父的亏欠了对方什么,要拿这片药田去换?”

师叔咳嗽了几声,摆摆手说:“唉,哪有外界传的这么珍贵啊,要是里面真的有这么神奇稀缺的药材,长风师兄怎么说也会留给你们啊,其实里面的药材说珍贵也算珍贵,但流云山庄也不是拿不出来,就是外面传得厉害,真假掺杂而已,你们怎么也相信了?难道还真的觉得要是真的有这样子的药田长风师兄会不留给你们?你们把你们师父当成什么人了?他可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原来是这样。

孟浮生和穆生云都恍然大悟了,同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的争执太过于幼稚和没有意义,尤其是穆生云,所以当他在收到浮生的眼神时,心虚地撇过脸,看向师叔,扯开了话题,“话说,师父是亏欠了谁?怎么都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这个嘛......”师叔的眼神有些闪躲,看向外面,露出一副高深莫测之色,沉声说道,“长风师兄当年要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所以说,我不能跟你们说,不然我可就是言而无信了,失去了信用,你们让我怎么做人是不是?”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孟浮生很疑惑,猜测道,“难道那人身份很特殊?”

“都说我不会说了。”师叔板着脸,装出十分威严的样子,严肃道,“这件事情是秘密。都散了吧,我一回来就跟浮生打了一架,又被你们两个缠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累死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就这样吧,你们两兄弟也散了吧。”

师叔走后,穆生云让护卫们也都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了他跟浮生两个人。

孟浮生看他,说:“生云师兄,你现在不继续找药田了吧?”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师叔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找什么找。”再说了,他从一开始为了就不单单是这一片药田,而只是因为心里过于不甘,想要一个解释而已,现在这个解释都来了——药田本来就不是留给他们的,所以师父才不告诉他们。

真相如此,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那就好。”孟浮生心里悬着这么久的刀总算是落下了,心里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有其他的担心的事情,“不过生云师兄,你真的不觉得你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古怪吗?”

“是吗?”穆生云不解地蹙起眉,左思右想,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古怪的地方啊,便问,“你觉得我哪里有古怪?我没有感觉出来啊,我觉得还挺好的吧,虽然,是不应该跟你闹这么大的脾气。”

“不止是因为这个。”让孟浮生最先开始担心的的确是因为这回事,但绝对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生云师兄,我不是记着你跟我吵架的事情,只是你对于药田的事情未免太过在乎了吧。明明是我最先知道的,可是我看到师叔的来信时,就没想过要继续找的,反而是你,还这么坚持,甚至不惜跟我吵上一架,这个你不觉得其实不符合你往日的性情吗?”

性格这个东西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往往都是长期造成的结果,外人看的可能很明显,但是自己反倒是不会那么容易的发现,就像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样的道理。

但是被这么一提醒,他似乎也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他好像确实太过暴躁了,以前也总跟浮生生气是不错,但那是因为他犯了错误,他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兄,应该管着他,有这个职责和义务。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犯错误的那一方,并且是屡劝不改,还因此跟浮生争吵起来。

看生云师兄陷入了沉思,孟浮生想起码他还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的,继续开导:“你先走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有时候的你甚至让我感到害怕,而且以前,你哪里舍得跟嫂子发脾气啊,可是你上一次,竟然还以为我的事情迁怒于嫂子,这个......不是你做的出来的事情啊生云师兄。”

孟浮生看他的表情有所变化,但是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心中叹息,接着说:“生云师兄,师父曾说过,心境是我们习武之人除了剑最重要的东西,你现在的心境跟以前可是天差地别,你再这样动不动就不听任何人劝说,固执己见下去,迟早会出事情的生云师兄。”

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担心生云师兄,他是他最亲近的人。

穆生云继续保持沉默,孟浮生也不说话了,气氛一时之间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吹的人身上发亮。

孟浮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他只能拍了拍生云师兄的肩膀,叹气道:“生云师兄,你自己想一想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穆生云看他进去后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也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周婉仪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了才放心,埋怨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让我好担心。”

他没有多少说话的心思,只说:“师叔回来了,我去见了他一面。”

“师叔回来了啊。”周婉仪自从进了流云山庄,还未曾见到过这位师叔呢,“那我要去见师叔一面吗?”

穆生云摆手道:“明天吧,今天太晚了,师叔已经休息了,你也该休息了。”

“好。”

第一千零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8)

第二天一大早穆生云就带着周婉仪去见师叔了,师叔是流云山庄现在唯一的长辈,对穆生云以前也颇为照顾,后者于情于理都需要去见师叔一面的。

这一大早呢,师叔才刚起床,正在用早膳,见穆生云带着个人进来,笑着说:“这位想必就是周姑娘吧?”

周婉仪羞羞涩涩地说:“师叔,您称呼我为婉仪便行了。”

“好,婉仪。”师叔性格爽快,也不是一个拘小节的人,立马笑着称赞道,“生云啊,不得不说,你可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穆生云自然也高兴听到这夸奖话,笑道:“婉仪确实很好。”

孟浮生这个时候也进来了,见到里面这么多人,乐了,“师叔这里好热闹啊,都背着我来讨师叔欢心吧。”

师叔笑得更加畅快了,“今儿个我这里是真的热闹啊,这样也好,我下午那会也得走了。”

“这么快?”几人都十分诧异,孟浮生说,“师叔你是要赶着去做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留在山庄休息几天吗?”

师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好休息的?我出去外面是游山玩水,四处结交朋友,又不是做事情。再说了,留在山庄我才是累呢,我更喜欢到外面玩,畅快,哈哈哈,你们要是喜欢,也跟着我一起走呗?”

穆生云苦笑道:“我一大堆事情呢,哪有哪个福气跟着师叔一起去玩啊。”

师叔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着真的要他们一起去,所以听了也就是笑笑,打趣道:“的确,长风师兄可是给你留了这么大一桩事情,你哪里能像我们这些无事一身轻的人那样,自由自在,爱去哪玩去哪玩,就图自由两个字啊。”

“师叔说笑了,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做好的。”

师叔这个时候也吃的差不多了,让下人来收拾好东西,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同时说道:“我昨天夜里赶着回来,也不过是想着跟你们说药田的事情,本来想着说完就走吧,要不是被生云拦下了,我现在早就不在这里呢,哪里能跟你们唠嗑。”

穆生云郑重道:“师叔,你放心吧,你说的事情我们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就好。”师叔摸着下巴,说,“你们可千万不要管那些事情啊,不管外面的人因为药田闹得多么腥风血雨,也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关住门做自己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跟你们没有关系,尤其是生云,可一定要记住。”

穆生云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当初的固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师叔,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师叔点点头,看向孟浮生,对他说,“浮生,你可要看好你的大师兄啊,不要让他乱来,否则我到时候连你们一个骂,你是连坐的那个。”

孟浮生哭丧着脸,也不知道昨天生云师兄听进去没有,他是一点都不想查那个药田的事情了啊,但是以现在的情形,要是生云师兄坚持,他也做不了什么,不过看师叔的眼神,他也说不出其他话,只能点头,“好的师叔,我会尽力看住生云师兄,不让他乱来的。”

“那就好。”师叔满意了,这个时候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一点都不耽搁,“我现在走了,再见。”

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来去如风,说得就是师叔。

穆生云这个时候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师叔没有告诉我们他离开去做了什么呢?”

孟浮生也想起来师叔好像确乎是什么都没有交代,不过师叔一向是这个样子,好像也不奇怪,所以他们接下来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周婉仪看他们两个好像有话要说,干脆就先走了,两人找了一个地方面对面坐下。

“生云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穆生云抠了抠桌子,说,“师叔都这么说了,当然是不查了。”

“那你的人是不是要叫回来啊?”

“你知道了?”穆生云惊讶,他根本没有告诉浮生这件事情,不过接着想一想,浮生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查一查就知道了,而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打算瞒着谁秘密做,所以他知道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也就没有继续纠结,“当然是把人叫回来啊,不是我们的东西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生云师兄总算跟他形成了一样的看法,真是可喜可贺,“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师叔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罚你连带着把我也惩罚一顿,那我可就冤枉了。”

穆生云开玩笑道:“你我有难同当不是应该的吗?”这个孟浮生倒是没有办法反驳,他知道要是他也做了这样的事情,生云师兄定也会被长辈训斥管教不力,最后的结果也是两个人都被训斥一顿或者共同惩罚。

孟浮生走后穆生云就准备去把自己的人叫回来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收到了手下的消息,说是他们已经找到了那片药田可能存在的地方。

要是以前的穆生云听到了这个消息,定是要高兴得亲自去看一看,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探寻的心思了,立马把人叫了回来,负责带人查此事的手下还纳闷了,回来就问他,“庄主,为什么不查了啊?这都快有结果了。”

穆生云没有多大的反应,就淡淡地说了一句,“算了吧,不查了,都把人带回来吧,以后也不要管药田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关我们的事情。”

心腹更加纳闷了,不久前他可还记得庄主坚持要他们找到了,还说越快越好呢,现在找到了反而不要深究了,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这不是他应该管的,既然庄主都让他们不找了,他们当然要听从命令,所以他立马把其他人都叫了回来,还让他们关住自己的嘴,不要把任何消息透露出去。

第一千零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59)

能被派出去做些重要事情的,肯定是比较得到上面人的信任的,别的不说,起码嘴巴肯定要比常人严实,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那个心腹倒是不担心手下出去胡乱说话给山庄惹事情。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都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穆生云觉得,他既然已经把人撤回来了,也决心不理会此事,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不必太在意。

孟浮生也认为,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做,为他们臆想出来的能活死人,医白骨的神奇药田如何争得头破血流,都不关他的事情,所以只要他管好自己的事情,各扫门前雪,那些事情也便过去了。

不过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得这么简单,他们确实是因为不想掺和药田的事情了才把人撤回来的,但是他们自己人清楚,外面的人可都是靠猜和蒙呢,所以也不知道消息的起源是哪里,竟然说的是他们已经知道了药田的下落,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还没有去找。这种无稽之谈流云山庄的人当然是不相信的,不过一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可信了不少啊,甚至有人直接找上了流云山庄。

因为药田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知道药田是长风先生留下,所以找上门来的人还真多不少。

有人跟孟浮生认识的直接找上了他,明里暗里是询问关于药田的事情,孟浮生烦不胜烦,直接说流云山庄不参与此事,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哪里会相信啊,不过问他不成,那些人又去找了穆生云,一口一个穆庄主,态度也尊重得很,就想要问出药田的下落。

穆生云的确是知道一点消息,但是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此事了,所以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要是说了一次,一传十十传百,后患无穷啊。

所以他也跟孟浮生一样,咬定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人更是不可能相信了,要说孟浮生不知道还有可能,但是穆生云作为流云山庄的庄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说穆生云他们是想要钱,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流云山庄又不是善堂,怎么可能会免费给他们消息?

所以一时之间,带着重金来流云山庄想要买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他们开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但是这些钱财对于穆生云两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他们丝毫不为所动,还是坚持他们不知道。

孟浮生做事比较直接,那些带着钱过来的人直接被他关在了门外,然后很是不留情面地表示:“虽然这的确是家师留下的,但是家师也有留下话让外面不要参与此事,所以我们流云山庄中人并不会掺和进药田的事情,此事不管钱财多少,所以还请格外请回吧。”

他很是断然地说:“再说了,师父也曾说过,此药田并无江湖传说的那等功效,所以各位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要是你们还不死心,还请自己去查找吧,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的态度太坚决,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们念着还有一丝丝希望,那就是从穆生云口中得知,所以没有撕破脸皮。

但是穆生云跟孟浮生的态度相差无几,无非是话语中圆滑了许多,不至于让人恼羞成怒,但是意思也是同一个意思,那便是他们不打算插手有关于药田的事情,也请各位江湖人士不要来打扰,就算他们知道任何消息,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们说得也算是实话了,他们的确是知道一点消息,但是药田的确切地址他们并不知道,但是那些找上门来的江湖人士那是一句话都不可能相信的,在他们看来,穆生云等人就是在故意隐瞒他们,想要独吞药田。

因此那些不仅丢了大脸,还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人愤愤不平,怀恨在心,不过,流云山庄这是何等庞大的势力,屹立于武林又超脱于武林,哪里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所以事情发酵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势力敢跳出来公开挑战流云山庄,起码明面上是没有,至于暗地里的动作还是不少的。

在江湖上,关于药田的事情也越演越烈了,越来越多的势力参与进来寻找,而穆生云他们,虽说不打算插手,但是念着那是师父的东西,所以还是颇为关注的。

他们也不是想知道药田里的是什么,既然师叔都说了,是一些算得上珍贵,但又不稀奇的药材,也就是说流云山庄里头多的是,他们只是想知道,这药田到底会落在谁的手里,那个人应该就是师父亏欠的人了吧?

不过师父到底亏欠了那人什么,他们都十分好奇,不过既然师叔都说了师父不让他们说,他们也没有那么想探究了。

或许是穆生云和孟浮生拒绝透露任何消息的态度太过坚定了,所以上流云山庄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也高兴,终于得到了清净。

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人特意找上了门,那人跟穆生云他们还算是熟悉,是一个长期合作的商铺掌柜,由于他们长期有生意往来,而且那个掌柜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所以他们还算得上朋友,因此穆生云很是热烈地欢迎了他。

但是那个商铺掌柜看上去愁眉苦脸的,似乎很担忧,穆生云有些关心地说:“李掌柜,你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李掌柜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隐隐有郁闷之色浮现,他说:“穆庄主,不瞒你说,我这段日子很烦心啊。我有一个儿子,平日里就爱跟着狐朋狗友玩了,天南地北的胡吃海喝,脾气还差,这不,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惹到了人,被下了毒,一开始还好好的,回到家后就一病不醒了,找遍了大夫也没有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担心,这不,找上门来想请穆庄主帮个忙。”

第一千一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0)

穆生云虽然同情,但还是很疑惑,“帮忙?帮什么忙啊?”

“是这样的。”李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颇为尴尬地说,“我听闻贵山庄的孟少爷医术了得,所以特意上门请求孟少爷能够帮我儿子度过这一关,我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能平安无事,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大恩人!”

穆生云一听,其实心里有些不大乐意,但是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去让人把孟浮生带过来,然后对李掌柜说“我不能帮他做决定,我让他过来,你亲自跟他说一说吧。”

“好,好!”李掌柜笑逐颜开,很是激动地说,“谢谢穆庄主了,穆庄主真是个大好人,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穆生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虽然并不乐意孟浮生去,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能够不想就说不的小孩子了,承担了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到底还是要成熟的,知道即使某些时候心里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一直维持着和颜悦色。

孟浮生很快来了,见到里面有人,他也认识,所以招呼了穆生云后就跟他问好,“李掌柜,你怎么来了?”他还以为对方是为了药田的事情呢,瞬间感到头疼,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怎么又来了。

而且对方跟他也合作过不少次,交情也在,还不能跟忽略其他人那样对方,难办程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穆生云显然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连忙笑着解释“浮生,你别误会,李掌柜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的,不是为了那事情。”

李掌柜近期也听了不少话,瞬间明白过了对方误会了,连忙说“孟少爷,我可没有那个想法,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的。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惹了祸,被人下了毒,现在毒发躺在床上呢,我实在没有半分了,才来找你的。知道你医术了得,想请你去帮忙看看,也没有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啊。”孟浮生了然,本来时期特殊他是不愿意出门的,但是对方也算是朋友了,这忙他怎么也得帮吧,所以他十分爽快地应下了,“当然可以。”

“谢谢你!”李掌柜很激动,握住孟浮生的手拼命地摇着,“我儿子都靠你了。”

孟浮生尚不知道他儿子中的是什么毒,李掌柜也说不清楚,因此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决,所以还是谨慎地说“不用,我还不知道贵公子中的是什么毒呢,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等我去看了再说吧。”

李掌柜却对他十分信任,信誓旦旦地说“人人都说孟少爷武功极佳,医术更是了得,孟少爷去帮忙,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孟浮生无奈,到时候要是搞砸了可就不好了,再说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以防万一,他还是提醒道“我又不是华佗,也都是外面的人过度夸奖了,其实也就一般般,感谢什么的还是留着等到我去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再说吧。”

李掌柜丝毫不减信任,搓着手紧张地说“那孟少爷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一趟?”他儿子都中毒好几天了,再拖下去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所以当然是越快越好啊,但是有求于人,怎么都得以别人的时间为准吧,所以他只是询问。

孟浮生想了想,给了一个具体时间,也给了李掌柜一个定心丸,“今天晚一点吧,我现在还有点事情,等我解决完了就去找你,我去过你家。”

李掌柜高兴地离开了。

孟浮生现在的事情是他要去陪何翠然去看嫂子,本来是要一个人去的,可是她说太紧张,硬是要他陪着,他反正没事,就答应了。

他正准备告辞,就被孟少爷叫住了,说“浮生,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生云师兄,什么事情啊?”

“关于李掌柜。”穆生云的话憋了好一会了,现在迫不及待地说,“你真的要过去吗?”

“当然。”孟浮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他都答应李掌柜了,那肯定要去一趟啊,况且解毒救人,是好事啊,“生云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近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流云山庄还惹上不少人,我怕你出去会遇到危险。”

原来是这样啊。

孟浮生哭笑不得,“生云师兄,这能有什么危险啊,咱们这距离李掌柜那里又没有多远,我早点去早点回来不就行了吗?”

穆生云也觉得自己是在杞人忧天,这啥都没有发生了就想这么多了,但是的确还是挺担心的,所以不由自主的说了几句,“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注意点。”

“放心吧生云师兄。”孟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注意的,就这么点路程,能发生什么啊?再说了,万一再发生一点什么,我能够解决的。不说了,我去找翠然了,还有事情呢。”

原本规定好用完午膳就去找她的,可是临时被生云师兄叫过去一趟了,所以他去到何翠然那里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所以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何翠然的冷脸,他知道自己错了,忙道歉“翠然,对不起,我刚才被生云师兄叫去有点事情,来晚了。”

何翠然心中有气,阴阳怪气地说“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要是不想陪我早说啊,我又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

“对不起。”孟浮生一点没生气,继续道歉,“都是我的错,再说了,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不会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你别生气。”

何翠然心中的确有气,但是她不是一个分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之人,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率先走出去,说“那去吧,还愣着做什么?”

孟浮生连忙跟了上去。

现在是下午,周婉仪爱在外面乘凉,见到两人来了颇为惊喜。



第一千一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1)

孟浮生低头叫了一声,“嫂子。”

周婉仪笑着应他,然后看向他身边的人,说“这位便是何姑娘吧?”

她知道何翠然的身份,也知道她现在扮演的角色,但还是尊重地称呼她为何姑娘,何翠然心里很感动,紧张也慢慢化解了,看来孟浮生说的不是客气话,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何翠然在孟浮生面前大大咧咧,但是现在有些束手束脚,低头腼腆地叫了一声,“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周婉仪,毕竟不可能直接跟着孟浮生叫嫂子吧,多大脸啊,她可不好意思。

周婉仪看出她的窘迫,立马解围道“我应该比你大吧,你叫我做婉仪姐姐就行了,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么可爱的妹妹,你以后就把这里当家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或者浮生,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说着,她却是看向孟浮生的,意思不言而喻。

孟浮生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只是陪着人过来的,怎么就被说了呢,况且他连见到何翠然的时间都少,又怎么可能会欺负人,嫂子真是多虑了。

何翠然却听进去了,还很感动,虽然流云山庄里的人都很尊敬她,但是她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这里到底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唯一一个熟悉一点的孟浮生,又总见不到面,所以她的心是定不下来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婉仪身上有一种安定人心,令人产生安全感的力量,让她多了一丝丝的安全感,所以她现在对周婉仪多了真心的尊敬和感恩,当然还有喜爱,她是真的很喜欢她给她的那种姐姐的感觉。

孟浮生两人在周婉仪这里待了许久,可以看得出来两位姑娘很投缘,聊得十分投机,孟浮生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简直是碍眼,但是没有人让他走他也不好离开,只好继续尴尬地坐在这里,直到到了周婉仪午休的时间才跟着何翠然离开。

何翠然表现得比来时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婉仪姐姐人可真好!”

这倒是,他嫂子的确人很好。

孟浮生配合地点点头,将何翠然送回到院子他就准备下山去李掌柜那里了,毕竟李掌柜的儿子是中毒了,拖得时间久终归不好,他也不想耽搁了。

所以他独自下山,去了一趟李家。

他见了李掌柜,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他儿子为什么中毒,原来这祸端不是由李掌柜的儿子惹出来的,而是由李掌柜惹出来的,因此他更加迫切地想要拿到解药。

孟浮生问是怎么回事,这才得知原来是因为他们家的生意跟其他人有了一些冲突,那些人怀恨在心,可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做些什么,知道李掌柜对这个儿子看得如珠如宝,所以就找准了机会对付他儿子。

李掌柜是个性子精明的,想要对付暗算他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他的儿子是个闲不住的,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要想对付他可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在他落单的时候算计一下就行了,然后他儿子就被下了毒。

他一直在找下毒的人是谁,这样起码能够直接拿到解药,可是李掌柜的生意做这么大,仇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因此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孟浮生身上了。

孟浮生很快见到了他的儿子,看了症状之后,感到十分棘手,对李掌柜说“你儿子中的毒我倒是看得出来,但是解毒极为麻烦。”

不管什么麻不麻烦,孟浮生这么说李掌柜就知道肯定有办法了,他哭着给孟浮生跪下了,道“孟少爷,李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年纪这么大了,我儿子要是没了,我们李家可就绝后了,那我不就成不肖子孙了?到时候下到下面我历代祖宗都不会饶了我的,孟少爷,你救救我吧,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不是说这个。”孟浮生也着实头疼,他不是不想解毒,而是,他为难地说,“这毒实在是不难解,但是里面有几味药材很难得到,就算是我,想要找到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就是怕浪费太多时间,到时候毒发攻心了,那可就药石无医了!”

“什么药材?”李掌柜十分激动地说,“孟少爷你放心,你只要告诉我是什么药材,不管有多难找,我就算是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找回来的!”

孟浮生一听,就点点头,然后说了那几味药材的名字,这下本来信心满满的李掌柜也不由得露出了心灰之色,这的确是很能在市面上找到的药材,他所经营的商铺也出售药材,他见多识广,对他所说的几味自然知道,但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的难寻,这么多年的生意,他都没有见到过几次,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用到的竟然是这几味。

李掌柜颓丧地瘫倒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很是灰心,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怎么办?”

孟浮生抿抿唇,想出了现在唯一的一个方法,“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自然会帮到底的,不过目前我的确不知道这几味药材在哪里,但是不是还有时间吗?这样吧,我尽力延缓他毒发的时间,你去找一下药材,我也会让我的人帮忙找一下。”

李掌柜眼前一亮,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谢谢孟少爷,谢谢孟少爷。”

孟浮生淡淡地点头,然后就写了药方,让人天天熬给李掌柜的儿子,说是这样能延缓毒发,然后就去让手底下的人去帮忙查找药材。

过了几天还真是杳无音讯,那几味药材的确难寻,这么大力气了都没有一点消息。

在这个时候,越来越绝望的李掌柜得听了一个消息,说是流云山庄的长风先生留下的那片药田里,各种珍稀药材都有,或许他要找的那里也有呢?

李掌柜现在是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了,便立马去找了孟浮生。



第一千一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3)

孟浮生赶忙问李掌柜,“我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掌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十分棘手,那副样子竟是要直接哭出来,带着哭腔说:“孟少爷,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听伺候他的下人说,是半夜的时候突然吐血的,然后就隔一会儿就吐一次,孟少爷,我儿子还有没有救啊?”

“有解药就能救。”孟浮生斩钉截铁地说,“药材找到没有?”

李掌柜竟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孟浮生的面前,老泪纵横,“孟少爷,我倾尽全力去找了,可是加上你那么帮忙的,还差一味最难找的药材,至今都没有消息呢,这可怎么办啊,我老李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祖宗定是要怪我的!”

孟浮生听得头疼,但是没有办法,只得说:“你让人继续找,我留在这里帮忙看着李少爷。”

“谢谢孟少爷!谢谢孟少爷!”

李掌柜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孟浮生留在这里还是给了他一定的安慰的,让他起码不至于太过担惊受怕。

孟浮生对李少爷进行了一番救治,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吐血的情况起码抑制住了,李掌柜虽然还是很担心,但是也不至于失去方向,立马让人去找到那味药材。

但是找了这么多天都毫无消息,这几天又要什么用呢?眼看着李少爷的情况越来越差,甚至又开始吐血了,连孟浮生都没有办法抑制得住,李掌柜最后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他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的怀疑——孟浮生之前一直跟他说药田的消息他不知道,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去找上流云山庄?

该不会那么多人都误会了流云山庄吧?会不会是他们故意隐瞒了消息呢?

李掌柜越想越是,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想这么多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儿子的消息太让他担心了,他不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再一次找孟浮生进行谈话。

李掌柜面色凄苦,“孟少爷,求求你了,我们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要是真的出了事情,我也活不下去了。”

孟浮生一开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担心李少爷,想要让他尽力救治,立马诚恳地说:“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别的不说,李少爷也是一条生命啊。”

“谢谢你啊孟少爷!”李掌柜看似十分感动,在这个时候突然说,“也不用孟少爷做些什么,只要你能把药田的消息卖给我,我就万分感谢了!孟少爷以后就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从这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李家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帮忙的!”

孟浮生一愣,接着皱了皱眉,他记得他早就跟李掌柜说过,药田的消息他也不知道,怎么还提起?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对方忘了,所以重申道:“李掌柜,药田的消息我知道得比外面的人都少,问我还不如去外面查呢。”

“孟少爷,求求你了!”李掌柜几乎要再一次给孟浮生跪下了,幸好被他及时拉住了,他继续说,“我知道孟少爷肯定担心消息会不会泄露出去,你们尽管放心,我肯定会保守消息的,药田里的其他东西我也都不要,就要那一味药就可以了!”

孟浮生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对方看来是怀疑他当时骗了他啊,他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耐心地解释说:“我跟你说过了,我是真的不清楚,也不是想要骗你,真的没有必要。”

李掌柜一听,推开了他的手,再次妥妥地跪到了地上,竟然开始磕头,”孟少爷,你救救我儿子吧,他才十八岁。“

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长辈给自己磕头,孟浮生的心里压力十分之大,眼看着自己扶不起来,就闪到了一边,皱着眉说:“李掌柜,你别这样,我要是知道,不会不去找药救李公子的。”

李掌柜停住了,正当孟浮生停住的时候,却听到他说:“孟少爷连我这么磕头都不愿意说真话吗?”

孟浮生心里愈发烦躁了,甚至还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他或许根本不应该趟这趟混水,得不到感谢也就算了,保不齐还会惹来一个仇人。

但是事情都发展都这个时候了,他也理解对方对儿子的担心,所以口不择言,所以没有撕破脸,而是继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可以让人去帮你打探一下。”

李掌柜却毫无顾忌地撕破了脸皮,站起来冷冷地说:“孟少爷既然不想说,那我一个小小的商铺掌柜也逼不了你不是?就当我看错了人吧。”

孟浮生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怒了,真的有一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无力感,他压抑着怒火,说:“李掌柜,我希望你能够清楚,最开始是你亲自找上门让我帮忙的,我当时就算是拒绝你又能做到了什么?我是因为你跟流云山庄的交情才来的,不然我何必多管闲事。”

“好啊,孟少爷终于说了真心话,就是看不起我们这小小的商户不是!”

孟浮生怒极,额头青筋蹦出,“李掌柜,我念你过于担心儿子,胡言乱语,不想跟你计较,可我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希望你能够记住。”

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后面是孟少爷铁青的脸色,想必刚才是把里面的争吵都听了清楚,他冷笑着对李掌柜说:“李掌柜,原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师弟的啊,好样的。当时我想着外面情况太乱,不想让他下山,他念着是你才下去的,没成想你竟是一个白眼狼啊。”

孟浮生也不知道生云师兄怎么来了,想着事情这一次是没有反转的余地了,干脆不说话了。

李掌柜脸也有些发白,穆生云的身份可不比孟浮生,他也不敢造次。

第一千一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4)

穆生云看他这样子心中更是不屑,居高临下,冷冷道:“怎么,现在没话可说了吧?李掌柜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既然这样,浮生,我们走吧。”然后不等孟浮生回答,就跟李掌柜冷冷地说,“李掌柜,以后有事情还是不要来流云山庄了,我们不欢迎李家的人。”

孟浮生没有想把事情做这么绝,毕竟李公子的一条命现在可以说是掌握在他的手上,所以他跟生云师兄说:“生云师兄,算了,李掌柜念子心切也是能理解的,反正都来了,前面也做了这么多,干脆先救好人再说吧。”

他的确对李掌柜的态度也十分反感,但是对无辜的李公子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有一点可怜。

穆生云知道他心善,所以当时就算不乐意让他冒险下山,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是他对待李掌柜的态度真的是不屑加厌恶,于是很是坚定地拉着孟浮生离开,还冷冷地讽刺道:“你冒着危险赶来救人,那也要看人家领不领情啊,对待一个白眼狼,救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孟浮生被强行拽走了,他转过去看李掌柜的表情的时候,能看到他脸上的绝望,动了恻隐之心,但是穆生云特别霸道,他挣扎不开,也不想因此跟对方起冲突,想着回去再说吧。

回到流云山庄穆生云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可见气得不轻,他当时在外面就听到里面李掌柜对师弟的一声声质疑,在他看来,师弟冒着危险去帮忙,就算他们李家不把师弟当成恩人那般尊重,也应该知道浮生去帮忙是情分,而不是本分!

竟敢如此出言不逊,穆生云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

孟浮生看他实在是生气,特意给他倒了一杯茶,说:“生云师兄,别气了,这没有什么好气的,李掌柜也是担心李公子吗,可以理解。”

“呵呵。”穆生云一口气灌下一杯茶,说,“要不是我能理解和念旧情,我当时会这么就走了?他竟然敢这么说你!实在是不知好歹!”

孟浮生也理解他的想法,他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十分怒不可遏,要不是他本身脾气就好,加上救人心切,和理解对方的焦急,怕也是要跟生云师兄那般,直接大发雷霆了。

生云师兄现在的心情跟李掌柜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所以才这么生气,甚至怀疑他,毕竟一丝希望最后就这么断掉了,但是李掌柜再这么可怜,也不过是一个外人,孟浮生没有想过要因为他跟生云师兄争吵,所以耐心得跟生云师兄解释道:“生云师兄,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我也理解李掌柜的生气。”

他说:“那种家人中了毒,在床上昏迷这么多天,病情还突然加重,频繁吐血,仍是谁看到了,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再说了,他肯定是在外面听到了流云山庄知道药田下落的消息,那感觉就跟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最后知道我根本不清楚,第一反应肯定是不相信啊,这也能理解。再说了,我们两方合作这么久,怎么说感情还在那里呢,总不能真的撕破脸皮吧?”

穆生云依旧冷着一张脸,一副没话说也不想说的样子。

孟浮生更加无奈了,生云师兄这个样子,那么他就更不可能忤逆他的意思再一次去李家帮忙了,干脆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生云师兄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李家了,也行。不过,我在先前已经让人帮忙去找药材的下落,现在呢,还差一味药材,那我们只要帮忙找到药材,就是仁尽义至了,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这样做能帮上一点忙,也用不着撕破脸不是?”

“不行!”原本一直维持着冷漠表情的穆生云突然激动起来,大力地拍打桌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凶狠地说,“以德报怨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也不允许你去做,特别是我一想到当时李掌柜说的话和他那副样子,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再说了,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我怕他会怀恨在心,给你下绊子,做一些伤害你的事情,这样的我,不要说撕破脸了,我就要亲自去李家讨还公道!”

“生云师兄。”孟浮生头更疼了,他觉得现在的生云师兄,就像是一个认准了一件事情的孩子,不管他怎么费口舌,都是浪费,他根本不听进耳朵,而是全部当成了耳旁风,让他无奈又感动,“生云师兄,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没有必要想这么多。”

穆生云冷哼,还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把任性发挥到了极致,“怎么没有必要?那个李掌柜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生云师兄。”孟浮生更加无奈了,“我们跟李掌柜合作了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他是什么人吗?就是这次因为太担心儿子,所以过火了而已,况且他也就是说了点气话,也没有伤害到我什么,我根本记不了多久。”

穆生云阴森森地说:“可我记着呢,再说了,他没有对你动手,就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你,而且我又来了,他难道敢当着我的面碰你不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跟你说,你不要随意插手了,你看要是在一开始你就听了我的话,不去掺和李家的事情,后面根本不会发生。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好了,不让你遇到危险。”

孟浮生看着生云师兄现在的样子,再想到他的话,一时有惊心动魄之感,在他看来,以前的生云师兄,侠道热肠,是一个一见到别人有难,就会倾力相助的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漠,似乎是只要一碰到他的事情,就格外明显,这然跟孟浮生很是愧疚,觉得好像是他让生云师兄变成这个样子的。

第一千一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5)

孟浮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调整好心态开始安抚起生云师兄,“生云师兄,我觉得你是多想了,李掌柜其实不是坏人,当时是一时心急才跟我起的冲突。”

“你还在为他说话?”穆生云一下子重新板起脸,一副不想在他嘴里听到李掌柜名字的厌烦样子,“你再为他说话就出去!还有你别想劝我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再次过去了。”

孟浮生无奈了,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得绕开李掌柜安慰了生云师兄好一会,他的脸色才稍稍好转,孟浮生这个时候就告别了,看似是放下了要去再次找李掌柜的事情,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呢。

他也不是当天就去了,知道生云师兄现在正在气头上,保不齐还怀疑他不甘心,派人盯着他呢,所以沉淀了几天,几天下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才假装要出门一趟,其实在半路就拐去了李家。

李家大门紧闭,比起上一次孟浮生过来的时候要显得肃穆,好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笼罩在李家上面,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孟浮生想了想才开门,他不知道李掌柜现在想不想见到他,虽说是对方先有的错,但是那天生云师兄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但是他虽然心善,但也不是任由人搓圆捏扁的人,要是对方不欢迎,他可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硬是凑上去。

他敲门后很快就有人开门了,还是上次的下人,他见到孟浮生似乎很惊喜,“孟少爷,你来了!”

他喜出望外,大声朝后面喊:“快去告诉老爷,孟少爷来了!”

然后便热情得将孟浮生迎接进来。孟浮生诧异于他们这奇怪的表现,从对方话里知道了原因。

下人解释道:“孟少爷,你自从离开后,少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大夫今天早上才来看过,说是再不解毒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老爷心急如焚,但想到穆庄主的话,不敢去找你,哪想到孟少爷竟然自己来了,孟少爷真是大好人,大菩萨啊!”

孟浮生看到他身后李掌柜匆匆赶了过来,脸上似有羞愧,还有一丝丝别扭。

他看着孟浮生好半晌才开口:“孟少爷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过来。”他那天跟孟浮生说了那种话,他还以为孟浮生走之后便不愿意再搭理他们李家的人了呢,哪里想到他竟然自己过来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

但是想到他当时说的话,又有些拉不下脸,他当时的确是怀疑孟浮生故意隐瞒他,因此把找不到药材,儿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的事情都怪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一看,孟少爷在他说了这番话后依然能够不计前嫌,可见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他的责怪似乎是极其不应该的。

李掌柜被羞愧淹没了,他低着头,真心实意地道歉,“孟少爷,上次是我说错话了,真的是感谢你能够不计前嫌再次过来帮我。”

他本来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不是那种知道自己做错事情还死不承认单单只是为了面子的人,不然生意也不会做这么大,要是真的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人,早就把商界上一群老狐狸给生吞胡扯了。

孟浮生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那天也是无心之失,谁处在你那种情况下都不能保持冷静,我不至于那么记仇。”

“谢谢你,谢谢你。”李掌柜看出了他的真心实意,终于是明白过来,孟浮生是真的不清楚药田的事情,想到自己当时的胡搅蛮缠,真是羞愧不已,他诚心实意道,“孟少爷,那天的事情是我错了,你是真的想帮我们的。就是不知道,你过来的事情,穆庄主可知晓?”

他想到穆庄主当时愤怒至极的样子,猜测,穆庄主要是知道他下山肯定是不愿意的,果不其然,孟浮生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偷偷过来的,不过没事,我师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李掌柜担心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两个,要是因此你们两个吵架了,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孟浮生摆摆手,连忙表示:“没事,那种事情以后再说,眼前重要的还是李少爷身上的毒,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李掌柜听了,更是愧疚,老脸通红,他惭愧道:“孟少爷菩萨心肠,是我当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犬子的情况很不好,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真的很担心。要不是你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孟浮生完全理解,他也有这种时候,所以便更加能够感同身受,“你是李家的主心骨,你可不能倒啊。”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要把儿子救回来。”

孟浮生这个时候猛然想起些什么,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这让李掌柜立马激动起来,“孟少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我认识一个人。”孟浮生说,“他家里世代是种植药材,而且是专门种植药材的,他对药材的了解,以及知道药材的多少,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就算是我,都自愧不如。找到他,或许能够知道那味药材的下落,就算是不知道,也有可能找到那味药材的替换药。”

“真的!”李掌柜眼前一亮,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这些天看着儿子一点点憔悴下去,可以说是心如刀割。甚至想着,要是儿子没了,他也跟着去了,反正留在世界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的老伴在儿子出生那时候难产没了。

孟浮生想到自己现在才想起这个消息,十分惭愧,“说来惭愧,因为跟那人许久未曾见面,所以当时一直不曾想起他来,现在也只是突然冒出来的。”

“没事没事,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李掌柜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他,他现在对孟浮生是巴不得供奉在头上当祖宗了,“那要我跟孟少爷过去一趟吗?”

第一千一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6)

“不用了。”孟浮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那个人性格孤僻,不喜欢见到生人,要是人多,还很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还是我一个人过去。”

事情这么大,还是要谨慎一点好。李掌柜比孟浮生更害怕事情不成功,所以孟浮生这么一说,他就一点异议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说会等他回来的。

不过孟浮生不是立马就过去了,他不知道现在生云师兄知道他下山的消息没有,要是知道了,现在肯定在流云山庄发脾气呢,想着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写了一封信回去,对生云师兄表示了抱歉,告知了自己现在的位置,让他不必要担心。

知道一封信起到的作用不会太大,还很有可能让生云师兄更加生气,但是也比什么都说让对方担心的好。

他也不是一个人去的,当时拒绝李掌柜同行,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不喜欢热闹和聒噪,也有想让他留下来看着李公子,免得情况恶化得更加严重,他带上人是想要让生云师兄安心,不至于让对方对他不注重安全的行为更加生气,火上浇油就不好了。

孟浮生没有带上多少人,以免对方不高兴,就这样轻松上路了。

那个人算不上孟浮生的朋友,只是因为都对药材有一点点研究,所以志同道合,曾经在一起讨论过一段时间的稀有药材的种植,因此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可是他到了才知道,那个人所居住的地方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在门口是有一片药材的,郁郁葱葱的,这种季节该都开花了才是,可是现在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似乎是被挖走了,只剩下一些根茎。

孟浮生心里先是一慌,想着难不成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情了,但是很快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好是他所要找的那个人,他见到孟浮生也有一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孟浮生左右看了他一遍,并没有什么事情,表情也十分轻松,按照他爱药如命的性子,要真的是被人抢走了,肯定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问:“郑药,你外面的那些药都去哪里了?”郑药家里人也都是爱药的性子,所以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哦。”郑药笑道,“买了啊,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豪商,大价钱买了我所有的药材。唉,要不是那人实在是人傻钱多,我这些宝贝药我还是在是不想卖呢。”

孟浮生目瞪口呆,他以前还以为对方是金钱如粪土,唯一所爱的不过一个药字,没有想到是因为来买药的出的价钱不够高啊。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道德方面的评判,毕竟这都是个人选择,只是心里有些可惜,“唉,我还打算想要讨要一味药材救我一个朋友的儿子的命呢,那药材我们花费大力气找了这么久都没有音讯,结果连你这里都没有。”

那人听了也十分诧异,他跟孟浮生认识,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便打趣道:“连流云山庄都查不到的药?”

孟浮生点了点头,便把那味药的名字说了,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好奇心,“这药,怪不得你找不到,其实这药虽然难找,但是放在以前,想必以你的能力,找到不困难,之所以找不到,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孟浮生看他好像知道什么,便询问,“难道不是因为这位药难找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那人摇头,然后把真相跟他说了,“其实啊,这药不仅你,想必连我都找不到了,那是因为有人前段时间花了大价钱将市面上能够买得到的药材都买光了,我怀疑就是那个人傻钱多的干得。”

孟浮生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他闻到问道:“那你知道购买的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人耸了耸肩,“我就是一个负责卖药的,哪有那追根究底的功夫,再说了,我就是是好奇,对方难道就愿意跟我说了?”

也是孟浮生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对方要是花了这么大功夫买了这么多稀奇的药,的确不可能会跟外人说原因,李公子跟买药的人,这原本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孟浮生却觉得,对方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大量购买药材,的确十分稀奇,要是说这单单是巧合,那么这巧合未免也太过蹊跷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的奇怪的关系。

难不成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孟浮生突发奇想,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十分有道理,但是谁会为了对付他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和耗费这么多的金钱?孟浮生实在是想不出来。

那人看他愁眉苦脸的,似乎十分着急,想了想,说:“你要是真的很急需,我也可以帮你找一找,不过话说在前头,现在特别难买,我可不保证我有办法买得到。”

孟浮生对他表示感谢,买不买得到是一回事,对付主动提供帮助已经是有心了,所以他衷心地表示了感谢,“那就麻烦帮忙留意了。”

对方邀请他留下来用午膳,孟浮生想着许久没有跟朋友用膳了,便答应了。

用完后因为赶着回去流云山庄所以没有多留,对方也看出来了所以也没有多加挽留,就这样,孟浮生离开了。

不过他并不是回李家,而是回了流云山庄,不过他写信告知了李掌柜没有找到那味药的消息,并说了他因为突然有事情所以暂时回去流云山庄一趟,让他不要担心,他会尽快赶去李家。

孟浮生之所以先回了流云山庄就是为了要跟生云师兄商议一下关于不知名的人士大肆收购稀缺药材的事情,因为因为他觉得是有人在针对他们也就是一个个人猜测而已,他想要跟生云师兄商讨一下,询问一下他的看法。

不过在讨论这码事情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在等着他。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7)

那就是孟浮生从管家的口中得知了生云师兄在他偷偷离开的第二天就知道他下山了,怒不可遏,当天就打发了一场脾气,那几天可是谁看见了都怕,真是万径人踪灭啊。

孟浮生一听,心里也是嘀咕得很,那天他的确是走的急了什么都没说,而且还是在生云师兄明令禁止他再次掺和李家的事情后离开的,生云师兄生气也是正常的,但是生这么大的气他还是有一点惊讶的,也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管家还安慰他,“没事的少爷,庄主最疼爱你了,不会太生你的气。”

孟浮生苦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不过生云师兄衡器归生气,孟浮生想着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自己解决吧,所以他收拾好心情,还是很快去找了生云师兄,不过很明显对方并不想要见到他。

孟浮生十分头疼地看着将他拦下来的侍卫,他进出书房一向自由,这还是第一次被拦了下来,想到生云师兄果真是生了大气,他无奈地对着护卫们说“你们让我进去吧,我找生云师兄有急事。”

护卫们心里也正犯嘀咕呢,他们在流云山庄生活也有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山庄里的几个主子感情深厚,也知道面前的这位一向是进出随便的,前些天接到命令,让他们不允许孟少爷进来的时候他们也奇怪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庄主的命令还是最大的,所以他们在见到孟少爷的时候,还是尽责地拦了下来,不过拦是拦了,其他的还是不敢做了,谁知道这两兄弟是犯了什么矛盾,要是到时候和好了,想到今天这事情,受罚的还不是他们?

所以他们几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孟少爷,这是庄主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孟浮生知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为难他们是没用的,所以他在想了一会后,说“那你帮我进去跟生云师兄说,就说我有要事禀报,让我进去跟他说一会话。”

那人想了想,庄主这倒是不禁止,所以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穆生云隔着一扇门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后面的声音小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护卫进来,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冷着脸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谁在外面大声喧哗呢?”

那个护卫还以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他,“孟少爷回来了。”

“哦?”穆生云还装得挺像的,冷哼一声,“他还知道回来?他回来做什么?”

护卫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丝毫无动于衷,便把孟浮生告诉他的事情说了,“孟少爷说了,他回来是有急事要跟在庄主你禀报。”

穆生云装模作样作样地说“呵,既然这么急就让他在外面先等一会吧,我现在没有时间。”

护卫也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庄主都这么说了,他肯定是没有异议的,出去将他的话跟孟浮生复述了一遍。

孟浮生心里愈发苦涩了,知道生云师兄这是在罚自己呢,不过这惩罚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够让生云师兄消气,他不介意在外面站一会,反正今天天气挺好的,就当晒太阳放松片刻。

下午处理完事情穆生云才想起他好像让谁在外面站着呢,虽然是自己的主意,但是现在想想却难免心疼,叫来护卫,询问道“他,还在外面吗?”

护卫一开始还有点纳闷,下一秒有反应过来了,忙说“在呢,孟少爷方才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让他进来,属下没有得到庄主的命令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孟少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还等着”穆生云看外面的太阳,想着在外面晒了这么久,该多热啊,又开始后悔自己既然想了这个惩罚方法,未免也太不人道了,连忙说,“去把他叫进来吧,说我给他十分钟时间。”

护卫出去的时候还在想,庄主真是外冷内热。

孟浮生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不算是短时间了,也有些受不了了,见到护卫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心里有了打算,这是生云师兄愿意见他了啊,果不其然,那个护卫走到他跟前说“孟少爷,庄主让您进去了,说给您十分钟。”

孟浮生点头,却在心中暗笑都让他进去了,哪里是十分钟能够解决的,生云师兄啊,刀子嘴豆腐心。

表面却波澜不惊地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孟浮生先是整理了一下衣着,才稳步走进去,低头叫了一声,“生云师兄。”

穆生云好似十分忙碌,甚至都没有时间抬头看他一眼,全程埋头看卷宗。

孟浮生也不着急,干站着看他,看得穆生云自己都感觉不红意思了,才搭理他,露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哦,你在这里啊?”

“生云师兄。”孟浮生苦笑,“你别这样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不通知你一声偷偷跑下山,是我错了,但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一声。”

穆生云这才把私仇放一边去,慢悠悠地说“我想你要是没事现在想必也不会回来吧。”

“咳咳。”孟浮生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正是口渴的时候,哪知刚喝了几口水就被生云师兄的话呛到了,“生云师兄,你怎么说这种话,我哪里是这种人?”

穆生云反问“你哪里不是?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谈到正事上,孟浮生正色道“李公子身上的毒久久差一味解药,正好我有一个曾经认识对方朋友,他种植着许多珍奇的药材,我便寻思他那里也许会有,就去他那里询问了,结果却从他那里得知一个消息,说是前段时间不知道那里的人从他那里花了大价钱购买了所有的药材,同时也在江湖上的其他地方的也统统买下了。”

这的确有些蹊跷,穆生云问“你觉得是什么事情?”

“我怀疑有人在针对我们,知道我在找药,干脆把药都买了。”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8)

“还有这事情?”穆生云是知道孟浮生去找药的事情,也知道他空手而归的,但是不知道原因,现在看来,里面颇有隐情啊,“那你觉得会是谁这么针对你?”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仇恨了,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就为了让孟浮生找不到药材,做不成解药,要不是真有仇,谁会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孟浮生的疑惑,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近期有惹上这么一号人物,穆生云自然也看得出他的疑惑,说“不过这也算是一桩好事,不然你怎么会主动回来?怕是我让人去找都找不回来你。”

好像他有多坏似得孟浮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诚恳地缩“生云师兄,这个的确是我错,但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等到事情过去了,我再跟你道歉。”

穆生云虽然没有直说,按时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同意了,孟浮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追问道“生云师兄,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穆生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买药的人到底是谁。”

“谢谢生云师兄。”孟浮生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生云师兄肯定会帮我的。”

穆生云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好似挺不开心的,“要不是师父让我照顾你,你又是我的小师弟,我才不打算理你呢。”

“是是是。”孟浮生忙露出谄媚的笑,要是是别人,他肯定不会这样子的,但是眼前的是跟他家人一样的生云师兄,所以形象根本算不上什么“多谢生云师兄,生云师兄真好。”

穆生云看都不看他,但是心情明显比一开始好上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护卫敲门进来了,递过来一封信,说“庄主,这是有人放到门口的,上面写着说是给你的,让您亲自拆开。”

“什么信?”穆生云疑惑地接过,上面写着流云山庄穆庄主亲启,他好奇地拆开,扫了一眼,表情立马变了,然后递给孟浮生,说,“应该是冲你来的。”

孟浮生不明所以,结果一看里面的内容,立马明白过来了,就是冲他来的,因为里面出现了一个他近期非常熟悉的字眼,正是他近期在找的药材的名字。

这封信的内容十分简单,表明的意思也很是清楚,那便是这封信的主人说他有孟浮生所在寻找的药材,要是孟浮生愿意做交换,他便愿意亲自、无偿地将药材送上门。

信的主人所提出的条件他们也不陌生——竟是让他们以药田的线索作为交换。

而且心中也非常肯定地说,他知道孟浮生他们已经知道关于药田的更多的线索,让他们不要用外面盛行的说法应付他,反正只要线索到位了,药材便会无偿献上,其他的都免谈。

孟浮生看完后,看向穆生云,肯定地说“看对方这个样子,知道得肯定不少,但是,为什么他说得有些,连我都不清楚?我们不是早就不查了吗?”

穆生云皱了皱眉,看向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私自查了不成?”

“不是。”孟浮生怕他生气,连忙说,“我只是觉得他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连我都不清楚的他都能知道,这也太奇怪了。”

穆生云脸色这才稍稍转晴,跟他解释道“我们知道的的确要比外面多一点,不过不是我故意查的,而是那天我在决定把人叫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查到了,不过我没有去理会罢了。”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明白了,但是并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师叔都说了让他们不要去理会药田的事情了,这下要是参与进去,师叔肯定会生气的,但是这也是为了救人一命啊。

穆生云也蹙着眉敲了敲桌子,他心中对李家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也定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他一锤定音,说“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时间拖得越长越麻烦,不如将情况告知师叔,让他看看应该怎么办?”

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但是有一个现实的麻烦横梗在他们的面前,那么便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师叔现在在哪里?

两人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无奈之色,摊上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师叔,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这是目前可行性最高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们也只能尽力试一试了。

穆生云咬咬牙说“不管如何,先试一试再说!”

他们迅速写了一封信,将他们目前遇到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询问师叔他们应不应该用他们知道的药田的消息作为交换。

他们对这封信能不能送到师叔手中并没有几分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没有想到,这封并不受期待的信件,竟然成功到达了师叔的手上。

不过,这封信显然不受欢迎——师叔烦躁的很,他本来就是一个淡泊名利,只爱游山玩水,没有宏大志向之人,没成想前脚刚解决完完一桩事情,后脚事情又来了,要不是来麻烦他的人是他两个师侄,他定要直接把信给撕了,可谁叫他现在是人家的长辈呢。

师叔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两位叔侄也是顾念他才这么纠结的,在信中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干脆回去一趟吧。

他立马回了一封信,表示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在信中无法说得清楚,让他们等他一两天,等到他回去后再一起商讨,让他们不要擅作主张。

孟浮生他们本来对这封信能否到达师叔手里并不抱有希望,所以在收到来信的时候,可谓是万分欣喜,知道师叔要赶回来,也是十分高兴,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担忧焦急也不由得少了几分。

索性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就安安分分地等到师叔回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们觉得师叔也快到了,果然在第三天,一个熟悉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69)

孟浮生两人见到他都十分高兴,悬挂在心里的一颗大石子好像就这么轰然落地,他们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师叔。”

师叔朝他们点点头就当打招呼了,然后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直接把他回来的理由说了,“我回来是为了你们在信中写的事情,不过我不同意用药田的消息做交换,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个人还是你们的熟人,既然这样,我就带你们去找那个药田吧,你们需要什么药直接摘会来便是,但是不允许摘多。”

“当然。”孟浮生眼睛一亮,在听到师叔的前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没有想到师叔的想法原来是这个,他本来的想法就不是为了那片药田,只是想把缺的药材找到救人而已,“师叔你放心吧,我就是为了那味药材,其他的我看都不看,”

师叔瞥了他一眼,笑道“油嘴滑舌,你真是越来越会讲话了,生云,你可要学一学你这师弟。”

穆生云也跟着笑,现场的气氛很是和谐,他说“这我可学不了,我这师弟别的话不会说,哄长辈的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的,我是自愧不如啊。”

几人相视一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半晌过后,师叔打了一个哈欠,脸上的疲惫也显现出来,他说“我们明天再行动吧,我今晚实在是太累了,为了你们的事情,我这个半只脚的老头子日夜兼程,路上都赶不上休息,诶,你们这些不孝顺的叔侄一点都不知道体谅。”

穆生云看他实在是累了,眼底下都是青色,也很是不好意思,忙说“那师叔你先去休息吧,你的房间昨天让人打扫干净了。”

“行,你小子有心了。”

师叔快速离开,声音很快消失在了角落,剩下的两人脸上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担忧,师叔的回来让他们都放了心,他们对师叔给予了相当分量的信任。

第二天一大早师叔就来叫人了,他看上去精神抖擞,绝无昨天半分疲惫之色,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似得,反观被他早早叫醒的两人,一个个打着哈欠,眼睛半眯着,无精打采。

师叔大喝一声“都给我精神一点,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哪里像年轻人?我一个老人家都这么精神,你们好意思吗?”

孟浮生立马强打起精神,“师叔,你这也太早了,我们都还没有休息好呢。”

师叔严肃地说“早起自然有早起的道理,早起就能早点开始准备,你们现在,我给你们一个白天的时间,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就赶快准备,晚上开始启程!”

孟浮生本来还想着没有什么事情要准备了,可以回去继续休息,但是突然想起来,这事情他是不是该告知李家一声?倒不是为了什么,起码这样子能让对方安心一点。

他准备给李掌柜写一封信,但是措辞成了问题,毕竟不久前他才再三告知对方,自己并不知道药田的下落,虽然他的确是不知道,不过这么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他想了想,这么写——他在信中说道,自己有一个师叔,知道他们遇到了麻烦,便结束巡游回到了流云山庄,而他的师叔正好知道药田的下落,也打算带他们去寻找,看里面是否有他们需要的药材。

要是有药材的话会带回来,给李公子制作解药,要是没有的话,他也没有办法了。后面那一句话他不是想打击李掌柜,只是害怕对方太过抱有希望,到时候失望了,很难承受,还是要给他打一个预防针的好。

晚上很快到了,穆生云在期间挑选了一些人跟着他们去药田,挑选的不多,都是精英,人多固然安全,但是难免有人在盯着流云山庄,人一多离开,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这样不好,所以人少一点还是好的。

他们是趁夜出门的,但是在离开没有多久,师叔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让他很不舒服,他看其他人并无察觉,决心先等一等,静待事情的发展。

紧接着,孟浮生他们也很快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让他们都谨慎了起来,孟浮生压低声音询问身边的师叔,“师叔,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师叔点头,小声道“或许不是现在出现的,我先前就感觉到了,应该跟我们一路了。”

穆生云询问“师叔,怎么办?”

“怎么办?”师叔露出狡猾的笑,“当然是要把那一群小老鼠揪出来了,让他们跟了一路,已经给到他们甜头了。”

接着,他们使用了一些计谋,将跟着后面的“老鼠”一网打尽,全部都揪了出来。

全部拽了出来才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小老鼠不是一小群,而是一大窝。

师叔冷脸问“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这一问不得了,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是一家两家,加起来得有十几家了,师叔一下子黑了脸,“你们背后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那些人犹犹豫豫,似乎想要糊弄过去,但是他们是什么人啊,特别是师叔,活了这么久了,就是一个活得人精,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不得不说了实话,孟浮生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背后的势力一直派人蹲守在流云山庄的门口,今日见到孟浮生跟穆生云一起出来,就猜到肯定有事情,就让他们跟上来了,一边跟还一边把消息送回去,也就是说,他们背后的势力都知道孟浮生这是要去寻找药田了。

这可把师叔气得不轻啊,他本来就不想掺和进去,要不是为了那两个师侄,他哪里用得着耗费这时间?现在不仅掺和进来了,还引来这么多的注意,还真是麻烦。

孟浮生他们也很忏愧,要不是他们,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第一千零二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0)

但是师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转念一想,反正那片药田也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稀缺的的药材,最稀有的在市面上也能找得到,与其花费心思去把它隐藏起来,不如干脆直接告诉世人。

孟浮生听到他的想法,很诧异,“师叔,你怎么这么想?一开始不是说是师父留给别人的吗?”

师叔也没有具体解释什么,只是简洁地说了一句,“没事。”

既然师叔都这么说了,穆生云他们想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也就不坚持什么,而是把他们抓到的人放了,态度恶劣地说:“不要在后面跟着了,直接跟我们走吧。”

那些人听了,又惊讶又激动,他们都是各自的势力派来的,被抓住的时候还以为任务失败了,就算不被杀了,回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哪里还有想到会有这意外之喜,连忙跟上了。

师叔对路途最为熟悉,他在前面带路,中间毫无停顿,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进了一座十分偏僻的农村,虽然地处偏僻且人烟稀少,但是孟浮生一眼就发现这里的土地都是沃地,种植粮食可以不行,但却是种植药材的良地啊。

师叔见他发现了,便跟他解释:“这里虽然偏僻了点,但是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一是来往的人少,不容易暴露,二是这里的土地是最为适合种植药材的良地,是你师父当年偶然间发现的。”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了然,不过看师叔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就询问,“师叔,我们这是要找什么啊?”

“人。”

师叔回答:“你师父当年发现这里后,就种植了许多药材,不过这里距离流云山庄太远,你师父总不好花费太多时间在这里,就请了这里的一个农民帮忙照看着,只有他才知道药田的具体下落,我们得先找到他才能找到药田。”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表示明白,然后他们就走到了一座农舍,农舍大门紧闭,里面十分安静,好像没有人的样子,师叔刚要敲门,旁边另一户人家就探出头来,问:“你们这是要找谁啊?”

那是一个八十几岁的老翁,头发花白,神态慈祥。

师叔回答:“我们要找住在这里的张安。”

“张安啊。”老翁眯了眯眼睛,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找那老头干嘛啊?他两年前就病逝了。”

“什么?”师叔震惊,他皱着眉头,说,“请问你确定吗?”

老翁有些不耐烦,“如果你说的是那家的张安,那么他的确是去世了,不过他儿子今天去山上打猎了,你要是找他要说什么,也可以等等。”

师叔先前没有想到这个,但是目前看来,只能等张安的儿子回来了,他们跟老翁道过谢,就在外面等着了,没过多久,他们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孟浮生看到一个约有二十来岁的青年背着一头小鹿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啊?”青年戒备地看着他们,把小鹿放到一旁,握紧手中的弓箭,“在我家做什么呢?”

师叔出面,“这位小兄弟,你是张安的儿子吗?”

“是啊,你们要做什么呢?找我爹做什么?我爹两年前就没了。”

师叔解释:“我师兄几年前让他帮忙看着一片药田,因为现在需要进去,所以特意过来询问。”

青年脸上的戒备之色稍稍消减,但是没有完全消失,他继续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吗?”

“自然。”师叔拿出来一枚令牌,递给青年,说,“你爹要是把药田的事情告诉你,应该又把什么东西给你吧?你只需要把你那枚令牌拿出来,就能发现这是一对,他们能够无缝重合。”

青年独自进了农舍,然后拿了另一枚跟师叔手中一模一样的令牌走了出来,经过比对,的确是完全重合的,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完全没了,感激地对师叔说:“你们便是长风先生的人吧?长风先生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当年要是没有长风先生,我爹早就没了,虽然后来也病逝了。”

他脸上露出落寞呵悲伤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地说:“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吧。”

师叔笑道:“好。”

青年带着他们朝山上走去,路途很是曲折崎岖,但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很是顺利地到了药田,孟浮生一扫过去,就发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一味药材,喜出望外。

师叔见着他高兴的样子,问道:“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吧?”

孟浮生连忙点头,“有!”

“那就好。”

师叔挥手,说:“你们进去吧,不要全摘了就好,毕竟可不能完全算是我们的东西。”

孟浮生不打算假手于人,自己绕过篱笆进去了,珍贵的药材的采摘方式也不能太随便,需要连带着土挖出来,不然会很快失去药效的,正当孟浮生小心翼翼地刨土的时候,听到了许多人一起过来的脚步声,他立马警觉起来,一抬头见看到在他们的身后,一群黑衣人越走越近。

领头的脸上带着面纱,他发出怪笑声,说:“还是要多谢你们带着我们找到这里,不过,很不幸地告诉你们,这将成为我的,所以奉劝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孟浮生只觉得这个人好大口气,似乎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i,他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没成想见到那群人就黑着脸的师叔突然开口了,“浮生,不能让他们得到一株药材,这些人,都是我们流云山庄的仇人!”

孟浮生虽然没有明白情况,更不知道这一群黑衣人是谁,但是师叔的话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立刻戒备起来,握紧剑,凌厉的眼神射向他们,穆生云也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不过黑衣人更加不讲理,还不等孟浮生他们出手,只听得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便是要让他的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孟浮生心中冷笑,只把这群人当成跳梁小丑。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1)

就这样,两方开始混战。

不过对方的嘴皮子是溜,但是功夫远没有孟浮生他们上乘,他们这边人虽然少,但是每个武功都要比对面高上不少,从头到尾都是压制,就这样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要结束了,对方看自己敌不过,正准备逃跑,穆生云大喊:“活捉几个人!”他想要抓住几个询问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人。

但是在这个时候,师叔制止了穆生云,说:“算了,放了他们,不要追了!”

穆生云果真停手了,但很是不解,“师叔,为什么不抓住这群人?”

“没必要。”师叔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岔开话题,说,“算了,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那些黑衣人跟师父以及流云山庄很久以前就有过节了,他们现在找到这边,肯定是因为药田里有什么他们需要的药材,这绝对是什么都不能给他们的。”

穆生云还是有一些不甘心,对方主动挑衅,在穆生云看来,这样子的话,就算是把他们全杀了,任是谁也挑不出错误的。

但是师叔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所以他还是忿忿结束了。

孟浮生继续采摘那味药材,蹲下来一点点刨土,最后总算是成功把药摘了出来,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时间返程,所以他让手下带着这株药材送回去给李家,让他们自己制作解药。

穆生云想既然孟浮生要找的药以已经找到了,那么应该要回去了,就去请教师叔,“师叔,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师叔在来的时候看起来比他们急躁,但是现在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他解释原因,“我要把消息通知给这片药田真正的主人,等到对方过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他的话再一次引起了孟浮生他们的好奇,他们对那个让师父有所亏欠的人存着浓厚的好奇心,在他们看来,师父做事事无巨细,怎么会对别人有所亏欠呢?

孟浮生心里憋不住事情,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憋得够久了,他在这天着实是憋不下去了,支支吾吾就问出了口,“师叔,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师父亏欠了他什么?”

师叔立马板起脸,看上去很是严肃,看着好奇的两人,就像在看两个懵懂的小孩子,他则作为一个积极打击孩子的严格的先生,他捂嘴咳嗽了几声说:“你们两个怎么跟个孩子似得总好奇这些不该好奇的东西?不该问的别多问,要是能说我不早就跟你们说了吗?”

“师叔。”孟浮生颇有几分不依不挠的意味,他跟在师叔身后,说,“你就告诉我们嘛,我们不要求全部都知道,你就随便告诉我们一点就行。”

“是啊师叔。”穆生云也跟着他一起缠着师叔,说,“我们跟您这么亲,你告诉我们怎么了?”

师叔还是不愿多说,态度很是坚决地说:“你们两个不要闹了,再说了,我也不主动那么多,就这样,以后不准问了。”

两人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他们在药田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住,那个青年十分热情,每天都为他们送来新鲜的猎物,孟浮生第一次接受的时候就不好意思了,他跟那个青年说:“你打猎也很辛苦,就不麻烦你送过来了,我们自己会去打的。”

“不麻烦不麻烦。”青年擦擦脸上的汗,笑得很是憨厚,他说,“我打猎可厉害了,再说了,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给你们送一些吃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青年看上去很憨厚,但是性子十分固执,孟浮生他们拗不过他,只好接受了,好在两天后,就有人找过来了,他们直接找到师叔,说:“你们都是流云山庄的人吧?我们是来接手药田的。”

师叔跟他们其中的一个在一旁谈了几句之后,就点了点头,对孟浮生他们说:“没错,就是他们了,既然他们人来了,那我们也走吧。”

他让孟浮生他们收拾东西,然后就去跟那些人说话,孟浮生隐隐约约听到那边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这些药材大都成熟了,可以挖走,不过这些药材的挖采还是有一些讲究的。”

那人连忙跟他请教。

师叔说:“你需要连带着土挖起来,然后放在木盒子里保存,这样才能保证药材即使离开土壤也不会失去药效,不然一挖走,他们都会枯萎,这样就没有用了。”

那人连忙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立马吩咐下去,“谨慎挖采,需要连带着土挖起来。”

既然什么都交代好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开始挖采了,小心翼翼的,师叔扫了一眼,对他们的手法还是满意的,就放心地走了。

但是在他们刚走出村落的时候,师叔感觉敏锐,他说他察觉到了似乎有一大波人正在朝这边接近,方向的朝着药田的地方。

穆生云沉着脸问:“那怎么办啊师叔?”他不想掺杂进什么争夺的事情中来,但是还是要看师叔怎么办。

师叔也有些纠结,按理说,他们既然已经把药田交到随风手里了,那么就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就算是不管,也没有谁能说到他们头上了。

不过这些人或许是他们引过来的,要不就是跟在他们后面过来的,这样的话那么这次祸端就是他们引起来的,他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师叔咬咬牙,说:“回去吧。”

孟浮生他们没有一点异议,立马就跟着回去,在药田不远处的地方,就听到了剧烈的打斗的声音,在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两方正打得如火如荼,一方是来接手药材的人,另一方则是他们不认识的,正在抢夺药材,孟浮生他们立马上去帮忙。

孟浮生见到一个抢夺药材的人正要对一个被他成功偷袭的人下杀手,立马冲了过去将那人救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2)

孟浮生见那人竟然真的是下了杀手,颇为感到震惊,大声质问道:“这些药材虽然稀缺,但是在市面上还是能买得到的,何须痛下杀手!冒如此大的风险杀人越货!”

那些人没有给出任何回答,甚至变本加厉,下手语法狠毒。

师叔告诫孟浮生,“他们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不需要跟他们说废话!尽快将他们处理了,免得让动静闹大!”

师叔此话一出,孟浮生立刻全力以赴了,对面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一会就兵败如山倒,被孟浮生他们通通赶走了!

他们成功保住了药材,那群接手药材的人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们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开始就负责交涉的人感激地来感谢师叔,“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们怕是保不住这批药材了。”

师叔摆摆手,不以为然,“举手之劳,不过想必今天的事情过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药田在这里,所以你们还是尽快将药材带走吧,我们会在这里留一会。”

那人听闻,神情愈发感激,他知道流云山庄的人是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他也不好意思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立马转头对手下说:“尽快采摘好药材,我们要早些时候离开,免得那些人卷土重来。”

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半点都不敢耽搁,他们的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加上人多,所以用不到两分钟就把所有的药材都采完了,在离开前,领头的人特意向师叔告别,“允许我们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师叔也朝他们点点头,就这样,那些人离开了,孟浮生他们也解决完事情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孟浮生还觉得疑惑,“师叔,你不是说处理完事情就继续游历山河吗?怎么突然说要跟我们回去流云山庄?”

师叔老顽童一个,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反问孟浮生,“怎么,难不成我还不允许回流云山庄不成?”

“自然不是。”孟浮生连忙回答,“你能回去我们当然高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你最讨厌长期呆在一个地方了,师父以前说,您是最闲不下来的。”

师叔嗤笑一声,说:“你师父说得的确没错,我确实闲不下来,这次要不是你们两个小子出了问题,我还在外面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穆生云也跟着问:“那为什么这次还没走?还要跟我们回去啊?”

“我看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想我这个老人家回去罢?是嫌我管你们不成?”师叔板着脸,拿出作为长辈的气势出来,然后才跟他们解释原因,“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走,只是啊,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还会发生什么问题似得,就没急着离开,不然你们两个小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师父肯定要怪我不可。”

孟浮生和穆生云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情啊?”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泪看出了疑惑,他们是真的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

师叔白了他们两个,“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去解决了?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可准了,你们两个臭小子别在这烦我了,赶你们的路去。”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嘻嘻笑笑着回了流云山庄,山庄里这段日子因为穆生云不在所有积累了不少事情,穆生云赶着处理去了,孟浮生也没闲着,他虽然把最后一株药材已经让人拿去李家了,但也没听到后面的事情,想着得亲自过去看一眼。

于是孟浮生收拾收拾,就亲自下山去了李家,李家又是那个下人开的门,这一次比起上一次又热情了不少,“孟少爷,您来了,我们老爷还说明天亲自去流云山庄对您表示感谢呢。”

在被他领进去的路上,孟浮生问:“你们少爷好了没有?”

“好多了。”下人兴高采烈地回答,“昨天晚上吃的解药,今天就醒了。”他这么高兴是因为昨天老爷高兴之下,所有人的钱都涨了,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啊,因此他们见着让他们有了这喜事的孟少爷也是个顶个的激动感激。

孟浮生刚走进李少爷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比起前段日子的死气沉沉,真可谓是添了不知道几分的喜气,让人也不由得心情轻松了几分。

下人进去禀报,李掌柜立马就出来了,哈着腰对孟浮生毕恭毕敬,俨然把他当成了全家的大恩人,“怎么劳烦孟少爷您亲自来一趟呢,我还想着等明天腾出时间亲自去流云山庄表示感谢呢,真是多谢你啊孟少爷,您对我们李家的大恩大德,我们李家没齿难忘!”

孟浮生被他的盛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保持了镇定,说明了来意,“你不必太客气,我来是想要看看李公子现在的情况。”

李掌柜连忙说:“快请进!快请进!”

房间里李公子已经醒了,正和一个中年美妇坐在床上,应该是李夫人虽然脸上依旧有几分苍白之色,但是比起最开始脸色没有一点血色,还是好了不少。

李掌柜连忙照顾,“意儿,这就是孟浮生孟少爷,是他帮你找的药和研制的解药,快谢谢孟少爷。”

李意在李夫人的搀扶下就要从床上下来,被孟浮生制止了,他说:“不必如此,我只是来帮李公子把脉看看情况的。”

孟浮生把过脉后,看着李掌柜紧张的表情,他点点头,说:“李公子体内的毒素已经都清理了,只需要安静地修养几天,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听完,李意以及李掌柜夫妇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多谢孟少爷,多谢孟少爷。”

后面李掌柜盛情邀请孟浮生留下来用晚膳,被他拒绝了,他还要赶着回去了,李掌柜他们也不好强留,李掌柜夫妇亲自将孟浮生送了出去,还送了一些礼物,他本来准备送的重利被孟浮生拒绝了,没有办法才选的一些有心意但不算多贵重的礼物。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3)

孟浮生回到流云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里面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堂用膳,嬉笑怒骂,十分热闹,是因为师叔的回来,其他神出鬼没的师兄们也都到了。

他一回来就过去了,一进去就被拉住了,穆生林说:“小师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来,必须罚酒!”

穆生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一回来就下山去李家了,也没有多生气,就是冷哼一声,然后帮腔,“必须喝啊,大家都吃了这么久了你才回来,像话吗?”

大师兄都开口了去,其他人也嘻嘻哈哈怂恿起来,孟浮生没有办法,而且这酒闻着实在是香,他接过酒壶,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很快一小壶酒就空了,他还意犹未尽。

穆生云看了打趣道:“你们看浮生这模样,是喝上瘾了,这哪里是惩罚啊,分明是奖励。”

其他人都笑了,孟浮生也被拉到了位置上,一群人吃喝得十分热闹,一直闹到深夜才结束,各自回了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找了孟浮生,说是庄主找他去书房,孟浮生想着生云师兄因为什么事情找他,洗漱一番就过去了,见到书房里生云师兄面色严肃,也不由得严肃几分,“生云师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生云说:“张志阳让人传消息说来,说打算过几天要亲自上门拜访。”

“张志阳?”孟浮生也要好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还反应了一会才用这个名字对的上好,皱了皱眉,说,“他有什么事情吗?”

“他没说。”穆生云说,“不过我直觉没有什么好事。”

“对了。”孟浮生恍然想起一件事情,说,“张家人不是说了,他们跟师父是旧识,而且还对师父有恩情吗?我觉得,要是是真的,师叔或许有所了解。”

穆生云也想到了这事情,想了想,说:“那我们一起去问一问师叔,看看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张家人是不是胡编乱造。”

孟浮生表示同意,然后两人就一起去了师叔的院子,师叔应该早就起来了,正在外面练剑,一柄长剑在他手里被舞得虎虎生威,气势凌人。

穆生云他们没有贸贸然上去打断,而是在一边等了一会,直到师叔停了下来,在师叔擦汗的时候,他们才过去。

孟浮生问:“师叔,你认识张志阳吗?”

师叔满脸的疑惑,“张志阳?”他似乎对这个名字一点记忆都没有。

孟浮生想,师叔就算知道张家也不一定认识张志阳,所以换了一个方式询问:“那张家或是成云山庄呢?”

师叔更加迷茫了,“你们说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一大早问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什么呢?”

孟浮生跟穆生云面面相觑,这才解答了师叔的疑惑,“师叔,我们询问这个的原因是因为张家的人曾经找上门,说他们家的人跟师父曾经有过接触,而且对师父有过恩惠。”

“是吗?”师叔还是满脸的疑惑,“但是那个什么张家,我的确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也不奇怪,我一年留在山庄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月,要是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跟师兄有接触,我当然也是不清楚的。”

这就让穆生云和孟浮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师叔是一个很较真的人,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说:“我不确定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跟师兄有没有接触,所以你们还是自己想一想吧,问我这个浪迹天涯的人也没有用。”

孟浮生挠了挠头,试探性地说:“那师叔,张志阳说过几天要来一趟流云山庄,到时候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见他一面?”

他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知道师叔是一个十分不爱麻烦的人,不然也不会放下所有流云山庄的事情,满天下游玩了,他们要不是为了谨慎起见,也不会麻烦师叔。

师叔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还真是我的克星啊,当年师兄让我留在流云山庄帮他忙,我可是一句话也不说偷偷溜了,唉,要不是你们两个年纪小,怕你们糟了别人的算计,我才不浪费时间留下来。”

师叔这是答应留下来了!两人眼睛一亮,孟浮生更是笑得跟得了逞的狐狸一般,偷着乐,不敢乐出声,怕惹得师叔不高兴了。

第三天的时候张志阳终于来了,而且从来通知的管家口中得知他似乎十分生气,脸色铁青,穆生云先过去了,孟浮生去通知师叔,跟师叔一起过去了,一去到大堂就听到那里并不友好的动静。

“你们为什么要把药田给别人!”

“是我先跟你们询问消息的,哪里想到你们各个都老狐

狸!”

“阴险狡诈!他们给你们什么好处?”

张志阳一声质问接着一声质问,可见他的怒气,他现在正在走来走去,而穆生云则一直冷着脸看他,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孟浮生听得冷笑连连,走过去冷笑道:“怎么?这药田还是你们张家的私人物品不成?我们怎么处理还要征求你们的同意,别人听起来还以为我们流云山庄跟你们张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觉得张志阳完全是在无理取闹,嘴脸也可笑得要命,他完全想不到一个人竟然脸大到说出这般话,实在是令人耻笑。

“说什么?”张志阳突然露出一抹鄙夷的笑,“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还不是因为我们张家给的钱不够?我还真的以为流云山庄之人有多么淡泊名利呢,原来也是一起掉在钱眼里,沽名钓誉的家伙!”

他的话引起了孟浮生极大的不满,他气得咬牙切齿,“张志阳!你来流云山庄胡说八道什么呢!不给别人给你就不是沽名钓誉了不成?好一个双标!”

“我是为了救人!”张志阳大喊,“要不是我的爷爷受伤了需要一味药材,而我在市面上都买不到,我何须求到这里!”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4)

穆生云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讽刺道:“你何时跟我们说过?”

再说了,两方无亲无故,就算是对方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他们没有给予帮助,不管是在道德还是情理上,他们都没有任何错处吗?然而这样,张志阳却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特意上门责怪,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们就算是把他赶出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心里不安。

孟浮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能够理解要是对方是因为想要寻找药材给家人治病而不得,故大发雷霆也是能够理解的,但是要是说流云山庄的他们错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浮生也不会允许对方碰瓷,所以他很是铿锵有力地说:“张庄主,要是你现在还需要,大可以去请别人帮忙,而不是在流云山庄胡搅蛮缠惹麻烦,毕竟我们可没有任何义务需要给你们帮助不是吗?”

穆生云这个时候也说:“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用这时间去找,张庄主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还是说你要药材是假,本意就是来捣乱?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流云山庄可不是好惹的!”

师叔原本一直沉默着,但是流云山庄对他意义重大,任何在这里撒野的人,都会是他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他幽幽地说:“这位客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要是请回吧,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张志阳好似被他们的一句两句给刺激到了,眼睛通红,像是见到了血的恶狼,务必要咬下敌人的一块肉,他声音一下子沙哑难听起来,跟沙子磨砺发出的声音似得,“一群唯利是图的伪君子在这里说三道四,真是惹人发小!”

他此刻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竟然真的撒起野来,他大喊道:“来人!教训他们!”

孟浮生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志阳竟然如此大胆,赶在这里率先动手,不知道该笑他的天真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这也表明,对方胆大包天,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他们也没有必要给对方面子了,于是孟浮生也叫人动起手来。

师叔倒是没有参与,他只是站在外围,神情冷淡地看着‘战场’,他知道结局是注定的,用不着他动手,要不然还会落得个以大欺小的污名。

流云山庄毕竟是孟浮生他们的地盘,刚才容许他在这里撒野这么久已经是仁尽义至了,现在对方都直接动手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让对方好过?还没几招呢就把对方的人都解决了,孟浮生直接压着张志阳的肩膀,冷笑道:“张庄主,我们给你面子,可你不要自己把面子丢了,在流云山庄撒野,未免太大胆了些?”

张志阳只觉得被羞辱了,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用劲想要挣脱,但是都被孟浮生压制了,这让他更是觉得颜面扫地,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就是一群虚伪的家伙,利益至上,伪君子,我看你们就是面具被我揭穿了,恼羞成怒想要灭口!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我爷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流云山庄吃不了兜着走!”

孟浮生真是无法理解张志阳到底在想什么,他爷爷的失去到底与他们没有关系?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思想三观都完全不一致,实在是没有什么商量讨论的必要,他直接让人揪着他们丢出了流云山庄的大门。

在大门关上之前,孟浮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被手下扶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张志阳,说:“以后还是请张庄主不要再过来流云山庄了,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也不看张志阳气急败坏的铁青脸色,直接让人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噪音。

孟浮生回去的时候,大堂凝重的气氛还是没有散,流云山庄素来教育严格,所以弟子们大都明事理懂是非,所以师叔完全被张志阳这个迷惑的行径给震住了,在孟浮生回来后问他们,“这个人真的当得上什么成云山庄的庄主?”

他虽然对那劳什子成云山庄一无所知,但是在他看来,能够成为一庄,别的不说,能力、心性都必须有的吧,可是这些他那个叫张志阳的人身上是一点点都没看到,相反,他只看出来对方的冲动、幼稚和嚣张,这不是能够当好庄主的性格。

穆生云也很无语,想到第一次跟张志阳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气度不凡,抛去其他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当好朋友的人选,可是现在看来......他的脸色更差了,这种人他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孟浮生也是知道以前张志阳的样子的,他当时对那人的好感也是有的,毕竟,谁会对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一见面就产生恶感呢?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孟浮生清晰地意识到了,对方以前都是在演习,今天是没了理智,所以才暴露了真面目,他把这事情跟师叔说了之后,师叔也感叹道:“连你们都看不出来他以前戴的是面具,可见这人心机有多深,演戏能力有多强,以后跟他接触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吧。”

穆生云摇头道:“主要是以前也就见过几面,也没有谈过几句话,所以被他轻易蒙骗过了,现在看来,这个嚣张跋扈的才是他啊。”

师叔点点头,接着说:“就以为当时他没有跟你们说他需要药材的原因,而我们把药田交给了他原本的主人,就惹来对方如此怒火,可见他心胸有多狭窄,这样的人,睚眦必报,难免会在背后捅刀子,所以你们以后要多注意一些。这些爱在背地里搞动作心眼又小的人,可比那些总在明面上搞针对之人难缠多了,难保他什么时候冷不丁跳出来踩你一脚。”

穆生云近些年在处理山庄事务的时候没少遇到这种人,所以深以为然,“的确需要多加注意。”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5)

素来淡定的师叔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看来我当时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一次回来绝对没有那么轻松,唉,我还以为回来处理完药田的事情就能继续过我的逍遥生活了呢。”

孟浮生他们看出了师叔的几分烦闷,连忙想几句师叔喜欢听的话说:“那是因为师叔担心我们这些晚辈。”

“师叔在山庄我们就觉得心都安定下来了,多谢师叔。”

“师叔真是负责任啊,我们还要向师叔多学习学习。”

是人都爱听谎话,即使是一些最讨厌别人拍马屁之人,一旦拍马屁的人身份换了,换成他们所喜欢的,他们听到好话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师叔的表情明显也开朗多了,还是故意装作不高兴地瞥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后说:“你们两个要是把对我的功夫的一半放在应对那些事情上,也不至于要我这个老头子留下来。”

他当然只是这么一说,他心里肯定是很乐意留下来帮忙的,虽然他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前提是山庄安宁祥和,不然他在哪里都不会安心的。

所以师叔表示:“既然山庄的事情比我想象得复杂,那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会继续留几天的。”

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立马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说:“那就好,师叔你这几天都忙着,还没有去看过烟雨吧?要不要去看一看他?不然他长大了该不认得你这个师伯了。”

烟雨是宝宝的大名,不久前才起的,端的是江南烟雨的美好意境。

师叔心意一动,他回来后的确还没有看过这个侄孙呢,一时间手也痒痒的。

穆生云看得出他心动了,立马说:“她前些日子可是会说话了,爹娘喊得可亲热了,师叔你可以去教她喊师伯啊。”

师叔这下子是完全坐不住了,但还是端着身份,站起来故作正经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看看吧。”

只看他这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心里活动,但是从他急切的步伐和火热的眼神也看得出他绝非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那么无动于衷,毕竟是流云山庄第一个孙辈,说是不想见见绝对是虚的。

烟雨的确会说出清晰的词语了,奶声奶气的,听的人简直要心软得不得了,哪怕一直端着的师叔,也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然后一直在院子里逗烟雨玩,直到她睡着,离开的时候师叔还意犹未尽的,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浮生,“浮生啊,你说你大师兄现在已经是妻子双全了,你怎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个正经的亲事都没有?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当父亲啊。”

话题转得太过自然,孟浮生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试试,好半晌才怔怔地说:“师叔,你说什么呢?”

见他装傻,师叔撇了撇嘴,“你要是也成亲了,早点生个孩子,到时候我们流云山庄可就更热闹了,到时候我就不一定舍得离开了。”

孟浮生开始傻笑,试图用这种方法跳过这个问题,很显然,师叔也就是突发奇想而已,他没有继续纠缠,叹了一口气就把话题揭过去了,跳到了药田上,“虽然现在药田我们已经让该接手的人接手了,但是呢,现在江湖上的传闻吗,还是关于我们流云山庄的,不然那个张志阳应该也不会找上门,得想个办法解决了,一劳永逸。”

穆生云凑过来,问:“师叔觉得应该如何?”

“江湖上关于药田的传闻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师叔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这么离奇,要是里面的药材真有这么珍贵,你们师父舍得给别人我都不舍得啊,怎么不留给你们呢,也真是扯。”

穆生云和孟浮生听到这,都有着些许的羞愧,因为他们以前就属于相信了的那一批,现在想一想也是,要是真的有江湖中传的那么神奇,师父怎么可能不留给他们?

师叔继续说:“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把药田真实的情况公布出去便是吗,真实的药田虽然也算一个宝贝,但怎么也不至于让江湖人士这么疯狂啊,只要把真实消息传出去,相信盯着流云山庄的人就少了。”

孟浮生深以为然,在跟师叔们分开后,他就回去构思要怎么把消息传出去了,他用几分钟拟好了具体要公布的消息——江湖中流传的流云山庄的药田的消息并不完全属实,那的确是长风先生生前所种植,但那时为了还人情,其中药材并不算罕见,都是在市面上用点心就能寻到的,各方势力不必为此多花心思,得不偿失。而且这些消息之所以能越传越广,这么多人都被骗了,很有可能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一切,想要集所有人的力量为他作嫁衣。

其实在这期间,有人已经对药田的真实性存在怀疑了,特别是寻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可靠的消息,加上并没有人清楚药田里这么神奇的药材到底是什么药材,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对消息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所以从流云山庄传出来的消息让不少人彻底清醒过来,甚至为自己被利用了的事情深感愤怒。

不过消息的来源没有人知道,就好像是空穴来风一般,突然之间就传得家喻户晓了,所以没有人找得到罪魁祸首,也就罢休了,就更没有人去盯着流云山庄了。

孟浮生看他放出去的消息起的了这么好的效果,自然是高兴,师叔也觉得事情似乎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也该想想什么时候离开了。

过了几天,李家的人找上门来,还带着两大箱子谢礼,领头的赫然是前段日子都卧病在床、不省人事的李意,他现在已经能下定行走,且看不出任何异样了,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刚痊愈不久的病人,可见解药的效果。

他亲自叩开了流云山庄的大门,把姿态放得很低说自己是来求见孟浮生孟少爷的。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6)

一个下人去禀报孟浮生,一个则领着李意进了大堂,孟浮生去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前段日子还人事不知的李公子生龙活虎地站在那里,看得出来好了许多,这让他也感到开心。

“孟公子!”李意一见到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出感激的笑,“你是我的恩人。”

他说着就要朝孟浮生下跪,让孟浮生及时拉住了,忍不住无奈地在心里感叹,李家人怎么这么喜欢给别人下跪呢,不过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就说:“不必多礼。”

“要的要的。”李意笑咪咪的,表情却很真挚,眼神也十分坚定,“我本来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躺在床上的那段日子可谓是让我生不如死啊,要不是有孟公子的解药,我现在还不知道要躺到猴年马月呢,保不齐就直接躺到没气呢。”

可以看得出来李意是一个性子活泼的人,讲起话来也百无禁忌,让孟浮生不住地心生好感,这种没有心机的人交往起来还是要轻松不少。

他赶忙让下人把那几个大箱子端了上来,殷勤地打开箱子,便打开边说:“那天你来我们李家,我当时醒来没多久,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亲自跟孟公子表达感谢,这不,我今天特意带着我的心意上门了,李公子你可不要推辞啊。”

孟浮生没有打算接受,但是眼神还是瞟了过去,李掌柜不愧是做生意的,里面一箱子装的是白花花的银两,其他几个箱子装的都是李掌柜的商铺出售的各类货品,但从品相上看得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可见到底是花费了几番心思。

李意发现他皱起了眉头,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征求道:“孟公子,这些你不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我再回去重新挑一些送上来?”

“不用了。”孟浮生连忙拒绝,他刚才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觉得礼物太过贵重了,所以他解释道:“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只不过帮一些小忙而已,你送这么厚的礼物我受之有愧。”

“怎么会受之有愧呢!”李意一下子激动起来,滔滔不绝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宝贝儿子,我爹娘都把我当命根子呢,你救了我一条命,那就是我们李家的恩人,难道我一条命还比不上这些身外之物吗?孟公子客气了!”

孟浮生虽然觉得自己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对方的郑重和明显的感激还是让他感到开心,有些人付出了帮助不一定想的是得到回报,但肯定希望别人把他的帮助放在心上。

所以他婉拒道:“你对我的感激就是谢礼了,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公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欸欸欸。”李意更急了,但这个时候还是不忘记纠正他的称呼,“你叫我什么李公子啊,你就叫我小李就行——但不管怎么说,这些还是必须留下来的,你可是救了我一条命,这些算什么啊。孟公子,拿着吧。”

李意实在是太热情了了,孟浮生有些遭受不住,毕竟他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拒绝了几次后看实在是推拒不了了,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这样吧,我就要一个箱子,全部要了我同意我师叔师兄们都会责怪我的,搞不好还以为我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答应去帮忙的。”

李意想了想,才一脸亏了许多的样子,艰难地点头,“好吧,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看你喜欢哪箱?”

孟浮生随便点了个箱子,李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释重负,笑得愈发灿烂,“来给你送东西也是为了我自己好,毕竟一直想着没有偿还恩人的恩情,我心里总是梗着东西,不舒服。”

孟浮生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重恩情之人,对他的第一印像更好了。

他们在这一边聊着,师叔现却在山庄四处闲逛,他无事一身轻,现在又还不能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打发时间了,早上才去找过烟雨玩了一上午,现在宝宝睡着了,他不想吵到他,就出来逛逛,结果偶然间却听到一个惊天大消息——几个丫鬟在八卦的时候师叔正好经过,听到了她们说昆国公主跟孟浮生成亲后,来到了流云山庄,现在几乎没有出去过,孟浮生也很少去看她,两人的感情似乎很不好。

师叔没有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悄悄离开了,面无表情的下面是惊涛骇浪——孟浮生什么时候成亲了?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听说?要不然昨天怎么会催促他早日成亲呢?不过,要是这是真的,孟浮生昨日在他提起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师叔脑里疑问重重,且他对昆国公主跟孟浮生的事情还是有些许了解的,两人曾经的纠葛他也清楚一点,但是最后知道的消息,难道不是公主为了阻止战争,从城墙上跳下自杀身亡的消息吗?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师叔实在是做不到坐视不理,他刚才也听说了公主所居住的样子,所以干脆决定亲自去看一看情况。

师叔去到了‘杜月妍’的院子,这边很安静,环境清幽,的确是一个适合居住的院子,不过不好的地方是,跟孟浮生所在的院子并不临近,这不是一个新婚夫妻该有的样子。第一感觉便让师叔皱了眉。

何翠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出来了,见到一个五十来岁,十分陌生的男子,有些无措,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外来者,她的大脑飞速转动,她不知道真正的公主认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她还在思考的时候,师叔也在看她,长相的确是公主的模样,但是总有些地方感觉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具体的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只见过杜月妍几面,两人也没有说过多少话,要不是他记忆力好加上感知力敏锐,怕是连这一点细微的不对劲的地方都看不出来。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7)

不过师叔并没有声张,反倒是走了过去,假装没有发现一点异常,若无其事地说:“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何翠然心里咯噔一沉,这么说,对方是跟公主认识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看过对方的任何资料以及信息呀,这该怎么办!

师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慌张,更是对她的身份存疑了,可这人要真的不是真正的公主,那么浮生知道吗?他们之间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打算立即揭穿,而是想得到更多的信息,所以他主动帮助对方解围,“我跟公主没有见过几次面,公主忘记我也是正常,恕我消息不灵通,刚刚才知道你跟浮生成亲的消息,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的师叔,公主要是不介意,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何翠然心里一松,好似他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可是师叔......何翠然看了他一眼,她未曾听说过孟浮生还有师叔啊,不过这人光明正大在流云山庄出现,想必要不是师叔,身份也相差无几了,而且这样一听,对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让何翠然陷入了矛盾之中,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她出卖了,这令师叔完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肯定不是公主,那浮生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呢?

何翠然被他盯得浑身发凉,而且看他怀疑甚至是警惕的眼神,也能够确定对方肯定从中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然后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心里开始着急,甚至责怪自己太不懂的伪装了,让对方这么轻易就发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要是继续跟眼前这自称为师叔的人相处,露出的马脚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她赶紧说:“师叔......我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想要进去休息一些,里面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就不邀请您进去了,师叔再见。”

话音刚落,她都没等师叔回复,转身就钻进了房间,然后把门重重关上了,那背影,怎么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这就让师叔完全确定了,此公主非彼公主。

师叔看着紧闭的门,想了想,决定去找孟浮生。

而隔着一扇门的何翠然正慌慌张张地思考着,不过许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越紧张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孟浮生他们到底想不想让师叔知道假成亲的事情?要是想的话为什么不说?孟浮生知道她在师叔面前暴露了会不会生气?

虽然他她已经开始习惯在流云山庄的生活,周婉仪也让她感受到了类似于姐姐的温暖,但这里到底不属于她,所以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让她十分敏感和苦恼。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师叔已经到了孟浮生的院子,他敲了敲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书。

孟浮生见着师叔,赶忙起来了,“师叔,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不是。”孟浮生挠了挠头,说,“你很少来我院子的,都是让我去你院子找你。”

这倒是,从小到大,只要师叔一回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需要找乐子的,都会把他们这些师侄叫过去,特别是孟浮生小时候,天真懵懂,还常被师叔逗得哭出来,所以在自己的院子见到他,孟浮生才觉得这般诧异。

师叔想必也是想起来自己当年的恶劣行径,咳嗽了几声,没有开门见山,反倒是很委婉地提了起来,“你怎么样告诉我你成亲的消息?”

突然提到这个,孟浮生有些迷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哦,他后知后觉,因为一开始就是假成亲,所以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一直没有跟师叔说,不过看师叔这个样子,似乎不只是好奇这个啊。

“师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在花园逛的时候偶然听到了,然后就去看了看我的师侄媳妇。”他还特意加重了师侄媳妇四个字,然后说,“看了才知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吧,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孟浮生还以为师叔总共没有见过妍儿几面会看不出来呢,不过听师叔这语气,是话里有话啊。

他没有想瞒着师叔,但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逗哭的经历,就像让师叔急一会,孟浮生:“哦,有什么不对劲的?”

师叔看不出来,还以为他的真的不知道,还在心里暗暗唾弃,这个师侄怎么越长大越蠢了,以前小小个的时候多机灵啊,他干脆把话暗戳戳撩开了一些,“你不觉得公主跟以前似乎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孟浮生都快憋不住笑了,点点头,说:“有啊,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正常啊。”

“你怎么这么蠢呢!”师叔忍不住了,抱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说,“我跟公主拢共没见过几面都察觉出来了,你跟她那么熟悉,怎么就分辨不出来了?我的意思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孟浮生这下是彻底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师叔,当然不是一个人啊,我跟何姑娘是假成亲,所以当时才没告诉你。”

一层原因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有一层是害怕师叔骂他。

“什么?”师叔彻底懵逼了,看孟浮生一副幸灾乐祸和得意的模样,恍然大悟,“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不仅我知道,生云师兄也知道,大家都知道。”

“你个臭小子。”师叔咬牙切齿的,“刚骗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他抽了一根棍子,就开始往孟浮生身上招呼,后者当然躲开啊,于是两个加起来七十多岁的人在院子里跑了跑去的,扬起了满地的灰尘。

跑累了师叔才停下来,孟浮生这个时候身上已经挨了几招了,胳膊发青,正捂着龇牙咧嘴呢。

师叔抽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大爷似地说:“快如实招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师兄弟在搞什么呢?”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8)

孟浮生也不好得寸进尺了,怕真的惹得师叔生气了,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会语言,就开始说:“其实公主或者说公主的尸体早就失踪了,可是因为外界不知道,然后当时我们被骗了,就接了现在住在流云山庄的那位何姑娘回了皇宫,最后阴差阳错不得不认下了。”

讲到这里,他有些难过,因为又想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杜月妍,一颗心紧紧攥在一起,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攥着心脏,难受得如哽在咽,情绪缓了片刻后才继续说:“最后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不少人都开始催促和说闲话了,最后反正何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宫里人,皇上就策划了一场假成亲,最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师叔看到他眼睛都红了,也有些替他难受,当年他跟公主的感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公主失踪对他意味着什么,不过,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公主的尸体去哪里了?”

“不知道。”孟浮生摇摇头,难过地说,“一直没有找到。”

“尸体......”师叔微微敛眸,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然后在孟浮生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你说起这个让我想起来前一年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时候我刚好去一处毕竟偏僻的城镇玩,机缘巧合之下进到了一个十分落后的山庄,那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家,也就十来户的样子。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里好像流传着一种邪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是那里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都不会被埋葬,而是保存下来。不过,这种偏僻的村子很大概率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习俗,且我当时觉得太过诡异,不想惹火烧身,就没有去多加理会,而是很快离开了。”

“是吗?”孟浮生对这么诡异的习俗颇为惊讶,因为在他们看来,都要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这种保存尸体的他几乎没有听说过,不过虽然都是尸体,但是这两状事情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孟浮生就没有多想。

既然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那么师叔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但是孟浮生瞒着他的事情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

于是师叔颇为严肃地说:“你以后不准什么事情都不跟别人商量就自己决定了,特别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虽然是假成亲,但是外面的人哪里知道其中真假啊?这样子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孟浮生面露尴尬,“师叔,我没有打算娶媳妇。”

“没有?”师叔又激动起来,“你莫不是像打一辈子光棍不成?你要敢这样,我非要跟你生云师兄好好教训你一顿!”

孟浮生感觉坐立难安,灵机一动,跑了出去,“师叔,你刚才的样子肯定吓到何姑娘了,我去跟她解释!”

师叔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可气又可笑。

孟浮生是真的要去跟何翠然解释这件事情,心里还隐约感到抱歉,虽然师叔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是师叔跟何姑娘见到时候的场景他还是能想象出来何姑娘肯定是惶恐的,还是早点跟她说清楚为好,毕竟要把不是他早些不跟师叔说,也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

何翠然正躲在房间里呢,也不敢出去,生怕师叔就躲在外面,所以听到敲门声还吓了一大跳,跟一只受到惊吓的小老鼠,谨慎地问:“谁啊?”

“是我。”孟浮生礼貌地回答,“翠然,我是浮生,你在休息吗?”

何翠然怎么一个惊喜了得!孟浮生来了就像突然多了一个主心骨,她一下子不害怕了,当即把门推开,略带责怪地说:“你怎么才来啊!”

孟浮生愧疚地表示:“刚才我师叔,是不是吓到你了。”

“当然。”何翠然现在还余悸未消呢,“我又不认识你师叔,他当时怀疑我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可是你没有跟你师叔解释,我不知道你们的安排,什么也不敢说。”

孟浮生连忙说:“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忘记跟师叔说了,但是你放心,我刚才已经跟师叔解释过了,现在他也清楚了。”

何翠然还是有一些委屈,她自从来到流云山庄,除去一开始不知道情况所以开门迎接客人之外,其他时候都安分守己,只在院子旁边走一走,也不惹事,也很少跟别人说话,都这样子了,却还是有人过来找她,对她释放怀疑,这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在这里待下去,不安全感与日俱增,所以她萌生了一个想法。

“孟浮生,你们以后要怎么安排我?难道要我一直留在流云山庄吗?”

孟浮生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有想到,也没有想过,现在何翠然提出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翠然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在流云山庄留太久,所以她继续说,打算说服孟浮生,“你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公主跟你成亲了,然后去了流云山庄,出不出现在皇城就不会有太多人关注,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放我自由!”

她诚恳期待地盯着孟浮生,眼里还笼罩着淡淡的悲伤。

孟浮生心软了,虽然他做不了决定,但是也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了,只能撇过头,说:“我没有办法做决定,但是我能帮你跟维桢说一下。”

以他跟杜维桢的关系,虽说不一定成功,但是起码有可能性啊——何翠然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睛更亮了,她紧紧盯着孟浮生说:“拜托你了,要是皇上不答应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说几句话,可以吗?”

“好。”

孟浮生意识到,何翠然实在是被“关”得太久了,先是在皇宫,然后是流云山庄,虽说没有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她,但是她也没有绝对的人身自由,这样子设身处地想一想,孟浮生是绝对不愿意拥有这样的生活的。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79)

所以孟浮生对何翠然也多多少少存了一些怜惜,因此也十分愿意到时候跟杜维桢商量的时候帮她说一说话。

他当天就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一些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何翠然被拘束太久了,他觉得这样似乎有一些不好,询问他现在能否放何翠然离开。

杜维桢收到信后犹豫了许久,他也绝非狠心之人,但是为了大局,肯定是有一些人要牺牲的,而何翠然便是那个最佳人选,故他也只能狠心。

他不愿意放走何翠然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而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现在依旧没有妍儿的消息,但是外面的人都知道妍儿跟浮生成亲后,去了流云山庄,那么要是后面有需要她出现的时候呢?到时候找不到人打得是谁的脸,他怎么跟外界交代?所以他也只能狠心。

二来,他绝非完全信任了何翠然,无论是在皇宫期间还是在流云山庄,她似乎都非常安分守己,几乎没有出现过任何让人烦恼的情况,不像是一个间谍,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杜维桢作为一个皇上,心机深是必然也是应该的,想得多更是安全的保障,所以他的顾虑完全没有问题。

在孟浮生的来信上,他也说了不少关于何翠然的好话,什么安分守己之类的,看上去的确是在安分地生活着,值得信任,但是这仍旧不能让杜维桢放心,他不是不相信孟浮生,而是不相信何翠然,谁知道她这些是不是演给流云山庄之人看的呢?

于是杜维桢驳回了孟浮生的建议,用的理由正是担心后面有需要公主出现的场合,担心到时候找不到人,希望孟浮生能够理解。

孟浮生很快接到了来信,有些许失落的同时,也理解杜维桢的做法,尤其是在信上写道的让孟浮生尽可能不要何翠然离开,他能够理解对方想要获得自由的心情,但是为了大局考虑,还是希望她能够理解。

不过,杜维桢还表示要是何翠然有什么需要的,他会尽力满足她的。

还有一个问题等着孟浮生去解决呢,那就是,他要怎么跟何翠然解释?只要一想到他离开何翠然的院子时,对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他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孟浮生踌躇了好半天,又想着总不能让人家白白等吧?他知道何姑娘有多期待,现在得不到消息定是坐立难安呢,他要是真的为了何姑娘好,该早点跟对方讲清楚才是。

所以他还是去了,何翠然见到他,就知道肯定是皇上的回信来了,紧张的呼吸都有些紧促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尴尬地揪着衣角。两人都没说话,空间十分安静,一下子有些异样在空间流淌,何翠然也从这异样中看出了答案,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免不了失落。

她试探性的,带着一丝丝细微的希望,问:“怎么样了?皇上他答应了吗?”

“对不起。”孟浮生愧疚和不安,“维桢他没有答应,因为要考虑以后需要公主出现的场合,所以暂时还是需要你留在流云山庄。”

何翠然勉强的笑了笑,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说:“没事,其实我早就猜到了,还是要谢谢你。”

“嗯......”孟浮生想了想,又说,“不过维桢说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他会尽力帮助你的。

“我知道了,谢谢。”

何翠然心情低落,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所以敷衍地回答完后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孟浮生并不是一个擅长制造话题和打破尴尬的人,所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反倒让这里更加尴尬起来,最后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朝何翠然点点头,说:“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我先走了?”

“嗯。”

离开之后孟浮生越想当时何翠然的神情,心里越发不带劲,于是转身去了周婉仪的院子,想要让她去跟何翠然聊聊天,他知道后者对前者的喜爱之情。

周婉仪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下午的时候他在生云师兄的院子里等到嫂子回来,发现她的神情也并不轻松,一开始什么话都没说,就朝孟浮生摇摇头,半晌才回答:“真是造孽啊,一个姑娘没有一点自由,这么沉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你们自己聊吧。”

短短几句话让孟浮生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但是在他离开之前嫂子的一句话,让他豁然开朗,“她自从来到流云山庄就没有出去走过吧?这样迟早会憋出病的。”

孟浮生突然想到,就算不能给她永远的自由,但是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他也是能做到的啊,正好这两天都没有什么事情。

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了何翠然,发现她比起昨天状态好了不少,可以看得出来嫂子昨天虽然说自己并没有对何翠然有什么好的引导,还是谦虚了。

何翠然见到他也主动开口说话,“昨天是你去找的婉仪姐姐让她来看我的吧?”

孟浮生没有否认。

何翠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说:“谢谢你啊,昨天因为心情不好,对你也爱答不理的,你不仅没有生我的气,还去让婉仪姐姐来看我,不得不说,孟浮生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孟浮生笑了笑,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很干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翠然,我这几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明天想要去下面的小镇玩一玩,你有时间吗?”

“怎么?”何翠然眼睛一亮,“你是要带我一起去吗?”

“嗯。”

“好啊好啊!”何翠然高兴地原地转圈圈,又蹦了几次,才面红耳赤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控制不住自己,明天什么时候啊,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不会让你这个做驸马的丢脸的!”

孟浮生没在意她的玩笑话,报了时间。

第一千零三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0)

翌日清晨,孟浮生去找何翠然的时候,发现她早就准备好了,传了一身很是亮眼的淡蓝色长裙,将她本来就婀娜的身材勾勒得愈发妙曼,加上顶着的是杜月妍的面容,更是衬得她花容月貌,青春动人,让他看到的第一眼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即使知道孟浮生看得不是她,而是那张脸,这么被异性直勾勾地盯着,也让何翠然红了脸,故作镇定地瞪了一眼孟浮生,色厉内荏地说:“看什么啊!还不快走!”

孟浮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觉得颇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憨,“对不起。”

“哼哼!”

何翠然没有打算理会孟浮生,独自大步走在前面,显得兴致盎然,她也的确是高兴,自从来到流云山庄,两三个月了,从来没有出去够,谁能忍受得住?特别是她在认识婉仪姐姐之前,在流云山庄也没有相熟的能够沟通心事的姐姐,那就更是烦上加烦了。

孟浮生也很少去山下的小镇玩,但是还是要比何翠然熟悉的,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他们去了湖边走一圈,然后何翠然的魂就被各式各样的小吃勾着了,像一只快活的蝴蝶在前面飘着,偶尔回过神来才记得自己是跟着人出来的,转身叫叫孟浮生,等见到人了,又继续四处跑,四处吃了。

许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的缘故,街上人来人往的,孟浮生被挤来挤去,差点就跟不上何翠然了,要不是她还记得他的存在,两人现在早就被人流冲散了,等到孟浮生好不容易追到何翠然身边的时候,她两只手都已经拿满的小吃。

“喏,拿着。”何翠然见到他,自然地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继续蹦蹦跳跳地去买东西吃。孟浮生一个没有注意已经是两只手都满满当当的了,叹了口气,看向她在前面的背影,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姑娘像清雅的蝴蝶,四处留香,这是他第一次留意到,她跟妍儿的背影竟然极为相似。

这让他不禁想到当年跟妍儿去游山玩水时,在热闹的街市牵着手同行的美好场景,如今想来,竟然恍若梦中。

他的心情也因此这次的联想逐渐低落下来,不复一开始的轻松,他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撞上一个人。

何翠然发出惊呼,孟浮生猛地清醒了,看向她,不解地皱皱眉。

何翠然举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他的眼珠随之晃动才纳闷地说:“你这是怎么了?一开始还好好的,突然感觉你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浮生没有打算跟她说这些,徒增伤感罢了,就抹了抹脸,说:“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你也太废了吧。”何翠然撇了撇嘴,抱怨道,“我刚才发现身上钱不够了,刚想找你要,结果发现你不见了,这可把我吓了一跳,生怕你以为我自己逃跑了,结果回来看到你在这里一边走一边发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还撞我。”

孟浮生连忙道歉,“对不起,那你没事吧?”

“没事。”何翠然无所谓地摆摆手,拉着孟浮生的衣服朝前面走,“道歉算什么啊,快帮我付钱,不是我要什么都会尽力帮我吗?现在我就买点吃的你都这么磨叽。”

孟浮生去帮她付了钱,两人又去找了一间酒楼用了午膳,何翠然发现他看上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了,表情也很呆,的确像是很累了,虽然还是舍不得回去,但是她没那么自私,让别人累着陪自己玩,于是就主动提出想回去了。

他惊讶道:“你不想玩了?”

“不玩了。”何翠然拍了拍手,站起来,“今天累了,下次再来吧,我今天很开心。”

孟浮生也的确是不想继续走了,本来还想着何翠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她想继续,他也会陪着的,现在是对方主动提起,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回去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个时候脸上用作掩饰的呆才化作淡淡的伤感,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他又钻进酒窖拿了两壶酒,就去书房找生云师兄,他心情实在是不好,想要找人喝喝酒,抒发一下,生云师兄便是最好的人选。

孟浮生一推开门就招呼生云师兄,“生云师兄,跟我去喝一壶吧。”

穆生云这时候也刚好处理完事情了,没有拒绝他,从善如流地从他手上接过一壶,就跟着他出去了,然后两人默契地跳上了屋檐。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开始他只以为是浮生馋酒了所以才来找的他,可是哪有这样一坐下来就闷声灌酒的,那样子看得似乎还挺难过的。

穆生云观察了他好一会,他还一直没有发现,继续灌着酒,跟喝水似得,穆生云不高兴了,把酒抢了下来,板着脸说:“浮生,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酒瘾犯了才来找我的,但是现在看看你是有心事啊,怎么了,快说,别闷在心里。”

他的话弄得孟浮生鼻子一酸,他低着头说:“没事,就是想喝酒了。”

“你当我傻呢?”穆生云一抿嘴,更不开心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今天不是跟何姑娘去镇上玩了吗?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真没什么事情。”孟浮生抬头冲他扯了扯嘴角,“生云师兄,我就是觉得我们太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才来找你的,真没事。”

穆生云冷着脸,“没事你会这个样子?你不说我就去问何姑娘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看他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要是不说,生云师兄还真的会去找翠然,但她也不知道什么啊,所以他也只能如实交代了,“就是今天跟翠然在镇上逛的时候,想到公主了,一是触景伤情。”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1)

穆生云一听,脸色更不好了,摇头叹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痴情的师弟,都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再说了,现在想这些还有用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孟浮生伤心归伤心,也不至于到伤春悲秋的地步,但到底是有些难过,不过,他在这个时候又突然想到了师叔曾经说过的一个古怪的村落,因为酒精的催化作用,他突然想跟生云师兄说一下。

“生云师兄。”他说,“前几天我在师叔那里听说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村庄,师叔说那里的人很迷信,他们觉得死去的人的尸体不能够埋葬或者是火化,而应该保存下来,妍儿的尸体,当年也是在好好保存的时候被偷走的,后面也被保存的十分之好,你说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我想要亲自前往去看一看。”

“不行。”穆生云当成酒否定了,“那种地方少有人踏足,就是连师叔,也因为觉得它古怪所以没有深入,要是你进去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还是你的安全重要。”

孟浮生本来没有多少心思,但是因为喝了酒。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格外固执,看着天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维桢那边也很久没有妍儿的消息了,要是一直这样子那该怎么办?生云师兄,我真的很想见到妍儿。”

“浮生!”穆生云重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十分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还是想让你考虑一下自己,我知道你很想念公主,很想找到他,但是,她终归已经死了,就算你找到她,找到的也是一具尸体,有什么意义吗?但要是你因为去了那个村落,发生了危险,我会担心,你嫂子会担心,流云山庄其他人都会担心的,而皇上,也会觉得很愧疚,这真的是你想见到的吗?浮生,我希望你能够为大家着想。其实你放开一点想,没有必要这么执着一起,只要展望未来才是正确的,不管怎么样,公主都是过去式了,她肯定也不希望你活得太累。”

穆生云一阵苦口佛心的劝说,表情诚恳严肃,一副势必要将孟浮生的想法掰回去的样子。

以往要是穆生云说到公主死了,孟浮生定要生气地跟他说一顿,但是这次没有,他似乎已经认命了,承认了这个是事实,只是沉默着。

穆生云到底是心疼自家师弟,没忍心继续说什么剜他的心的,只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壶,轻声说:“别喝了,看你也累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孟浮生小声应了一句,没再继续说什么,直接运起轻功从上面飘了下去,体态轻盈,身姿飘然。

穆生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气,他到底是心偏在师弟那边的,不然怎么会如此坚定地阻止他去尝试冒险呢,即使知道这是师弟仅剩不多的希望,也狠心地下手斩断了。

孟浮生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看上去就十分疲惫了,脸色也很差,像是经过什么折磨一般,一点精神都没有,就好像被彻底击垮了,只需要风轻轻一吹,他就能失去所有的依靠,看上去,就很让人心疼。

他的确没有什么力气了,洗漱完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精神和身体都累到了极点,没有任何酝酿,就直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但是他睡得并不好,从他闭眼起就一直紧皱的眉头,泛白的嘴唇和微微发颤的身子,就能跟看得出来,他似乎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之中。

孟浮生又回到了那天,战场上杀声四起,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黄沙漫天,一眼望过去都是无边无际的绝望和以命相搏的厮打,恍若人间炼狱,那个人,是唯一的红色。

她穿着一袭红色婚纱,宛若一只飘然的蝴蝶,仿若没有一点点重量,就这么从城墙上跌了下来,回归一望无际的黄色沙地,血在她的身下蜿蜒开了,将她红色的霞披渲染得愈发红艳艳,那一刻,兵戈相撞的声音瞬间远去,孟浮生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了那么一个人,就好像,心也跟着她荒芜了,那一个场景,是孟浮生永生难忘的噩梦,而在今晚,他再一次重温了那晚绝望的感觉,他几乎是哭着醒过来的,醒来时脸上满是湿润冰凉,一抹,全是水渍,心口好像被凿开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呼地刮进来,让他忍不住发抖,窒息感久久不散。

孟浮生后面再也没有睡那么沉了,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杜月妍染满鲜血的脸,让他除了痛苦便是绝望,如何能安然入睡?

第二天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差到完全不能看了,眼圈下边全是狰狞的青色,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表情还有些呆滞,就好像,他的魂,落在了那一处黄沙漫天之地,此刻,他的心里徘徊着疑问:妍儿到底有没有死?

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又没有武功傍上,其实妍儿活着的几率本来就渺茫,但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加上他倾向于相信妍儿没死,所以才会有他的不甘心。

因为晚上的梦,孟浮生想要再一次回到那一处,染满了妍儿鲜血的罪恶之地。

孟浮生白天的时候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他脑海里空空一片,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不想要停下来而已,就在这个时候,他迎面碰到师叔和穆生云两人。

穆生云远远就注意到他了,走近看到他的脸色,当即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着人问,“浮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差?”

连师叔也被吓了一大跳,孟浮生这脸色,就像是昨晚一夜没睡那样,实在是憔悴到都快脱了型,他也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这样?”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2)

穆生云想到了昨天自己跟孟浮生的谈话,想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这个猜想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复杂沉重起来。

孟浮生这个时候说:“我想要去妍儿当时自杀的地方看一下。”

他的话让穆生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孟浮生昨晚很可能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唉,他这个师弟啊,固执得很,这个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流云山庄特有的,他们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师叔也知道那回事,看到孟浮生这么差的脸色,没有办法产生阻止的想法,所以他点点头,“去吧,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穆生云也没有说什么,他的想法跟师叔也是一样的,孟浮生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的确很让人担心,他只能说上一句,“注意安全。”

他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陪浮生去,但是还没等他下决定,师叔就开口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两人都看向师叔,十分好奇孟浮生抿了抿唇,问:“师叔,什么条件?”

“我跟你去。”师叔一拍掌,“我作为你的长辈,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我必须跟着过去。”

孟浮生蹙着眉想了好一会,他没有去要做什么,师叔跟不跟着都无所谓,但是他觉得这样太麻烦师叔了,“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师叔,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师叔不高兴地撇撇嘴,“虽然你小子古怪又可恨,但是我作为你的长辈,必须陪着你,要不然你出事了可咋办,我可承担不起后果,到时候师兄来找我算账。”

他还开了一个小玩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会,孟浮生配合地扯了扯嘴角。

穆生云本来就很担心,现在有师叔陪着孟浮生,他到底是放松了一点,但是担心总归还是有着的,不过他什么都做不了。

孟浮生跟师叔很快离开了,穆生云直觉有师叔在,孟浮生该不会有危险才是,但是心中还是非常不安,这种不安甚至蔓延到了他的生活中,让他在平日的工作等事情里都有些失神,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会突然停下来,皱着眉看向什么地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反常的行为让接二连三看到的周婉仪心生担忧,在他再一次停下动作的时候,忍不住关心,“生云,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穆生云这才反应过来,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啊?”

周婉仪更加关心了,“你今天一直在走神,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山庄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是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说一下啊,我是你的妻子,能够帮你分担烦恼。”

穆生云失笑,原来婉仪是在担心他,不过他也发觉了,他今天的确走神很多事情了,他扶了扶额头,说:“没事,就是今早浮生跟师叔去公主曾经自杀的地方了,我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所以便有些出神了。”

“这样啊。”听到他的解释,周婉仪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更加担心了,“生云,你想太多了,有师叔在浮生身边,他怎么可能会有事情?而且你的担心也太没有必要了,且都影响了正常的生活,你的状态,不对。”

孟浮生眉宇间的弧度加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是吗?”

周婉仪肯定地点点头,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满是关心和爱意,“生云,你的状态真的很让我担心,这不是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个你,现在的你,说得冒昧点,有点像优柔寡断的姑娘,心思多,总爱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不是吗?”

她的比喻让穆生云一阵无语,“婉仪,你是说什么呢?要是浮生只是单纯地去一个地方我肯定没有意见啊,但是他去的是公主自杀的地方,而且他昨天的状态一直很不对,脸色奇差,我很担心他会遇到或者做出什么事情。”

周婉仪表情严肃,苦口佛心地继续劝说:“生云,你以前也会这样子吗?在长风先生去世之前,就算浮生去做的是既定的有危险的事情,你也会因为担心因而坐立不安到这种地步吗?应该不是吧?生云,你跟以前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我也不主动这种差距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影响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你的以前。”

穆生云明白婉仪的意思是自己跟曾经差别太大了,然而他并不觉得这种差别是坏事,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变了罢了,他变成了流云山庄的庄主,身上就多了一份责任,有改变是正常的,所以他并没有把周婉仪的话放进心里。

反倒是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了,但是出于尊重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了一句,“婉仪,你多虑了。我只是正常的担心而已,好了,后面我会注意的,你不要在意这件事情了。”

周婉仪的本意不单单是为了解决今天的这件事情,只是想借这件事情顺便把他的其他问题也一并说了,可是哪里想到他根本不当一回事,这样子分明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嘛。

她实现也有心理准备,倒不至于生气,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穆生云中午跟周婉仪用完膳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但是由于对孟浮生的担心,他一直没有能安下心来处理事情,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叫了手下过来。

“庄主。”

穆生云给了他们一个秘密任务,“你们现在跟在孟少爷的身边,保护他。”

“是。”

那人走了后,穆生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不过他也知道师叔跟孟浮生的赶路速度肯定是不慢的,他的人要追上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在另一边,孟浮生他们已经快到了公主自杀的那座城池了,不过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消息,说是城池封禁了,任何人不得进去,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3)

所以孟浮生一开始还以为是谣传,可是等到他们真正到了城外,却发现门真的封锁了。诧异之余两个人都去查探消息,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外面似乎没有人清楚那样子,并没有人说得清楚所以然,他们只好作罢。

孟浮生在来到城外之前,心情一直很差,越接近越着急,现在更是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进去,但是师叔非常坚定地拦了下来。

师叔说:“既然闹出封城这么大的事情,消息还严防死守,滴水不漏,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小,要是进去,难免会沾上一身的麻烦,所以还是等一等比较好。”

师叔经验丰富,孟浮生在这个时候选择相信师叔肯定是最好的,但是他想进去的心蠢蠢欲动,有一股力量推动他进去了,所以他根本等不下去,所以他说:“师叔,我真的很想进去,我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也得等。”师叔刚才的语气还是很客气的,现在一下子严厉起来,说一不二的范就起来了,“我是你的长辈,陪着你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安全,现在里面很有可能有潜在的危险,我不拦着你那陪你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意义何在?”

“师叔。”孟浮生心急如焚,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压制不管不顾进去的迫切心情,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师叔,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吧?”

师叔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就说你是个傻子吧?身上有钱哪个地方找不到住的?但是我可告诉你了,比给我耍心机,觉得唬住我就能偷偷进去,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可不跟你的生云师兄那么好说话,我真的生起气来不是你能够劝住的,定要亲自把你揪回流云山庄不可。”

“知道了师叔。”孟浮生面露无奈,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火焰就被掐灭了,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唉,还是等等吧,或许过几天就好了呢?

他们在城外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了,想等到城里面的事情解决了,城门开了再进去,但是孟浮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城门还是紧紧闭着,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漏出来,这间客栈的掌柜据说是十里八乡消息最灵通的,但是这次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这个孟浮生本来就焦躁不安了,结果这几天的天气还不好,已经好几天没有太阳了,时而连绵细雨,时而呈现倾盆之势,从早到晚的天气都阴沉得让人害怕,空气中洋溢着令人烦闷的枯燥闷热的气息,憋得人心里难受至极。

也是因此让孟浮生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没有过一天好脸色,不是他要对师叔摆脸色,实在是天气太阴沉,加上城门现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所以孟浮生怒火攻心罢了,倒不至于因此迁怒师叔,他不是这种人,或者说,他脾气好,即使心里生气也不会对别人表现出来,除非是有人主动惹到他的头上。

有一天早上,孟浮生正在下面跟师叔用午膳,结果中途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放肆的吆喝和污言秽语。

“妈的,这鬼天气怎么跟老子那几房小妾一样,天天哭,鬼老天,气死老子了。”

“要不是进不了城,老子怎么会来这么破破烂烂的客栈,哪里配得上老子的身份?”

孟浮生很少会产生好奇心,可是听到这么张狂无礼的话还是随便瞟了一眼,门口站着肥头大耳的男子,一身红色的宽松红衣硬是被他穿成紧身衣,勒得身上的肉一道一道的,像砧板上的五花肉,肥腻腻的,穿金带银,十分俗气,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点头哈腰的手下。

“哪有地方配得上少爷的身份啊,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下着大雨城门还关了,这附近就这么一间客栈,只能委屈少爷了。”

肥头大耳的少爷高傲地一扬下巴,吩咐他们去开房,然后上了最好的房间。

孟浮生对这少爷感官并不好,但是没往心里去,不过一个被宠坏的小少爷罢了,既没焦急何必关注?

但是他没有想到,晚上那少爷就惹到他头上了。

这间客栈有一道主打菜,卖得十分之好,几乎每天都会很早被抢空,这也是孟浮生的心头好之人,几乎每天都要点,可惜今晚下来早了,好在问起来的时候店小二说还剩下能做一份的料,孟浮生立马说来一份。

他话音刚落,中午来的少爷大摇大摆地从楼梯上下来,用下巴对着店小二,“那个人刚才说的菜是什么?”

店小二回了他,说:“这是本店的招牌菜。”

那少爷大声道:“那给本少爷也来一份,要快点,不然拆了你的破店。”

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尴尬地说:“对不起啊这位客官,这位客人已经点了最后一份了,你看要不明天?”

“你说什么?”少爷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声音凄厉得像一只打鸣的公鸡,刺耳的很,“凭什么让本少爷等?本少爷这么大还没等过别人呢!”

孟浮生对他不予理会,要是是别人,保不齐他会让,但是他对这个少爷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我去坐着等。”

“好嘞。”店小二转身走了。

少爷快气愤了,尖声叫住了孟浮生,“那个谁,等等!”

孟浮生没理,自顾自走,这种无视是这种少爷最受不了的,他大叫一声,竟然朝孟浮生扑了过来。

孟浮生怎么可能会被他偷袭,反手就把人抓住了,按着他的肩膀,冷脸问:“你要做什么?”

少爷在他手里扑通,像极了被公鸡压住的小虫子,扭得极丑,还死不悔改,“你竟敢动本少爷,你个贱民,垃圾。”

“少爷!”

他的手下见到这种场景,立马跑了上来,围住孟浮生。

孟浮生不怕事情,但也不想惹事,将人丢给他们,“别惹我。”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料得年年肠断处(八十四)

那少爷靠着手下站了起来,恼羞成怒,一张猪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说:“本少爷本来想说只要你识趣一点,把东西让给本少爷,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但你现在摆明了给脸不要脸。”

孟浮生嘴角一勾,摆明了把他们当跳梁小丑,“你的脸还是自己留着吧,用不着给我脸,滚,不要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你找死!”那少爷跳了起来,指挥手下,“去抓住他!妈的,本少爷都敢惹,不要命了!”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群手下怎么可能打得过孟浮生,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孟浮生三两招就把他给收拾了,看那少爷不甘心和愤恨的眼神,一步一步走进去,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拽起来,带有轻蔑性地拍拍他胖乎乎的脸,“出门在外,想要留住自己的一条小命,还是谦逊一点好,要不是我不爱杀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绝对不是说什么大话,因为他这几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对方还言语上和动作上侮辱他,更是让孟浮生火冒三丈,要不是他从小教养便严格,他现在肯定忍不住下重手了,而不是就这么教训几招让对方害怕。

那少爷明显被吓住了,脸色苍白,汗一个劲往下面留,一股子浓重的汗骚味,孟浮生嫌弃地把他丢到一边,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师叔在那里看完了全程,津津有味,他知道那群人对孟浮生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才这么放心,就当是无聊生活的调剂了。

在人回来之后还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啊小混蛋,是不是感觉发泄了一顿后心情好多了?”

“师叔,你别开玩笑了。”孟浮生苦笑“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惹点事情为好,可是你怎么想巴不得我去惹人呢?”

要不是那个少爷三番四次的挑衅,实在是让孟浮生无法忍受,他也不会出手的,可是看师叔那意犹未尽的样子,怎么像觉得结束得太早,还有点可惜呢?

师叔哈哈一笑,就收回了自己趣味盎然的眼神,孟浮生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一看,对方是不打算放过孟浮生啊。

那人现正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恶狠狠地盯着孟浮生,那凶狠的眼神,好像孟浮生点的不是一道菜,而是躲在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两个人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可见其心胸之狭窄。

孟浮生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本来是不把这种人当一回事的,刚才的教训已经给够了,没有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但是那少爷或许就是经不起别人的忽视,在跟恶狼一般扫荡完桌子后,一拍桌子站起来,香肠一般粗壮的中指指向孟浮生,“你今天让本少爷颜面尽失,本少爷以后一定讨回来,你给本少爷等着!”

这种威胁,孟浮生听得多了,而且哪一个不必这种少爷更具有威慑力和可信度?所以这一次,孟浮生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但是师叔在一旁看了却十分不高兴和警惕,要是换一个人说这种他或许只会觉得好笑,有他在,他不觉得有谁能够当着他的面伤害孟浮生,但是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小肚鸡肠唉记仇的人,还总爱在背后动手的小人,背地里的威胁实在要比明面上的动刀动枪危险多了。

那少爷看到孟浮生不屑的日子,咬牙切齿,怒火压垮了他的理智,他在带着人离开之前再一次对孟浮生进行了威胁,“你不是这里人吧?一个外来者也敢在这里放肆,呵,等着吧,等到进城了本少爷非要让你好看不可!”

师叔正要起身,被孟浮生拉住了,他笑道:“师叔,你怎么比我还激动?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能做的出什么事情?”

“这种小人在背地里动手脚的功夫可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算了。”孟浮生还是不以为意,“跟他们计较这不是浪费师叔的时间吗?没有必要?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在背后动手脚,我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成?”

师叔只好坐了回去,他们继续留在客栈等着城门打开,这一等又是好几天,这几天雨停了,但是没等到城门口,反而是等到了流云山庄的人。

师叔在出去吹风的时候看到了他们。

那些人都认识师叔,立马上来禀明身份,“我们是庄主派来保护您跟孟少爷的!”

师叔眨眨眼,明白过来,想到穆生云那小子自从当了庄主之后,责任心倒是越来越强了,知道担心小师弟还特意派人过来。

并且,最高兴的还是他,因为他一直想做一件事情,可是想着孟浮生,才没腾出时间去做,现在刚好有人送来了帮手,简直就是在他瞌睡的时候呈上了枕头啊,他吩咐他们,说:“我让你们帮忙查一个人,他前几天在这间客栈出现过,一群人呵一个少爷,那个少爷肥头大耳的,一看就能认得出来,他前几天惹到了浮生,还威胁了他,我觉得这个人是潜在危险,你们去查查他的身份,好好跟他说一说,让他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事情不该做。”

是的,师叔想着的正是那个嚣张的少爷,他想着总不能抛下孟浮生浪费时间去找这么一个人就一直没有去,现在自己人来了,就能使唤人了。

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看他们走远,师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下子就放心了。

但是烦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时间一天天过去,城门还是一定打开的迹象都没有,客栈里聚集了不少特意想要进城做生意的人,他们现在都被迫留在了客栈里,心情焦躁,平时没少在客栈谈这些事情。孟浮生本来就恨不得立马进去了,被他们说得愈发烦躁,又看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终于是忍不住了,想要偷偷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4)

那少爷靠着手下站了起来,恼羞成怒,一张猪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急败坏地说:“本少爷本来想说只要你识趣一点,把东西让给本少爷,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但你现在摆明了给脸不要脸。”

孟浮生嘴角一勾,摆明了把他们当跳梁小丑,“你的脸还是自己留着吧,用不着给我脸,滚,不要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你找死!”那少爷跳了起来,指挥手下,“去抓住他!妈的,本少爷都敢惹,不要命了!”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群手下怎么可能打得过孟浮生,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孟浮生三两招就把他给收拾了,看那少爷不甘心和愤恨的眼神,一步一步走进去,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拽起来,带有轻蔑性地拍拍他胖乎乎的脸,“出门在外,想要留住自己的一条小命,还是谦逊一点好,要不是我不爱杀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绝对不是说什么大话,因为他这几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对方还言语上和动作上侮辱他,更是让孟浮生火冒三丈,要不是他从小教养便严格,他现在肯定忍不住下重手了,而不是就这么教训几招让对方害怕。

那少爷明显被吓住了,脸色苍白,汗一个劲往下面留,一股子浓重的汗骚味,孟浮生嫌弃地把他丢到一边,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师叔在那里看完了全程,津津有味,他知道那群人对孟浮生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才这么放心,就当是无聊生活的调剂了。

在人回来之后还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啊小混蛋,是不是感觉发泄了一顿后心情好多了?”

“师叔,你别开玩笑了。”孟浮生苦笑“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惹点事情为好,可是你怎么想巴不得我去惹人呢?”

要不是那个少爷三番四次的挑衅,实在是让孟浮生无法忍受,他也不会出手的,可是看师叔那意犹未尽的样子,怎么像觉得结束得太早,还有点可惜呢?

师叔哈哈一笑,就收回了自己趣味盎然的眼神,孟浮生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一看,对方是不打算放过孟浮生啊。

那人现正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恶狠狠地盯着孟浮生,那凶狠的眼神,好像孟浮生点的不是一道菜,而是躲在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两个人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可见其心胸之狭窄。

孟浮生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本来是不把这种人当一回事的,刚才的教训已经给够了,没有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但是那少爷或许就是经不起别人的忽视,在跟恶狼一般扫荡完桌子后,一拍桌子站起来,香肠一般粗壮的中指指向孟浮生,“你今天让本少爷颜面尽失,本少爷以后一定讨回来,你给本少爷等着!”

这种威胁,孟浮生听得多了,而且哪一个不必这种少爷更具有威慑力和可信度?所以这一次,孟浮生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但是师叔在一旁看了却十分不高兴和警惕,要是换一个人说这种他或许只会觉得好笑,有他在,他不觉得有谁能够当着他的面伤害孟浮生,但是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小肚鸡肠唉记仇的人,还总爱在背后动手的小人,背地里的威胁实在要比明面上的动刀动枪危险多了。

那少爷看到孟浮生不屑的日子,咬牙切齿,怒火压垮了他的理智,他在带着人离开之前再一次对孟浮生进行了威胁,“你不是这里人吧?一个外来者也敢在这里放肆,呵,等着吧,等到进城了本少爷非要让你好看不可!”

师叔正要起身,被孟浮生拉住了,他笑道:“师叔,你怎么比我还激动?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能做的出什么事情?”

“这种小人在背地里动手脚的功夫可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算了。”孟浮生还是不以为意,“跟他们计较这不是浪费师叔的时间吗?没有必要?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在背后动手脚,我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成?”

师叔只好坐了回去,他们继续留在客栈等着城门打开,这一等又是好几天,这几天雨停了,但是没等到城门口,反而是等到了流云山庄的人。

师叔在出去吹风的时候看到了他们。

那些人都认识师叔,立马上来禀明身份,“我们是庄主派来保护您跟孟少爷的!”

师叔眨眨眼,明白过来,想到穆生云那小子自从当了庄主之后,责任心倒是越来越强了,知道担心小师弟还特意派人过来。

并且,最高兴的还是他,因为他一直想做一件事情,可是想着孟浮生,才没腾出时间去做,现在刚好有人送来了帮手,简直就是在他瞌睡的时候呈上了枕头啊,他吩咐他们,说:“我让你们帮忙查一个人,他前几天在这间客栈出现过,一群人呵一个少爷,那个少爷肥头大耳的,一看就能认得出来,他前几天惹到了浮生,还威胁了他,我觉得这个人是潜在危险,你们去查查他的身份,好好跟他说一说,让他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事情不该做。”

是的,师叔想着的正是那个嚣张的少爷,他想着总不能抛下孟浮生浪费时间去找这么一个人就一直没有去,现在自己人来了,就能使唤人了。

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看他们走远,师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下子就放心了。

但是烦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时间一天天过去,城门还是一定打开的迹象都没有,客栈里聚集了不少特意想要进城做生意的人,他们现在都被迫留在了客栈里,心情焦躁,平时没少在客栈谈这些事情。孟浮生本来就恨不得立马进去了,被他们说得愈发烦躁,又看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终于是忍不住了,想要偷偷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5)

孟浮生本来没有想要让师叔知道的,怕师叔知道了会阻止,但是他在准备夜行衣的时候还是被进房间找他的师叔看到了,虽然他立马打算藏了起来,但是也已经晚了。

师叔板着脸走过来,站到他藏东西的位置,平坦的被子上鼓起来一个弧度,一目了然,师叔说:“浮生,你这背着我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孟浮生知道师叔肯定是看见了,这个时候藏也不是事了,就干脆拿了出来,是一条黑色的夜行衣,几乎一猜就知道他要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他硬着头皮想要瞒过师叔,“我就是在整理衣服。”

“哦?”师叔一副“你骗傻子”呢的疑惑表情,“你是想告诉我,你其他衣服都不收拾,就单单收拾这么一件是吗?那这真是太正儿八经的理由了,我完全相信了。”

孟浮生明白师叔全都清楚了,就是在看自己笑话呢,装也没有用,就干脆坦白了,“师叔,我想要偷偷进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都快十天了还是没有要开城门的意思,我是等不下去了,说出来怕你阻止,所以我才打算偷偷去的。”

师叔看他无奈的表情,以及眼底下的青色,嘴角的疲倦,种种迹象都看出来了孟浮生的状态并不好,或者说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他作为长辈的,也的确心疼啊。

唉,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小子,倒是知道我会阻止,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就去吧,算我年纪大了心也软了,看不得小孩子难过。”

“真的!”孟浮生喜出望外,师叔的同意让他和惊喜,“谢谢师叔,我会注意安全的。”

“诶诶!”师叔看到他这意思是要一个人去啊,连忙把他叫了回来说清楚,“我同意的可不是让你一个人进城啊,我当时来的时候就说了是要保护你的,现在你一个人进去了算什么?我也去,还能保护你这个臭小子。”

孟浮生停住了,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拒绝了,“不行,师叔,这次还是让我一个人进去吧,一个人进去动作也隐秘一下,你还能留在外面注意外面的情况。”

孟浮生拒绝的态度太坚定了,师叔只能表面上妥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是对方担心自己会阻止,结果他同意了对方竟然拒绝了他的请求,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但是师叔怎么可能是一个安分的人,他心里的主意可大着呢,孟浮生才一走,他就立马偷偷跟上了,不过事情出现了状况,当时孟浮生刚换好夜行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到了紧闭的城门前,他带了一把尖锐的匕首,以此借力从笔直的城墙上越过去。

在他刚要行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他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过去,跟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四目相对。

对方穿得十分严实,除了那双眼睛几乎看不到任何身体的部分,而且背了一个半人高的巨大包裹,看上去鬼鬼祟祟的,绝对不像是什么好人!

蒙面人见到孟浮生也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勒紧身上的包裹,眼神瞬间凶狠起来,带着嗜血的光,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浮生心想,这个问题是我想问你才是。

他也从对方的色厉内荏中看出了心虚,直觉这个人肯定做了什么事情,也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做了什么?”

黑衣蒙面人瞬间非常警惕,他看着孟浮生好像在看着什么仇人而不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低斥了一句:“真是阴魂不散”后竟然直接对着孟浮生动手了。

孟浮生立马回手,他武功高强,加上对方身上还背着这么一个累赘,所以全程都被他压着打。

蒙面黑衣人在快要被孟浮生打趴下的时候,腾身后非,然后将身上的重物卸下了,阴森森地咬着牙说:“妈的,你在找死!”

在写下累赘后对方的攻势明显猛烈了许多,但是还不是孟浮生的对手,在两人纠缠之际,孟浮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心中一惊,想到会不会是黑衣人的团伙!要是只有黑衣人一个,他对付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有两个人,那就难办了。

但是他一转身,脸上就露出了喜色,忍不住惊喜地大喊:“师叔!”

蒙面人看到孟浮生竟然有帮手,这下子连包裹都不想要了,竟然直接转身就跑,孟浮生怎么可能会让他成功逃脱,跟师叔一个人一边将蒙面人包抄。

蒙面人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孟浮生,声音沙哑,“你竟然还有帮手,以二对一,以多对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孟浮生笑了笑,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英雄好汉?再说了,是你先对我出手的,我不过迫不得已还手了,要比这个,还是你比较小人吧。”

“别跟他废话了。”师叔捡起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大包裹,说,“将他带回客栈再说吧,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被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也是......只是,孟浮生看了看城门口,露出不甘心,“师叔,要不你把他带走吧,我想进去看看。”

“不行!”师叔一口否定了,皱着眉露出不赞同的意思,“先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再说,再说了,你要是想知道里面的消息,这个人不是刚从里面出来吗?你问他不就行了,快点将人带着跟我回去。”

孟浮生没有办法,只好听话,因为这次行动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搅和了,心里正气着呢,所以拎起蒙面人的动作也颇为粗鲁,像拖着一袋垃圾那样。

蒙面人嘶的一声,“原来你也是想进城啊,呵呵,想让我告诉你们里面的事情?做梦吧!”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6)

孟浮生根本不在乎的话,或者说两人都没把这个人当一回事。

他们把蒙面人带去了客栈,揭开他的面罩,里面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找不出一点特色,是丢在人群中就能瞬间消失的普通,不过那双眼睛,让孟浮生不是很舒服,觉得就像被一只老鼠盯着看。

师叔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被丢在地上的蒙面人,抿了一口茶,问:“你是什么人?”

那个蒙面人撇过脸去,一副正气凛然,打死都不会说的架势。

师叔并不理会,而是继续问:“你为什么会从城里面出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封闭了这么多天......”

他一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人都一言不发,在孟浮生刚想上去撬开他蒙面人的嘴的时候,只见明明被绑住双手的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松开了绳子,猛地朝孟浮生攻击。

说这时迟那时快,孟浮生迅速反应了过来,对方的动作在他眼里根本就是雕虫小技,他冷着脸一脚踹过去就把对方直接踹倒在地,好半晌都不能翻过身来,

孟浮生冷笑道:“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在这里放肆!”

他这一脚的确是不轻,甚至特意用上了力想要教训对方,所以蒙面人被踹到地上后,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一顿,砸的他头昏眼花,气血汹涌,好半晌眼前都是一片白花花的,差点没有直接吐出一口血,这一下他彻底服气了。

他刚才一直以为,他会被对方抓起来,是因为孟浮生知道自己有帮手,而他因为一个人,加上后有追兵的缘故,所以慌乱之中失了力道,这才让对方两人抓住了,现在他趁对方不注意,肯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在孟浮生这一脚后他就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不说对方有两个人,就是只有一个,他都打不过,所以这一次他在缓过来后,不敢再摆着那张臭脸了。

“现在能说你是什么人了吧?”师叔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蒙面人的小动作,之所以不理会是想要看对方做什么,还能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这里现在必须要听谁的话,现在看蒙面人明显是怕了,“浮生,把他那个包裹拿过来。”

蒙面人立马紧张了起来,似乎又要生气,但是接触到师叔冷漠玩味的眼神,瞬间不敢有动作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包裹被带了过来。

保包裹是师叔拎回来的,要不是师叔提醒,孟浮生还真的要忘了这个的存在,他拎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许的稀奇,别的不说,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重量可观。

孟浮生把包裹交给师叔,师叔将它丢到蒙面人面前,问:“你自己说,里面是什么?”

蒙面人讨好的笑,似乎是想要把包裹拿过来,但是直到两个自己都不是对面一个人的对手,所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寄希望于对面两个都是傻子,所以他傻笑道:“没有什么东西,都是一些我买的瓷器,重是重了点,但是毫看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

师叔似乎是相信了,蒙面人立马松了一口气,得意道,对面的武功这么高,原来都是傻子啊。

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师叔直接用剑挑开了包裹的结,结送了,包裹自动打开,露出里面满载的物品,绕是见惯了市面的师叔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啧啧赞叹道:“原来还有金银制造,元宝形状的瓷器啊,到底还是我才疏学浅,见识短浅。”

蒙面人的笑立马就僵硬了,欲哭无泪。

只见到打开的包裹里躺着一大堆的金银财宝,还有各式各样的名贵首饰,这一堆加起来,绝对价值不菲。

“说吧。”师叔随便拿了一个在手心里把玩,“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这下完蛋了,蒙面人心中忿忿,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东西带出来的,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黑吃黑了,但是他还是想挣扎一把,因为他看对面的两人不像是干这种事情的,所以他嘿嘿一笑,说:“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唉,其实我刚才骗了你,毕竟行走江湖,必须要留给心眼嘛。其实我是一个商人,因为城门封闭了这么久,再不做生意我就得饿肚子了,这不,就趁着晚上带着点东西想出来卖,也能养家糊口,两位大侠要是不嫌弃,随便挑几样吧?不过多了可不行,家里还有许多人了,东西少了养不活一大家子。”

师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续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上的东西,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打算。

蒙面人猜测或许他不满意,咬咬牙,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看上去这么正气凛然,原来也是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不过贪也好,起码能够摆平,所以他打算出一点血,“既然两位不满意,那这样吧,一半给你们......好!我只要三分之一!”

对面还是不说话,蒙面人这次也忍不住生气了,龇牙咧嘴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小心我鱼死网破。”

师叔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说:“哦?怎么个鱼死网破?”

“我要是去告诉官府,你们一点东西都拿不到!”

孟浮生走了过来,笑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东西吗?既然这样的话,与其拿出三分之二的东西贿赂我们,不如直接去告官府?”

蒙面人表情一僵。

孟浮生笑容弧度更大了,“你这东西应该不是自己的吧?还要继续骗我们吗?要不直接去官府问一问?”

蒙面人像卸掉全身的力气一般,颓然地挠了挠头,说:“好吧,其实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是一个大盗。”

大盗?孟浮生失笑,觉得这个小偷还挺有趣的,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自己为大盗,简直是可笑。

“那这些东西?”

“我偷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用来劫富济贫,这些东西,我本来也是准备散给穷人的。”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7)

“是吗?”孟浮生玩味地说,“原来你还是一个侠盗呢?那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蒙面人虽说轻功了的,要不然也不会能够成功从城里逃出来,要不是被他正好碰到了,还真的被这个小子逃走了,但是没有想到,还真的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还以为这种蹩脚的的谎言能够取信于人呢,孟浮生那是练他的标点符号都不信,觉得他的理由简直是冠冕堂皇到可笑。

他这副贼眉鼠眼的长相,哪里像个正直正义之人?就算不以貌取人,以他当时碰到孟浮生时候的心虚,作风更不像光明正大的侠盗,更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偷。

蒙面人却是真的以为他相信了,觉得他们是真的相信了自己胡编乱造的身份,立马就乐了,心里得意这两个人的脑子还真的是不好使,自己随便一忽悠对方就信了,所以利索地从地上站起来,摩拳擦掌,还以为自己能走了,“那两位大侠,我现在能走了吗?还有许多穷人等着我去帮助呢,可不能耽搁了。”

孟浮生嘴角的笑快憋不住了,这是什么活宝,还以为自己的得意能够逃过他们的眼睛呢,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看啊,现在也晚了,要不明天再走吧?今晚先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蒙面人哪里会愿意啊,“诶,这可不行,我赶时间呢。”

“老百姓们这个时候也都睡了吧?你要把钱送给谁呢?你真的是侠盗?”

蒙面人一激灵,不敢轻举妄动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都这么晚了,那我就在客栈休息一晚上吧,两位大侠考虑真是周到啊。”

孟浮生点点头,然后跟着师叔出去了,在关门之前,他堆蒙面人说:“你放心,我们在隔壁,这边有什么声音我们都能听到,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麻烦,我们会立刻来帮助你的。”

她特意加重了立刻两个字,让蒙面人立马打消了等两个人出去后偷偷溜走的想法,这两人的功夫他是真的不敢招架,到时候要是让他们抓住了,他这是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于是赶紧点头。

孟浮生打算跟师叔挤一晚上,他一进房间就忍不住笑了,“他真的很会现编,好像还以为我们都相信了?”

师叔也忍不住笑了,遇到一个愚蠢的小偷,他们都有一种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感觉,“我觉得这个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那堆东西可是价值不菲,而且我有直觉,他很有可能就是使城门关了十几天的罪魁祸首,就算不是罪魁祸首,跟这肯定也脱离不了关系。”

“就他?”孟浮生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他看上去似乎做不了能让城门关闭的事情,虽然说为了那顿价值连城的东西确实有可能。”他是觉得以蒙面人的智商能做的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师叔却是笑着摇摇头,“他的确是蠢,但是永远不要高估那群县官的智商,他们或许都比不上一个小贼呢。”

孟浮生想想也有道理,他也当过官,知道某些人的确是做的出种种蠢事。

“也是,不要想了,是不是明天把人送到官府不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负责看住蒙面人,师叔就出去了,打算去报官,但是在刚接近城门口的时候,发现正有好几批官兵从里面出来,似乎在找什么,师叔找到一个官兵头子,问:“你们是在找人吗?”

官兵头子看向他,“你要说什么?”

师叔笑了笑,说:“我昨天抓到一个小偷,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编造了一个昨天他跟孟浮生赶路,结果差点遭小偷的事情,因为他们武功较好,所以就把小偷给抓住了。

官兵头子不相信会这么巧合,但是为了立功想着还是跟他过去一趟,他一见到蒙面人就眼前一亮,再看到那一大堆的金银珠宝,立马肯定了蒙面人的身份,就是他要找的人,看向师叔和孟浮生的眼神,像在看菩萨,“真是谢谢两位大侠了!”

孟浮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多想。”

官兵头子是把他们两人当成恩人了,这次他们大人可是花了大代价要抓住这个人啊,没有想到城门关了十几天没找到,今天一出来就找到了,真是意外之喜!

蒙面人在被押走的时候还对孟浮生他们一阵辱骂,表情凶狠,奋力地挣扎着,像是要扑过来狠狠咬下孟浮生的一块肉一样,不过没有人在意他,孟浮生在想着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才封城的,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式进程,官兵头子则在想着,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你还以为能逃出老子的五指山不成?反正这里除了蒙面人,其他人皆大欢喜。

下午的时候,城门果然大开了,孟浮生在惊讶之余更是大喜,客栈里也住着不少想要进城的人,所以城门很快排起了一条长队,很快轮到了孟浮生他们,他们高兴地进了城,在城内找了一间客栈。

在他们刚落脚的时候,孟浮生从窗边看上去,发现了一行熟悉的人,他叫了一个名字,领头的人立马看了过来,见到他一下子露出了激动的笑,赶忙上了客栈。

听到敲门声后孟浮生立马开了门,这人是生云师兄的心腹手下,所以他对他的名字有点印象,“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人回答:“庄主担心您,就让手下们来保护您。”

孟浮生没有什么感觉,“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他回答:“手下们前几天就到了,在城外还碰到了那位......”

有人打着咳嗽推门进来,还边推边说,“谁在念叨我呢?”

“哦,是你们啊。”师叔见着那几个护卫,揉了揉鼻子,又觉得自己的动作不雅观,便负手而立,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那个胖子处理好没有?”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8)

护卫们连忙跟师叔禀报,“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个人的身份,前段时间找到了他,好好招待了他一顿,他现在应该知道怕了,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中的好好招待肯定不是什么好词,除不开威胁几套,要不是流云山庄素来奉行文明,绝对就不是言语威胁这么简单,毕竟只有斩草除根才是真正的安全。

孟浮生听得糊里糊涂的,在安排手下离开后,他询问师叔,“师叔,他们做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师叔没有打算以此得到孟浮生的感激,就是实话实说,“要不是你招惹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话不让我去解决,我至于让他们去跟他好好聊一聊吗?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正面对抗我们是不害怕,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背后搞什么呢?所以还是干脆解决了才好。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也就是让人威胁了他们而已,杀人的事情可没有干。”

孟浮生这才知道师叔在私底下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非常感动,当然不会怀疑师叔,他知道师叔不是一个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之人,纵使如此,不爱多事的师叔还背着自己帮自己处理了麻烦,他是满心的感激,“谢谢你师叔,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师叔白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懒洋洋地说:“你小子还敢说,要不是你当时阻止,我就亲自去找他谈一谈了,也不会后面又派人去,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师侄了,作为长辈,照顾后辈是应该的,唉,长辈可真累啊。”

孟浮生被师叔煞有其事的表情逗笑了,沉重的心情也稍微一松,那天的事情也就想起来了,他想到自己前具几天为了能够偷偷进城队师叔的言行过激了,要不是师叔包容自己,现在就算是抛下他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他是既感动又愧疚,低着头忏悔,“师叔,你对我太好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懂事,那天还这么对你说话,你还不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

“什么事情?”师叔心胸宽广,也很少记得别人的不好,因此在孟浮生提起的时候还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颇为不以为意,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呢,就这事情?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都是小事,你也不要多想了。”

“嗯。”孟浮生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师叔。”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在城里暂时住了下来,孟浮生没有闲着,他过来本来就不是为了度假的,他先是去了好几趟杜月妍当年纵身一跃的地方,寻寻觅觅也没有一点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但是孟浮生没有放弃,因为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他开始四处打听,但是这种方法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哪里那么容易知道些什么?

最后,孟浮生在这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有些心灰意冷。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差了许多。

师叔一开始还会骂他,说他太轻易放弃了,然后跟着他打听了好几天,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艰难,对他就再也骂不出口了,而且,也不忍心。

孟浮生似乎又恢复了那一天的状态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一般,失魂落魄的,常常走神,甚至有一次还出现了幻听,告诉师叔好像有人在叫他,声音跟杜月妍十分相似,但是师叔就站在他的身边,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师叔残忍地戳穿他,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幻觉,但是孟浮生却相信了,那一天他一个人几乎走遍了整座城,寻找他所说的那个声音,结果当然显而易见,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师叔却宁愿他那天听到的声音是真的,这样子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仿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颓唐地坐在房间里,从白天坐到黑夜,像是凝固了的石雕,惹人心疼。师叔怎么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说了几次,孟浮生听倒是听了,在他看到的时候会动一动,做出一点反应,只要师叔人一走,他又恢复了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师叔觉得,不能继续这个样子了,得让孟浮生恢复精神,加上他们在这里留的也够久了,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就十分明显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所有也该离开了。

孟浮生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他想要继续留几天,“师叔,我们再留几天吧,或许有哪些地方我们漏掉了呢?”

临走之际,他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在脑海里开始搜索他寻找过的地方,总觉得有哪里漏了,但其实他找了这么久,整座城都找遍了,那么仔细,哪里有缺漏之处?他就是因为过度紧张所以胡思乱想罢了。

师叔当然看出来了,所以让他放轻松,跟他说:“我不是要带你回流云山庄,而是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我跟你说过一个奇怪的村落,他们那里的人死去的尸体不会埋葬或者是焚烧,而是保存起来,你还记得吗?”

孟浮生想起来了,不正是他那时候一开始想去但是生云师兄不让去的地方吗?

“我打算跟你去那里看看。”师叔解释道,“你看,公主失踪的是尸体,那个村落的习俗也跟尸体有关,你说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他的话自己都不相信,只是想着带孟浮生去看一看而已,总是在这里除了浪费时间也做不了什么,同样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个地方,都比在这里触景生情来的好。

孟浮生动摇了。

师叔看出来了,继续劝说:“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就算跟公主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都是跟尸体息息相关的,保不齐其中有什么联系呢?你说是不是?”

孟浮生艰涩地说:“师叔说得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那就这么决定了!”师叔心中一喜,“我们收拾东西过去吧!”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89)

师叔还以为就这么成功地说服了孟浮生,想着这也不难嘛,他一个做长辈的要是连晚辈都搞不定,那这脸也不要了。

但是还不等他高兴多久呢,就见到孟浮生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师叔,其实我在就想过要去那里了,但是当时跟生云师兄说的时候,被他否定了,生云师兄当时,很生气。”

“所以?”师叔一开始没有能明白他的意思,“你要说什么?”

“我担心要是跟你去了,生云师兄到时候知道了,会很生气,我们还是要顾虑一下他的感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师叔也不得不赞叹,这两个人的感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不过师叔也能谅他当年不也是师兄说一他不敢说二嘛,他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说:“没事,你生云师兄当时不让你去,肯定是担心你在那里遇到危险,也是,那种地方的确很诡异,那个时候我也不敢久留。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会陪你过去的。”

“是吗?”孟浮生有些怀疑,不过他不是怀疑师叔会不会跟着他过去,而是怀疑生云师兄会不会听师叔的话,要知道师叔其实并不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生云师兄也不是一个全然听话的晚辈,特别是在他的事情上,“要是生云师兄不答应怎么办?”

“这个就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了。”师叔摆了摆手,完全不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怕什么?什么事情都有我在呢,天塌下来都有我被你背着,再说了,我就不信穆生云这小子还能上天不成?”

他看孟浮生还在怀疑,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不高兴地拍拍桌子,“你到底要不要去?你怕什么,有我在呢,你要是想去,我给那小子写一封信,用我师叔的身份压他,我不相信那小子还能飞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孟浮生的脑海里正在进行一场剧烈的斗争,要说他不想去是不可能的,以他对杜月妍的感情,那是有一丝丝的希望都会奋不顾身的,所以他最后还是成功战胜了最后一点犹豫,郑重地点头,说:“师叔,我想去。”

师叔满意了,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维护,高兴地摸了摸下巴,说:“行,那我现在给那小子写信,你放心吧,我作为你们的长辈,别的不说,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做担保的。”

他也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要不然直接带着孟浮生去那里便是,何必多此一举给穆生云写一封信,这就是为了让他放心,不必多生事端,让这两人的感情受到影响。

在征求得到孟浮生的同意后,师叔就亲自给穆生云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看不出什么威胁的意味,但其实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一种意思——这是我的意思,你小子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回答。

在他看来,穆生云还是那个小时候每次自己回到流云山庄,都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小屁孩,那个时候穆生云除了师兄,最听的就是他的话了,所以这一次也没有什么意外。

所以信一寄出去,师叔就商量着收拾东西了,要不是孟浮生想着还是等生云师兄的来信,看他怎么说再行动,师叔早就带着孟浮生离开了,哪里会收到那么一封令他生气的回信。

没错,没过两天他们就收到了穆生云的回信,信中的内容让师叔十分生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会那么不听话,是的,穆生云在信中表示反对他们去那个古怪的村落。不仅如此,他还在信中让他们赶紧回来流云山庄,不然他就要让人将他们强行带回来!

孟浮生已经习惯了这样子的生云师兄,甚至在收到回信之前就有隐约的预料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不过师叔不知道啊,而且还被气得不轻,差点将信给撕了,在孟浮生面前发了一通脾气,又生气又不解道:“穆生云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个小子现在脾气又臭又硬,跟以前完全不能比!”

他是的确非常疑惑,在师兄还在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在外面,很少会回流云山庄,每一次回来对下面的几个师侄也像是十分嫌弃,但其实,他对他们的每一个都是喜欢的,他没有收徒弟,也没有家人了,对他而言,那几个师侄就是他的家人,晚辈,需要照顾的人。

所以以前每次回流云山庄,在被一群叔侄围着的时候,他口头上很嫌弃,心里却是欢喜的,这种热闹,他只有在流云山庄才能感受得到。

而年纪最大,又是大师兄的穆生云,他更是喜欢,对他也比对其他叔侄要好,虽然多是表现在欺负上,但其实这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之一,他对穆生云也很了解,知道他对长辈的尊敬和对几个师弟们的疼爱和照顾,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小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师叔叉着腰,可见怒气,“还威胁我,真实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他!浮生,别管他,我们过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

孟浮生无奈一笑,嘴角满是苦涩,“师叔,你不要这样,生云师兄他肯定说到做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想要是我们真的不肯回去,他一定会让人来将我们抓回去的,到时候又是一场争吵,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回去再说。”

师叔看孟浮生好像习惯了,甚至连多余的惊讶都没有,诧异地问:“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也是这么管你的吗?”

孟浮生苦笑着点头,何止啊,为了能够让他听话,什么时候做不出来啊?故意说自己受了伤武功大退这等谎言都能编造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叔这下子是看出来了,因为他少在流云山庄的缘故所以对穆生云的变化不清楚,可是从孟浮生的无奈来看,这样的变化想来时间已久。

第一千零四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0)

这样的日子师叔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窒息,要是当年的师兄也是这么管他的,他现在可能就疯掉了,好在不是,师兄当年给了他绝对的自由,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够随时随地想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

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师兄并不强迫他承担任何的责任,师兄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受束缚和平淡生活的人,所以独自承担起了流云山庄,让他成为一个全然自由的人,所以他才能够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必要受到身上责任的禁锢,也正是因为这样,师叔才心甘情愿以长辈的身份帮助这几个晚辈,主动背负上责任。

也是因为有对比,所以师叔才能更加了解到穆生云这种情况有多么折磨人,简直是能把人给逼疯掉。

所以他带着点可怜地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说:“既然你生云师兄不同意,我们也不能逼他吧,这样我倒是没有什么,但就是怕影响了你们师兄弟两个人的感情,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浮生自然也是不愿意因此惹到生云师兄的,再说了,他们也不是那么急迫的要去,要是那个古怪的村落确定有了杜月妍的消息,甚至说只是有一小半的可能性,他也愿意冒着惹来生云师兄怒火的危险去一趟,但是现实情况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可能,一切的一切只是他们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根本没有依据,这也是孟浮生没有那么坚定的原因。

于是两人在商量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回流云山庄,到时候再商量后面要怎么办。

他们在来的时候十分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事情,除了在城外客栈遇到的那个让人糟心又搞笑的胖子,就一切风平浪静了,但是回去的途中,却发生了几件令两人颇为奇怪的事情。

在返程的途中,他们总是会遇到一些行色匆匆,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之人,孟浮生跟他们素未谋面,所以也不好奇他们是做什么的,更别说主动招惹了,但是那些人好像认识孟浮生似得,不仅如此,似乎还跟孟浮生颇为交恶,孟浮生曾经看到有人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似乎跟他有仇,但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撇过头,要不是他不想在途中惹事,而且别人的眼神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定是要问问他们这般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在有一天,孟浮生跟师叔赶路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个背着剑的男子,他一上来就黑着脸问孟浮生,“你是不是流云山庄的孟浮生?”

孟浮生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虽然对方一开就是来者不善,但是他问心无愧,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确是。”

“贼人!”谁知那个男子突然发难,在得到孟浮生回答的一瞬间,立马拔出了剑要朝孟浮生攻击,“我要为好友报仇!”

“你发什么疯?”孟浮生震惊之下,迫不得已地回手抵挡住了对方,同时在脑海中回忆他跟眼前这人什么时候见过,但是思前想后,他都不觉得自己认识对方,于是在踢开对方后大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跟你都不认识,何来仇怨?”

“还敢抵赖!”那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被孟浮生击退后还是不依不挠地继续攻击,孟浮生十分烦躁,他武功是比对方高,但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一时之间两方呈现了僵持的趋势,但是不要忘记了,师叔还没有出手呢,他刚才之所以选择旁观,是想要让这个明显看上去像晚辈的人跟孟浮生一对一,因为他并不觉得对方打得过孟浮生,而且要是有私人仇怨的话,还是要彼此解决才好。

不过从孟浮生话中他听得出来,这一场好像是一场乌龙,但是对方还是不依不挠,所以师叔坐不住了,立马出手,他们两人完全是压制了对方,最后成功打败那名男子还将他抓住了。

孟浮生脾气再好,遇到一个完全听不懂人话的人也忍不住发脾气了,他咬着牙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别得意!”那人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悍不畏死似得,扯着嗓子大喊,“你就算杀了一个我,还有无数个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孟浮生被他喊得头疼,而且确实是被整得疑惑了,不知道这到底是闹得哪一遭,“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呵呵,我在你们流云山庄看来只是一个小角色,当然不值得被你们放在眼里。”男子看上去更加生气了,攥紧拳头,青筋暴露,“但是你们流云山庄做的事情,我们不会忘记的!这等深仇大恨,我们怎么可能会忘记!”

孟浮生只感觉云里来雾里去的,“什么意思?什么事情?”

“没有想到流云山庄之人敢做不敢打,这种事情都想要抵赖过去!”男子冷笑,一脸的讽刺,“亏我等当流云山庄虽然蛮横不讲理,但到底是江湖著名的势力,敢作敢当呢,还真是我瞎了啊,流云山庄里都是一群懦夫!”

师叔这下子也听不下去了,冷下脸,“管好你的嘴巴,否则别怪我让你说不出话。”

他性格比较淡泊,轻易不参与任何权利的争斗,但是眼前这男子三番四次当着他的面贬低流云山庄,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容忍的底线。

孟浮生的脸色也越来越冷了,但是他看男子越说越生气,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想着难道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前段时间离开流云山庄,今日刚回来就在路上跟你碰上了,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就算是要恨,也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恨吧?”

男子看他不像是作假,沉声道:“好,我就让你们好好听一听你们流云山庄那些人丑恶的嘴脸,看你们还有什么颜面理直气壮!”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1)

男子义愤填膺地说:“我那个好友,豪爽仗义,为人和善,跟你们流云山庄也向来无冤无仇,却在前几天被你们流云山庄的人无缘无故地殴打,现在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这辈子都可以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眶都红了,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还是被他硬生生憋住,可见他对那位好友的感情以及心中的激愤,“他以前,是一个多么雄心壮志之人,可是现在却被你们变成了一个废人,整日郁郁寡欢。可是你们流云山庄仗着自己势力大,毫无表示,还有人性吗?难道江湖就是你们流云山庄一手遮天不成!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我一定要为好友讨一个公道。”

“不可能!”他的话被孟浮生一口否决了,他表情十分坚定,而且看向男子带着深深的怀疑,“我不知道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流云山庄之人,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男子气势汹汹,红着眼喊道:“你还在这里抵赖!怎么可能不是流云山庄!怎么会不是流云山庄!”

孟浮生将他甩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话语中对流云山庄带着十分的信任,“我不知道你这个消息是怎么得来的,但是听得出来,你并没有什么证据。我不计较你的行为,滚吧。”

男子狼狈地站起来,白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孟浮生,“呵呵,你想推卸责任?那个时候,我的好友就只有跟流云山庄有私人的冲突,这些冲突不过都是小事,你们的人竟然能为次下这么重的手,还有人比你们更加恶毒吗!”

孟浮生皱着眉看他离开的背影,突然转头看向师叔,说:“师叔,我心里是相信这不会是山庄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但是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假话。”

师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比孟浮生这辈子吃过的米都多,哪还能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所以他说:“这事还有待从长计议,生云绝对不是这种下手没有分寸之人,不过难免不会有一些人以流云山庄的名义,做危害流云山庄名声的事情,所以我们还是先不要声张,私底下调查清楚再说。”

“师叔的意思是?”孟浮生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师叔说:“我们暂时先别回去,在外面找个地方住几天,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不然回去后让搞出这些的人知道了,查起来就困难了。”

孟浮生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个人就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师叔再让人去暗中调查。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让两人都颇为惊讶,结果表明那个男子说得恰有其事,的确是有那么一批人受到了颇为惨重的打击,要是仅仅是有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件事情,但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几方势力跟流云山庄起了冲突。

更重要的是,那些受到袭击,伤害惨重的人,无一例外是跟流云山庄起冲突的势力,这几件事情加起来,怀疑的风向就十分明显了,如果孟浮生是外人,让他以客官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也难免不会怀疑上流云山庄,所以这也是那个男子如此痛恨他的原因。

但是在这些事情面前,孟浮生还是选择相信了流云山庄,因为这种种事情,都没有证据确切地表明这是流云山庄的人做的,所以这让的他不由自主的阴谋论了,而且这种泼脏水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怀疑也是正常的。

孟浮生在跟师叔讨论的时候,只觉得满心的荒谬,他对流云山庄表示了充分的信任,“师叔,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是流云山庄的人做的,要是真的是流云山庄的人做的,为什么他们拿不出一点证据,只能靠一些风言风语捕风捉影。”

师叔自然也是相信流云山庄的,他不是那种黑白不分之人,要是事实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面前,不管凶手跟他有着什么关系,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偏袒,但是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比起是流云山庄行凶,这更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泼脏水活动。

孟浮生信誓旦旦地表示:“而且流云山庄从来不屑于隐瞒事实,要是真的是流云山庄做的,不管会惹来多大的仇恨,都绝对不会隐瞒的。”

不过空口无凭,没有证据说明流云山庄是罪魁祸首,但是也没有证据说明流云山庄是清白的,要想告诉所有怀疑的人事实真相,那就必须拿出一点证据,他们决心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师叔的能力比孟浮生要强,认识的人也多,由他来请人去调查此事,看看到底是谁袭击的那几个势力,那么狠毒地要祸水东引。

孟浮生也有他要做的师姐,就是负责联系穆生云询问相关事宜。

孟浮生在信中询问流云山庄跟那几个势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的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可有知道什么消息?除此之外,他还跟穆生云交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和住址,想要绕过生云师兄知道这些,以免担心,也是为了告诉对方,他们没有在公主自杀的地方逗留,这也是害怕生云师兄会心生不满,在这种特殊时候引发其他问题。

不过,孟浮生带了一点小私心,在信的后面写到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解决完这件事情后去到师叔所说的村落,打探消息。

这也是一个希冀而已,孟浮生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一边,师叔在等着他让人调查的消息,另一边,他们在等着穆生云的回信,不过一天天过去了,明明没有多少路程,一来一回用不到几天,但是他们至今为止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孟浮生也不由得有点着急了,“师叔,你说会不会是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2)

师叔比孟浮生要冷静不少,他开始分析所有的可能性,觉得出事导致没有办法回信的可能性不大,便说:“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忙碌了吧,要不然也不至于不解决外面的那些谣言,任由它发酵啊。”

孟浮生想想也是,悬着的心脏暂时也搁置回了胸膛里,毕竟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回事。

“师叔,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师叔摸了摸下巴,说:“我让朋友帮忙去查消息了,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就跟我说挺难查的,估计还得需要很长时间,既然这样子......那我们先回流云山庄吧。”

他们本来就可以回去的,之所以选择现在路上找一家客栈住几天,是因为孟浮生心里还想着如果到时候生云师兄允许他们去那个古怪的村落呢?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过去而不必要浪费路上的时间回一次流云山庄了,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大法了,孟浮生也没有心思去村落,肯定要回一趟流云山庄亲眼看看情况才放心。

孟浮生他们当天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在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对着孟浮生也很大敌意的人,他一猜就知道他们肯定与上次来找他的那个男人有着不小的关系,要不应该也是那几个跟流云山庄有冲突的势力的人。想到这里孟浮生也没有对他们多加理会,甚至心里有些可怜他们,毕竟为了给流云山庄泼冷水,那个幕后黑手肯定下了不轻的手,他们肯定损失惨重。而那些人虽然对他表示了敌意,但是也没有人再像那个男人一样对他动手,估计是顾忌他身后的背景呢。

孟浮生也不管这些,他不怕麻烦但也不想惹麻烦,平安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没几天就回到了流云山庄,孟浮生两人赶紧去书房找穆生云,打算一同商量对策,可是到了却也没找到,询问了管家,得知他在昨天出去了就还没有回来的消息,孟浮生心里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询问管家生云师兄有没有告知过他去哪里,却得到不知道的回答,他也问了其他人,一些生云师兄的心腹手下,得到的也是一样的消息,他不禁有些着急了。

师叔拍拍他的头,“冷静一点,现在这样还没出什么事情呢你就把自己吓出病了,或许是生云赶着出门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呢?去问一下婉仪或许她知道什么消息。”

孟浮生眼神一亮,觉得很有可能,就立马赶了过去,周婉仪正在用午膳呢,见到他们很欣喜,“师叔,浮生,你们回来了,一起用午膳吧?”

他们在路上都用过了,委婉拒绝,顾念着周婉仪还在用膳,就不打扰,在一旁等了好一会,直到她用完。

周婉仪看他们似乎有话要问自己,一用完洗漱后就去找他们了,“师叔,浮生,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浮生立马回答:“我们是回来找生云师兄的,不过发现他不在山庄了,问了管家他们他们也说不知道,所以嫂子你知道生云师兄去了哪里吗?”

周婉仪点点头,款款道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传闻?说是山庄的人对几个跟流云山庄有小冲突的人下了狠手,甚至让的他们不少英年才俊半身不遂,以后只能永远在床上生活?”

孟浮生的确在路上听到过不少这样的话,下这样狠手的人不知道有多么心狠手辣,这是要毁掉一个势力的希望啊,要知道江湖人士,练武之人,实力才是根本,能成为英年才俊,那必须是从小便刻苦训练,但是十几年几十年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也难过那些势力在怀疑上流云山庄后会对孟浮生有如此巨大的恶意。

周婉仪看他们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都知道了,生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生了很大的气,他怎么可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些人不相信啊,他们认定了这就是流云山庄做的,甚至因此还影响到了流云山庄旗下不少商铺的生意,生云急得不行,昨天便出去调查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是去调查传言而不是出事了就好,孟浮生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周婉仪接下来的话他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周婉仪皱着眉说:“但是他在昨天离开前,我就提醒他要跟我联系,但是他从昨天到今天,都杳无音讯,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是出现什么事情了?”

孟浮生严肃起来了,他重申道:“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是的。”周婉仪愁眉苦脸地说,“他以前也出去后好几天处理事情,甚至跟你出去过,但是每一次说了会告诉我消息,就从不会落下一天,这也是我这么担心的原因,浮生,他要是真的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周婉仪本来还没有什么,在孟浮生回来之前,她不能做什么,所以还会用一些理由安慰自己,譬如或许生云是太忙了,没有时间通知她消息,又或者是忘记了。

但是现在,她无法用这些蹩脚的理由说服自己了,她必须要知道穆生云的消息。

孟浮生是确确实实坐不住了,他当即决定要去找,不过看到嫂子这么担心,他还是先安慰了她,“嫂子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会找到生云师兄的,他或许只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忘记通知了。”

“要是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就太好了。”孟浮生的话已经不能安慰到她了,现在只有亲眼看到安然无恙的穆生云才能让她放心,但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孟浮生身上,“浮生,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找到生云。”

周婉仪不说他也会去做的,所以他肯定地摇摇头,说:“一定的嫂子,我跟师叔先出去商量了,你好好休息。”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想让孟浮生两人感到麻烦,就点头保证。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3)

孟浮生他们离开了,他们不想在周婉仪面前说这些,知道除了让她担心并没有其他作用,他们去了花园商谈,孟浮生早就做好决定了,所以他直接说:“师叔,我想出去找生云师兄。”

他说:“嫂子刚才说了生云师兄一开始说要去哪里调查,所以我决定待会亲自过去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着急,“我很担心生云师兄,我知道他要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再忙也会跟嫂子报平安的。”

正因为他了解,所以心里才愈发担心,生云师兄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才会连跟嫂子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他心里越发担心起生云师兄的安危。

师叔深以为然,对他的想法很是认同,他知道生云师兄不是想到一茬做一茬,所以要是说了会给周婉仪报平安那不是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绝对不会失约。

所以他提议,“行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孟浮生却断然拒绝了,表现得很是坚定,在看到师叔疑惑不解的眼神时,他解释道,“师叔,现在生云师兄不在,我也要出去了,要是不留一个足够有威信的人坐镇,很容易出乱子的,特别是在这种特殊的关头。”

师叔被他说服了,的确,现在暗地里还有那些以为是流云山庄害得那些英年才俊成为废物的势力在私底下虎视眈眈,要是流云山庄没有人作证了,他们偷偷来做什么,很容易出现大乱子。

但是他有些担心孟浮生一个人,在他离开之前再三叮嘱:“你一定要相信,要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算还没有找到生云,也不要擅作主张,先回来跟我讨论再说。”

孟浮生点头表示清楚了。

他在离开之前再一次去穆生云的院子找了周婉仪,再次跟她询问生云师兄在离开之前跟她说了会去哪里查探消息,在得到确定的地点后,他便立即开始行动了,这桩事情还是越迅速越好,时间长了难免会出什么乱子。

孟浮生很快找到了穆生云所到的地点,不过找了一个下午之后并没有得知穆生云的下落,在他担忧之际,却遇到了几个颇为面熟之人,在一番试探后终于确定,他们都是流云山庄的人,而且昨天是跟着生云师兄出来的。他在手下的身边并没有见到穆生云,不由得紧张起来。

“孟少爷。”

他们对孟浮生行礼,询问:“您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找生云师兄的。”孟浮生直言他的目的,左右看过去都见不到人,便问道,“生云师兄呢?”

手下犹豫一番后回答:“我们跟庄主昨天的时候到这里,查了半天没有查到什么,后来庄主突然说要单独去查一些东西,但是并没有告诉我们是什么,然后他就离开了,接着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庄主了。”

孟浮生的表情立马就变了,“然后呢?你们也没有去打听生云师兄的消息?”

手下连忙说:“有,可是庄主就跟人间蒸发了似得,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周边都打听过了,又不敢去远,因为庄主也没有失去消息多久,我们害怕他到时候回来找不到我们,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孟浮生的心中越发不安,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而且一天了也不回来,要是一般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也就是说生云师兄很有可能被什么危险缠住了,他当即决定,一定要去查一查!

他对那些个手下下命令,“现在生云师兄不在,一切都听我的,你们都听我指挥。”

孟浮生的身份在流云山庄十分特殊,除开庄主就是他能够没有阻碍地命令山庄的人了,现在庄主不在,肯定就是由他全权负责,所以没有人有异议。

他们齐声回答:“是孟少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们跟我四处找一找,所有生云师兄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想到什么,继续说:“远一点也没事,出了情况我负责!”

手下们说过他们在附近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生云师兄的踪迹,所以孟浮生怀疑生云师兄有可能被困在的地方距离这里比较远,也就是那些地方,手下们才不敢轻易离开这里,怕跟生云师兄错开,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生云师兄真的在这里不远处,应该有不少计划跟手下联络才是,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他才有这番决定。

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带着所有人在四周找了好几遍,没有放过任何有可能的地方,甚至连远一点的地方也找过了,都没有任何下落,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这让孟浮生陷入了困境,再往远一点,就是大海捞针了,这么广阔的目标,如何能够准确寻找?

他到底该怎么?生云师兄到底在哪里,遇到了什么问题!

孟浮生心急如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想到师叔的话,觉得现在既然没有什么办法了,不如先回去跟师叔商量一下。

但是就在他想着要回去的时候,他在客栈大堂时,一个人找到了他,并且似乎认识他。

那人一上来就面色不善地询问:“你是不是流云山庄的人?”

孟浮生还以为又是那几个势力的人,心里有些恼怒,还是强忍怒火说:“是。”

那人又追问:“你是孟浮生?”

孟浮生没好气地点头。

那人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冷着脸说:“我说你们流云山庄的人就这么没有礼貌吗?我只不过是看你像是在找人,所以特意上来问几句而已,你这种态度未免太粗鲁了!”

“找人?”孟浮生一愣,是他想错了,那人不是那几个势力的人,他一下子感到不好意思了,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持这种冷漠的态度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不过对方竟然知道他在找人,“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阁下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那人脸色还是很不好,唾了一声,“废话,我长眼睛了还看不出来吗?”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4)

孟浮生直觉那人知道一些什么,俗话说,君子能伸能缩,而且本来就是他误会了态度才这么恶劣,所以立马道歉了,“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很不好,因为把你认成别人了......你好像知道些什么,请问能跟我说一下吗?我很感激!”

“哼!”那个人脸色才稍稍转晴,说,“你们在找的是你们流云山庄的庄主穆生云吧?”

“你知道!”孟浮生一下子激动起来,甚至顾不得行为的逾越握住了对方的手,将那人吓得连连后退,“你、你要做什么!要说话就给我站远点,不准靠过来!怎么你们流云山庄都一个德行,行为让人摸不着头脑。”

孟浮生赶紧拉开距离,“好好,是我鲁莽了,不知道阁下是在哪里看到的生云师兄。”

“还用我看?”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黑了,气愤地说,“我以前跟你们流云山庄也算有过合作,对你们的感官很好,就是感觉你们明事理又豪爽大方,值得交往,可是你们庄主可是以一己之力完全颠覆了我的看发,将我气的!”

那人咬着牙,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握着拳头,好半会才憋出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我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揍他一顿,臭小子,什么玩意。”

孟浮生看得出生云师兄似乎是跟他们出现了什么间隙,心里有些忐忑,“请问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呵呵。”那人叉着腰,然后激情飞扬地把昨天他跟穆生云见面的桥段说了一大通,“你们这庄主,还真是个英雄豪杰啊,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情面都不给,连个前兆都没有!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能不能站在这你跟你讲话都是一回事。”

他想想还是吞不下这口气,臭着脸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当我好欺负?”

孟浮生隐约猜到了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并不是很相信,在他看来,生云师兄绝对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招惹别人的人,所以他忙问:“阁下的意思是生云师兄,主动去攻击了你们?”

“不然呢?”那人白了孟浮生一眼,“昨天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我当时在跟几个手下,他莫名其妙就上来了,因为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一开始还挺高兴的,没有想到他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你们流云山庄的人可真牛逼啊。”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孟浮生深感抱歉,但是他觉得,生云师兄不是这种人,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生云师兄,并不是这样的人。”

那人急了,“你以为是我们诬陷他不成?”

“不是,只是觉得其中期间有什么误会。”

那人双手环抱,抬高下巴,显得有些骄傲,但说的话听得出来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哼,要不是跟你们也有过一些合作,我当时第一感觉肯定是他疯了,不过后面想想,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在他跑了之后也没有追,在看到你在找人才上来找你。”

要是他真的有这么恨穆生云,见到孟浮生肯定就直接动手了,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询问对方是不是找人。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略有感激地说:“阁下能够理解就好,真是谢谢阁下了。”

那人思索了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流云山庄在江湖中平时一向低调,也很少有事情出来,可是我近期却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听闻,不过我的确是不相信这是你们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所以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整你们啊?你们流云山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浮生觉得这个是流云山庄的私事,过度透露给别人也不好,而且保不齐也会给别人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他对那人表示了抱歉,说:“对不起,这些是流云山庄的私事,很抱歉现在不能给你透露太多,但还是感激你对我们流云山庄的信任。”

那人一脸失望,又觉得这样似乎表现得太过八卦了,立马回复了面无表情,冷哼道:“切,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

孟浮生对他的感官很好,“请问阁下知道生云师兄他后面去了哪里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那人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他当时没有追他是我的仁慈了,哪有那心思去关注他去了哪里?”

孟浮生心里有些失望,脸上也表现出来了,但是该表示得还是要表示的,他笑着对那人说:“还不知道阁下叫什么名字呢?”

那人报了他的名字,还抱怨道:“张成义,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动手,一个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孟浮生尴尬的笑了,“张兄弟,很抱歉。”

他想到了一开始说得那件事情,赶忙表示:“至于生云师兄偷袭你们的事情,等到后面查清楚了有没有误会,我们会去找你们的,要是确有其事没有误会,我们绝对会对你们进行赔偿的!”

张成义露了笑,“那就好,换了别人我不稀罕,但是你们流云山庄的东西,可真的是宝贝,我要是不要岂不是傻子了?”

孟浮生点头,他还有一件事情要摆脱对方,“张兄弟,我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说吧。”张成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现在心情好,要是你的忙不大的话,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要是超出能力范围内可不管我的事情,我可不是菩萨。”

“当然。”孟浮生知道,“你能帮忙就是我就很感激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当然也不闹说什么。”

“那说吧。”

孟浮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我一直找不到生云师兄,想着要是下一次,生云师兄又去找你们了,我希望你能够给我提供线索和信息越快越好,我们很担心他。”

张成义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5)

孟浮生对张成义表示了感激,不过现在时间有限,他就是想用行动了表示也没有时间,他十分诚恳地说:“那就很拜托你了,这次没有时间谢谢你,下次有了时间,一定亲自上门感谢。要是你找到了生云师兄,我们流云山庄定有重谢!”

张成义哈哈大笑,拍了拍孟浮生的将被,豪爽道:“就冲你这脾气,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你的忙我也帮定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不要客气啊。”

孟浮生跟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对他这性子也是十分欣赏,直来直往没有什么心机,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这性子实在是让人讨厌不出来,即使他跟生云师兄之间真的有什么间隙,孟浮生也相信两人的性格是能够做朋友的,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如今江湖上因为几个势力受到严重袭击的事情,大家都怀疑是流云山庄所作的,因此不少向来都跟流云山庄有冲突的势力人人自危,总觉得麻烦什么时候就找上了自己,但更多的则是厌恶和害怕,以及想要铲除的心情。

试想,谁能够容许一个强大的势力虎视眈眈,保不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给你一拳头,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谁不想将这样强大的势力连根铲除?尤其是被袭击的几个势力,更是对流云山庄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也是因为江湖上弥漫着的浓郁的仇恨和恐惧,江湖的气氛越来越怪异,也显得越来越乱糟糟,一边提防着流云山庄在什么时候的突然袭击,一边又想着该怎么铲除掉这个威胁,这样的江湖怎么能不乱?

而且,大多数人都知道在流云山庄当时闹出事情,传出它对付几大势力的时候,只有穆生云在流云山庄,孟浮生当时尚不知道在哪里,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流云山庄所作所为,也不管孟浮生的事情,而是穆生云一个人的命令,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毕竟孟浮生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好的,所以要怪还是要怪穆生云,他才是闹得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

但是,事实上,知道这些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理智地处理此事又是一回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想要来寻仇的人找不到穆生云,一腔愤恨和仇怨无处发泄,因此纷纷找上了一个靶子,那便是孟浮生。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的孟浮生的踪迹,让那些寻仇无门的人都知道了他现在在外面的消息,有心人特意打探来他的位置,不敢亲自动手的就把他的踪迹透露给别人,想要借刀杀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孟浮生的踪迹,也越来越多的人找上了门,想要报仇雪恨!

孟浮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感到极为无奈,在第一次遇到被围攻的事情的时候,他还十分有耐心地跟对方解释,这件事情有蹊跷,绝对不是他们所想,凶手肯定另有其人,特意要把脏水泼到流云山庄身上,让他们先冷静下来,他会尽快找到凶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但是他们都被仇恨懵逼了双眼,根本没有人听孟浮生的解释,反而纷纷认为他不敢承认,故意推卸责任,因此更加愤怒了,群情激愤之下,就对孟浮生动手了。

孟浮生一开始选择解释当然不是因为惧怕对方这么多人,而是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才选择用和平的方式去解决,但是他们都动手了,他更不会怕事,想着他们既然都动手了,那他又何必继续讲理,被逼的还了手。

因为一开始找上来的人并没有多么厉害,不然不会连他都没有打听清楚就贸贸然带头来做率先攻击他的出头鸟,也是因此孟浮生一开始处理得游刃有余,根本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他们全部打跑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孟浮生处理得也越来越处理,烦不胜烦,其实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虽然处理得很吃力,但是也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之所以感到极为麻烦是因为把时间都耗费在了对付他们上,因而失去了寻找生云师兄的时间,这个让他难以承受。

所以他干脆对外郑重宣布,如果几大势力受到袭击的失去跟他们流云山庄有所联系,他们肯定会调查清楚,然后给几大势力一个交代!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各位都是仅凭猜测,孟浮生建议他们先冷静思考,不要贸然行动,当了别人的出头鸟又不落得一个好处!

孟浮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经过冷静思考的之后慎重发出来的,都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那些人都觉得这是他推卸责任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甚至有人当众表示,虽然穆生云为人蛮不讲理,因为一点小恩怨就下如此狠手,直接毁掉几大势力英年才俊的未来,却胜在敢做敢当,反观孟浮生,敢做不敢当的鼠辈罢了,真是江湖人士之耻!

这样的话自然也传到了孟浮生的耳朵里,他除了苦笑什么都做不了,那些人就是认定是流云山庄做出来的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当成推卸责任,既然这样子,他还是等找到证据再公诸于众吧。

孟浮生的话根本没有被多少人听进去,反倒是让他们心生鄙夷,因此围攻孟浮生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变得越来越吃力,甚至有一次一个不小心受了伤,心里憋着一股气,还不等他养好伤,又有新的一波人找上了门。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带伤正面对上对方的,他会留手,可是看他们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架势,见到他手上了,肯定跟苍蝇盯上有缝的鸡蛋似得,一嗡而上,想来他还是需要用一些办法,所以在那一拨人追上门的时候,他第一次用了毒。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6)

因为过于生气,所以孟浮生在下药的时候一时间没有轻重,直接把好几个人当场迷晕了,对付被吓退了。

这一次是近期最轻易得一次处理掉这些上门找事的人,但是孟浮生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难道他每一次都要下毒?这样流云山庄跟那些势力没有仇恨,单纯的误会,被他这样搞下来也会积累下怨恨了......而且,他转念一想,刚才使用的毒药虽说不是那种剧毒,但是解毒不及时等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的。

因为一场误会让这么多人处于生命危险之中,孟浮生的良心过不去,所以在考虑清楚后,他叫了几个手下过来,把解药给他们,同时吩咐道:“你把解药给今天上门的那个势力送过去,告诉他们那个毒药没有严重的生命危险,但要是解毒不及时会有后悔,要他们尽快把解药服下去。”

手下颇为为难,提出了他的担忧,“孟少爷,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跟那些人是势同水火的关系,即使你是抱着一腔好心去的,他们肯定也会当成您的阴谋,这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孟浮生也想到了这个,他在人把解药送过去,真的很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以哪个势力今日对他们的仇视,不接受的概率极大,不过,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耽搁解毒的时间,让毒性侵蚀身体吧?这样他怕是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孟浮生十分坚定地说:“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你们只要把解药送过去,跟他们说清楚,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你们都直接回来。”

手下应道:“好。”

孟浮生这一天一直在等着手下回来汇报消息,越发觉得时间难熬,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在傍晚的时候把人等回来了,却看到他们愁容满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嗯。”手下点头,沉默了半晌后跟他讲了一个坏消息,“孟少爷,有一个很坏的消息。”

孟浮生看他们这个样子,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在听到他们的回答后,那种不好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一个手下代表其他所有人,说:“我们去那里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门外面挂上了白色的丝带,就觉得肯定是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问了才知道里面有丧事,而且死去的人,正是昨天中了毒的其中一个人。”

“什么!”孟浮生大为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死了,怎么死的?”

手下摇摇头,表情沉重,“我们不知道,我们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不敢久留,也不敢把解药送进去,就赶紧回来跟你禀报了。”

“你们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孟浮生不由得也有些慌张了,但不由得肯定手下的做法,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要是进去,会引来更加严重的后果,“你们要是进去,这桶脏水势必要泼到我们头上了。”

孟浮生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能够确定,他下的毒药的剂量,绝对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成一个人的死亡,但问题是,他心里清楚,别人会相信吗?

现在看来是肯定不会的,而且对方保不齐还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要让他们的人死,孟浮生的立刻意识到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了!他心里隐约有了准备,明天怕是又有一场恶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不安全部藏了起来,在手下面前露出的都是他镇定自若的模样,这是为了不让手下人跟着慌乱,他作为这里的领头羊,作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表情淡淡地说:“就这样吧,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等明天再说了,今天没事了,你们都辛苦了,去休息吧。”

孟浮生预料的完全没有错误,在第二天的时候,果真有麻烦声势浩大地上了门,还是昨天那批人,领头的是昨天跟孟浮生交过手的。

那人一见到孟浮生就露出了沉痛之色,大声地指责道:“孟浮生!你真是蛇蝎心肠啊!竟然下此狠手啊!”

比起他的气急败坏,孟浮生显得淡定自然,他状似疑惑地说:“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明明是你们先闯上来的,今日也是你们上门找麻烦,怎么又变成我蛇蝎心肠了?”

“你还敢抵赖!”那人脸色更黑了,语气愈发激烈,言辞凿凿地说:“孟浮生!你这个人渣败类君子!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装蒜!我师弟若在泉下有知,定不会放过你的!”

孟浮生皱了皱眉,“你光天化日之下,带着这么多人来堵我,信口开河,胡编乱造,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的话实在是刺耳。”

“你竟然还敢抵赖!”领头的人身后跳出了一个人,指着孟浮生的鼻子大骂,“我师兄的尸体现在还留在我们那里呢!要不是你昨日偷袭我们,给师兄下了毒药,师兄怎么会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蛇蝎心肠,无恶不作,害得我的师兄英年早逝!我们一定要给师兄报仇!”

他的最后一句话刚落,他身后的人纷纷附和,声音之大,大有振聋发聩之势,“为师兄报仇!为师兄报仇!”

领头的人露出得意洋洋之色,好像已经把孟浮生踩到了脚下一般,对着孟浮生喊道:“你这伪君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浮生本来想的是先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好好跟他们分析期间厉害,不说他昨天下的毒药根本不会那么迅速致人于死地,就说孟浮生根本没有那个行事动机,他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下毒杀了人,岂不是雪上加霜?他何必给自己自找麻烦呢?

但是对方显然是听不进去的,他也只好作罢,想着脱身之法。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7)

孟浮生不想跟他们纠缠,而且面对这么多人,他必须使用毒药才能真的将他们驱走,这样子虽然解决了面前的问题,但是对于长远来看,反倒是雪上加霜,还会加剧两方势力的仇恨,这样就算最后查清楚无冤无仇,日积月累下来也是结仇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离开了,这样不仅能够解决面前的问题,还能干脆解决这一波人之后的另一拨人,至于寻找生云师兄,他们现在对付这些人都筋疲力尽了,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所以想来还是回到流云山庄后再命人进行寻找才是最佳的法子。

孟浮生迅速在心里下好决定,然后开始观察什么时候是最好的离开的时机。

领头人将他的思考和沉默当成了默认,恶向胆边生,一声令下,大喊道“给你们师兄报仇!将凶手抓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被仇恨盈满于心的人便一拥而上,孟浮生命令手下应对,他在对付人的时候,还在观察四周,看到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个时候是逃跑的好时候,所以大喊一声“撤退!”

这些手下也是一愣,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听到撤退的命令,但是他们把听从命令刻到了骨子里,惊讶归惊讶,他们还是迅速跟着孟浮生融入了人群,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知道孟浮生他们跟人群混在一起他们才反应过来。

领头的人急得满头大汗,不甘心让他们逃跑,立马追上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他们被人群冲的四分五散,根本认不出那些是流云山庄的人,只得作罢。

这也是孟浮生选择在这个时候命令手下撤退的原因,借用人群的拥护成功逃跑,让对方连追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追,事实表明,结果十分成功。

他们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并没有直接回去流云山庄,孟浮生知道外面很危险,肯定有不少人在找他们,或许有不少人正在回去流云山庄的那条路上在守株待兔呢,所以绝对不能贸然行动,不然就是自投罗网,他们必须赶紧回到流云山庄,但是也必须小心行事!

不过这一次孟浮生特别注意,也没有走什么大路,所以一路上顺风顺水地回到了流云山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等回到的时候他才听说有不少人蹲守在路上等着他们呢,他心里有些庆幸。

孟浮生倒不是害怕跟他们对上,只是真的不想因为一场误会真的让流云山庄沦为人人喊打,这样难道不是顺了躲在后面搞出这些闹剧的人的心?他选择避过这场风头,寻找证据才是最佳的做法,这才是真正的理智。

周婉仪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追问穆生云的下落,“浮生,你找到生云了吗?”

孟浮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嫂子,颇为羞愧,他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嫂子对他寄予了多么浓厚的希望,结果他离开这么久没有一点收获。

周婉仪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一点信息,脸上浮现失望和忐忑,“没有吗?怎么办?生云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嫂子。”孟浮生连忙说,“是我不好,我的确没有找到生云师兄,我会尽快去找的,你放心,生云师兄武功那么好,就算遇到危险肯定也会安然无恙。”

“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周婉仪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而是越发慌乱了,“可生云要是真的安全了,怎么可能步回来?就算不回来也不会不告诉我他的消息啊?他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放心不下。”

孟浮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因为他的确没有底气跟嫂子保证生云师兄的平安,所以只能沉默。

周婉仪自顾自悲伤了好一会后,想到孟浮生现在肯定好忙,要处理生云来不及处理的事情,还要去找生云的下落,她现在来这里烦他不是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想到这里,她立马收敛了悲伤的表情,站起来说“浮生,我不打扰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够早点找到生云,拜托你了浮生。”

孟浮生恨恨点头,连声保证“嫂子,就算你不说我都会去做的,我回来就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更加能够让我专心的条件让我去找生云师兄。”

周婉仪一走他就深深吐出一口气,一看到嫂子他就想到因为他的无能,导致现在还没有生云师兄的消息,他不能这么没有用,必须早点找到生云师兄才行!

他立马让人去穆生云失踪的地方去寻找,派出去好几拨人,但是几天过去了,依旧杳无音讯,孟浮生还让他在江湖中的朋友帮忙寻找,几乎是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欠下了不少人气,但是依旧一无所获,而周婉仪几乎每天都来问一下有没有进展,孟浮生现在都有点害怕见到嫂子了,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亲自说出一个坏消息,然后看到嫂子失落的眼神和背影,这让孟浮生无比负罪。

又过了几天,关于穆生云的消息还是没有,但是关于流云山庄的消息却层出不穷,不过,都是坏消息。

孟浮生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了流云山庄目前四面楚歌的危险情况,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想要跳上来啃掉他的一块血肉,尤其是那几个受到严重袭击的势力——九阴阁,长龙楼和四运山庄,据说他们已经在商量合作了。

这几个势力因为觉得他们势力的英年才俊被毁的罪魁祸首肯定是跟他们不久前才有过冲突的流云山庄,所以怀恨在心,加上又有九阴阁的一名弟子是在中了孟浮生的毒后才身亡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们个个恨不得将流云山庄分尸,当然就自然而然聚集在了一起,想要共同对付流云山庄,报仇雪恨!

孟浮生经过多方打探,几乎能够确定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也就是说,或许在不久后,他们流云山庄将要迎来一场烦!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8)

穆生云现在不在流云山庄,缺少了主心骨,好在孟浮生在,他也有管理山庄的经验,所以没有任何异议地顶上了。

他知道要是等几个势力联合动手后再反击,流云山庄的损失肯定不小,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决定主动寻找解决的办法,用和平手段把事情解决了,所以他决定联系一些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进行商讨。

选定的那些德高望重之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在长风先生在世之时跟他交情都不浅,但并不是会徇私之辈,根本不会因为孟浮生的身份给他们青眼,一开始他们是不愿意去的,甚至觉得孟浮生和穆生云害了流云山庄,玷污了本来处于超然地位的流云山庄,甚至影响了长风先生的美誉。

孟浮生听了一时有些胸闷,但是想想,要不是他了解内情,知道生云师兄是绝对做不出那么心狠手辣的事情,单单从外界的传闻上看,肯定也会认定事实是如此的,所以两方的看法差异只是因为所处的位置和看待事情的视角不同而已。

他心里释然了,并不气馁,再一次给他们发去想要见面的请求,不知道是看着孟浮生坚持不懈的份上,还是往日长风先生的面子上,他们到底还是赏脸了,答应约定一个时间一起见上一面。

终于,孟浮生找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将他们都邀请了过来,江湖上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齐聚一堂。

一见面,其中的一位前辈张子亦便义正词严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要我们过来,我们来也只是因为看在长风先生的面子上,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帮你做什么,毕竟这件事情,是你们流云山庄做错了,仅仅因为一点小冲突,便毁掉那几个势力未来的希望,那些个人可个个都是英年才俊,前途无量,你们做的这些,我们也看不下去,所以帮忙,是绝对不会的,只能靠你们自己处理。”

孟浮生忙说:“我知道几位前辈的意思,我邀请各位前辈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帮流云山庄做些什么,只是想通过你们对江湖上的人表达一些想法。”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因为他知道这几位长辈是何等人物,个个聪明绝顶,他就算是不说,他们也能通过三言两语就看得出来,瞒着还会降低对方的好感,得不偿失。

孟浮生这么明晃晃得把目的表示出来,几位前辈虽然还是面色不虞,但到底是少了不少的愤怒,似乎是愿意听听他要说什么。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江湖上大部分人,甚至包括几位前辈,都觉得九阴阁等三个势力的事情,是流云山庄做出来的,我也能理解,毕竟太过于巧合了,两方刚产生矛盾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惹来怀疑,但是几位前辈不觉得巧合得过分了吗?”

他说:“当时我不在流云山庄,所以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换做我是生云师兄,要是真的对那几个势力有这么大的仇恨,想要报复,也绝对不至于选择那种会惹来怀疑的时机,最适合的难道不是等对方放松警惕再断然出手吗?”

孟浮生顿了顿,看他们的表情,他们显然是听了进去,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听到张子亦说:“所以这就是我觉得你们愚蠢的地方。”

他没有说什么事情就是你们干的这种话,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他不相信孟浮生。

孟浮生也没想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因此也没有泄气,而是看向张前辈,眼神诚恳地说:“的确,你们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这件事情我没有经历,因此也不清楚内情,加上生云师兄现在不在流云山庄,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消息,前段日子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又不在流云山庄,所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根本不清楚,去除掉我对生云师兄本能的信任,可以说,我根本不能确定这件事情跟生云师兄到底有没有关系,只是跟几位前辈表达了我对此事的疑惑和奇怪的地方。”

“哦?”张子亦摸了摸雪白的长胡子,眼神锐利,似乎能够穿透人心,“那你找我们来是要我们做什么?就是在这里听你一堆没有证据的推理?如果你的算盘是想由此取信我们,可以说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孟浮生沉默了片刻,竟然点了点头,“是,我现在的确还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却还奢望想得到几位前辈的信任。现在生云师兄的下落不明,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对事情一无所知,却深深地相信此事绝对不是生云师兄,不是流云山庄做出来的。”

“我可以做担保。”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走了进来,他在江湖上也是极有地位的,而且跟几位前辈都认识,甚至有一两位是好友的关系,他说,“本人虽然不是什么声名显赫之辈,但是一向极为爱护自己的名声,我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后来想一想,这件事情肯定不是我那两个不懂事的侄子做的,我来了又能怎么样?”

张子亦跟师叔是熟识,他不知道对方竟然会过来,诧异道:“你不是还在游山玩水吗?”

“因为担心这几个不成器的师侄,所以早就回来了,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

张子亦对着孟浮生一个晚辈能够说重话,但是对资历跟他相差无几的师叔却说不出什么话了,颇为为难,“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师叔摇了摇头,说:“你们就算不相信我那几个师侄,我总是能相信的吧?我用我的人做担保,保证不管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如何,我这个师侄肯定能找到孟浮生,然后把事情调查清楚咯,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绝对不会徇私!”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99)

师叔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和分量的,几位前辈的表情明显变了,他们面面相觑,似乎还不能够做出一个决定,于是张子亦不好意思地对师叔说:“穆兄弟,我们需要时间商量一下,你看你可否离开片刻,给我们留一点时间?”

这当然是可以的,师叔带着孟浮生先离开了,两人在外面站着,孟浮生先前是不知道师叔会来的,他事先也没有通知师叔,因为知道跟这几位前辈或许都认识,那么让师叔跟这些人恭敬谦虚地说这些请求的话,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自己作为一个晚辈,对这些年纪跟师父一样大的长辈表现得谦卑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对于师叔而言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他这么诧异和难受的愿意。

师叔却好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得十分自然,反而因为孟浮生事先什么都不跟他说而有些生气,表情严肃地说:“你是把我当成一个对流云山庄没有责任去保护外人了吗?”

孟浮生心里一惊,忙道:“怎么可能!师叔永远是流云山庄的一份子,是我值得尊敬的长辈!”

“要真是这样,你就不会来之前什么话都不跟我说了,还要靠我从朋友那里知道!”

师叔一想到这里就生气,要不是刚刚一个朋友问起几位长辈被他的师侄邀请出来了,求问是什么事情,师叔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这种被排斥在外面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且不高兴,于是就立马找了过来了。

他知道那几个怪老头子可不是那么好像与的,特别是是恶如仇,在误会之下,怕是不仅不会答应孟浮生,还会好好言语上教训他一顿!

今天他一来,果然如此,他立马就选择了帮助孟浮生,至于怒火,等到时候再发吧。

孟浮生有些心虚,低下头说:“我怕会让师叔觉得丢脸。”

“有什么好丢脸的?”师叔负手而立,表情阴沉,“他们是我师兄的朋友,自然也算是我的前辈,而且就是跟他们说几句话而已,我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

孟浮生悻悻不敢说话。

很快,张子亦开门了,对师叔笑道:“穆兄弟,进来吧。”

师叔立马带着孟浮生进去了,然后静默地等待他们先开口,张子亦咳嗽了一声,说:“我们几个商量出来的意思是,你们的意思我们会帮你传达给其他人,不过因为我们不了解内情,也只能从外部的线索推断我们自以为是的现实,所以我们没有办法为你们做什么担保。”他的意思是不会为此事付出任何责任,只负责把他们的话转述。

但这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孟浮生喜出望外,流云山庄之人的话江湖人士认定了他们是凶手,肯定是听不进去的,这几位长辈就不一样了,就算大家不相信,也是会重视和愿意听的。

孟浮生抱歉,低头郑重其事地说:“谢谢几位前辈!”

在这几位前辈离开后,他们的话也顺势传到了各大势力,但是大部分的人是不相信的,不过因为是从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口中传出的,所以不少人还是愿意听一听,而不是贸贸然行动。

最后,以九阴阁为首的几大跟流云山庄有间隙的势力再一次聚集在一起,他们想要再一次进行商量。

九阴阁阁主率先开口:“从几位前辈口中传出的事情,两位有什么看法?”

长龙楼的楼主前段时间才痛失爱徒,正是对流云山庄恨之入骨的时候,他痛骂道:“那几个老头子跟已故的长风先生的关系可不菲,自然会帮流云山庄说话!哼,这又怎么样!明明证据确凿,我的二弟子,前段时间才因为中了他的毒身亡,我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能有什么误会!”

四运山庄的庄主却又别的看法,他说:“黎楼主,此话差矣,那几个前辈确实跟长风先生关系匪浅,但是现在长风先生已故,要是长风先生还在的时候,他们的确有可能会因为交情偏心流云山庄,但是现在却不一定了,这些人,可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了,而且他们说只是转述孟浮生的话而已,让江湖人士自己思考,这也没有自己的立场,说明他们站的是中立。”

九阴阁阁主在他们各自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说:“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我觉得,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什么!”长龙楼楼主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一下子就炸了,“为什么!你们能够忍得下这口气不成!不行,我不同意,我一定要打上流云山庄,让他们跪在老子脚下道歉!”

四运山庄庄主的脾气跟长龙楼楼主简直是一个极端,儒雅随和,要是不知道他身份的,怕是真的要把他当成读书人。他慢悠悠地说:“稍安勿躁,我也没说就这么放过流云山庄啊?不过是考虑得比较现实罢了,楼主,鄙人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几个加起来能够打得过流云山庄吗?”

长龙楼楼主被噎住了,最后忿忿地说:“老子不管,打得过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要不然,让那流云山庄不痛不痒继续逍遥法外?”

九阴阁阁主又开口了,“我觉得庄主说的很有道理,当时我们是头脑发热,没有考虑到两方的实力差距,现在想想,玄乎的很。而且,难道楼主就只有流云山庄一家敌对的势力?”

长龙楼楼主脾气这般暴躁,惹到的人自然不少,怎么可能只有流云山庄一家,他咬着牙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还会跟流云山庄联合不成?”

“跟流云山庄联合倒是不一定。”四运山庄庄主轻声道,“但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比如趁我们跟流云山庄交手最虚弱的时候,上门惹事,以你的脾气,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迎战,这样,长龙楼的下场我们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吧?”

第一千零五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0)

长龙楼楼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确实像四运山庄庄主所说的那样,要是真的在他们虚弱的时候,敌人攻进来,后果非同小可,而且他的脾气一向是一点就燃,仇人可不少,要是对方找上了门,挑拨三言两语的,他指定上套。

所以也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气哼哼地坐了回去,没好气地说:“好!那你说要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九阴阁阁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在把他们找过来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了,他说,“我们现在的确是不能正面刚上流云山庄,而且事实要是真的像几位前辈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误会,是别人的陷阱,那我们的做法不也是错了吗?当然,我本人不认为这是一场误会,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说要查清楚真相,那我们何不静待他们究竟要搞出什么事情出来?要是查不出来,说明对方心虚了,到时候,我们可就真正地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这个时候再动手也不迟啊。”

四运山庄庄主赞同地点点头,很认可他的说法,转而看向长龙楼楼主,“那你意下如何?”

长龙楼楼主脾气暴躁,武功高强,但是这智商是真的不好,也不懂劳什子弯弯绕绕,直肠子到底,他被两人的话绕晕了,自觉丢脸脸色也不好,语气就更差了,“你们两个打什么谜语呢?老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是有主意,你们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

两人善意的笑了,然后由九阴阁阁主说出了他们刚才的主意,“其实就是我们暂时不行动,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暂时派人去盯着流云山庄,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是真的要查事情,还是在拖延时间。”

长龙楼楼主明白了,“那派谁去?”

“当然是我们三家都派上一两个人去。”九阴阁阁主说,“派上我们最信任的手下,这样我们才放心不是吗?”

“行!”长龙楼楼主理解了,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让他的人去盯着,他也放心,爽快地说,“那我现在去安排人!”

九阴阁阁主欣慰地笑了,“你们去选人吧,我去跟流云山庄说一下,毕竟也要尊重一下他们不是吗?”他着重加重了“尊重”两个字的语调。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这封信还是跟着他们三家势力派出去的人同时到达的流云山庄,可以说是十分“尊重”了,拿着信的是长龙楼楼主的大弟子,曾经跟孟浮生对上过的张志恒,他的脾气也是随了师父,很是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所以说长龙楼楼主把他派过来的目的非常明显了,也许为了惹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开始孟浮生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对方并没有多少人,想着总不会是让这些人上门送死的吧,就请他们都进来了。

“呵呵,又见面了。”张志恒十分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书写,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椅子上,大马金刀,粗犷地说,“我们几个这一次来是代表各自的势力想要跟你谈一件事情的。”

孟浮生虽然看不惯他的骄纵,但也知道此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事情。”

“这封信,是九阴阁阁主亲手写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孟浮生接过一看,脸色立马变了,原来九阴阁阁主的这封信属于先斩后奏,告诉孟浮生他们会让各自的心腹手下或者最信任的弟子前来流云山庄,负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让他要是找到了穆生云,必须跟他们说,而不是因为一己私欲选择隐瞒。

这三家势力的操作实在是太不懂得尊重别人了,不过从侧面一想,就是三家势力愿意暂时停止行动,等待他们查明真相,所以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让孟浮生不至于太生气,这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行为还真是恶心人。

孟浮生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就把信还给了张志恒,说:“行,我留你们下来,只是你们在流云山庄只是客人,不要惹是生非,不然我可不会客气。”

张志恒嗤了一声,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神气什么啊,自己做错了事情,不仅不认错,还试图诬陷抵赖,我真不知道我师父是怎么同意让你们有时间编造假消息假线索的。”

孟浮生一听就知道对方完全不相信他,但是他丝毫不在乎,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有时间找到生云师兄,和查明真相,其他人,只要不给他惹麻烦,就好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叫张志恒的人,因为他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个好像与而且会时不时跳出来惹事情的人,但是很快孟浮生就有点放心了,那人脾气确实不好,但好在也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平日里除了带着恶意地盯着他,其他的也没做过什么了。

张志恒本质不是会这么乖巧的人,不过一开始来的时候被师父教训了一顿,说他要是给长龙楼惹事,就当众教训他一顿,师父的当众教训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于是他这不乖了不少吗?除了偶尔在口头上讽刺孟浮生,其他地方安分守己的。

孟浮生关注了他们几天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在他们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生云师兄,可是他们花费了许多时间,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力和无力,还依旧一无所获,这让他万分苦恼,甚至连一点下落的消息都没有。

师叔深深知道这件事情对孟浮生的打击,可是他也无能无力,只能帮着做些什么。

有一次的时候,孟浮生突然跟他说:“师叔,你说生云师兄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了吧?”譬如被仇人寻仇,重伤到无法联系他们,或者是根本没有能力和机会联系他们。

孟浮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藏在心里暗自心惊胆颤。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1)

不过,虽然孟浮生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师叔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了,这也是他近期的猜测,要不是因为如此,怎么会知道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呢?要不是自己为了逃避危险主动抹掉了自己的踪迹,要不是被仇家抹去了踪迹。

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他没有必要说出来,这样反而会让两人本就担心的心情愈发雪上加霜,甚至还要瞒住周婉仪,以防她也生出这样的猜测,这段时间孟浮生面对她真是累得筋疲力尽。

那是因为他的良心过不去,嫂子的每一次期待的眼神都让他内疚自责。

师叔看他低下了头,也想到了周婉仪和宝宝,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死要见尸,至于婉仪,唉,她是一个好女人,要是生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相信她也会照顾好烟雨,不会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受到什么欺负的,再说了,还有我们流云山庄给她们母女做后背不是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夜以继日的坚持下,他的手下终于得到了线索,那一天,他派出去的手下回来禀报,说是查到了关于庄主下落的消息,不过只是一些飘渺的消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他们也不能够确定。

即使是这样,这对于孟浮生而言也是夜里送来的一盏明灯了,他几乎没有一丝丝犹豫就肯定,他要亲自去一趟!这一点点线索都是他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他接着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给了师叔和他的决定,然后再去跟周婉仪提了一下,想要让她放心。

周婉仪感激地拉着他的手,话里还带着哭腔,“浮生,麻烦你了,谢谢你,谢谢你。”

“嫂子。”孟浮生颇受触动,虽然不忍心,但是还是想让嫂子多一点心理准备,“不过这些线索并没有证据,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才能确定,所以嫂子......”

周婉仪知道他的潜台词,心里失望但仍旧是保有不少失望的,她真挚地对孟浮生表示:“我知道,即使最好结果是坏的,我也能承受的住。”

“好,嫂子,我先走了。”

孟浮生在离开之前还需要进行不少的准备工作——譬如流云山庄的管理问题。

生云师兄不在,所以管理权到了他的身上,他现在也要离开了,所以管理权必须转交给一个有能力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中保持流云山庄稳定的人的手上,那么师叔便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不过,孟浮生不确定以师叔的性子是否愿意,结果证明他多想了,师叔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虽说最后抱怨了一下他们,“唉,我可真不想要你们这两个师侄,让我整天担心。”

他知道师叔藏在话语下面柔软的担心和关心,他上去重重地拥抱了他,说:“师叔,我会把生云师兄带回来的。”

师叔默了默,说:“你尽力吧。”

孟浮生没有想到,在离开之前他还有另一个麻烦要解决,那就是被他遗忘了的几个势力的人,他们围在了孟浮生的院子,在他回来后,张志恒率先说:“我听说你要出去找穆生云?”

“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张志恒不知可否地说,“我们也要去,不然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去找人,而不是背着我们编造将你们流云山庄的嫌疑排除的证据。”

孟浮生被气笑了,“行,你们跟着吧。”他还能多几个帮手,何乐而不为?

“你们回去收拾东西吧,这一次不知道要出去多久,我可没有那个心思操心你们。”

张志恒“哼”了一声,说:“我们可不需要你的帮助,管好你自己就行。”

于是他们几人就分开各自收拾东西了,在下午的时候一起离开了。

他们很快到了传说穆生云曾经出入过的地方,到了这座小镇之后,他先是住进了一家客栈,放好东西后,再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查找,很快找到了一丝相关线索,说是不久前的确看到穆生云在这座小镇居住过,但是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还在小镇还是已经离开了。

孟浮生听到后非常失落,后悔没有早点过来这里,早一点的话还能碰到生云师兄,不过现在并不是浪费时间后悔的时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必须重新振作继续进行寻找。

但是带着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要是分散开的话,还会有更大的可能性能够找到孟浮生,所以他跟张志恒他们商量着分开寻找。

张志恒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不行,要是你趁机逃跑怎么办?”

“逃跑?”孟浮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我为什么要逃跑?而且就算我在这里跑了,不还是要回去流云山庄吗?你到时候直接去那里找我不就行了?”

张志恒显然被说得愣住了,还听到了其余人的小声,立马恼羞成怒,“为什么要我找你!”

孟浮生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简单跟他们交代寻找人的方向,但是在分开之前,他想着这些人因为误会,对生云师兄肯定是心存怨恨的,要是找到了生云师兄,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呢,所以他特意警告了他们,“要是你们先找到了生云师兄,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冲动动手,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在威胁我!”张志恒一下子发怒了,他最受不了别人的威胁,就跟个熊熊燃烧的火焰有人扔了火把进去,瞬间就燃烧得更烈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记住,我们是来监视你们的!你凭什么这么跟我们说话?我们答应帮忙找人就已经是仁慈了!”

孟浮生实在是懒得跟他一个人废话了,就跟对牛弹琴无二,好在其他人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没有一丝异议就答应了,根本没有人理会张志恒喋喋不休的发泄。

张志恒看着抛弃自己离开的伙伴,快将满嘴的牙咬碎了,“一群叛徒!”但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去找人了。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2)

不过孟浮生的这些担心在最后的结果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他是第一个找到的穆生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穆生云故意让他找到的。

而且穆生云似乎是早就知道穆生云要来是的,故意在那条路上等着,一见到孟浮生就突然跳了出来,将人拉着往冷清的地方去了。

孟浮生突然被拽住胳膊,吓了一大跳,见到来人,又惊又喜,知道生云师兄这幅表现是觉得这里不是个讲话的好地方,沉默地等到了偏僻的地方才开口:“生云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他话刚说完就愣住了,生云师兄不就应该在这里才是吗?所以他换了一种问法,“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去流云山庄,也不给我我跟嫂子传信报平安?我们都很担心你......”

孟浮生心急如焚,开了话匣子自然滔滔不绝,一时之间穆生云只能无奈地听他讲完,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知道对方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才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浮生,我有自己的隐情,你不要问了。”

他对近段时间的遭遇只字未提,孟浮生急了,“生云师兄,你有什么隐情是不能告诉我的?你要让我们一直这么担心着吗?”

“浮生。”穆生云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辛苦了,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说。我希望你能够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和师叔管理好流云山庄,顺便,帮我照顾婉仪和宝宝,拜托你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有一些恼了,这些他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他帮忙呢?难道他不知道谁才是嫂子最想看到的吗?

“你不说原因我是不会答应的,嫂子和宝宝都很想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嫂子想你担心你到睡不着觉吗?”

“你别说了!”穆生云狼狈地打断孟浮生的话,后退几步,咬着牙关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麻烦你了,我也很不好意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到一些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孟浮生对他的顽固不灵感到万分无奈,他叹息道:“那你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总要跟我说一下吧?”

穆生云撇开头,“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太危险了。”

“生云师兄!”孟浮生感到头疼,“你不能这个样子,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不跟你说你会怎么想,你会任由我去吗?”

“浮生你不要说了。”穆生云严厉地打断,“我心里有分寸!”

孟浮生这下是彻底无奈了,他只能暂时忽略此事,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一直在他心里徘徊着,他想要知道生云师兄是怎么想的,他知道多少。

“你知道这段时间九阴阁、长龙楼和四运山庄跟流云山庄之间的冲突吗?”

穆生云默认了。

孟浮生显然有些急了,他激动地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孟浮生摇了摇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孟浮生都快被他不配合的态度所激怒了明天攥了攥拳头,气呼呼地说:“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流云山庄的吗?你知道大家背负着多少压力,面对着多少危险吗?师叔甚至因此不敢放心这里的一切,生云师兄,我相信你,师叔也相信你,流云山庄的所有人都相信你,所以你跟我们说明真相好吗?”

穆生云表情微微扭曲,好像承载着多么大的压力一般,在孟浮生期待的以为他要说出一切的眼神中,他却摇了摇头,然后说出让孟浮生震惊的话,“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为了流云山庄的安全和你们的名声,你们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一个人干的吧,这样还能保全你们。”

孟浮生在极度震惊之下,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你的想法,你有没有为我们想过?你觉得我们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吗?”

“你不要说了。”穆生云恼羞成怒地背过身,看着有些萧条的湖面,语气淡淡地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的,牺牲我一个人,保全大家的名声和流云山庄的安危,难道不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吗?你放心吧,在这期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孟浮生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想法,压抑着愤怒地说:“可是我们大家都相信你,都知道不是你做的啊!你直接告诉我们真相,然后大家一起去寻找原因不好吗?你非要一个人行动?”

“不行。”穆生云此刻显得冷静到有些不正常,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些危险还是让我一个人承担吧,你们只需要守好流云山庄就行,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会告诉大家真相,这样子就能洗干净泼在我们身上的脏水了。”

孟浮生真的听得他的话听到头疼,生云师兄固执到令人发指,他就跟在对一头完全听不懂人话的老牛在弹琴,老年眼里只有草,当然听不进去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好半会才顺下去,他语重心长地说:“生云师兄,这件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同意的,而且不仅是我,师叔肯定也是不认可的,真的把你推出去了,我们良心不安,但是你又不肯告诉我们具体发生了什么,这让我们也十分难办,生云师兄,你不要让我们为难好吗?”

“我跟你讲不清楚。”穆生云突然推开孟浮生,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浮生,对不起,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他话音刚落,竟然丢下孟浮生就跑了,孟浮生刚要去追,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是远远跑过来的张志恒等人,“孟浮生!你在那里做什么!”

孟浮生追逐的脚步立马就停了,他要是继续追上去,张志恒几人肯定要怀疑而且一定是要跟上去的,虽然他不赞同生云师兄的做法,但也不想让他被其他人围堵。

所以孟浮生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刚才看到一个人像我师兄就追上来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3)

张志恒他们倒是没有怀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顿,“我看你是发现了也会故意放走吧,你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恶心人。”

孟浮生看到他这个样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处处挑剔才是正常,要是有一天对孟浮生毕恭毕敬才是问题,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在跟他演戏呢。

他没有去搭理张志恒的冷嘲热讽,反倒是朝着这群人中唯一的一个姑娘,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她也是那三家势力派过来的人之一,看上去性格不错,虽然对孟浮生态度也不好,时常表现出敌意,但是做事情很认真,不象张志恒这般嘴臭到让人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姑娘果真没有什么冷嘲热讽,表情冷淡,但到底是实话实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姑娘愣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犹豫,在她说出来后孟浮生才知道她犹豫的原因。

“张志恒怕你知道穆生云的消息还通知他偷偷逃跑,就叫我们一起跟着你到了这里。”

张志恒脸一红,瞪着那个姑娘怒骂道:“刘彩霞!你是哪边的啊,一定要把我们什么行动都要告诉孟浮生是吧?”

刘彩霞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虽然是一边的,但是在这种时候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而且......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们本来就不信任他不是吗?”

张志恒气得脸色铁青,喘着粗气,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但是很快他就消气了,撇开脸大步离开,孟浮生还能听到他唠唠叨叨地,像在跟自己说话:“好男不跟女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好女怕缠郎......”

他的最后一句话成功让所有人爆笑起来,现场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连板着一张俊俏脸蛋的刘彩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朝着张志恒相反的方向离开,“没有读过书的文盲傻子。”

幸好此刻张志恒已经走远了,没有听到她的话,否则肯定又要跟她吵起来,争执清楚谁才是傻子,刘彩霞又不是一个会委婉说话的人,到时候估计回答便是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你是文盲傻子”,这个时候两人就真的要打起来了。

第二天大家还是分开找人的,不过孟浮生当然是一个人,至于其他人有的是一个的,譬如张志恒,以他暴躁的脾气,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也有两个的,譬如刘彩霞,但是总的来说,他们都是一边的,联系自然要比孟浮生紧密,所以时不时会聚集在一起交流他们知道的消息。

刘彩霞作为其中唯一一个姑娘,也是这群糙爷们中最为细心的,得到的消息也是一直以来最多的,在第二天她就从某个渠道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昨天有人连夜离开了小镇。

小镇不大不小,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不少,有人离开小镇哪里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啊,不过那个人身形却十分诡异,偷偷摸摸的,一点不像是普通人。当时有人跟着一段路,很快被甩到了,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所以这些才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地方。

张志恒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在大事上一向很有份寸,立马放下了昨天的小恩怨,表情严肃地询问:“那人从哪个方向走了?我们跟上去看一看!”

宁愿是他们认错了人也不要放过一个人,刘彩霞立马带着他们朝那个人离开的地方找了,但是当时的人跟踪也是在半路上掉了线索,被那个人甩掉了,所以他们在找到半路上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了,跟凭空断掉一样。

他们根本不乏确定那个人朝哪个方向离开了,更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谁,但是刘彩霞大胆猜测,“我有预感那就是穆生云。”

“女人的第六感?”张志恒狗改不了吃屎,第一时间出言讽刺。

刘彩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继续道:“普通人离开一次小镇,根本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除非是想躲着谁,譬如,我们。”

有人诧异道:“彩霞,你的意思是穆生云或许已经知道我们在找他了?是谁告诉他的?”

要说一群人中谁跟穆生云最亲密,那当然是现在不跟他们在一起的孟浮生了,他是他们之中唯一有可能会暴露他们身份的人!

张志恒脾气差归差,平时也没少嘴臭,但在这种关头还是想要谨慎一点,“有证据吗?”

众人沉默,刘彩霞好半会才说:“目前没有,从现在的观感来看,我觉得孟浮生此人做事还是比较坦荡的,似乎没有作出过什么隐瞒我们的事情,不过知人之明不知心,尤其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人,但是证据,现在的确还是没有。”

众人都有一点泄气,心里也都憋着一股气,毕竟忙碌了一天,几乎没有什么收获,白白受累了,有人小声嘀咕:“我就觉得那人万一就是穆生云,肯定是孟浮生放走的,还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没有人附和他,但是大家都决定了回去后要好好问一问孟浮生!

孟浮生很晚才回到客栈,一推开门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咯噔了一下,猜测他们或许已经查到了什么,然后怀疑到了自己身上。纵使如此,他依旧不动神色,毕竟他也是有修行的,跟这些年纪不大的的还是有一些差距。

他淡定地问:“你们都在我房间做什么,今天查到了什么吗?”

刘彩霞点点头,挑唇道:“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摸摸出了小镇。”

孟浮生好笑,“这是一座开放的小镇,有人出入不是很正常吗?”

“要是单单如此当然很正常。”刘彩霞说,“但是不仅如此,那人不仅是偷偷离开的,而且成功甩掉了跟着的人,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朝着哪个方向离开了,而这,一般人做不到。”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4)

孟浮生笑着说:“哦,是吗?那你们觉得他就是我师兄?”

“是的。”刘彩霞点点头,爽快道,“我们怀疑他就是穆生云,而且他离开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们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你们来了?就算知道了也不清楚你们的身份,何必要离开这里呢?”

孟浮生表现得十分冷静而且坦白,就好似他是真的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待问题一般,很能够取信于人,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刘彩霞他们从始至终对孟浮生都是持怀疑和提防的态度的,没有确凿证明孟浮生与此事无关之前,他们的怀疑都是针对他的。

“这就是我们不解的地方。”刘彩霞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们想来看看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孟浮生表现得非常惊讶,“为什么要看我的看法?我连他是不是生云师兄,什么时候离开小镇的,为什么要离开小镇都一窍不知。”

“是吗?”刘彩霞是他们之中最冷静也是最具有怀疑精神的人,所以全程几乎都是她跟孟浮生的交锋,“但是我们都怀疑你或许先前就已经跟穆生云见过,而且将我们的身份都告诉了他。”

孟浮生皱着眉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比你们更想要找到生云师兄,带着他回去流云山庄,我不知道你们怀疑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主动提出来这里寻找生云师兄的吗?”

孟浮生说得也非常有道理,这也是他们半信半疑的原因,不过,这还是不能够打消他们的怀疑,所以刘彩霞摇了摇头,说:“很抱歉,我们之中只有你有动机这么做,我想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信任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对彼此已经完全没有了信任。”

孟浮生苦笑道:“的确,你们自始至终都在提防我,但是你们说的事情我完全不清楚,甚至先前都不知道,还是在你们说了我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你们的怀疑,让我也有一些不满。”

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流露,表现得十分具有说服力。

张志恒难以忍受这种沉默的氛围,他突然拍了拍手,在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咳嗽了几声,说:“别说了!谁都没有办法说服彼此,反正现在也什么都找不到,干脆回去流云山庄吧,或许这个时候穆生云偷偷回去了呢?”

难得他说了一句这么客观,不让人第一反应便是脑残想打人的话,其他人都想了想,默认了,找了这么久什么线索都没有,唯一的线索还在昨天彻底断掉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而且今天,两方算是撕破脸了。

他们很快回了流云山庄,空手而归让流云山庄许多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气氛,孟浮生没有时间去调动他们的情绪,立马去找了师叔,想要跟他说生云师兄的事情。

师叔见到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说:“没有查到生云的消息。”

孟浮生摇了摇头,说:“不是,查到了,只是不能跟其他人说。”

“什么消息?”师叔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生了什么?”

他立马让护卫在外面看着,不让其他人进来。

孟浮生这才跟他复述了穆生云跟他说的话,“生云师兄说他需要解决一些事情,所以现在还不能出现,也不能跟着我回流云山庄,他说等他解决完那些事情,会告诉外界真相,还流云山庄一个清白的。但是他并没有跟我说他去处理的是什么事情,至于流云山庄现在要怎么办,他让外面把所有事情都推动他的身上。”

“不行!”师叔一口否定,眉宇间拧成深深的沟壑,“他在说什么胡话,搞什么事情呢?这个小子也没有责任心啊,把什么事情都丢给你,自己却不知道在弄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浮生忍不住为生云师兄说几句话,“师叔,生云师兄或许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呢?而且现在看来,我们或许也只能等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再说了,至于生云师兄说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这不可能!”师叔满满的不同意,“我虽然不了解这件事情,但是我作为一个长辈,还不至于让晚辈把所有罪责都背了,还是一些子虚乌有的罪责!他肯定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有所了解!”

孟浮生跟师叔的想法如出一辙,不过,“那师叔,流云山庄目前的危机,要如何独过?”

师叔嘴唇一勾,露出一丝傲气,点破目前江湖中的风云实质,“别看他们在外面叫嚣得好像随时都要打上流云山庄,那些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知道联合在一起也对不付不了流云山庄,保不齐还会玉石俱焚,或者是两败俱伤,我们害怕,难道他们就不害怕了吗?每个发展到这么大的势力没有几个仇家了?到时候墙倒众人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心里也都怕着呢,要不怎么会这么快取消了行动,选择让他们的人过来盯着,不就是害怕吗。”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恍然大悟,他先前从未想过这些,现在被师叔点出来,真是如醍醐灌顶。

“那师兄,我们是什么都不做吗?”

“什么都不做自然也不醒。”到底是老狐狸啊,师叔的心思也不是孟浮生几个能比的,他早就把事情都设想好了,款款道来,“只要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生云,有谁能逼我们说什么吗?”

师叔摸了摸下巴,说:“但是在,这个找不到可不是不找,外面的人都盯着我们呢,什么都不做那脏水可就一桶一桶了,只要一直在寻找,从未找到就非常合理而且让人挑不出错处了。”

孟浮生眼前一亮,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秘密让出去找穆生云的人都回来了,然后跟领头的几个说,让他们继续寻找庄主,但是不必要太过认真,做做样子就行,就算见到庄主,也当作没有看到。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5)

手下们很是疑惑孟浮生的命令,一开始不是非常着急要找到庄主的吗,怎么现在?

孟浮生显然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想着人多口杂,这等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没告诉他们,之让他们尽快去做,解决完这件大事,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因为他这几天的过度忙碌,忽视了周婉仪的感受和近况,浑然不知的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有多么恶劣。

周婉仪一开始是十分期待着孟浮生的回来的,所以让人他一回来就通知他,可是对方回来带回来的却不是好消息,哪怕一开始已经有所准备,知道找到的可能性不大,她还是极为失落,再加上一直在等着孟浮生会不会来告诉自己一些好消息未果,对方一直没来,她也不想去找给孟浮生增加心理负担,只能够自己背负着,所以几层心理压力之下,整个人急速得颓废下去。

而这一切,孟浮生一开始不知道,他只是因为太忙所以一时候没有顾虑上周婉仪的事情,知道把“要求消极懈怠寻找穆生云”的命令吩咐下去后,才想起这一回事,特别是还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庄主夫人近期一直待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过,偶尔一次出来看上去也异常颓丧,脸色也不好,看上去很像是病了。

这让孟浮生很紧张,他几天前才答应生云师兄要照顾好嫂子,现在嫂子要是生病了,他要怎么跟生云师兄交待?所以立马就过去了,才发现嫂子的状态是真的很差,还瘦了不少,燕窝深陷,丰满的脸颊也凹陷了下来,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不少,让他心里一惊,暗恨自己疏忽大意了,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跟嫂子说,还不知道嫂子暗地里想了多少事情。

“浮生你来了!”周婉仪看到他,激动得立马要从床上下来,孟浮生连忙把她按了回去,“嫂子你好好躺着就行了,我帮你看看情况。”

孟浮生给她把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她的神态还以为是生病了呢,把了脉搏才知道,其实并没有大事,或许是因为过度的担心和着急,所以导致睡眠和食欲出现了一些问题,体现在了外在上,好好休息和用膳就无碍了。

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不由得带上了些许责怪,“嫂子,你怎么能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呢?”

周婉仪觉得自己的身体竟然还要沦落到让晚辈来操心的地步,颇为不好意思,但是想到自己在担心的问题,什么都顾不上了,拉着孟浮生的手,连忙问“浮生,生云到底怎么样了?你这次没有找到他吗?”

孟浮生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连他都不能理解生云师兄的做法,嫂子能够明白吗?

但是看嫂子现在的状况,他看了看她期盼紧张的眼神,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其实这一次我见到生云师兄了。”

周婉仪脸上浮现激动之色,“那他为什么不跟着你回来!”

“嫂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孟浮生赶快安抚她,看她没有那么激动了,才缓缓道,“我本来是想让生云师兄回来的他说他不能回来,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会告诉天下关于三大势力的真相,那个时候他再回来。”

周婉仪果然十分不解,“为什么?他要做什么?什么重要到不能回来再坐吗?”

孟浮生虽然也不理解,但是他显然不能这么跟嫂子说,只会让嫂子更加担心,所以他冷静地说“生云师兄肯定有他的苦衷,或许是不想让人把对准他的矛头转向山庄,或许是有其他的苦衷,我们还是要理解他,我们要相信生云师兄,他在处理完事情后肯定会回来的。”

周婉仪松开了孟浮生的肩膀,眼神有些空洞,但是没有了一开始隐隐约约,令人担忧的癫狂,她冷静了许多。

孟浮生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这次是因为担心嫂子所以特意过来了一趟,现在把事情说明白了,就想着离开,还不等他站起来,周婉仪突然开口,“其实生云在离开之前我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且他似乎十分不想跟我说,还骗我是我在做梦。”

“什么?”孟浮生一惊,赶忙坐了回去,皱着眉说,“嫂子你说具体一点,是什么事情?”

周婉仪说“那时候你跟师叔还没有回来,那是我也记不清楚的哪一天的晚上,当时我和他已经入睡了,本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但是在半夜的时候我被噩梦惊醒了,才发现生云不在房间,我奇怪就出去找他了,去到外面发现他竟然跟一个人打了起来。”

孟浮生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这件事情他从没有听到生云师兄提起来过。

“然后呢?”

“然后”周婉仪回忆道,“我刚发现的时候生云已经重伤了那名刺客,然后发现我在看着他们,就把我打晕了。”

孟浮生乍舌,“生云师兄,把你打晕了?”

周婉仪点点头,她甚至还觉得后脑勺还隐隐约约发痛,“我醒来的时候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晕我,但是他没有承认,还说我是做梦了,后面无论我怎么逼问他都是这么说的。”

要是生云师兄单纯跟别人打架,还能说那个人是刺客,流云山庄进来的刺客也不少啊,但是要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欺瞒嫂子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孟浮生表情是极度的疑惑,开始询问一些细节,“嫂子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不知道。”周婉仪摇头,她说,“当时太晚了,我又是被噩梦惊喜的,所以精神不好,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长相。”

孟浮生有些失落,不死心地问“嫂子你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因为要是有了具体地点,可以去询问在那片巡逻的护卫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周婉仪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当时是循着声音找过去的,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6)

周婉仪突然补充了一句话,“但是肯定在山庄里,我记得我没有走多远。”

“行。”孟浮生笑得有些牵强,“我知道了嫂子,我会去查一查吧,嫂子你好好休息,不要这样了,生云师兄回来会怪我的。”

周婉仪看得出他的心思,应该是为她刚才的话,所以并没有打扰他。

孟浮生心里一直想着嫂子刚才说的事情,有刺客潜进流云山庄,还跟生云师兄打了起来,生云师兄却在后面欺骗嫂子说没有这件事情,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可是嫂子记不得细节了,他也不能去询问负责特定地方的护卫,想来只有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他立刻让管家去把所有在负责巡逻的护卫都找了过来,“你们可在前段日子发现山庄里进了刺客吗?”

所有护卫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个代表说:“孟少爷,你是说庄主在的时候吗?”

“是。”

那护卫摇头说:“并没有啊,庄主在的时候,手下们从未发现有刺客闯进过流云山庄。”

孟浮生就更加疑惑了,他们连有刺客进来了都不知道,更别说在那天看到生云师兄跟刺客的争锋相对了,他挥手让护卫们下去了,若有所思地离开,在走到花园的时候被叫住了。

“孟浮生!”

一个人开心地跑了过来,是许久没有见面的何翠然,他跑到孟浮生面前,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怎么近期都没有看到你啊?你忙什么去了?”

她不是特意来等孟浮生的,只是看今天天气好,想着在房间里闷太久了,就出来逛一逛,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巧合地碰到了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孟浮生,一时有些激动就过来打了一个招呼,可是看到对方的状况似乎并不好啊。

孟浮生此刻没有什么心情跟她寒暄,但也不好贸然离开,就面强笑了笑,说:“前段日子出门处理事情去了,昨天刚回来。”

“哦。”何翠然应了一声,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啊,眼神放空,笑容也很勉强,心情很差的样子,所以她即使知道对方似乎不想讲话,也忍不住关心了几句,“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何翠然看他的表情有点变了,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说,赶忙补充道:“我也就是随口问一问,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说着就要走,孟浮生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慌忙的背影,说:“我没有说不愿意说啊,不过在这里说不好,我去你哪里吧?”

孟浮生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了,加上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能够跟他分担身上的负担。

“真的?”何翠然灵动地回头一下,挥挥手,古灵精怪地说,“那你跟着我来吧,你愿意说就说嘛,我看你刚才那个样子还以为你愿意呢,多丢脸啊。”

他们回到了何翠然的院子里,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何翠然看着他,露出严肃的表情,表明自己是在很认真地听的,“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嘴巴很严。”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早些天就隐隐约约从丫鬟们的嘴里听到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似乎是跟几个大势力同时有了很大的冲突,而且庄主还不见了,她看孟浮生现在的表情,就猜测或许这些事情是真的,孟浮生是在为这件事情担心,想着或许他也想要有一个人帮他分担吧。

孟浮生沉吟片刻,他没有想着把所有事情都跟何翠然说,因为有一些关于机密了,他也不是不信任何翠然,就是少一个人知道生云师兄就安全一点,他不能为了要让别人分担压力就让生云师兄多一点危险。

他说:“你应该也知道了山庄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现在生云师兄还没有回来,真相还没有被找到,所以大家都很担心,或许因为我身上承担着太大的压力,所以才看上去有点累。”

果然是真的......何翠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声音也温柔下来,“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带着流云山庄安然独过这一次的危机,就跟以前一样,不是吗?”

孟浮生没有想到她对自己竟然保有如此大的信任,有点许的感动,他笑了笑,说:“你比我还要相信我自己,谢谢你,我确实感觉好了许多。”

何翠然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后来突然想到什么,声调拔高,高兴地说:“我这段时间跟着厨娘学了几道菜,还没做过给别人吃呢,你要不要做我的第一位食客啊?”

孟浮生配合着说:“哦,那这不就是我的福气吗?”

何翠然掩嘴一笑,站起来点点头,说:“这当然是你的口福啊,肯定很好吃,不过好吃你也别想吃下一次,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天天做好事的!”

“那需要我去帮点忙吗?”

孟浮生知道她这样子是想让自己开心,总觉得自己要是单单坐在这里等着,显得太没有风度了,想着能不能去帮帮忙。

“你进过厨房吗?”何翠然发出疑惑,“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做菜的样子哦。”

孟浮生摸了摸鼻子,想了想,便实话实说了,“进过。”

“真的?”何翠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会做菜啊,那我不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了吗?那我不做了,唉,免得到时候被你笑话。”

她又要坐下来,孟浮生忙补充:“我是进过厨房拿过菜,但是做菜,还没有,所以你还是我的前辈。”

何翠然又高兴起来了,她刚才也只是想故意逗一逗孟浮生而已,不过也害怕自己这点功夫在孟浮生面前不够开,现在得知对方更是个门外汉,心里自然得意,“那好吧,我就带你做做菜,让你也能得到一些珍稀的知识,快谢谢我吧。”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7)

孟浮生知道何翠然这样子是想让自己高兴,所以哭笑不得地十分配合,“那就谢谢何姑娘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孟浮生对做菜确实是一窍不通,所以全程都在给何翠然打下手,但就算是打下手,对于他这种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而言而是一件难事了。

何翠然在盯着锅里的菜呢,指使孟浮生说:“孟浮生,你帮我把盐拿过来。”

孟浮生“噢”了一声就去找盐了,他对这些调料不熟悉,但是也知道盐是白色的、颗粒状......他找过去,最后定在了一处,觉得这应该就是了,把它递给了何翠然,何翠然根本没来得及看顺手就放进了锅里,紧接着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脸色一边,看着锅里的菜,露出心如死灰之色,“完了,废了。”

她朝孟浮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发狠道:“孟浮生!我让你拿盐,你拿糖做什么?我这锅菜废了!”

“啊?这不是盐了。”孟浮生接过来一看,还是觉得这就是盐啊,发出真真切切的疑惑,“我拿错了吗?可是盐不就是这样吗?”

“这是糖啊!糖!”何翠然在原地跺脚,脸鼓起来,像一只可爱的松鼠,抱怨道,“你怎么连这个都分不清楚啊,真是哥生活白痴。”

孟浮生恍然大悟,哭笑不得,他是真的没有分辨出来,苦恼道:“对不起,我错了,没大碍吧?”

“什么没大碍啊。”何翠然再度瞪他,然后利索地把菜盛出来,放到孟浮生面前,说,“你自己试一试能不能吃!”

孟浮生果真尝了一口,脸色立马变了,这个味道,未免也太怪异了吧。

何翠然挑了挑小白,得意地说:“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能吃吗?”

孟浮生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认错了,他没想到只是放错了一味调料,味道竟然天差地别到这种地步,“对不起,我真不认识这些调料,以后会记住的。”

“你做梦吧你。”何翠然从新放了菜,打算重新做,在忙碌之中还不忘记抽出时间给了孟浮生一个白眼,“你当我是厨子啊,你想吃到就能吃?做梦吧你,我就给你做这一次,算你有口福了。”

孟浮生笑着应道:“是,是,你说得对,是我的口服。”

在两人插科打诨中,终于成功做成了一道菜,过程十分崎岖,但是结果——嗯,色香味俱全,孟浮生嘴角的笑也从来没有下去过,好像身上的压力也暂时消失了一样。

当两个端着菜坐下来的时候,何翠然能够感觉到孟浮生的心情好了许多,心里有些得意,也忍不住表现了出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的手里独一无二,都用不着吃,只需要问一问,就感觉什么麻烦一下子就忘记了?”

看着她洋洋得意的脸,孟浮生不觉得烦躁,反倒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是可爱灵动,他点了点头,说:“的确,没想到你的手艺竟然这么好,真是让我惊喜。”

“哈哈哈!”何翠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哼了一声,说,“那快尝一尝我的手艺吧!虽然说你中间帮了倒忙,但是怎么说也在我的力挽狂澜之下获得了最终的成功,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孟浮生也配合地露出期待的表情,“何姑娘这么自信,想必是真的很好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尝起来也这么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何翠然本来得意的表情一塌,她用手指点了点孟浮生,刁钻地说:“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做菜好吃的人咯?”

“啊?”孟浮生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菜很好吃,你看上去也很会做菜。”

何翠然傲娇地一撅嘴巴,“这才像话嘛!”

在他们这一番互相斗嘴中,孟浮生连一丝分开苦恼的时间都没有了,心情也越来越好,也渐渐明白何翠然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要让他的心情好起来,因此对她也多了几分感激的心思。

“翠然,谢谢你。”

“啊?”何翠然愣了一会,脑子一下子没有拐过弯了,顺口道,“我做的菜的确很好吃,不过也用不着这么正儿八经地对我道谢吧,搞得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多么陌生,再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吧?”

孟浮生没有提其他的事情,而是默认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感激他,又夹了一口菜,说“这么美味,当然要好好感谢啊。”

何翠然掩着嘴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房间的气氛和谐而轻松,孟浮生好似忘却了一切笼罩在他身上的压力,和环伺着流云山庄的无数匹恶狼,这份轻松只持续到他离开何翠然的院子,出来后,他要是需要承担起流云山庄的重担了。

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浮生的命令,还是因为穆生云真的藏得很好,他们再也没有得知后者的消息,这让孟浮生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是好事,但是对于其他等着穆生云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外人,那就是一件大坏事了。

江湖上许多人对这件事情越来越不满,甚至喊话肯定是孟浮生通知看穆生云让他藏了起来,或许是孟浮生自己动手把穆生云藏了起来,让他尽快把人交出来。

但是孟浮生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之所以这么喊而不是直接动手,肯定是没有证据也没有底气,想要诈一炸人而已,孟浮生完全不上当,他直接对对方说:“要是你有证据,大可以直接抛出来,或者自己去找,泼脏水那套还是收起来吧!”

果真如孟浮生所料想的那样,那些喊的越大声的,是心里越没有底气,也越没有证据的,因此他们心里也没有底,越找不到穆生云,越不敢有大动作,所以也没有任何办法,两方就这么胶着了下来,拿不了彼此怎么办。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8)

但是因为穆生云的一直不出现,孟浮生心里也担忧着,他不知道穆生云到底在做什么,更别说知道他的进度了,而他一直不出现,那么他就只能一直这么担心着,而帮不上一点点忙。

这就是当初孟浮生那么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事情的原因,起码能帮上一点忙,而不是除了担心,毫无用处,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而在有一天,孟浮生突然收到了来自杜维桢的信件,这对于他而言是颇为惊讶的一件事情,因为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杜维桢联络过了,他不知道这封信是为了说什么。

他进了书房,一个人拆开看了,前面表达了他的关心,说他本来想帮一点忙的,但是也知道江湖中人最忌讳朝廷的插手,他害怕他的帮助会让流云山庄的情况雪上加霜。

杜维桢的担心的确是有道理的,江湖中人自喻清高,反正不管内心是多么追名逐利,都不会大大咧咧表现出来,甚至还会通过攻击跟权贵有联系的势力以表达自己的独特,要是杜维桢这一次一插手,流云山庄的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杜维桢还表达了他的祝愿,希望流云山庄能够度过难关,当然,他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不要拘束,大大方方说出来,他肯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孟浮生看到这里有些感动,锦上添花的是朋友,雪中送炭的才是真正的知己至交,等看到后面,他脸上不由得浮现了惊讶,原来是杜维桢的手下在皇城里发现了穆生云。

要是放在平时肯定没有什么,可是再联想到江湖上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手下立马就禀报了杜维桢这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也就是他的手下发现了,甚至只是知道了杜维桢在皇城出现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害怕这是流云山庄的什么秘密计划,怕他的出现会破坏他们的计划,所以并没有去招呼穆生云,更没有贸然调查,而是选择写了一封信告知孟浮生,让他自己做决定。

孟浮生觉得这封信就是雪中送炭,立马决定要去皇城看一看,不过现在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要用什么理由去皇城?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呢,不说外面的人,就是现在那些住在流云山庄的,他们明显怀疑他已经跟生云师兄联系上了,要是他没有一点怀疑就去了皇城,绝对会被怀疑上,甚至他们还很有可能会想要跟着去,这样子行动就麻烦了许多,还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可能性!

所以他必须要想一个完美的理由,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一点困难的,所以他先写了一封回信给杜维桢,信的大概意思是感谢杜维桢告诉他这件消息,他过段时间会去一趟皇城。

杜维桢的回信也立马来了,而且还十分贴心地给孟浮生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下个月他即将迎娶皇后。

皇上与皇后大婚,可以说是昆国无与伦比的盛典之一,加上江湖上几乎没有人不清楚流云山庄跟皇室的关系特殊,所以孟浮生前去是一点让人怀疑的倾向都没有,可以说是在孟浮生刚想打瞌睡的时候,杜维桢就送来了一个完美舒适的枕头,他哪能不喜上眉梢?

孟浮生就差在原地蹦起来了,好在现在成熟稳重了许多,才不表现出这么与他的身份不符合的幼稚举动,但还是欣喜地跺了跺脚。

当然,皇上大婚,孟浮生去,公主更是一定要出现,而且得光明正大的出现,才不会让人怀疑,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庆幸当时没有因为心软送何翠然离开了,这样对谁都是一场灾难。

孟浮生当即挥笔写信告诉杜维桢自己跟何翠然一定准时去到皇城,让他不必要担心,在信送出去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本来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他就算再过几天准备也完全是够时间的,但是他等不及了,现在早日去到皇城,见到生云师兄才是正事!于是他立马准备了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何翠然,要告诉他明天就要起程去皇城的事情。

何翠然这边没有想到两人会连着两天见面,露出了见鬼的表情,“哎呦喂,平日里半个月都见不了几面,这两天连着见面啊,今天还是你主动找上门,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吧,是不是又想吃本姑娘的美味佳肴了?”

孟浮生闷笑道,也没急着讲正事,“要是何姑娘肯赏脸,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啊。”

“哼。”何翠然虽然表现得十分不乐意的样子,但还是非常爽快地起身,说,“等着吧。”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让孟浮生去打下手,她的原话是让孟浮生来简直是帮倒忙,还不如她一个人做的快速。

孟浮生也不去捣乱了,上一次的教训让他明白了好心办坏事就是做坏事。

何翠然很快就做好了几道家常菜,两人很快吃完了,她看孟浮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了然了,“噢,原来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我做的菜啊,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孟浮生直说了,“明天我们一同去一趟皇城吧。”

“为什么?”何翠然很疑惑,猜想道,“是不是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他点点头,说:“的确是,他半个月后要大婚,邀请我,既然我去,那么你作为公主一定要去的。”

“半个月后才举行啊。”何翠然纳闷,“那为什么要明天去啊?”

孟浮生觉得他要做的事情不好明所,所以含糊道:“因为我去皇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好吧。”

何翠然只是有小女生应该有的正常的好奇心而已,所以才会觉得奇怪,可是看孟浮生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其中肯定有隐情,她也是一个分得清楚事情轻重缓急之人,对方不愿多说,自己肯定不会追问的。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09)

何翠然讲通了,就到了师叔了,再说了,这件事情肯定是要通知师叔的,因为他走之后,山庄的担子就再一次落到了师叔身上,肯定要通知到位才行,不然怕师叔要生气。

师叔在孟浮生回来之后,好不容易放松几天,时不时练练剑,喝喝茶什么的,倒也惬意,今天一见到孟浮生上门,心里瞬间涌起了不好的预感,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你小子今天又来找我做什么?”

“师叔。”孟浮生腆着脸笑了,“我来找你确实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消息,生云师兄,有消息了。”

“是吗?”师叔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气冲冲地拍了一把桌子,怒喝道,“那小子,还知道出现啊!气死我了!”

“师叔你别生气。”孟浮生立马上去给师叔倒了一杯茶,笑着说,“我知道师叔恨不得亲自去把生云师兄揪回来好好教训一顿,不过路途遥远,让师叔去未免太操劳了。”

师叔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钻进越来越狡猾的师侄的圈套,真心实意问了一句,“他在哪里出现的?”

“皇城。”孟浮生立马回答,“维桢前几日给我写的信,说看到生云师兄在皇城出现了,不过他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所以他没有去打扰生云师兄,而是写信告诉了我,加上维桢半个月后要举行婚礼,所以我想要亲自去一趟皇城参加婚礼,顺便还能去看一看生云师兄。”

“噢。”师叔也是一个聪明人啊,他刚才因为生气所以一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孟浮生的意图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立马明白过来了,慢悠悠地说,“你小子够狡猾啊,意思是要让我看着山庄呗。”

孟浮生立马笑着拍马屁,“师叔真的是太英明了!我一定快速把生云师兄揪回来,让师叔好好教育他一顿!师叔放心吧!”

“我放心你个头!”师叔破口大骂,“你小子现在胆大包天,竟然还敢算计我了,真是好样的啊,比起处理山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还不如自己去找穆生云!”

孟浮生连忙把他拉住了,好言相劝,“师叔,你去像什么样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我去还能说带着公主去参加维桢的婚礼,你要是去了给个什么说法?这样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他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师叔就算是十分烦躁还是听了进去了,他咬着牙说:“行,我就再留这一次,下一次你们两个人小心点,被让我抓到你们的把柄,不然非得好好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孟浮生喜出望外,“好的,师叔,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达到生云师兄那里,不过我走之后,嫂子那里师叔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吧,嫂子因为生云师兄的事情,一直很担心,我怕她会因此郁结于心,影响身体状况,嫂子的身体向来都很虚弱。”

孟浮生在师叔答应后,立马告辞了,他还需要去通知另一个人——黎清,他已经很久没有让黎清帮忙了,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希望黎清能在自己身边,这样他还是会放心一些的。

他一见到黎清就直接把来意给说了,两个人并不需要客套和隐瞒。

“维桢前几日传信来说,生云师兄在皇城出现过,而且维桢半个月后要成亲,我们可以借用去参加婚礼为由去皇城,寻找生云师兄。”

黎清答应得也十分爽快,立马准备收拾东西,“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行!”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孟浮生接着又去挑选了一队护卫,他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孟浮生就要带着黎清和何翠然他们离开了,但是没走多远,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张志恒众人拦住了。

刘彩霞亦冷着脸,“你们要去哪里!”

张志恒呵呵笑道:“还说你们不知道穆生云的消息,这一次你们摆明了就是去找穆生云的!”

“我不知道你们说得是什么意思。”孟浮生当然是装傻装到底了,“皇上大婚的消息想必你们有耳闻了吧?我作为皇上的好友,亦是驸马,带着公主去皇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说,你们也收到了邀请?”

他们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张志恒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道,他偷偷问刘彩霞,“这是真的吗?”

刘彩霞想了想,记忆中的确有此事,那这一次岂不是闹了一场乌龙。

她咳嗽了几声,朝孟浮生一报拳,“是我们没有想清楚就贸然来打扰,先走了!”

一众人气势汹汹地来了,灰溜溜地回去,孟浮生倒是没有什么表情,黎清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对方会不会听到,甚至还大剌剌地跟孟浮生说道:“一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

反正张志恒是绝对听到了,还青黑着脸回头,像是要冲上来给黎清一拳一样,被其他人拉走了,他们恢复了清净。

孟浮生看着黎清摇了摇头,倒不是责怪,“你这嘴什么时候能够管住啊。”

黎清不以为耻反倒为荣,“在山庄里看到这群耀武扬威的小屁孩我就生气,唉,嘴上功夫还差点,没能把那群小屁孩气死。”

他甚至还巴不得他们能够气得打他,这样子还能够光明正大地发泄脾气,真是快乐啊!

孟浮生对他哭笑不得。

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一路上过于低调,所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很是顺利地达到了皇城,他们当然是进了皇宫了,毕竟有‘杜月妍’这一层关系在。

孟浮生一进去就去了御书房去找杜维桢,他看来也是等待他许久了,见到他便十分关心地询问:“流云山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生云师兄又为何会在皇城出现,你能够跟我说一下吗?”

孟浮生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跟他说。

杜维桢补充:“要是需要保密不告诉我也没有什么,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第一千零六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0)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以我们的交情,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隔墙有耳......”

杜维桢听懂了他的暗示,立马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还让人在外面守着,在没有他的吩咐之前,谁都不能接近御书房。

孟浮生这个时候才走到杜维桢身边,低声说:“事情是这样的,江湖上所传说的版本想必你也清楚了吧?你觉得如何?”

杜维桢没有一点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孟浮生点了点头,说:“生云师兄说他现在在处理一桩事情,但是我在前段时间跟他碰面的时候,他却从来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说在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自然会告诉所有人真相是什么,但是这段时间他却不能出现,因为要是呗江湖中人知道了他的位置,你知道的,以流云山庄现在的状况,肯定是落不得什么好处的,所以我才会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真的去找生云师兄,就算见到了也当作没有见到。”

杜维桢这下子是彻底明白了,恍然大悟,不过他又看不懂现在的情况了,“那你来是为了?”

孟浮生摊了摊手,说:“生云师兄一直没有消息,也不告诉我他的事情进度如何了,害得所有流云山庄的人都在为他担心,嫂子也一直郁郁寡欢。我想的是,就算他现在还不能回去,起码也跟我说一下他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吧?起码见一面到时候也能让嫂子安心。”

杜维桢理解了孟浮生的良苦用心,不过他突然表现得有些愧疚,说:“浮生,我有一件不好的事情要告诉你,”

孟浮生心中立马出现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杜维桢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上一次我手下的人见到生云师兄是五天前了但是这几天过去了,我本来想要找到他的,却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先前就让人跟着生云师兄的。”

孟浮生心中惋惜,但是并没有要责怪杜维桢的意思,他知道就算真的是如此维桢也不会让人盯着生云师兄的,一来因为生云师兄不喜欢,肯定会发脾气,二来他盯着生云师兄,保不齐还会让某些人起疑心。

他摆了摆手,说:“没事,我自己找一找,只要在皇城,总不能一直一无所获吧。”

杜维桢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殿落,四周都比较安静,是为了方便他们行动,孟浮生感觉到了他的用心。

他当天晚上就一开始先开始了行动,想要趁着夜色去查看皇城的情况,毕竟生云师兄说要办事,却出现在了皇城里,肯定是皇城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或者他所要解决的事情就在皇城里发生,他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他查了大半个晚上,一无所获,干脆暂时放弃,先回了皇宫休息。

第二天的时候,他想要带何翠然出宫,后者一下子就猜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老实告诉我,带我出去没有那么简单吧?”

孟浮生被戳穿,不好意思得笑了,“嗯。”

看他不想说,何翠然也没有逼他,去换了一身适合出宫的衣服。

孟浮生想的是带着她出去,一方面也是让她出去透透风,另一方面,他可没有忘记生云师兄曾经教给他的,民间的酒楼之类的地方鱼龙混杂,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所以他带着何翠然去了一间酒楼,选择了一个中间的位置,确保能够眼看六路耳听八方,一坐下,他就努力分辨这些嘈杂的谈话中可用的消息,还真的听出了什么。

“李掌柜,近期你做生意可要注意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你可不知道,现在皇城多少商户人人自危呢,就是前段时间,有不少商户刚出城门就被刺杀了,后面也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被劫财了还是单纯的刺杀。吴掌柜你认识吧?”

“认识啊。”

“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强盗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劫财呢,可是吴掌柜一死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吴掌柜胆子那么小,要是有强盗,指定立马把所有钱都交出去保平安了啊,哪知道吴掌柜也死了。”

“这么可怕的吗?”

孟浮生听到几人惊呼一声,然后忿忿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了。

这引起了他的主意,他没从维桢的口中听说这事,难不成这个只在民间流传?他决定回去后要去问一下杜维桢,不是想要多管闲事,只是任何不平常的事情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谁知道会不会就跟他有所关联呢?

后面就没有什么有营养的消息了,孟浮生没想着直接回去皇宫,这样对何翠然而言不公平,都把人带出来了,还是去玩一玩吧。

何翠然能够出来自然是高兴的,一路上叽叽喳喳很是活泼,一直到接近傍晚他们才回去,孟浮生一到皇宫就直奔御书房。

他把今天听到的商户的事情告诉了杜维桢,询问:“你先前可有听说过?”

杜维桢摇了摇头,表示不曾,又接着问:“你觉得此事跟生云师兄有关系?”

“不知道。”孟浮生很老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是在不久前开始发生的,生云师兄也在不久前在皇城出现过,两者难免不会有共同点,想来去查一查总归没有错的,总比什么都不去查的好。”

“好。”杜维桢没有犹豫地点头,说,“你去查吧,我到时候让人帮你,你也能方便一点。”

孟浮生没有拒绝,在皇城肯定是有杜维桢的帮忙会让许多过程没有那么麻烦,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何必因此浪费时间呢。

他很快就去查了,结果查到的事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原来是城外有一波流窜的劫匪,他们故意守在回皇城的途中,袭击那些看上去很富贵的商户,他们的目标也仅仅是商户身上的金银财宝,所以抢夺他们的钱财就作罢了,跟孟浮生那个时候听说的害命有迥异的差别。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1)

孟浮生看到这些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那天在酒楼所听到的话,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被几人加工夸张过了,他认为这个很正常,人在跟朋友分享事情的时候,常常习惯把小事情夸张化为了取得别人的赞叹和惊讶。

他觉得,那些个被传无恶不作,不是为了钱杀人的人,只是一群劫匪罢了。

所以孟浮生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可惜浪费了那一天的时间在酒楼上,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他没有气馁,在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早出晚归,去各种各样热闹的地方去打听消息,细致调查,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就跟穆生云根本没有来过皇城一样。

孟浮生根本不会怀疑这会不会是杜维桢在骗他,在他看来,或许是生云师兄藏起来了,毕竟要是生云师兄不想让别人找到自己,藏起来的可能性真的不小,让他找不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他也只是在小范围的寻找,并不是大张旗鼓挨家挨户,因为这样子跟直接告诉那些仇家生云师兄在皇城有什么不一样?

几天之后孟浮生怕自己这样经常出入和在皇城大肆闲逛的行为会惹来别人的主意,所以打算暂时先暂停一天,就选择留在了皇宫里。

因为他跟何翠然是明面上夫妻的关系,在皇宫里自然不能分开居住,所以他们是住在一座殿落的,这天何翠然找到孟浮生,说她想要孟浮生陪着她一起去看望即将成为皇后的人。

公主作为皇上最受宠爱的人,婚前去看一下皇嫂,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看才不正常,孟浮生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在出宫的路上,何翠然对那位即将成为皇后的人非常好奇,就问了一下孟浮生,“你认识未来的皇后吗?”

孟浮生想了想,并没有什么记忆,而且这是杜维桢的私事,所以他先前也没有多加询问过,所以并不知道,只见他摇了摇头。

何翠然的八卦之心没有被满足,很是失望,叹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跟皇上关系那么好,这会知道一些呢,原来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

孟浮生笑了笑,说:“我跟维桢关系是好,但是皇后的事情是他的私事,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

“好吧,我到时候亲眼看一看。”何翠然撑着下巴,目露期待,“能做皇后的姑娘肯定也是皇城鼎鼎有名的大家闺秀,倾国倾城,才华横溢,要不然怎么会被皇上看中呢。”

孟浮生配合着点头,“或许吧,维桢的眼光定然很不错。”

“真想早点见到她。”

别说男人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女人其实也不落后,不管那个美丽的事物是男是女,都会让她们向往,何翠然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长期不在皇城的原因,他们两人当然对皇后一问三不知,但是他们还是隐约听说了这位皇后的身份,是皇城有名的才女,不仅如此,而且身份非常显赫,其实这也正常,要不然,怎么会成为皇后呢,靠的肯定不仅仅是皇上的喜爱。

马车是杜维桢给他们配的,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皇后的府里,有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一个绿衣丫鬟弯腰招呼:“公主、驸马,跟奴婢这边走吧。”

他们跟着穿过一道幽静的廊道,拐个弯就到了一间安静的院落前,里面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显得清静幽雅,十分引人入胜。

“公主和驸马来了是吗?”里面飘出来的声音婉转清澈非常动听,宛若叮咚的流水,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就这声音,何翠然就认定,这一定是一位绝世美女。

他们进了房间后,何翠然看了她一眼,心中赞同,果然名不虚传。

美人榻上倚着一位妙龄女子,头发没有扎起来,随意披散在身后,宛若三千青丝,流光溢彩,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锦衣,隐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面若桃李,眉若初春杨柳,唇如红黛,笑意融融,美的让人沉醉。

要是这美丽的容貌放在其他人身上,定要显出几分轻浮的魅意,但放在她身上,却被她身上宁静的气质稀疏了所有的轻浮,只剩下美和几分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

何翠然竟然看得面红耳赤,要不是孟浮生先问了好,她定要手足无措。

女子笑得温柔,让两人坐下,说:“我现在还不是什么皇后,你们就叫我盛姐姐吧。”

“盛姐姐。”何翠然上道得很,立马清脆乖巧地叫了一声盛姐姐,还甜甜地夸道,“盛姐姐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孟浮生没有她这么放得开,面对陌生的异性,他向来是沉默的,不过也没有人说他就是了,两个姑娘聊得很开心,根本无暇顾及他。

孟浮生更不好意思离开了,只好坐在一旁,闷声灌茶。

何翠然跟盛姐姐聊得非常开心,口干舌燥了还恋恋不舍,盛姐姐也表现得非常喜欢她,甚至在天色渐晚的时候邀请何翠然留下来住几天。

“啊?”何翠然一愣,想要拒绝,她是很喜欢这位盛姐姐没有错,但是她对于自己也就相当于一个陌生人而已,就算是后面盛姐姐真的成为了皇后,那跟她一个假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还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盛姐姐就抱住了她的胳膊,嗔怪道:“妍儿难不成不是跟盛姐姐晚上一起分享属于咱们姑娘家之间的秘密不成?”

她都这么说了,何翠然哪里还好意思拒绝啊,只好对孟浮生说,“浮生,那我今晚就留在盛姐姐这里了,你先回去吧。”

盛姐姐突然戏谑道:“怎么你们两个都成亲了这么久,还是称呼名字啊,难道不换成相公之类的。”

何翠然立马脸红到耳根,孟浮生也被她的话呛得不轻,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了。

何翠然对盛姐姐说:“盛姐姐,你别开玩笑了。”

盛姐姐亲昵地揉揉她的脸,“妍儿好容易害羞啊,真是太可爱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2)

孟浮生一个人乘坐马车回到的皇宫,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有一个疑惑,维桢真的喜欢那位盛姐姐吗?以前似乎没有在维桢身边见过她啊?

不关是姑娘有好奇心,孟浮生作为一个大小伙,好奇心也不低,而且对象还是他的挚友,肯定就是压也压不下去,所以他决定回去问一问。

杜维桢见到他见他身边没有何翠然,还问了一下,“她呢?”

孟浮生回答:“盛姑娘好像很喜欢她,就要她留在盛府几天。”

“是吗?”杜维桢一挑眉,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一个这么热情好客之人。”

孟浮生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维桢,你跟盛姑娘认识多久了?我记得以前好像没有见到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决定要成亲了?”

杜维桢说:“我很早就知道盛家有这么一个人,盛姑娘的美名在皇城可不小,不过认识的话,也没多久吧,至于成亲,到时间了,有这么一个适合的人,倒也不错。”

“你很喜欢盛姑娘吗?”

“怎么说?”杜维桢露出诧异的表情,“婚礼可不一定是喜欢才能举行的不是吗?只要合适不就行了。”

孟浮生非常惊讶,他想象不出这种话竟然会在他口中说出,从他以前对自己跟妍儿的支持,他还以为维桢以后也会找一个自己真心很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呢,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的。

杜维桢注意到他的眼神,非常坦荡地对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既然不追求爱情,为什么要撮合你跟妍儿吧。”

孟浮生点头。

他说:“在皇室,很少有人相信爱情,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以后的皇后,肯定不是我最喜欢的,但是一定是最适合我的。至于妍儿,那当时是因为她是我真心爱护的皇妹,而你是我信任的好朋友,你们在一起,我很放心。我迎娶一位适合我的皇后,也是我作为皇上的责任,我必须要承担,不能任性。”

孟浮生沉默了,他对杜维桢突然有些心疼,他知道后者对皇位并不是痴迷的,只是在当时,他不得不站出来,也因为这个,失去了很多东西。

杜维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豁达,“不要想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苦,再说了,我也没有所爱之人,娶谁不是娶呢,保不齐婚后我还会爱上盛姑娘呢,她确实很好不是吗?”

他希望如此吧,孟浮生在心里默默给出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孟浮生还是继续早出晚归去寻找任何可能跟生云师兄有关的蛛丝马迹,每一天都是空手而归,他不是不失落,但还是坚持着,最后都用脚把皇城的每个角落踏遍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说不失望是假的。

杜维桢安慰了他,“现在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你找不到生云师兄,也说明其他人没有生云师兄的消息,他现在是安全的,所以还是放宽心吧。不过你可不要想着现在溜走,怎么也得等参加完我的婚礼吧?”

孟浮生想想也是,他得不到生云师兄的消息,难道还有人比他找的更卖力吗?他被安慰到了,又被杜维桢的话逗笑了,“你放心吧,我来也是为了参加你的婚礼,要是就这么走了,别说你会生气,就是那些现在还赖在流云山庄的几人,也会怀疑的。”

杜维桢听他说过九阴阁等三个势力派出人赖在他们流云山庄的事情,所以也不惊讶。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杜维桢的婚礼耶姗姗来迟,皇上迎娶皇后,是何等大事,皇城十里红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盛况非常,仪式也非常繁琐,弄完已经是晚上了,群臣都汇聚到了交泰殿,齐聚一堂。

孟浮生也在其中,身边坐着的是以前在皇城的认识交好的几个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在这个时候,一个大臣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自来熟地搭在孟浮生的肩膀,笑着说:“孟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孟浮生看了他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他不当官那么多年了,想来记得的人也不剩下多少,但还是客套地说:“大人近来可好。”

那位大臣哈哈大笑,“好!好!就是皇城少了孟大人这么一个英年才俊,十分可惜啊,孟大人自从迎娶公主成为了驸马之后,这么久了也就进了进过皇城,我也是今天才得以才一次见到孟大人,真是可惜啊。不知道孟大人到时候能不能留下来几天,跟我等一起叙叙旧?”

孟浮生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何来叙旧可言?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直接难听,非常委婉的说:“非常抱歉,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是家中有事,这一次要不是因为皇上大婚,我还没办法脱身呢,所以明天我就要带着公主回去了,不能陪大人们叙旧,很是抱歉了。”

那位大人似乎也不介意,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嘟囔了一句:“实在是太可惜了。”就摇摇头走了。

孟浮生并不在意这里的小插曲,但是在那位大人回去他刚才所在是位置后,那里突然传来了纷杂的吵闹声,孟浮生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自己跟公主被提了起来,不由得分出一点心神去注意,听到那边的内容,心中嗤笑。

“那位孟大人是不是拒绝了郑大人的邀请啊?”

“孟大人身份跟我们可不同,不仅跟皇上感情好,还是流云山庄的人,哪里会搭理我们这些人。”

“呵呵,我看这么急着回去流云山庄,肯定是心虚了,你们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位孟大人啊,在大家伙面前跟公主演的伉俪情深呢,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公主呢,啧啧,肯定是害怕被皇上发现,才急着离开的。”

“不会吧,孟大人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3)

“所以说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他们越说越大声,似乎丝毫不介意孟浮生听不听得见,孟浮生有几个朋友有些气愤,想要去找他们要个说法,被孟浮生拉住了,“何必跟他们计较呢。”

朋友正要说什么,只听到有人禀报皇上来了,所有人站起身行礼,杜维桢让他们不要多礼,笑着走进来,朗声说道:“我刚才听到郑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似乎对浮生和妍儿的亲事很感兴趣啊,不知道能不能亲自跟朕谈一谈?”

杜维桢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站在谁那边了,纷纷闭嘴不再多言,他笑着走到孟浮生身边,关心道:“你们没事吧?”

孟浮生摇摇头,说:“没事,这种话听得多了,算不了什么。”

何翠然也坐在他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表情,不说孟浮生对她颇为不错,就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又不是真的夫妻,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了,她根本不认识那几位大人,有什么好搭理的。

杜维桢这就放心了,不然人是自己邀请过来的,要是还让他们受了委屈,那么他未免太没用了。

这一场盛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去,孟浮生带着何翠然回到了他们的院子里,然后商定了明天一早就回去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拜会了杜维桢。

杜维桢颇为不舍,“你们今天就要走了?不能多留几天吗?”

孟浮生也想留几天,能够多找几天生云师兄,即使他知道这是徒劳的做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流云山庄正处于风口浪尖中,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要是他在皇城滞留的时间太久,很容易便引来他人的怀疑,到时候要是有人起了疑心也到了皇城,1那对生云师兄肯定是一个不好的现象,想来还是早点回去才好。

所以孟浮生拒绝了他的好意挽留,说道:“我来的之前是把山庄的事情都交给了师叔的,你也知道山庄事情有多少,师叔不是一个喜欢掺和这些事情的人,时间长了肯定心烦意乱,所以想来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杜维桢看他们心意已决,也不好强人所难,强迫他们留几天,刚想要跟他们道别,就见四喜公公进来禀报,说:“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让皇后进来吧。”

“皇上。”盛姐姐一进来就跟杜维桢行了个礼,这才注意到孟浮生他们两人也在,状似十分惊喜。

孟浮生跟何翠然也赶忙对她行了礼。

盛姐姐让他们不必多礼,然后过去牵起何翠然的手,笑得亲昵自然,“妍儿,一大早你们怎么就来找皇上了。”

何翠然一愣,不知道理由该不该说,就看了一眼孟浮生,结果还不等孟浮生开口,杜维桢就帮他们解围了,“噢,是这样的,妍儿他们来皇城太久了,流云山庄那边催着他们回去,所以他们是来跟朕告别的。”

“啊,妍儿你要离开了?”盛姐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依依不舍起来,更紧地握住了何翠然的手,眼里满是柔情,“不能继续留几天吗?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这么喜欢的妹妹。”

杜维桢温柔地笑,“好了阿盛,朕知道你喜欢妍儿,可是他们是真的有急事,不然朕也舍不得他们离开啊。”

盛姐姐摩挲着何翠然的手,满是不舍,何翠然也被她触动了,留在盛府的几天,她们相处得非常和谐,盛姐姐的温柔体贴知性让她体验到了柔情和爱,她甚至享受在她身边的时候。

不过何翠然也清楚,盛姐姐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喜欢她,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皇上的亲妹妹,昆国唯一的公主,要不然她们甚至连认识的可能性都没有,所以何翠然并没有任何不适合或者是大胆的想法。

“那皇上,臣妾想跟他们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杜维桢有些惊讶,在他看来,盛笠一直是一个很懂进退的人,几乎没有跟他提起过任何了解,懂事得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要知道她跟妍儿的年纪相差无几,可是妍儿背地里有多么人性调皮,他这个做皇兄的还是非常清楚的。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要问孟浮生同意的,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对方,得到了一个诧异但是赞同的眼神,他便说:“行,你跟他们离开吧。”

盛笠将他们带到了御花园的八角亭子里,各坐一边,她跟何翠然坐到了一起,亲密地挨着对方,眼神确实看向对面的,“浮生,你跟妍儿打算什么时候要一个孩子啊?”

他们两个人同时跟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得目瞪口呆,还是何翠然率先反应了过来,扯了扯盛笠的袖子,撒娇试图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盛姐姐,你说什么啊,我们才成亲多久啊,哪有那么快。”

盛笠不为所动,似乎坚持要问出一个究竟,“但是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吧?我虽然以前不认识你们,但一直有听说你们的事情。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浮生不想要?或者说,你们没有时间要?”

何翠然瞟了眼孟浮生,咬咬牙说:“盛姐姐,我们两个都还不想要呢,你看浮生现在多忙啊,而且我还没有做好一个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这样生孩子对孩子多不好啊,让外面多准备一段时间吧。”

“妍儿。”盛笠暗含戒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话里有话地说,“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表达想法吧?难不成浮生都没有什么要说的。”

孟浮生想了想,说:“我跟妍儿一个想法。”

盛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按理说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应该管的,可是我现在是你们的皇嫂,尤其是妍儿又这么得我的心,该说的还是要说几句的。我本来就一直有听说你跟妍儿成亲后感情很不好,原本还不相信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盛姐姐。”何翠然突然站起来,握住了孟浮生的手,说,“我跟浮生感情很好的,不过他害羞,所以在外面几乎没有表现罢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4)

“浮生,是这样子的吗?”盛笠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何翠然的话,而是把话锋转向孟浮生,“妍儿说的,属实吗?”

孟浮生两人头一次在一个如此温柔的人身上感觉到压力,对她也逐渐改观了,一开始他们都以为盛姐姐单单是温柔,现在看来,能够当上皇上,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温柔就能够概括的,肯定是也有一点手段的,要不然怎么可能短短几句话就让两人不由得慎重对待起来。

不过,这样看来,盛笠是真的真心喜欢妍儿这个皇妹,要不然也不至于根究至此。

孟浮生点了点头,非常镇定地说“是的。”

他也不想骗人的,但是以他跟何翠然真正的关系,要是说出来,铁定会引出他们假成亲的事情,这样付出的代价可要比区区撒谎大多了。

盛笠听到这个,果然表情一缓解,整个人果然和颜悦色许多,过了一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露出苦恼担忧之色,“唉,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毕竟我也从皇上那里知道了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但是别人可就不清楚了,就连我,知道了你们的感情,不还是被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所误导了?”

孟浮生笃定地说“我们问心无愧,何必理会外面那些没有根据的言论,一茬接着一茬,哪里是能够处理的完的,就让他们说吧,也少不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那么何翠然就更不担心了,她跟着点头说“是啊盛姐姐,外面的人说什么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上海不到我们不是吗?”

“话是这样。”盛笠被这两个心宽大得跟大海一样的人彻底打败了,她语重心长地说,“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难免会多生事端,被用来伤害你们就不好了,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们要一个小公子或者小郡主,这样的话谁还敢说什么?还能传宗接代。”

这不,话题又折了回去,两个人更加尴尬了,他们这关系,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何翠然再拉着盛笠的胳膊,摇着撒娇,“盛姐姐盛姐姐,你不要催了嘛,我跟浮生成亲还没有多久,这哪里是能急得了的。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再说还能说出什花来啊?哎呀,不说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准备回去了,是不是啊浮生。”

孟浮生识相地跟着她站了起来,“是的,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要走了。”

盛笠知道他们肯定没有听到心里去,但是也不好拉着他们浪费他们的时间,只好向他们告别了。

孟浮生他们也不是在骗盛笠,他们的确是要走的,这样早点赶路还能快一点回到流云山庄,但是事情不如人意,哪知他们刚走到皇城,竟然被拦了下来,而且为首的人他们还不陌生,正是昨晚邀请孟浮生留下来结果被拒绝,紧接着就跟几个大人一起讨论他跟公主关系的郑大人。

孟浮生对他观感并不好,但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纠缠,就很客气地下马询问“郑大人,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在下?”

那位郑大人远没有昨晚那么客气了,他一见到孟浮生就冷笑道“孟大人,幸好我早就在这里恭迎你了,不然还不被你成功溜走了?”

孟浮生立马就觉察到了来者不善,皱了皱眉,对他话中的恶意有些许恼怒,更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对方,“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时间到了,所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离开之前可也是禀告过给皇上的,并不知道郑大人话中的偷偷溜走是什么意思?”

“孟大人这是心虚了吧?害怕皇上追究吧?”

那郑大人好似听不懂人话似得咄咄逼人,“害怕自己走晚一点被皇上发现了真相,引来皇上震怒吧?可是孟大人还是算错了一步棋,我可不是那种会袖手旁观之人。”

孟浮生越发恼怒,他根本不明白郑大人到底在打得是什么谜语,表情也逐渐冷了下来,“郑大人,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还是直接说吧,这样跟我打谜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白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好!”郑大人突然高声道,端的是一副义正言辞,站在道德高峰的样子,“我本来想着给你几分面子,让你自己乖乖认错,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装疯卖傻,试图糊弄我,那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可是你听说了,你自从跟公主成亲后,没有一天对公主好过,也就是说你在皇上前跟公主殿下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跟这位郑大人有了冲突。

郑大人却觉得他的沉默是心虚了,笑得得意洋洋,“呵呵,说不出话了吧?因为我说的句句属实!公主千金之躯,下嫁给你是让你们流云山庄蓬荜生辉的事情,没有想到你竟然利用公主的深情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人吗?”

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听到这话都被诱导了,不由得对孟浮生露出了鄙夷和仇视的眼神。

孟浮生这下子是彻底感觉到了,不管他们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恩怨,对方现在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在针对他,他恢复正气凛然的表情,掷地有声地说“郑大人!我跟你无冤无仇,实在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针对我!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情,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不用你们的担心,我跟妍儿的感情不是你们能够轻易置喙下定论的!我没有欺负过妍儿,更没有让妍儿吃过苦吃过亏,不过这都是我们夫妻的事情,恐怕不是郑大人你能够质疑的吧?所以我现在跟妍儿还急着回去流云山庄,还请郑大人让开吧,你耽误了我们的事情。”

郑大人得寸进尺,片步不让,“你以为三言两语我们就会被你骗过去了吗?”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5)

在这个时候,围观的百姓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言论。

“我觉得啊郑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说驸马跟公主明面上看起来恩恩爱爱的,实际上都是在演戏,驸马对公主的态度很冷淡。”

“是啊,甚至我还听说了驸马只在外面体贴公主,是为了演给别人看呢,私底下对公主冷淡的很,长期把公主扔在家里,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自在,我跟我媳妇成亲这么久,现在感情还好着呢,也不知道这驸马怎么会是,竟然舍得扔下如此美貌的公主。”

有人大胆猜测:“我看啊,肯定是驸马在外面有情人了,要不然怎么舍得扔下公主?肯定是在外面娇妻美妾,俗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

这一言论一出,就像是平静的小池子里掷下一块大石子,砰的一声激起轩辕大波,然后各种激动不屑的言论愈发严重。

“这样看来驸马岂不是负心汉?”

“公主如此下嫁给他还这么冷淡,甚至在外面找女人?不是负心汉陈世美还能是什么?”

郑大人对着他非常得意的笑了笑,洋洋自得地说:“怎么样啊孟大人,不说我不相信你,就是大家都不会相信你啊,毕竟这是现实不是吗?”

何翠然这个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不知道那些人哪里来的这些消息,孟浮生的确很经常出去,但都是因为正事,哪里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龌龊!要是他真的有娇妻美妾,何翠然相信一开始他就不会答应跟她假成亲。

何翠然下了马车后,对着郑大人大喊:“郑大人!本公主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

郑大人忙弯腰哈背,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微臣自然是管不了,所以这次是想将驸马带到皇上面前,亲自揭开他的假面具的!”

何翠然头疼了,“郑大人,本公主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本公主跟驸马的感情深厚的很,实在是不像你所说的,驸马更没有在外面有情人,你速速让开,我们赶时间。”

郑大人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现在已经不当官的孟浮生也就罢了,在她的几句重话下依然寸步不让,“公主,微臣知道你深爱驸马,才三番四次退让,忍气吞声,但是微臣不会让您继续受委屈的!您可是昆国尊贵的公主,是众人敬仰的对象,怎么能被一个平民百姓欺负了?”

他愤而转向孟浮生,怒道:“好一个驸马爷啊!自己心虚了反倒把公主殿下推出来为你背锅,你躲在公主后面,还是一个男人吗?我鄙视你!”

百姓们的情绪也被他三言两语挑起来了。

“能够迎娶公主是他的福气,竟然还敢轻浮疏忽公主,当真是瞧不起我们昆国不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我之前还觉得孟浮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呢,现在看也只是一个伪君子真小人。”

“谁不是呢,就当我以前瞎了吧。”

孟浮生真的要被激怒了,对方胡说八道,还试图挑动百姓情绪堵住他的嘴,做法相当下作,但是他现在要是真的生气,那就是上了对方的当了,所以他镇定地问:“郑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郑大人冷笑道,“呵呵,当然是送你去皇上那里,在皇上面前由我亲自揭开你的假面具,让皇上自行定度!你以为皇上会看不出你在演戏吗?皇上一定会还公主殿下一个公平的,你等着瞧吧!”

孟浮生想,何翠然现在的身份到底是妍儿,代表昆国唯一的公主的尊贵身份,他就像现在想直接把人带走肯定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保不齐会被对方抓住把柄,得寸进尺,再说了,去一趟维桢那里,对方还成得了什么事情?

他说:“好,我跟你过去。”

他刚要走就被杜月妍拉住了,何翠然有些怯怯地说:“你别走啊,那我怎么办啊。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终归是个假的,能有勇气做什么?

孟浮生没有办法,干脆把人一起带上了。

现在的皇宫里,杜维桢已经收到了在城门口的消息,得知他们针对的事情,不由得失笑,他作为知道内幕甚至是策划内幕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自然对何翠然跟孟浮生真正的关系了如指掌,也知道外面传的多多少少是正确的,他们一对假夫妻感情能好的到哪里去?但要是说孟浮生对何翠然坏以他对孟浮生人品的了解程度,知道绝对是不可能的。

杜维桢知道孟浮生现在肯定很着急着要赶回去流云山庄,怕他被郑大人耽搁了,立马让人去城门口帮他解围。

他哪知道他派出去的人在皇宫外不远处就跟孟浮生等人撞上了,幸好两方都认识。

不过是郑大人抢了先机开口,“四喜公公,你这么匆匆忙忙出来,是要办什么事情?”

四喜知道自己今天出来就是为了处理郑大人惹出来的事情,所以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哟,是郑大人啊,看郑大人这方向是要进宫啊,还带着公主跟驸马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郑大人脸色一正,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带着公主向皇上讨要一个公道的!”

四喜的表情愈发高深莫测了,“郑大人这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还能帮公主讨要公道。不过这不凑巧了吗?皇上听说驸马爷和公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缠上了,让我去解围的,没曾想在这里碰上了,倒是巧合。”

郑大人听出他话中的内涵,脸色变了变,却还是保持着笑意,“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麻烦四喜公公了,不过现在不麻烦了,由我带着公主和驸马爷进宫就行,我可是有一件大事情要跟皇上禀报啊。”

四喜公公脸色一变,不满道:“郑大人这是要让我难办?”他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身份特殊,自然有发脾气的资格。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6)

四喜本也不想多事,毕竟他跟皇上的关系再近,也只是一个区区奴才,所以他平日里对待那些大人,无论官阶大小,该有的尊敬是一点不会小,只是今日他知道了皇上肯定是站在谁那边的,所以不拿出一点气势,怕是唬不住人。

要是换个人,保不齐会给四喜这个面子,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毕竟能在皇城混一个京官,而且官职不小的绝对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人人心里都有一套权衡利弊的秤砣呢。

但是郑大人似乎铁了心要给孟浮生添麻烦,他苦笑道“四喜公公,不是我不想啊,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了,我不能让孟大人离开,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四喜怒了,这位郑大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四喜。”孟浮生叫了他一声,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他道四是哪里惹了这位郑大人,引来他的如此紧追不舍,实在不好为难四喜,所以他决定道,“算了,反正都到这里了,干脆跟他去见一见皇上,看一下郑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孟浮生都这么说了,左右为难的四喜当然很乐意顺着台阶走下去,所以一行人干脆进宫了,四喜率先进去禀报杜维桢这件事情,后者也有些恼怒,“让他们进来吧。”

“皇上!”郑大人一进来就大呼着跪下了,“皇上,微臣要向你禀报一件事情。”

杜维桢心里还记着仇呢,恼怒道“郑爱卿,驸马跟公主离开的事情是朕亲肯的,你将他们在城门口拦下来,是何居心!”

郑大人一副忠臣义士,悍不畏死的样子大呼道“皇上,是驸马他大逆不道啊!微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才斗胆将他们拦了下来,在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杜维桢冷笑道“如果是驸马爷跟公主的事情就不必了,朕跟驸马爷认识这么多年,对他难道还不熟悉吗?他跟公主的感情哪里是你们这些外人能够多嘴的!”

“皇上!”郑大人还是丝毫不退缩,甚至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他喊道,“微臣的确是为了公主和驸马爷的事情!因为微臣怀疑,公主不在皇城!”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将所有人都劈在原地,尤其是何翠然,她虽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郑大人话的影响,其实是被劈得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整个人都呆滞了。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孟浮生看到了郑大人得意又满是恶意的眼神,略一敛眉,他现在是确定了,郑大人针对的,就是他这个人。

这个时候,由杜维桢打破僵局最合适了,他冷着脸说“郑大人,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想必你一清二楚吧?为什么公主明明在这里,你却要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皇上!”郑大人一下子扑通再一次跪下了,扯着嗓子嚎着,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这里的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啊!”

何翠然这下子已经是彻底懵了,甚至连自己的死路都想到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孟浮生他们会不会怀疑她是故意的,因而怀疑她是叛徒?她要怎么办?

他满心慌乱,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最佳的主意,最好不要一张口,免得乱了孟浮生他们接下来的应对计划。

杜维桢的表情已经是彻底冷若冰霜,他语气冰的跟结了冰一样,“郑大人,你还是说清楚得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的皇上已经是气到头上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招惹来杀身之祸,只是郑大人不知道是瞎了还是故意忽视了,竟然还敢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件事情我也是一开始听说然后加以判断的,想必皇上爷略有耳闻,在孟大人来皇城之前,流云山庄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我怀疑公主因此受到了牵连,公主遇到了意外,所以孟大人为了瞒天过海,故意找了一个假公主过来。”

孟浮生他们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以为被发现了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个,虽然郑大人在一定程度上猜对了,但实际上又没有猜对。

杜维桢扯了扯嘴角,“郑大人,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胡说,不然可是会惹火烧身的。”

“什么?妍儿是假的?”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外了,这个时候竟然推门进来了,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她看了看何翠然,又看了看杜维桢,表情渐渐迷惑,“怎么会?”

杜维桢站了起来,询问“阿盛,你怎么来了?”

盛笠略一收敛表情,回答“皇上,臣妾是刚才听到丫鬟们说妍儿和驸马又回来了,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想着过来看看,要是发生了什么,还能帮忙说说话,可是却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是真的吗?”

杜维桢知道她以前跟妍儿从未有过接触,虽然前些日子跟何翠然有过几天的接触,但是他觉得,不可能会有什么发现,所以斩钉截铁地说“怎么会,朕也不知道郑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真的是谣言吗?”盛笠表情愈发迷惑,“其实我也有过怀疑。”

杜维桢好笑道“你有什么还怀疑的,你跟妍儿以前不是不认识吗?”

“可是我也曾经听过许多关于妍儿的事情啊。”盛笠直勾勾看着何翠然,眼神明亮锐利,看得她忍不住低下了头,盛笠接着说,“我听到的关于妍儿的事情,可是跟我那段时间接触的妍儿有不少的出入,这难道是巧合吗?”

“荒谬!”杜维桢立马打断了她的话,颇为不耐烦地说,“阿盛,你以前听说的妍儿是别人眼中的妍儿,你没有见过,只是凭借着想象认识她而已,所以在跟妍儿真正接触的实红才会有所出入而已,难道不正常吗?”

盛笠半信半疑地说“皇上,真的是这样子的吗?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7)

杜维桢明显是真的发怒了,一拍桌子,声音猛地拔高,“荒谬!真是太荒谬了!一介皇后和一个三品大臣,竟然在朕的面前搞出这种闹剧!你们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微臣不敢!”郑大人诚惶诚恐地欠身,满脸的惶恐,“微臣只是怕有心人欺骗皇上,才斗胆上报的!”

盛笠也忙说:“臣妾也是听到郑大人的话后,想到那几天跟妍儿的相处,觉得有些许的不对劲,因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已。”

“你们当真是好生糊涂啊。”杜维桢这下子是彻底不顾他们两个人的面子了,语气越来越重,表情愈发阴沉,“朕跟浮生那么多年感情,浮生更是对我恩重如山,他对朕朕的心思,朕是绝对不会怀疑的!至于妍儿,难道你们是觉得朕现在老糊涂了,连血浓于水的嫡亲皇妹都不认识了吗?你们是侮辱朕呢?还是侮辱皇室的尊严?”

这帽子实在是扣大了,一时之间,郑大人和盛笠都一句话都不敢说,御书房瞬间安静得跟没有一个人似得,想想现在就是一根针落到地上,也清晰可闻。

杜维桢看他们两个总算是安静了,脸色稍晴,但心里还是有气,更多的则是担心被他们道破什么,所以还是把他们赶出去为好,厉声说道:“你们两个出去吧,这一次念你们是初犯,我不会追究,但要是有下一次。”他扫过他们,冷冷地说:“定要重罚。”

两人总算是走了,御书房里一直紧绷着的气氛有所好转,但是几人都没有放松,尤其是何翠然,整个人简直跟在水里泡过一般,还要要说她先前对盛笠还有亲切跟好感,现在就是渣都不剩下,只想要敬而远之了,这种女人太可怕了。

“这是怎么回事?”杜维桢在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后,总算是开口询问了,他非常不解,“为什么郑和竟会怀疑何姑娘的身份?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也不怪他会怀疑,毕竟在先前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而且郑和竟怀疑的是在孟浮生来山庄之前因为公主出事情所以特意寻人来假冒,虽然跟真相有异曲同工的地方,但是却跟事实南辕北辙,一开始公主就是假的了。

但是真正的事实没有人怀疑,却有人跳了起来,态度又这么坚定和肯定地说出一个并不真实的消息,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孟浮生也非常疑惑,他条件反射看向了何翠然,并没有什么怀疑的意思,就是习惯性看了过去,却把后者吓得不轻,当即很是激动地解释:“我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我真的也不清楚!”

“你放心你放心。”孟浮生看她这么激动了,愣了愣,想到郑和竟跟盛笠都这般怀疑她是假的,可见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这么激动也是正常的,所以他立马安慰道,“我们没有怀疑你,你不要害怕,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的,你放心。”

何翠然的情绪状态当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下来的,泪眼涟涟,一个劲地强调,“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明明都很听话地待在流云山庄,也没有一个人出去后,也没有见别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在皇后身边待的那几天,也什么都没有说,害怕自己会说梦话暴露什么,在皇后想跟我一起就寝的时候还拒绝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暴露的。”

杜维桢看得也颇为不忍,何翠然的确为了他们的计划牺牲了不少,所以他也发言安慰道:“我们真的没有怀疑你,你不要多心了,会没事的。”

天子一诺,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何翠然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孟浮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维桢,那我们接下来要?”

杜维桢颇为忏愧,但是为了大局,还是不得不那么做,所以他叹了一口气,说:“浮生,很抱歉,本来想着让你早点回去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信了,你要是离开了,肯定会有话传出去说你做贼心虚,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留在皇宫,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你们再回去可以吗?”

孟浮生的确很担忧流云山庄的事情,想到师叔现在估计很烦躁,想要他早日回去,但是眼前的这件事情又非常紧急,所以他还是必须要选择一个——所以他答应了杜维桢的话,“好吧,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流云山庄近期的风波牵连出来的,我也需要负责,那我就继续在皇宫打扰你几天。”

“谈什么打扰。”杜维桢感激的笑了笑,“我该感谢你们谅解了我罢了,你们放心,在皇宫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都帮你们办到。”

孟浮生和何翠然被安排到了他们最开始居住的殿落,没有人打扰他们,日子倒是轻松自在,按照这样风平浪静的趋势,事情应该不久后就会被解决一般,可是孟浮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着不好的预感,所以一直有些不安,但是他没有跟其他人表达自己的不安。

一来杜维桢近期在调查消息传出去的事情,很忙碌,孟浮生不想用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去打扰他。二来何翠然近期的心情颇为忐忑,他看得出来,也能理解,安慰了几次没有什么成效后想着等到事情解决了就好了,那么就更不能用自己的负面情绪去打扰她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孟浮生就越发觉得自己的不安是一种杞人忧天,非常可笑,还不等他把不安放下,问题就来了。

那一天,好几日没有见到面的杜维桢来找他们了,而且表情很是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一般,让孟浮生两人都紧张了起来。

孟浮生立马问:“维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维桢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低声说:“外面的风向对我们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危险。”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8)

孟浮生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外面怎么说?”他们的计划明明一直很隐秘,除去必须要知道的几个人,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怎么会突然闹出这些事情?

杜维桢所要说的事情跟他猜测的相差无几,的确是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

“外面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妍儿现在不在皇城,其实早就失踪了,而且还有可能是很久以前。”

孟浮生越听脸色越沉,更从其中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在杜维桢讲完后,冷不丁地开口,“维桢,你觉不觉得传出去的消息中隐藏的消息太大了,不像是查出来的,1更像是参与其中的。”

杜维桢一愣,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你怀疑是知道我们计划的人?可是至始至终,我知道的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你、何翠然,还有我。”

孟浮生补充道:“师叔、生云师兄和嫂子也都知道,但是其他人,就没有了。”

“那你说,有可能是我们其中的一个?”杜维桢立马皱紧了眉,不敢相信地说,“虽然生云师兄有点仇视我,但是我完全相信生云师兄因为你的关系,绝对不会把事情暴露出去的,至于你说的其他人,你相信他们吗?”

孟浮生郑重其事地表示肯定,“师叔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对师叔一百个放心,至于嫂子,她也不会,她的心肯定是向着我们的。不过,其实我们的这些范围太狭窄了,不止是我们,其实还有一波人我们或许一直遗漏了?”

杜维桢纳闷,“还有谁啊?”他想了想,知道的都说了啊,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情还暴露给谁了?

孟浮生在桌子上点了点,“你难道不觉得这有可能是那些把妍儿尸体偷走的人故意散播的言论呢?我们知道的这些人是绝对会保密的,只有那些人才有可能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杜维桢纳闷了,“他们难道不怕这样子会暴露吗?”

孟浮生苦笑道:“我怎么会猜到那些人的心思呢,要不然一开始怎么会让他们成功把妍儿偷梁换柱,但是可以说很有可能是他们了。”

杜维桢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愈发专注起来,对那些幕后黑手也愈发痛恨起来,他们不仅让他跟皇妹分离,竟然还想抹黑皇室的名声,“那我们要怎么做?”

“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让他们露出马脚。”孟浮生对上杜维桢诧异的眼神,肯定地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总归不会简单,只有让他们愈发猖狂,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越大,保不齐还能用这个机会找到妍儿!”

这个可能性让杜维桢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觉得感动,这么久了,总算是有机会了,不管这个最后的成功率有多少,起码是有盼头了。

于是,杜维桢本来打算在通知完孟浮生后就去辟谣的,现在改成了收回所有的命令,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任由事情继续发酵。

随着消息的传播,肯定有一些心思不明的人想要借着关心的名义见见孟浮生和何翠然,至于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目的,杜维桢担心有人烦扰孟浮生,干脆下命令让所有人都不得去打扰他们两人,还他们两人一片清净。

这样的封闭肯定会带来一些压抑的,要是在之前,何翠然肯定要多想,然后自己吓自己,可是自从昨天听到他们两个的分析,知道他们有怀疑的人,自己不好成为他们怀疑的对象后,到底是放松了不少,即使是这样封闭着不能出去也不能见到其他人也安之若素的很。

至于孟浮生,他跟杜维桢所说的什么都不做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做,而是让杜维桢明面上不采取任何行动,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则在暗地里采取搜查寻找的行动。

他的行动很早就开始了,在杜维桢传令下去取消辟谣的当天,就开始每天晚上借着夜色,乔装打扮一番去街上搜查。

皇城的夜晚异常热闹,这也让孟浮生的调查更加安全不易被发现了,他连着调查了好几天皇城有没有偷偷潜入,但是一直都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一天晚上,孟浮生再次跟往常一样,打扮一番后离开皇宫,跟其他百姓无异在街上游逛,享受着独属于皇城的繁华热闹,但不同的是,他关注的范围一直是城门口,他觉得他要是那群人,肯定最先参考的地点是城门口。

他守了好几个晚上也没有收获,还以为今天也一样,正打算留一会就走的,没有想到这一留就让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彼时夜渐渐深了,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安静,树叶呗风吹过的沙沙声清晰可闻,一切都逐渐沉寂下来,偌大的皇城恍若沉寂的洪荒巨兽,匍匐盘踞着。

一切都是这么平静,直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钻进了孟浮生的嗅觉,他的警觉性一下子被勾了起来,立马察觉出了不对劲,那就是,有事情发生了。

他将自己的身形小心地隐藏起来,慢慢朝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移动,在高大巍峨的城墙拐角处,听到了细微的声响,是一个人在嘀咕:“是你们自己上来找死的,做鬼了可不要缠着我。”

风将嘀咕声送到了孟浮生的耳朵里,他静静地朝那边望去,竟然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官兵的尸体,一个黑衣人站在他们中间,朝几个官兵的尸体上倒了一瓶浓白色的液体,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几具尸体竟然就这么被融合了,全部成了一滩脓水,一股恶臭钻到孟浮生的鼻子里,带来了一股反胃的感觉,勾起了孟浮生肚子里的酸水,他忍不住呕了一声。

夜太过安静,这点声音也显得颇为明显。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19)

“谁!”那个人本来阴沉沉的眼神瞬间锐利,像一只发射出去的箭舜,恶狠狠地射向孟浮生,“谁在哪里!”

还不等孟浮生有所反应,那个人就冲了过来,两人刚打了个照面,那人就对孟浮生动手了,而且每一招逗带着致命的力道,可见对方是想要直接杀他灭口,因此永久埋葬今晚的罪状的。

但是孟浮生一开始没来得及还手,差点受了伤是因为还从那几具尸体瞬间化为脓水的冲击中没有缓过来,所以在反应过来后立马开始回击了。

那人显然被孟浮生的武功震惊到了,过了几招过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想要逃跑,孟浮生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飞身拦住他的路,一剑划伤了他的路,那人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孟浮生踩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不等他问话了,那个人竟然还敢不怕死地问:“你是谁派来的!竟然如此卑鄙!躲在暗中偷袭我?”

孟浮生真是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自己是偷看了没有错,但是难道不是对方先动的手吗?

所以孟浮生根本不理会他没理由的问话,冷冷地问话:“你是谁?刚才那几个是怎么一回事?”

“呵。”那人一副誓死不屈从的样子,竟然还敢对孟浮生摆谱,“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孟浮生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睛,然后抽出了剑,一把插在他的头旁边,差一点就要碰到了他的头,寒光闪烁,他俯下身,压低声音说:“你是什么意思?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刚才那几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黑衣人身子一下子瘫软如泥,身子发抖,刚才那点骨气瞬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连忙服软,“我说我说,大人您可要注意一下啊,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浮生不耐烦地说:“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可没时间陪你玩了!”

“我说我说!”黑衣人看孟浮生真的有动手的意思,连忙交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来皇城是因为前段日子听说了一件怪事,好奇心发作才偷偷过来的。至于刚才那几个官兵,唉,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发现我了,还要逮捕我,我可不想在牢里浪费时间,所以只能狠狠心下毒手了。因为怕尸体被发现,惹祸上身,所以干脆将尸体毁尸灭迹。”

孟浮生觉得要是他说得话都是真的,那么做法未免太残忍无情,只是因为对方发现他偷偷进城就要将人残忍杀害,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这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公主”的死而复生吗?他不相信,所以对黑衣人所说的一切话都存疑。

所以他露出了非常直接的怀疑,“真的只是这样吗?就是因为这个,你就杀了几个官兵?”

黑衣人露出几分懊悔之色,似乎是在为自己所作的事情忏悔,“我知道我做得太绝了,但是刚才事出突然,我脑子一热,就动手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还落泪了,要不是孟浮生刚才全程看到了他面不改色毁尸灭迹的景象,搞不好还真的要被他这绝世的演技忽悠了过去。

孟浮生点了点头,正当黑衣人以为自己取信于他的时候,他突然将黑衣人直接拎了起来,说:“你的鬼话说给鬼听还行,说给我未免太扯了,根本连标点符号都不能让我相信。正好我这几天什么收获都没有,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送上门的,这样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黑衣人本来还在暗自窃喜,这下子一下子,在孟浮生手上挣扎着,想要他放开自己,甚至还卸下了刚才可怜巴巴的表情,狠厉道:“你有什么资格抓我,快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孟浮生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表现,甚至还特意激怒他,“来吧,看你能对我做出什么。”黑衣人现在就是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想要对如来做出什么哪有那么简单,所以他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提进了皇宫。

孟浮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御书房,在杜维桢诧异的眼神下,将扑腾的黑衣人丢在了他的面前,解释道:“这个人是我刚才在城门口发现的,看到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处理几个官兵的尸体,觉得他形状可疑,问了几次他说是因为听说了公主死而复生的事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的皇城。”

他简明扼要地用几句话就描述了当晚的情况,一听就十分不可信,所以杜维桢当即也露出了怀疑之色,看向黑衣人,说:“这就是你的目的?”

黑衣人看来是被气得不轻,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知道要怎么做,他竟然还对杜维桢抛去了讽刺的眼神,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杜维桢要是就这样就被轻易激怒了那也就不是他了,所以他根本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问:“所以你怀疑他跟妍儿的失踪有关?”

“是的。”孟浮生回答,接着苦笑道,“其实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确定,只是近期一无所获,想着就算抓到了一点线索,那也是要追根究底,差个清清楚楚的,不然不就证明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了。”

杜维桢叹了一口气后点头表示认可,“是啊,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那么这个人就留给我吧,我让人好好审问他,我不相信打不开他的嘴,让他把实话倒出来。”

黑衣人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自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毫无还手之力,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眼前这两个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下手,所以他此时此刻哪里还敢生气啊,简直是不能更服气了,他连声求饶道:“两位大人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句句属实啊绝对没有欺骗你们啊!如果有一句话是假的,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发誓谁不会啊,所以孟浮生两人都没有心软。

第一千零七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0)

杜维桢立马吩咐侍卫进来,将黑衣人带去严刑审问的地方。

黑衣人临走之前还想挣扎一番,哭喊道:“两人大人明察啊,小人句句属实,小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得起天和地,要是小人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你们饶了我吧!”

这毒誓孟浮生两人照样没有听进去,他们又不是傻子,对方这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的誓言难道真的能胡糊弄到他们不成?要是真的是这个样子,杜维就不必当这个皇上,孟浮生就不必管理流云山庄了。

就只有,他们微笑着将黑衣人目送离开了御书房,在人消失不见,连声音都听不见后,杜维桢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疲乏酸胀的太阳穴,说:“这已经是第六天了吧?就只有这么一个线索,要真的还不是,那......”

孟浮生心里也是有着淡淡的愁绪的,嘴角的笑容淡去了,眼神里也满是迷惘,“那还能怎么办呢?要不继续这么大海捞针等待对方自动找上门,要不就只能放弃了。”

但是谈到放弃,他们这里的两人有谁愿意呢?一个念着的是唯一的皇妹,亲缘手足,感情深厚;另一个,则是念着最爱的情人,一腔痴情的寄托,谁又能放得下?

要是能够放下,老早就放下了,何必这么久了还总是揪着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不肯放松呢,终归只是不甘愿和含着奢望罢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宫内严刑逼供的对方,在阴森潮湿的阴牢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黑衣人,今天的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了,要不是还在呼吸,谁不认为这是一个死人?

这也是杜维桢的一条命令,他不管他们怎么用刑,只要给犯人留下最后一口能够讲话招供的气就行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孟浮生和杜维桢以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那人睁开眼睛看向两人都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孟浮生看到他这副血肉模糊的可怜的样子,冷冷地说:“这下子你能够跟我们说实话了吧?”

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依旧嘴硬,咬定说:“我一直说得都是真话,只不过是你们不相信罢了。”

孟浮生表情更冷了,咧开嘴阴森森的笑,跟他平日正气凛然的姿态完全不一样,这个样子怕是能够吓哭无知幼儿,“是吗?要是你还嘴硬,那么就继续让他们招待你!快说,你来皇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正欲张嘴,咳嗽突然涌到嘴边,替代了他的所有话,只剩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直听得人头皮发麻,甚至于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个样子就像是随时都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气若游丝地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真的只是因为听到别人说公主在皇宫,想着她不早就死了吗?怎么还能死而复生,就起了好奇心才过来的,我哪里想得到,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竟然也被你们打得半死。”

他缓了好半会才补充道:“噢不,已经不是半死了,我这条命都快整个搭上了。”

孟浮生和杜维桢两人这下都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视死如归还是讲得真的是真话了。

前者就当他说得是真话吧,继续问道:“既然是如此,那我姑且当你说得是真话。”

黑衣人脸上立马涌起血色,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取代了所有的死亡的秽气,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既然相信,为何把我当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去死吧!”

孟浮生不理会他的辱骂,移开话题,“那你这么对公主的死而复生为什么会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要是普通人,即使觉得这个事情很神奇,应该也做不出像你这样的事情吧?所以你到底是想从公主身上查到什么东西!”

黑衣人见他不接招,自己重重的一拳像砸在厚软的棉花上,连声音逗听不到,气得差点要再一次吐出一口鲜血,他黑着脸说:“我能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很少听到有这桩事情罢了,再说了,公主是在一年多前去世的,今年才传出死而复生的消息,说明尸体肯定是精心保存了很久的,这让我想到了以前去过的一个村落,那里就是惯于保存去世之人的尸体,我对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产生了怀疑,才特意过来看看的,还能为了什么呢?难道我问公主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你们会告诉我吗?”

他说得话让孟浮生立马想到了师叔曾经提到的那个偏僻的奇怪的村落,越发觉得那里对他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吸引他想要去一探究竟,甚至这吸引力比之最初还要浓厚,让他想要不惜冒着再一次惹怒生云师兄,两人再生间隙的态度,去一探究竟!

他势必要去看一看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然他的心里怕是会永远惦记着。

黑衣人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惊喜的好消息,孟浮生决心也放他一马,甚至在赶他离开前,特意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其实公主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去世,她在跳下城墙之前其实服下了假死的药,本意是想要阻止那一场战争。”

“你把我当成傻子不成?”黑衣人却一点都不相信孟浮生的实话,不屑道,“你这话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是在骗我,不过我也没有想着你会如实告诉我。”

这个人对他们而言失去了价值,杜维桢询问孟浮生,“人是你抓回来的,你想要如何处理。”

“放了他吧。”孟浮生淡淡地说,“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就当是用这个赎罪了,既然如此没有必要要他的命,他身上的这些伤也可以说是教训了,就这样吧。”

杜维桢并没有什么异议,就让人进来把他解开,要带他出去,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不答应了,一定要孟浮生说出公主死而复生的真相。

孟浮生非常不耐烦,让人赶紧把这个得寸进尺的人拖出去!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1)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杜维桢和孟浮生面面相觑,然后同时露出一抹苦笑,又是一堆鸡毛蒜皮。

孟浮生跟他分开了,然后去找了何翠然,他觉得对方的处境也不算安全,尤其是她现在所在假扮的角色,更是所有关注着此事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她的处境可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你回来了。”何翠然一见到他就主动给她倒了一杯,“听说你昨晚抓到了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人是什么身份啊?”

孟浮生跟她道了一声谢后灌下了一整杯茶,跟她如实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人,就是作为惯例去城门口调查的时候,发现他杀了几个官兵还在毁尸灭迹,所以把他抓回来了,然而最后也没有问出什么。”

何翠然也就是随口问问,她在皇宫里闲着无聊,特意找来话题跟他说话解闷而已。

“这样啊。”

“不过。”孟浮生话锋一转,说,“他来皇城的目的或许跟公主有关,他说是听说了公主死而复生,又在皇城出现的消息,所以就过来了,虽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但是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所以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你的身上。再说了,我也就是巧合抓到了一个,没有抓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说暗地里冲着你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所以你需要注意了。”

“我?”何翠然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说,“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力,也不会武功,他们要是真的针对我,我能怎么办啊?我会不会出事啊?”

孟浮生把事情告诉她当然不是为了吓她,让她整天提心吊胆的,只是想让她警惕一点,所以立马安慰道:“你别太紧张,这不有我们在吗?我的意思是让你稍微对身边的人警惕一点,免得被别人钻了空子,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我去处理,你尽管放心。”

何翠然的担忧不能被他这三言两语轻易抹平,但到底是因为对他的相信所以没有在接下来的日子提心吊胆,而是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要多加小心。

所以她以往在孟浮生出去调查的时候还会到宫殿周边走一走的,现在连门都不出了,俨然一个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孟浮生没有要限制她自由的样子,但是见到她这么小心翼翼心里还是放心一点的,这样自己就少了一点后顾之忧。

过了几天,他没有继续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却不放心,反而觉得不对劲,按理说,不该只有一个人,要不是那些人出现了,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不过也是,他再认真不过也是一个人的力量,想来还是问一问维桢也没有什么发现吧。

结果还不等他去找杜维桢呢,四喜公公便带着皇上的命令来了,说请他过去商量事情,虽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是他立马就猜出来了,肯定又是发现了跟上次遇到的那个人蒙面人相同目的的人!所以他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浮生,你来了。”杜维桢表情严肃,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大事。

孟浮生立马做出侧耳倾听状,随口问道:“是又找到了那些说要来看公主的人吗?”

杜维桢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猜到了,然后也没有什么心思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忙说道:“是的,城中巡逻的官兵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偷偷潜进皇城的人。”

孟浮生更加愕然了,他这几天下来什么发现都没有,哪知一发现竟然就是一堆,他连声问:“那查到那些人的身份了吗?他们是为什么进城的?”

杜维桢回答:“查倒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查,但是我的人跟他们交过手,从他们口中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们也是冲着妍儿来的,但就是不知道冲着的是真妍儿,还是如今的假妍儿了,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

他顿了顿,倒不是要卖关子,知道对自己的猜测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最后在孟浮生的催促下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跟如今在皇城的公主不是真的公主的消息的传播有着极大的关系,我甚至怀疑这是他们故意传播的,目的便是为了混淆视听,在我们想要跟外界澄清解释的时候,混乱来找假妍儿。”

但是他这也就是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已,找不到一点证据,在孟浮生问到他为什么这么怀疑的时候,他甚至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在最后泄气地说了一句,“就是一种天然的知觉,或许是我太想念妍儿了,这才想到了这些,要是你不相信也就罢了,毕竟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还是得讲求证据,所以这事情啊,还是得麻烦你了,不过......”他的脸上显示出犹豫之色。

杜维桢连忙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听四喜说他去找你的时候你似乎也是要过来找我的样子。”

“到没有什么事情。”孟浮生解释道,“我当时的确也是要来找你的,但是为了的也是你要说的那件事情,不过现在不都解决了吗?我现在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不过......”

杜维桢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什么交情啊,你为什么要吞吞吐吐?尽管有话便说就是了。”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直说道:“只是现在皇城的事情越来越乱了,而起因很有可能就是我跟何姑娘,那我们继续留在皇城,不仅不会安全,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风波,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所以我想着,要不我先带着何姑娘回去流云山庄了?不然一直留在皇城这算什么事啊。”

“你想走了啊?”杜维桢心里是有不舍的,现在妍儿不在他的身边,唯一的好友也想要离开,自然难以遏制地生出落寞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说,“你觉得怎么样对你好你就去做吧。”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2)

孟浮生其实也不愿意让杜维桢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轻声道:“生云师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九阴阁和其他俩各个势力的人现在还在流云山庄了,我要是继续在皇城住下去,他们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过来就不好了。”

因为他还不确定生云师兄离开皇城没有,要是到时候张志恒几个人过来了,一不小心跟生云师兄正面碰上,那情形可真是太危险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孟浮生也是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还是早点回去流云山庄的好。病气他还要一个目的。

孟浮生继续说:“我回去后还得找个时间去黑衣人所说的那个习俗的在人死后将尸体保留下来的村落看一看呢。”

杜维桢也想到了这事情,他当时还以为一无所获呢,没有想到孟浮生竟然注意到了那个村落,“你怎么会想到那里的?”

“我师叔曾经也跟我提起过一次,当时他不小心进去了,然后因为觉得太诡异不可久呆又出来了。”孟浮生说,“我以前就想要去过一次,但是被生云师兄拦住了,然后想着只是巧合而已就一直没有再去过,但是那天过去后,我觉得那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所以我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杜维桢也被他勾起了一点心思,所以他更加没有理由把孟浮生留下来了,但是他担心现在皇城情况,他要是带着何翠然出宫,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了,他把自己的担忧跟孟浮生说了。

这对孟浮生而言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当即决定乔装打扮一番再离开。

杜维桢让孟浮生离开了,然后自己则去调集人手准备在孟浮生离宫的时候保护他离开。

孟浮生是晚上的时候准备走的,晚上绝对是最佳的行动时间,他给自己以及何翠然都做了一番简单的乔装,然后就趁夜离开了皇宫。

从皇宫去皇城门口的途中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非常顺利地出去了,离开皇城的时候,孟浮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路程就要比刚才轻松多了。

然而没有等他轻松多少,他竟然在路旁见到了一个说不上陌生,昨天刚见过的那个黑衣人,他在被赶走的时候,身上还有那么多伤,仿佛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所以杜维桢的人好心地将他放到了药堂门口,没有想到恢复力会这么强,现在竟然看不出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了。

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孟浮生,眼神阴沉。

孟浮生刚想要做出反应,接着想到自己伪装过来,长相跟真正的自己不甚相似,除去熟悉的人能够认得出来,那个见过几面的黑衣人按理来说是绝对看不出来才是,所以他目不斜视地要越过他,没有想到竟然被叫住了。

“流云山庄,孟浮生。”黑衣人缓缓朝他走过来,明明先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叫出他的名字来,想来在孟浮生放他走之后,有调查过。

孟浮生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无动于衷,继续带着人走,怕地方只是故意试探,但是他刚走几步,就被黑衣人迎面拦了下来,那人忿忿道:“你竟然还要走!”

孟浮生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位先生,我们似乎从没有见过面,不知道你拦下我做什么?”

黑衣人冷笑道:“孟浮生,别以为你变了一张脸我就能忘记了你,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孟浮生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他眼中的确定和愤怒不似作假,更不想是试探,也就是说,对方是真的知道,于是孟浮生也不装了,跟他拉开距离,颇为不耐烦地说:“我那天放走你是因为你跟我说的话有对我有用的信息,所以才放你一马,可是这可不代表着我会放肆你在我面前捣乱。你要是执迷不悟,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他的话和表情将黑衣人吓得后退了两三步,明明是怕了口头上却还强硬着,“你不会动手的,而且我来也不是想要惹是生非!就是想要验证一些事情!并且对你绝对有一些好处!”

孟浮生皱了皱眉,刚想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帮到我,想到他的确是给了自己一点启示,所以只是疑惑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或者说,你难道觉得你在我看来是一个好人,会大公无私地来帮助我?”

黑衣人撇了撇嘴,不屑道:“谁说我是无偿的了?那当然是需要交换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孟浮生扯了扯嘴角,“那便更不行了,谁知道你会跟我要什么报酬,我可不相信你。”

“你烦不烦!”黑衣人生气了,咬了咬牙说,“这样好了吧!我告诉的消息绝对要比我向你提出的交换要值得多,不然你可以拒绝我!”

孟浮生这才让步,“行,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何乐而不为呢,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

黑衣人的气这才稍微消减下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奇怪,一个个跟长着好几个脑子似得。咳咳,我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关于公主的议论这么多,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我提出的交换条件之一。”

孟浮生行动了,“我怎么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黑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这我就不管你了,需要你自己的辨别,我又不是你爹娘,需要时时帮你处理好。”

他这态度根本不像是主动来提出交换的,反倒像是孟浮生送上去求他的。

还不等没法玩说什么呢,他就继续说了,“我呢,也不是什么强盗,只需要你让我给你身后的那位姑娘,也就是尊敬的昆国公主殿下把脉就行了。”

黑衣人连他都能够认出来,直接说出何翠然的身份,孟浮生也不觉得诧异,而且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称不上为难,不过他需要询问何翠然的意思,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他才说:“行,我答应你。”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3)

黑衣人显得有些激动,摩拳擦掌地上来,然后给何翠然把脉,片刻之后,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大喊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紧紧攥着何翠然纤细的手腕,他皮肤本来就白了,所以立马留下了一道红色的五爪印,显得颇为刺眼,然后被孟浮生一把打了下来,脸色颇为不虞地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拜托了黑衣人的钳制,何翠然按着已经有些发紫的手腕躲到了孟浮生的身后,警惕又害怕地看着黑衣人。

“她的脉搏怎么可能这么正常!”黑衣人嘶吼道,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她的脉搏怎么可能这么正常,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健康正常的脉搏!”

黑衣人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让他不愿意去相信。

孟浮生冷笑道:“我记得早前就跟你说过了,公主根本没有死,她只是服下了假死的药,所以脉搏怎么会跟正常人的有差异?”

黑衣人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声音颤抖,死死地盯着孟浮生,神态状似癫狂,“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公主!不是对不对!哈哈哈,我就说嘛,一个死而复生之人脉搏怎么可能这么正常,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哼!”

孟浮生被他这惊人之语吓得不轻,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还是表现得非常冷静,他知道对方肯定在注意他,要是他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显然在告诉对方,你的猜测,是对的。

所以他只是冷笑,镇定到不行,“我们就在这里,也是你自己冲上来说我是孟浮生,她是公主的,现在又打自己的脸,我看阁下是不想实现刚才自己的承诺,故意诓骗我们罢了。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们的?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关于公主的议论?”

孟浮生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佯装愤怒,继续说:“阁下,你也是江湖中人,知道信义的重要性,我答应了让你给公主把脉,结果你出尔反尔,这样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黑衣人似乎根本听不进去,眼神凶狠,表现得非常执着,似乎一定要把什么东西从孟浮生嘴里挖出来才善罢甘休,“你们休想要骗我!她肯定是假的!你们说话不算数,那假货来敷衍我。”

孟浮生冷冷地看着他,宛如把他当成了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也没继续跟他纠缠真假,只是说:“既然我满足了你的要求,那么接下来就到了你满足我的要求了吧?说吧,到底是谁引起的关于公主的议论。”

黑衣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继续纠缠着想要让孟浮生承认公主就是假的,结果呗实在是不耐烦的孟浮生一把抓住了肩膀,用上一点力气,表情冷淡,还带了点风雨欲来的阴沉,“阁下,我劝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继续纠缠下去,我相信对你不是个好主意。”

黑衣人噤声了,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回忆起来,面前的人不是能够跟他平等对话的人,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甚至对方要拿住自己根本不需要怎么尽力,所以瞬间不敢放肆了,纵使心里再不甘心。

孟浮生看他总算是闭嘴了,心里冷笑,欺软怕硬,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还真的要把他当成软柿子了。

他再一次重复:“说吧,到底是谁将公主的谣言传出去的?”

黑衣人咬着牙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什么!”孟浮生的声调猛地拔高,表情瞬间变了,阴沉沉地说,“那就是说你刚才都是在骗我的了?好样的啊。”

“不是不是!孟浮生你别急。”黑衣人生怕他在暴怒之下对自己动手,连忙把后面本来不情愿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但是我有一个你应该更想要听到的消息!你别急,我可就这么一条命!”

孟浮生的表情还是那么阴沉,跟平日的他完全不一样,不过也是,任是谁把人玩了一把脾气再好也不会不生气的,“最好你要说的是我想听到的,不然,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了。”

黑衣人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自己的命攥在别人手掌心一把,什么花招都不敢耍了,老实到不行,“下面的话我也是听说的啊,不过因为传得非常真实,所以我才敢用这个跟你提条件的,因为我知道你听了肯定不会想要弄死我的——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就听到有人说了,其实真正的公主也的确没有死,但是皇宫里的那个不是她,当时还传得有声有色,病气当时有人还有声有色地说曾经在皇城外看到过公主,跟流云山庄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是在流云山庄里面的那个?因此我知道公主在皇城的时候,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过来的。”

孟浮生的确是高兴都来不及,他甚至有些发抖,是激动的,但是又怕空欢喜一场,便表情狠厉地说:“你说的真的?可不要是为了活命胡编乱造。”

“诶哟。”黑衣人刚才的硬气烟消云散,腿瞬间就软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上一次从一开始跟你说的就是真话,你还让人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现在我说的也是实话,你却是一副想要我命的样子,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孟浮生想回答是,但是这一次,他愿意去相信,他甚至要靠着捏在黑衣人肩膀上的力道来稍稍缓和一下身子的僵硬,语气低沉地像是要在坚硬的地上压出意到痕迹,“好,这一次我便相信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们是在哪里看到的他们所说的真正的公主,我便饶你一命。”他在这种关头还是非常缜密,不让对方抓住一点把柄。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4)

黑衣人挠了挠头,体现了一点憨憨的气质,“这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人,我的消息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他估计知道得比我多得多多得多,你找他肯定没错。”

孟浮生刚起的怒火被他一席话又打散了,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要惹怒自己的,但还是压着脾气问:“你说。”

黑衣人说了一个人,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知情者所在的地方竟然就在皇城不远的地方,这就是说他们在回去流云山庄之前可以直接过去一趟。

孟浮生待不住了,直接跟何翠然说了重新计划的事情,先去找到那个人询问关于公主的消息,然后再回去流云山庄,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他们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着知情者所在位置去了,本以为这一路上还能跟从皇宫到城门口那般风平浪静,没有想到在半路上竟然巧合地遇到了本该留在流云山庄的那群人——九阴阁、四运山庄以及长龙楼所派来的几个人。

孟浮生在跟黑衣人分开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所以那群人一下子就把他认了出来,然后拦住了他的路。

张志恒显得气焰极其嚣张,“你们要去哪里!如果我记得没有错,这里不是回去流云山庄的路吧?”

孟浮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什么,所以脱口而出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志恒只觉得他是心虚了,得意洋洋地说:“幸好我们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逃得了哪里去?”

“谁想逃了?”

“当然是你!”想到将近一个月的漫长等待,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尤其是本来就脾气暴躁的张志恒,更是怒不可遏,“你可真行啊,说是去参加皇帝的婚礼,结果我们打听到婚礼半个月前就结束了,你们回来得再慢也该到了,结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这不是心虚逃跑了还是什么!”

孟浮生不想跟他纠缠,心里惦记着那个知情者呢,就先绕开他们走,“你们不要闹了,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们闹,先回去吧。”

“你说什么!”张志恒又气冲冲地带着一帮人拦住他们的路,“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有事情?我看就是心虚想要逃跑了吧?我告诉你,没门!既然你已经离开了皇城,就应该跟我们回去!”

孟浮生面无表情,推开张志恒,剑眉紧皱,“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流云山庄在那里又不能长腿自己跑掉,你觉得我能跑到哪里去?我是真的有急事,不想跟你们在这里继续耽搁,等到时候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回去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的。”

“你休想甩开我们!”张志恒被他推得非常恼火,觉得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骂骂咧咧地反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怒道,“老子管你要做什么事情,在老子看来,我们之间的事情对老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孟浮生实在是怒火中烧,一把转过身过反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地上暗,居高临下冷冷地说:“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你要做什么!”张志恒憋得满脸通红,“你是想跟我们撕破脸不成!”

刘彩霞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现在也站不住了,带着其他人对孟浮生说:“孟先生,你放开他吧,他的确嘴臭,但是说的话不无道理。”

“你说谁嘴臭呢!”张志恒不愧是脑子简单的代表,立马被刘彩霞的评论转移了怒火,“刘彩霞你这个名字俗气人也俗气的女人,你跟老子到底是不是在一边的!”

刘彩霞眼神鄙夷地看着他,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跟他怎么也不会是一边的。

张志恒又是被他气了个半死,不过孟浮生总算是把他放开了。

孟浮生显然也明白,这里面张志恒和刘彩霞都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但是只有刘彩霞是有脑子能够好好说话的,所有他对她说:“刘姑娘,我的确是有一些事情需要紧急解决,这对我非常重要,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刘彩霞点点头说:“我能够理解孟先生的紧急,但是也希望孟先生也能够理解一下我们,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身后许多人的希望,只是这么久过去了,孟先生一直只是口头上说说会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却没有见到实际行动,也一直没有找到穆庄主,这对我们而言也并不是很公平不是吗?难道孟先生要是一直找到穆庄主,我们的事情就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您不打算负责了?”

孟浮生被他们缠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且生云师兄不出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如今的困境,再说了,他也不敢随意支招,要是害了生云师兄就更不好了,所以他淡淡地对刘彩霞说:“这些事情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回到流云山庄再说了,现在着实是没有时间,还请见谅。”

“我看你就是不想负责!”张志恒这下子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竟然带头对他动起手来,孟浮生无奈只好回击,但是因为顾及对方的身份,所以说用尽全力是绝对不可能的,万一对面有谁受了伤,两方的矛盾就更加不可调和了,所以他想了想,在两方大的不可调和的时候,给他们撒了一把**。

对方的人没有任何防备,所以被通通迷倒了。

孟浮生想了想,要是再这样下去,后面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这样的人呢,想来还是恢复伪装得好,所以他再一次给他和何翠然乔装打扮一番,才再一次上路。

但是这路还没有赶多远呢,孟浮生就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在他们,可是看了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他实在是不想在路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应对其他人,他现在满心都是早点见到那个人,然后询问见到妍儿的地方,亲眼去看看妍儿的情况!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5)

于是孟浮生想也不想地做了一个决定,他必须要通知师叔他现在的状况,然后让师叔派人过来帮他清理身后的状况,免得让他多添麻烦。

所以在赶路的途中,孟浮生带着杜月妍住进了一家客栈,然后迅速给师叔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就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从黑衣人口中得知的事情以及他所下的决定和遇到的问题,想要师叔迅速派出一些护卫过来他断后。

第二天孟浮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赶路了,身后那种如影随形,被别人窥伺的不安全感还是存在的,他只希望自己的信能够早点到师叔手里。

好在正如孟浮生所希望的,这封信很快就送到了流云山庄,被师叔看到了,他觉得孟浮生现在所处的情况很复杂,其实九阴阁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将他们留下来,他们赶到皇城的时候孟浮生估计早就走了,还能让流云山庄安静几天,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跟孟浮生正面碰上。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跟在孟浮生身后的到底是谁,师叔也不放心让护卫们过去,怕他们处理不好,所以就联系了孟浮生的几位师兄,想让他们过去帮忙。

穆生林他们肯定是愿意的,而且跃跃欲试,所以他在一听到师叔的吩咐以及看到那封信后立马就炸了,表示自己一定全力以赴,将那些人通通收拾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穆生林对待自己认可的人颇为大气,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计较,可是对待外人就没有那么仁慈了,尤其的那些近期一直在骚扰、玷污和往流云山庄身上泼脏水的“江湖人士”他更是看不惯。

再加上流云山庄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心狠手辣不占理的那一方,所以在事实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几乎处处都被别人压制、贬低着,这就让穆生林的心情极其不爽!

他在听到张志恒一干人等去拦截孟浮生,甚至跟孟浮生动手,还有一行不知道身份的人试图跟踪孟浮生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对于这位年纪最轻的小师弟,他们所有人都是爱护和偏心的,一听到他在外面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谁能不生气?

其他师兄自然也是怒不可遏,在师叔的书房里破口大骂那些江湖人士。

“他们自喻善良正义!仗着我们不计较便再三蹬鼻子上脸!现在还欺负到浮生头上了,真是气死我了!”

“要是不收拾他们,他们恐怕还真的以为我流云山庄懦弱可期呢,明面上一个都不敢真正动手,知道惹不起流云山庄,暗地里一个个恶心到不行,就是觉得人是我们害得,觉得我们理亏,借此压榨欺负我们!”

“反正我是不相信生云师兄能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生云师兄虽然近些年变了不少,脾气也比以前执拗,但是行事张弛有度,非常有分寸,除了跟三大势力那点不知道真假的摩擦,哪还有什么事情啊?”

穆生林听得,心里本就暗戳戳燃烧着的火焰愈发嚣张不可抑制,他一拍桌子,忿忿道:“那三个势力的人硬说是生云师兄派出去的人害得他们的英年才俊,可是却又拿不出证据,只咬定在事情发生之前生云师兄跟他们起了冲突!好一桩冲突,就这样空口无凭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生云师兄和我们流云山庄身上,最气的是,外面的人竟然也都信了!”

师叔听得他们的抱怨,心里也是颇为不得劲,尤其是因为孟浮生不在,流云山庄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事情一桩一桩地叠起来,让他十分郁闷和恼火,这火气自然是不会对准孟浮生他们,那么矛头就是三大势力了。

这也是他明事理知道事情不可以闹得更大,这样子两败俱伤谁都不是赢家,这才愿意善罢甘休,甚至容许张志恒他们登门。

还有一个师兄爷接话茬了,“是啊,现在一出去都是这样的说法,说得是生云师兄下手毒辣,让人不寒而栗,实在是配不上当流云山庄的庄主之类的,听得让人恼火,甚至我一个朋友也提了,我直接跟他打了起来,绝交了!生云师兄绝对不是那种人!”

穆生林赞同地点头,说:“退一万步说,要真的是生云师兄做的,那肯定是因为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内情,譬如三大势力的做法真真正正地惹怒了生云师兄,或者更明白的说,也许他们这就是一场碰瓷呢?想要将流云山庄推到道德低谷,好让所有的道德之士来抨击流云山庄,然后他们好从中得利?”

师叔被他说得一愣,他虽然活得比他们都要久,见识也多,但是不擅长做生意和精于算计那一套,一直没有多想什么,现在听到穆生林这么说,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想要继续听穆生云说下去。

穆生云看师叔似乎是赞同他的看法,信心也上来了,激情飞扬地说:“师叔,他们再这个样子就要踩在我们头上了,你看,张志恒那几个人,明明是客人,寄居在我们流云山庄的,偏偏是一副主人做派,想做什么做什么,甚至都直接去拦阻浮生了,你觉得这样我们还是还继续忍让,说的下去吗?我们干脆撕破脸,跟他们对抗到底!也不一定打不过不是吗?”

师叔一时拿不定主意,穆生云先前的意思,让他们先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等待他查清楚真相之后再恢复流云山庄的清白,意思便是和平解决此事,可是穆生林现在的意思是要动用武力。

“师叔,浮生的安全更重要啊,我们不硬气一点,让所有人都怕了我们,浮生在外面还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师叔被说得心动了,但还是想要好好想一想,穆生林也不不逼他,只在离开前留下一句,“师叔,浮生还在等着我们去帮他呢。”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6)

师叔本就动摇的心愈发摇摇欲坠了,在思考了不一会后,他就把穆生林他们都叫了回来,然后认同了他的提议。

穆生林自然高兴,拍拍胸口掷地有声地说:“师叔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一定会保护好小师弟的!那些想要伤害小师弟的人想都不要想,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先前是我们在处处忍让,但是这不能怪成为他们欺辱我们的理由!”

师叔点了点头就让他们离开了,然后给孟浮生写了一封信,告诉孟浮生他已经让穆生林他们去帮忙了。

这封信跟穆生林他们是一起离开的流云山庄,不过信率先到了孟浮生手里,信中写到让他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他已经让生林师兄他们去帮忙了。

他看到是生林师兄他们过来帮忙的,立马就放心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而与此同时,那些贴附在背后让他非常不舒服的窥探的感觉果然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快找到了知情者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座地处幽静的竹屋,孟浮生表达了自己想要找这间竹屋的主人的意思,然后就被允许带了进去,他们被领到了一片花园。

清风徐徐,花园里的一个池塘里盛开着数朵清丽的白莲花,摇曳生姿,曼妙非常,池塘边屹立着一座八角亭子,亭子里面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仆人过去请示,然后再来回孟浮生的话,“少爷让我带你们过去,跟我过来的。”

仆人将他们带到八角亭子里,然后朝白衣男子弯了弯腰,恭恭敬敬地说:“公子,他们来了。”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他的长相十分儒雅气质,像极了熟读诗书的先生,讲话也让人如沐春风,但是眼神冷淡,看着孟浮生他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堵没有生命的墙。

“听说你们要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莲公子。”孟浮生从黑衣人那里打听过他的名讳,因为气质如莲的缘故,所以许多人都尊称他为一声莲公子,所以孟浮生也这么叫了,“我从一个认识的人的口中,得知莲公子你曾经见到一位酷似公主的女子,还认定她就是真正的公主,所以特意来请问莲公子可否告诉我她的去向?”

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孟浮生自要把自己的身份往下面一降再降,这样低姿态的文化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丢脸,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从他口中得知妍儿的下落,这点算什么?

莲公子理都没有理会他,悠然自得地眺望着碧绿的池塘,神态自若。

孟浮生看到他这傲慢的模样,心里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舒服的,但是念着自己来的目的,他完全能够忍受,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莲公子,我知道贸然来打扰十分不礼貌,但是这件事情对我十分重要,所以还希望你能够回答我的问题,非常感谢。”

他这段话可谓是说得很低声下气了,纵使是对方真的是因为他贸然打扰的原因而心里生气,也应该会消气才是。可是没有想到莲公子脾气的古怪,根本不是孟浮生这种正常人能够揣测的。

莲公子的确是理会孟浮生了,但却是一句出口便让人生气的话,“没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我不想说。”

“莲公子。”孟浮生一哽,火气立马就上来了,要是换做其他人其他事情这么对待他,他现在肯定不能更保持心平气和,但现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他只得恭敬道,“莲公子,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的,这件事情对我的意义非凡,我只希望能够从你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看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孟浮生咬咬牙,低声道:“要是莲公子有什么想要的,也大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满足莲公子的需要。”

“你是觉得我稀罕你那点东西?”莲公子冷笑着,斜睨孟浮生,似乎非常看不起他以及他所说的话,“我莲公子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通过别人的手。”

孟浮生心里头都快憋出血了,他因为近期的事情和对杜月妍的担忧,本来就暴躁的很,被莲公子这么一激,更是忍不住了,要不是对方的回答对他真的非常重要,他肯定要忍不住动起手来。

他咬着下唇,生生把下唇咬出了血,“那不知道莲公子如何才肯回答我的问题,还请莲公子明说,浮生愚笨,怕是不能猜得出莲公子的心思。”

莲公子施施然又把眼神投向了池塘,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重锤打在了孟浮生的脸上和他蠢蠢欲动的怒气上,“我跟你没有眼缘,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孟浮生彻底怒了,他咬着银牙,怒道:“也就是说莲公子一开始请我进来就是在玩我。”

“是啊。”他万万没有想到莲公子竟然还会承认,“生活太无趣了,我不得不给自己找一点乐子,正好你自己找上门来了,的确给我送来了不少的欢乐。”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何翠然这下子也忍不住了,她忿忿地说:“莲公子,你做人怎么能这个样子?这么不礼貌!”

“小姑娘。”莲公子看着她笑了笑,明明自己看上去也年纪不大,一张嘴却是这么讽刺的称呼,“有些事轮不到你说话吧,你也不过是权力的棋子。”

何翠然被气得说不出话了,而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孟浮生终于是忍不住对莲公子出手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打到你说!”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何翠然震惊不已,她看到孟浮生这全力的一击竟然被莲公子轻飘飘地躲开了,而且眼神和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丝毫凌乱的地方,而且还反手按住了孟浮生的手,表情轻松,孟浮生却挣扎不开。

莲公子的表情愉悦了一些,“果然让你进来的决定是正确的,生活果然有趣了一些,不过小兄弟,不要不自量力。”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7)

孟浮生还不到五招就被他制服了,心中大为震惊,他不是自喻武功江湖第一,但在江湖上也是绝对排得上号的,跟他同龄的人中武功必他搞得不多,绝对不超过五根手指,而莲公子看上去岁数并不算太大,却能将他轻易制服,这实在是让孟浮生不得不震惊。

他甚至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这个人的武功甚至在他师叔的上面,这实在是容不得他不震惊,这莲公子看上去岁数可是跟师叔相差了二十有余啊。

孟浮生惊骇地问起,“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以前可从不知道江湖中有这么一个人。

莲公子微微一笑,说:“小伙子,我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年轻,我当年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怕还没有出生。唉,想不到老夫这么久没有出山,你们都忘记了我这个人了,真是白驹过隙啊。”

孟浮生越听心里越惊,没想到莲公子竟然这么强悍的背景,还是一个隐士的世外高人。

接着他想到了一个让他疑惑许久的问题,黑衣人曾经说过,关于公主的议论也是被不知道是谁的人在皇城传开的,还被传得有声有色,甚至让这么多人相信了,反而没有几个人发出质疑和谴责,这一面倒的风向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么也就是说,将消息传出去的人在江湖上很有可能有着超脱和一呼百应的地位,那么会不会是眼前的莲公子呢?

在莲公子将他放开,再一次坐到原来的位置上赏荷花的时候,孟浮生松了松被禁锢得发僵的身体,问:“莲......前辈,外界关于公主的议论是不是也是前辈您传出去的?”

莲公子不答反问,状似很是好奇,“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皇城的议论沸沸扬扬的,他们都十分深信消息的可信度,这样的影响力,现在想想,非前辈莫属了。”

莲公子轻笑,也不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悠悠然摇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我在孟公子心目中的位置一下子被拔得这么高了,简直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孟浮生不管他的打趣,追问道:“前辈,到底是不是?还请前辈回答我的问题?前辈又为什么这么做?”

莲公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打了一个哈欠,眯了眯眼睛,对着没有人的地方说:“来人,我困了,过来送孟公子和这位小姐一起离开吧。”

孟浮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愿意走,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一点不复他一开始那种正气凛然丘壑于胸的江湖少侠的感觉,“前辈,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挡在了孟浮生的面前,将他跟莲公子隔开了,不卑不亢,笑得还颇为慈祥地说:“孟公子,请吧。”

孟浮生想要推开他,却被老人轻飘飘地推了回去,老人看似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轻而易举地把孟浮生推倒了地上,后者根本没有一点防备,摔得屁股发麻,一时之间竟然痛得眼泪差一点出来了。

老人还是那么笑,却让人毛骨悚然,“孟公子,请吧。”

何翠然怕孟浮生不服软继续跟他们抗,她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起码孟浮生根本打不过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自己摊上麻烦,所以她压低声音对孟浮生说:“我们先离开吧,跟他们结下梁子对你肯定是没有好处的。”

孟浮生再不情愿这个时候只能离开了,忍着从屁股处传来的剧痛,住进了一家客栈,距离莲公子所在的地方不远,也是为了在养好伤后能够再去询问他一些问题,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回答,他都不可能会放弃的。

何翠然去给他找来了大夫,在大夫给他看好伤势后她才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孟浮生,心中微微叹息,作为旁观者,她自然看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即使她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是自己不能管,也是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插手的,但是心中仍然十分不解,甚至产生了想要询问孟浮生一二的冲动。

要是公主现在还活着,或者说有证据表明她现在还活着,那么孟浮生这般执着,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她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两个人的感情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未亲眼见到过,但从各种传说中也能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好。

然而现在为着的只是一个尸体,这真的值得吗?

何翠然看着他艰难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的样子,忍不住问出了口,“孟浮生,你觉得值得吗?”

孟浮生起来的姿势愣住了,他觉得躺着说话对何翠然不礼貌,这才在下半身酸痛无比的情况下尝试着坐起来,又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问句当头打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值不值得?”

“我说,为了公主的尸体,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何翠然在他回答之前连忙补充解释:“我不是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要是公主是确定活着的,你这么做我只会感动于你们的情比金坚,只是公主都已经死了,你为了一具尸体,付出这么多,冒了这么多的风险,甚至不惜放下尊严,真的值得吗?”

孟浮生被她问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一般。

值得吗?他似乎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做这些完全是天经地义的,甚至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为了妍儿,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他苦笑着点点头,“不瞒你说,虽然已经有很多证据都表明妍儿已经去世了,但是在我看来,我一直觉得她没有死,这也算是支持我做这么多的一个幻想吧。不过,就算是她真的去世了,我也要去找她,不为什么,只是皇城才是她的家,我想要把她带回家,也是入土为安吧。”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8)

孟浮生的这一番话,化作涓涓细流,流进了何翠然的耳里和眼中,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深情不寿,和绝决不屈服,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周边都渐渐模糊了,只有这个苦笑的男人印在了她的眼帘,还有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声。

她模模糊糊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公主能有一个这么爱她的人,也是一桩很荣幸很美好的事情,我真的很羡慕她。”

孟浮生竟然不好意思了,笑笑道:“她其实也很爱我,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是两人都明白这里的意思,于是房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却不显得尴尬,独有一份宁静自得在其中流淌。

“那你还会去找那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莲公子吗?”

听得出来何翠然心里是有着气的,所以讲起莲公子的时候混没好气,甚至于还翻了一个白眼。

孟浮生被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都笑了,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去!一定要去!我就不相信我天天烦他他会继续瞒着我!”

何翠然从他眼里看出来沸腾的火焰,感受到了他坚定的决心,突然为那位莲公子接下来的日子敢到了一丝不幸和幸灾乐祸。

在身体稍微好转后,孟浮生二话不说再一次去找了莲公子,不过这一次没有人让他进去,甚至于上次开门带领他进去的仆人还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家公子说了,不见你,你回去吧,别再来了,没用吧,我家公子下的决心没有人能够改变!”

孟浮生对他笑了笑,淡然地说:“那就告诉莲公子,我下的主意,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仆人白了他一眼,把他当成了神经病,没有打算理他,就要回去,哪知突然听到声后传来的洪亮声音。

“莲公子!孟浮生求见!”

仆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个五体投地,他气急败坏地瞪着孟浮生,生气地说:“你这个人有病吧!突然叫什么叫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再说了,我家公子都说不见你了,你在这里吵什么?”

孟浮生朝他拱拱手,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恼火得很,“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外面不进去,你放心吧。”

仆人一跺脚,气得脸都红了,“你不准进去,也不准在外面吵闹,不然公子生气起来,非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无耻之徒!”

孟浮生摊摊手,反倒是无奈上了,“这路边不是你家公子的地盘吧?我站在这里只不过是说话大声了一点怎么就惹到你们了?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你!你!”仆人被气得说不出一句流畅的话,他也不知道昨天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好的一个名门世家的公子怎么今日摇身一变变成了流氓,最后他只得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我们公子不会饶了你的!”

孟浮生并不在意他的威胁,不是他不相信莲公子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标,被打一顿算得了什么呢。

他再一次喊了起来:“莲公子!孟浮生求见!”

而在里面,莲公子还是在昨天的地方赏荷花,只听得门外一阵阵噪音传来,而且还是喊得他的名字,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正好这个时候仆人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莲公子好没气地问:“外面是谁这般无礼?”

“公子!是昨天的孟浮生!”仆人跟莲公子告状,“他说要见你,实在烦人,我不让他进来他就一直在外面叫。”

原来是这样......莲公子不以为意,摆摆手说:“算了,让这小子叫吧,估计过一会就放弃了。”

在孟浮生喊到十三遍的时候,门终于开了,是昨天那个把打了一顿的白发老人,他黑着脸对孟浮生说:“公子让你速速离开,还这里一片清净,不让别怪老夫不手下留情了!”

孟浮生对着他儒雅和气地笑了笑,说:“这位丈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不这样你们不会见我,那我不就是白来了这一趟吧?”

“你死了这条心吧,公子是不会见你的。”

“那我就继续喊。”孟浮生掷地有声地说。“我相信只要我坚持,莲公子迟早有一天会被我的诚意所感动的。”

“我看是被你烦死吧!”白发老人看他死性不改,越发生气,脸更黑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夫了!”

说着他就对孟浮生动起了手,令他惊愕的一幕出现了,孟浮生竟然转身离开了,像是动用了内力,所以走起来非常迅速,很快不见了人影。

白发老人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这?

他这是满头雾水摸不清楚头脑啊,不过人走了也算达成目的了,他也就不去深究了。

孟浮生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何翠然在门口等他,表情交集,时不时探出头远远望着,看到他的身影,眼前一亮,表情一下子生动活泼起来,远远跑过来,“你回来了,你没事吧,也没有受伤?”

孟浮生奇怪他今天怎么这么担心他,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我没事。”

“没事就好。”何翠然放心了,然后对上孟浮生疑惑的眼神,脸红了,故作冷漠地撇开头,僵硬地说,“我这不是怕你受伤了到时候要是有人找上来,那你保护不了我,我可不就糟了。”

孟浮生不以为意,“谢谢你的关心。”

“哼!”

第二天孟浮生还是同样的时间到了莲公子的府邸将,敞开嗓子大喊:“莲公子,孟浮生求见!”声音大得方法地板都震上三震。

这一次只喊到第五次白发老人就出来了,比上一次迅速了不少啊。

白发老人面若锅底,气压极低,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你到底想要干嘛?”

孟浮生朝他拱拱手,礼貌地说:“我昨日就说过了,我想拜见莲公子。”

“公子也说过了,不想要见到你,让你有多远多远。”

“还请丈人转告莲公子,要是莲公子一天不告诉我公主的下落,我还会继续来的。”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29)

白发老人听孟浮生这话,立刻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这小子,要是明日还敢过来,我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他离开江湖中心漩涡几十年了,一直修得心平气和的性子,今日却被一个晚辈三言两语气得上蹿下跳,不得不说,这也是孟浮生的本事!

孟浮生哈哈一笑,然后不等白发老人发飙,迅速离开了,这一次何翠然还是在客栈外等到他回来才进去,见到他脸上带着笑,颇为疑惑,“什么时候这么高兴啊?难道是那个叫莲公子实际上却不知道多少岁的老怪物告诉你了?”

“没有没有。”他笑着说,“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不想对他下杀手,不然以白发老人这功夫,想要追上他其实并不困难。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都是一桩好事。

第三天,还是相同的时间,孟浮生照常到了莲公子府邸前,这一次不像前几日那样门口无人,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守着那里了,那双眼睛就像是饿狼在盯着猎物,气势汹汹的,一见到孟浮生就大步走过来了,怒道:“你这泼皮小子!竟然还敢过来,就这么不怕死不成!”

孟浮生笑着朝他拱手,神态自若,“小兄弟早上好,你难不成是在等我不成?我前几日不就说过了吗?一日见不到莲公子,浮生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你!你!”仆人气得七荤八素,差点丢了魂,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孟浮生的鼻子,“你个不要脸的,我们莲公子早就说了,不想见到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信不信你要是继续纠缠,公子非要收拾你不可!”

“那就来吧。”孟浮生不以为意,然后摆出大喊的架势,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叫,“莲公子!孟浮生求见!”

“啊!”刚喊一声白发老人就黑着脸出来了,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被激怒的罗刹,卷裹着尸山血海而来,在孟浮生面前站定,眼神阴狠,“你这小子,到底想怎么样子?日日来喊,你不烦我们都烦了,都说了多少遍了,公子不想见到你,你速速离开,往日都不可再来,不然我非得要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了,一拳打在孟浮生的肩膀上,好在后者早有准备,脚底带着风,飞向后方,留下一句,“明日再见”便消失了,只留下一老一少原地瞪眼。

白发老人回了花园,莲公子还是在那座八角亭子里看荷花,表情却没有前几日那么闲适。

“那个姓孟的怎么样了?”

白发老人攥了攥拳头,没好气地说:“公子,他说明天还来!”

“大胆!”莲公子一拍桌子,直接把大理石桌拍了个四分五裂,他气急道,“那小子,怎么敢!怎么敢!他真的不怕死不成!王叔,明日他要是还敢过来,直接把他坐了,我就不信了,他还不怕死!”

王叔手上沾着的鲜血也不少,这几年修身养性心也软了,故才没有断然下杀手,但是现在公子都下命令了,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而且那小子,王叔磨了磨牙,也的确是让人恼火!

一主一仆在花园里坐了好一会,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莲公子再一次发话了,“算了,那小子的身份还是需要顾及一下的,再看几日再说吧,那小子要还是检修冥顽不灵,你就下手重一点,好好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不是在哪里都能撒泼的!”

王叔一愣,“......是,公子。”他心里有许多疑惑,要是其他人说这种话还好,但是他跟在莲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对莲公子的性子最为熟悉,绝对是说一不二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的性子,现在却突然变了,实在是奇怪。

莲公子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地说:“他是流云山庄的人。”

王叔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清风明月般的身影,虽然白发苍苍,但是身子依旧挺拔,伫立在面前,宛若一座坚韧不拔的泰山,他心中顿时了然了,原来是这样。

孟浮生的性子之执拗,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改变的,他后面还是继续过来,纵使有好几次都被王叔打得不轻,依旧咬牙坚持着,王叔心里也无奈啊,他每次都控制着力气了就怕把人打死了,这样也很累的。

终于,莲公子也烦不胜烦,在孟浮生再一次过来的时候,让王叔去把人带进来了,他看向那个带着得逞笑意的青年,眼神复杂,也不知道是责怪还是欣赏,“你这小子,性子比我还要古怪。”

孟浮生朝他恭敬地行礼,说:“我这也是为了能够见到莲公子,请勿见怪。”

“哼。”莲公子冷哼一声,冷冷道,“要不是因为我跟你的师父是旧相识,就你这不要命的性子,早就被王叔弄死了。”

孟浮生心里也明白,要不是对方收手了,就王叔的武功,两个他都走不了几招,所以再一次对着他们真诚地表示感谢,“感谢两位不杀之恩,只是不知道莲公子竟跟家师认识。”

“要不是有那点交情在,你的性命不保。”莲公子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倒真的是跟你的师父一模一样,一样的臭,跟茅坑的石头一样,也不知道是让人喜欢还是讨厌。”

孟浮生侧耳听着,表情恭敬真诚。

莲公子说了几句就转开了话题,“我知道你这么执拗是为了什么,你跟那个昆国公主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之所以不想跟你说太多,也是不想让你白费功夫,觉得没有任何用处。”

孟浮生苦笑道:“莲公子,我对妍儿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现在都一年过去了,可要是有一点点她的消息出现,对我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更何况,您还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所以就算是拼了命我也愿意的,所以莲公子,求求你告诉我妍儿的事情吧。”

第一千零八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一百三十)

莲公子叹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丝的慈祥,眼神柔和,说:“孟浮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心中还有一丝失望,免得告诉你了你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但你这么固执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其实昆国那个公主早就死了,尸体......恐怕也不能完好无缺地带回来,所以你还是不要再追问我其他的了。”

孟浮生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像是被一根钢针突然扎了一下一般,让他痛不欲生,声音沙哑难听,“莲公子,我还是想知道,妍儿的尸体到底在什么地方?”

莲公子摆摆手,“不可说。”

“莲公子!”孟浮生的声音猛地拔高,甚至激动地想要扑上去拉住莲公子,被王叔挡了下来,只好隔着一个人对莲公子喊道,“求求你,告诉我妍儿现在的位置,不管怎么样我都想找到她,就算她......已经死了。”

“不可理喻!”莲公子被他的不识好歹气到了,挥挥手一点不给情面地说,“王叔,将孟公子送出去,以后别再让他进来了,要是他再敢在外面大吵大闹,就直接教训他一顿,赶走!”

王叔当即听令,“是!”然后一把将孟浮生拎了起来,运起轻功飞快地将他丢到了门外,看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孟公子,我们公子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希望你能够听进去,所以还是请回吧,以后不要过来了。前几天是公主念着你师父的旧情才让我收手的,不然你在我手底下走不出五招就没命了。”

“我不怕!”孟浮生扯着嗓子喊,“我还会再来的!”

孟浮生果真如他所说的那个样子,连着来了好多天,王叔也听了莲公子的命令,在不把人打死的情况下可是一点没有留情,孟浮生被打的鼻青脸肿,第一天回到客栈里都快把何翠然吓哭了,连忙去拿药,“怎么今天这个样子了?跟个猪头一样,怎么回事啊。”

孟浮生不以为意,“没事,被王叔打得。”

何翠然拦着他想让他不要继续送上门让人家打了,可是孟浮生哪里是会听话的性子,趁着她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将何翠然气得不轻。

但是接着几天都只是被打了一顿丢出来后,孟浮生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样是没有用的,就没去了,不过他不是放弃了,而是换了一个主意——莲公子既然认识他的师父,那会不会也跟师叔认识呢?

于是他当即决定给师叔写一封信询问几句,要是师叔也跟莲公子认识,他们两人交流起来肯定要比自己顺利啊。

师叔很快收到了孟浮生的这封信,一开始他还担心是孟浮生遇到了什么危险,直到看到内容才慢慢放下心来。

莲公子......师叔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有那么一点印像,他再好好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和师父一同出去游历过几年,在途中似乎就遇到了一个被称为莲公子的人。

不过看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印像,不需要太详细就能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一时也不知道孟浮生写这封信来是有什么原因,因为他在信中并未提及,只是说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跟师父认识的人。

师叔知道,孟浮生都特意写了一封信回来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而且还需要他的帮助,当即就决定过去一趟。

但是他现在负责管理着流云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经过他的手,想要离开一段时间必须要安排好,不然肯定要出大乱子的,所以他立马找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信服,跟他提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情,让他暂时负责管理流云山庄,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暂先放下等他回来。

等到手头上的事情都安排好,师叔立马给孟浮生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自己准备过去,让他等一等,然后当天开始启程。

信先到的孟浮生手里,他看到师叔要过来的消息就感觉肩膀上的压力一下子卸去了不少,决定先什么都不做,等到师叔过来再说。

等了好几天,在一天晚上的时候,孟浮生正在房间休息,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他还以为是何翠然有什么事情呢,连忙去看门,结果看到门后边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师叔,喜上眉梢,“师叔,你来了!”

师叔进了房间,赶了几天的路,又累又气,“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出事了,谁闲得慌赶这么远的路?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吧,早点解决我也好早点回去,我可不放心把事情交给那群人那么久。”

孟浮生严肃起来,坐在师叔对面,认认真真把这段时间的事情摊开来说,“莲公子知道妍儿的尸体在哪里,而且他跟师父认识,可是我缠着问了许久他都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想这莲公子既然认识师父,也许也认识你,这样师叔跟莲公子沟通或许会比我去找他更有效。”

师叔白了他一眼,“整天要我一个老头子帮你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孝。”

孟浮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叔,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对了,你知道生云师兄的消息了吗?”

师叔脸上浮现几抹愁色,“没有,那个臭小子要是被我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一点都不懂事,整天给我惹事,还把这么大个山庄丢给我,真是气死我了!”

听到生云师兄还没有消息,孟浮生也有一些担心,但是现在还是有更紧急的事情,所以他还是决定先跟莲公子见一面,把妍儿的事情解决了。

“师叔,那我去给你在客栈开一间房间,然后明天去跟莲公子见一面吧。”

师叔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孟浮生立刻下楼跟掌柜的在他隔壁的房间开了一间房间,安顿好师叔后他才回去继续休息,满脑子都是明天的事情。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1)

翌日一大早,孟浮生就去隔壁叫何翠然和师叔一起下去用早餐,何翠然浑然不知道昨晚师叔的到来,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用完孟浮生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师叔一起去了莲公子的府邸,门口还是跟往日一样熟悉的景象,王叔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打着哈欠,似乎想要打完就回去继续休息,见着孟浮生眼睛瞪大了一点,熟络地招呼道:“你小子,今日这么早上门找打,快点收拾你,然后我就回去休息了,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嘿。”王叔见着他身边的人,乐了,“你小子怎么今天还找了一个帮手,是以为他能打得过我不成?”

师叔心里还纳闷呢,怎么孟浮生身上多了这么多不轻不重的伤势,现在听到王叔的话,心里了然,护短的心思就上来了,“原来我这不成器的师侄是你打的?”

孟浮生听出了**味,连忙把师叔拉住了,就怕他们打起来,然后对着王叔说:“王叔,这是我的师叔,跟莲公子曾经见过几面,所以特此想要拜访莲公子。”

师叔有些不悦地甩开了孟浮生的手,忿忿道:“你小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就让别人压在你头上是不是?”

“师叔。”孟浮生哀求道,“这不是为了能早点见到莲公子吗?而且跟莲公子的人起冲突结下怨恨就不好了。”

师叔这才稍稍顺下气,心中自然还是不爽的,将他的师侄打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有事相求,他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老头子不成!

王叔这下子也明白过来了,孟浮生这不是去找救兵,而是去找长辈来撑腰了,这下他也不敢胡乱做什么呢,毕竟是跟他家公子认识的人。

“既然是跟我家公子认识的人,阁下何不报上名讳,我去询问我家公子要如何?”

师叔淡淡道:“流云山庄穆斯里,号逐风先生。”他平日报名是不屑于报什么逐风先生的,但是现在是为了给自己的亲师侄讨个答案,自然是要把底气给表明出来,让对方不敢轻易怠慢。

王叔显然是听过这个江湖中如雷贯耳的名号,表情有些恭敬了,他弯腰道:“逐风先生请稍等片刻。”

王叔进去很快出来了,说:“我家公子听说故人来了,有请逐风先生跟孟公子进去一叙。”

莲公子没有像前几次见孟浮生那样都是在花园里,这次来到了大堂,可见还是看重这次见面的。

师叔一开始只听到一个名字的时候对人没有多大印像了,但是现在见到人,记忆就恢复了,想起了曾经跟在师兄身边时,跟对方见过好几次面,也交谈过不少次,对方跟师兄的感情似乎不菲。

莲公子也认出师叔,笑道:“原来是长风先生的师弟逐风先生啊,许久不见,有失远迎,还请不要怪罪啊。”

莲公子跟穆长风的同辈的,那么师叔也是要比他小上一辈。

所以当然也会给予足够的尊敬,“莲公子,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年轻,要是我师兄还在,肯定又要跟你念叨了。”

莲公子哈哈大笑,笑容非常爽朗,眼中依稀闪过怀念之色,“时间过得真的是太快了,没有想到距离上次见面竟然也有将近十年了,长风逝世的时候我因为当时在避世,所以不曾听到消息,错过了葬礼,因此悔恨了许多年。”

师叔知道他是真心的,说:“师兄定能理解莲公子的难处,不会怪罪于你。”

“那便好,那便好。”

莲公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悲恸之色尽显。

师叔也被勾起了伤心事,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片刻之后他才突然说:“浮生是师兄最疼爱的弟子,一向是当亲生儿子那般教育的,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烦到莲公子了,也请莲公子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不要怪罪。”

莲公子自然明白了他的来意,这下也不好继续隐瞒了,无奈道:“我确实跟别人提起过公主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事情会流传得这么广。”他的身份在江湖中十分超脱,一般从他口中传出去的事情很少会有人不相信的,不过他还以为自己避世这么久了,就算说什么也不会引起太大反向呢,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我多嘴了。”莲公子说,“只是因为当时偶然得知有人动用昆国公主的尸体做些什么,不是很赞同,才用批判的态度跟一些人讲了几句,谁知道就这么流传出去了。之所以会隐瞒,也是因为知道他是长风兄的弟子。”

孟浮生冲动地说:“为什么?”他在杜月妍这三个字面前几乎毫无理智。

莲公子摇了摇头,说:“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找尸体,既浪费时间还有危险,不过是一具尸体,何必呢,又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吗?”师叔似乎有些怀疑他话中的真假,“可是根据我所知道的,那些人需要的可不是尸体,而是活死人。尸体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用,只有活死人,才能在他们手里发挥作用。”

“噢?”莲公子露出震惊之色,因为师叔所说对这件事情他并不知道,他对那些人的了解也仅限于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因此并没有那个心思去在意这些,所以在师叔提到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昆国公主的尸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师叔跟莲公子交流了一番,信息渐渐明朗。

那些人所需要的,的确不是一具尸体,尸体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们所需要的,是明明没有真的死去,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无法清醒的活死人,他们需要这具新鲜的躯壳。

师叔深深地沉默了,好半晌才对着孟浮生说:“这其实也是我的看法,所以这么久你说要去找公主,我也没有怎么拦着你,因为就是猜测公主还有可能活着。但是也不鼓励你去,就是怕你最后会失望。”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2)

“真的吗师叔?”孟浮生满脸的不可置信,愣愣地重复道,“你是说,妍儿现在很有可能还活着?”

师叔不忍心看他失望,但是又不得不往他头上泼一盆凉水,毕竟这好过让他满怀希望后亲身经历绝望,“这只是我们根据以往经验的猜测,事实是不是真的这样了,我跟莲公子也做不了准。”

“没事!没事!”师叔的话并没有浇熄灭孟浮生心里燃起的希望的火焰,那点曾经干涸过的,火把再一次重新点燃,他斗志昂扬,激动地说,“师叔,我想要去找那些人,我一定要去找那些人!我要找妍儿!我要把妍儿带回来!”

他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眼睛里的光,却让人动容。

师叔最挂念的是他的安危,有点后悔多嘴说出了这些事情,但事情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天底下可没有后悔药吃让他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所以如今除了支持他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他拍了拍孟浮生的肩膀,说:“你去就去吧,但是要注意安全,要是到时候面临了什么危险,不要硬刚,要知道你身后永远有我和流云山庄支持着你。机会还有许多次,但是你的命就一条,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孟浮生重重点头,掷地有声地说:“我知道了,师叔你放心吧!”

“莲公子。”孟浮生转向另一个人,表情诚恳,满含恳求,“请问你可以给我提供一些你知道的关于公主的线索吗?晚辈感激不尽!”

莲公子心里也是无奈的,他本来就不想说,所以才一直以来跟孟浮生这般打太极,折腾了这么久,让他天天上门来烦扰,甚至因为顾念旧情都没将这个臭小子宰了,结果闹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说。

他在心里说了一声:长风兄,是你的徒弟和师弟逼迫我说的,我可从来不愿意,要是到时候你的徒弟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不准怪到我身上,老弟也是被逼无奈啊。

默默念了这么一通,莲公子才感觉心情好上一些,咳嗽几声,故作高深地说:“既然你小子这么诚心诚意,那我也不必瞒着你了。那个势力在江湖上被成为走尸派,在江湖上名声极臭,几乎是人见人厌,江湖人士都对他们这些阴森森的玩意敬而远之,谁让走尸派的人整日同一些尸体在一起。而走尸派成日在天气寒冷,易保存尸体,延迟尸体或者说......活死人的身体腐烂的东北方出没,我上次见到他们,便是在东北方向的九寒城。”

莲公子想了想,补充道:“现在天气炎热,他们要是带着这么多尸体长途跋涉,很容易造成尸体的腐烂,所以他们现在可能也还是在九寒城,不然也在不远处。”

他所提供的消息对于孟浮生而言无疑是非常有用的,孟浮生对他极其感谢,真心实意地道歉:“莲公子,前段时间是我多打扰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莲公子又想到了那段日子连着被这个小子吵得头疼的经历,表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冷淡的哼了一声就立刻了,“你们两人慢慢聊吧,我现在见到那个小子就生气。”

师叔笑,“现在我倒是觉得莲公子表现出来的形象跟我印象中那个总跟长风师兄耍赖的模样重合了。我们也不好计息在这里打扰莲公子,这样吧,回去我再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两人回到了客栈,何翠然还是在外面等他们,对上师叔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一下子就红了,噌噌噌跑了回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孟浮生和若有所思的师叔。

他们回到房间讨论,师叔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走尸派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毕竟在紧要关头,任何一个消息都有可能成为活命的资本。

孟浮生也听得十分认真,在他们聊完这些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叔,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就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何姑娘不能跟我走,所以我想拜托你把他带回去。”

师叔沉吟片刻,却是摇头拒绝了,他沉声道,“浮生,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实在是流云山庄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他跟我回去,或许才是最危险的。”

孟浮生愕然,“为何?”

师叔解释道:“现在山庄腹背受敌,还有别的势力的人长期居住,何姑娘的身份又比较特殊,一旦你不在,谁都不能保证那些人会不会找上何姑娘,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传出去,坐实了莲公子所说的话,再接着传到,肯定会引起一场大风波,这个时候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是我们流云山庄,恐怕还有皇上了。”

孟浮生想想也是有道理的,让何姑娘回去流云山庄,师叔自然也会保护他,百密一疏,要是被那群人找到机会接近何姑娘,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紧张起来很容易暴露。

他陷入了纠结之中,何翠然是看见师叔离开孟浮生的房间了才好意思进来的,她看孟浮生愁眉苦脸的,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疑难问题呢,关心了几句,“浮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翠然。”孟浮生有些挣扎地看着她,说,“我这几天就要离开了,要去东北方向的九寒城办点事情,可是那里会有点危险,我担心你......”

何翠然没有想到孟浮生这么关心她,心里有点甜蜜,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就低着头说:“没事,那你去呗,师叔不是来了吗?我跟他回流云山庄就行了。你放心吧,我回去了也绝对不乱跑,安分守己的连个人都不见,绝对不给你惹麻烦!”

她为了增强话中的可信度还竖起四根手指,“我肯定不乱来,好好在院子里呆着,谁叫我都不出来!这你总该放心了吧?”她还以为孟浮生担心的是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会胡乱行动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连忙担保。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3)

孟浮生看到何翠然这个样子,心里却愈发愧疚了,他沉声说道:“很不好意思,因为师叔需要顾及流云山庄的安全,所以不能带你回去。”

“啊?”何翠然愣住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孟浮生这边说有危险不让她跟着,师叔又不答应带她回去,那么她能去哪里呢,“那我要去哪里啊?”

孟浮生心里顿时都被愧疚充满了,他十分忏愧地说:“对不起,都是我把你拉近了这些危险里面,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吧,是我们有能力保护你。”

何翠然心里酸涩得很,但她实在是说不出怪罪孟浮生的话,只得强颜欢笑道:“没事,我不怪你。”

说我这句话,她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肩膀塌了下去,处处都显示出她内心并不像嘴上所说的那么没事。

“不过。”何翠然笑得更苦涩了,“那你也要告诉我我要去哪里吧?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吧,再说了,你们应该也不会放心我一个人,不会怕我跑了吗?”

孟浮生看得实在是于心不忍,在这段时间的相处时间里,何翠然的关怀也让他颇为触动,他发自内心把对方当成好朋友,对待好朋友,他一向是仗义的,怎么可能会放弃。

所以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走过去隔了一段距离轻轻地抱了一下何翠然,迅速松开了,害怕她尴尬,拉开一段距离后说:“对不起,我想了想,你来这里也是因为我,我怎么也得把你管到底,再说了,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九寒城?”

何翠然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亮了,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表现得太高兴了,很丢脸,故作生气地撇开头,瓮声瓮气地说:“哼!你竟然敢吓我!你以为我会说愿意吧?我更喜欢甩开你然后逃跑,过上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孟浮生看出她的心口不一,附和着笑笑道:“刚才是我太过分了,何姑娘不要跟我这种不懂事的小子计较好不好?”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何翠然一拍手,踮着脚活活泼泼地跳走了,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就答应你吧。”

孟浮生看着她开心的背影,发自内心地笑了,然后正对上了师叔欲语还休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师叔,你怎么突然出现了?还有,你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事实嘴角露出一抹狡诈的笑,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还不了解你这个臭小子”几个大字,然后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高深地说:“浮生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唉。”

孟浮生听得嘴角抽搐,拉下师叔的手,说:“师叔,你在瞎说什么呢?我跟翠然在谈正事呢。”

“谈正事谈正事,师叔知道啊。”师叔虽然点头,但是那眼神还是透露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什么事情不是正事啊?你别怕,师叔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了。”

孟浮生更无奈了,“师叔,我跟何姑娘只是朋友关系,我对心里......只有妍儿,再说了,你这话要是让何姑娘听到了,肯定不愿意跟着我离开了,还以为我是坏人呢。”

“离开?”师叔一愣,这才关注起正事,“离开哪里?你们要去哪?”

孟浮生看他终于把注意力从莫须有的事情,立马跟他解释起来,“你不是觉得不能把她带回去山庄吗?那我们走不能把翠然留在这里吧?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我想带着翠然去九寒城。”

“你在开玩笑吧?”师叔挑了挑眉,很不可置信地说,“你要去的事情那么危险,保护自己都够呛,还带何姑娘去?她会拖累你的。”

“没事的师叔。”孟浮生说,“我这次去只是先去了解了解情况,并不打算立刻做些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带上何姑娘也无碍。”

师叔听到他这样说才放心了些,不然要是其他情况他还要把何姑娘带上,他肯定是要阻止的,这样多危险啊,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再分心去保护另外一个人?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

他们是第二天的早上分开的,孟浮生带着何翠然,朝师叔拱了拱手,告别道:“师叔,我们先走了,也祝你一路顺风。”

师叔威胁道:“你小子也给我小心点,还带着何姑娘呢,可不要害了别人!”

孟浮生知道他话里的关心,心里暖融融的,笑着点头表示应下,然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让所有人甚至师叔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回去的途中,竟然在一家客栈里碰到了穆生云。

“师叔。”穆生云也非常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师叔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火呢,“你还敢问我?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穆生云隐晦地说:“我顺路办一点事情。”

“别给我说这些。”师叔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冷声说,“穆生云,我就问你,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目的?”

穆生云沉默了,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师叔气得不轻,咬咬牙,说:“好,这件事情你不肯告诉我,那么另一件总不能还要瞒着我吧?你到底瞒着我们干了什么事情,让流云山庄变成现在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样子?啊?”

师叔简直是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你搞得流云山庄人人自危!名声在江湖上一落千丈,甚至有人欺负上门了!要是你能够勇于承担我不说什么?但是你呢?啊?你给我离开?这都多久了,要不是这次巧合把你小子给碰上了,还要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次见着面呢?你把流云山庄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帮你善后的!”

“师叔!”穆生云被批得面红耳赤,但是师叔说得好也不假,他便只能撇开脸,说,“师叔,我是有苦衷的,你不要逼我,我很快就会回去了,好不好?”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4)

师叔皱着眉,“你说我是在逼你?我哪一个字在逼你了?你不回去,把流云山庄的摊子都交给我不是真的吗?你让流云山庄成为人人喊打不是真的吗?你要是有担当,就去解释这一切的原因!而不是躲躲藏藏,让浮生帮你承受这一切!”

穆生云露出挣扎的表情,他说:“师叔,我不是在逃避,我只是有自己的责任——我想要流云山庄成为天底下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的山庄,而不是仅仅一个名头。”

“你说什么?”师叔大为震惊,那副陌生的眼神,好像第一次见到孟浮生那样,“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流云山庄在江湖中地位与众不同,因此犯出这样的事情才这么让他人诧异和敌对,但是那并不表明名声第一的流云山庄实力第一,但那并不是流云山庄打肿脸充胖子,而是流云山庄自古就是不追求这些虚名和浮华的,拿长风先生举例,无数个机会都曾经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他答应了先皇让他成为国师的邀请,在朝廷的帮助下,流云山庄就能一下子跃迁,无人敢惹。

但是长风先生没有,他断然拒绝了,他说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安定,一个淡然,没有那么多名利权力束缚。

所以师叔万万没有想到,穆生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是的师叔。”穆生云看到了师叔脸上的失望,也有些苦涩,他说,“我并不是在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流云山庄,只要成为天下第一,成为没有人敢招惹的存在,才能保护所有人,这样子,才不会让任何让欺负!”

师叔看到他露出的坚定,愈发震惊,要说刚才还以为他是突发奇想,那么现在师叔就能跟确定了,穆生云是来真的了,他对此并不认同。

“生云,跟我回去,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这些第一第二什么的对我们流云山庄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江湖中人虽然因为三大势力的事情对我们有所不容,但又有谁敢真正做些什么呢?这就已经足够了,高处不胜寒。”

“我不要!”穆生云大声拒绝了,他走远几步,身姿挺拔傲然,似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就算师叔你当作没有听到,我也不会当作自己没有说过,当作自己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他根本没有把师叔的话放进心里,甚至有些疑惑,师叔为什么要抗拒这个,流云山庄越来越强大难道不是好事情吗?让所有人都畏惧不敢招惹难道不是好事情吗?竟然是好事情,师叔应该鼓励才是,为何要给他泼凉水,要阻止他呢!

穆生云越想越觉得气愤,觉得自己不被理解,所以他想早点离开这里,“师叔,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但是很可惜,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所以只能告辞了!”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还补充了几句,“你放心,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打击我的话是因为担心我,但是我会注意安全,还有尽快回来的,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浮生就拜托你了。”

谈到这个最不放心的小师弟,穆生云的话又多了起来,念念叨叨的,“你也知道浮生性子倔强,决定好的事情就是谁都阻止不了的,更别说你好声好气的劝了,所以在他冲动做出什么危险的决定的时候,我希望师叔你能够强硬一点过,让他不敢轻易去尝试,他想必就会安分下来了。”

师叔冷冷一笑,扫了他一眼,不无挑衅地说:“穆生云,你想一想,你说的哪一个字不是形容你自己的?性子倔,脾气臭,不听劝阻。”

穆生云表情一僵,其实想一想他也的确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现下情况特殊,他也不得不这样做,所以便没有理会师叔的嘲讽,继续说:“特别是如果他要坚持去找公主的话,我希望师叔你能够拦一下,因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为了一个不知道生死之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值得。本来这件事情应该由我去说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出面,所以只能拜托师叔帮我多说几句了。”

师叔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浮生会听我的话吗?”

穆生云笑笑道:“你是师叔,是我们的长辈,浮生最是尊敬长辈不过了,有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的。”

“你是说你不尊重长辈咯?”

穆生云一愣,不是很明白师叔的意思,忙道:“我当然很尊敬师叔!”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师叔一怒,道,“既然你尊敬长辈,那么我苦口佛心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也不见你答应一句?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为什么去苛求浮生!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我是你的师叔,也是你所说的尊敬的长辈,那么我命令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流云山庄!”

穆生云有些恼了,但还是保持尊重的,有些不甘地说:“师叔,我是要去做正事呢,你能不能别这样,理解我一下,等到事情办完了我一定立马回去向你磕头赔罪!”

“不用了!”师叔扬声打断他的话,说,“你要不现在跟我回去,要不永远别回去了,选一个吧!”

穆生云顿在原地,跟傻了一样,好半天才动一动,朝师叔拱拱手,然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说:“师叔,就当我对不起你吧,到时候一定负荆请罪!”

“好啊。”师叔在他的身后笑得很大声,却让人从心底里冒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既然你这样了,便是选择跟我和流云山庄撇清楚关系了,那么你一个人外人,又恰好让我非常不高兴,我也就不必忌讳了。”

穆生云背后一凉,一转过身就是师叔迅速逼近的身影,师叔正要一爪子抓住他的肩膀,被穆生云脱开了,他狼狈地躲在一旁,震惊道:“师叔!你竟然对我动手了!”

师叔大喝:“不准叫我师叔!我们没有关系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5)

穆生云又惊又怒,可是这个时候师叔已经朝他打了过来,而且看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动了真格。

“师叔!你别逼我!”穆生云实在不想跟师叔动手,还想劝解一番,让师叔不要冲动,但师叔已经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多说了,既然这个样子,穆生云也只能应战了。

但先别提他能不能给对付的了师叔,穆生云也是绝对不敢动真格的,因此只能被动,被打得节节败退,不过打不过不证明穆生云跑不了啊,他在师叔疏漏之时,头也不回迅速逃跑了,任留师叔在身后气急败坏也没有回头。

师叔气得不行,破口大骂穆生云真不是个东西,但是无奈人已经出走老远,什么都听不到,他越想越生气,气冲冲地上了房间,拿了纸笔,在信上写了一堆穆生云的坏话,什么不敬师长,爱慕虚荣,追名逐利,面目全非等等之类的,不管对不对,反正都套到了他的身上,可见师叔气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前面都是气话,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努气罢了,后面这些才是重要的事情——他把穆生云跟自己碰面后的事情提炼出重点的内容都写到了信上,为了保证看到信的人能够明白他为何生气,然后就把信寄给了孟浮生。

另一边,孟浮生已经带着何翠然成功上路了,在半路上收到了师叔的这封信,拆开看了之后,五味陈杂。

何翠然看到孟浮生的表情变得这么难看,以为是流云山庄出了什么事情,颇为担心,连忙问:“浮生,这是怎么了?是师叔的来信吗?说了些什么?”

孟浮生点点头,觉得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瞒着她的,就如实说道:“师叔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生云师兄,师叔要求生云师兄跟自己回去,但是情况并不好,生云师兄拒绝了,还说什么要让流云山庄成为天下第一山庄,甚至把师叔逼到最后跟他动起手来,生云师兄最后逃跑了,师叔现在很生气。”

何翠然也听出了不对劲,在她的印像中,穆生云不像是会做的出这样的事情之人啊,如此忤逆师叔的话,“穆庄主,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

她的话正好问到了孟浮生的心坎里,他也正为此迷茫难受呢,生云师兄到底是为何会一步一步变成这个样子?这些虚名什么时候对他这么重要了?天下第一,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想过啊。

而且,孟浮生想着,生云师兄以前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些心思啊,难不成是在这次处理他口中的事情的途中,受到了什么刺激不成?要不然怎么解释他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想得都有些入神了,甚至连何翠然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后者本来也不想去打扰他的,可是他们现在正在赶路,孟浮生已经有好几次差点撞到树了,要不是她及时拉着,真有可能撞得鼻青脸肿。

何翠然看最后实在是拉不住他,见他又目不斜视地朝一棵树撞过去,干脆不理了,盘着手看他碰壁。

只听到一声闷响,孟浮生捂着头盯着树有些发懵。

她这个时候才走过去,不乏幸灾乐祸地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说大哥,这一颗树是第不知道多少颗长在你面前的树了,我都拉你不知道多少遍了,谁知道你一直没回神。”

“抱歉。”孟浮生摸着头上的小包,说,“我刚才想得太儒生了。”

何翠然立马猜出了他想着的是什么,试探性地问:“还在想穆庄主的事情呢?”

孟浮生点头称是,“我很担心他,但是现在......”

“找到公主是吧?”何翠然接他下面的话,“我了解你的纠结,但是吧,我们都到这里了,你真的想要半途而废吗?”

她其实无所谓的,反正她就是跟着孟浮生的,孟浮生去哪里她去哪里,只是她见不得他这么纠结的模样,所以想要让他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很可惜的是,孟浮生并没有做出一个决定,他的表情愈加挣扎了,“生云师兄现在的情况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越来越深,越来越难猜,也越来越难让我理解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接着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也像你所说的,我也惦记着公主,我们现在都到这里了,不久就能到达九寒城,然后查公主事情的真相,这对我也有十分的诱惑力。”

何翠然这下子也不知道要劝一些什么了,她跟孟浮生的确可以说得上是好朋友的关系,但是在他现在所纠结的事情上看来,她只是一个外人,并没有资格去发表什么意见,于是也只能沉默。

傍晚的时候她看到孟浮生的精神气很差,便提议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天,明天再赶路,孟浮生也答应了,他们就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翠然去找孟浮生,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有听到里面有声音,开始担心起来,他不会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吧?正要去叫店小二能不能帮忙把门开了,就听到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翠然?”

她悬起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关心道:“你刚才怎么了,一直没有应我。”

“没事,刚才睡着了,咳咳......”

何翠然似乎听到了咳嗽声,狐疑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被孟浮生否定了,他说:“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睡着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何翠然这才想起正事,她说:“我是来找你下去吃饭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孟浮生拒绝了,何翠然也没把这当成大事情,因为下午看到的时候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应该是还在为穆庄主的事情担心着呢,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

哪知道在第二天何翠然敲门询问孟浮生什么时候赶路的时候,再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她便提高了声音问道:“浮生,你还没有醒吗?”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6)

叫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一点回音,何翠然这下是彻底急了,她开始剧烈地捶门,惹得隔壁几个房间的客人非常不满,店小二这才姗姗来迟制止她,“小姐,你这样子会吵到其他客人的。”

何翠然着急地拦着店小二,说:“快把门打开,我朋友在里面一直没有声音,我怀疑他晕倒了!”

店小二被她说得也急了,要是房间死了人,他们整间客栈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要是客人吓跑了怎么办,所以他立马安排人来把门撞开了,何翠然闯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晕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孟浮生,心跳如雷,跑过去推搡了人好几下,“孟浮生!孟浮生你怎么了?”

“店小二!”她叫孟浮生身体还是温热的,呼吸也有,就是额头非常滚烫,“麻烦你帮我去叫个大夫。”

店小二赶忙跑了出去,很快把一位老大夫请了回来,大夫给他把完脉后,让店小二去盛了冷水过来,浸湿手帕放到了孟浮生通红的额头上,示意何翠然安心,“他只是发了高烧昏过去了,不过心火旺盛,肯定是因为心事太沉重了,加上精神紧崩,这才发的烧,醒来之后还需要你们多多沟通,帮他疏散一下心情,同时要注意休息。”

何翠然连忙点头并认真记下老大夫的嘱托,最后给了钱,才亲自送老大夫出去,然后她就借客栈的厨房给孟浮生熬了药,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孟浮生竟然已经醒了,只是没有什么力气地靠在床头。

“你终于醒了!”何翠然情难自已,满胸的担心化作冲动,她把药放在一旁,扑上去抱住了他,带着哭腔说,“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让店小二把门砸开了,去找了大夫,你为什么生病也不告诉我?要是我早上没有发现你就直接烧死了!”

孟浮生被她这冲动的一抱吓得愣了一会,因为高烧而导致大脑运转十分缓慢,好半天才知道说些什么,“抱歉,我不知道我生病了,以后要是预先知道了,一定告诉你。”

何翠然喷笑出声,然后立马收敛了笑,狠狠地瞪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看我担心你好玩是吧?”

“......”他没有开玩笑啊,孟浮生郁闷,他只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已。

何翠然把药端给他,孟浮生一口闷了进去,她看着他喝药这么爽快的样子,却莫名有些怒气浮了上来。

“浮生,你不能再这样自暴自弃了。”她表情严肃,柳眉轻皱,“大夫说的,你的是心病,要是心病不好,身体就不会痊愈,这样子你什么都做不了。不仅管不了穆庄主的事情,就连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公主的事情你也处理不了,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孟浮生沉默了,他没有办法辩解自己没有自暴自弃,毕竟他的确因为心里压抑着事情的原因让自己生了病,这是不可解释的,他也知道何翠然所说的话的正确性,要是他继续这样子,恐怕只会在床上浪费时间,别说去处理这么多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他承诺到:“对不起,本来把你带上是为了保护你的,没有想到还让你替我忙东忙西的,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何翠然知道他是一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君子,所以听到他这句话心口的一团气就散了,便拿碗出去便倔强地说:“谁想照顾你啊,自作多情,要不是怕你生病了,到时候有人趁虚而入,伤害我了怎么办?我只是为了自己着想。”

“好好。”孟浮生没有多说什么惹她生气,顺着她的意思说,“但还是要谢谢你,不是你我一个人这样发烧了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呸呸呸!”何翠然不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健健康康的说什么死字啊?知不知道这样不吉利啊,你这个人真是的。”

“......对不起。”

孟浮生的烧当天的时候还没有腿,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在客栈里留几天,由何翠然负责照顾孟浮生,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熬药洗碗,有时候他看得也感到很是愧疚,想说自己已经可以下床了,她不用那么累。

何翠然生气地扫开他试图拿走碗去洗的手,将他推回到床上,叉着腰教训道:“我告诉你!我也不想在这里留太久了,所以你的当务之急是在床上好好休息养病,然后我们早点动身?明白吗?”

孟浮生再一次反抗失败,只好无奈应下,“好。”

他在安心养病的同时,也没有荒废其他的事情,而是继续以书信的方式跟师叔保持联系,时刻关注着生云师兄的情况,哪知道自从那天之后,师叔竟然没有再见到过生云师兄了,所以不管孟浮生再如何担心,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日子一过就是三天,孟浮生的情况了有了非常好的好转,除去还有一点发烧可咳嗽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情况了。

这一天何翠然发现他的药吃完了,就去药堂给他买药,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疯子,那个疯子头发像一团干枯的杂草罩在头上,盖住了他的脸,衣衫褴褛,身上像只穿着一个麻布袋,还带着一股子恶心的海腥味,而且讲话疯疯癫癫的,让人巴不得离远一点。

何翠然没有打算理他,但是那个疯子竟然直直朝她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终于找到你了嘿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被吓得不轻,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还算热闹,所以心定了定,她拒绝道:“对不起,我还有事情。”

那个疯子似乎听不懂她的话,继续朝她走近,声音越来越大,不断地重复着:“跟我去一个地方!跟我去一个地方!”

杜月妍有些害怕了,边走想要拉开跟疯子的距离,同时拔高声音壮胆:“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报官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7)

可是那个疯子无动于衷,持续朝何翠然逼近,他左右观望也没有人肯上来帮助她,她咬咬牙迈腿开始跑,闷头朝着客栈的方向冲,远远还能听到那个疯子的喊叫声:“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翠然都快被吓哭了,眼泪就在眼眶里头打转,在推开门见到一脸愕然的孟浮生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边哭边说:“孟浮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孟浮生看她这样子当然不忍心推开,犹豫着抱住了她,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翠然把刚才的事情颠三倒四地说了,孟浮生好半晌才听明白,原来她是在拿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疯子,疯子一直缠着她,说找到她了,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根本不认识他,这才吓得跑了回来。

孟浮生也有些心疼她,正常的姑娘见到一个疯子,不可能不害怕的,何翠然还能跑回来说明她比其他人好了不少,待她的情绪稳定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询问:“他一路都跟着你?”

何翠然一想到就有些害怕,惶恐地点头,瞳孔轻颤,“我、我不知道,我不敢回头,没有注意他,应该是在跟着我吧?”她想到了一直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更害怕了。

孟浮生拍拍她,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朝下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疯子在客栈门口徘徊,本来是想进去的,本店小二不耐烦地赶了出来,现在正叉着腰在门口训斥那个疯子。

他端详着疯子的神态,愈发觉得古怪,除去穿得破烂了一点和胡言乱语,那个人似乎不像是疯子,眼神清明,面无表情。

孟浮生觉得蹊跷,可是现在青天白日,他肯定不能擅自行动,要不然定会引起谁的注意,所以他想着先盯着这个人,等到晚上再去试探他。

于是他安慰何翠然说:“现在没事了,店小二不会让他上来的,等到晚上我再去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或者换一身衣服。”

实在是她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了,也许是因为跑得太快,她在路上还差点摔了一跤,结果最后没有摔着,却把衣服给蹭破了,这也算是万幸了。

何翠然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衣角的撕裂,霎时间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去,“那到时候他要是上来了,你可一定要保护我。”

“当然。”

晚上很快到来了,孟浮生盯了那个疯子一天,发现他一直没有离开的迹象,都是在四处徘徊,偶尔还想趁着人多店小二不注意的时候闯进来,哪里想到店小二早就注意他了,慧眼如珠,不管他在忙什么,只要疯子一有闯进来的意思,都会被他迅速的,毫不留情地赶出去,孟浮生甚至都能时不时听到店小二教训他的声音,“你这个疯子,想要进来我们客栈蹭吃蹭喝做什么呢?我也不是狠心人,可是给你东西你就是不吃,你想让我放你进去是不可能的,吓到其他客人了我们客栈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孟浮生晚上的时候在下面客人已经都回房间了,他一个人溜了出去,看到了那个疯子正坐在大街对面,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客栈门口,那双黝黑的眼珠子在黑夜里发出渗人的绿光。

他悄悄走了过去,然后从侧面对疯子发起了偷袭,结果疯子竟然躲开了,纵使孟浮生因为害怕会真的伤到他还留了几分,这也让他更加确定了,此人绝对不是完全发疯子,要不然不会还懂的武功的。

那人闪到一旁,眼睛转而直勾勾地盯着孟浮生,看得后者后背发凉,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对方率先说话了,“是你,是你,是你......”

疯子无止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像念经似的,在黑夜里让人感觉到一股子透骨的诡异感。

“你是什么人?”孟浮生还以为对方认识自己,后来才想起来自己伪装过来,疯子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疯子一下子停住了,不再继续喋喋不休地念叨那几句话,眼神锐利清明起来,射向孟浮生,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快把下午那个女人交出来!把她交出来!”

孟浮生的瞳孔猛地扩大了,疯子竟然能够说得出何翠然的名字,而且他何翠然今天下午出去买药的时候是带着伪装的,这个人竟然认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先前肯定是认识何翠然的,保不齐还非常熟悉。

但是他当然不会一下子就暴露了两人的身份,万一对方只是装傻试探怎么办?他便故作疑惑地说:“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意思?你要找谁?”

“你别想骗我!”疯子阴狠地盯着他,撩开额前的脏发,露出一张黑得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脸,“我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跑了进去,你下午还开窗看了我,还真当我是疯子不成!”

一个疯子这么反问,要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下午那个店小二,定要颐指气使地反驳回去,“你不是傻子谁是?”

孟浮生不这么想,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看起来傻的人并不傻,“好,那我问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们以前认识?”

疯子盯着他看,一句话也不说。

孟浮生态度也很坚定,“你下午见到的那个姑娘是我的妻子,你要是不说清楚你的来意和身份,我是不可能让你们见面的,因为我的妻子很害怕你,我也不想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那个疯子磨了磨牙,孟浮生面无表情地听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一点都不动摇,最后还是对方败下阵来。

疯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救了那个女人,还差点丧了命,我可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她必须要给予我相应的报酬,而且......我现在身无分文。”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8)

孟浮生把疯子带了进去,何翠然一直在他的房间等他,不敢一直盯着下面看,就偶尔伸出头瞅一瞅,但是这一次看了一眼,却发现下面两个人都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门就被推开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疯子,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直到看到跟在后面的孟浮生,才压住了嘴边的尖叫,跑到他身后剁了起来,仇视地盯着疯子,那个疯子见着她也激动起来,但是碍着孟浮生在这里才没扑上去。

何翠然摇着孟浮生的衣摆,忐忑不安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孟浮生回答:“他说他认识你,还救过你,所以我把他带上来让你看看,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可能!”何翠然一口否定了,激动地说,“我又没失忆,脑子也好着呢,要是他救过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孟浮生看着她不想说谎,而且要是他们真的认识,疯子真的救过她,何翠然也没有必要否认,所以很有可能是疯子说谎了,就是为了赖上他们。

他表情凝重严肃地盯着疯子,说:“你要是真的想要钱,可以直说,没有必要撒这种谎。”

“你说我撒谎!”疯子立马尖叫起来,指着何翠然的鼻子嚷嚷道,“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这女人,忘恩负义,我豁出了命的把你救了出来,你明明答应了会报答我,可是转头就不见了,我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你,没有想到你竟然直接装疯卖傻!”

何翠然破口大骂,“你真是个疯子!我什么时候见到过你!我一直跟着孟浮生,要是遇到危险他不救我还轮得到你救!”

“你这个骗子!”疯子根本听不进去,一口一个骗子,指责道,“你还敢说,前些日子我在路上碰到你被一伙穷凶极恶的人围住了,大发善心,上去以命相搏把你救了下来,你还口口声声地说会记得我的恩情,会报答我的。却在我把那群人解决完后,跑掉了!现在还想赖账,早知道我当时就不救你,让你死在那里!”

孟浮生看这人讲得有声有色,每一处细节都讲得非常真实,倒像是真的,因而产生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前段日子。”

“是,就在不久前!”

孟浮生不动神色地说:“那或许是你认错人了,前些日子我跟她一起赶路,从未遇到过你,何来被你救了一说?”

疯子觉得是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他,想要赖账,愈发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是瞎子吗?那个人明明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虽说无耻,长得却是好看的,我不可能会认错!”

孟浮生更加激动了,身子几乎有些发抖,何翠然一开始还不知道他怎么对这些事情那么在意,接着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他再次问:“你确定了,你救的那个人当真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就是她!”疯子说,“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反正她一开始说了会给我报酬的,我只要钱!有钱才一了百了了,我也不会缠着你们,谁这么有时间?”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孟浮生恢复了淡定的模样,直视疯子浑浊的样子,镇定地说,“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更多的关于你救出她的过程的经过。”

“当真?”疯子眼睛一亮,又有些怀疑,“你们可别骗我,你跟这个骗子在一起,谁知道你是不是也是骗子啊。”

一直被指是骗子的何翠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坏了孟浮生的要事,只能小声嘀咕:“你才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孟浮生先给了他一锭银,说:“这个可以了吗?之后会再给你四锭银子。”

疯子看着那四锭银子,吞了吞口水,似乎是害怕孟浮生会反悔,一**了回来,咬了一口后揣到了怀里,咳嗽一声,这才说出更多的细节,“这还是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因为一些事情身上没了半两银子,实在是饿的不行,就想着去一户人家讨点东西吃,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就想进去看看有没有好心人。结果进去的时候找了好几间房间都是空的,什么吃的都没有,一直找到晚上才发现有一间房间上了锁,里面有动静,就到窗户那里看了看,就发现了一个人。”

孟浮生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花,“那个人,长得跟这位姑娘很相似?”

“一模一样。”疯子这次钱拿到手里了,也不纠缠着什么是同一个人了,“那个姑娘求我让我把她放出去,但是我当时可不想惹事啊,谁知道她为什么被关在里面的?我就是来找个吃的就走的。在我走的时候那位姑娘叫住了我,说是如果我救她出去,她愿意给我丰富的报酬。我最缺的就是钱了,为了钱豁出命算什么,就把她给救了出来。”

接着,疯子又忿忿地瞪了一眼无辜的何翠然,说:“最后,她竟然趁着我应付那些人的时候,偷偷跑掉了,我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浮生把余下的四锭银子统统给了他,问:“那间宅子在哪里?”

疯子欢天喜地地把钱收下,态度也恭敬和缓了不少,“那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我可就走了?”他来就是为了这个,他现在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吃一顿好的。

孟浮生没有什么事情了,就没拦下他,在疯子离开后,何翠然才说:“浮生,你是怀疑那个疯子救出的是公主吗?”

他没瞒她,点点头,说:“是,我觉得她应该就是妍儿!就算不是,我也要亲眼去看看!”

“可是你现在病还没好呢。”何翠然想到他身上还抱恙,要是到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就麻烦了,“你不会是想去看看吧?”

孟浮生没有否定,“我一定要去看看。”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39 )

何翠然看孟浮生的意思非常坚定,心里酸酸涩涩的,但是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管,毕竟他之所以带着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公主。

“那你去吧,注意点,要是病上加伤,我可不会再照顾你,我也没那么闲。”

孟浮生想到自己这段日子跟个废人一样让何翠然这么忙上忙下,有些不好意思,“嗯,对不起,我会小心的,不会影响你。”

他将何翠然送回她的房间,然后按耐不住心里的冲动,趁夜过去想要查看那间宅子。不过他没有太冲动,顾及到病还没有完全好,会影响实力,到时候要是对方有高手,很有可能会栽,所以他就在外面看情况。

时间是深夜,天气颇凉,风也不小,一股劲往他身上吹,差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终于是在有人过来之前忍住了,赶紧躲得更紧了,就见到那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到宅子前,他们在推开目前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嘴角也不见了笑,神情冷漠,像是门后面的事情需要他们严肃面对一样。

然后才悠悠把门推开了,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在暗夜里发出诡异且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立刻将这座宅子渲染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孟浮生觉得这几个进去的人既神秘又诡异。

既然已经有人进去了,孟浮生自然不敢贸贸然闯入,刚才那几个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好惹的,要是中了什么埋伏被抓住了那么他来这里所有的目的都烟消云散了,他想起答应师叔的话还有在客栈等他回来的何翠然,终于是忍下了闯进去的无理念头。

再过了一个两个时辰,门口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再有什么人出入,孟浮生也没有什么要做的,就暂时先回去了,结果一推开门就遇到了本来应该在休息的何翠然,大吃一惊,“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何翠然看到他安然无恙才大出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么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似乎很不对劲,就色厉内荏地凶道:“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了吗!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生命安全可都要挂在你身上呢,要是你出了事情我不也危险了吗?我刚才就一直梦到你受伤了回不了,被吓醒了好几回来才想着来这里等你的,你一见到我就问问问,问什么问啊?”

她过于激动了,孟浮生只是疑惑她怎么这么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而已,被这么一串的连击炮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何翠然恼羞成怒今晚就过不好了,温柔道:“我现在没事了,那你回去休息吧。哦,今早你不用等我用早膳了,我还要去那间宅子盯着。”

“还要去啊?”何翠然反问,“今天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孟浮生想到那几个诡异的人,这个应该不算收获吧?就摇了摇头,说:“没有,所以明天继续。”

何翠然一听,就忿忿地走了出去,还留下一句:“谁要等你!”

第二天孟浮生起床的时候或许是昨晚着凉了,感觉比前一日还要不舒服,但是没怎么在意一大早就去了那间宅子。

他在宅子外蹲了好几日,总算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看到一个落单的,他没有着急,而是等了好一会,知道那个人快要开门了,他还没发现有新的人出现,这才抓住这一次的时机,迅速出手将对方抓住了,然后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把人拖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才把人放开。

“你是什么人!”那个人又惊又惧地盯着孟浮生,眼珠子狡猾地动来动去,似乎是想找机会逃跑,可是孟浮生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朝那个人脸上扬了一把软筋散,那个人的气焰瞬间是散了,似乎是觉察到了内力的缓慢流失,他试图袭击孟浮生,怒道,“你他妈给我下了什么药?”

孟浮生轻飘飘地制止了他,无所谓地说:“一点让你暂时不能使用功夫的药而已,你不用害怕,我只是希望能跟你好好聊一聊!”

“你快放开我!给我解药!”那个人被孟浮生反手压在地上,还在挣扎威胁,“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孟浮生咧嘴一笑道:“那你可真是吓到我了,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了,我劝你不要闹,不然闹得我生气了,我可能就不仅仅想要问问题了。”

说着,他抽出了剑,一把插进了那人脸庞的土地,寒光凛冽,倒映出那人惊恐害怕的眼神,孟浮生看到这里笑了笑,“阁下,这下子能跟我好好交流了吧?”

那人一睁眼就是锋利的剑刃,甚至还能感觉到武器的冷光,霎时间什么反抗的话都消失了,又怕孟浮生失去了耐心,忙说:“少侠,有话好好说,我们有话好好说。”

孟浮生笑容更深了,“我本来就是想要跟你好好说,也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你能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吗?”

“能能!”那人忙点头,“我最老实了,真定,没有人比我更老实。”

“你们近期,是不是在追踪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那人愣住了,“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孟浮生脸一板,怒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

“是,是。是在追踪一个女人,您真是料事如神。”

孟浮生没有理会他的拍马屁,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具体描绘一下。”

那个人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这个他怎么懂啊,不过看孟浮生凶狠的眼神,他也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开始绞尽脑汁想形容词,“怎么说呢......长得挺好看的,气质很好,眼睛挺大的,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哦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眉中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但是人长得好看是好看,脾气却不好,总爱发脾气,啧啧。”

眉中间的红痣一出,孟浮生就愣住了,是的,没有错,就是妍儿。

第一千零九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0 )

不过再听到后面那人说那个姑娘脾气差,孟浮生再一次愣住了,再加上还有何翠然的前车之鉴,所以他不敢妄加断定。

妍儿的脾气向来很好,就算是以前在被囚禁在它国的时候,对待将他囚禁之人也只是冷面相对,几乎不会为难下面的人,哪怕已经很久都没见了,孟浮生依然记得,所以他一下子不敢判断那个姑娘是真是假,他现在已经是杯弓蛇影了。

孟浮生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耽搁时间吧,就想着先把这个人带回去,但是又不能让他们把客栈的位置记住,干脆把人打晕了拖了回去。

何翠然看他带着一个大活人回来,吓得不轻,甚至怀疑,“他是公主易容好的样子。”

孟浮生被他吓得差点被口水咽到,咳嗽了几声后说:“你说什么呢,他是宅子里的人,我先把他带了回来。”

“那么公主呢。”何翠然放下这个人,还想到还在不是,不然公主这么壮未免也太惊悚了,“你找到她了没有?”

孟浮生犹豫了一会,就把那人跟他说的事情说了,“我虽然直觉那个人就是公主的,但是他所说的脾气,又跟妍儿实在是不相似,妍儿脾气素来很包容,几乎没有跟谁发过脾气,再加上以前也遇到过冒牌的事情,所以我就更加不能确定了。”

何翠然知道他说得是自己,干笑了几声后,忙扯开话题,“但是你想想,距离你上次见到公主已经多少日子过去了?她要是一直还活着,在外面漂泊,脾气被蹉跎后变化有什么不正常的?公主以前少发脾气,是因为锦衣玉食,身边的人都尊敬爱戴她,皇上也宠爱她,可是在外面漂泊,你想一想前几天那个疯子,你觉得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不一定吧?”

孟浮生心里清楚,甚至一想到妍儿在外面过得是跟那个疯子一样的苦日子,心里就难受的很,根本想不进去。

何翠然见他听进去了,苦口佛心地说:“现在不管怎么样,找到公主才是最重要的吗?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公主的消息都没有,哪里去分辨真假呢?是真是假也得看到人后再慢慢说吧。”

孟浮生认可,可是现在他哪里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啊?他想了想,用一盆冷水将那人给泼醒了。

那人一醒来便是满脸的惊恐,看着这件陌生的房间惊讶不已,声音颤抖地说:“大哥、大哥,我什么问题都如实回答你了,你总不能还要杀掉我吧?大哥,江湖中人最讲究一个信字啊,你要言而无信啊!”

“谁说我想杀你了。”孟浮生表情淡淡的,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那人被那一盆凉水泼得透心凉,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啥啊大哥?”

“你们不是在找那个姑娘吗?”孟浮生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找了多久了?有什么消息?”

提到这个那人满脸的晦气,忍不住抱怨道:“找个啥啊?这都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娘的,都怪那个疯子,敢放走我们的人!要是见着他非得给他一顿好教训,让他记一辈子!”

孟浮生知道他口中的疯子跟自己遇到的那个疯子是一个人,但是这人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么生气,实在是不像是在演戏,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失去了那个姑娘的下落,孟浮生心里一阵失落却没表现出来。

那人看孟浮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想自己也没回答错什么吧?就忐忑地试探问:“大哥,那我什么时候能走啊?你看我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你总不能还......”

孟浮生没回答,冲他笑了笑,笑得他后背发凉,然后还不等说什么,后脑勺一痛,再一次昏了过去。

孟浮生对着衣柜后面喊了一句,“翠然,你出来吧。”刚才的时候以防万一,他就让翠然先躲了起来,后者也在柜子里把所有消息都听清楚了。

第二天的时候,孟浮生想着还要去宅子前守一守,哪知道刚经过,就看到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地在找人,还不等他离开,那几个人就围了上来了,拿出一张画像问:“朋友,你可见到这个人了?”

孟浮生扫了一眼,心里明了,画中人正是孟浮生昨日抓回去的,他盯着画看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没啥印象,我应该是没有见过他的。”

那几个人也没有纠缠,走之前拜托他,“朋友,你要是见着这个人,麻烦来你身后的那间宅子说一说,我们会报答你的。”说完他们就走了。

孟浮生也没在外面多留,走了几圈显得不那么怪异,就回去了,然后跟何翠然说:“得把昨晚抓到的那个人送走了,他的同伙发现他不见了,正在外面找呢。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少惹点事情为好。”

说完在晚上的时候,孟浮生再一次把叫苦不迭的那人给打晕了,然后找了个机会扔在了宅子门口,在一旁等着,没多久就见到有人从宅子里出来,把那个人拖了进去,孟浮生放心了,赶忙离开。

他给那个人下了**,估算了一下剂量,估计让他一觉睡到明天绰绰有余,所以今晚上他们根本不用着急,还让何翠然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这里了。

何翠然不解,“为什么,是因为担心那个人会带人来抓我们吗?可是你在带他回来的时候不是把他打晕的吗?他怎么会知道啊。”

孟浮生笑了笑,说:“这里拢共就这么大,找一找就知道了,再说了,哪有几家客栈可以走的了,今晚不急,明天一大早就走。”

何翠然本来就是跟着他的,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她根本不在乎,所以回去就收拾东西等待明天了,第二天的时候很早就有人来敲她的门了,是孟浮生,她应了一声就收拾东西跟着他走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1)

孟浮生还没走出城呢,就发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他跟何翠然提了一下,对方立马心惊胆颤起来,“肯定是那些人追上来了,浮生,我们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被抓啊?”

“不要跑。”他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你相信我,我会带你安全离开的。”

何翠然见到他镇定的表情和眼里的坚定,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虽然知道这是错觉,但是紧张感也都消失了,觉得满心信任,“好。”

孟浮生因为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肯定会小心注意身后的动静,因此格外顺利地躲藏了几天,把他们当成猴子那样逗,偶尔还藏起来看他们因为找不到人而气急败坏的样子,过了几天后,对方见实在是找不到了,也就慢慢放弃了。

甩掉那群人后,他们也就放心了,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次返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那些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那间客栈的位置,保不齐在守株待兔呢,所以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何翠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所以就问了一句,“浮生,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他们看上去好像不会轻易死心,我们要是回去的话很危险吧。”

孟浮生点点头,她说的的确没有错,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就两个人,而且何翠然还不会武功,说的难听一点,在打起来的时候就是累赘。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现在没有办法了,那我们就先回去流云山庄吧,就我们两个人想要对付他们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决定先回去再说,然后告诉维桢那个疯子告诉我们的消息,让他派一点人手过来,到时候再一起来这里重新寻找。”

孟浮生心里有着淡淡的憧憬,不知道加上维桢的帮助,能不能把妍儿救回来。

他们在回去流云山庄的路上住进了一家客栈,打算休息一个晚上,孟浮生也在晚上的时候给杜维桢写了一封信,把疯子所描述的被囚禁的姑娘的长相都写了进去,尤其是眉中间的红痣,他写在了最明显的位置,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怀疑,让他派一点人手跟着他再去寻找。

第二天一大早,孟浮生先去把信送了出去,然后就带着杜月妍再一次赶路了,在回到半路上的时候,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如芒在背,又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第一反应难道是宅子的那群人跟上来了?后来想一想不可能,要是能跟上一路,他们早就动手了,哪里能这么沉得住气?所以他停下来看向身后。

何翠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跟着停下了,“浮生,你在看什么呢?”

“有客人。”孟浮生露出一抹让她紧张的笑,“跟了我们一路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贵客,不如出来叙叙旧?”

“哈哈哈!”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一阵豪爽的笑声,然后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走到孟浮生面前,朝他拱了拱手,说:“不愧是流云山庄的孟少爷,这能力就是别人比不上,竟然这么轻易就发现我了。”

“你是谁?”孟浮生拦在何翠然身前,警惕地盯着他,“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人并不介意他的防备,笑得十分亲切,就好像跟孟浮生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孟公子,你相信我,我们并不是敌人的关系,相反,我是你的朋友,因为我知道穆庄主的下落。”

孟浮生愕然,追问道:“你说你知道生云师兄的下落?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们是朋友。”那人笑着点点头,“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下落后,特意过来告诉你这一件好消息呢?所以孟公子大可不必防备着我。”

朋友?孟浮生盯着他的脸,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但是一无所获,他不记得自己认识或者见过这么一个人,他不说过目不忘吧,就见过的人,要是真的是朋友的关系,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对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孟浮生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卸下心防的人,所以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所以不能做到相信你。”

“没关系啊。”那人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好像还很喜欢孟浮生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乐道,“我叫邓子阳,你看,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叫孟浮生,我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邓子阳好像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很好笑的玩笑,笑得前仆后仰,直看得孟浮生和何翠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不好笑吗?”邓子阳反问,似乎他们两个人不笑才是怪异的,见他们摇了摇头,他说了一声“好吧”就迅速恢复了淡然的表情,说,“以前不是朋友,后面总会是的,再说了,你真的不想知道穆庄主的消息吗?”

孟浮生点头说:“想,难道你会直接告诉我吗?”

邓子阳咧开嘴一下,“当然——不会,对不起了孟公子,你都说了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所以我的话你难道会相信吗?”

孟浮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何翠然就要走,“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后会有期。”

“欸欸欸”邓子阳愣了,哪里知道这小子竟然这么大脾气,赶忙跟了上去,说,“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走啊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会是朋友的,所以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我回你们流云山庄啊,到时候相处一段时间,成为朋友了,我的话总有可信度了吧?”

孟浮生听了他的话,半步都没有停,自顾自地走着,“你以为我蠢吗?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去,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引狼入室这事情我可不干。”

“你可以调查我嘛。”邓子阳拍了拍胸脯兄弟,豪气万丈地说,“我可以发誓,我的身份绝对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2)

摸清一个人的底子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若是有一个完善的情报网加上要查的人可以出现的话,自然是最简单不过,而且孟浮生也实在是为邓子阳所说的他知道生云师兄的消息而感到心动,一开始是觉得这个人陌生又古怪,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信,可是现在邓子阳都愿意让他调查了,说明他是自信背景清白,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的。

孟浮生没有因为他的坦白而立刻放松警惕,从善如流地说:“行,但你要是被查出有什么不应该被查出来的,可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邓子阳并没有因为他的狠话而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笑笑道:“朋友,你放心吧,我既然亲口提出来可以让你去查,当然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背景很自信,我对你是非常友好的,这样你总该信任我一点点了吧?”

“查了才知道。”孟浮生并未有一丝态度上的软化,带他们换了一条路找了一个小城镇,里面有流云山庄旗下的店铺,他随便找了一家进去了。

店小二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客人,笑容满面地迎接他进去,直到孟浮生拿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他的表情立马毕恭毕敬起来,将他们一干人等迎接到不允许无关人示出入的后院,让他们在那里等候片刻,就急匆匆离开了。

两分钟不到,一个忠厚老实一脸福相的男子跟在店小二后面进来了,眼神很快锁定了孟浮生,露出了一抹尊敬的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孟少爷了吧?不知道孟少爷大驾光临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孟浮生把邓子阳揪到了他面前,说:“我想要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这样虽然有点奇怪的,但是掌柜的并没有说什么,一脸平静地点头应下,可见他可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忠厚老实,不过也是,要是没有一点城府,怎么能坐到一个掌柜的位置。

因为查消息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所以掌柜邀请他们在这里住上一天,孟浮生应下了,在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掌柜的把查到的消息交给了孟浮生,他仔细看了一样,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邓子阳,长期在江湖流浪,因为性格爽朗热情的缘故在江湖中有不少朋友。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因为他不喜欢跟别人同行,而且也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可以说是清清白白。

于是孟浮生对他稍微放下心来,询问他,“好,我相信你,不过你说的你知道生云师兄的下落,能否告诉我?”

邓子阳笑得高深莫测,说:“说是能说,但是现在不行,我想先去流云山庄再说。”

虽然他的要求很古怪,但是孟浮生还是同意了,反正他也打算先回去流云山庄,多带上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事情。

在起身之前以防有人在路上围堵,他先传信回去告诉师叔自己准备回去的消息,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派人出来接他们。

师叔收到这封信后,略微估算了一下直接,就让人开始去接他们了。

而孟浮生这边也刚刚好,就在距离流云山庄不到十里的地方,碰到了流云山庄的人。

为首的护卫自然认识孟浮生,一见到他就赶忙迎了上来,“孟少爷,穆师叔让我们来接你。”

“知道了,”孟浮生也见过他几面,所以没多想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上了回去的路,在途中,他不禁问起他不在的时候流云山庄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少爷,一切都很顺利。”

“这就好。”孟浮生放心了,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忙问,“那师叔有知道生云师兄的消息吗?”

“没有。”护卫回答,“穆师叔也一直让人去找,但是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生云师兄的事情现在或许就是师叔心中的一块石头,尤其是生云师兄为了不跟他回去流云山庄还跟他大打出手,想必更是让师叔气急。但是比起生生云师兄的气,师叔更担心的或许就是生云师兄的安全罢了。

山庄近期除了生云师兄的这桩事情,倒是风平浪静,孟浮生听了心里也颇为欣慰,师叔不耐烦处理这些繁琐的事情是真,但是为了他们,也愿意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不然流云山庄不会这么安宁的。可以说师叔为了他们,牺牲了他的自由。

他们很快回到了流云山庄,孟浮生让人去安排何翠然和邓子阳,自己赶忙去见了师叔。

师叔先是上下扫视了他一番,见他没有什么事情才严肃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下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查到公主的消息了?”他也就是随口一提,毕竟公主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哪里那么简单能够查到线索呢。

没有想到孟浮生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师叔说了自己遇到一个疯子的事情,“他说在那间宅子里见到了一个跟翠然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姑娘,我怀疑,那就是妍儿,不过我后面去宅子处蹲了几天,都没有妍儿现在的下落。”

师叔看到了他的失落,淡淡地说:“但是不管怎么样,都算是一件好消息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所以孟浮生心里的难过减轻了不少,他出去后去找了负责安排邓子阳的下人,知道他已经被安排进一间偏僻的院子后,就让人好好看着他,然后就去了生云师兄的院子,他有点担心嫂子。

他一进去院子就看到了在亭子里坐着的嫂子,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愁眉苦脸的,这让孟浮生更加担心和愧疚了,过去叫了一声“嫂子”。

“浮生,你回来了。”周婉仪见到了他,立马露出了一抹笑,然后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你有知道生云的消息吗?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孟浮生嗫嚅道:“对不起嫂子,我没有见过生云师兄。”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3)

周婉仪脸上的失落难以掩饰,她不想让孟浮生有心里压力,她后来也知道穆生云是主动离开的,甚至在师叔那么努力地劝阻,不惜出手后都不答应回来,她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她没有办法忍住,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担心和焦虑,透支了她的耐心,甚至在听到这个再次让她陷入失望深渊的答案,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嫂子。”孟浮生非常担心,他在来之前就听说过了,嫂子在生云师兄出去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丫鬟还说她常常出神,每次都要叫上半天才回神,眼看着胃口也越来越差,脸上甚至脸颊开始有了凹陷,这让所有人都很担心。

所以他不禁安慰道:“嫂子,虽然我们也不确定生云师兄在外面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但是他说的,是为了流云山庄的强大而努力,即使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却也说明他不是在外面无所事事,你要相信他,在办成自己的事情后,会很快回来的,他心里也惦记着你跟宝宝呢。”

“不是!”周婉仪红着眼睛,带着哭腔,惹人心疼,“他根本是不在乎我担不担心他,要不然怎么忍心这么久不回来,还什么消息都没有?”

孟浮生想要解释说生云师兄不是故意的,可是难掩心虚,因为生云师兄就是故意压住了自己的消息,才导致他们一无所获的。纵使是如此,他也不能实话实说,让嫂子本就不明朗的心情雪上加霜,“那也是因为生云师兄在办的是大事,需要一个隐秘的环境,毕竟嫂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流云山庄的情况,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他的消息,情况很麻烦的。”

周婉仪撇过脸去不说话了,孟浮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先告辞了,还相隔不到一天,她突然找上门来,而且容光焕发,看上去很高兴,跟昨天简直是天差地别,她这般奇怪的变化让孟浮生很疑惑,却也很高兴,嫂子高兴了,就是一桩好事。

“浮生!”周婉仪高兴地看着孟浮生,眼里带着激动和期待的光,“我听说你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个人自称知道生云的消息是吗?”

孟浮生愕然,脱口而出,“嫂子,你怎么知道我带了人回来?”

“看来这是真的!”孟浮生这话就相当于是肯定了她的问题,周婉仪更是喜出望外,嗔怪道,“有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你昨天不告诉我,害我难过了一个晚上,浮生,你带我去见他吧,我问他几个问题。”

孟浮生有些为难,“嫂子......”

“浮生。”周婉仪祈求道,“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我......”

眼看着她的眼眶又红了,孟浮生这下子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了,只好无奈同意了,“好,我带你去见他。但是那个人行事诡异,我跟他也并不认识,是他主动黏上来的,所以消息的可信度,并没有办法确定。”

“没事没事。”周婉仪这个样子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哪里顾得上这根稻草是不是真的能够救命,“你只要带我去见他就行了,我就是想知道从他口中能够得到生云的什么消息。”

于是孟浮生只能把他带去了安排邓子阳所住的院子,因为很偏僻,所以非常安静,脚步声也就很明显,也不知道邓子阳是不是因为太无聊了,听到脚步声就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见到孟浮生热情一笑,“喂,朋友,我还以为你把我带回来就不理我了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找人来陪我说话,可把我闷死了。”

“你就是邓子阳?”周婉仪比孟浮生激动多了,一下子冲了出来,把邓子阳吓了一跳,还不等他问那个女人的身份,就听到他连珠串的问题,“我听说你知道生云的消息?生云师兄现在安全吗?他在哪里?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邓子阳反应过来后后退几步,不高兴地看着孟浮生,不满道:“朋友,就算你还不相信我,也没必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一个女人吧,这么不尊重我可别怪我知情不报哦。”

孟浮生不喜欢他对嫂子的不尊重,面无表情地解释道:“一,是你缠着我要跟着我回流云山庄的;二,她不是别人,是我的嫂子,也就是生云师兄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放尊重点。”

邓子阳表情一变,立马端起了尊重的架势,“原来是嫂子啊,要是别人我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嫂子的话就不一样了,嫂子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浮生觉得他说话的语气颇为轻浮,带了点冷意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嫂子的问题就可以了。”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客人说话,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过,但是那是在他人没有触底他底线的情况下,他的底线便是他的家人。

邓子阳有些憷了,他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一下子收不住口,尤其是在闷了一天的情况下。

“我知道穆生云现在正长期居住在一个地方,而且是以隐姓埋名的方式,要不是我以前认识他,加上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碰到了他,怕是也不知道。”

孟浮生看了一眼眼中含泪的嫂子,立马问:“在什么地方?”

“就在九寒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他也真是会躲的,那里人手,而且民风淳朴,他住多久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就是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不需要你管。”孟浮生打断他的话,追问道,“那除去我们你还跟别人提过这件事情没有。”

邓子阳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讲话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就不怕我一起之下编造个故事给你?”他抱怨归抱怨,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没有,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分寸还是有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不,就跟你说过。”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4)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如今生云师兄在江湖上的名声不说人人喊打,但是也差不离了,尤其是这么久都没有露面,给三大势力一个说法。所以一旦暴露,生云师兄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他对生云师兄所在地点还存有疑虑,不是因为怀疑邓子阳的,他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吸引邓子阳入套,紧接着也将他牵扯进去的呢?

他疑虑重重,不过却又不得不上套,毕竟这是现在唯一的机会,生云师兄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了,要是再继续下去,他还好,但是嫂子肯定会因为过度忧虑而留下心病的。

周婉仪显然也是知道分寸的,她也担心孟浮生,但是更想知道生云的下落,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着他,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嫂子你放心吧,我会过去看看的,要是生云师兄真的在那里,我会去把他带回来的。”

周婉仪近期眼红的次数是最多的,听到孟浮生这么一说,她转过头到一边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浮生,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要是生云知道是我让你陷入了险境,一定会恨我的。”

“嫂子,你不要这么说!”孟浮生非常严肃地反驳她的话,表情严肃地说,“一切都是我愿意去做的,就算你们要做什么,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坐不住,所以不要因此自责,好吗?”

周婉仪没有说什么了,但是从她落寞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里肯定没有因为孟浮生的几乎话改变。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呢,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的,只要你安全带着生云师兄回来,嫂子自然会没事。

孟浮生当天就去告知师叔自己要去找生云师兄的消息,得到了师叔的一通怒火,“你们一个个都是不听话的,你那个师兄,最不懂事,一点都不考虑别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才刚刚回来呢,又为你那个胡作非为的师兄去处理烂摊子,你要我怎么说你们两个人才好,啊?”

纵使师叔发了一通脾气,也并没有要将他阻拦下来的一丝,只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声:“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没找到也没事。”

孟浮生脚一顿,“嗯”了一声,就带了一群护卫,周婉仪自然是要去送他的,孟浮生没能阻止下来,最后只能任由她了,但是不让她送远,刚出门口就让她回去了。

周婉仪回去后孟浮生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等人,每一会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被带了过来,赫然是邓子阳,他没好气地对孟浮生说:“朋友,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把消息告诉你就已经是好人做到底了,你现在还要把我带出来做什么?”

孟浮生咧开嘴一笑,笑得人心里暗道不好,“当然是让你送佛送到西啊。”

邓子阳全身都在写着拒绝,“我不要!凭什么要我去啊?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么多,你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孟浮生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强硬地把人带去了,到了那个小村庄后,他并没有贸贸然行动,生怕会中了谁的埋伏,让人在外围四处查探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就带着人进去了。

到了邓子阳所说的穆生云居住的地方,那是一间二进宅子,不算很大,非常安静,四周也没有什么人经过,这让孟浮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当然不打算自己带着人进去,而是把邓子阳丢了出来,说:“你先进去看一看是什么情况,毕竟这里你比我们熟悉。”

“凭什么!”邓子阳当即就炸了,本来他已经认命了,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带路的,没价值了就能离开,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还要卖命啊,他可是惜命得很,怎么可能会同意,当即就拒绝了,“不可能,我可不傻,要是进去被宰了怎么办?”

孟浮生笑得有些阴气森森,“如果你进去被宰了,我就帮你收尸。但是你如果在外面被宰了,你猜谁会替你收尸?”

邓子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吓得一哆嗦,都说流云山庄的孟浮生的一个君子,一身正气,待人极好,可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大魔头嘛,果然啊闻名不如见面,江湖传说不可尽信!

他看孟浮生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下子也不敢挣扎了,吞了吞口水,不死心地问道:“真的要我进去吗?就没有其他的更好的方法吗?”

“你觉得呢?”

“好吧。”邓子阳这次再打了一个寒颤,终于是颤颤巍巍地要进去了,在翻墙进去前还不放心地嘱咐孟浮生,“孟公子,看在我告诉你们这么好的消息份上,要是我在里面求救,你们可要记得救我啊。”

孟浮生对他点点头,说:“你放心吧,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邓子阳这才稍稍稳定了一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中,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翻墙进去了。

他翻进去的时候踩到了不少枯叶,发出一阵清脆的劈里啪啦的声响,将邓子阳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没有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下一秒,他刚松的一口气被他倒吸了回去,他声后响起一道声音,“你是什么人?”

邓子阳脖子一凉,感觉到袭来的掌风,瞬间回身反击,跟他打在了一起。但是邓子阳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而且对方又没有丝毫留情,所以他可以说是被压着打,再这样下去非得交出这条命不可。

邓子阳立马大喊:“救命!”

穆生云一惊,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帮手,怒道:“你擅自闯入我的地盘竟然还带了同伙!好大胆子啊!”

孟浮生一听到呼救声,心里一紧,带着人踢门进去了,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大两人如火如荼的一幕。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5)

孟浮生心中一紧,大喝一声:“生云师兄!”

穆生云被这突然的一声惊地愣住了,要不是后面反应过来,就差点挨到了气急败坏的邓子阳的一掌了。

后者也停住了,朝孟浮生不无愤怒地说:“你这师兄也真是够了,而言不和就动手,我这个好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其他两个人都没有理他,穆生云在见到孟浮生的时脸色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肉眼可见的不高兴和不满,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踪迹竟然会被浮生发现,而且还被找上来了。

他转身进了一间房间,头也不回地对孟浮生说:“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孟浮生默不作声地跟着走了进去,还顺手把门关上了,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好,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叫了一声,“生云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穆生云气的不行,刚才在外面是给他面子才装作若无其事,现在只剩下他们两师兄弟了,什么气都洒出来了,他忿忿地在房间理跺着脚转圈,“我不是说过了吗?等到事情办好了,自己就回回去,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尊重我的决定?师叔甚至还说要逐我出师门,你更离谱,一声都不通知就找了上来!”

他越说越生气,怒道:“你快点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以后不必来找我了,我知道分寸!”

“生云师兄!”孟浮生这个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憋了这么久的怒火和担心尽数化作暴力的冲动,他在穆生云应声转过来的时候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你现在到底要怎么样!”

穆生云被这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得晕头撞向,扶了桌子才勉强站住,要是换做打他的是别人,他现在肯定不由分说回手了,但是那个人是他的师弟,所以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反问道:“你打我?你疯了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不觉得这才是你该回答的问题吗?”孟浮生打完这一拳尚没有出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发红,“我还想问问你,你到底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么轻飘飘的几句你在解决完事情后会回来就能抵消所有人对你的担心吗?你知道嫂子有多久没有睡一个好久,精神萎靡成什么样子吗?你知道师叔在处理完山庄忙碌的事情还要为你的下落操心吗?”

他说得激动,上去揪住了穆生云的衣襟,掷地有声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跟我说这种话?生云师兄,我们对你的担忧算什么?到底有没有被你放在心里?嗯?”

他的几句话,就像是一盆凉水,将穆生云的一腔怒火和不满全部都消灭了,让态度软和下来,甚至颇为愧疚,他都明白孟浮生是什么意思,咳嗽了几声缓解凝固的气氛,缓缓说道:“我知道我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坐下好好说好吗?”

孟浮生没有拒绝,他们围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下了。

穆生云叹息道:“我知道是我错了才让你发这么大脾气。”他的小师弟,一向是最温和宽容的那个。

他想起记忆中年纪虽然最小,却是最懂事的小师弟,嘴角露出慈祥的笑意,突然来了回忆往事的兴趣,“我没有想到你会发这么大脾气,要知道你上次对我发脾气还是得知我欺骗你武功尽失的时候,但就算是那个时候,你更多的也是生闷气和躲着我。”

孟浮生冷静下来后,也后悔刚才那一拳了,“对不起生云师兄,我刚才太冲动了,我不应该打你。”他看到生云师兄脸上那高高肿起的一块,满是内疚。

“那是因为我先让你失望的。”穆生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那一拳了,甚至还主动安慰他释怀,“你也不要在意,就当刚才的事情是误会一场,我们都放下吧?再说了,我从小到大替你背锅的次数也不少啊。”

孟浮生也想起来了,以前的时候跟在师父身边,师父不让他们随便下山,可是他当时又对山下的生活很向往,所以总是缠着生云师兄让他带自己下山,然而每一次都被师父发现了。

可是每一次被发现后,生云师兄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了下来,说是自己贪玩,所有才拉着孟浮生下山的,让师父只罚他一个。

穆生云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个时候,不由笑道:“我们都觉得自己装的很好,可是其实师父都知道,所以每一次都是连着我们两个一起惩罚的,想来当时我们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两兄弟相视而笑,都沉浸在往日的童真与稚趣,那是最真诚的时候,是真真的两颗心赤诚相对。

孟浮生看生云师兄还沉浸在回忆中,表情明显柔和了不少,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继续劝说道:“其实生云师兄,我们当时的生活也很美好不是吗?而且就算师父走了,你当了庄主,我们的生活也可以不变的,我们还是可以在休闲的时候出去外面玩,特别是等到宝宝长大了,可以带他一起出去看看。不过到时候,你们一家人不要嫌弃我这个孤家寡人就行了。”

穆生云也被他带入了这样的想象中,一家人,美美满满,游山玩水,是一件多么诗情画意又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说:“是啊,宝宝现在越长越大,也越爱玩了,保不齐到时候流云山庄还留不住他呢。”

“这样想想,其实就已经够了不是吗?”孟浮生对于自己的话起到这样的效果非常振奋,乘胜追击继续说,“你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重要吗?生云师兄,你扪心自问,第一这个名头比得过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吗?你愿意用我所描述的生活换取第一这个名头吗?其实,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就是最好的吗?这样子,就算是师父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感到满意和欣慰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6)

孟浮生的话像抛出了一颗鱼饵,而穆生云也明显咬住了这诱人的鱼饵,上钩了,他犹豫着说道:“真的吗?”

前者十分肯定地点头,好像是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似得,“师父生平的心愿不就是我们的生活幸福美满了?师父生平淡泊名利,对那些荣誉一向不屑于顾,你觉得他想要看到你为了那些他所不屑的东西如此呕心沥血吗?”

穆生云眼神有些飘忽,他幽幽地说:“我也知道,但是我有些隐情。”

“什么隐情?”难道生云师兄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失去,孟浮生坚定地看着他,说,“生云师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是你的师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不应该共同承担责任和压力吗?”

“唉。”穆生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沉重和压抑,然后他掏出了一封信,“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对那些名誉也并不是那么崇尚,之所以突然有这个奇怪的想法,是因为一封信。”

孟浮生接过了那封信,拆开看的时候又听到生云师兄在说:“是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封信放到了我的枕边,上面写着对我的威胁。我本来不应该为了这屈屈一封信提心吊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山庄现今的状况,我没有办法不多想。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下定决心让流云山庄强大到没有人能够威胁!”

孟浮生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表情大变,上面写到流云山庄虽然现在名声响亮,但其实自从长风先生去世之后,内里一直虚弱,现在担任庄主的孟浮生根本无力护得山庄周全,要是他不尽力让山庄强大起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尝到虚弱的代价——满门鲜血。

他脸色愈发阴沉凝重,像是所有轻松的想法和念头都被这封信吸收进了,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心事,他沉声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穆生云摇摇头,“不知道,那天突然出现在我的枕头上后,我询问了巡逻的护卫,他们却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后面你有去查了吗?”

“当然。”穆生云的表情也随之沉重起来,一想到看到这封信的那天,他所有的睡意都被吓散了,满门两个字像一根钢针,戳着他的眼睛,带出血淋淋的鲜血。沉睡中的周婉仪也被他突然起身的大动作吓到了。他当然不能把这样的东西给妻子看,就安慰她自己只是做了噩梦。而这,也的确是噩梦,只不过化为现实了而已。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到底是谁把这封信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流云山庄,放到我的枕头边,而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的。”

孟浮生也觉得此事蹊跷且诡异,那个人有这等本事,不就说明他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生云师兄吗?生云师兄的武功虽然称不上江湖第一第二,但也是拍的上名号的高手,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实在是不多。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流云山庄的原因吗?”

“是啊。”穆生云说,“我在调查是谁把这封信放在我枕头上的同时,也在寻求让流云山庄强大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不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孟浮生看到生云师兄隐隐又开始激动起来,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说:“生云师兄,若信上说得是假的,那么一切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信上说得是真的,你一个人真的能处理得过来吗?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穆生云蹙眉,他当时的确是没有考虑后,他不是一个会鲁莽冲动之人,但是只要一涉及到流云山庄的人,他就难免会冲动行事,这一次也是,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他就没有办法冷静。

孟浮生看他似乎是不喜了,生怕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那么前面他的功夫不久白白浪费了吗?所以他赶忙说:“生云师兄,你一个人处理这件事情,肯定难免节外生枝,甚至.....一错再错,与其这样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流云山庄,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叔,然后大家一起处理,集大家之智慧,难道不比你一个人盲干要来得有效吗?”

“这......”穆生云再一次动摇了。

孟浮生眼看着快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心里高兴,表面还装作一脸诚恳,像是处处在为他考虑,而不是想着把人拐回去。

“我相信三大山庄的势力不会是生云师兄做的,但是外面那些人说你是畏罪潜逃,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你要是回去了,还能跟他们解释清楚,这样子,山庄近期的困境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穆生云沉默了好半会,才幽幽地说:“那三大势力,的确有几个人是我伤的,他们嘴吧太臭,我只是让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已。但只是小小地教训了一下,绝对没有下狠手,我对几个晚辈总不能那么狠。所以这也许就是他们把脏水全部泼到我身上的原因。但是谁,下了那么狠的手,把那些人打成那个样子,着我便不清楚了。”

怪不得三大势力这么确定得把脏水都泼到了生云师兄身上,原来是因为他的确动手了。不过孟浮生相信生云师兄的话,既然他说没有下重手,那么绝对是没有的,生云师兄并不是一个屑于在这桩事情上撒谎的人。

孟浮生猜测道:“那就是说,另有其人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那人为什么要做?难道是跟三大势力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成?”

“你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有可能被怀疑的人是谁?”穆生云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理智也回来了,开始了冷静地分析。

两人节节深入。

孟浮生回答:“是你,因为你在他们遇袭之前刚跟他们发生过冲突,而且之后也伤害了几个三大势力之人,所以这桩事情一旦发生,那么是你做的,似乎也不稀奇。”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7)

孟浮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如此想要栽赃陷害生云师兄,表情严肃凝重地询问:“生云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

“一提到这个,我脑子里浮现的人……”穆生云看向孟浮生,引起阴沉沉的,“便是那个特意潜入流云山庄,将一封威胁信放到我枕头边的人,目的便是猜到了我会因为顾忌到他的那封信,不会说什么,因而让我惹众怒。”

“那就更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孟浮生只要一想到流云山庄这段时间遭受到的言语攻击和侮辱都是因为一场设计,就气的不行,“生云师兄,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那么你就更要跟我回去了,回去把事情跟三大势力和其他江湖人士说清楚,然后再去把那个在背后捣乱的人揪出来!”

穆生云这一次是终于被他说服了,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只希望师叔到时候见了我不要把我敢出去。”

孟浮生显然也想起来在启程来找生云师兄之前师叔对他的怨言,但是更明显的是,师叔想要生云师兄回来,所以他安慰道:“生云师兄你放心吧,师叔那个时候说得都是气话,他只不过是因为气你不肯跟他回去,你回去了他肯定是高兴的。”

“但愿如此的。”穆生云苦笑,心里还是惴惴的,从小到大师叔给他留下的阴影并不浅,他可没少被师叔逗着玩。

他们继续聊了一会就出去了,邓子阳还在外面生气呢,一见到穆生云就气呼呼地说:“你们两兄弟跟我有仇吧?一个逼我进去,一个二话不说就对我动手,现在又亲亲密密拉着手出来,这不是摆明了整我吗!”

穆生云也自知刚才是理亏,不过那个时候他怎么知道对方是小师弟派进来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不心怀好意的地进来打探他的情况的,毕竟要是没有什么目的,何必要鬼鬼祟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二话不说的动手。

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他总不能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吧?于是便低头道歉,“对不起这位小兄弟,我一开始不知道你是我小师弟的人,等回到流云山庄了,我一定给你赔礼道歉。”

“欸欸欸!可别了。”邓子阳吓得瞪大了眼睛,忙说,“多谢你的好心了啊,我本来都不想过来的,还是你小师弟让人把我绑过来的,差点着了你们的道。现在还想拉我回去你们的大本营,你以为我嫌弃自己命长吗?还是算了吧算了吧,我们就此分开,各自安好吧。”

“也好。”孟浮生也没有强迫,本来就是他们理亏,所以他言语感谢了几句邓子阳的帮助,就目送他离开了。对方离开之后,他们也要收拾一下准备回去流云山庄了。

不过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所以他们休息了一个晚上,在白天就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了,但是他们刚出门,就被一群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围住了,为首的赫然是张志恒等人,他看着孟浮生狞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君子,你们就是一群虚伪的小人,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们吧?其实你早就知道穆生云在这里了!”

刘彩霞以前在面对孟浮生的时候还不至于因为他的身份而加入过多的负面情绪,可是亲眼看到这么讽刺的场景,让她觉得他们当时跟着他到处找穆生云是被骗了,像一群无头苍蝇那样被骗得团团转。

“孟浮生,你从前欺骗我们的事情,只要你把穆生云交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这一次来的不止是那群曾经在流云山庄住过的几人,他们各自都带了不少人,想必也是三大势力的人,看着穆生云都满是仇恨。

孟浮生自然不可能像他所说的把穆生云交出来,只是疑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消息的?是谁告诉你们的这件事情?”

“呵呵,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张志恒挑衅一笑,然后一声令下,“来人!去把穆生云带回去!交给阁主处理!”

“是!”张志恒带着他的人冲上去了,刘彩霞他们也不甘示弱,带着人跟着冲了上去。

孟浮生他们也只能勉强迎战,但是没等多久,他们就都感到了吃力,因为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打人力战都足以把他们耗死,所以穆生云和孟浮生眼神交流之后就决定了,正面刚不可取,暂时避其锋芒才是政策,于是他们决定了——逃跑!

“走!”穆生云低低叫了一声,流云山庄的人听了毫不迟疑地撤退,没有一点儿犹豫。

混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本该在昨天离开的邓子阳竟然出现在了角落,然后看着这副混乱的场景,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了,要是孟浮生看到他,肯定能够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算计,包括他一开始遇到邓子阳和被他劝服了带邓子阳回去流云山庄,都是被人算计在其中的。

不过,他或许以后再也不会知道了。

他们逃了没多久就意识到一直被跟踪者,张志恒等就像问到味道的狗,一路上紧追不舍,要是这样下去,等到体力耗尽,他们还是会被追上的,到时候,后果难以想象。

所以孟浮生当机立断,“生云师兄,我们兵分四路离开吧,这样子能够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能尽可能地保留力量。”

穆生云想想就同意了,他本来想跟孟浮生去一路,但是想想,要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对方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朝哪个方向追,所以很干脆放弃了,然后他们两个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开的。

在你追我赶的紧张追逐中,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孟浮生等了一会后发现没有人追上来,担心是不是都朝着生云师兄那边去了,毕竟生云师兄才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所以当即决定要去跟生云师兄汇合。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8)

穆生云在这个时候想必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们耗费了一番力气后,终于在某个地方碰面了。

想到张志恒那群人现在肯定在到处找他们,更有可能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试图拦截他们,所以他们要是这样回去的话,肯定会被他们堵到的,所以孟浮生当即决定给他喝生云师兄易容。

因为条件的限制,这一次的易容非常简陋,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够发现他们的不同,在这种时候孟浮生可不敢赌,所以决定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然后传信回去告诉师叔自己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派一点人手过来保护他们回去。

生云师兄同意了他的建议,信传出去后他们就找了一个地方等待,师叔的人几天后终于过来了,一路上保护着他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流云山庄。

师叔在信中就知道了穆生云也跟着回来的消息,便让他们一回到就去找他,穆生云在门口颇为忐忑,不是很敢进去。

孟浮生觉得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很像是一个犯了错要去面对长辈的小孩,笑他,“生云师兄,师叔就算是骂你也就是数落几句,难道你长这么大了他还会打你不成?”

“怎么不会啊?”穆生云心有戚戚,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这么果断地答应孟浮生回来,“他上次不就教训了我一顿吗?仗着我不敢还手。”

“你们两个在外面磨磨唧唧做什么呢?”师叔显然是老早就知道他们来了,大声呵斥,“快点进来,难道里面还有老虎不成?让你们两个这么害怕。”

穆生云身体一抖,嘟嘟囔囔地说:“要是是老虎就好了,可惜是一直比老虎还要凶的。”

孟浮生被他的话逗笑了,率先进去之前还说了一句鼓励他,“生云师兄别想了,勇敢去面对吧,保不齐被师叔打一顿,最多就是骂一顿,一切就都过去了,风平浪静了不是?”

穆生云听了孟浮生的话,到底是鼓起了勇气,后脚就跟着孟浮生的前脚进去了,一进去就乖乖地叫了一声师叔,然后鹌鹑一般躲在了角落,眼睛都不敢往上看一眼,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这样子可不能取悦到师叔,突然阴阳怪气地说:“浮生,你怎么把一个陌生人带回来了?还嫌弃我们流云山庄不够不安宁不成?”

孟浮生干巴巴地笑,“师叔,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师叔冷笑道,“我可记得不久前某人可是跟流云山庄切断了关系的,可不就是陌生人吗?”

“师叔。”装死的穆生云总算是开口了,一脸的悔意,状似十分真诚地说:“当时是我错了,是骂是罚,我都听师叔的。”

“现在知道听我的了,当时怎么不知道?”其实师叔也就是口硬几句,看他态度还算诚恳,心里那股子气也就消了,跟他们谈起了在找穆生云的时候他们所发生的事情,“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吗?”

孟浮生喝穆生云同时摇摇头,前者说:“不知道,看这样子,像是要把我跟生云师兄一网打尽啊,要不是我们机灵,还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什么样子呢。”

他就是为了缓和气氛才抬自己一句,得到师叔的一双白眼后书房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

既然连是谁走漏的风声让张志恒他们发现了穆生云都不知道,那么只能暂且这件事情放下了,换到了另一桩。

师叔问:“你说你只是伤害了三大势力的几个人?而且只是教训一番没有下重手。”

“是的。”穆生云收敛了因为孟浮生的话而扬起的微笑,认真严肃地说,“所以当时他们找上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正是因为那桩事情就承认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后续那么严重的事情!我当时解释其他人不是我动的手他们根本不相信。”

“悄无声息给你送去一封恐吓信,有栽赃陷害你,你到底是惹了哪个心狠手辣之人?”师叔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到流云山庄这么久,也是眼睁睁看着穆生云办事的,除去那段时间因为要去跟着孟浮生才疏忽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仔细想了想,有没有在哪里惹到什么人?”

穆生云赶忙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师叔,我自知道我做事莽撞了一些,但是不至于下狠手,更不会对谁背后下阴手,所以一般跟人起矛盾都是生意上的小摩擦,都没有发酵到的趋势,毕竟做生意吗?哪家能没有一点利益竞争。”

师叔默了默下巴,沉思道:“那么这就奇怪了,总不能是没事找事,平白无事来花费这么大功夫来陷害你吧?不过——”

他话锋一转,责怪道:“我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傻,收到这么一封信竟然藏着掖着谁都不说。你难道以为如果信上说得是真的,凭借你一个人的本事能够解决得了不成?”

穆生云再一次低下了头,他无力反驳师叔的话,他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把自己看得太重太伟大了,在师叔训斥玩后,他才再一次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师叔,我不敢这么自我,故意欺瞒你们。以后要是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擅作主张,肯定跟你们好好沟通再做决定。”

师叔看他认错的态度够诚恳,也像是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也不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只是说:“认识到你自己的错误固然后,造成的后果你也要自己弥补,你知道你师弟担心你多久了吗?你知道你妻子有多么惶恐吗?你身后有许多人,不要做什么都不管不顾。”

穆生云把头低得更低了,“师叔,生云受教了。”

“行了,既然知道了那么你们就都走吧,我最后帮你处理一天的山庄事务,让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师叔说吗“不过,明天我可就什么都不理会了?当年我可是什么都不做的,没有想到当了长辈还都补回来了。”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49)

两人出去后,孟浮生在门口对穆生云说:“生云师兄,你既然回来了,那么早点回去看望嫂子吧,她很想你。”

穆生云沉重地点点头,也想起了那个一直在等着他的女人。回到院子的时候,他一时间竟然不敢敲门,突然升起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久久不敢进去,知道丫鬟路过见到他,激动地喊了一声:“庄主!您回来了!”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就悠悠打开了,门后面是那个让他又想又愧疚的女人。

周婉仪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似乎无法相信这个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这么久的人会在这么普通的一天,出现在门口。她甚至怀疑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直到那个人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婉仪,对不起,我回来了。”

对不起和我回来了,是一对多么矛盾的词语啊,却这么自然地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惹得周婉仪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哽咽地骂了一句混蛋后就要重重地把门关上。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穆生云反应得太快了,在门关上之前他就已经钻进来了,紧紧地把妻子抱住,既是安慰也是抱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走得那么突然,也不该回来得那么晚,让你久等了,抱歉,很对不起。”

“你个混蛋!”周婉仪所有的怨气似乎都被这个突然的怀抱所消融了,她锤了锤他的胸口,然后趴在他的怀里幽幽地哭泣,“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穆生云鼻子也算了,铁汉也被爱人的泪水化作绕指柔,一圈一圈地缠在她的身上,他轻声说道:“对不起,婉仪,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不要气坏了身体。”

“谁为你这个混蛋生气啊!”周婉仪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咬到了一口骨头,想到他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骨头,嘴上说着他活该,心却软成了一滩水,恨不得给他做几百道好吃的让他立马补回来,“你快去休息吧,你看你那黑眼圈,也不知道累了多久了,活该啊你这个混蛋。”

穆生云心里暖暖的,虽然很生气,但是妻子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他挑逗地说:“那我们一起休息,听浮生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的精神很差。”

“我才不要。”周婉仪把他推开,然后小跑出去,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你自己休息去吧。”

穆生云看见她急匆匆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知道她肯定是去给自己熬补汤和做好吃的了,感动不已,越发觉得自己悄悄离开还不给妻子消息的自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他醒来的时候,果真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的香味,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菜估计也是早就做好了的,婉仪为了让他能够好好休息就一直等到现在。

用完晚膳后,两人在院子里赏月,周婉仪主动关心起他在外面所遇到的危险。那些对于穆生云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他不想提起让妻子徒生惊惧,就简略地随便讲了一些,但是这些对于周婉仪而言也是非常惊险的了,她甚至都不敢相信生云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到最后,她把头靠在穆生云肩膀上,轻轻地说:“生云,你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好不好?我是你的妻子,是愿意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要是瞒着我,我不但不会放心,还会更加担心你。”

穆生云感到更加愧疚了,他说:“师叔他们已经说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会那么冲动的。”

“嗯。”

他们的日子似乎就要这么岁月静好下去了,流云山庄近期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很安静和祥和。但是这种过度的安宁却让孟浮生产生了一种风雨欲来之前的沉闷和压抑,让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潜藏着的危机。

就在这一天晚上,孟浮生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浓重的危机感让他再也无法在房间里呆下去,刚走出去就听到不远处的动静,赶忙赶了过去。

他看到巡逻的护卫跟一群人打斗在一起,这里毕竟是流云山庄的地盘,人只多不少,所以护卫越来越多得赶了过来,那群外来人逐渐落入了下风,还不等孟浮生赶到他们就全部被擒住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声,那群外来人似乎是受到了这声哨声的驱使,竟然齐刷刷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自杀了,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到有人惊呼,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断气了。

为首的护卫立马跟孟浮生报告:“孟少爷,他们都死了。”

“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没问出来。”

这个时候穆生云也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了,结果就见到了地上的十几具尸体,表情凝重地询问,“浮生,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孟浮生说,“护卫巡逻的时候发现这群人鬼鬼祟祟要进来,结果把他们抓住的时候他们都自杀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现在死无对证,这件事情也成了一桩悬案,也是今天的事情让孟浮生更加产生了一种大祸临头之前最后的宁静的危机感。

就这样继续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后,孟浮生收到了一封来自杜维桢的信,信上说他过几天要过来处理一些事情,他想要跟他见一面。

孟浮生自然是高兴,也很奇怪他要处理的是什么事情,毕竟要让皇上亲自来处理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他为了给生云师兄打预防,就提前把杜维桢要过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果真,穆生云一听表情就不好了,他心里对杜维桢的抵触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反而随着孟浮生继续掺和进公主的事情而愈发浓重,不悦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0)

杜维桢在信中并没有写明自己的目的,所以孟浮生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他如实地告诉了生云师兄。

穆生云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要来看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你。”

“生云师兄。”孟浮生无奈了,“你对维桢的恶意太大了,但是维桢特意过来找我一趟,说明肯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穆生云也就是说几句气话,做事还是非常有分寸的,所以后面也没有多说,只是提醒孟浮生几句要是杜维桢真的让他去做什么很冒险的事情,希望他能够拒绝,而不是什么都答应,不然他肯定会生气的。

孟浮生连忙应下,“生云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先问维桢有什么事情。”

穆生云这才罢休,过几天后孟浮生询问杜维桢来到了哪里,得到他快到达的消息,就赶忙亲自去接他,两个人在流云山庄山脚下正好碰上了。

孟浮生笑着过去打招呼,“维桢,很久不见。”

杜维桢本来严肃地绷着的脸也笑了起来,“什么好久不见啊,一个月前不才见过面吗?而且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要跟你相商,我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说说话吧。”

孟浮生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也来不及回流云山庄再说了,就先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两人面对面,杜维桢的表情又开始逐渐凝重起来,他说:“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先看了再说。”

孟浮生接过来一看,剑眉逐渐拧了起来,“这是谁写的信?”

信上写到他妈过一段时间要来把公主带走。

现在公主不在他们的身边,所以两个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带走的是何翠然。

这个时候,孟浮生突然想起来要跟对方说得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对了维桢,我前段时间从一个前辈那里得到了妍儿的消息,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杜维桢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表情大变,激动地握住孟浮生的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浮生你快告诉我吧!”

他的脸上因为激动隐隐作红,可见此刻的心情是如何心潮澎湃,他一点不怀疑孟浮生是在哄骗他,他清楚孟浮生的为人,要不是有清楚的证据,说话不会那么笃定,所以越想到可能性,他越无法冷静下来。

孟浮生示意他先冷静下来,然后把那个疯子所说的事情提了,“我们在那里遇到一个疯子,何姑娘从未见过他他却说曾经救过何姑娘,而且还讲出了时间地点,以及描述了他所救的那位姑娘的长相,眉心痣便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特征。不过我之后去找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位姑娘躲去了哪里,所以没有找到。而且其实也不能够确定那位姑娘真的是公主,毕竟有何姑娘的事情在先,就算真的再冒出一个假的,也不足为奇。”

纵使如此,这一丝线索就已经让他们两个人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你是说……”杜维桢激动得都有些发抖了,眼里满是期待,“妍儿很有可能还活着?”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把妍儿带回来!想想他娇生惯养的精贵的皇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遇到了多少困难,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愿意去想的,现在一股脑往他的意识里面钻,让他一阵心疼。

他脱口而出:“我想早点把妍儿带回来!我不能看到她在外面流浪,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愧对母后去世前的嘱托。”母后走的时候妍儿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去世,什么叫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以为母后只是睡觉了,只不过睡得比较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便一力承担起了这个可爱的责任,除去上课,几乎片刻都把他带到身边,护得如珠如宝,即使失去了母后的呵护,所有人也都清楚她是太子的宝贝妹妹,是太子的逆鳞。

孟浮生点点头,说:“找是肯定要找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那里有一群人还在找妍儿,现在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样了,要是我们贸然过去,保不齐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我们先等几天吧。”

杜维桢虽然巴不得立马见到妍儿,对她驱寒温暖,但是对她的安全更为看重,一听说这事情立马答应了,说一切都听更了解情况的孟浮生安排。

他说:“没事,多长时间我都等得起,在来之前我已经处理好堆积的重大事务,剩下的也都交给了丞相,他会处理好的,所以我现在需要担心的,只有妍儿的安危。”

杜维桢心里也在庆幸,当时离开皇宫的时候莫名紧张,所以连着几个夜晚彻夜不睡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要不然这一次就算他想跟着孟浮生去也会因为被皇城的事情牵扯着无法安心。

孟浮生有些乐了,“我一开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件事情吧?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杜维桢苦笑道:“其实我在来的时候也想的是把事情一并在外面解决了,尤其是这封信的事情,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要带走一个本来就不在的人。”

“或许他们说要带走的是何姑娘吧?”虽然孟浮生还是很疑惑这跟何姑娘有什么问题,不过也许在外人看来,何姑娘就是妍儿吧,所以这么写来威胁信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杜维桢也是这么想的,叹气道:“那么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们保护好何姑娘了,毕竟她也帮了我们不少。”

就算他不说孟浮生也会这么做的,不说其他的,就谈何姑娘在他病倒的时候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足以让孟浮生感恩她,自然不可能让别人伤害到他。

杜维桢本来想到山脚的镇上找一家客栈的,被孟浮生阻止了,坚定地将他带上了山庄,一句“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就让杜维桢缴械投降。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1)

杜维桢这一次再次作为客人到了流云山庄,出于礼貌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拜访一下山庄的主人,可是当他亲自到穆生云的门前时,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只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庄主现在没有时间,不能跟他见面。

杜维桢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里,毕竟流云山庄近期的事情那么多,忙碌一点也是正常的,可是第二天、乃至第三天的时候依然是这样,下人还是一样的说辞。

他有些恼了,追问道:“那么生云师兄有没有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要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挪出来跟我见见面。”

下人面露尴尬,杜维桢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啊,前几天的事情都是托辞,就是生云师兄单纯不想见到自己而已。他不打算放弃,便对下人说:“还是麻烦你进去告诉生云师兄一声,我只是来拜访一下,并无要事相求。”

下人知道他的身份,被他这么对待也是诚惶诚恐,想着幸好穆生云跟皇上关系好,不然庄主这样的态度,迟早要跟昆国搞成对立。

于是他连忙应道:“好好,小人这就是说。”

但每一会他就丧着一张脸出来了,支支吾吾地说:“皇上,要不您还是下次再来吧,庄主他说要休息了,不想被人打扰。”

杜维桢这下子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是不受欢迎的,起码是不受生云师兄的欢迎,甚至还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不过杜维桢不仅不因此迁怒,反而能够理解,毕竟他的确是麻烦了浮生太多的事情,甚至这一次也是需要麻烦他的,所以生云师兄不喜欢他甚至有些敌对他也是正常的。

杜维桢暂时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没有坚持要继续见穆生云,反倒是转换策略去拜访了山庄的女主人——周婉仪。

他单独去见了周婉仪一面,邀请她到了院子里坐,她对他肯定不像穆生云那么肆无忌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法无天,她拘束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杜维桢忙说:“嫂子,我称呼他为生云师兄,你自然就是我的嫂子,你对我就像对一位普通的晚辈就行了,不用那么拘束,反倒是让我感到不好意思了。”

何翠然虽然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熟络起来,但是也没有那么紧绷着了,笑了笑,说:“我哪里敢啊。”

杜维桢却看她笑得有些勉强,似乎是不大舒服,而且脸色也不怎么好,似乎像是缺少血色,但是心情却看起来不错,所以明显不是因为心绪引起了,便多问了几句,“嫂子的脸色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啊。”何翠然奇怪地摸了摸脸,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不要生云昨日也提起过为什么他回来了自己的脸色也还是不好,便疑惑道,“很明显吗?”

杜维桢仔细端详了一下,果断地点头,说:“是的,嫂子眉心还隐隐约约有一丝黑气,难不成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不成?”

他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这几天她一直觉得四肢疲乏,似乎动一动都很累,甚至胃口也变得差了许多,不过因为顾虑生云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忍心麻烦他,让他担忧,所以便忍着什么都不说,又觉得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没有什么大碍,就更加不注意了。

但是杜维桢这么一说,何翠然便感觉有点不好了,她把自己的症状如此说了出来,忐忑道:“我难不成是生了什么大毛病不成?可是除去这些我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啊。”

听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而且以他跟嫂子的关系,或许嫂子心里有什么事情不好告诉他呢?想来到时候询问一下浮生更好。

于是杜维桢就没有说什么了,反倒是安慰道:“没事,是我多心了,乱说话吓到了嫂子,嫂子可千万别多想。”

周婉仪听到这个悬起的心脏就放下了,的确有一点怨对方说话吓她,但是更多的是放心,在一番言语交流中两个人也不复刚才的陌生了。

杜维桢每一会就跟她告别了,离开了穆生云的院子后他就去找了孟浮生,正好对方也闲着,两个人就坐在一起闲聊。

他提起被生云师兄拒之门外,一直避而不见的事情无奈又好笑,“看来生云师兄不会那么轻易地原谅我,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的面。”

明明是一件很值得可怜的事情,孟浮生却听笑了,开玩笑地说:“你跟生云师兄怎么像一对冤家,不过你不用往心里去,生云师兄现在就是这种小孩子的性子,不久前还跟师叔打了起来呢。”

“哦?”杜维桢突然来了八卦的兴趣,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生云师兄怎么会跟师叔打起来?”在他看来不说生云师兄,就师叔是一个性格沉稳,颇有淡泊名利的隐士风格的贤人,怎么会跟一个晚辈动手,难不成是生云师兄做了什么惹师叔怒火中烧的事情?

孟浮生便缓缓道来,“前段时间生云师兄在半路上被师叔碰上了,师叔想带他回来,生云师兄不愿意,把师叔逼近了就跟他动手了。这次我倒是觉得师叔做的是对的,那个时候生云师兄已经在外面将近两个月了,几乎音讯全无,不仅我们,嫂子也很担心啊。嫂子那段时间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其他看上去都很令人担心。”

杜维桢就联想到了周婉仪眉中间的黑气,想着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也就没有继续多想。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是跟的杜维桢一起用膳,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聊起天来便收不住嘴,在花园里谈天说地,畅快淋漓,一直到月上三杆,然后两人抬头大笑的时候,竟然就这么十分巧合地跟生云师兄撞上了眼神,他们的笑都凝固在了脸上,笑容莫名其妙开始尴尬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2)

孟浮生很快反应过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尴尬,赶忙打哈哈缓和气氛,“生云师兄,你怎么走到花园了?”

穆生云一点都不给面子,反问道“难道我不能过来?”

“这倒不是。”孟浮生哈哈一笑,可是见没有人跟着笑,更尴尬了,讷讷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穆生云没有接他的话,轻飘飘地看向杜维桢,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皇上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说得好像自己真的不一样那样,孟浮生心里吐槽了一句,但也清楚生云师兄这是故意在给维桢找不舒服呢,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杜维桢说“是我疏忽了,忘记提前告诉生云师兄,实在是打扰了,还希望生云师兄能够不要介意。”

他的回答可以说是十分得体了,似乎没有提及前几次被下人拦了下来不让进去的事情,甚至还把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要是换做别人,实在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穆生云哪里是那么容易放过的人。

穆生云呵呵一声竟然说“的确是打扰了,那什么时候走?走之前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好去送一送。”这才还没来多久呢就提到送走的事情了,他有多么不欢迎杜维桢不言而喻。

杜维桢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一笑,无奈地说“生云师兄说笑了,我可能还要继续叨扰一段时间。”

孟浮生这下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生云师兄的针对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他赶忙再一次跳出来打圆场,“生云师兄,维桢是客人,哪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又转而对杜维桢说,“维桢,生云师兄都是在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流云山庄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他的话给了两人梯子下,他们也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再继续纠缠这下口舌之快。

穆生云过来就是故意要怼杜维桢一顿的,现在没戏了也不想待下去,结果刚要走,就看到了急匆匆赶了过来的管家,老管家面色焦急地说“庄主,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什么!”三人齐呼,穆生云当然是其中最着急的,他赶忙询问,“怎么回事?”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忙说“不知道啊,丫鬟说夫人本来在好好地做女红,结果转眼就倒在了榻上,怎么叫也叫不醒,大夫现在已经过去了,老奴赶来通知你。”

穆生云二话不说就回去了,孟浮生和杜维桢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院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下人们脸上写满了焦急。

这个时候大夫已经把好脉了,表情严肃,他摸了摸胡子,似乎在想些什么。

穆生云赶紧问“大夫,夫人这是什么病?”

“夫人身体没事啊。”大夫纳闷地说,“我给夫人看过来,并没有发现哪里虚弱得能够引起昏倒的毛病啊,就是夫人的脸色有些差,这个我才疏学浅,也看不出是因为什么。”

这里要论医术最高明的肯定是孟浮生了,他推开凑近一看,发现周婉仪的脸色果然差了许多,甚至比生云师兄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还要差,眉间的黑气越发明显了,甚至眉宇间还带着一股愁色,脸色发白,嘴唇发黑,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毛病啊。

但是大夫总不能骗他们吧?孟浮生让大夫让开,自己坐到了床边,开始给周婉仪把脉,表情也开始奇怪起来,他轻声道“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也奇怪。”

穆生云急到不行,看他还在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怒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是在给我唱戏呢?”

孟浮生简洁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嫂子这脉象的确是有些奇怪的地方,看上去似乎像是没有休息好,可是你都回来了,嫂子又会因为什么没有休息好呢?”

周婉仪在他们谈话期间幽幽转醒了,似乎还没有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有些茫然。

孟浮生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拉过穆生云走到一旁,询问,“生云师兄,你确定嫂子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吗?为什么脸色比你回来之前还要差?之前还能说是因为过度思念你,现在怎么想?并且要是因为身体原因为什么我把脉不出来,所以我觉得你需要跟嫂子好好沟通一下。”

穆生云怼周婉仪非常担心,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显然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但是他刚走过去,周婉仪的表情忽然变了,有些怨更多的则是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生云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啊?”

“师叔不是说你不愿意回来吗?怎么现在终于办完你的事情了!”周婉仪还以为他是不想回答,委屈地咄咄逼问,“你怎么能这样子?你在外面有没有考虑过我!”

“婉仪。”穆生云紧张地抱住了她,忙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这些古古怪怪说这些奇怪的话做什么?我不是好几天前就回来了吗?怪罪的话你在前段日子也都说了啊。”

周婉仪愣住了,然回她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生云,我怎么了?我也记得自己好像也说过了,莫名很熟悉,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的。”

穆生云这个时候彻底慌了,一颗心焦急又忐忑他拍了拍周婉仪的肩膀,用极为温柔的声音问“没事的婉仪,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都能陪你面对——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就是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什么事情都行。”

周婉仪安静了下来,表情有些呆滞,认真地思索着,但是表情却越来越痛苦,好半天她才带着哭腔说“我忘记了,生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是失忆了,我把你回来之前几天的事情都忘记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

她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汲取温暖,汲汲皇皇。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3)

穆生云安慰着担惊受怕的妻子,但自己心里也不平静,将妻子安抚睡下后拉着孟浮生出去后,表情凝重,“浮生,连你也看不出婉仪有什么不对劲吗?”

要是真的只是因为太累了才昏过去的,怎么可能醒来就把前几天的事情全忘记了,这也太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孟浮生显然也是觉得非常不对劲的,这种短暂性失忆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可是嫂子的脉象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孟浮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杜维桢也跟着出来了,然回在暗地里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他就立马察觉到了对方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跟他说。

他平静地说“生云师兄,我现在还不能想出来这是什么原因,我想要回去查一查,你就留下来照顾嫂子吧,他很需要你。”

“好。”穆生云心里着急知道原因,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只能看着孟浮生他们离开了,又听到房间里面的丫鬟喊道,“庄主,夫人醒了要找你呢。”

他赶忙进去了。

孟浮生带着杜维桢走到了花园才停下,“维桢,到这里可以说了吗?”

杜维桢点点头,然回露出回忆之色,缓缓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想到的,但是今天晚上嫂子的失忆,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偶然间看到宫中的太医研制出来的一种****。”

毒这让孟浮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追问道“维桢,你具体说一说。”

杜维桢点点头,说道“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因为当时好奇心作祟多嘴询问了几句。那是我之前在皇城的时候遇到的事情,我看见他在用一只小白鼠做实验,那只小白鼠几天之内身体就迅速衰老死亡。他后来跟我是哦,这种毒药能够加速人体内部的器官衰老,但是这种加速,放在人身上并不明显,所以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但是还有一种非常致命的特征,那就是暂时性失忆。”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就像是嫂子这样的症状,应该是每天喂食少量才会出现的,才让嫂子平时除了脸色,和今天的突然昏倒之外,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孟浮生吞了屯口水,脸色也逐渐黑了下来,“也就是说,要是嫂子继续这样下去,最后很有可能死亡?”

“是的。”杜维桢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只是想要让孟浮生他们能够注重起来,不然事情发展到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后是能够尽快解决,不然最后或许会覆水难收。”

孟浮生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既然太医研制了这种毒药,那不说明他可能有解药吗?

他也这么问了,“那维桢你让太医看看有没有解药吧?”他心里认为肯定是有的,却没想到竟然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杜维桢为难地说“福身,真是非常抱歉,这毒药还是在不久前才研制出来的,所以太医还没有来得及研制解药,所以目前是没有解药。”

孟浮生大失所望,他也能研制解药,但是他现在连毒药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情况紧急,还是等待他研制出来耗费得时间可就长了,所以他拜托杜维桢,“维桢,你让那个太医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解药研制出来吧?当然要是他能够来这里自然是最好的,我们可以一起试试看。”

杜维桢当即答应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说“行,我待会写信回去让他要是没事立马过来,你别急,迟早会有办法的。”

但是他接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要告诉生云师兄吗?”

这是一个问题,嫂子的事情生云师兄肯定要比他们更担心,要是知道嫂子是中毒了,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呢。再者说了,生云师兄现在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等到把解药弄出来了再说,到时候告诉生云师兄,让他再去调查。

孟浮生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暂时还是先瞒着生云师兄吧,你刚才示意我出去再说不就是不想让生云师兄知道这件事情吗?那我们还是等先把解药搞出来才把事情告诉生云师兄吧。”

杜维桢的心思被他戳中了,摸了摸鼻子,表示“我那个时候的确是这个意思。”

他们后面也没有什么要说了,就分开各自回去了,杜维桢回到房间立马给太医写了一封信,让他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尽快处理完过来流云山庄。

第二天孟浮生也没有闲着,他让杜维桢让太医顺便把毒药的药房要过来,当然,怀疑是这种毒药也只是他们其中一个猜测而已,大陆这么大,有这种症状的毒药多着呢,所以孟浮生在其他时间也让人大量搜罗吃下后会让人产生类似症状的毒药的方子。

最后他得到了许多药方子,但是捣鼓了好多天,也一无所获,孟浮生不由得泄气。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在很久以前流传着一种毒药,被下毒的人症状跟周婉仪的所差无几,也是在昏迷后开始短暂的失忆,而且也会慢慢衰弱下去,直到最后死亡,表面上甚至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异常,只是脸色会越来越差。

其实表面看不出问题,内里已经十分衰弱了,肾脏的健康都被掏空了。

孟浮生一听,就觉得简直完全是嫂子的症状,立马让人大力调查,势必要把药房找出来!但是找了好几天,得到的消息却让他非常失望。原来这张药房是非常古远的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手,能够传下来这些消息已经是不容易了,想要药房也安然无恙地完完整整留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关于这种药方已经失传了许久。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消息,也就是说现在能够在明面上查到的相关消息不多,不代表暗地里一点都没有,或许还是有一些人知道这张药方甚至能够研制出毒药的。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4)

孟浮生在想尽办法要去找出还有谁能够做出这种毒药,同时他还开始调查嫂子身边的人,一开始因为顾忌到动作大会让生云师兄起疑所以才按着没查,现在因为暂时没有其他线索,而找到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会找到真正的药方,所以孟浮生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甚至甘愿冒着让生云师兄发现的风险。

因为想着兹事体大,所以他不放心让别人查,是一个个开始排查的,当然不是直接把事情查出来,而是调查个人所负责的事情,与主人接近的次数和距离以及权力,以此判断是否能有机会如此多次地给夫人下上毒药。

但是所有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的都查了过去,却一无所获,因为他们根本连下毒药的动机都没有,能够接触到夫人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的,要不是在流云山庄长大的,要不是被卖到了流云山庄。

流云山庄的福利可谓是最好的,一来没有会剥削下人的主子,二来月钱很多,能够供的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

就算还是有些人被私欲熏心了,就像曾经伺候过嫂子的那个丫鬟,孟浮生也经过仔细排查,并无人有作案的能力。

既然查不到,那么就很奇怪了,嫂子到底是从哪里吃到这种毒药的?要知道孟浮生这样找都找不到,可见这种毒药并不常见,总不能是嫂子自己找来自己吃的吧?

在孟浮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在私底下那些动作都被穆生云看到了,一开始后者并不在意,他对孟浮生的信任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根本不觉得他会害了周婉仪。

但是穆生云越看越不对劲,怎么像是在筛洗他的院子里的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过几天穆生云看他还是在忙这事情,终于是按捺不住了,直接把人叫了出来询问。

孟浮生在看到他以这副疑惑又不解的表情来叫他的时候就暗道不好了,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果不其然,生云师兄一开口便是:“浮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这几天你在我的院子里筛选人做什么?”

孟浮生一愣,其实他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就有被生云师兄发现的假设了,现在也就是假设发生了而已,所以他也没有愣多久就说了,“生云师兄,我的确是背着你在做一件事情,但那是因为顾及到你现在又要处理山庄的事情,还要照顾嫂子,加上你对嫂子的心情,心里肯定不好受,而我也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所以事先就没有告诉你。”

穆生云不好的预感更加浓厚了,但还是决定听,“没事,比起这个,我更想不喜欢你瞒着我。”

“好吧。”孟浮生叹了一口气,把他跟杜维桢暗地里商量的事情告诉了他,“其实我们在那天就知道了嫂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药的特征维桢曾经在一个太医那里见到过,所以才会那么快发现......”

“中毒!”穆生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好像遭遇了什么人生变故一般,惊骇不已,“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你们查到什么没有?”

怪不得婉仪这几天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睡眠的事情也越来越长了,可是他只看得出她脸色差,并未发现什么,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原因!

孟浮生知道他肯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是自己在第一时间知道嫂子是中毒后,也不能平静,更何况是生云师兄?所以他忙说:“生云师兄你先别着急,我不是说了吗一个太医研制过这样的毒药,所以前几天我已经让维桢去把那个太医叫过来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到了,你别急,肯定会好的。”

穆生云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也就是说你到时候有信心能够研制出解药?”

孟浮生一愣,这个他倒是不能非常确定,不过有药方在,肯定要比凭空想象要简单,“我会尽力的,你相信我的能力吗?”

要说这个世界上穆生云最相信的是谁,孟浮生一定占有一席之地,所以他倒不至于像刚才刚刚得知消息那样崩溃,逐渐能够冷静理智地分析问题,“那么在这段期间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嫂子。”孟浮生耐心地说,“我这几天在你那里调查就是想要找出是谁下的毒,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有人有嫌疑。所以需要你多多注意嫂子,免得让谁再乘虚而入的,其他的交给我。”

穆生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坐吧,我会支持你的,我先回去看看婉仪了。”

“嗯。”

孟浮生有些悲伤地看着生云师兄离开的背影,他看得出生云师兄隐藏着的惶恐不安,毕竟他们相濡以沫的感情浓厚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穆生云回到院子的时候,从丫鬟口中得知夫人又睡下了,说是头晕体乏。他一阵心疼,婉仪现在几乎都是一睡大半天都过去了,饭也没有胃口吃,现在知道她是因为中毒了的原因,于是难受。

他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并不安宁的睡颜,微微皱起的眉眼,发白带紫的脸色,偶尔的梦语,都在告诉别人他在梦中也不舒服。

“婉仪。”穆生云轻柔地摸摸她的额头,低声说,“你放心,我会治好你,让你相安无事的。”

一直到傍晚周婉仪才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丈夫她显得很惊讶,但是刚坐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起身太快,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难受地闭上眼睛,缓了缓那阵眩晕才过去。

“怎么了?”穆生云着急地问,“哪里不舒服?”

“没事。”周婉仪那种难受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她笑了笑,说,“只是刚才有点头晕,你用膳了吗?我才想起来睡前还没用膳呢眼看着天就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我安心,近期的睡眠质量也好了许多。”

穆生云笑容一僵,默默的“嗯”了一声。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5)

第二天的时候杜维桢告诉孟浮生,那位太医估计快到了,后者立马通知了生云师兄,结果生云师兄当即决定由他亲自去把太医接过来。

杜维桢担心他们两个互不认识节外生枝,所以特意把一个能够表明身份令牌的东西给了,穆生云没有一点犹豫地接过了,虽然没有跟杜维桢说什么话,但是没有冷嘲热讽已经算是最好的一个进展了。

穆生云带着人亲自到小镇那里候着,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背着个布袋子的老头子,长发白须,看上去挺急的,跟穆生云跟他所描述的李太医一模一样,他迎了过去,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笑问道:“老丈人便是李太医吧?”

“你是?”李太医更警惕了,“我不认识你。”

杜维桢拿出了身份令牌交给他,说:“是杜公子让我来接你的。”

李太医一看到身份令牌就缓和了,抱歉地说:“很不好意思啊,原来你是流云山庄的人啊,不怪我这么警惕,实在是我在路上就遇到了一些意外,所以就四面楚歌了些。”

“什么意外?”杜维桢立马警惕了起来,说,“李太医尽管说,要是我能够帮忙的,会尽力处理的。”

“其实我也正要跟你说呢,不知道是不是跟你们流云山庄有关系。就是在半道上我好好赶着路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串出来的人袭击我,好在我当时带着人保护我,这才没事,其他人在后面负责掩护我呢,我就一个人走了。”

穆生云心中一凛,这要是李太医真的在半路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影响的可还有他的妻子啊,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究竟是谁那么丧心病狂!

他怒从心中来,立马对李太医说:“你的事情我现在去查一下,他们会保护你回去的。”

李太医想要劝阻他,“这位少爷,对方穷凶极恶,你过去可能会遇到危险啊,反正老夫现在也安全了,还不如先去流云山庄吧。”

“不用了,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李太医眼看着阻止不下来,也就罢休了,跟着其他人朝着流云山庄去了。而穆生云则是当即折身朝着镇外走去,势必要查出到底是谁那般丧心病狂,想要赶尽杀绝,断了他的希望!

孟浮生带着人在山庄门口等着李太医,结果只见到李太医一个人回来了,左右见不到生云师兄,好奇道:“李太医,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李太医跟孟浮生是认识的,但是不认识穆生云,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少爷是流云山庄的庄主啊,赶忙说:“庄主听说我在路上遇到了袭击,就说先去看看情况。”

“你遭受了袭击?”孟浮生一听这个,就知道情况不对,皱起了眉,也理解了生云师兄为什么要去了,“行,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要麻烦李太医了。”

“哪有,都是我分内之事。”

孟浮生听说生云师兄要去找那些戏机李太医的人后,就不在意这回事了,换做是他,这个时候肯定也是要去查清楚这个的,保不齐那些人还跟给嫂子下毒的人相关联呢?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操心这些,既然李太医都到了,那么最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研制解药了。他邀请李太医到了自己的院子,因为前几天一直在搜罗各种药房和研制各式各样的毒药解药,所以他院子里的药材琳琅满目,极具研制的条件。

他们关起院子的门,共同研制就好几天,几乎都要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又因为李太医曾经做过这种毒药,所以各种步骤和操作都要比孟浮生更为擅长和熟悉,也摸得清楚药材的量,因此他们的效率要比孟浮生单独捣鼓的时候快了许多。

但是制作解药,两个人都是头一回,因此需要了不短的时间,但是在过了三天后,他们也总算是弄出来了一副解药,不过这是第一副,也没有人用过,效果不知道,所以肯定是不能够用在嫂子身上的,现在急需的是试药的人。

不过肯试药的人寥寥无几,万一服下了毒药后,发现这不是解药,那么这条命不就是交待了吗?

再加上现在还不清楚这解药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解药,服下去后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副作用是什么?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所以想要找一个心甘情愿的人可不简单,孟浮生寻求了杜维桢的帮助。杜维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找谁,但是想了一个晚上之后,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些非常不错的人选——关押在大牢里的死刑犯。

昆国的罪罚十分适度公正,一般被判了死刑的犯下的罪行都是罄竹难书,所以死不足惜。而且要是没有死,也算是他们的福气,杜维桢打算免了那些主动愿意试药的人的死刑。

他传命令给了最近的衙门,县令立马提出了大牢里的所有死刑犯,不过杜维桢的命令中允许的是主动愿意试药的死刑犯,那些人听说要是试药成功了可以免去死刑,纷纷响应,最后有十个人答应来试药,很快被押上了流云山庄。

孟浮生他们先给这些死刑犯都服用了毒药,等待了几天过后,那些死刑犯身上不约而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症状,他们这个时候才给他们服用了解药,结果一天过后,他们的症状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并没有完全恢复,看来这药还不是解药。

但是值得高兴的是,他们在其中发现了两种最为合适做解药的药,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管家焦头烂额地找上了孟浮生,苦恼地说:“孟少爷,庄主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书房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他是叫苦不迭啊,那些掌柜的找不到庄主一个个来烦他,可是他又不是主子,哪里能解决的了啊。而且前几天孟浮生都锁起了大门,他又不好打扰,现下总算是有机会见着人了,赶忙诉苦。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6)

孟浮生这才回过神来,想到,他好像的确很久没有见到生云师兄了,即使这是因为他长期闭门研制解药的原因,可要是放在正常的时候,生云师兄肯定会来关心进度才是,但是现在都将近半个月过去了,生云师兄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也太奇怪了。

“生云师兄他回来过没有?”孟浮生问,“自从他半个月前下山去接李太医那时候算起。”

老管家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我也接近半个月没有见到庄主了,还以为庄主在您这呢,而您又锁着门,我以为你们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不敢打扰。”

那么事情就大发了!

孟浮生表情严肃,转念一想,该不会是生云师兄专心照顾嫂子去了,所以他打算先去生云师兄的院子看一看,结果没有发现人,而且问了下人才知道,生云师兄的确是半个月没有回来院子了。

周婉仪这个时候也看见他了,把他叫进来询问,“浮生,你跟生云是在忙些什么吗?他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孟浮生想嫂子现在的身体不识好操心这些事情,所以就找了个借口敷衍,“嗯,嫂子,你也知道流云山庄近期的事情比较多。”

周婉仪相信了,前段时间她的确知道孟浮生在一个个把她身边的人叫出去,她当然不会怀疑孟浮生有什么居心,而是理解他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不过即使理解她心里也忍不住抱怨,“那也不能半个月都不回来看我吧?”

孟浮生心里咯噔一沉,要是嫂子强硬地要见到生云师兄怎么办?他吞了吞口水,解释道:“的确是太忙了,等忙完这阵,生云师兄肯定会回来向你赔罪的。”

周婉仪只是随口一说,她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孟浮生松了一口气,赶紧告辞。

他出来后表情就变了,担心得很,实在是坐不住也等不下去了,赶紧安排人去联系和寻找,结果一个晚上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孟浮生这才清晰地意识到,生云师兄再一次失踪了。

师叔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赶忙找到孟浮生询问消息的真假,“我听说生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师叔。”孟浮生硬着头皮说,“是的,你怎么也知道了?”

师叔气急,反问道:“怎么?我不能知道了是吗?要不是我听到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还打算替他瞒着我呢!”

孟浮生一听就知道师叔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师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我觉得这次生云师兄不是故意失踪了,他半个月前去山下接皇宫的李太医来给嫂子治病,结果知道李太医路上受到了袭击就去调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怀疑他是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情?”师叔不是很相信,“他要是遇到了危险不会跑难道还留在那让对方打不成?那里距离流云山庄这么近,他要是想回来早回来了!”

孟浮生看师叔怎么都不相信,觉得还是找到了生云师兄让他亲口解释更好,所以干脆就不说了,恭敬地打发走师叔就连忙调集人手前去寻找生云师兄的踪迹。

他之所以不亲自去是因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去处理,那就是研制解药,而且嫂子那里也需要她多隐瞒,不然让她知道生云师兄不见的消息,肯定会让情况变得更差的。

前面提到他跟李太医研制解药的进度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选出了最适合充当解药成分的两大药材,所以他们根据这两大药材继续闭门实验,在不到两天之后,终于再一次研制出了另一种解药,这一次给了那些死刑犯用过之后,发现他们身上的毒在一天之后完全解掉了。

孟浮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算是大功告成,要是生云师兄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最重要的环节来了——那就是给嫂子服下。

他亲自送去给了嫂子,因为先前没有告知嫂子她之所以会不舒服和记忆混乱是因为中毒的原因,所以孟浮生并没有打算跟她说这是解药,而是说这是一款能够让她恢复精神和记忆的补药。

周婉仪一点都不会怀疑她,所以毫无犹豫地服下了,孟浮生紧张地看着她,发现她并无异样后松了一口气,说:“嫂子,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好。”周婉仪点点头,接着又问,“那生云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孟浮生一愣,抿着唇摇摇头,“没有。”

周婉仪满脸失望,不过她因为毒药的原因,记忆混乱,昨天还记得穆生云半个月没有回来了,今天就又忘了,就记得好像有不少天没有见到丈夫了,不过她谅解丈夫身上背负的胆子,也不想给他造成打扰。

第二天孟浮生早早就去拜访嫂子,从下人口中得知嫂子今天很早就起来了,还很有精神地去散步了。

这让他非常惊喜,因为在今天之前嫂子因为毒药的原因,非常嗜睡,几乎每天都要睡到中午,然后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这样看来解药是有用的了。

孟浮生等了一会周婉仪就回来了,他发现她的精神和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嫂子。”

“浮生。”周婉仪笑意盈盈地过来跟他找了一个招呼,“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周婉仪大方一笑,爽朗地说,“说起来真的是要多谢你了,我今天果然好了许多,一觉醒来感觉变了一个人似得,神清气爽。”

“那就好。”

孟浮生也就是过来看看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因为生云师兄不在了,师叔又因为在生生云师兄的气,所以山庄的事情几乎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7)

但是这个时候的孟浮生还没有想到,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周婉仪差人来询问他穆生云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孟浮生亲自赶过去的时候,她表现得非常抱歉,“浮生,我也不知道我在前段时间精神不佳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所以就再问了一下。”

“没事没事。”他口中说着没事,心里已经是越来越紧张了,他开始意识到,逐渐清醒起来的嫂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前几天问过了,生云师兄出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周婉仪不以为意,只以为是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穆生云已经来跟自己道别交待了,而自己忘记了“那他当时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孟浮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生云师兄,可要是跟嫂子说的时间太长,嫂子肯定以为生云师兄去做的是什么危险的事情,难免担心。但要是说的时间太短了,也不太好,万一生云师兄到时候还没有回来,那么可就麻烦了。

他还没说出口呢,周婉仪就补充了一句,“我听说生云出去有半个月了,到底是在忙什么大事吗?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回来。”

孟浮生一激灵,嫂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么就更津不好糊弄了,他笑了笑,有些僵硬地说:“生云师兄处理的的确是很大的事情,所以可能没有时间传信回来,大约......大约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吧。”

“这样啊?”周婉仪总算是放下心来,“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浮生。你要是知道生云的消息,或是他传信来报平安了,记得跟我说。”

孟浮生就像是总算抱住了一条小命,忙说:“好的嫂子,我知道了。”

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找到生云师兄,孟浮生心里隐隐有不安,果不其然,周婉仪又差人来询问生云师兄的事情了,他不得不再一次过去。

“生云还是没有回来吗?”

孟浮生答:“嫂子,生云师兄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估计还得再需要一点时间。”

周婉仪是一个完全能支持丈夫做大事的人,但是前提是丈夫得有消息给他吧,现在丈夫都出去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哪里能不多问几句?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忍住,对孟浮生说:“他办事情很重要不能回来我能够理解的,可是连写一封信给我的时间都没有吗?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安不安全,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已。”

孟浮生出了一身的汗啊,尤其是后背,都把衣服给沾湿了,觉得应对嫂子比处理十几倍山庄的繁琐事情还要麻烦,他打着哈哈说:“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云师兄他神经大条,可能他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那你帮我提醒他吧,我就要一封信,他到时候什么时候想回来,要多久我都没有关系。”

孟浮生心里苦哈哈的,他哪里有办法弄到生云师兄的一封信啊,他跟生云师兄的字迹天差地别,但是眼下他总不能拒绝吧,这样会影响嫂子跟生云师兄的感情的,所以他只好说:“嗯嗯,等到下次我就写一封信过去给生云师兄,让他给你报平安!”

周婉仪表情也渐渐和缓下来,温柔地说:“麻烦你了浮生。”

“不麻烦不麻烦。”

孟浮生回到书房里,焦急地徘徊,他哪里有办法寄信给生云师兄啊,他根本连生云师兄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管了,现在是能拖一时是一时,最重要的还是快点找到生云师兄!

他招来手下一问:“还没有找到庄主吗?”

“没有,属下们都把小镇快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庄主!”

孟浮生咬咬牙,不耐道:“那就加多人手到小镇四周找一找!一定要尽快找到生云师兄!”

又一个几天过去了,周婉仪要等的书信还是没来,她忍不住亲自去书房找了孟浮生,后者见到她来了,简直想要当场下跪求饶,“嫂子,你怎么来了?”

周婉仪温婉一笑,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说:“我也不想来打扰你的,但是宝宝一直吵着要见父亲,我也很想早日见到生云,但是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还是连一封信都没有吗?”

孟浮生总觉得她快知道一些什么了,汗颜无比,还是得强装镇定地说:“或许生云师兄实在是太忙了吧,等过几天他抽出时间来,一定会给嫂子写信的,嫂子放心吧。”

“浮生。”周婉仪露出了凄苦的表情,说,“我虽然是一个女儿家,也不管山庄的那些事情,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不完?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生云出现了什么危险,受伤了?不想让我知道?”

“嫂子......”孟浮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嫂子虽然没有猜对,但是也相差无几了,他意识到自己瞒不住了,而且发现嫂子已经有要哭的趋势了,实在是没法再继续这样下去,只得如实交待,“我的确是有些事情在瞒着你,因为前段时间担心你的身体这才一直没说——其实生云师兄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

“什么!”周婉仪吓得面无颜色,她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找到了吗?”

孟浮生赶紧安抚她,“嫂子你别慌,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一个月前你的病皇宫的太医有接触过,在他过来的时候遇到了袭击,生云师兄就去查看了,结果一直没有回来。”

周婉仪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她的丈夫回来还不到一个月,竟然又失踪了一个人,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惊骇,冷静下来,“那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还没有。”孟浮生担心她,说,“但是现在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说明生云师兄很安全。”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8)

周婉仪也不愿意把事情往坏里想,毕竟不知道生云的行踪让他无法放松下来,但是也默默许愿事情如此。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其实孟浮生派出去的手下,早就见到了穆生云,只不过是——被他抓了起来。

“庄主!”在一间废弃的大宅子里,四处寂静,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院子有声音,原来是一群穿着便服的人被捆在一起,其中一人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将属下们绑起来?我们是孟少爷派过来找你的。”

“安静。”穆生云表现得颇为不耐烦,“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那人还是不解,“可是庄主,孟少爷很急着要你回去,说是夫人的毒已经解开了,还一直在问你的消息,孟少爷希望你能够快点回去。”

“你是说真的?”穆生云本来冷漠的表情裂开了,惊喜又激动,“婉仪的毒真的解开了?她没事了?”

“是真的庄主!属下怎么敢骗你。”那人看穆生云高兴的样子,觉得庄主动摇了,赶忙乘胜追击,想让他答应放开他们,跟着他们回流云山庄,“我腰那里别着孟少爷送过来的信,少爷在信中就说了这事情,还催我们早点把您找回去,当时山庄上上下下都以为您失踪了,怕让夫人担心呢,所以一直瞒着。要是您再不回去,孟少爷就瞒不住了,夫人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因为被抓所以还没有收到孟浮生最新一封的信,还不知道周婉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们甚至也不知道庄主为什么要把他们抓起来,因为庄主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解释。

“闭嘴!”孟少爷恢复了面无表情,然后在那人腰间找信,“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会看,不用你多嘴。”

说着,他找到了一封信,打开果然是孟浮生的字迹,他看完后脸上划过一抹笑意,婉仪的毒果然解开了,这样他就放心了。

那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还以为他是答应跟自己回去了,高兴又小心翼翼地说:“庄主,如果今天开始回去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山庄了,这样子孟少爷也不必要跟夫人解释什么。”

“闭嘴。”穆生云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我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你们乖乖在这里待着就行,等到时候了我再放你走。”

“庄主!”那人看着穆生云一点不留恋的离开,不由地大喊。

等到穆生云离开后,其他人才七嘴八舌地讨论。

“庄主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难道庄主怀疑我们中间有卧底?可是我们一直是一起行动的啊,有卧底不早就发现了吗?”

“别吵了,都听老大的。”一个人大喊,然后询问刚才一直负责跟穆生云对话的那个护卫,“老大,你说庄主这是怎么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老大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庄主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不也跟你们一样一见面就被抓起来丢在这里了吗?你们都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他把那些多嘴的护卫都训斥了一顿,自己心里却也在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庄主不仅把他们抓了起来而且还不愿意回去流云山庄,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行,他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得回去告诉孟少爷,让孟少爷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晚上的时候跟其他人说:“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声张,好好留在这里。”

“老大。”跟他关系最好的护卫忙问,“老大你要做什么啊?”

“我不是叫你不要声张了吗!”老大看他一副要喊出来的样子,气得要死,用脑袋狠狠撞了他,“你他娘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那护卫被撞得头昏眼花不敢说话,老大松了一口气,这废物,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他在这个时候用力挣脱了被他磨了一个白天的绳子,然后示意其他护卫安静,一个人偷偷摸摸要逃出去,哪知道刚打开门,就对上了穆生云似笑非笑的表情,“李洪,你要去做什么啊?”

李洪被定在原地,一分钟后又被绑了起来丢了回去,而且按照新绳子的结实程度,这一次估计他得磨个两三天才能挣脱得了。

穆生云严词厉色

他教训他们,“你们都给我安分点,不然捣乱,惹我生气了就算你们是我的人也少不了一顿教训!”

“庄主!”李洪不怕死地喊道,“你跟属下们回去山庄吧!孟少爷一直在等你!”

“闭嘴!”穆生云说,“我说过了,现在还不能回去,等我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回去的。”

李洪哪里会这么轻易就安心啊,穆生云将他们绑起来就已经让他非常不解和担忧了,他忙说:“可是庄主,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跟孟少爷联系了,孟少爷给我们的命令是每隔一天就给他汇报调查的情况,如果失去了联系,孟少爷只会更担心,保不齐还会猜出我们这边出现了意外,到时候很有可能会亲自前来!”

穆生云一开始本来不打算理会的,只把这群护卫关得更严实,以防他们跑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后面越想越觉得李洪说得有道理,小师弟肯定是担心他的,到时候发现出来找他的护卫都不在了,亲自前来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可能也会把他牵扯进危险中,这是穆生云不愿意看到的,不然也不会偷偷出来后什么消息也不传回去。

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是主动离开的,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护卫也在他这里。

穆生云本来不打算写自己的目的的,又怕孟浮生打破砂锅问到底,还麻烦一些,干脆写了上去,说那天在查是谁袭击李太医的时候,查到了给婉仪下毒的幕后黑手,这件事情对他很重要,所以他势必要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回去。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59)

第二天穆生云本来想把这封信给寄出去的,后来想到那群被自己绑了起来的倒霉护卫,想到要是继续留着他们,发生危险了自己还要给他们分成一点心思,特别是这么多人,很容易被发现什么,所以想了想干脆都给放了,让他们把信带了回去。

李洪还是不死心,“庄主,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

“别多嘴了!”穆生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把信带回去给浮生他就知道怎么办了,你们别来烦我了,不然下次抓了可就不放了。”

李洪不敢说什么了,灰溜溜地带着人回去流云山庄,把信交到了孟浮生手上。

孟浮生没有把他们放走,而是把一群人都留了下来问事,“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的庄主?”

李洪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在小镇上,我们发现庄主了就一路跟着他,刚要打招呼就全部被抓起来了,然后庄主把我们绑起来丢进一间破旧的宅子,一直到现在。”

孟浮生皱着眉不解,“他为什么要关着你们?”

李洪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看到孟浮生脸上的不耐烦,悻悻道:“属下觉得庄主一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二是不想让属下们告诉您消息吧,这才把我们关起来,后面要不是属下再三说我们不早点回去您会亲自下山,现在还回不来吗?”

这让孟浮生更加疑惑了,生云师兄到底要做什么事情,甚至于还要把自己人绑起来。或许信里面会有答案吧,想生云师兄也不会把什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这群护卫,孟浮生也就不为难他们了,让他们离开。

他把信拆开了,一开始是生云师兄表达对他和李太医把嫂子给治好的感激和欣喜之前,后面则是——他说到偶然间发现了谋害周婉仪的人,所以才暂时不打算回来流云山庄,而是要把那些罪魁祸首给统统揪出来再说。

孟浮生虽然不知道生云师兄具体要怎么办,但是总感觉让他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会有危险,所以当即决定一定要去帮他的忙。

但是孟浮生没有贸然行动,因为有生云师兄的前车之鉴,师叔已经是在风雨欲来的时候了,要是他也不见,师叔真的分分钟能气到把流云山庄给掀了,所以他还是打算尊重事实的意思,先去跟师叔谈一谈。

他把信交给了师叔先看一看,师叔看完后重重丢在一侧,怒哼哼地说:“这小子,你们还说他是遇到危险了,我看就是他自己又乱搞了!”他看似生气,明显放松了许多。自己搞出来的失踪总比迫不得已的失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师叔,我想去帮生云师兄。”孟浮生看师叔那么生气,扭捏了一会,害怕自己一说出来师叔就勃然大怒,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我害怕他会遇到麻烦,他把所有的护卫都赶了回来,要是在外面遇到了危险,也没有人在他身边帮他。”

师叔冷下了脸,“你说什么?你这小子是要步你师兄的后尘把流云山庄的所有事情都丢给我一个老头子不成!”

“师叔!”孟浮生硬着头皮说,“我们会尽快回来的,不会让你忙活太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师叔说,“上次你们也说不会让我操劳太久?结果呢?我差点以为你们要一辈子把这些摊子丢给我不回来了呢。”

“......师叔,那只是一场意外。”

“嘁。”

房间逐渐沉默下来,正当孟浮生绞尽脑汁想要如何打破这片难以忍受的尴尬时,师叔才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你觉得你师兄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护卫都赶回来?”

孟浮生一愣,露出冥思苦想之说,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知道。”

“笨啊。”师叔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他想要一个人调查,那你觉得你过去他是更高兴吗?”

“这......”孟浮生愣住了,才说,“但是我能够帮他啊,要是他遇到了危险我也好出手相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些吧。”

“要是你师兄真的觉得是这样子的话,当初就不会把护卫都送回来了。”师叔说,“更何况你觉得生云会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不成?要是是真的,他总不会傻到把护卫们都送回来,单枪匹马的,所以啊,你别太担心你,生云或许是觉得一个人方便一些,你去了,保不齐还会碍手碍脚,让他觉得麻烦。如果他真的想让你过去帮忙,信中早就提到了,而不是让你照顾好婉仪。”

孟浮生想想也是,生云师兄在信中只提到他自己在处理完事情后会尽快回来,让他在自己不在山庄期间,一定要照顾好嫂子,不能让嫂子再出现前段日子那种状况了。

他有些被说服了,但是隐约有点不放心,“那要是生云师兄觉得自己的情况很危险,只是不想让我掺和进去呢?”

“你别想这么多了。”师叔白了他一眼,“要是真的是这样子,他就不会让护卫回来,生云又不是傻子。”

孟浮生尴尬地摸了摸头,不再说这件事情了,从师叔那里离开后,他回到书房,给生云师兄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自己会尽力照顾好嫂子,不让她遇到危险,让生云师兄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危险,或者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写信来告诉他,他一定会立马前去帮忙!

信很快送了出去,过了几天后,杜维桢来找他,面露为难,“浮生,你也知道我腾出时间来找你的目的。”

“我知道。”孟浮生为难地说,“可是维桢,流云山庄现在的状况,离不开我。”

“我没有让你现在就跟我离开的意思。”杜维桢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动机,连忙解释清楚,“我知道流云山庄现在的情况非常需要你,只是我在流云山庄也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对于我的身份而已,算得上是奢靡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160)

孟浮生明白过来自己是误会杜维桢的意思了,忙抱歉道:“是我误会了,所以维桢你是想先回去吗?”

“是啊。”这正是杜维桢来找他的意思,前者说,“反正你现在还没有时间去处理其他的事情,既然这样,我还是先回去吧,也好去处理一些堆积的事情。这样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好不会因为堆积太多的重要事情而无法脱身。”

孟浮生了解他的意思了,也很理解,说:“好,你回去那天告诉我,我去送你。”

在出去之前杜维桢说:“不过我虽然回去了,但是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通知我,我可不能只需要你的帮忙,而不能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要不我成为什么人了?”

孟浮生笑笑道:“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成为那种忘恩负义之人的,我有什么需要到你的帮助,一定毫不犹豫!”

“那就好。”

杜维桢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准备走了,孟浮生亲自送他,一定要送到镇上,杜维桢也没有办法阻止,两人在小镇外分开,各自道一声后会有期。

刚刚送走了杜维桢,孟浮生刚准备折身回去,竟然就这么巧合的在路上碰到了往山庄赶回的穆生云,大吃一惊,远远就朝对方打招呼:“生云师兄!”

穆生云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停住了,也是诧异非常,“你怎么在这里?”

孟浮生跑到他身边,解释道:“我刚把维桢送走,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是处理完事情准备回去了吗?”

“嗯。”穆生云把身后的人丢在孟浮生面前,说,“一抓到给婉仪下毒的人,我就准备先回流云山庄,我们倒也是巧合到不行。”

孟浮生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猴脸尖腮的男子,原来这就是要陷害嫂子的人,他立刻冷下了脸,问道:“我从未记得见到过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嫂子下毒!”

穆生云当时一抓到人就想着先赶紧回去,心里担心惦记着等待的妻子,所以还没有审问此人,现在由孟浮生提出来了,他也支棱起耳朵听。

猴嘴尖腮的男子一开始表现得吊儿郎当,似乎什么都不害怕,可是孟浮生一点都不想跟他废话,对付这种人最重要的是武力,所以他一把剑横在男子脖子上,男子就吓得两股战战,什么话都说了。

“少侠饶命啊,小的没有故意针对那位夫人,只是想间接对付穆庄主而已,毕竟穆庄主可是挡了不少人的道呢。”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所以孟浮生和穆生云两人也没有怀疑,只是很是生气,江湖上的规矩一向是不牵连无辜老少妇孺的,可是对方却直接对无辜的女人下手了,不可谓不丧心病狂。要是杜维桢当时没有恰好在流云山庄,没有在来流云山庄之前刚好接触过这种毒,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周婉仪是中毒了,甚至在她因为毒素的侵蚀和对身体的破坏,一步步步入死亡之前,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对男子的怨恨可想而知,所以回去的路上可是好好教训了男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穆生云一回到流云山庄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理会那个男子了,把他丢给孟浮生处置就立马回到了院子里看望妻子。

周婉仪见到失踪一个多月的丈夫再一次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哭又笑,锤他的胸口,嗔怪道:“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总是悄无声息地走,再悄悄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么担心?你真是太过分了!再有下一次,我非要再也不理你不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穆生云心疼的不得了,当然是一个劲地哄着,“你想打想骂都往我身上使,我抗揍又抗骂,你可千万别把气往心里藏,气坏了身体可不行。”

“你也知道心疼我?”周婉仪越想越气,干脆哭了起来,反正这里又没外人,“隔一段时间你就消失一次,一点消息都不给我留,你哪里是心疼我啊,你分明就是想让我心疼。你要是顾及我的身体,就不会来去匆匆,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了。”

穆生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为自己解释,本来就是他太鲁莽冲动了,所以只一个劲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周婉仪嘤嘤嘤地哭,“你上次也跟我发誓不瞒着我,这还不到半年了,你就毁约了,我看你分明是看我当时杀了,不想要我了,要气死我。”

穆生云也急了,“你整天说这些傻话做什么呢?以后可不准了!怎么能把死字挂在嘴边呢!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诅咒自己!”

两人就这么你说我我骂你的,气氛倒是越来越和谐,半个时辰后事情都烟消云散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柔情蜜意的笑。

周婉仪突然想起他在外面的事情,忙关心道:“你在外面没出什么事情吧?受伤了没有?”

“没有没有!”穆生云拍拍胸脯,赶忙说,“好着呢,你放心吧。”

“那就好。”

周婉仪也是彻底放心了。

孟浮生是在处理完猴嘴尖腮男子的第二天才见到的穆生云,他看上去比起昨天孟浮生在路上遇到他的时候精神和情绪都高昂了不少,看上去很是轻松惬意,想来昨天跟嫂子相处得非常不错。

他忍不住打趣生云师兄,“生云师兄,想来昨天嫂子又给你做好吃的了吧?”

上一次生云师兄回来的时候嫂子就给他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吃不完还把孟浮生当成了剩饭剩菜的最终处理地点,全部端来了他这里。

穆生云也不介意他的打趣,笑笑道:“嗯,可惜昨天我胃口大开,也不舍得给你留,你不介意吧。”

“当然介意,你这个小气鬼。”

两人相视一笑。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1

过了几天后,穆生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找来孟浮生一问:“我好像有几天没有见到皇上了。”

孟浮生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跟生云师兄提起来过,所以忙说:“哦,对不起啊生云师兄,忘记跟你说了,我那一天就是送维桢离开的,才会在镇上见到你。”

穆生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接着就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他虚虚盖住掀起的嘴角,说:“嗯嗯,我知道了,唉,你怎么不多留皇上几天呢,我还没有好好款待他呢。”

“生云师兄。”孟浮生看他明明一副很想笑,很开心的样子,无奈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很高兴维桢离开了,所以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还是不能够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排斥维桢,嫂子的事情要不是有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穆生云咳嗽几声,也放下了挂着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对他心里是感激的。不过感激的是这件事情而已,不能够抵消我对他的排斥,谁知道他来了有什么时候把你拐出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再说了,你、我、还有流云山庄帮他的事情难道还少吗?虽然说不可以协恩图报,但是我并不认为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帮忙不可以用我们以往的恩情作为抵消。”

孟浮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打消生云师兄的念头也没有办法立刻调和他个维桢之间的矛盾了,就没有多费口舌,反正维桢也不在了。

既然生云师兄回来了,孟浮生自然就不用再处理流云山庄的事务,还不等他清闲几天呢,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师叔来找他了。

“师叔。”孟浮生给他倒了一杯茶,说,“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师叔很少会主动来找他,一般是他们去找师叔。

师叔喝了一口茶,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加上还没有打算睡觉,就过来了。我这次在山庄留了挺长时间了......”

孟浮生隐约猜到了师叔要说什么,心情有些低落,“师叔,你是打算。”

“没错。”师叔打断了他的话,点点头说,“你也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太久的人,你们师父在的时候,我一年在山庄待的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月,这一次要不是你们两个惹出的事情,我根本不会呆这么久,几乎都要把我几年的量给待完了。”

“我知道了师叔。”孟浮生情绪越来越低落,他是真的舍不得师叔,也不知道到时候一别要多久才能见得到,“是我们太惹是生非了,把你也牵连了进来,但还是要多些师叔这段时间的包容和帮忙。不管你离开多久,流云山庄永远为师叔敞开大门,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永远欢迎你。”

“废话,你们还敢把我关在外面不成?再说,你们关得了我吗?”师叔白了他一眼,势必要打破这儿女情长的幽怨气氛,“你也不要摆出这个样子,我是要去逍遥自在,又不是送死?一副我命不久矣的样子做什么?晦气!再说了,你们现在的情况我还走不了呢,怎么都得等你们事情处理完了我才放心。”

孟浮生心里到底还是不舍,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师叔,我自然不能阻拦你,但是我一个人也说不了什么,还是等明天叫来生云师兄,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吧。”

师叔没有什么意见,他之所以今天晚上来找孟浮生,是因为突然冒出一个再次进行他云游四方逍遥生活的想法,压不下去,便想找个人说一声而已。

第二天的时候穆生云也从孟浮生那里知道了师叔的这个决定,两个人一起去见了师叔。

师叔把他的决定重新跟穆生云说了一遍,穆生云也表示理解,“师叔,我知道我那段时间给你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不过还好有你的帮忙,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你知道就好。”

穆生云尴尬一笑,至于师叔要离开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师叔的性子,他是一个生性自由也向往无拘无束生活的人,他们是挽留不住他的。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愿意把师叔束缚下来,这是不孝。

所以他们话里话外只剩下了祝福,祝福他能够有一场自由且畅快的逍遥,也让他注意安全,过年的时候要记得回来跟他们一起度过。

不过这些话还是说早了,因为师叔本来就没有打算离开得那么早,他当时都说要等到山庄的事情处理完了,安全了,他再离开,不然心里总惦记着,如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在?所以他还要多留几天呢。

就在这段时间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天晚上,突然有人出现在了何翠然的院子。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下人们都已经休息了,何翠然也刚准备入睡,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好奇地想要去看看,结果刚打开门就被捂住了嘴。

何翠然只来得及看见那个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发散着幽幽的光的眼睛,她是第一次被这样袭击,奋力挣扎。可是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力气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一点用处的没有,眼看着她就要被抓走了,她灵机一动,一脚揣在了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翠然!”孟浮生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对声音的灵敏度可想而知,所以立马出现了,一看到这种场景,当即就对黑衣人动起手来。

黑衣人没有办法在,只好暂时将何翠然放过了,专心对付孟浮生,孟浮生在这个时候对吓呆了的何翠然喊道:“快逃!离开这里!”

何翠然拔腿就跑,黑衣人眼看着猎物就要逃跑了,红了眼,用力全力奋起拼搏想要早点收拾孟浮生,而就在这个时候,师叔也听闻动静赶来,加入了战局。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2

孟浮生一人虽然敌不过黑衣人,还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势,但是现在有两个人,而且以师叔的功夫,抓下对付应该是手到擒来才是,哪里想到竟然几十招过去了,他们竟然还跟对付持平。

再过了几十招后,师叔发现了,黑衣人竟然能够率先知道他们的招式,在他们出手之前就预判了一切,然后迅速将他们阻拦了下来,所以这才轻易地躲开了他们的袭击,而在他们两个人的合力之下也能游刃有余。

谁能对他们流云山庄的武功招式如此熟悉?而且要不是武功高强,即使知道他们的武功招式,又如何能在两位高手的合力之下还能这般轻松?师叔的脑子里逐渐出现了一道身影,然后他突然大喝道:“林岛峰!”

黑衣人慢慢停手了,孟浮生听到师叔竟然叫出了黑衣人的名字,惊愕之下也住手了,看着黑衣人脱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下面一张苍白俊美的脸,他无奈地说:“没有想到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穆逐风,好久不见。”

孟浮生越发心惊,见他跟师叔熟捻的样子,不仅像是相识,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但要是这样,为什么会出现在流云山庄,还要把何翠然给抓走。

师叔本来只是怀疑,没有想到还真的是林岛峰,他皱着眉问:“林岛峰,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要动我们流云山庄的人。”

“唉。”林岛峰叹了一口气,面露羞涩,“穆逐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近期手头实在是紧,都快没饭吃了。所以只得接了一个人的任务,当时看是你们流云山庄的人,想到你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对付出的价格太高了,我又实在是缺钱,这才接了。”

师叔冷笑道:“林岛峰,没有想到,一年没见,你都贪财成这个样子了?为了那点钱连我的地盘都闯了,要是我不在,你不得真的把我的人给带走了。”

林岛峰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因为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他厚着脸皮扯,“再说了,要不是跟你有交情,现在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胡扯吗?”

师叔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了,这个人有多难缠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他也不想惹到他,竖起两根手指手:“别人给你多少钱,我跟你这个数,你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我。”

“唉,这个可不行。”林岛峰忙敛起表情,急道,“逐风,我跟你是朋友没错,但是我这个人一向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既然接了别人的话,那么肯定是要对别人的身份保密的,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这可不行,不行!”

师叔再加了一根手指,说:“三倍的价格,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这是我的师侄,他是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那么你说了,除去我们还有谁知道是你说的呢?”

林岛峰这一次没有那么坚定地拒绝了,要是换做别人说这些,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动手了,钱固然重要,声誉也重要。不过对方是穆逐风,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在那里呢,而且他也相信对方的人品啊——“好,我答应你,不过可不仅仅是看在钱的份上,我们毕竟也这么多年老朋友了。但是要我说,朋友归朋友,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说罢,他搓了搓手指,示意的意思很明显。

穆逐风白了他一眼,问了价格后就让孟浮生去拿钱,期间还不忘吐槽:“还谈什么友谊,我看你就是贪财。”

林岛峰嘿嘿一笑,拘谨地说:“我这也是在是没有办法啊,确实是穷,这一单本来想改善生活的,结果还被你拦了下来,要是不从你这里扣点钱,那我不就得饿死街头了?做善事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他拿了钱之后,就让孟浮生拿了一张纸过来,然后他刷刷刷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说:“那个人就住在这里,你打时候去看看吧,可千万别说是我啊,我还想继续混呢。”

说完,他又厚着脸皮对师叔说:“逐风啊,你看你弟弟我都受饿受累这么些天了,你要不请我吃吃饭,睡睡觉,好好休息一下。”

“滚!”师叔虽然这么严词厉色,但是最后还是把这个厚脸皮的好友留了一晚上。至于孟浮生,他要地址肯定是有他的用处和计划的,师叔显然也看了出来名字安排好林岛峰后就去询问。

“你要地址做什么?”

孟浮生回答:“带着翠然去那边,守株待兔,让对方自己送上门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去找了何翠然,才发现他躲到了周婉仪的院子里,见到他来才走过来问:“怎么样了?那个人解决了没有?”

孟浮生点头,然后把她带了回去,见到自己的院子风平浪静,何翠然这才放心,对他非常感激地说:“浮生,谢谢你。”她知道孟浮生是一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的。

“没事。”孟浮生朝她笑了笑,说,“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忙。”

“什么事啊?”

“就是昨晚我们从那个黑衣人那里知道了他跟那个出钱要抓你的人的地址。”孟浮生说,“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我会假扮成那个黑衣人,然后带着你去那边。”

何翠然一点犹豫都没有,“行。”她相信孟浮生能够保护好她的。

于是孟浮生在晚上的时候,乔装打扮成林岛峰的模样,带着何翠然就到了林岛峰给他们提供的地址。

一开始那里还很安静,一点有人的迹象都没有。但是还没等多久,就有人出现了。

一个长相非常普通,丢到人群中都找不到的男子,他看周围磨牙让才走出来,看了一眼何翠然,露出满意的笑,然后掏两锭银子抛给林岛峰,高兴地说:“怪不得你在江湖的名声这么大,还真是有点功夫的,不错啊,以后有生意还找你。”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3

“好说。”孟浮生笑了笑,演出了林岛峰吊儿郎当的神韵,“接下来有什么生意一定要找我啊。”

男子哈哈大笑,“当然,当然,那我先走了。”说完他就要拉着何翠然走,被孟浮生不动神色地拍下了他的手,在对方恼怒之前,他率先说道:“这位大哥,你看啊,我虽然不知道你要我去绑这位姑娘有什么目的,但是啊,你给了我这么多钱,想必事情也挺重要的。现在呢你就一个人,要是在路上遇到的什么事情,也挺难的。”

男子看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那你想干嘛?”

孟浮生嘿嘿一笑,捻了捻手指,说:“你看啊,我武功也不赖吧,能从流云山庄把人给带出来也算是难得了吧?而且我现在又缺钱,你出手又这么大方,所以我想着,反正近期也没有什么生意,大哥你要不留下我给你当个护卫,我保护你的安全,你给我一点钱,这样两全其美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男子的确很犹豫,他确实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姑娘在路上赶路确乎是不安全,而对方嘛,能从流云山庄带出人,武功高强不必多说了,所以他非常心动。但是他犹豫的是,他跟对方不熟悉,之所以让他办事也是因为他在江湖中从不失手的名声,万一对方别有目的呢?

男子想了好半天,才再度看了看孟浮生贪财的表情,咬咬牙,说:“行,我给你一个机会!等到了目的地,我绝对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只要你在路上保护我跟她的安全,还有,最好不要想着背叛或者出卖我的消息,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浮生眼前一亮,忙说:“大哥你放心吧,我们行走江湖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声和信誉,不然我悔信的名声传出去了,谁还敢雇我啊?那我不得饿死了。”

男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稍稍放心。

其实这也只是孟浮生突然产生的想法,他原本是想要直接把男子抓起来逼问的,可是看到只有男子一个人过来了,还不如干脆继续装下去,取得男子的信任,然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找出到底是谁觊觎公主,这可比抓到男子严刑逼供来得有效而且可行性高。

然而因为是突然产生的主意,所以他先前没有跟师叔他们商量过,也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在行动之前,他必须要通知一下师叔们,免得让他们担心,而且孟浮生自己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男子并没有选择在这里久留,怕有人会发现他们,所以很快就带着孟浮生和何翠然上路了,在路上的时候,孟浮生问了他的名字,“大哥,你看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关系,你也是我的老客户了,要不我们交换一下名字,以后有什么生意你也好照拂一下我?”

男子年纪不大,也正是热爱交友的年纪,很爽快地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林志天,你叫我小天就行,看你武功这么好,跟你叫一个朋友也是我占便宜了!”

孟浮生也豪爽地大笑,应道:“好,以后就叫你小天了,你叫我小峰吧!”林岛峰要是知道他不仅冒着自己的名义去见了自己的客人,还顶替了自己的名字,定要气得火冒三丈,不顾跟师叔的往日情义,也要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了!

在赶路的途中,孟浮生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假装要去方便,然后找了个机会把早就准备好的信传给了师叔,告诉他自己目前的状况,让他最好派人跟在他后面,以免到时候出什么事情。

师叔收到信件后,大发雷霆,觉得自家这个小师侄实在是胆大包天,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对方设了陷阱,他要如何是好?好在也不是无药可救,到底是知道写信回来告诉他这件事情。

师叔也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岛峰,不然对方肯定要杀过去,那么浮生可就暴露了,他想了好半天,还是决定自己过去,然后当天就带着人杀了过去,当然没有暴露自己,而是选择跟在了孟浮生他们的后面。

在路上的时候,孟浮生也是借着各种机会跟林志天套近乎,想要从他嘴里挖出消息,哪里知道对方虽然看上去好说话,但是嘴巴却严实得很。

孟浮生问他此行要去哪里。

林志天打着哈哈说,“小峰,这才走多久啊你就记着要到目的地要钱了?不急不急,肯定是会给你的。”

孟浮生也不追着问,怕引起对方怀疑,就顺着他的话说:“没有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真是丢脸,不过谁叫我近期是穷得响叮当,好不容易遇到小天兄弟这么豪爽大方的人,难免心急了一点,小天兄弟可不要往心里去啊?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才能有点小钱。”

没有想到林志天连这个都不愿意跟他说,继续敷衍着,“不急啊,走着走着不就到了吗?要是小峰兄弟觉得走累了,我们也能休息一下啊,是吧?又不是那么急。”

孟浮生当然没有休息的心思,笑了笑便不说话了,心中暗叹,没有想到看起来好说话的林志天竟然有这么谨慎的性子,无论他怎么询问,用何种方法想要撬开他的嘴,都是白费功夫。花费这么多口舌,没有料到还是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只不过没有办法了,要是继续问下去,肯定会引起林志天的怀疑的,毕竟没有人在付了钱的客人再三岔开话题的情况下还三番四次将话题引回来,要不是太不会说话和看人脸色,要不是别有用心。

处于后者的孟浮生当然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一起赶了几天的路,林志天说是不赶时间,但是每日也不让他们都休息,都是赶一个白天的路,在晚上找到一家客栈才休息,这样下来,孟浮生倒是不累,可何翠然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情况就不大不一样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4

孟浮生因为不想让林志天怀疑,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跟何翠然有过任何接触,完全想是一对陌生人,因此后者还真的没有怀疑过他们两人的关系。

但是这样赶路四天后,孟浮生发现何翠然脸色似乎越来越差,偶尔还可怜巴巴地趁林志天没有注意的时候看向他,似乎是想寻求帮助。

一开始他还想着等找到一家客栈晚上的时候再去偷偷看她的情况,现在不好多说,但是看她的情况越来越差,孟浮生实在是担心得不行,就假装突然发现的一样,说:“小天兄弟,那位姑娘似乎有点不舒服啊?”

林志天看向被他拖着走的人,看上去的确是不舒服,但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理会,随口说道:“小事,哪有这么金贵,等进到小镇再说。”

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孟浮生可不行啊,他一步上前抓住何翠然的手,然后就给她把脉,表情严肃,尽量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我们等得了,可是这位小姐怕是不行啊。许是因为赶路了太长时间的原因,她身体虚弱,体内虚火旺盛,应该是发烧了,再这样拖下去怕是会越来越糟糕啊,因为发烧病死的人我这些年见到的也不少啊。”

“没有想到你还会看病?不过哪有这么严重啊?”林志天半信半疑,“发烧而已,死不了人吧?”

孟浮生表情严肃,大有一副她随时都会病死的样子,“小天兄弟,你知道我的任务也就是护送你们到目的地然后拿钱而已,其他的本来不该管的,但是我也害怕你们其中一个人在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这钱拿不了,所以才多嘴几句啊。”

林志天有些不耐烦,他一个人办这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心里忐忑,也想要早点完成任务领赏,在路上逗留的时间越长出现问题的可能性越大。

但是......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那个女人,一副随时都要栽倒的模样,她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不过上面的吩咐是让他把人安全无恙地带回去,要是在路上病倒了,或者就像是跟林岛峰所说的那样死了,那么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所以他只好答应找到下一家客栈就休息几天,好在他们运气的确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栈,因为孟浮生在路上表现出来的他擅长医术,所以他进了何翠然的房间林志天也没有怀疑。

在关上门后,孟浮生才卸下吊儿郎当的没有,担心地走到床边,问她,“翠然,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时脆弱很多,尤其是在亲近的人身边,在被关心的时候,更是容易陷入委屈,她难过地说:“头晕不舒服。”

孟浮生心里既愧疚又着急,“对不起,要不是我要你帮这个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你说什么啊。”何翠然有些生气了,“难道不是我自己的答应的,还是你逼我的?”她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想跟他吵架,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也变差了。

孟浮生苦笑道:“不是......好吧,我不说什么了,你先休息,我去让店小二煮粥,然后去给你抓药。”

何翠然这次是真的累坏了,发烧反反复复的一直没有退下去,以至于一直不能够行动,孟浮生倒是没有什么,林志天却是焦急不已,几乎每天都要询问孟浮生她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能够继续赶路。

孟浮生的回答总是,“我也说不准,但是这位姑娘的身体很虚弱,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怎么这么麻烦啊!”林志天表现得非常狂躁,气冲冲的,“直接赶路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孟浮生当即说:“这可不行,小天兄弟,那位姑娘要是再累那么几次,估计直接就废了,万万不可啊。”他也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心疼何翠然。

林志天只好忿忿作罢,安静了一天,不过孟浮生却觉得他这么安静,肯定在背地里做些什么,就多加注意了他,果然看到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抓了一只鸽子,似乎正准备飞鸽传书。

不管传送的内容是什么,这封信不能这么简单地传出去!孟浮生立马让师叔找准时机将这封信拦截下来!

师叔拦截成功了,让人转送给了孟浮生,在信中,林志天如实阐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因为公主生病的原因,他们不得不选择在客栈住几天,夜长梦多,以防会出现意外,他希望能得到援助,派一些人过来保护他们回去。

这封信传递出来的信息十分丰富,说明林志天背后是有人的,他只是一个负责办事的,并且他有意让上面的人派人过来保护他们。

此时孟浮生已经不能一个人行动了,毕竟他不知道林志天背后人的本事,到时候要是贸然行动,还不知道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所以他当即决定先去跟师叔见面再商量!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孟浮生见林志天休息下了,等了好一会才悄悄离开了客栈,去客栈后面见了师叔等人。

“师叔。”孟浮生轻唤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他把那封信也带了过来,“你觉得这封信要送出去吗?”

这是他们两人近期在考虑的问题,要是送出去,怎么知道对方来的人有何种能力,他们现在是不是能够应付?可要是不送......林志天肯定要起疑心,不知道会不会怀疑到孟浮生身上,但是很有可能不让孟浮生跟着他去了,这样子他这段时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再说了,他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对方一网打尽吗!

师叔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他在犹豫了一番后,果断点头,说:“送!我就不行他们还能来多少人了,幸好这次是我亲自带着人来了,不然也不一定能够对付得了。现在呢,以我们的阵容,只要来的不是近百个高手,我们还能打不过不成?”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5

孟浮生跟师叔的想法一模一样,等到林志天叫来了接应的人,他们再出来一网打尽,到时候总能够从某些人的嘴里撬出一点消息。

不过孟浮生必须要留在客栈,跟在林志天身边,不然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的,注意外面的情况的任务只能落到师叔身上了。

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去后,何翠然的身体也渐渐好转,就在这个时候,师叔让人来传消息,说是有一批人正在往这里赶,让他多加注意,快到行动的时候了。

孟浮生知道,既然林志天的援兵快来了,他就失去了价值,也就是说或许就是这几天对付就要跟他坦白了,他象得果然没错,就在当天晚上,林志天就来找他了,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了啊小峰兄弟。”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关心道,“是不是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

“不是不是。”林志天忙解释,“那天不是因为就我一个人赶路怕出事情才雇的你来送我吗?现在我们的人在路上了,所以就不麻烦小峰兄弟了。”

孟浮生早就猜到了有几天,却还必须要装出一副第一次听说的震惊的样子,“小天兄弟,这我都送了这么久了,现在突然说不要我,未免太.....”

“你放心你放心。”林志天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了然,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贪婪而生气,反而是更加放心了,为钱自然是好事,总好过为的是其他东西吧。他拿出来一锭银子说,“一路上麻烦小峰兄弟了,这点意思,不足挂齿。”

孟浮生欣然笑纳,笑咪咪地说:“小天兄弟果然大方,我最喜欢和你这种人做生意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不要忘记我啊!你是我的老客户,以后你的生意我会打折的!”

林志天笑着点头,没有否决,毕竟这种人以后肯定有用的上的地方!

可是他接着看到孟浮生竟然还要回房间去,一副要休息的样子,立马激动起来了,“小峰兄弟!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睡觉啊?”孟浮生挠了挠头,不明白他这问题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半夜了,我还要好好休息明天好上路呢?”

林志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能现在离开吗?”

“现在?”孟浮生更疑惑了,“可是现在这么晚了,我休息一晚上怎么了?我也不急着离开啊。”

林志天却自顾自下了决定,“还是早点离开吧,虽然是晚上,但是天也快亮了,你早点离开也能早点去接别人的生意多赚点钱不是吗?”

“我不急着这一时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会做人的早就不纠缠着了,可是林志天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是要撕破脸,一定要把孟浮生立马逼走的架势,“我还是觉得你早点离开比较好,你房间是我开的,我们现在不是雇佣的关系了,你没有理由继续住在那里,请你尽快离开。”

明明刚才还有说有笑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架势,现在为了让他早一点时间离开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让孟浮生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不能让他知道的?

不过孟浮生也不好留下,不然就显得太过奇怪了,他无奈一笑,道:“好吧,拿人手软,我就先走了,小天兄弟,后会有期了!”

林志天表情一松,亲自送他离开了客栈,“后会有期!”

孟浮生当然没有直接离开,何翠然还在客栈呢,要是见不到他,还不知道有多担心呢,所以在一个角落蹲了半个时辰后,他绕到客栈后方,偷偷潜进了何翠然的房间。

他还犹豫着要怎么样把翠然叫醒呢,就听到她的声音,“浮生?”

孟浮生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何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点亮了灯,见真的是他就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刚才听说你跟那个人在外面争吵了,知道你要走我还担心呢,不过想着你走的话肯定会回来跟我说什么的,所以就一直等着,你果然来了。”

孟浮生心里一软,想也知道她当时在黑暗中听到自己要留下她一个人在林志天身边的时候的担忧和惶恐,忙道:“你放心吧,我只是从林志天身边离开而已,明面上不出现,但是一直会在暗地里保护你的。”

何翠然信任她,但是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在陌生的敌人身边还是难免担心,不放心地说:“那你可一定要看着我!”

“当然。”孟浮生肯定地说,“这件事情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的,你放心吧。”

“好。”

何翠然彻底放心了,看他离开再一次陷入了睡眠,她身体刚好还正是虚弱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了。

孟浮生从客栈离开后就去见了师叔,后者看到他还颇为惊讶,“你怎么这么晚过来?那个家伙的援兵来了?”

“不是。”孟浮生把刚才被赶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我说太晚了想要休息一晚上他都不同意,一直催着我让我赶紧走,我没有办法只好先离开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古怪。”

师叔也觉得如此,但是没有想到原因,只好作罢,不过他们担心林志天的人会连夜赶来然后带着何翠然离开,所以也不敢放松,立马带着人去客栈周围守着。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只是虚惊一场,一个晚上都没有肩带有什么人出入,他们一直等到中午,还以为林志天的人今天不回来了,哪知道还不等维持这样的想法多久,他们竟然看到他一个人带着何翠然离开了客栈。

这可把孟浮生他们惊地不行,还以为自己是漏掉了什么时候,让的林志天叫来的人什么时候偷偷进去了客栈呢,结果等了一会,林志天都带着人走了一段距离了,还没有见到后面有人跟出来,他们就猜测——或许汇合的地方不在客栈?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6

有了这个猜测后,孟浮生他们赶忙跟了上去,生怕把人跟丢了,这样可不就是浪费这段时间的问题了,何翠然可还在林志天手上呢!

孟浮生他们在后面跟了一路,都是对付都赶了半天的路了,也走出了小镇,却一直不见他跟其他人汇合,而且一直走得都是热闹的地方,要是计划跟来接头的人见面的话,应该会往偏僻的地方走才是。

他们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越到后面,他们那种异样的感觉就越深,特别是在偶然间孟浮生捕捉到对付鬼鬼祟祟看向他们的方向的时候,怀疑的感觉达到了巅峰。

林志天在看过来的时候,他们及时躲了起来,但是孟浮生就是觉得,对付已经不知道了,更有甚者,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可能早就知道了!

孟浮生他们在跟着对付又拐出一条小巷的时候,他实在是没忍住,跟师叔说了自己的猜测,“师叔,我总觉得林志天那小子知道我们在跟着他了?”

“怎么可能?”师叔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就这小子的三脚猫功夫能够发现我们?”

孟浮生也不愿意相信,他们一路上非常注意,林志天一有回头的倾向他们就立马躲了起来,加上他前段时间也试探除了对方的武功,是有一点手脚功夫的,但是远远比不上孟浮生,所以就他就更不可能发现他们在跟着他了啊?

不过,在继续跟了一个晚上之后,林志天还是没有跟谁汇合,孟浮生再也忍不住了,行动之前跟师叔说:“师叔,我觉得那个小子有古怪,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有人跟他碰面,为了翠然的安全,我想还是先把那个小子控制住吧?”

师叔跟了这么多天毫无收获已经让他非常恼火了,所以在听到孟浮生的建议后也没有惊讶的感觉,因为他心里也隐约有了猜测,也知道以孟浮生的性子,事情古怪的时候,为了保护何翠然的安全,是不可能继续实行计划的,所以他也没有拒绝,而是选择带着人陪同。

晚上,林志天带着何翠然住进了一家客栈,孟浮生他们也紧接着进去了,在夜深的时候,他们撬开了林志天的门,犹如天神下凡般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头,将他吓个半死。

“你们是谁!”

林志天从床上扑腾起来,但是还不等他动手和大喊大叫呢,就被孟浮生瞬间控制住了,然后冰冰冷冷地威胁道:“闭嘴,想死就继续叫。”

林志天愣住了,也不敢大叫了,因为窗户关着房间太暗的缘故他也看不清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两尊大人物是谁,直到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小峰兄弟?怎么是你?”

“谁是你兄弟?”孟浮生冷笑道然后把灯点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志天不答反问:“还真的是你啊小峰兄弟!你说这叫什么事情啊,你是不是恼我前几天把你赶出客栈呢?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要是被人发现我竟然请了哥外人保护我,还不被骂死啊。唉。”

孟浮生不为所动,“不要装傻了,看到这个你应该什么都明白了,还能这般自然地演戏,我该说你不怕死呢还是心理素质强大呢?你不是说有人来接你吗?人呢!”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对师叔说:“师叔!你先去隔壁看看她的情况!

师叔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立马出去了,每一会就带着一个人回来了,放松地说:“没事,幸好,要是这真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那我们可是彻彻底底上当了。”

孟浮生看到安然无恙的何翠然才放心下来,说:“你没事就好。”

何翠然一开始还有点慌乱,这几天因为她一直没有见到孟浮生的身影,每天都要面对的是一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忐忑和害怕可想而知,即使相信孟浮生肯定在暗地里保护着她呢,情感也让她难以抑制的担忧,现在见到孟浮生,这段时间的负面情绪全部消失了。

她从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孟浮生能够给她的竟是如此大的安全感。

“你们竟然认识!”林志天扯着嗓子尖叫,活像一只打鸣的公鸡,“你们在骗我!你们一直在演戏!”

“我看是你在演戏吧,还这么入戏?”孟浮生转向林志天,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她去哪里!”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林志天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片刻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指着孟浮生的鼻子说:“一群傻子,还以为你们抓到我了吗?其实你们都被骗了!”

孟浮生被他急速的变化惊地愣了半晌,才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哈哈,告诉你又何妨?”林志天得意得很,似乎真的是将他们玩弄在指掌之间,“你们还以为我还不知道那个不是真的公主吗?我只是假装不知道骗骗你们这些傻子而已,真正的公主我们的人早就找到了!我就是故意上钩带着一个假货将你们引开罢了。”

“你说什么!”面对这魔幻的状况,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他话中表达出来的丰富的信息,更是让他们完全蒙住了,孟浮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因为他话里的那个信息,他箍着林志天的脖子,厉声说,“你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找到了真的公主!”

林志天被掐的满脸通红,犹得意洋洋,“这么简单的话你都听不懂吗?就是字面意思啊,我们找到的是真的公主,你带着的,是个假货,哈哈,还真的以为你们能够算计到我吗?天真!”

孟浮生越发激动,公主的消息这几个字让他热血沸腾,甚至都能忽视对付挑衅不屑的话语,“公主在哪里!”

林志天竟然朝孟浮生吐了一口口水,被后者灵活地躲开了。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真的是长得丑想得美!做梦吧你哈哈哈!”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7

孟浮生表情阴郁地皱了皱眉,眉间能夹死一只蚂蚁,要是他没有躲开,那么这口痰可就吐在他的脸上了,他真的会发疯的!

好在及时躲开了。

师叔被这戏剧又幼稚的一幕镇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一幕,想笑又害怕惹得自家小师侄不高兴,也就忍住了。

“你这是在找死!”孟浮生咬牙切齿地拔出剑,一把横在他的脖子上,冷脸说,“别一再挑衅我的底线,我给你一个机会,公主究竟在哪里?”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这个是假公主了?”林志天好似丝毫不害怕脖子上的冷剑,依然谈笑自如,仿佛脖子处的是一把塑料剑,“呵呵,还真是狡诈啊,要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还真的是要被你们哄骗了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戏剧性十足。

孟浮生不想听他的鬼话,剑一动,锋利的剑刃就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盯着渗出的血丝,压低声音说“你说觉得说话比死还让你难受是吗?”

林志天扯了扯嘴角,不屑地看着孟浮生,一点畏惧都不曾有,“你要想杀我早就杀了,怎么会还不下手,别骗人了。而且你要是想动手就来吧,反正我又跑不掉。”

孟浮生被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气得不轻,将人一下子拎了起来,恶狠狠地丢在地上,一把踩在他的胸口,腰一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别试图挑衅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志天竟然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他怎么严刑逼供都不开口的样子。

孟浮生是真的气急眼了,头一回亲自动手将人教训得半死不活,何翠然没有见到过他这个样子,吓得不敢说话,被师叔请到隔壁房间休息了。

这样子他动手更狠了,最后还是师叔害怕孟浮生把人打死了才拦了下来,“浮生别打了,他都快没气了。”

孟浮生收住了手,林志天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要不是仍有轻微的呼吸和胸口的起伏,这副样子倒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你说不说!”他弯腰又一把把人提了起来,阴狠地询问,“你现在还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林志天十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只看得见一片血红,他颤颤巍巍地擦去了眼前沾到的自己的血,竟只是“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人被打了个半死还是什么都没说,孟浮生这下子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总不能真的把人给打死吧?这么硬骨头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师叔随便给人上了药,丢到角落,就对气喘吁吁的孟浮生说“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在撒谎,他们或许也不知道公主的下落。”

在孟浮生询问理由的时候,师叔也答不出来,因为这就是一个直觉而已。

孟浮生心里无奈又着急,因为他毕竟不久前他真的知道过杜月妍的下落,她在这期间被人抓起来了也不一定!他不想坐以待毙,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传消息回去流云山庄,让他们加大范围排查公主的下落!一定要尽快知道公主的消息!

原本这样看来他们是要回流云山庄了的,毕竟也没有什么好追查的了,林志天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开口的模样,无论孟浮生是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眼看着想开拓这一条线索受阻了,他们怎么也该回去了,但是孟浮生就是不甘心,他想等一等。

他对一开始不理解的师叔解释道“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我们灯过几天再离开。”理由也是因为直觉。

师叔对直觉这种玄乎的玩意还是颇为信任的,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没有想到事情还真的找上门来了。

那天晚上,孟浮生刚刚入睡,就感觉房间的角落传来动静,那里可是绑着林志天啊,他立马被惊醒了,果然看到有人正在试图营救林志天。

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一共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对付和缠住孟浮生,另一个则背着受伤的林志天试图翻窗离开。

跟孟浮生交手的人武功并不算很高,但是缠人的功夫了得,孟浮生差点分不了身,心里也着急着,这么大动静师叔怎么也该被吵醒了吧?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在这个时候,隔壁也传来了动静,孟浮生隐约听到了女人惊呼的声音——是何翠然的声音!

他奋力一招击退那人,想要去看看隔壁什么情况,结果看到有两人在走廊上跟被吵醒的师叔交手。师叔见到他大喊“浮生!快去看看何姑娘,她好像受伤了!这里有我呢。”

此时摆在孟浮生面强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追带着林志天离开的人,另一个是去看受伤的何翠然!这似乎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是孟浮生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折返回了隔壁的房间,何翠然是他带来的,不说两个人的朋友关系,就说他对她应该承担的责任,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

孟浮生进到房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见何翠然正靠在床边,连忙过去询问“翠然,你怎么了?”

何翠然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没事,我就是被吓醒了。”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家的房间里出现两个大男人,仍是谁都不能保持心平气和,她只是抽泣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孟浮生更惭愧了,他再一次害了翠然,不过,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时不时捂着肩膀的动作,若有所思,“你真的只是被吓醒了吗?”

何翠然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嗯。”

孟浮生沉默不语地扶住她的胳膊,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后迅速找到了小臂处的一处伤口,迅速上了药,问“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个对我产生愧疚的心理,反正也是小伤。”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8

孟浮生还是皱着眉,既无奈又愧疚,最后只得说了一声,“你是我带过来的,我一定要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这是我的责任。你受了伤就是我做的不好,你要是受了伤还瞒着我?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何翠然沉默不语。

孟浮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呢,只能劝告几句,“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瞒着我了,我怎么样没有关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交待。”

“......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师叔推门进来了,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表情很不好,而且还是空手而来的。

孟浮生立马产生了不好的预想,“师叔,怎么了?”

“让那群小子跑了!”师叔忿忿地说,“一群狐狸,你一进去他们就不跟我打了,带着林志天就走了。”

孟浮生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到底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他对何翠然说:“我跟师叔先出去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就在隔壁,会留意你这边的,要是你这里有什么情况发生,也要记得叫我们。”

何翠然上了床,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麻烦了。”她猜到孟浮生肯定是因为听到自己受伤,才让师叔一个人留下来应付他们,也因此都让那群人跑掉了,她是既觉得自己没有用,只会给他们拖后腿,又不免为孟浮生对自己的重视感到感动。

孟浮生和师叔走了出去,他们四目相对,露出了无奈和失望之色,前者说道:“林志天没了,这下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不过,就算他事先知道结果是这个,考虑到何翠然,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师叔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懊恼,毕竟人是从他这里逃走的,“接下来要怎么办?”

孟浮生看出了师叔的意思,忙道:“师叔,你不要多想,你来也是为了帮我,要是我一个人,别说能不能把人留下了,就是能不能护得了翠然都是一个问题呢。”

师叔摇了摇头,不说话,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他说:“我看那些人今天晚上似乎很想要把翠然带走的样子,我觉得我们可以多留几天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

师叔同意了,孟浮生也把自己的计划跟何翠然谈了,同时再三保证,“我会保持警惕,你这边一出现什么问题我就立马过来,不会让这次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即使经历了一次袭击,何翠然还是对他保持了绝对的信任,毫无犹豫就答应了,“好,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他们这边准备齐全,就等着林志天等人再一次杀回来了,下定决心这次肯定要留下几个人,但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一直没有过来的迹象,就好像,何翠然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上次来这里要把人带走或许只是顺便?

这个猜测在孟浮生看来简直是触目惊心,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对方很有可能真的如林志天所说的那样,知道了公主的下落!那天或许真的只是顺便而已!

但是不管孟浮生如何心急如焚,都只是白白着急上火,因为根本见不到林志天他们的踪迹,他甚至也把人派出去查了,依旧一无所获,就跟那伙人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几天过去了,师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且他觉得这样守株待兔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兔子又不是傻子,在猜到他们的意图后还好屁颠屁颠上门。

于是他跟孟浮生提了自己的想法“浮生,我们这样是在蹉跎时间,毫无意义,与其毫无希望地傻等下去,不如先回去。”

孟浮生一开始还有点不甘不愿的,“可是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他们的手上或许真的有公主的消息。”

“但是你觉得他们会过来吗?”师叔反问道,“你别犯傻了,我知道你一遇到公主的事情就是一个傻小子。你在这里等下去,对方只要不是傻子,知道情形对他们不利,根本不会过来的。再说了,要是真的像你所猜测的那个样子,他们知道公主的下落,那你觉得他们何必再特意来一趟把一个假公主带走呢?完全说不过去!”

孟浮生被师叔说服了,而且带着何翠然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他明显也很不好意思,所以干脆同意了,几人早早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一路顺风地到了流云山庄。一回到山庄,穆生云就把他叫走了。

他见孟浮生似乎不是很有精神,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询问:“情况怎么样?”

孟浮生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这一趟像是耗干了他的精气一般,让他整个人一下子颓靡下去了,“没有什么收获,还丢失了一条线索。”

穆生云其实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找师叔大概了解过事情了,也知道浮生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颓丧,心里要说一点不恼怒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不想跟浮生起冲突所以才好声好气地询问:“你怎么就能确定林志天说得是真话的?要是他们真的知道公主的消息,又怎么会跟你说?”

“我只是一个猜测。”孟浮生小声说,“我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有一点蛛丝马迹去寻找总好过束手无策吧?”

“你......”穆生云咬咬牙,心里发狠,要是杜维桢现在还在流云山庄,他非得要给他使绊子不可!这两兄妹在他看来,就是故意来给他们添麻烦的,一个活着总是让孟浮生冒着危险做这些做那些,一个死了,还总是让孟浮生惦记着!

他越想越气,都想发脾气了,但是看孟浮生精神不好,怕吵一架后两个人又生间隙,只得把火起往肚里咽,低声说:“不要为了这些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情伤神,你现在要做的是处理好身边的事情,管理好你自己的情绪!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回去休息吧,看见你我就想生气!”

孟浮生扯了扯嘴角,离开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69

穆生云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因为孟浮生也没有说要离开流云山庄去查什么,他也渐渐放下心来,要不是后来看到孟浮生天天无精打采,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他这才知道孟浮生才不是放下了,只是一直憋着心里,他可是气的不行!

他立马让人把孟浮生带了过来,两人刚见着面,连招呼都没打呢,穆生云就大发雷霆了,“浮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天天这样很好玩吗?”

“生云师兄。”孟浮生对他的怒火感到头疼和不解,加上近期因为惦记着公主的事情一直没有睡好觉,所以反应也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天天怎么样?”

穆生云把他最后那句话当成了挑衅,更是怒火中烧,说话也不顾及分寸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看你现在天天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怎么?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人重要,你天天惦记着,是不是要不吃不喝去找她啊?你早晚要把我气死!”

孟浮生被他这一通狂轰滥炸炸懵了,明白过来后怒火也被勾起来了,“生云师兄,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要拿妍儿开玩笑!”

见他竟然还敢提那个“罪魁祸首”,穆生云简直要当场气晕过去,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还知道我是你的师兄,就不要因为一个死人天天摆出一张死人脸!”

他的话不可谓不过分,孟浮生从未听到他跟自己这么说过话,好半会才回神,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气得发抖,然后咬了咬呀,说“你要不是我师兄,今天这件事情没有简单就算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这也就算是闹翻了,孟浮生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门一关,穆生云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越想越气,甚至都不想跟惹自己生气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了,幼稚地连夜选择‘离家出走’。

师叔听说这两个师兄弟闹出的大动静,极为头疼,再得知其中一个选择离开山庄之后,更是差点憋出一口血,最后无奈之下,一边让人去把穆生云找回来,另一边只能去找孟浮生谈心,跟他说一说公主的事情。

其实孟浮生回到流云山庄之后越来越差的状态他是看在眼里,也是担心在心里,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机会跟他说什么,现在也算是一个机会了吧,刚好可以把话和自己的想法敞开了跟他说。

师叔心里,是想让孟浮生把公主放下的。深情是好事,但是深情付错了人就是一桩灾难了。

他刚敲门,就听到里面余怒未消地吼道“我没胃口,谁都不准来烦我。”

师叔皱了皱眉,问道“那个谁中也包括了我?”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他才听到脚步声,然后门就打开了,门后面是孟浮生压抑着不耐烦的脸。师叔一点不在意,推开他就进去了,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旁,悠悠道“听说你又跟你生云师兄闹翻了?”

孟浮生本来是连穆生云的名字都不想听到,更别说谈论他了,但是无奈对方是师叔,他可不敢跟师叔耍脾气,只得无奈地回答“生云师兄说话太过分了”他把生云师兄说的几句让他十分生气的话说了,然后更生气了,脸黑得跟锅底差不多。

师叔越听越无奈,生云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甚至也说出了他的心声,不过遣词造句未免太过直接,孟浮生哪里听得了这些啊?所以两个人大吵一架也是预料之中。

“你生云师兄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师叔先站在孟浮生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让他稍稍放松,然后继续说,“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的确应该把公主放下了。”

孟浮生本来还感觉高兴了一点,起码是有人支持他的,但师叔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打回了原点,让他立马闷闷不乐起来,“你怎么帮着生云师兄说话。”

“我不是在帮他说话,我是站在你的角度。”师叔缓缓道来,“要是你跟公主跟别人一样,朝夕相处,那我肯定是祝福的。但是你们不是啊,就算她真的还活着,你甚至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喜欢着你?或者说还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笃定你们还会继续在一起呢?”

“师叔。”孟浮生撇开头,薄唇紧抿,眼神复杂,他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对妍儿,不仅有情义,也有愧疚。我们之间早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顿了顿,然后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说道“所以,即使是她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也不是我最初喜欢的样子,或者,她也不喜欢我了,这也不能成为阻止我去寻找她的一条障碍。”

师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值得吗?”

“师叔,值得的。”孟浮生毫不犹豫地说,“她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即使现在没有任何一条线索你也要继续吗?”

“是的。”他似乎没有动摇,“线索也是靠人找出来的,现在找不到,还有以后,我还年轻,总能找到的,不是吗?”

师叔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心中微微叹息,孩子越大越难养了,一个固执己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跟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另一个呢,更加离谱,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因为跟小师弟吵架从山庄跑出去?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我先走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0

师叔只觉得吃了一肚子的火,看到孟浮生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这才离开,回去后他越想越不舒服,想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干脆拎了一壶酒翻上屋顶。

正是月上梢头,一片寂静,他一个人对着月亮独饮,心里的火起倒是慢慢泻下去了,也逐渐能够理解孟浮生的心情了——对他来说,当时公主的纵身一跃,给他留下的印象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消退,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了。

他正入神地想着,忽然注意到下面不远处房屋的动静,那里正是何翠然的院子,本来住着人有动静才正常,可是他偷偷摸摸的样子还是引起了师叔的注意,所以不由得多加注意了一些。

他只见到何翠然鬼鬼祟祟离开了院子后,竟然准确无误地避开了护卫巡逻的地点,一路离开了流云山庄。

绕是师叔再什么都不懂,这下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便悄悄跟了上去,然后跟着何翠然进去了一片小树林。

她走到小树林中的空地才停了下来,神情着急又复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师叔端详着她,也不着急出去,务必要看清楚这人如此神秘,要见的究竟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师叔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当他要出现的时候,忽然听得细细簌簌的动静,数是有人正过来了,他立马停住了身形,屏息凝视,自树林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那天被就走的林志天!

师叔一下子就愣住了,摸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何翠然、林志天?这是什么玄乎的一幕?

“跟我走。”林志天一见到她就得意的笑了,“哈哈哈,你说上次那个孟浮生让你乖乖跟着我们走不就行了,何必白费功夫绕了这么大一圈,你不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何翠然脸上带着细微的恨意,她瞪了那人一样,挣脱开他的手,伸出右手到他的面前,说:“要我跟你走可以,先把解药交出来!这是我们的条件,不然你凭什么带走我?”

解药?什么解药?师叔听得有些不知所云,只得继续看下去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解药,呵呵。”林志天冷笑道,竟是要直接对何翠然动手,“我是老虎,你是主动送到我口中的肉,你觉得我还会给你解药吗?或者说,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何翠然匆匆后退几步,冷若冰霜,威胁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才约在这个地方,这里距离流云山庄很近,只要我大喊一声,负责巡逻的护卫就能跟听得到,你以为你一个人跑得掉吗?”

林志天的手立马顿住了,脸色忽青忽白,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从怀里逃出了一个小瓷瓶丢给何翠然,说:“解药给你了,快跟我走!我告诉你,可不要跟我耍什么心机,不然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他说得话是认真的,单从孟浮生将他打得半死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就可以知道此人是一个亡命之徒!

“我又不像你那么无耻!”何翠然对待他的态度很差,她打开瓷瓶往里面看了看,有一粒白色的药丸,她合上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假东西来骗我。”

“你什么意思?”林志天立马冷下了脸,阴森森的,跟最初跟孟浮生碰面时那个看上去有着几分憨厚的小伙子简直是差别迥异,“说好的把解药给你你就跟我走,你现在是想毁约?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管这里是谁的地盘!所以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毁约?”何翠然疑惑地看着他,好像是在他无理取闹一般,脆声说,“我只是要去验证这解药的真假罢了。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可以互相信任的关系,要是你用假药骗我跟你走,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亏本生意傻子才做呢!所以我一定要先验证解药的真假!”

林志天已经气到不行了,额角青筋迸发,随时都要大发脾气!

他冷声说:“那你要怎么验证?”

“我拿去给孟浮生看不就行了。”何翠然义正言辞地说,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他医术高明,这解药我看不出真假,但是他肯定是可以的啊。只要把解药给他一验证,是真的我就跟你走啊。”

林志天鼓了鼓掌,露出一抹狞笑,“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啊,这样的话万一你到时候反悔,我就可以直接被留在流云山庄了。不,就算你不反悔,孟浮生一见到我,我也走不掉了,你以为是是一个能被你玩弄在掌心的傻子吗?”

“不要跟我废话了,既然把解药给你了,那么你就必须要跟我走。”

说完他就要动手去拉何翠然,后者当然是不肯,拼命挣扎着,“你信不信我叫了!”

“你叫了也得跟我走!”

两人就挣扎了起来,师叔看了全程,还是没有摸透两个人的关系,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何翠然一个弱女子,哪里是练过武的林志天的对手啊,眼看着就要被动手了,师叔待不住了,立马跳了下来,大喝道:“住手!你要做什么!”

林志天在一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愣住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是何翠然叫过来的,怒不可遏,竟要在混乱中一剑刺向何翠然,“你这个贱人!竟然敢算计我!去死吧!”

师叔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挥手打落林志天的剑,抓住他的手反扣在他的身后,将人往下面一压,怒道:“竟敢当着我的面动手,好大胆子啊!”

何翠然被眼前这一幕瞎蒙了,后面逐渐反应过来自己是死里逃生,腿都软了,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1

师叔瞥了何翠然一眼,觉得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没理她,在这个时候林志天也挣扎了起来,大喊大叫:“你个老东西快放开我!你找死!”

师叔见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反手就抽下他的衣带想要将人绑起来,林志天挣扎得更激烈了,而此处距离流云山庄并不远,周围也常有护卫巡逻,所以他们听到动静赶忙赶了过来,“谁在那边!”

林志天一听,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这下要是不跑,就跑不掉了,眼珠子贼溜溜地转,最后竟然趁师叔不注意试图用区撞师叔的肚子,当然被师叔识破了他拙劣的计谋,将人踩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护卫们也赶到了,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人认识师叔,赶忙过来问:“穆师叔,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将他带回去关起来。”师叔没回答,只是把跟一条狗似得趴在地上喘的人丢给了他,“其他的我自会解决。记住,找人好好看着他,这个人狡猾的不得了,一个不注意他很有可能就跑了!可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是!”

就这样,护卫们带着还在不甘心地挣扎着的林志天回去了,师叔则是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何翠然,说:“有什么话跟我回去再说吧。”

后者低眉顺眼地跟在师叔后面,直到回到流云山庄,师叔也不好把一个小姑娘带回自己的房间,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说吧,你究竟瞒着我们做了什么?林志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在那里见面,是怎么联系上的,解药又是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所有疑惑的问题都倒了出来,就是为了说明自己听了她跟林志天的全程,防止何翠然有侥幸心理糊弄他。

何翠然果然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叔竟然知道这么多,惭愧地低下了头,“师叔,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师叔如实说道:“我当时在屋顶喝酒,就看到你偷偷摸摸离开了流云山庄,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然后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你跟林志天的对话,信息量很大,而且我也看得出你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这才一直没有出现。”

他的确是看得出来,何翠然跟林志天没有什么暗地里勾搭陷害流云山庄的意思,这才能忍受的了这么久一直看着,要不然,在听到第一句话他就要大发雷霆,将两个人抓了起来,尤其是叛徒!

师叔眼中最容不得叛徒!

何翠然悻悻一笑,赶忙解释:“师叔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要做什么有害于流云山庄的事情!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跟那个林志天也没有其他的私底下联系!”

“我知道。”师叔淡淡地说,要是两人真的有私底下其他的联系,那个林志天切不会那般凶横,“不过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你们两个到底是有什么交易,那个解药,到底是谁需要,有有什么作用?我觉得,你要是想让我彻底相信你,起码得告诉我这些吧?”

何翠然露出了为难之色,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师叔,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害怕,才会做错事情的......我真的没有要害谁的意思,就算是出了事情,那也是我出事,不会连累到你们的。”不然她怎么会同意用自己去交换解药,就是因为其他任何条件她都不会答应。

师叔看她似乎很为难,蹙了蹙眉,说:“你要是有什么隐情也大可直说,我绝对不是那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要你没有做错,我便肯定不会责怪你,你放心吧。”

何翠然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害怕你会责怪我,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证据——其实我今晚之所以跟林志天见面,是因为他曾经跟我说,他其实早就知道孟浮生是冒充的了,所以在跟他接触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下了毒,而且解药只要他知道,要是我不相信,大可接着等,等到毒发了,我就该相信他了。”

“他只是口头上说一说你就相信他了?”师叔不赞同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浮生医术精湛,要是真的被下毒了,他自己会看不出来吗?更或者,要是事情是真的,你应该告知浮生,而不是私底下处理,你这样子,让浮生怎么想?”

“师叔,对不起。”何翠然更加惭愧地低下了头,“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太过担心了,也不敢拿浮生去毒,这才被林志天趁虚而入,接受了他的条件。他说,只要我跟他走,就把解药给我。”

“你啊。”师叔摇了摇头,他活了这么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得出来何翠然没有在说谎,她的确是因为太过看重孟浮生,这才被对方钻了空子。如此有情有义之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责怪,只能把所有责怪的话吞了回去,说,“我很感谢你对浮生的担心,但是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你把林志天给的解药拿过来吧,我去跟浮生说一说,摸清楚是什么状况。”

何翠然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在师叔离开之前急忙道:“师叔,我看那个林志天不像是故意恐吓我的样子,要是一开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不要放松警惕好吗?我觉得林志天绝对做得出偷偷下毒的事情。”

师叔想了想,点点头,他对浮生的担心不比任何人少,当然也想要谨慎一点,“行,你不要担心了,浮生的问题我会盯着的。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够一起解决。不过,既然你那么担心,何尝不一起去?”

“不不不!”何翠然脸红了,连忙拒绝,只要一想到今天晚上的傻事,要不是师叔跟着来了,她就要被林志天带走了,这要是被浮生知道了,那还得了?所以她哪里还敢去见浮生啊?

“师叔你去就行了,我累了,想休息休息,就不去打扰浮生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2

师叔也不逼何翠然,跟她告别后就去找了孟浮生。

后者对他深夜的到来颇为诧异,两人走到院子里,孟浮生问:“师叔,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师叔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说,“要不是我这么晚不睡,何姑娘被拐跑了都不知道。”

孟浮生心里一惊,忙问:“师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叔“哼”了一声,才跟他说了今晚的事情,“我今天看到了林志天。”

“什么?”孟浮生更惊了,“你在这里见到他?他竟然还有胆子来这里!”

“当然有。”师叔说,“不仅有,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把何姑娘拐走了。林志天跟她说他给你下了毒,吓唬她要她跟着他走才把解药给她,这不,何姑娘今天离开山庄去树林就是赴约了,要不是我觉得奇怪跟着去了,还真的要那个林志天得了逞。虽然我也不相信,但是处于保险,你还是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中什么毒吧......这么不小心,连自己被下了毒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放心你。”

孟浮生被他话里的意思惊地不行,忙给自己把脉,但是并未从脉搏中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沉稳有力,健康得很,他更是一头雾水了,摸了摸她,说:“师叔,我没事啊,健康的很。”

“那这就奇怪了。”师叔摸了摸胡子,说,“我一开始也觉得这是假的,不过何姑娘太担心你了才会中计的。但是那个姓林的小子总不至于胆子大到因为一个谎就敢出现在流云山庄的地盘吧?”

兹事体大,孟浮生也不敢掉以轻心,“师叔,林志天现在在哪里?我想去亲自问一问他!”

师叔点点头,说:“行,他现在正在我们流云山庄做客呢,刚好有时间见见你。不过,去之前先看看这个吧,这是林志天给何姑娘的,说是解药,你看看是不是。”

孟浮生连忙接了过来,闻了闻,表情逐渐变了,说:“这一颗就是一粒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补药性质的药丸,没有一点解毒的效果。”

师叔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因为他根本不觉得林志天这种人会这么轻易把解药交出来,很有可能就是想要把何翠然骗走,但是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忍不住有一些失望。

孟浮生说:“没事,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位老朋友。”

两人一起到了关押林志天的地方,他被绑着一根粗壮的棍子上,似乎在睡觉,对着别人孟浮生一向遵循先礼后兵,可是这一位——孟浮生直接示意手下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将人给浇醒了。

林志天一边咳嗽一边破口大骂:“娘的,谁这么不识好歹,找死呢!”

“林志天,还认得我吗?”孟浮生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表情温柔亲切,好像真的在跟一位几日不见的好友打招呼一般,“那天一别,我对你可真是想念得紧呢,起码也是朋友一场,不是吗?”

林志天呵呵一笑,“朋友,朋友,我们当然是朋友啊。跟流云山庄的孟少爷做朋友,我也是脸上有关啊,自然高兴!”

孟浮生嘴一撇,冷笑道:“我知道林兄弟来的目的,所以大家也就不要装傻了。”他拿出‘解药’,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志天装傻,“这是什么?孟少爷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突然把我抓来这里,又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给我看,什么意思啊?”

孟浮生箍着他的脖子一把拽到自己面前,表情阴森地说:“不要装傻了,你跟她说我中了毒,用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解药想要把她带走,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志天还在装傻。孟浮生不想跟他继续演戏了,让手下直接动刑。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小小的地方只听见林志天的哀嚎,等到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孟浮生才再一次慢慢地走过来,捞起他垂下来的头,问:“现在你还不肯说吗?我身上的毒是怎么一回事。”

“呵。”林志天的确是不装傻了,但依旧不怕死,拽的很,“你身上的毒的确是我下的,怎么?医术高超的孟少爷连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还有那个解药,别开玩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解药给你,我巴不得你去死!”

“啪”孟浮生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污,说,“你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啊,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会让你死。”

林志天咧开嘴,竟是直接朝孟浮生吐出一口血痰,旧计重施,幸亏后者早有准备,歪头躲开了。

林志天惋惜地努了努嘴,“竟然又没吐中,真是可惜了。”

孟浮生实在是忍不住了,心里的恶心感让他怒火瞬间上涨,咬了咬牙,恨不得直接把人杀了。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询问,所以还是忍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将她带走?不是说你们认定了她是假的,而且知道真正的公主在哪里吗?怎么?现在改变注意了。”

“呵呵。”林志天看他竟然还能忍得下来,有一些诧异,但很快恢复了一脸的不屑,“别白费功夫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我就会屈服吗?上次你不也快把我打死了吗?那么直接一点吧,我的答案还是跟上次一样。”

“而且,你敢杀了我吗?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摸出有什么异常不是吗?如果我死了,你以为你能够活得了吗?反正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有流云山庄的孟少爷给我陪葬,我觉得值了。”

“浮生!”师叔拉住了孟浮生,眼神已经是一点点冷了下来,自己拖着剑一步步走到林志天面前,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吗?浮生虽然现在的确查不出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解毒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想,你还是去死吧。”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3

林志天本来还不相信,刚想嘲讽师叔,就见到师叔举起了剑,毫不犹豫地朝他刺了过来,锋利的剑刃一把没入了他的胸口,深深地扎了进去,接着师叔把剑抽了出来,带出来的血喷了一地。

林志天的表情凝固在不可置信上,可是他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师叔淡定地擦掉剑上和脸上的血,对孟浮生说:“他是不可能说的了,既然如此,何必留着这么一个人徒惹心烦。”

孟浮生无奈一笑,不过师叔说得的确有道理,那人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说,却又自恃掌握着孟浮生想要知道的消息作威作福,师叔杀了他倒也清静。

既然人死了,那么他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就让手下把林志天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埋了,就离开了。

孟浮生去了书房,这里放着的都是他搜集的还有师叔留下来的医术,看上去满满当当的,颇为震撼,那么找起来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孟浮生决定用几天时间来这里找找,到底有没有什么毒药像他这样的,根本感觉不出来,也看不出来,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根本没有中毒,一切都是林志天在骗他们。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当然是要好好查一查,查得出来是一回事,查不出来再说其他的。

他一头扎进了浩浩的书海,想要找到有没有他现在状况的毒药。找了几天之后,倒还真的找到了一种罕见的毒药——青梅花,说是因为无色无味,但是闻起来有点淡淡的青梅香气才以此得名。

但是别看这名字听起来如此温柔,毒性可不是一般的强,它会慢慢地腐蚀人的身体,让人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不过这种毒药是从很久远的年代传下来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应该早就失传了,不过就算是再久远的毒药,总有那么一点微薄的希望会流传下来,更重要的是那个信息——一旦中了这种毒,只有用特殊的药石才能够检验出来。否则无论多么经验丰富的大夫,都对此毒药束手无策,只能等到病入膏肓,濒临死亡之际才能够发现。

而且这种药石,孟浮生看了看医书中画的药石形象,找遍了整个记忆都没有对的上号的,说明这种东西也是稀缺物品,起码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找到这种药石,无异于大海捞针,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花费的功夫也是巨大的。

要是他已经确定自己中的是这种毒还好,那么他几乎都不用犹豫就会派出人去找寻这种药石,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连自己是否中毒都没能确定,真的要因为林志天的一句话耗费这么大的心力?这值不值得呢?

孟浮生自己做不出决定,想着干脆征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于是他在第二天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还有不久前才被师叔找回来的生云师兄。

穆生云还是生他的气,但因为孟浮生的表情格外严肃,知道肯定是有非常重大的事情,所以憋着气也没拒绝。所有师兄都聚集到一起后,孟浮生就开始说他的事情了。

“林志天,说我中了他下的毒。”

“什么?”除了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师叔,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

师叔这个时候补充道:“没错,的确是有这件事情,不过浮生并没有从自己身上查出中毒的痕迹,今天把我们召集起来,应该是有其他收获了,我们让他继续说下去吧。”

孟浮生朝着师叔点点头,然后把他的发现说了出来,“我在医术上找到一种叫做青梅香的毒,他的症状便是让人没有办法查出来,只等到最后关头会直接死亡。不过这种毒,只有用一种特殊的药石才能查得出来。”说完,他把药石那幅画给所有人都看过来。

他继续说:“这种药石比较罕见,我从未见过,想来要找到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势必要耗费不少功夫。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并不确定我真的是中毒了,这才是我犹豫的原因,我不知道该不该花费时间去找。”

“去!”

其他人没有一点犹豫,“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既然有这种可能性,那么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证明是真是假!”

师叔作为其中最有权威的存在,立刻发声:“什么东西能够有你的命重要?我们流云山庄有的是人力财力,不过找一颗药石罢了,有什么不行的?就算是只有一点你中毒的可能性,也不能轻视!”

孟浮生很感动于他们的支持和爱护,但还是有一些犹豫,“道理是如此,但是我觉得林志天的话,不可信。”

“却是不可信。”师叔说,“但也不敢完全不信。你不准多说了,我立刻让人去找,你其他师兄也会用他们各自的方式去帮你的,你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既然师叔都下了这样的决定了,其他人就更没有意见了,纷纷散去,穆生云在位置上挣扎了好一会,还是离开了,不过,他并不是不在乎孟浮生身上发生的事情,而是太在乎。

因为穆生云还在气愤孟浮生,而且此事要不是因为后者惦记着公主,也不会发生,这就让他更生气了!因此心里别扭着不想跟孟浮生接触,但这不代表他不去做什么。

一回到书房,他坐下了也不安心,于是立马安排了人去找那种药石,务必要尽快找到,然后就一边牵挂着药石的事情,一边处理流云山庄的事务。

他的这点动作当然瞒不过孟浮生。

孟浮生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两人不久前分明才大吵了一架,生云师兄还在担心着他的事情,既感动又愧疚,因为的确是他前段时间的情绪太过低落了,生云师兄见到生气也是正常。虽然说的话太过刺耳了,但是这也表明生云师兄是因为太过重视他的事情。

他在犹豫了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摒弃前嫌,去找生云师兄认真诚恳地道歉。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4

不过,虽然孟浮生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生云师兄似乎并不想看到他,于是一直避而不见。

他每来一次门口的护卫都很烦恼,“孟少爷,真不是手下们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庄主有吩咐,您来了,绝对不放,其他人都能进。”

孟浮生咬咬牙,知道生云师兄肯定还在气头上,但是又实在是见到生云师兄一面好道歉,所以也坚持热脸贴冷屁股,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了。

护卫天天见着他都是一副哭丧脸,“孟少爷,庄主真的是忙的不行,没有时间见您。求求您不要为难手下,手下就算是多几个胆子都不敢放您进去啊,您就饶了小的吧。”

孟浮生尴尬地摸了摸头,到底还是没为难他,“好吧,你帮我转告生云师兄,他什么时候想见我就告诉我,我随时恭候。”

说完他就带着挫败和难堪离开了,接下来的几日也没打算来烦扰。

这一天他却非常巧合地在花园里碰到了来散心的周婉仪,忙过去问候:“嫂子近来身体可好?”

周婉仪掩嘴笑道:“好着呢,不然也没心情出来赏花啊。不过你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孟浮生苦笑道:“嫂子慧眼,我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情——生云师兄近期似乎很忙碌,一直说没有时间见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叨扰他,只是知道前段时间跟他争吵实属不应该,想要去跟他道歉,哪里知道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周婉仪也知道前段时间穆生云突然离开流云山庄的原因,所以对于他所说的也没有多么惊讶,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么,嫂子能不能告诉我......”孟浮生试探性地询问,“生云师兄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些什么,才会忙碌到这种地步,练跟我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是真的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生云师兄会忙到连见他一面都没有时间的地步,就算是生云师兄花费大力气去帮助他寻找那种药石,但是也是让手下人去寻找,他怎么也不至于忙到无分身乏术吧?

周婉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对师兄弟也不知道是幼稚到什么地步,总是跟小孩子似得拌嘴,却又放不下彼此,因此后面又别别扭扭地和好,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孟浮生见嫂子笑得这么开心,更是一头雾水了,他跟生云师兄见不到面,就那么好笑吗?

“浮生,你别误会。”周婉仪看他似乎是想了什么,忙说,“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别扭的样子着实是可爱。一个总是先低头去道歉,另一个呢,明明总惦记着,还因为那点小脾气装模作样。大一点的小孩都不会玩这种把戏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

孟浮生渐渐明白了嫂子在说什么,这也验证了他前几天的猜测,“嫂子是说生云师兄其实有时间,但就是不想见我。”

周婉仪笑着点头,“也就你看不出来了。”

孟浮生也不恼怒,就是有些苦恼,“那么嫂子,我想见到生云师兄,嫂子可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有倒是有。”周婉仪笑着朝他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然后在他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前天也在堵他,但是没堵到,是因为他让人盯着你呢,见到你在哪就绕到走,不过啊,我知道他平时爱走哪里,你今天晚上就在那里等着他就行了。”

孟浮生听了嫂子说的时间和地点,眼睛大亮,连忙道谢:“谢谢嫂子,要不是嫂子,我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生云师兄呢!”

周婉仪捂着嘴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跟生云闹别扭,他回来脸色也不好,我这也是为了他好,让你们两个早点和好。”

孟浮生脸红道:“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诚恳地跟生云师兄道歉,让他原谅我的。”

于是,在周婉仪的计谋下,好些天没有见到生云师兄的孟浮生总算是在路上堵到了他,只是后者有些恼羞成怒,还想要转身就走,被孟浮生赶忙拦住了,“生云师兄!你想别走,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亲口跟你道歉,你先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穆生云总算是停住了脚步,冷脸看向他,似乎是大发慈悲才听他说一说。

孟浮生赶忙化繁为简,把想要说的话一再压缩,简略道:“生云师兄,我知道上次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你发这么大脾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这段时间我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也是真心想要跟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够接受!”

穆生云的脸色到底是和缓了不少,悠悠地说:“你真的知道错了?”

“嗯。”孟浮生的表情无比诚恳,“特别是在知道你还在为了药石的事情操心后,我更觉得自己做错了。”

穆生云的表情越来越缓和,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对劲,所以嘴硬几句,“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当然是最好,以后说话还是要多加考虑。”

孟浮生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分开的时候隔阂已经渐渐消失了,两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穆生云一回到院子,就看见笑意盈盈的妻子,哼了一声,识破道:“婉仪,是你跟浮生支招如何找到我的吧?”

周婉仪见他称呼的是“浮生”而不是全名,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好转了,高兴地过来牵他的手,“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跟我说话,你该感谢我不是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想跟浮生和好了,但是一直放不下面子吗?”

她戳破了穆生云的心思,但是顾及面子,他还是故作不喜,“你又不是我心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的呢,哼。”

周婉仪不跟他多说了,笑而不语。

穆生云以往回来都要在桌子旁板着脸坐一会,今天许是因为心情好转,省去了发呆生闷气的环节。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5

几天之后,穆生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的人找到了一些关于那种药石的线索——据说这种药石曾经在海外流传过,在内陆几乎没有人见到过这种药石,也就是说,要想找到药石,在内陆几乎没有什么希望。

这是好消息,但也是一个坏消息。因为海外的距离过于遥远,一来一回去确认,等找到这种药石,所需要的时间可不短。所以他们只是把消息传了回来,没有来得及去确认,所以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也不是多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么远的距离,等到他们去海外了解清楚,然后再把确认过的消息传递回来,既不知道这种毒药具体症状也不知道如何压制的孟浮生,很有可能已经毒发身亡了!

穆生云一个人没有办法决定,他确乎想要把事情处理完,也就是找到药石才告知孟浮生,但是这种情况下,要是真的这么做,后果严重。

所以他只能召集起所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想要大家一起想办法,要如何处理。

“你是说这种药石曾经在海外出现过?”孟浮生问,“这个消息可信吗?”

穆生云点头,说:“这是手下传回来的,因为时间问题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确认。所以最好还需要你亲自去看一看,这样会更好也更有效。”

“我亲自去吗?”孟浮生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了,“好,这么远的路,要是让别人去带回来,我估计早没命了,我会尽快安排前去的,生云师兄,幸苦你了。”

穆生云就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不过他考虑得很周到,“肯定是要你亲自去一趟的,好在你现在就算是处于中毒,毒素也属于隐藏阶段,没有对你的实力造成影响,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是怎么说呢,此行路途遥远,也不知道要在路上耽搁多长时间呢,你身上的毒到底是一个危险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拖累你的身体,所以肯定需要信得过的人跟着,我陪你去吧。”

“这怎么行呢生云师兄!”孟浮生立马阻止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也放不下我,但是流云山庄的事情也非常重要,你要是一区十天半个月的,那可怎么办?我可不能因为了我一个人的事情拖累了整个流云山庄。”

穆生云不赞同他的说法,“流云山庄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我相信,大家的共同看法,你是要比这些更重要的,所以你不要多说了。”

“浮生,你生云师兄说得没错。”师叔这个时候竟然出来帮穆生云说话了,但是很快话锋一转,“但是,浮生说得也没错,流云山庄也需要你,所以相比之下,更好的方法是,我跟浮生区,这样既能保护浮生,也能让你留在山庄,处理其他的事情,两全其美不好吗?”

孟浮生和穆生云都不说话了,师叔的确是更好的人选。

师叔这一番主动请缨可不单单是为了照顾孟浮生,在前段时间就说了,师叔对在山庄的生活已经有些厌倦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被束缚得太久会让他浑身难受,现下是一个既能办正事又能出远门的时机,他怎么会放过!

他这么想,脸上不由地流露出向往和期盼的神情,被孟浮生他们准确地捕捉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理解,他们都明白了师叔的想法也不忍心是什么,要知道,今年的确是师叔在山庄留德最久的一年了。

而且不说这个,就单单凭师叔的能力,他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加上师叔这么多年四处游历的经历,人脉和见识早就不是他们能够比较的了,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师叔都是毋庸置疑的好人选!

所以最后穆生云也没有拒绝,而是感激地说:“师叔,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但是你为了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解,涉险,你在我们心中,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是最好的师叔!”

师叔听不得这些肉麻话,但是真心实意的好话又让他心情舒畅,脸上脸上尴尬和欣喜交加,有些复杂又有些喜庆,让人看着想笑,顾及他又不敢笑。

最后师叔才傲娇地叉着手,故作冷酷地说:“你们两个其他地方没有什么进步,但是说话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也越来越喜欢哄我这个老头子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我师兄可没这种嘴皮子。”

穆生云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可没有耍嘴皮子,都是心里对师叔真心实意的感受,师叔可不要误会。”

“行了行了。”师叔摆了摆手,也不说相信不相信,转过头有离开的架势,说,“就这样吧,你们快些准备离开前的东西,最好是快一点,不要拖太长时间,对谁都不好。”

要说这一次孟浮生出行,最不放心的是谁,那肯定是穆生云莫属了,他一开始还觉得没有什么,后面越想越难受,所以特别利落地亲自准备了孟浮生远行可能需要的东西,甚至给他安排了不少暗卫。

后者孟浮生一开始还觉得不需要,他为难地说:“生云师兄,我跟师叔两个人区,也不会有人知道,路程也会保密的,你准备这么多人给我,反倒是显眼了,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不行。”穆生云坚持的很,大有一副他不把人带上就不让他离开的架势,“我知道师叔很厉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有准备好过毫无准备,不是吗?”

他说得倒是有道理,孟浮生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好接受了。

比起生云师兄,他更像是留在流云山庄的人,轻松地准备自己觉得一些必要的东西,也就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袱,跟生云师兄为他准备的一比简直是小人跟巨人的区别。

孟浮生觉得带上这个太累了,想着离开的时候偷偷摸摸留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6

眼看着孟浮生计划离开那天快要到来,穆生云表现得非同寻常的紧张,他开始每一天都要见到孟浮生,询问他准备的进度。

“浮生,你准备好了吗?觉得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吗?”

“准备好了。”孟浮生想了想自己不知道回答同样的话多少次了,无奈至极,“生云师兄,你真的不用那么紧张,你这么问我都多少次了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的不需要你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

对于他的回答,穆生云又总是坚决否定,“你在胡说什么?我就是随便问一问。而且你总是粗心大意,这次可不比以往,去的地方是你以前没有去过的,肯定要准备齐全,要是你落下什么可怎么办?我到时候总不能让人跋山涉水给你送过去吧?”

孟浮生知道这是生云师兄对自己的关心,所以也十分受用,没有要抱怨的意思,只是不想让生云师兄总是牵挂着。

“生云师兄,你在我的生命中,一直表现得像我的父母一样,方方面面考虑我,为我担忧。”孟浮生认真地说,“我非常感激你,也知道无以报答你的恩情,所以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担心,安全地完全这一次远赴海外!”

“浮生......”穆生云一时眼睛悄悄变红了,有些哽咽地说,“你不要说这些话,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需要关心和照顾的小弟弟,为你担心着,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不怪穆生云杞人忧天,他之所以这么啰嗦地反复询问关心,是因为自那天商定后让师叔负责保护孟浮生去海外,他的心里总是有隐隐的不安,好像在不远的未来,在孟浮生身上,会有什么危险发生一样。即使他的理智反复说给自己听,有师叔在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他的情感则让他一直无法安心。

孟浮生是在离开前一天才知道生云师兄的这份担忧的,立马去找了他。

“生云师兄,你还是在担心我会出问题是吗?”

穆生云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道:“浮生,我也不想的,可是那份预感如哽在咽,让我放不下,心里总是吊着,唉,这才三番四次找你过来,真是麻烦你这么耐心每一次都要回答我无聊的重复的问题了。”

师叔也是在知道穆生云的这份担忧后跟着过来的,佯装生气地说:“生云,你就算不相信你师弟的能力,也总不能怀疑师叔的能力吧?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了,要是去一次海外都能让自己的小师侄受伤,我还有必要在江湖上混吗?”

“师叔说得对。”

周婉仪也一直陪着他身边,跟着孟浮生他们安慰他,“是啊生云,你的担心是好事,这说明你跟浮生已经彻底很好了,我也很高兴。可是担心可以,也不要太过度了。而且要是浮生他们在外面遇到的危险,肯定会第一次时间通知你的。是不是啊?”

她示意师叔和孟浮生他们回答。

两人得到了示意,连声答是。

一人说:“是啊生云师兄,不说有师叔陪着我,就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到时候你不是肯定会不远千里来帮我的吗?我放心着呢。”

一说:“是,你难道不像我们到时候麻烦你吗?”

穆生云被他们演戏一般你唱我和,到底是安抚了下来,“行,我知道了,不过你们到时候可一定要写信给我。”

孟浮生立马应下了,这一次穆生云没有向以往那样将一天天重新啰嗦前几天的话,很爽快地将他们放走了。今天似乎所有人都上赶着要见到孟浮生,老早就在穆生云院子外面等着了,一见到他就把人拉走了。

师叔摸着白胡子看前面走着的一男一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这么多年的阅历,怎么看不出来那位姑娘看重他的傻侄子眼里的情谊哦。不过真是可惜了,他的傻侄子眼里都是那个公主。

“翠然。”孟浮生被她拖到花园才松开,因为不知道她的来意,所以颇为疑惑,“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翠然才惊觉自己这一系列行动是多么的冲动大胆,脸红了红也不好意思跟孟浮生面对面,撇开脸说:“我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想着要单独跟你道别。”

“哦,这样啊。”孟浮生也没有怀疑,爽朗一笑,“我的确是明天要走了。”

“你要去的地方......”何翠然试探性地询问,“很危险吧?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孟浮生不想让她担心,当然挑好听的说:“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经历了这么多次,不都平安回来了吗?再说了,这一次还有师叔呢,安全程度只高不低。”

“哦。”何翠然稍稍放心,但到底还是牵挂着,恨不得跟着过去,但又想到自己的能力,跟着过去根本帮不到一点忙,甚至还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成为孟浮生的弱点,拖累他,所以她把所有要跟着的话都吞了下去,只剩下一句,“那祝你,一路平安咯。”

孟浮生摸摸头,咧开嘴笑得很硬朗帅气,“嗯,我知道了!会平安回来的。”

第二天,是孟浮生正式离开的日子,他收拾好所有东西,带在了身边,当然,故意落下了生云师兄收拾得那一大堆他一个人肯定不可能带的了的一大堆东西,然后,一一跟所有人告别了。

“生云师兄,再见,我会平安回来的。”

“嫂子,再见。”

......

“翠然,再见。”

就这样,孟浮生带着所有人的关心和祝福,跟着师叔一起踏上了遥远的路途。明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暗地里还有一群藏在暗处负责保护的暗卫。

可以说,只要不遇上太过棘手的问题,他们完全能够安然无恙地去到海外,打听清楚药石的消息,然后找到药石,弄清楚孟浮生到底有没有中毒。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7

不过因为药石可能出现的地点是在海外,所以他们必须坐船,最近的码头距离流云山庄不算近,好在他们都会武功,也没有带上什么会拖累进度的人,所以只用了一个白天就赶到了码头。

更加幸运的是,码头竟然还停泊着一艘当晚启程去海外的大船,他们到这里之前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很高兴就上船了。

孟浮生一开始还有一种特别的兴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坐船,这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但是很快,这种体验渐渐下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因为船舶的起伏而从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

他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还以为是毒药的副作用,心里越来越沉,直到师叔看到他趴在船头吐,走了过来给他送了一杯水,“你竟然晕船?”

“什么?”‘晕船’这个名词对于孟浮生而言非常陌生,“什么叫晕船?”

师叔经常在外面游玩,坐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开始也会感觉不舒服,但是后来就已经习惯了,所以面色如常,跟在平地上没有一点差别。

他跟孟浮生解释道:“有些人因为不习惯坐船所以会感到晕厥恶心,不过后面习惯了就会好很多,喝一口水吧,压一压恶心感。”

原来是这样。孟浮生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接过水一饮而尽,把刚才的担忧当作笑话跟师叔提起,“我刚才不知道,还以为是毒药发挥作用了呢,好在有师叔你在。”

后面这句话孟浮生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要是跟着他过来的是几乎也没有坐船经验的生云师兄,看到他呕吐,肯定要跟着他一起担惊受怕。

师叔笑了笑,说:“我想以你生云师兄那么重视你,看到你呕吐了肯定比你还要操心,他真的更像是你的长辈。”

孟浮生也笑了,但是很快,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继续抱着船身吐得昏天暗地。

他吐完后,师叔建议道:“晕船,尤其是第一天,肯定是最不好受的,好在是晚上,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明天一觉醒来就会恢复不少。”

孟浮生脸色发青,艰难地点点头,走路的时候脚都是软的,还是在师叔的搀扶下才成功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感受船身随着波浪的起伏,他头还是发晕,本来以为这么难受会睡不着的,结果闭着眼睛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比起昨日的难受,孟浮生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精神焕发,那种恶心的感觉也下去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饿,因为昨天太难受的原因,他根本什么都没吃。

这个船上应该有好吃的吧?而且一个晚上了,也不知道船行驶到了哪里,海中心的风景他还没见过呢,倒是有不少期待。

他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洗漱完出去了房间,一推开门就被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洋吸引住了,火辣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中,倒映在水面,像是有一轮火球从海底升起,海鸥在海面上盘旋着捕食,独特的,在陆地上看不到的,特殊的美景。

孟浮生感叹了一会,就立马丧下脸来摸摸敲锣打鼓的肚子,去找吃的了。

吃完之后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颇为满足,但是突然想到,他因为早上太饿了,所以光顾着自己吃,还没来得及去找师叔呢,有些羞愧,也不知道师叔吃没吃呢,就想着去找师叔。

刚走到自己那一排船舱,就听到了师叔的声音。

“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叫无理取闹!”一个男人蛮横的声音无力地打断师叔的话,“你这个又穷又丑的老头子,老子的话就是理!”

孟浮生一听这话就怒了,竟有人敢对师叔如此出言不逊,他立马走了过去,就看到这一副场景。

师叔因为素来对衣物不挑,所以穿的一向很朴素,加上也不爱收拾,只把灰白的长发扎在脑后,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

而他面前一副骄傲自负的样子的高壮男子,则穿金戴银,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很有钱的暴发户气质,他正挑高了下巴,用鼻孔轻蔑地对着师叔,蛮横无理的话也从他口中源源不断地吐了出来。

“你个穷鬼竟然敢冲撞我,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他指着衣角的一小块痕迹,暴跳如雷的样子活像师叔把他的整件衣服都烧了,“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折身衣服多贵吗?你把你自己卖了都赔不起,看你那副抠抠搜搜的穷酸样!我们家打扫茅厕的都比你穿的好!”

师叔不是一个爱面子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爱收拾打扮,但是不管是谁,被一个粗鄙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指着鼻子骂,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的表情已经阴沉了下来,大有风雨欲临之前压抑的趋势,“你要是想要赔偿,大可以谈赔偿的事情,但你张口便是这等侮辱人的话,要不是你是普通人,你在我身上可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呢。”

“哟呵。”从一个老头子口中听到这种话,那个暴发户自然是一点都不相信,甚至还想伸手去戳师叔的胸口,“口出狂言,你有本事就对老子动手啊,老不死的,你当我张磊一是吃素的啊......”

在他的手碰到师叔之前,孟浮生突然出现挡在了他们之间,阴沉着脸看暴发户,“这位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心惹祸上身。”

要不是现在在船上,鱼龙混杂,人生地不熟的不好下手,不然很容易惹祸上身。这倒是没事,可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简单,是能少事就少事,不然冲这位叫张磊一的暴发户对师叔所说的话,孟浮生完全可以对他动手,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惹的了。

张磊一却完全不怕死,大笑道:“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跳出来,你是不知道我张爷的名号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8

孟浮生咬咬牙,刚想开口问‘你张爷的名号有什么好稀罕的’就被师叔拉住了。

“哦,既然如此还是我这个老头子有眼不识泰山了。”师叔笑了笑,刚才的怒火似乎也消了下去,他问,“不知道张爷身上的衣服多少钱,老头子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赔给张爷的。”

张磊一还以为是对方怕了自己,更得意了,竖起几根手指,高傲地说了一个数字,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个数字都闹开了,纷纷觉得他欺负老人,这么多钱,不说一件衣服了,几十件都绰绰有余。

师叔笑着点头,对这个金额一点都无动于衷,然后对身边的孟浮生说:“浮生,给这位张爷,出门在外,还是心平气和一点为好。”他是在说场面话,也是在提点孟浮生,这个时候不要生气。

孟浮生也是倾向于不惹麻烦的,刚才不要是那个人针对师叔的话太过难听,他还真不打算出头说些什么。现下师叔都打算平息事件了,孟浮生更不好说什么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子丢过去,然后冷冷地说:“自己数数吧,多了也不用找了。”

张磊一一时间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看起来满是穷酸气息,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物品的人,竟然可以这么随便掏出一袋钱,还这么爽快地掏了出来。

所以人怀里里面装着的沉甸甸的是石头,“你妈两个不准走,要不是装着的是石头,那我不就是亏了。”

孟浮生他们果然停住了脚步,看他到底还要搞什么把戏,就在这个时候,张磊一把那袋钱打开了,里面装着的果然是真金白银,而且肯定比他要的数目多。

他吞了吞水,再看了看两人,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吧。

“可以了吧?”孟浮生冷冷地带着戏谑地说,“张爷。”

张磊一把钱袋揣到了兜里,他的本意就是看不起那个胆敢冲撞他的老头子,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但是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样子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再拦下两人了,只好把他们放走了。

孟浮生带着师叔离开了,询问道:“师叔,你是怎么让那么恶心的人粘上去的?”

师叔一脸晦气,“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了,没有想到竟是这么恶心的屎壳郎。”

孟浮生憋笑,要是那个自称张爷的知道师叔这么称呼他,肯定要气得七孔流血。

快要晚上的时候两人一起去用晚膳,没想到竟然会倒霉地再一次遇到了早上那个张磊一,那人还正好坐在了他的旁边,而且看上去不是巧合,对方是看到他们后故意坐过来的,因为还有很多张空桌子。

孟浮生他们没有打算理会他,但是张磊一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让他们耳根子清静。

张磊一这种人小肚鸡肠,记仇记仇,就算有人不小心惹了他,他也会轻则大怒,重则让人毒打对方一顿。但是今天上午的时候,因为周围那么多人做了见证,而且对方还给了他那么多钱,他总不能出尔反尔,这样有损他的威严,但是回去之后他是越想越觉得生气,认为早上太轻易放过那个老头子了,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再次见到他们,简直是喜出望外,带着人就坐到了他们隔壁的桌子。

看孟浮生他们佯做无视,根本不理会他,张磊一觉得自己背无视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对着手下就开始指桑骂槐,“我告诉你们这些小子,老子的衣服可是很贵的,别以为你们买得起就看看不起老子,毕竟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穿的。一些人有点小钱就敢出风头,也不看看自己那寒酸抠抠搜搜的样子,这种人给老子当护卫老子都觉得丢脸!”

“是是是。”他的一干手下纷纷附和,“少爷说得对,就像是早上有个不长眼的敢挑衅咱们家少爷,最后不也是屁话都不敢说,直接给少爷赔钱赔罪了吗?可见我们少爷一言九鼎!”

张磊一像在摸一条狗,拍拍他的脸,说:“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不象某些下等人,嘴笨,我看啊这辈子只会敢一些粗话,害打肿脸充胖子,啧啧啧,也不知道那一袋钱要他们家当牛做马多少年。”

他的话音一落,一群手下就开始溜须拍马,“是啊,可不是谁都像我们少爷那么大福气,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身荣华富贵,不愁吃不愁穿。”

张磊一具体是在骂谁,没有人比孟浮生他们更清楚,师叔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那么放肆。

孟浮生更是气愤,他如此尊重的师叔,竟然被一个下三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要是现在还能忍,岂不是成了王八!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青黑着一张脸站到张磊一身边,一手抵着桌子,沉沉地盯着张磊一,压低声音说:“喂,我说你,本来已经想放过你了,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我,是不是想找死呢?”

张磊一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惊,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怒火,“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找死是不是!”

“我倒想看看要找死的是谁。”孟浮生扯着嘴冷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后立刻闭嘴,不然我就把你扔到海里面,我说的出,做得到。”

“你个下等人竟然敢威胁我!”张磊一彻底怒了,表情扭曲,朝护卫们吼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这个下等人怎么跟老子说话的吗?把他给老子拿下来!”

他带来不少护卫过来,在他看来,这么多人对付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他甚至已经想到孟浮生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样子了,因而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臭小子,你竟然敢挑衅老子,现在后悔了吧?老子把你抓起来,丢到海里,让你知道张爷不是你能惹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79

孟浮生踩在那几个护卫身上,挑眉看向张磊一,说:“嗯,你想说什么?都说了吧?”

张磊一的腿一下子就软了,那个人一个人竟然就打败了他这么多护卫,他看到孟浮生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两股战战,又觉得这样逃跑了很丢脸,所以在逃跑之前留下了一句,“你、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这一次就放过你!”

孟浮生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才把那几个手下败将给放了,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晦气,黑着脸换了一张桌子。

吃完饭后两人坐在一起谈话。

孟浮生说:“那个人一看便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宵小之辈,我总觉得他肯定会因为今天的事情更加记恨在心,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们是不想惹麻烦,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害怕麻烦,而且比起对付给他们添麻烦,孟浮生还是觉得提前解决麻烦是一个上上之策!

师叔看了一眼孟浮生,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却没有打算阻止,今天的张磊一着实是惹怒他了,所以他只提点了几句,“注意安全,而且小心一点,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收拾他让他知道什么人是他惹不起的就行了。”

孟浮生点头,跟师叔分开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免得节外生枝。不过,就算查到对方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他也不会惧怕,只是动手会更加谨慎罢了。

晚上的时候,他让保护自己的几个暗卫去调查张磊一的身份,一定要尽快弄清楚他的身份,他想要早点处理对方,不然以张磊一的性子,肯定等不了多久就要给他找事。

以张磊一这种大摇大摆的样子,要查清楚他的身份也不困难,所以还不到半个时辰,暗卫们都快把张磊一祖宗十八代的身份都给挖出来了——孟浮生一看,才知道今天用晚膳的时候那群人喊他少爷的确是有原因的,张磊一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商户家的少爷,那家商户还挺有名声的,怪不得张磊一会招摇成这个样子。

而他这一次之所以会在船上,是因为跟着家里的商队出门游玩。

一个这么大的商队出来,肯定不止今天下午跟孟浮生对上的那点护卫,而其他人不肯出来,追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带着货物不敢张扬罢了。

不过......孟浮生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么多护卫只出来昨天那几个,说明就算张磊一不懂事爱惹事,其他人也是不想陪着他疯的,今天下午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小了,那么,他们或许会投鼠忌器,注意一点吧。

他稍稍放心下来,到底是出门在外,还是第一次坐船,他做事会比较谨慎一点,那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这一次出手调查张磊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猜测对方后面应该不会动手了,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就将此事告知师叔后,得到对方的同意,然后放下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做,就不会发生的,有些人也不会因为吃了瘪就会收敛。

师叔就在孟浮生的隔壁,在晚上两人准备休息的时候,孟浮生突然感觉到有人似乎在门口做什么,他刚要起身去看看情况,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伸了进来,好像是一根空心的竹子。

孟浮生觉得不对劲了,而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他的不对劲是正确的,只觉得袅袅白烟从空心的竹子里吹了进来,孟浮生立马屏息。

几分钟过后,他的门被撬开了,孟浮生不用想就能猜到师叔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过师叔的感知力和经验比他不知道要丰富多少倍,所以这样的情况应付起来肯定要比他得心应手,孟浮生根本不用担心,他现在只想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

孟浮生感觉到有人越走越近就闭上了眼睛,有人黑夜中看着他,端详了几分钟后,觉得孟浮生是被迷烟给迷倒了,说话做事也开始放肆起来。

“就是这个小子和隔壁那个老头敢欺负少爷?”一个人说,“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我们弄倒了,哈哈哈,两个废物。”

另一个人附和,“隔壁那个估计也被弄倒了吧?不过少爷多虑了,还让我们注意,说这两个人多厉害,啧啧啧,少爷到底是没有出过远门,见到的人少,又被老爷溺爱太过了,没有见过多少世面,所以遇到一两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就觉得有多厉害,殊不知在我们看来都是废物。”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得意,沉声说:“别在这里废话了,少爷让外面把他绑回去,再磨磨叽叽是想少爷罚你们不成?”

这个人似乎挺有威信的,两人都不敢说话了,连声应道:“知道了,现在就办。”

接着就听到细细簌簌绳子摆动的声音,孟浮生在绳子碰到身体的那一刻就反应了过来,一手拽住身子猛地一拉,就把拉着绳子另一端的人拉到了床上。

一拳砸在他的脖子上将那人砸昏就开始对付其他两个人。

“你竟然装睡!”

来人大喊,孟浮生根本不理会他们,十分干净利落得把人解决掉了。

“浮生!”师叔在这个时候踢门进来了,手上还绑着三个人,他看到孟浮生这边跟他刚才完全一样的场景,冷笑一声,“看来你这边也是一样啊。”

孟浮生随手将一个人拎到面前,逼问他,“你们是不是那个张磊一派过来的?”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全身都在发抖了还装傻,“我认错人了,我们要找的不是你,对不起两位大侠,你们放过我们吧。”

“你把我们当作傻子不成?”孟浮生扯了扯嘴角,默认是张磊一派他们过来了,不屑道,“他派你们过来做什么,将我们带过去?还是,有其他目的?”

“浮生。”师叔在那个人要张口之前叫住了孟浮生,说,“我把一个人拎到隔壁询问,到时候要是答案不一样,就统统丢到海里喂鱼吧。”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80

孟浮生觉得师叔的这个办法是一个绝妙的注意,这样就不担心他们会撒谎了,但是那群护卫可就难办了,他们脸色死灰。

最后两人各带着一个进行问话。

“是不是张磊一让你来的?”孟浮生先问了一个老问题。

这下是那个幸运地被孟浮生选中的护卫没有一开始那么迅速地回答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后实在是没有把握,只得说了实话,“是,是我们家少爷让我们来的?”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孟浮生笑了笑,越发觉得师叔的这个法子真是不错,不愧是在江湖走南闯北的师叔,“总不会真的只是把我们带去见他吧。”

在他回答之前,孟浮生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不要忘记了,要是你的答案跟隔壁的那个对不上,那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听说这片海域的鲨鱼不少啊。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能不能斗得过鲨鱼呢?”

他的话让本来心存侥幸的护卫脸色一边,最好咬着牙说:“不,少爷、少爷让我来是有其他的目的......”要不要说?护卫心里在剧烈地挣扎着,说出来难道他们不也会把他们这群人丢下去吗?

孟浮生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宽慰道:“你们就放心吧,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也是听张磊一的命令行事,所以,我不会怪你们的。”

“这位少侠。”该护卫下了决心,说,“我相信你,少爷让我们过来,是想让我们把你们绑起来,丢到海里。这可真的全部是少爷的命令,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情!”

孟浮生自然相信他的话,只是没有想到张磊一竟然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仅仅因为一点小摩擦,发展到了要背地里杀人的地步!

师叔这个时候也再一次踢门进来了,将手上那人丢了进来,脸色铁青,显然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知道张磊一让他们来的目的了吧?”

孟浮生点点头,要不是他们没有睡,在放松的情况下还真的有可能被这些人迷晕,在迷晕的情况下被丢到海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他咬牙切齿地说:“张磊一还真是一个狠人啊,看来我晚上想得放过他一马就能风平浪静的想法还真是天真啊。”

“现在想怎么办?”师叔问他,“这一次不能轻易放过他了吧?”

“当然。”孟浮生自认不是什么烂好人,在对方没有真的惹上他的时候,他能心宽不计较;在对方惹到他但是他没有心思去计较的时候,也不会多加理会。但是现在,他却是不能放过对方了,“师叔,我们去会一会那位张少爷吧。”

然后他反手把一个护卫拎到面前,冷冷地说:“你们少爷住在哪间房间?带路吧。”

最后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张磊一的房间,浑然没有了先礼后兵的心思,一脚把门踢开了,就见到坐在床上目瞪口呆的张磊一,看着他们和他们手上的护卫,惊吓不已,“你们!你们在干嘛!你们要做什么!”

孟浮生将护卫丢到外面,然后把门关上,一步一步逼近,带着怒意和杀气,“张少爷,我们还想问你今天晚上要干什么呢?为什么你的人会在我们房间里出现,总该不是巧合吧?”

张磊一是真的吓蒙了,他知道那群狗东西肯定把他卖了出去,他很的不行。

“你说。”孟浮生拎着他的领子拽到面前,竟然笑了起来,“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会不会更好一点呢?譬如,也把你绑起来,丢到海里,到底还是我们仁慈了,没有想着先把你迷晕再丢下去。”

“不要啊大侠饶命!”张磊一这一次是彻底吓得心肝脾肺都颤抖了,脚一软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两位大侠饶了我吧,我愿意给两位大侠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位大侠要钱我爹可有钱了,两位大侠要多少有多少,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不会不给的,两位大侠饶命啊!”

听他说到这个,孟浮生突然灵机一动,他们去到海外,没有一点人脉,找起东西来也麻烦,在这种时候,要是有一些熟悉地方的人帮忙,岂不是如虎添翼,让他们的效率大幅度提升,何乐而不为呢。

孟浮生转过头去凑到师叔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主意,师叔眼睛也亮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真是越来越狡猾了,不错,不愧是我的师侄。”

他们来找张磊一也不是真的想杀人,更不想要惹上麻烦,只是想让张磊一不敢有动作,彻底解决麻烦而已。现在,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孟浮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问:“你不想死是吧?”

张磊一觉得事情有转机,连忙说:“不想,大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愿意——只要不要我的命。”

刚才还说赴汤蹈火呢,孟浮生冷笑,“你放心,我们让你做的事情绝对要不了你的命。只要你能帮我们一点小小的忙,找一样东西,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觉得如何?”

不说海外他们或许比自己更熟悉,就说商队走南闯北积累下来的人脉,尤其是孟浮生现在最看重的在海外的人脉,就不是他能比的。

张磊一眼睛一亮,找东西嘛,怎么都要比要他的命好吧。他感激地说:“我愿意,我愿意,要找什么大侠尽管吩咐。”

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哪里还要最开始面对师叔时那副不用正脸看人,骄傲自满的模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没有想到竟然怕死到这种地步。

孟浮生心里对他颇为不屑,“一种药石——长成这个模样。”他把药石的画像给张磊一看。

后者看到药石的形状,一头雾水,“这个似乎很罕见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81

“不罕见还要你做什么?”孟浮生眉一挑,“再者说了,张少爷是觉得自己的命稀罕还是这个稀罕呢?”

张磊一这下子是什么都不敢说了,涕泗横流地答应下来,“我答应!我答应!”

“那就好。”孟浮生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跟哄一条宠物那样拍了拍他的头,说,“不过啊,以你在我面前的表现,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为了防止你继续给我们找麻烦,只得麻烦张少爷一下了。”

说着他将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了张磊一的肚子。

张磊一在他放开后趴在地上要呕出来,可是已经进了肚子了,他绝望地喊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我不都答应你会去做了什么!”

“可是我不相信你啊。”孟浮生拍了拍说,说,“我给你吃的呢,是一种毒药,不过你放心,没有那么容易就毒发的,只要你在毒发之前把药石给我找出来,或者祈祷在毒发之前我们能找到药石,这毒,我自然就给你解开。”

张磊一面如死灰,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也不说一句话。孟浮生没有心思继续在这里呆着,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他们就离开了。

不过,在回到房间后,孟浮生才跟师叔交待:“其实我给张磊一吃的不是什么毒药,就是吓一吓那个小子而已,让他好好听话办事,不要搞一些幺蛾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师叔对孟浮生竖起一根大拇指,“不要说了,就算你真的给他喂了毒药,我也觉得你干的好,这种人早晚会出事的。”

孟浮生不置可否。

张磊一这边,在孟浮生他们走了许久后他还心有余悸,甚至因为腿软无法移动,一直等到护卫们战战兢兢地回来才将他扶了起来。

“少、少爷,他们太厉害了,小的们打不过。”

“废、废物。”张磊一只要一想到那两人就怕得不行,甚至话都说不清楚了,但是骂起手下来还是虎虎生威,“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让那两个下等人这般欺辱我!”

一个护卫忙说:“少爷,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啊那两人武功太厉害了,你要是想报仇我们这些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除非到时候让老爷多派一些人过来。”

“你是嫌弃我死的还不够快吗!”要是没有被孟浮生下毒药,张磊一打得还真的是这样的算盘,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吞下的那粒药,他就担惊受怕,胆子都被吓破了,根本没有再和孟浮生他们对抗的勇气,还生怕自己哪个不长眼的手下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哪两个大人,因此他吩咐道,“吩咐下去,以后见到那两个人,都把他当成我来尊重。要是惹得他们哪里不高兴了,我就把你们统统丢下海!让你们游着回去!”

这还是那群护卫第一次见到自家嚣张跋扈的少爷说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颇为震惊,不敢表现出来,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跟那两个不明身份的高手继续对抗了就好。再说了,他们还哪里敢惹啊?肯定把两人当成皇帝那般对待啊!

“两位大侠。”

这天孟浮生他们刚去用早膳,就见到张磊一和他的护卫们,他们本来没有打算理会,但是刚走进去,就看到那群人呼啦啦围了过来,对着他们弯腰,非常恭敬地打招呼。

孟浮生非常不习惯,蹙起眉,对张磊一说,“你让他们这么干的?”

张磊一一看到孟浮生不高兴了,心里就一咯噔,紧张到不行,“孟大侠是觉得他们不够尊重吗?或者孟大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会让他们改的。”

“不用了。”孟浮生按了按被眼前这一幕闹得酸胀的太阳穴,“以后不要给我们整这么一出,我们不是什么大侠,在船上就各过各的,我要你帮忙的事情,等到下了船再说。总之,不要在船上给我搞这些。”

张磊一悻悻地点头,忙说:“孟大侠请放心,我会让他们收敛的,以后不会打扰到孟大侠。”

“最后是这样。”孟浮生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师叔找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远的桌子坐下了,这才对师叔吐槽,“这个张磊一怎么这么贪生怕死啊。”

师叔哈哈大笑,想到刚才那一幕,就忍不住乐了,“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一个活宝,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的人也是罕见啊。”

孟浮生也苦笑着摇头,他只觉得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丢脸了。

在今天孟浮生训斥过张磊一后,那一天早上的事情果然没有再发现,张磊一见到他们也只是谄媚一笑就避开了,这让孟浮生非常省心,觉得在船上的日子也轻松了不少,甚至还对师叔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恐吓会起到这么好的效果,一开始我就让那小子知道厉害了。”

他们的日子越来越轻松,也没有了烦心事,现在只需要当着船驶到对面然后找到药石,他们这一行就圆满了。

但是事与愿违,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就达成,两天后,船长根他们所有人非常抱歉地表示:“各位,十分对不起,我们有经验的船员预测几天之后海上可能会出现恶劣的天气。大家也都知道,这片海天气变幻莫测,危险四伏,在这种时候要是维持原来的速度贸然行驶,很有可能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所以我们决定放慢行船速度。”

有些人非常不满,质问道:“那还多久才能到达对岸啊?我很赶时间的!”

船长摇了摇头,表示:“很对不起这位客人,这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到的,因为必须等到海上的天气恢复了才能恢复正常的行驶速度。但是诸位客人请放心,一旦天气恢复,我们肯定会全力行进,让大家能够早日到达对岸!”

许多人都在不满的嘀咕,但是现在在船上,他们的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而且生命安全到底是要比钱财重要,所以大家也就是抱怨几句。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82

不够对于孟浮生来说,时间直接关乎到他的生命。要是这一次在海上耽误的时间过长,他所中的毒药发作了,后果,难以想象。

他因此想得难以吃饭和入睡,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也让师叔发现了。

“浮生,你这是怎么了?整天唉声叹气的,精神看上去也很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师叔纳闷呢,明明他整日跟浮生在一起,虽说因为天气的原因船只只能暂时缓慢行驶,可他们的日子倒也算是悠哉游哉,怎么会日渐消瘦,表情愁苦。

孟浮生想了想,还是把实话告诉了师叔,“我在想,要是我在路上就毒药发作了,那该怎么办?”

“想那么多做什么?”比起他,师叔要显得豁达许多,“反正现在都是在海上,不管你怎么担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也做不出什么。因此因为这个影响自己不如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孟浮生被师叔的豁达感染了,尤其是他脸上的笑容,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嗯我知道了师叔。”

之后的一天,孟浮生正在跟往常一样和师叔用餐,1就见到张磊一带着人从外面进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憋太久了,后者甚至都忘记了对孟浮生他们的惧怕,带着人直直走了过来,不过这一次可不是找麻烦。

“孟大侠,穆大侠,好巧啊,又遇到你们了。”

孟浮生见这几天着实是风平浪静,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所以在他们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应了一声,甚至还随口问:“要不要一起坐?”他真的只是随口问,一来他并不是很喜欢跟张磊一这些人坐在一起,二来,他也不觉得对方还有胆子跟他们一起坐。

所以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他差点一口茶吐出来。

“好啊。”张磊一好似忘记了自己在孟浮生他们身上栽的跟头,自然地坐到了他们身边,“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邀请我,我还以为你们很讨厌我呢,哈哈。”

孟浮生闷闷地喝了一口茶,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的确很讨厌,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不怕死。”

师叔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让人多上一点菜,张磊一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忙说:“谢谢穆大侠,那这一次我来出,我来出,就当是我请客了,两位千万不要客气!”

两人坐了没多久,气氛就逐渐缓和了,尤其是在张磊一还特别主动热情地聊天的情况下,孟浮生得知了他们的商队似乎经常坐这一艘船。

“你坐过这艘船几次?”

“我啊,我没几次。”张磊一挠挠头,爽快地说,“但是我家是做生意的,所以商队经常坐船去海外,他们经验多,我这是第一次去海外,就是跟着他们出来见见世面的,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

孟浮生一下子来了兴趣了,他们最缺乏的便是对海外的了解,这里有个现成的宝库不用岂不是浪费。

“那么说他们应该对海外很熟悉咯?”

“是吧?”张磊一不确定地说,然后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吉普,你们对海外是不是很了解啊?”

那名被称作吉普的男子点点头,说:“我带着商队去过海外数十次了,的确比较了解。两位要是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我或许可以帮帮忙。”

孟浮生杵着下巴,像是百无聊赖之下随便找了一个乐子,“既然这样的糊,那就随便说一些有趣的东西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海外呢。”

“这......”

“吉普。”张磊一打断了他的犹豫,不满地说,“既然穆大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随便说一下见到过那些有趣的东西吧。”

“好,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吉普坐到了一张空余的椅子上,开始搜刮自己的记忆,讲了一些海外的很多跟他们国家不同的风土人情,风俗以及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和平常难以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还听说曾经有人在海外的海边见到过一种十分巨大和罕见的鱼,带起的波浪甚至能够引起一场海啸......”

张磊一倒是比他们听得都要认真和入神,时不时发出“哇哦”的惊叹的声音。

吉普讲了好半天,讲到口干舌燥,孟浮生看出来了,给他倒了一杯茶,在对方道谢的时候似乎装作随口问道:“那海边是不是会出现一些在内陆见不到的稀奇的药石?”

“是啊。”吉普说,“因为海外很少会有战争,所以国家的寿命比较长,药石传下来的几率也比较大,所以很大概率会出现一些在内陆已经消失了的药石。”

“那这种......”孟浮生拿出他所在寻找的药石的画像,问道,“不知道吉普先生有没有见到过?”

“诶,这个。”让孟浮生没有想到的是,吉普似乎真的见到过这种药石,他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要接过孟浮生手里的画像看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啊对了,这个我前几年出海的时候,偶然兴起去过一场拍卖会,就看到过有人拍卖这种药石,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拍卖的价格很贵——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买了去,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

孟浮生听了没有失落,反倒是激动非常,他不怕这种药石落到别人手里,怕就怕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吉普先生觉得要想再找到这种药石,有什么方法呢?”

“去拍卖会吧。”吉普肯定地说,“海外经常举行一些拍卖会,只要是足够珍惜的东西,在拍卖会上都有很大的概率找到。这种药石在上次的拍卖会卖出那么高的价格,想必也不是那种普通的玩意。不过海外拍卖会这么多,你要全去也不可能,所以要是想去的话可以去最大的那一场,拍卖的东西最齐全也最珍贵。”

孟浮生听了,只感觉身上的压力消散不少,有目标的寻找总要比漫无目的好。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83

第二天,孟浮生一起床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平静的气氛,然后就是一阵地动山摇,他还产生了一股恶心感,搅得他的胃一阵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动荡才渐渐平息,孟浮生这才走了出去,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找到了师叔,他显然也感觉到了刚才的震动。

“师叔,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师叔见多识广,对于这种情况当然知之甚详,“昨天船长不是说了吗?近期会有风暴发生,早上的应该就是风暴了。不过我们算是幸运了,这一次的风暴那么快过去了,也就是说待会就能恢复正常行驶了。”

果然像是师叔说得那个样子,下午的时候船长就说恢复正常行驶,过了两天,孟浮生看到对岸渐渐清晰起来,师叔提醒他,“快到了。”

“孟大侠。”一下船张磊一就屁颠屁颠地找到他们,笑得谄媚,“你们现在是要去找那种药石吗?我带你们去吧,虽然我不熟悉这里,但是吉普来过这里不少次。”

吉普就是缩退给他们科普了许多海外知识的护卫,孟浮生对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当然是见之心喜,立马答应了,他也知道张磊一为什么要主动找上他们,是因为身上的毒药。

所以孟浮生说:“你放心吧,等找到药石,解药自然会给你的。”

张磊一喜出望外,连忙道谢,就这样,孟浮生两人加上张磊一一行人一起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孟浮生不知道拍卖会的消息要怎么打听,好在这时候有吉普,他主动出去打听,很快带回来了一件好消息。

“孟大侠,我打听到了,明天晚上在九溪拍卖会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拍卖会,也是这里最大的拍卖会。”

他们竟然刚刚赶上了,这运气也是极好。

“不过......”吉普没有忍住,还是在他们激动的时候泼了一盆冷水,“这种拍卖会卖的东西一般都毕竟昂贵,不知道孟大侠有没有带够钱。”

“这......”孟浮生一下子愣住了,看了一眼师叔,师叔朝他摊了摊手,他这才尴尬地说,“带的可以不多,几千两不知道够不够?”

随着携带几千两已经算是极大的手笔了,但是对于这种大型拍卖会来说或许还是有一点捉襟见肘。在这个时候张磊一突然插话,“钱不是问题啊孟大侠,药石的钱我帮你给,就算当作我在船上对你们这么不礼貌的赔罪吧!”他不单单是害怕孟浮生,而是在这几天的相处后,他感受到了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快乐,那是一种跟朋友交流的快乐。

他虽然出生在豪商巨贾之家,但是身边的都是一些下人,跟他交友的人也多是狐朋狗友,所有人都捧着他,没有人真心把他当成朋友。

孟浮生一开始还有一些犹豫,他的确是对张磊一在船上的作为非常气氛,但是......

“就这样吧孟大侠!”张磊一斩钉截铁地说,“你不需要跟我客套,再说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这些药石做什么,但是应该很重要吧!所以就接受我的帮忙吧!”

孟浮生答应了,他的确是没有办法了,身上确实是钱不够啊。

第二天晚上,拍卖会正式开始了,到了他们才知道这种大型拍卖会竟然还有金额的要求,要是只凭借孟浮生身上的他们或许就进不来了,好在还有一个随行的最不差钱的人。

在来之前孟浮生还担心今晚会不会有药石呢,结果第一件就是他最需要的东西,起拍价竟然就要一千两,让他大惊失色,需要这种药石的人不少,所以价格一再升高,最后到达六千两的时候出价的声音寥寥无几了,孟浮生示意张磊一可以出价了,后者竟然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将全场的人都震惊住了,连孟浮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此高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药石本身的价值,自然没有人傻到会更拍,这药石毋庸置疑到了孟浮生手里。

但是他也忍不住用一种败家子的眼神看着张磊一,嘴角抽搐,“你没必要出价这么多吧,我以为八千两或许就能拿下。”

“没事没事。”张磊一不以为然,“为了朋友,值得!”

孟浮生也有些许的感动,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跟他说在他身上下的‘毒药’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里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就先谢谢你了,等到回到内陆,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的!”

张磊一本来还想推辞,看孟浮生那么坚决也只好收下了。

后面的东西不管再珍贵都不是孟浮生想要的,而且他也没有那个闲钱,更不好意思再麻烦张磊一,于是很快就回来了。

孟浮生把张磊一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说:“你身上的毒药......其实我没有给你下毒,你那天吃的就是一颗还有补身体作用的药丸,我只是想吓吓你让你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张磊一愣了好半晌,孟浮生还以为他会发脾气呢,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当是的确是太过分了,你没有真的给我下毒也是因为你人好,所以我更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孟浮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真的!”

“嗯,我很少骗人的。”

张磊一高兴得不行,“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一万两你就不用还了,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这可不行,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收你那么贵重的礼物,一万两回去后一定要还给你,只要你到时候不嫌弃来流云山庄做客就行。”

他们做好了一个约定,因为到时候肯定是孟浮生先回去,张磊一还要等商队把货送到各商户家才能回去,所以约定好等后者回到内陆,一定要去流云山庄做客。

他跟张磊一告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过他还不能睡觉,并且把师叔叫了过来,他今晚就要用药石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了毒。

在两人紧张中,结果出来了,药石没有变黑——也就是说,孟浮生没有中毒!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184

意外之喜!

孟浮生和师叔的脑中同时出现这四个字,然后两人相视大笑!

虽然的确是浪费了一万两,而且还为了一场无稽之谈奔波这么久,但怎么说,结果都是好的。

师叔拍着膝盖大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浮生,这一次你可能要自己回去了,我觉得这里不仅是各好地方,还是一个幸运的地方,刚好符合我的期望,正好我暂时也不想回去流云山庄,就在这里玩吧。你还是尽快回去,把好消息带回去吧。”

=孟浮生在跟张磊一他们告别后就准备后去了,后者知道师叔准备留在这里游玩,自告奋勇要照顾师叔。

他的这一次回程比来的时候要顺利多了,不仅没有晕船,一路上也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什么险恶的天气。他用了比来的时候短了一半的时间回到了流云山庄,然后立马就去找了穆生云,让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说了这一件好事情。

“真的吗?”何翠然是最激动的,她难以遏制地握住了孟浮生的手,眼中含泪,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尴尬地后退几步,干笑道,“我只是想到自己差点被一个蹩脚的谎言害了,所以就激动了一点,哈哈。”

许多人都用一种明了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何翠然脸红了,小跑出去。

孟浮生有些不明所以,生云师兄觉得他傻,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你个傻子,何姑娘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

他还是不懂,“生云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

穆生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个傻子,不过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前几天皇上给我们寄了一封信,公主找到了,不过是尸体。昨天已经埋入皇陵了,因为你不在,所以也没有办法。”

“什么?”孟浮生如遭雷击,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生云师兄把杜维桢的信交给他看他才敢相信,但是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喃喃道,“尸体啊......”

即使早就有猜测,他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笑容苦涩,“行,我知道了,生云师兄,我想亲自去皇城看一看。”

穆生云这一次没有任何想要阻拦他的心思,现在尘埃落地了,或许让浮生去一次皇城,才是为这件事情画上句号的最好的方法。

“你去吧。”

孟浮生在第二天就去了皇城,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只在皇宫出示令牌进宫时才惊扰了杜维桢,他让人将孟浮生请到了御书房。

一看到他的表情,杜维桢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脸色也浮现悲哀之色,“你也知道了吧......妍儿她的尸体现在安睡在皇陵,你要是想去看我可以带你去。”

孟浮生机械地点点头,像是失去了感情和意识的傀儡,直到见到那具安然沉睡,还带着恬静笑容的尸体时,表情才稍微带了一点温度。

他几不可闻地说:“妍儿,你真的,走了吗?”

安安静静,没有人回答他,墓室里只听得见他的声音,诡异非常。

他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杜维桢一直担心地守在外面,见他出来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想出来了,那我到时候该怎么跟生云师兄交待?他本来就不待见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就要被流云山庄拉入黑名单了。”

孟浮生苦笑道,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洒脱地说:“我没事了,维桢,走了。”

他在慌赶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杜维桢想留他几天,“浮生,你在皇城玩几天吧,这么快就走了?”

孟浮生拒绝了,他说:“我也是刚回山庄就听到这个消息赶过来的,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不然生云师兄肯定会担心的。维桢,后会有期了。”

杜维桢沉吟一会,才像是解脱了一般笑道:“后会有期啊,浮生。”

孟浮生快马加鞭,将回到山庄的时间缩到最短,他近期都在路上奔波,十分劳累,身心俱疲,所以回去后就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坐着人,是何翠然。

她见到他醒了就笑道:“我听说你去皇城了,是去看公主吧?”

“嗯。”

“真可惜。”何翠然说,“我知道公主是一个很好的人,不外乎你那么喜欢她,要是我,也会喜欢她的。”

孟浮生沉默了,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她接着说:“浮生,那么,我现在有机会了吗?”

他继续保持沉默,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太尴尬了。

何翠然嘴角的笑慢慢凝固了,头颅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良久才说:“我知道你的回答了,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吧。”

孟浮生见他快走出去了,突然叫住她,“翠然!”话一出口他就懵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叫住,何翠然的脸从期待变得失望,她耸了耸肩,“我不会逼你的,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了。”他说,“只是我现在心情还很复杂,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

他的话让何翠然燃起了细微的希望,嘴角忍不住勾起,低低“嗯”了一声就急匆匆走了出去,怕被人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和腮边的红晕。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流云山庄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彩带,原来今天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最受宠爱的小弟子的生日。

“浮生,恭喜啊。”

孟浮生的一干好友,还有在船上认识的张磊一都来了,甚至于师叔都暂时放弃了游山玩水的快活日子赶了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孟浮生喝了一点酒,脸颊微红,笑得腼腆,“嗯,你们吃好喝好。”

很晚了,流云山庄还是很热闹,孟浮生和何翠然被簇拥着回到房间,里面布置得非常温馨,一众好友起哄完看到两人脸红心跳才大笑着离开。

孟浮生挑起她的红盖头,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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