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里梨花颂 - xp1024.com
《梨园春里梨花颂》


第一章 哥,我不是故意的

江南的盛夏,湿热交织,尤其半下午的时候,鬼天气更是来一波窒息操作,想抓狂都不敢有大动作。

教室里,六台吊扇开到最大,吹出来的风赶不走死缠烂打的热气,发出来的声挡不住班主任的慷慨激昂。

“你们高几了?!心里没数吗?!!!黑板上的倒计时是写给我看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就甘心被人踩在脚下?!!我告诉你们!那踩过去你们渣都不剩!!……”老林由于太过血脉喷张,头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外冒,鼻梁湿的连眼镜都架不住。

他大手一挥,将抹下来的汗水随机甩向一个方向,坐在第一排的几个女生,下意识的来回躲闪,结果还是有两个倒霉蛋被击中。

任真坐在后排,想象出她们此刻紧绷的面部肌肉,和扭曲的五官组成的新面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老林被笑声打断,停顿片刻后发出质疑的声音,“你觉得我说的很好笑?”。

说完他看着任真等她回话,由于长时间戴眼镜,老林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死鱼眼一样,无神且不聚光。

任真被盯的直发毛,慢慢站了起来。早上因为上课不小心睡着的事情她还没被发落,这下有她受了。

“我……我不是觉得好笑……”

“那你是觉得什么?!”老林步步紧逼。

“我……我……”

“我什么我?!!”老林把手边的黑板擦拿起又重重的拍在讲台上,顿时灰粉四起,“你来我办公室!!!你们自习!!!!”他指了指任真,又对着讲台下的学生们画画圈。

目送老林先一步离开教室,任真嘴里叽叽咕咕嚼着难听话,这个中年油腻男,高中三年怎么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长出一口气,她抻了抻粘在身上的校服磨磨唧唧跟了过去。

她在文五,普通班。隔一个教室便是文科卫星班,那里面坐着的,个顶个的拔尖生,任真要去办公室,必须经过那间教室。

卫星班正在上课,最容易犯困的时间,他们却连个跑神的都没有。

任真托着极其沉重的步伐朝前走着,路过时,窗户缝里挤出丝丝凉意,她停下,往里瞅了一眼,角落里的柜式空调正努力的为这些栋梁之才输送凉气。

一双眼睛被她吸引,目光正落在她要死不活的脸上,她迎上,当下表示自己需要帮助。但几秒后,对方目光收回,像是事不关己。

片刻,又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老林半截身子探在办公室外,不耐烦的冲她招了招手。

任真点点头,丧着脸继续向前。

走进办公室,温度低的跟在冰天雪地里一样,任真站在门口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

“进来。”老林站在饮水机前接水,背对着她说。

任真是这里的常客了,其他老师有的抬头看一眼又继续埋头,有的连头都懒得抬。

老林接好水回到座位,任真已经站在他桌前,他并不着急着批评她,而是先拿起罐头瓶改装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

放下茶杯,老林瞅着任真,一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的表情。任真垂着脑袋,盯着桌面上一踏崭新的试卷等着他开口。

……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老林一开口,恰似机关枪抖抖抖,任真已经做好被打成筛子的准备。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上午上课睡觉,扰乱课堂秩序!下午打断我讲话!学校是你来游戏的地方吗?!!”说完,老林停下,任真却没有给他回应,他又特别加了一个字,“啊?!”

任真赶紧摇头,说,“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你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你再不好好努力!以后可怎么办?你还指望着在别人家寄养一辈子?就算悦欣园掏得起这份钱供你一辈子,但你自己好意思吗?当一辈子的寄生虫?你觉得光荣吗?!!!”

“我不是寄生虫!!”任真突然抬头瞪着老林,她讨厌听这句话!!即使老林说了三年,她依旧讨厌,一次比一次讨厌!!

怒目外加大喊,老林愣住,这是三年来任真第一次这么激动地反驳他,弄得他有些没面子,一旁的老师们也都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关注着。

老林嘴角抽动,指着她食指上下摆动,“你,你啊,可以,现在敢顶撞老师了!那你说!你要是学习不好,以后能干什么?!”

“我会唱京剧!!我可以养活我自己!!”任真声音依旧很大,且喊得理直气壮。

“京剧?”老林冷笑一声,比寒冬腊月呼啸的狂风还凛冽,他扶了扶眼镜,脸上尽是不屑一顾,“京剧能当饭吃吗?!能吗?!”

“怎么不能?!!!”任真提起身子,像是寒风中屹立的苍松,“要是不能当饭吃,那些京剧家怎么活?!!还有,真正的大家是不会只看钱的!!那是艺术的传承,精神的传递!!我一定可以做到!!”

她坚持每天喊嗓十年,无论暴风雨雪都不曾间断。除了为唱戏打下基础,还附带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状态,都能保持气息稳定,声音嘹亮,姿势端庄等好处。

“你以为自己会唱两嗓子就能有什么大作为?!你那终究是照猫画虎,出来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别做白日梦了!!!”颜面尽失,老林大怒,“你别忘了,你不是人家家的孩子,你就没人家家的基因!!我劝你,还是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大专学个技术,以后兴许还能有口饭吃!”

老林的话像拿了把刀剜在了任真的伤心处,剜后还继续加足马力,撒了一大把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能让她更痛,他都毫无保留的往她身上撒。

任真的衣角已经被她拧的变形,她的背景,从8岁那年开始就是学生老师们的娱乐谈资。

有人说,她爷爷去世后,她就被父母卖去悦欣园。有人说,她是悦欣园捡回来的野孩子。更有人说,她其实悦欣园那个唱青衣的在外面生的野种……

各种说法,都讲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我…”下课铃突然打响,任真身子一抖,声音被埋没得干干净净。

放学了,走道里顿时掀起浪潮,说笑声,喊叫声,篮球砸地声,以及,只有任真自己能听见的,她的呼吸声。

几个学生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册前后脚喊了报告,进来后都会瞄几眼任真,把作业放好,他们很快离开。

站在外面,一场讨论又开始了。

A同学,“老林是不是药停了?怎么又找任真麻烦?”

几个人纷纷点头,B同学继续道,“对啊!高中三年,任真都是在他的魔掌中度过,要是我,早就告发他了!”

“老林就不配当老师!”C同学跟着附和,“我听说,他之所以找任真麻烦,就是因为高一开学时,他想让任真帮他女儿牵线去悦欣园学京剧,结果被任真拒绝了,从此他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找任真麻烦。”

“对对对!”A同学连连点头,说,“我也是这样听说的!这个人真的是心眼太坏了!悦欣园是什么地方!那是说进就能进的?”

说到这,A同学突然花痴起来,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娇嗔说道,“悦欣园,我这辈子能进一次也行啊!我就想看看男神在家是什么样子的!”

D同学一巴掌拍醒她的美梦,说,“你就做梦吧!”说完改用打趣的口吻,“你想看的,都是人家任真不爱看的了。”

几个人笑作一团,突然B同学咳了几声,眼睛往右边斜了斜。

……

四个人把过道占的严严实实,说得太开心了,都没注意到身后高大的身影。

“不好意思,借过。”男生没什么表情,淡淡说。

A同学迅速挪了一步,勉强让出个道来。

他站定一旁有些无奈,背过身面着朝墙,后背几乎贴着她滑过,几个人顿时酥软。学霸,帅哥,好脾气,外加贵族血统,上等极品啊!!

男生不顾身后关于自己的窸窣交谈声,大步朝办公室方向走去。

老林仍在滔滔不绝,任真被他击垮,彻底败下阵来,低着头随便他说什么,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复。

“报告。”

声音一出,女老师们都不淡定了,每次任真被骂,她们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幕。

“进来。”一名女老师迫不及待回应。

男生颔了下首,把目光转向任真,他的眼仁里全是担心和怜惜,再不是刚才在教室里那般事不关己。

任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

“呦,江河来了,快坐。”老林立马阴转晴,随手拉来旁边一把空椅子,拍了拍椅座。

“不了,我站着就行。”

江河天生一副好嗓音,不管是说话还是唱戏,都是一场听觉盛宴。他扯了扯衣服站在任真身边,站的笔直。

“没事,别客气,快坐下来。”老林连拉带拽的把江河按在了椅子上。

江河坐下后抬起头看着任真,任真眼珠子转向一边,顿时鼻子酸酸的。

他伸手到任真背后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老师,她怎么了?”江河问。

“她怎么了?!”老林瞥了一眼任真,又摆出臭脸,“她上课睡觉!还突然蹦起来喊了声爷爷!以为自己是葫芦娃吗?!为这事我还没说她,她下午又在我开班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就跟我在这耗着!”

江河皱着眉,仔细听着老林筛检过的话。

接着老林在桌边一通翻找,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到江河面前,又说,“你看看,这是这次的成绩单,离高考不到两个月了,她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我让她好好学习,她还跟我顶嘴!还翻眼睛瞪我!!我真的是管不了了!”

江河拿着成绩单挨着名字往下看,在背面才找到任真的名字,她的成绩,确实不理想,连大专线都够不上。

把成绩单放回桌面,江河陪笑道,“老师,实在不好意思,那个……”

话还没说完,任真胳膊举在面前跑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你?!!”老林大叫。

江河起身挡住老林,说,“算了,让她去吧。老师您别生气,我回去一定好好说她。”

任真边哭边跑,一路跑到操场边。天气闷热,只有一个篮球框下有几个男生正在挥汗如雨。

她找了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坐下来,环抱着膝盖埋头大哭。

她是有错,但绝不是老师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江河在办公室跟老林聊了将近半个小时,老林不断强调自己作为老师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任真作为学生是多么的不尽责。

江河大部分时间都笑而不语,只在老林停下来需要他给出反应的时候,他才会简单的说上两句,以表示老林说的都对。

第二章 别怕,哥在

任真哭的差不多了,眼泪滴滴点点的挂在脸上。

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早已经回家,此刻整个操场,只剩下她一个人。

任真长长的探出一口气,她不是野孩子,不是被卖掉的孩子,更不是什么野种。她在睡梦中叫爷爷,不是因为她是葫芦娃!学习不好不代表她没有一技之长!唱京剧更不是唱着玩儿的!她有梦想,她想成为专业的京剧表演者!还有就是,她不是寄生虫!!!更不是没心没肺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越想越气,任真揪着几棵小草连根拔起,捏在手里狠狠攒动。

“还在生气?”

一根褪去包装的棒冰伴随着声音一起出现。

任真扔掉早已榨出汁液的小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棒冰头也不抬地喊了声哥。

江河嗯了一声,坐在她身边,“你还好吧?”

“哥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犯错了。”

“但可以改正。”

“可……”任真眉心紧促,转头看着江河,她想说错不完全在自己,她想接发老林恶俗的嘴脸。但他毕竟是老师,是要尊敬的人,她喊他,是她不对。

这样想来,自己的错更多些,于是及时闭嘴。

“可什么?”江河追问。

“没什么…”任真灰溜溜的低下头,把手里的棒冰狠狠掰成两半,“给你。”她习惯性的把短的那一截递给江河。

江河顺手接过,放在嘴里允吸起来。

“哥,我不是个坏孩子,我只是在学习这方面没有天赋,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点长处也没有啊!!我知道,想成为京剧艺术家,学识很重要,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我没有半点亵渎学习的意思。”任真此时的慷慨激昂与刚才老林开班会时如出一辙。

“哥知道。”江河跟着任真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任真的脾性。

任真偶尔犯的小错误,都是不痛不痒的那种,正常的学生,哪个不犯点错?只是放在她这里,在小的错误也会被无限的放大。

背后的声音大部分是在指责她生在福中不知福,白捡了那么大个便宜还不知道珍惜。

任真每一次都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了,从来不去计较。大不了晚上一个人躲起来,哭一哭就没事了。

小时候,内敛不爱惹事的江河,为了这些事,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又受了多少次罚。后来,长大的江河发现,打架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任真才是。

他要给任真证明,那些人说的都是错的。

于是他把最好的一切统统让给任真,就连高考,他也在考了670的高分下,选择复读一年等着她。不明真相的任真当时诧异不已,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这不是我心里的分数。”

“你不用在意那些不了解真实情况的人说的话,你终究是江家的一份子,悦欣园的主人。老林说话不好听,我知道你今天顶撞他是因为什么。哥不怪你。另外,你是谁,不需要别人来定义。我认识的任真,是个有主见,也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儿。”江河说完稍作停顿,抬手在任真肩头捏了捏,轻声道,“别怕,哥在。”

这句话,从小到大江河说过无数遍,简单的四个字,却涵盖了他对任真所有的爱。

“走吧,去吃下午饭。”江河从任真手里拿走吃完的棒冰壳,起身走向垃圾桶。

任真盯着他的背影,斜阳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江河今年19岁,是男人了。

10年来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改变。个子变高了,身材变壮了,肩膀变宽了,手掌变大了……不变的,是他从内散发出来的细腻儒雅,以及他褐色瞳孔里那汪善良与执着。

“愣着干什么?不饿吗?”江河两只手揣在校服裤兜里,笑眼弯弯看着她。

“哦!好。”

……

下了晚自习,江河站在任真教室门口。

同学们三两成群托着疲惫的身体往教室外走,女生路过江河时,总会不自觉的多看几眼,期待着与江河无意间的视线碰撞。

“任真。”隔壁桌的同学离开时推了推她的胳膊。

“嗯?”

同学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外看。

任真看过去,他浅浅笑了笑,任真也笑了笑。

“真幸福,每天都有人接。”同学笑道,口气平稳,没有挖苦的意思,但却藏着些让人害羞的味道。

“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任真细声道。

她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把桌上的书本笔记呼噜呼噜往包里推。

“我来。”江河伸手拿过她的书包。

“哥,我自己可以的。”

他不做声,只管把书一本一本往里装。

任真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她抬眼看着江河。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光彩熠熠?这么热的天气,即使他在外面跑一整天,也还是妆发整齐,一丝不苟。

对啊,因为他是江河,悦欣园的少当家,与生俱来的气质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摧毁。

“走吧。”江河一只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伸向她。

任真看着支在面前的手抿了抿嘴,低声说,“哥,我已经18了,不是小孩子了。”

江河再次不做声,附身扯过她的手握在手里。

班里还有值日生,看见这一幕,似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继续手上的活,实则心里已经八卦是非满天飞。

悦欣园在郊区,江河自打十八岁开始,便是自己开车载着任真来往家与学校。

路上等红灯时,江河看了一眼旁边狼狈的任真,不免发笑。

“哥你笑什么?”任真明知故问。

“没什么。”他还在笑,声音更大了些。

“我晚上回去就洗干净。”她想盖住衣服脏掉的地方,却发现两只手根本不够用。而近在咫尺的江河,他的校服干净的像是刚拿出来穿在身上的。

到家后二人各自回房收拾,任真洗完澡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再过几天,就是爷爷去世十周年的日子,她想爷爷了。

江河屋里已经熄了灯,她本想叫着他一起去人工湖旁的待闲庭吹吹风。趴在门上,寂静无声,她有些失落,自己一个人转身朝那边走去。

悦欣园占地60亩,足足40000平米。园子大的惊人,可住的人却少的可怜。

任真刚来这里时,从不敢一个人在园子里晃荡,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养成了江河牵着走的习惯。

如今人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或者,她已经不知不觉把这里当成家了,家有什么好可怕的?家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走出家门,外面暗潮涌动,明枪暗箭都指向她。

登上待闲庭,任真推开木门站在外面的露台上,一切景色都如初见。

任真父母离婚早,之后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并且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她是跟着爷爷在北京相依为命长大的,虽然那时候住的只是胡同里一间不到50平,还掉墙皮的小房子,但她却过得无比自由和快乐。

胡同里向来人多嘴杂,但从没有人忍心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指手划脚,反而对她很是照顾。

好景不长,任真8岁那年,爷爷被医院下发了死亡通知书,无奈,只得忍痛带她来江南,将她托付给自己的生死至交,悦欣园的当家人,任真如今的姥爷。

姥爷家世代都是唱京剧的,恰好任真又十分喜欢京剧。把她放在这里,无论是教做人,还是教唱戏,都是最为妥当的。

爷爷走后,任真的父母曾登门看望过,但谁都没有要接走她的意思。姥爷对他们很是不待见,在任真父母几番试探下,姥爷终于发了火,说,“任真是我江家的孩子,跟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现在不能忌惮这孩子,未来也不可以!除非,我也死了!!”

就这样,任真正式成了江家一员。家里的每个人都待她如己出,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姥爷,也会对她流露出宠爱之意。

转瞬十年过去,她对姥爷和爷爷的感情早已不相上下。这个家,她也已经接受。

只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像她接受这个家一样接受她。他们只看到了她信手捻来的荣华,却不知,她熬了多少日夜,流过多眼泪,才到今天。

任真伏在栏杆上,左手腕上的银镯子在月光下微微泛光,像是黑夜里的希望。

镯子做工很糙,甚至不圆,但她已经戴在手上整十年。因为这是爷爷临终前,亲手打制给她,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爷爷,你还好吗?我好想你…”任真仰头看着天空稀拉的星,念叨着。

……

学校的日子一如既往,只是老林突然间放弃了对任真的刁难。

任真问过江河,那天她走后他跟老林说了什么,江河总是一笑了之,或者敷衍她几句。

后来她还是从同学的闲聊中听到,说是那天江河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说了句,“任真有错,悦欣园会督促她改。但是任真如果没错,谁欺负任真就是欺负整个悦欣园。还望老师也多多帮助任真。”

高考冲刺那个月,任真求着江河帮她恶补功课,做了两遍五三,上百张卷子。

数学是她的死敌,她讨厌数学不亚于讨厌老林。江河每次都用最简单的方法给她讲题,讲完后,她总会问一句,“还有更简单的吗?”

江河,“……”

姥爷为了让任真有个好状态,每天翻着花样炖汤给她喝,结果反而喝的任真上火流鼻血,正做着题,鼻血啪嗒啪嗒往下滴,江河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拿纸帮她堵鼻孔。

若是不小心笑出来,某人便会立刻斜起眼睛瞪他。

考前一天,姥爷一再强调成绩不重要,放松心态。任真笑的猥琐,因为以她的成绩,放不放松似乎没那么重要。

高考终于结束,任真如释重负。

走出校园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不舍。这个曾经她想要快点逃脱的地方,眨眼间便真的不再属于她。

她的教室会涌进新生,她的座位会坐上新人。她在桌上留下那的那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希望日后那位同学可以看见,并牢记。

这是作为学姐,唯一能尽的一点绵薄之力了。

回到家,任真利索的把一柜子书都请了出去,送走时,丝毫没有怜惜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她收藏的一些京剧行当,或者与京剧有关的剪纸画,泥塑木雕……

江河靠在门口,屋里没有他的落脚之地。任真不让他帮忙,说越帮越乱。

她穿着一件从江河那里搜刮来的宽大T恤,跪在地上,小心的鼓捣着。由于身材娇小,那件衣服显得异常肥大。

忙活了大半天,任真脸上爬起两团红晕。她偶尔捏起衣领扇扇风,俯下身时,衣领随着她的动作幅度不断波动,里面的桃春景色若隐若现。

江河无意间尽收眼底,心里一阵春波荡漾,她已经长大,甚至成年。

而他,也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了她整十年。

这份缘,实属不期而遇。

任真初来悦欣园时,江河还是个内向害羞的小男孩。他躲在门后偷偷望着,她扎着两只麻花辫,不经意的垂落在胸前。

她看见他,笑了笑,他转身跑掉。

第一次的相遇,就这样无疾而终。

后来,爷爷去世,任真以江家人的身份落住。但她并不喜欢这里,她想回家。但江河却喜欢她,想尽办法让她把这里当成家。

他对她的爱,十年以来一直都是润物细无声。

“哥,你想什么呢?”任真双手背后仰头问。

江河垂眸,她微微踮脚,嘴唇正对着自己的下巴。

“没。”他避开。

任真转脸,“那你发什么呆?”

她的眼睛好似一汪秋波微微荡漾,不断撩动着他。江河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火烧火燎,伸手把她的脑袋扭转向另一边。

第三章 任真,你离得开我吗?

12年的义务教育结束,接下来,两个人要面临上大学的问题。晚上吃过饭,姥爷把他们叫去待闲庭,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任真自知几斤几两,开口便是,“姥爷,我留在这里继续唱戏。”

姥爷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你呀,从小就最窝心,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唱戏确实人如其名。也罢,让小姨安排你吧。”

“嗯嗯嗯。”任真激动点头,这一天她盼了许多年了。

她只顾高兴,没注意到身边那双褐色的瞳孔正散发着忧愁。

“江河,你呢?”姥爷问。

她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江河身上,以他的成绩,国内大学任他选,可他似乎有心事,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我…”江河看了眼任真,“我还没想好。”

“那你是想日后以京剧为主,还是想发展自己的事业?”姥爷私心是想让江河以京剧为主,毕竟家里都是干这行的。

但他不想逼迫江河,因为逼迫的结果就是家不像家。从女儿江伊兰,到外孙女江好,都是因为他的固执而离开。

“姥爷,我不想上学,我想唱戏。”

任真在他第二次高考后继续上一次发出不解,疑问,困惑,unbelievable,amazing…

半响,姥爷发声,“学习并不影响你唱戏,你如果真的有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姥爷支持你。”

江河不说话,就算选学校,他也会选择戏曲学院,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和任真分开,他不想。

十年来,他们分开最远的距离,就是一间教室的距离。

“那你再好好想想,成绩还没出来,别着急。不管你选什么,姥爷还是那句话,支持你。”

姥爷走后,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江河一直不说话,眉头紧促着。

“哥…”任真蹲在江河面前,双手扶在他的膝上,像只可人的小猫。

江河看她数秒,附身托起她的脸,问,“你离得开我吗?”

“嗯?”

“你离得开我吗?”

任真左右转转眼珠,怎么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心跳的速度一拍比一拍快,“我…”她抽离脑袋,站了起来,“哥,我…你怎么了?”

江河盯着她,眼神里百感交集,迫切地等她回答。

她后退,转身,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突然一只手将她拉扯转回身去,正撞进江河怀里,他抱着她,低声道,“任真,你离得开我吗?”

任真一再默默强调,他是哥哥,他只是保护自己习惯了才会这样。

“我…离不开。”这是她的实话,但绝对单纯。

江河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直起身,握着任真的双肩,他的手掌炙热而有力,总给人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那我就不离开你。”他接连几句话通通把哥换成了我,意思已经很明了。

任真不是傻子,江河此时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灼热,就像是憋了许久突然爆发的火山,瞬间岩浆喷涌,滚滚而来。

“哥…”她想解释。

“叫我江河。”他打断她,语气温柔但又带着些命令。

“啊?”她不习惯,根本叫不出口。况且,他就是哥啊,她没别的想法,就像面对江好,她也会叫声姐一样。

“别再叫我哥了,我不想和你是兄妹。”江河捧起她的脸,她的脸瞬间烧烫。

这么热的天气,他一次又一次的掀起热浪推向她。

可她,却钉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哥,我们只能是兄妹。”

江河促起眉,眼里尽是失落,“为什么?”

“命里注定。”她脑子这会处于打烊状态,稀里糊涂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跟演电视剧似的,决绝又好笑。

“我不信命,我信自己。”他竟也傻傻附和。

“哥,你怎么了?我们这样不好吗?”

“不好。”他虽有不快之意,但仍然保持着冷静,“我不逼你,我等着你。”

八个字像是一个口号,就算不能服众,也还是会鼓舞士气。

“哥,我屋里还没收拾完,我先回去了。”

任真一路似脱了僵的野马,狂奔回去,完全不管身后江河什么反应。

进屋,关门,任真蹲靠在厚重的雕花木门上大口喘息。人在紧张时,听觉系统会自动升级。

外面野猫路过,刚发出一点动静,她嗖的弹起来关好门窗,拉上窗帘,给自己制造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与世隔绝。

屋里的气温直线飙升,任真倍感煎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该关起来的不应该是江河吗?让他好好面壁思过一下,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拾起遥控打开空调,任真摆开大字躺在床上,她需要冷静一下…

……

江河早就知道任真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心里还是失落。

他聪明,稳重,做事有计划。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早就想好的,只不过…因为姥爷的意外谈话,提前了一点。

情到深处自然流露,他也控制不住。

刚才任真跑掉,他没有追,他不想给她什么负担,一切自己扛着就好。在他这里,任真永远只能是享受的那一方。

往回走路过戏台子,江河站定,小时候总觉得这个戏台子很大,大到他可以和任真在上面追逐打闹。

可如今看起来,似乎几步就能跨完整个台面。

“呀~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五载到今?才吐真?,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江河站在台下出神,那是她8岁刚来悦欣园的样子。

爷爷病情日渐严重,任真当时浑然不知。爷爷陪着她,两人仔细扮上,站在这个戏台子上,唱了一出《四郎探母?坐宫》。

她扮铁镜公主,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江河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天她特别好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吴姨每天都会查看两次戏台子,刚查看完从后面出来,正撞上江河站在那傻笑。

“……”江河吓了一跳,看是吴姨,缓了口气,说,“吴姨,我散散步。”

“任真呢?”吴姨左右看了看,他们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在,在她屋。她嫌热,不愿意出来。”

吴姨好糊弄,笑说,“是,今天是挺热的,你也早点回去,考完试了,好好休息。”

“好。”

吴姨走了,江河没站几分钟,被蚊子夺命连环叮,受不住了,也离开。

他没有回屋,路过存放道具的玲珑阁时,又停了下来。

推开门,里面黑漆漆一片,摸索着把灯打开,瞬间心情大好。他热爱京剧,觉得在这里最是自在。

屋子分里外两间,里间放的都是道具,外间四周是戏服,中间是化妆台。

他有时间没穿过戏服了,走过去抬手一一照拂过,戏服随着他的年龄从小到大。多划了一件,他满眼柔情,是任真的戏服。和他一样,由小至大。

任真崇拜江好,江好又是她的前任师傅,衣服刚做回来时,任真要求必须和姐姐的挂在一起。

江河嘴上答应,后来硬是找了各种借口,才换到自己旁边来。

他拾起衣袖放在鼻尖闻了闻,她喜欢花香,自己动手做了好多精致的布袋子装着花瓣,一些放在屋里,一些挂在戏服里,一些…送给他。

他扯动戏服抖了抖,香气一下子弥漫起来,闻起来特别舒心,是她身上的味道。

咣当,有东西从戏服里抖落出来。

江河弯腰去捡,是一盒清嗓药。盒子已经很旧,打开来里面的药早已化开粘在一起。

药是任真小时候吃的,放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爷爷刚去世那段时间,任真总是哭,号啕大哭的那种,姥爷姐姐谁都哄不住,只有江河可以。

后来,在江河的陪伴下,任真化悲痛为力量,努力的学唱戏,结果用力过猛,把嗓子熬坏了。姥爷托人制了药,让她随身携带着。还特别叮嘱,不要太卖力气了,时间还长,慢慢来。

任真喜欢京剧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总说,京剧妆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妆面,京剧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

“最幸福的事,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唱一辈子戏。”江河低声说。

任真这句话,他清清楚楚的记着。

第二天早上,任真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跑到湖边去喊嗓。

结果千躲万躲,还是在喊完回去的路上与江河撞个正着。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江河问,想帮她擦擦头上的汗,她却躲开。

“我,我睡不着,哥我先回去洗澡了。”说完她加速跑掉,像只刚从水里爬起的落汤鸡又遇见了提刀的屠夫,来不及抖动羽毛,便先行慌乱逃窜。

江河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伸过去的手,手指微微攒动,她从不会躲开他的照顾。

盛夏,阳光明媚,周围郁郁葱葱,一旁的湖水,随着微风层层波动,闪闪发光。

而江河,却恰巧与这一切繁华相反,他似迎着寒风站立,冷空气像小虫子一样,顺着毛孔往里窜,冻住他的大脑,冻住他的四肢,冻住他炙热的心。

让他痛,却不能挣扎。

第四章 你在躲我?

任真站在花洒下,心沉甸甸的,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害怕又过意不去。

冲完澡,她裹着一件浴巾出来,坐在窗边伸了伸脖子,他应该还在湖那边。

头发上的水沥沥拉拉的往下落,她拿着干毛巾擦了擦,又很快丢到一边。不想动,手不想动,脑子也不想动。

她明明很会拒绝…只不过都是拒绝别人的恶意。头一遭遇见需要拒绝别人的善意,这简直比数学题还要难解。

靠在窗沿上脑袋顶着烈日,任真瞬间感觉到来自屋里屋外的冰火两重天,明明身体很冷静,脑子却热得发慌。

江河,一个看尽她丑态的人,一个深知她恶习的人,一个去老师办公室捞过无数次她的人…一个,她只把他当哥的人!

她不是月老牵给他的人,是他弄错了,自己牵过来的!乱牵线是会短路的!会爆炸的!她一定要告诉江河,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有多么不堪设想!

他要拥有的女人,一定是和他一样,完美无瑕的才对!

“江河…”吴姨的声音近在咫尺。

江河回来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任真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一手揪着浴巾防止滑落,一手赶忙去拉窗帘。

结果晚了一步,两个人已经走到跟前儿,窗帘却只拉了一半。

她赶紧改变策略,很傻的策略,一猫腰,蹲了下去,整个人紧紧贴着墙壁。她不断往上翻眼睛,耳朵怎么不好使了?全是自己粗大的喘息声。

走了吗?过去了吗?可以站…起来了吗?

铃……桌上的座机突然要命的响了起来,任真痛骂,这索命的声音啊!

她几乎是以贴地爬行姿势挪到桌边,然后颤颤巍巍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早饭吃了没?”

砰!她挂下电话,那头的江河一脸茫然,这是打算以后连话都不说了吗?

这头,任真锤地。

她挂电话纯属意外!爬过来的时候浴巾脱开了她没注意,听见江河的声音她放松下来,刚想要站起身,结果踩到浴巾,整个人扑倒在桌面上,电话好死不死的被扣上。

惊魂未定的她一丝不挂,揉着撞红的膝盖一瘸一挂的往床边走,“该死,怎么就挂上了?!我一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

话刚落,电话又响了起来。

“不接,不接!这会儿不能接!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任真把自己裹进被子,嘴里不断念叨,“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啊听不见…”

许久,屋里恢复了平静,任真这才偷摸的从被子里出来把衣服穿好。

“任真啊,我是吴姨,中午想吃什么?”吴姨站在门口询问。

任真打开门,往两边看了看,吴姨跟着她看了看。

“看什么呢?”

不见江河,任真解除警报,转向吴姨笑说,“没事,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吴姨笑应,转身刚走几步,又拍着脑袋转回来,说,“你瞧我这脑子,江河说让你去待闲庭,他在那等你。”

“……好。”

终究是躲不过,任真看着待闲庭的方向,江河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有什么可怕的!

……

待闲庭。

江河站在露台边,看着她要来的方向。

早上任真跑开后,他没有喊嗓,因为喊不出来,像失声了一样。回去时,他看见窗户下,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赤裸肩膀,觉得好笑又心酸。

他不怪她,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总之,时间还很长,他可以等。

远处,任真从小路蹿出走过来,打了一把伞,把自己笼罩的严严实实。

从江河的角度看去,像是遮阳伞长了两条腿。他浅笑,她总是花样百出,惊喜不断,和小时候一个样。

任真进屋,收了伞立在墙边。

站在楼梯处,她抬头,但不敢抬脚。江河找自己到底干什么?她还没考虑好怎么拒绝他比较不伤感情……

“来了,快上来。”声音如天女散花一般,温柔的落在她的头顶。

他逆着光站立,周身被光圈笼罩着。

“要我下去牵你上来?”

任真在心里顿足,你这该死的温柔!他要不是哥的话,说不定她还真就拜倒在他脚下了!

“不不不!我自己上去。”

上去后,她不敢直视江河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极了温柔的漩涡,凡人最好不要轻易打探。

“你在躲我?”江河靠在围栏上,他越是深情,她越是心发毛。

“没…没躲你。我躲你干什么?”任真挤出尴尬笑脸,走到他身边握住围栏,盯着楼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江河看着她渐红的侧脸,心里痒痒的。就在他几近卸下冷静外衣时,他及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挡住了他的欲望。

“哥,你干嘛!?”任真抓抓头发,头发还潮呼呼的,贴在脸上很是不舒服。

江河嘴角画起弧度,笑道,“逗逗你。”

“……”从来都是她整江河,没想江河跟着学坏了,开始反整自己。怎奈自己还不能生气,因为他的整蛊里充满了温情和爱。

“所以…哥你找我来什么事?”任真鼓起勇气,心想早死早托生。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

江河笑,不再逗她,说,“姐回来了。”

“姐回来了!”任真激动不已,“她怎么没给我说?”

“她打电话给你了,你没接。”

“什么时候?”

“就刚才。”

任真后背一紧,原来刚才第二电话是姐姐打来的。

“姐现在在哪?”任真问。

江河流露出为难之意,“就在悦欣园外的民宿里,她说先不回来。”

“那怎么行呢?!”

江河瞥了一眼姥爷卧房的方向,任真立马领悟,姐是不敢回来。

江好曾是工青衣,戏台上的她就像是《洛神赋》里描写的那般,“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任真就是在看过一次姐姐的演出后,彻底拜倒在她轻摇的水袖下。

姥爷曾把江好视为骄傲,期盼着她有朝一日唱成名角儿,继续荣耀门第。可江好却为了爱情,不顾姥爷反对将满身的骄傲摔得稀碎。

接连几次的争吵之后,江好选择步上母亲的后尘,离家出走,跟着心爱的人去了国外。姥爷为此病倒在床榻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不了床。

任真一开始极其不理解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她平时是一个善良温柔又孝顺体贴的女孩。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性格大变?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她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相亲相爱的亲情,肝胆相照的友情,还有一种便是矢志不渝的爱情。

姥爷希望江好可以一生安稳无忧,而江好则想跟着爱人乘风破浪。立场不同罢了,无关乎于对错。

如今,事情过去六年,姐姐回来了,也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

“哥,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吃饭的路上,任真问。

江河沉默半响,说,“我也没想好,你知道的,姥爷的脾气,倔着的。”

吃饭时,姥爷心情不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两个人聊着天。任真一直在附和,而江河却没心情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江河,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姥爷抿了一小口酒,问。

江河“啊?”了一声,说自己没事。

姥爷点头,又各自继续吃饭。

任真来回看了看两个人,以江河的个性,他肯定是要计划好一切才会开口,但是姐姐已经回来了,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痛快!

反正计划的再好,姥爷也还是会在见到江好时发通火,倒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看看姥爷的反应,再做决定。

“姥爷,我有件事给你说。”

江河惊愕,抬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她又踢还回去,不予理会。

“怎么了?”姥爷放下碗筷看着任真。

“那个,姐姐给我打电话了。”

姥爷当下还算镇定,因为他知道这六年来,江好一直与弟弟妹妹保持着联系,偶尔任真也会提起。

“嗯,好。”姥爷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回答。

“姐回来了。”

任真话闭,江河仿佛听见轰隆的雷声正从天边慢慢卷来。

“……”姥爷夹起的食物停在嘴边,数秒后丢进碗里放下筷子,什么也没说,起身离桌走了。

屋里,她瞅他,他瞅她。

“姥爷…刚是没发火就走掉了?”任真问。

江河点头。

这完全没按她的剧本走啊!她的设想是,姥爷听后大发雷霆,拍桌子摔椅子,接着说谁都不许让她进门才对啊!

这…她要怎么劝?还是说姥爷默许了吗?

“你接下来怎么办?”江河一脸隔岸观火的表情问。

任真呆若木鸡,机械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姥爷根本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吃过饭,两人嘱咐吴姨一会儿再给姥爷送点过去。吴姨问怎么了,他们暂时没说,只说让吴姨见到姥爷别多说话。

第五章 竹林深处美人如画

“我们去戏台子,那里凉快些。”江河提议。

他跟着任真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逛,半下午,太阳毒辣辣的,她的脖子上全是汗,江河担心她中暑。

“好。”

坐在戏台子边,任真整个人松垮垮的,好心办坏事,说的是她没错了。

“没关系,姥爷不会生你气的。”江河揉揉她的头发。

“哥…你说我是不是蠢啊…要是把姥爷气病了可怎么办呐?”

江河笑说,“不会的,姥爷不发火,未必是坏事。”

她没接腔,细嚼着江河说的这句话。

戏台旁有一小片竹林碧碧翠翠,阳光透过竹叶,星点落在地面上。

知了寻着过去藏在里面,甚是凉爽,不停的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偶不偶还托个长音,以抒发愉悦的心情。

任真被叫声洗脑,满脑子都是知了的叫喊声。

她斜着眼睛往竹林里看去,林中有一大块空地,以前姐姐总喜欢扮上在那里面唱几段。

竹林是君子,她是美人,画一样景象。

她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照片,便是姐姐拂袖站在林中回头嫣然一笑的模样。

任真心下一盘算,有了主意。

“哥,我知道怎么办了!你说的对,姥爷没发火,不一定是坏事!”她跳起来,学着知了的叫声往玲珑阁跑去。

“你干什么去?”江河跳下戏台追过去。

“哥你快来!”

……

玲珑阁。

任真跑到姐姐挂戏服的地方站定,挨着一件一件的扯起来看。

“你干什么?让姐穿上唱一出?”江河双手环抱靠坐在化妆台上,看着她鼓捣来鼓捣去。

“当然不是。”任真扭头笑说,手里提着一件戏服在江河眼前晃呀晃,“这件好看吗?”

“好看。”

任真取下挂钩,把戏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姐姐的戏服,没想挺合身。

“这件戏服你还记得来历吗?”任真一边转动水袖一边问。

“记得,这是姐18岁的生日礼物,姥爷送给她的。”

“哥,我想到办法了。”

“你说。”

任真仔仔细细将计划讲了一遍,过程中总会有意无意间靠江河很近,甚至贴在他耳边,江河全程红着脸听。

“怎么样?不错吧?”任真抬手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了捏。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

“你确定你自己就可以?”江河表示怀疑。

“嗯。”她狠狠点头。

吴姨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晚上,三个人聚在任真屋里。任真分配任务。

“吴姨负责带路,哥负责通报姥爷位置,而我的任务最重。”她拍拍胸脯,像英雄一样昂首挺胸,“我要负责说服姥爷。”

“你真的确定可以?姥爷的脾气你懂的。”江河一再确认。因为她的计划实在是太戏剧化了,电视里的演员都是按着剧本走,当然会出现大家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可现实残酷,若是不小心激怒了姥爷,他俩都没好果子吃。

任真被问的卸了气,在不像刚才那般有气势,颔着胸暗戳戳的说,“至少…要让姥爷答应见姐一面吧。”

计划如约进行。

吴姨在照顾姥爷吃过早饭后,说戏台子那边出了点问题,让他过去看看。

姥爷没多想,跟着吴姨前去查看。

江河一直躲在离戏台子不远的大石后面,他总觉得不踏实,自己竟也跟着任真疯!爱情还真是叫人蒙了心智。

他只能默默祈祷,姥爷今天心情意外很好,超级好的那种。

走到说好的位置,吴姨刻意提高了嗓门,说,“呀,这边的树该修剪一下了,都长出来了。”

江河闻声浅笑,第一步成功。

他避开姥爷目光所及,尽量在草丛子里穿行。

姥爷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往里看了看,问道,“什么声音?是蛇吗?”

吴姨惊慌,快走几步挡在姥爷前面,假装仔细朝里面看了看,说,“是野猫。”她提高声调,再次提醒江河。

效果很好,里面的动静明显小了许多。

江河从草丛里窜出来很是狼狈,头上身上挂着树叶,腿上还被树枝划出几道口子。

他站在戏台子前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脚,一转头,愣住。

竹林空地上,任真梳着大头,穿着姐姐那件桃粉色的花褶(xué)子,背对着这边站着。

阳光斑斑点点落在她身上,带在头上的点翠随着她转动身子,呈现出不一样的光泽,亮晶晶的,晕出一道道光圈来。

她过身来,笑意盈盈,嘴里轻念道,“公子~这样~可~好~”

江河笑着点点头,姥爷看到这场景,也一定会心软的吧?

他伸出左脚勾起,抱拳屈腰道,“小姐~真是美啊~”

“哥,真的可以?”任真站在原地边蹦哒边拍手。

“可以。”江河的心一时间燥热起来,抓抓头说,“姥爷马上来了,快点背过去。”说完他跑上戏台子,躲在幕布后面大喘几口粗气。

他的心脏像是任真用手紧紧揪住,蹦出来的热血全都一股脑的冲进脑袋。

……

姥爷就要来了,任真咬咬下唇,心里默念爷爷保佑。

弦乐声响了起来,这是江河发出的最终信号。

姥爷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谁放的?”

“老爷子。”吴姨轻轻牵动姥爷的胳膊,指了指竹林深处。

从姥爷的反应来看,他确实是惊住了。自从姐姐走后,就再也没人在竹林里唱戏,姥爷看见熟悉的地方出现熟悉的衣裳,不免为之动容。

任真转动水袖,她选了《凤还巢》的唱段,戏文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主要是名字。

况且,《凤还巢》这段,是姐姐以前最爱唱的,也是爷爷最爱听她唱的。所以选这段,再合适不过了。

“日前领了严亲命~……”任真一开口,姥爷便听出她的声音,脸上竟划过一丝失落。但又很快整理情绪,因为任真转过来了,他不想在小孙孙面前丢面子。

怎奈任真有心,一招一式学着姐姐来,若不是声音不同,连姥爷都难分辨出谁是谁。恰好这一段唱白不算多,所以姥爷还是一晃神就把任真看做了江好。不免鼻子又酸了起来。

吴姨离开,江河一直躲在幕布后观察着姥爷,任真还真是厉害,姥爷很明显心软了。只是他碍于面子,不愿过分表露出来。

至于任真,江河不敢多看,怕看着看着走出来,无端打破了她设计好的画面。

8分多钟,姥爷至始至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动怒的预兆,直到弦乐声闭,任真迈着小碎步缓缓走来。

“姥爷。”她行了女子大礼。

姥爷点头,说,“好好,快起来。”

“姥爷…”

姥爷眼眶越发的红起来,牵起水袖来回看了看。半响,他松开手,朝湖边走去。

任真回头冲江河点头,江河握拳比划加油。

一路上,任真乖乖跟在姥爷身后,一声不吭。

姥爷怕她热,一直到了待闲庭,打开了空调,这才坐下与她说话。

“真是为难你了。”

任真坐在椅子边缘,坐得端直,说,“姥爷,我不为难,我只是…”

姥爷看着她,她有些杵,不敢开口。

“你只是想让姐姐回来,是吗?”

“是。”

姥爷长长探出一口气来,说,“左右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逼迫她,非要她嫁给唱京剧的后辈才可以。”

姥爷哽咽,任真接过来说,“姥爷,至少姐现在过得很幸福,你知道吗!你都当太姥爷了,姐去年生了一对龙凤胎,长得可好看了。”

“是吗?”姥爷终于有了笑意,“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说完又沉默了。

“姥爷,姐姐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姐夫海外的公司稳定下来,他交给能人看管,回来继续在国内发展。你就别声姐姐的气了,好吗?”

任真说话总是好使,以前江河江好都怕姥爷,只有任真胆大,总是跟在姥爷身边。慢慢时间一久,姥爷的心被任真暖的越来越软。也越发的觉得,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重要。

只是,自己是个要强的人,明明很想松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结果一耗,就是六年。

这次,任真再办了一件趁他心的事情,那就是给了他台阶下,让他既不失面子,又可以找回自己心爱的外孙女。

姥爷说这件事就交给任真去办,定好了姐姐回来的时间告诉他就是。姥爷走后,任真高兴的在屋里转圈,江河从屋后绕了进来,刚好撞上如同画里走出的她。

“哥!OK啦!”任真扑过去挂住江河的脖子,他弯下腰,笑了,也紧紧抱住她。

……

江好回来那天,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古怪,姥爷明明很激动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江好跪在姥爷面前,哭诉自己这六年来对家和姥爷的思念,还说对不起弟弟妹妹,没能尽到一个到姐姐职责。

哭着哭着,章泽雨心疼太太,带着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也进屋跪下,说自己不该那样莽撞,不顾姥爷和江好的爷孙情,带着江好远走他乡。

两个小孩子不知大人怎么了,只是看见爸妈都跪在地上哭,哇的也哭了起来。

姥爷的心彻底软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说“快起来吧,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时隔六年的相逢,自然是在和和气气的气氛下进行的。

任真作为孙女是合格的,作为妹妹是合格的,现在作为小姨,她自然也是合格的。

一晚上,她都追在两个孩子后面陪着他们玩,留给姐姐与姥爷足够的叙旧时间。江河则陪着章泽雨小酌了几杯,两个人谈的很是投缘。

任真偶尔得空看过去,心里一阵美滋滋的。

第六章 叫我江河,好吗?

晚上吃过饭,章泽雨和江河喝的有些微醉,江好先安排丈夫在自己曾经的卧房睡下,又哄着两个孩子在姥爷专门准备的婴儿房睡去。吴姨说她帮忙看着孩子,让江好再去陪陪姥爷。

剩下江河,就只能交给任真了。

“哥,我给你放了杯水在床头,你晚上渴了喝。”

江河已经躺在床上,任真放好水杯后嘱咐他。

他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任真看。

任真被看的不自在,转了转眼珠,说,“哥你睡吧,我也要睡了。”帮他关上台灯,她借着月光快步离开。

“任真。”

江河叫她,她刚走到门口处,停住,没有回头,“怎么了?”

她听见江河下床的声音,担心他摔着,又准备过去扶,没想他动作快,在她转身一瞬,已被他完美壁咚。

江河紧紧贴靠在她面前,一手握着她纤细洁白的脖子,一手温柔撩动着她的碎发。他的唇在她的额间游离,慢慢的经过她的脸颊…下巴,最终吻在了她的脖子上,温热而又潮湿。

任真第一次感觉到有一股痒痒的气流在身体里旋转着,骚动着,不慌不忙的占据着她。

她竟也动不了了,任他摆布着。

“以后,别叫我哥了,好吗?”他在她耳边呢喃着,顺势轻轻咬住她的耳坠。

任真小心翼翼的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的身体烧呼呼的快要炸裂,她没有回答他,因为脑袋还在极力保持着清醒。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姥爷和姐姐过来了,下一秒,便敲响了江河的门。

任真惊愕,差点出声,却被江河湿软的唇堵住了嘴。

他慢慢允吸着她的唇瓣,一点点的闯进她的口腔。她的身体马上就要化了,自己为什么不推开他?反而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两个人站的位置刚好是个盲区,江好往里看了看,说,“这俩孩子怎么都不在?”

姥爷笑道,“算了,不知道又跑哪里玩儿去了,随他们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江河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将她搂得更近了一些,也吻的更热烈了一些。

纠缠之后,任真的双脚有些站不住,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以后叫我江河好吗?”他搂她在怀里,不依不饶。

“姥爷和姐姐都在,我叫你名字很奇怪。”

“那就私下的时候叫。”他像个孩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默认了。

回到自己房间,任真似是突然醒来,狠狠的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骂道,“任真!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他!你刚才在干什么?!玩弄他吗?你还是人吗?!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禽兽啊!!”

骂是骂不完的,她现在更麻烦了!江河一定误会了!害人不利己的事竟被她干的这么堂而皇之!她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河说才好了!

……

一个晚上的辗转难眠,早上任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湖边走去。她穿了一件带领子的运动衣,因为早起洗漱的时候,她发现脖子上竟留下好几处深深的罪恶痕迹。

喊嗓过后,她看时间还早,又去到待闲庭透透气。

站在露台上,她不断默念忘记忘记忘记…却记得更清楚,连他口腔里淡淡的酒精味都记得。

“睡得好吗?”

江河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懒散的担在她的肩膀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扭动身体却无济于事,他抱得实在太紧。

“在你发呆的时候。”

“别这样,被人看见了。”她继续想要挣脱。

“姥爷他们昨天睡得晚,都还没起呢,让我在抱一下,一下就好。”江河收了收手臂,糯糯的说。

“昨天是个误会。”任真口吻冷漠,但她只是不想再伤害江河,不想再犯低级的错误。

“我知道。”他低语道,语气有些落寞,“那就再误会一会儿。”

他不肯撒手,抱的更紧。

“哥,是我不对,我不该…”

“别说话,我都知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任真更是恨自己了!发誓以后再要这样,必遭天谴!

吃早饭时,姥爷问他们昨天去哪了,任真支支吾吾,江河抢过去说,“我们在园子里转了转。”

她不敢抬头看他,心脏突突直跳,快要跳到嗓子眼儿。

江好笑的颇有意思,说,“想不到,你们俩现在越来越亲密了。”

姥爷接腔道,“可不是,两个人一天形影不离的。”

“那可太好了,不然,任真别做我妹妹了,做弟妹吧。”江好的笑声还似从前那般爽朗,震的任真一口稀饭呛在喉咙里。

“没事吧?”江河拍打着她的后背,她捏着衣领附身咳嗽,一边咳一边含含糊糊说,“姐,你别乱说,江河永远是哥哥。”

他的手停顿一秒,又赶紧接着拍,他还是那样想的,日子还长,他可以等。

“好啦,姐的错,不逗你了。”江好已经吃完,看任真也缓过劲儿来,便宣布了另一件事。

她这次回国,会跟丈夫回北京去住。章泽雨发展他的事业,而她,继续京剧艺术工作,只是从台前改到幕后。

“我这次呢,是打算借用媒体和网络的力量,来宣传我们的国粹。因为这几年在国外,我确实受到不少启发,你们知道吗?外国孩子喜欢京剧的人数,竟然快要赶超咱们。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对下一代的传统文化教育出现了问题。现在是个多媒体的时代,教育孩子再也不是单一的书本知识,或者口口相传,媒体和网络占据了更大的比例。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大家联手起来,一起去传播我们的传统京剧文化,会更好呢?”

江河最先支持,说,“我觉得很好,现在懂京剧的孩子却是越来越少了。不论是作为国粹来讲,还是作为传统文化来讲,我们虽不要求每个孩子都要掌握,但至少要了解,不能一味的只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

任真点头,“我也觉得挺好的,所以姐你是有什么具体想法了吗?”

“有。昨天晚上我跟姥爷也说了这件事,他很支持。所以,今天主要是跟你们俩说的。”

“我们?”任真问。

“对,你们俩。你们的情况姥爷也跟我说了,嗯…任真呢是肯定要继续深造的,现在就是江河,你的成绩很好,你看你是和任真一样,继续从事京剧表演,还是说你有自己的想法?”

“京剧。”江河一口咬出。

“不愧是我弟!”江好大赞。

“那好,那我接下来就要说对你们俩的安排。现在呢,B市有一家私立贵族学院,虽比不上戏曲学院有名,但却是专攻京剧的院校,最近几年呢也是蓬勃发展,市里更是大力扶植。所以我想送你们去那个学校,更系统的学习。当然,在学校,你们除了学习京剧外,还会有比如国学老师,陶艺老师……等等有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课题供你们选修。这样一来,等你们走出学校时,一定会有一双比现在更丰满的羽翼,为你们保驾护航。怎么样?”

江河默许,这样的安排很称他的心。任真更是听傻了,从头到尾什么话也不说,只记得点头。

“那好,那就这样决定了,9月开学,我带你们去。啊!附带一个好消息。小姨在新学期中期,会过去。她被聘请过去当你们的老生系的老师,兼副校长。

……

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章雨泽先行回北京打理公司工作,江好则带着孩子留在悦欣园陪着姥爷。

自打那晚起,任真对江河总是闪躲避让。而江河倒是一如从前,该怎么对她好还是怎么对她好。

9月。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姥爷变得有些焦躁,他们一走,他便只剩下一个人。

任真为了让姥爷开心起来,与江好商量,在戏台子唱一出,哄哄老人家。

她打算与姐姐同唱《梨花颂》,一曲融入了梅派唱腔的京剧歌,出自《大唐贵妃》,曲子悠扬缠绵,情深意浓。

最早是任真先听到的,后来安利给姥爷,姥爷便也沉迷其中好一段日子。

江好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有意思,便答应按她的想法来。只是自己多年没唱,她请求妹妹在第二段她出场时两个人可以一起唱,任真同意。

江河唱花脸,选了《大保国》中徐延昭的一段经典唱白。

三人碰头一决定,定好了时间,便开始收拾戏台。

演出当天,任真与江好坐在一排各自上妆,江河却迟迟不动。

“你怎么还不化?”江好问他。

“我等会儿。”他撇了眼任真,又看向江好,“我等任真化完了帮我化。”

江好打趣一笑,没在接话。

任真握笔的手顿住,透过镜子看向他,他也正看着自己。姐姐在,她不好拒绝,便说,“那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好。”

帮江河上妆时,任真的手有些抖,他的呼吸接二连三的拍打在她的红唇周围,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与他的激烈纠缠。

化眼周时,她都尽量避开他的视线,以免欲火焚身。

江好早已化完,先一步去了戏台子走台。任真这边也已经穿戴完毕,准备过去。

“等下。”江河挡在她面前,他穿着厚底鞋,越发的高大。

“怎么了?”她仰头问。

他俯身,拇指慢慢靠近她的嘴唇,轻声道,“嘴上有点脏。”

任真信了,仰着头让他擦。他的手指落在唇瓣上轻轻攒动,她的唇很软,也很香。他忍不住,身子压得更低些,吻了上去。

“哥。”任真退后。

他睁开眼睛,笑得慵懒,“这下干净了。”

江河第一个上台,弦乐声起,他亮了相,唱,“太祖爷坐江山风调雨顺~……”,整段表演气势磅礴,声音洪亮,任真感觉自己快要被震碎。

唱罢,他下台,经过她时牵了牵她的水袖,她抿唇,浑身烧热。

该任真上场了,她莫名的紧张起来。伴奏声起,她抖动肩膀,做了深呼吸迈着步子上了台。

今天,她扮杨贵妃。而坐在台下的他,不是唐明皇,却有着与唐明皇一样炙热的眼神。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她身姿曼妙口吐玉珠,不急不慢的摆动着手中的折扇莲步轻移。

他细细看着她,又找到了那晚微醉的感觉。

该江好上场,姥爷虽然已经知道但还是颇为惊喜,她的一瞥一回眸,还似从前一样,不曾改变。

第七章 新学校新的开始

离家前一晚,任真在屋里仔细检查着要带的东西。姥爷跟上跟下,深怕她少拿一样,过去就得吃苦。

“姥爷,你别忙活了,我自己收拾就可以啦!”

姥爷摆手说,“那怎么行?你从小没离开过家,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任真笑道,“我不是小孩子啦,姥爷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在放假回来时比现在更红光满面,好不好?”

姥爷乐了,说,“好好,过去了缺什么就跟姐姐和小姨讲,或者跟江河说也行。你俩到底一起长大,更熟悉些。”

任真有些鼻酸,上前搂住姥爷,哭哭啼啼的说,“姥爷,谢谢您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报答您。”

姥爷拍拍她的后背,“傻孩子,你也是姥爷的孙孙,姥爷怎么不爱你,不疼你?你大胆的出去闯,姥爷和这悦欣园永远是你的后盾!”

第二天。

早饭过后,姥爷正坐在春喜堂内,面前摆着两块绣花真丝棉垫。

任真与江河,一个身着湖蓝大褂,一个身着桃粉盘扣纱衣,进屋后,一人一边,跪在姥爷面前。

吴姨道,“游子离家~拜别高堂!一拜~”

两个人齐刷刷的行叩拜大礼,任真已是眼泪汪汪。

“二拜~”

“再拜~…礼成!”

“不哭了,快起来,放假就回来了,姥爷在家等着你们。”

姥爷上前拽起二人,更是不舍,擦掉任真的眼泪后,牵起她和江河手重叠在一起,“你们兄妹俩日后一定要相互帮助,相互照顾!没事了,多给家里打电话,你姐姐给我买的那个什么平平的电脑我也不太会用,回头我找你小姨过来教教我…”

江河话少,就是遗传的姥爷,可姥爷今天却总觉得说不完,也交代不完。

离开时,姥爷没送他们,自己躲在春喜堂内默默流眼泪。

任真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江河没吱声,默默牵起她的手,她没躲开。

一路上,姐姐保驾护航,江河更是百般照顾着任真,一行三人,说笑着往盛开梦想的地方飞去。

B市,车子在繁华热闹的城市间穿梭着,这里和家乡没有太大差别,不过任真还是一路趴在车窗上看稀奇。

“喜欢这里吗?”江好问。

“喜欢。”任真笑答。

“你呢江河?”

江河浅笑着点点头,“可以,挺喜欢的。”

“这里呢,天气比较干燥,你们刚过来,不免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平时一定要多喝水,注意保护着嗓子…”

江好不断交代着他们注意事项,车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目的地。

学校从外观看起来古香古色,正对面,一扇巨大的红棕色胡桃木门气势相当惊人,门前一左一右两座石狮子更比家里那两只壮多了。

再往上看,一块儿用金色油墨写下松礼学院四字的牌匾,端正威严的挂在门头上。在阳光的笼罩下,微微泛着金光。

大门敞开着,往里看去,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色,清一色的西方建筑错落有序的分布,仿佛另一个世界。这种中西融合的风格,倒也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来。

任真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阵一阵的美,她希望可以在这里发现一个更好的自己,也就不辜负身后的那些期望了。当然,除了自己,她还希望,江河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属于他的归宿。

……

江好还有别的事情,嘱咐江河照顾好任真后,先行离开。

走在学校里,任真一路左右张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由的味道。在这里,不会再有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不会再有关于她的奇怪眼神,更不会再有关于她的是是非非。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高兴吗?”江河问。

她张开双臂迎着阳光,初秋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她软糯糯的道,“高兴。”

江河一贯的宗旨是任真高兴他就高兴,笑了笑说,“走吧,一会儿收拾完出去吃饭。”他顺手握住任真的行李箱,拖着朝前走去。

“哥,我可以。”任真上前去抢,他却攥的紧紧的。

女生宿舍楼下,江河提了提行李箱,脸上划过一丝费劲,“你确定你可以自己搬上去?不然我去给宿管说一下,帮你抬上去。”

任真抢过行李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你确定?”

“三楼而已,确定,确定,哥你快去你宿舍吧,一会儿电话联系。”任真推着他走出好几步,又跑回自己箱子旁冲他往外挥挥手,“去吧,拜。”

江河无奈笑道,“那好,一会儿你收拾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吃饭。”

目送他走远,任真这才踏实拖着箱子往宿舍走。

果然,连江河都觉得提着费劲,她提着更费劲。一路拖拖拽拽,走一层歇一层,中间还遇见好心同学帮她抬了一层,这才顺利到了三楼。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任真抻抻衣服,又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后朝宿舍走去。

“309,309…”她一路碎碎念,抬头挨着门头看,“啊,309!”

门虚掩着,估计是舍友已经到了,任真怀揣着激动推开门拖着箱子进去。

宿舍都是两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阳台,光线也很好。

一个穿着卡通连体睡衣的女孩儿背对着门口,正坐在桌前戴着耳机追剧,手上还捧着一大包薯片,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塞。

她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亮粉色的床单配明黄色的被罩,十分晃眼的配色,却又有种甜蜜蜜的感觉。

“你好。”

“……”

“hi。”

“……”

“姑娘。”

“……”

任真细细听去,女孩儿耳机里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往外冒。

“怪不得听不见。”任真笑了笑,把书包卸下丢在床上,悄悄走了过去。

站在女孩身后,任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扎实的吓了一跳,丢掉薯片,随手扯来一个玩偶抱在怀里嗷嗷直叫。

路过的同学都会朝屋里看几眼,任真摆手,示意不好意思。

“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任真摘下女孩的耳机,轻轻晃动她的肩膀。

女孩冷静下来,从玩偶后面小心露出两只眼睛,委屈道,“吓死我了。”

任真直起身搔搔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叫了几声见你没反应,所以才…你别生气啊…”

女孩歪着脑袋,十分可爱,笑道,“我不生气。”抱着玩偶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水苗,唱花旦。”

“我叫任真,花衫。”任真握住她的手。

水苗吐吐舌头,“对不起,我也吓着你了,我胆子小。”

任真尴尬一笑,明明是自己惹的祸,她却也道歉,看来舍友人品很正。

“没事,是我不对。以后咱们俩就是舍友啦,祝相处愉快。”她握着水苗的手上下晃了晃。

水苗咯咯一笑,“我们也可以是朋友,祝相处愉快。”

……

相比于女生宿舍,男生宿舍随意很多。

江河宿舍在5楼,他推门进去,舍友开着语音在打游戏。见他进来,招呼一声说,“哥们儿,你来了,等下,我这把打完了聊。”

江河笑着点点头,“没事,你玩儿,我先收拾行李。”

男孩说了声好,又继续回到游戏里。

江河安静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身后舍友在虚拟的世界里打得起劲,偶尔冒几句损队友的话,倒逗得他一乐。

20分钟后,江河收拾的差不多了,掏出手机按亮,没有任真的消息。收起手机,他抱起一本书看起来。

还没看两页,舍友这把游戏以他们队获胜而结束。

“好了,今天不玩了,我舍友来了,先下了。”男孩利索的点了退出,卸下耳机丢在桌上,把椅子转向江河。

“你好,我叫洛飞来,叫我冒菜也行,因为我从小爱吃冒菜。”冒菜大大咧咧介绍自己。

“我叫江河。”江河放下书道。

然后他在没说话,看着冒菜。

数秒后,冒菜说,“我今年18。”

“我19。”

“我是本地人,你呢?”

“我A市的。”

冒菜是个暖场王,但是遇见江河,好像一下子不太灵光了。

他冲江河傻笑一声,抓抓头,说,“那个…我唱花脸。”

“我也是…”

“那挺好的,咱俩一个行当,交流起来也方便。”

“嗯,是的。”

“……”

“那,你看书,我在玩儿一把。”冒菜指指身后的电脑。

“好。”

转过身去,冒菜顿觉后背一阵凉嗖嗖,抓起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向一个头像。

“大哥,你跟我住一个宿舍能死啊!我舍友超级安静了,我这么吵,我们俩是不是不太搭啊!”

许久,对方回复了过来,“什么搭不搭?!舍友又不是夫妻!”

冒菜心里暗骂,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过,“我太吵了,又大条,我担心舍友不适应。我看他性格挺内向的,万一一直忍着,岂不是显得我很没品啊!”

这次对方倒是回复的快,“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没品。”

冒菜发过去一个地雷,继续道,“你一个人住倒是清闲!”

“你也可以!”

“我是来大学交朋友的,再见。”

放下手机,冒菜偷偷往后瞄了一眼,江河低头捧着书看,没注意到他。

“那个…江河。”冒菜转身,看着江河。

江河抬头,眉毛轻挑,示意怎么了。

“那个…我看你挺内敛的,我这个人闹腾,你要是日后觉得我闹,你就说。没关系的,我很好说话的。”

江河浅笑,说,“没事,我不怕闹。”他眼里闪过任真的影子,她可比他能闹多了。

冒菜点点头,“好,好的。”

“对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冒菜刚转回身,江河问。

他回头冲他笑了笑,热情起身跑到自己床上坐下,看着江河,开始一一挪列。

江河拿出手机,冒菜说一个名字,他记一个,很认真。

“你女朋友也在这学校?”冒菜中途好奇问。

江河摇头,眼神有些躲闪,“不是女朋友。”

冒菜一副我懂的表情,“没事,早晚都是。”

江河腼腆一笑,“但愿吧。”

冒菜拍拍胸脯,“没事,哥们儿在,帮你。”

江河笑,说,“谢谢。”

第八章 你好,水苗

水苗帮着任真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问她东西怎么这么多。收拾完后,两个人躺在任真床上,水苗蔫蔫道,“任真,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在这边买不是一样吗?”

任真笑道,“我姥爷给装的,他说我没出过远门,怕我过来缺东少西受委屈。”虽然口气有些抱怨,但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呀~你姥爷可真好。”水苗羡慕道。

任真嘿嘿一笑。

“对了,你家是哪里的?”水苗问。

“我家是本地的。”她先自报家门。

“我是A市的。”

“A市?!”水苗像是很吃惊,坐起身来,“你们市是不是有一个超大的宅子,上百年了,叫悦欣园?”她说着,两只胳膊还举在空中画了一个超夸张的圈。

任真点头,“……是的。”

“听说那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唱京剧的,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孩子会不会来这个学校。”她纯属无意八卦,任真并不计较。

水苗又躺下,往任真身边挪了挪,继续道,“不过说回来,悦欣园的孩子应该不用来这里。”

“为什么?”

“你想啊,他们家世代都是唱京剧的,家里就是吃这碗饭的,肯定比我们更专业啊。不过啊…”水苗眯起眼睛,侧身看向任真,悄声道,“我听说,悦欣园有个小女孩,年龄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不是他们家亲生的孩子,但是悦欣园却待她如己出。”说完她又躺平,“这女孩儿可真幸运。”

“幸运?”

“对啊,你想啊,如果在悦欣园长大,那唱戏的基础一定比我们打的扎实,起步也会更高一些…”水苗吧啦吧啦,说的都是和京剧有关的,并不涉及像以前那些人说的什么白捡便宜之类的。

任真一开始听见水苗说自己,还是挺意外的,没想自己的事情,连外省的人都知道。不过听下去,也还好他们知道的仅限于有个小女孩被收养,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哨编排。

想了想,任真决定不瞒水苗自己的身份,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信任。

“水苗。”她坐起来看着水苗,水苗也坐了起来。

“怎么了?”

“那个…其实…我就是那个小女孩。”

水苗瞪圆了眼睛,“你…你是谁?”

“我就是悦欣园收养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我。”任真指着自己说。

“啊…”水苗捂嘴表示不敢相信。

“你没事吧?”

水苗摇头,尴尬的笑了笑,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还在这八卦你。”她憋憋嘴,一副小女生的可人儿样。

任真笑说,“没事,我当然不介意,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所以…你也来学校学戏?”

“对啊。还有我哥。”

“你哥?”

“嗯,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悦欣园的血脉,比我大一岁,我们俩一起长大的。”

水苗收起夸张表情,拍拍任真肩膀,带着安慰的口吻说,“你别这样说,什么名副其实不名副其实的,悦欣园把你养这么大,还养这么好,就是把你当成自己孩子了。你这样说,多伤他们的心。你刚才说的姥爷,就是悦欣园那个很厉害的当家人吧?他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也会伤心的。”

“你真这么想?”

水苗肯定点头,“当然。”

“谢谢你。”

“没事。”

水苗虽然外表看起来属于头脑简单那一类,但实际却是个很懂事也明事理的人。她确实听过一些关于任真的流言蜚语,但她觉得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并没参与其中,就不要妄自揣测他人之事。

……

两个人继续并肩躺在床上,任真给水苗大概讲了一下自己进悦欣园的原因,以及在那里长大的一些事情。

水苗听的眼睛红红的,转身一只胳膊搭在任真身上,安慰的拍了拍,“没关系,都过去了,爷爷在天之灵看见你如今过得好,也就放心了。至于外人,你也别在意,他们终究是外人,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没养过你,没教过你,也就没资格那样议论你。你呢,就安心唱戏,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水苗,你真好~”任真嘤嘤道。

两个女生笑作一团,接下来的交谈中,水苗也告诉了任真自己的家庭。

她爸爸是做餐饮行业的,全国有好多连锁。妈妈曾经是工花旦,后来一次发烧没注意,嗓子耽误坏了,就开了间工作室改作点翠匠人,水苗说自己从小到大头上戴的点翠都是妈妈做的,还说会送任真一套。

听水苗讲她的爸妈,任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十年,他们对自己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就像没生过她一样。

不过好在悦欣园弥补了她这些缺失,父母对她来讲,就像是路边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别说打招呼,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任真,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聊完了,水苗揉揉肚子撒娇道。

“好。”任真笑道,她似乎忘记了,还有个人在等她。

男生宿舍。

冒菜又继续回到游戏里厮杀,这次他与队友连线说话的声音明显压低了。

江河半小时前给姥爷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之后一直在看书,偶不偶按亮手机看一眼,消息很多,但没有任真的。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她会不会饿了?

江河合上书放在床头,拿起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霎时间,哐当一声,门被踢开。

一个男生闯了进来,两只手揣在裤兜里,表情寡淡又带着一丝无所畏惧。

看见江河,他怔了几秒,指了指沉迷在游戏里的冒菜,算是和他打了声招呼。

江河眉头微蹙,看着他走到冒菜身后,一把扯掉他的耳机,然后压着火气道,“老子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了?!你敢不敢接一下?我TM还以为你死宿舍里了。”

冒菜整理一下头发,似乎早就习惯他的态度,把他往开推了推,不耐烦说,“手机静音,你去去去,一边玩儿会,这把马上完。”

男生舔舔嘴唇,后牙槽咬的咯吱响,似乎他也早就习惯冒菜对他的态度,踢了一脚冒菜的椅子,愤愤说,“快点,我饿了!”

“好好好,马上。”冒菜敷衍道。

男生转身去到冒菜床铺,斜躺下靠在床框上,掏出手机横握在手里也准备打把游戏。

江河不方便打电话了,只好发了条微信过去。

“收拾完了吗?带你去吃饭,周围不少馆子都挺好吃的,也合你口味。”

等了一分多钟,任真回复过来,很明显她确实是把江河忘记了,“呀,哥!我和宿舍小姐妹聊天把你给忘了,刚好,水苗也饿了,哥,要不带着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那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那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就下楼。”

“好。”

……

装好手机,江河看了眼对面的男生,男生两根拇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来回刷动,偶尔促促眉,完全不理会他。

“冒菜,我去吃饭了。”江河过去拍拍冒菜。

冒菜卸掉耳机,“你说啥?”

“我去吃饭了。”

冒菜看着他,眼里洋溢着一股子挑逗,骚气道,“加油。”

江河哼笑一声,“没有的事儿。我先走了。”

“好,记得把门卡带上,我一会儿也要出去。”

江河点头,摸了摸包里的门卡,确定在后,转身离开。

路过男生时,他无意瞟了一眼,男生左边眉尾处一道疤痕若隐若现。

“我去吃饭了,你在这玩儿。”江河出于礼貌,同他也说了声。

“好。”男生瞥他一眼,又立刻回到游戏。

江河走后,男生看了眼宿舍门,晃起了神……

水苗一开始听江河也要去吃饭,死活不肯跟着去,说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怪尴尬的。

任真劝她说江河天生话少,他在与不在根本没有区别,水苗这才勉强答应。

收拾好后,江河电话还没来,她们决定下楼去等。

出宿舍时,两个人有说有笑,探讨着最近哪些面膜好用,哪些电视剧好看…吧啦吧啦都是女孩子间的话题。

楼梯处,刚下到二层,楼下迎面上来两个女生,打扮超前,姿态优美,就是看起来不怎么随和。

她们低声交谈着,完全不顾及身边正在上下楼的同学,只有别人给她们让道,没有她们侧身一说。

任真不想多事,拉拉水苗,两个人贴在墙边,等着她们先上去。

女生不但没有说声谢谢,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们应该的。

“神气什么!”她们走后,水苗撅着嘴,冲楼上翻了翻白眼。

“她们是谁?”任真问。

水苗收回目光,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走,边走边介绍,“那个高一点的叫冯曼白唱花旦,妈妈曾经也是工花旦,后来没唱了,改行做起了生意,爸爸是当地商会主席。那个稍矮一点的,是她表妹,叫徐诺诺,也唱花旦,家里爸妈都是做生意的。”

“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两人已经站在宿舍楼门口,找了处没太阳的地方站着,水苗继续道,“就是父母之间认识,我爸做餐饮生意,难免和冯曼白他爸有来往。还有冯曼白和徐诺诺的点翠都是找我妈做的。”

“你看起来不喜欢她们。”

“是不喜欢。”

“为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她们俩,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反正,我就不是不喜欢她们身上那股子劲儿,那股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劲。”

任真点点头,她不认识她们,也不太好多做评价。不过以水苗的性子,她说的应该也不会太离谱。

“不是说打电话在下来吗?”江河站在楼梯下面,看着任真笑眼弯弯。

“哥。”任真拉拉水苗,“这是我哥,江河。”

“哥,这是水苗,我舍友。”

江河点点头,“你好。”

水苗笑呵呵的看着江河,刚才的怨气立刻烟消云散,哪里来的这样好看的小哥哥?

第九章 哪里来的小哥哥

江河被瞅的有些难为情,看着任真轻咳两声,任真接到求救信号,赶忙把手伸到水苗后背,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

“我叫水苗。”无奈水苗无视,走下台阶伸出一只手杵在江河面前。

江河冲她笑了笑,她瞬间感觉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她顺势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他有意抽手,却无用。

“你好…”水苗仰头一脸痴笑。

“你好。”江河的胳膊被她拽的上下摆动,脸一阵红,再次看着任真求救。

任真倒是挺喜欢这样的画面,逗留片刻后,这才伸以援手。

“那个…我们吃饭去吧。”任真“一刀”切断水苗的520强力胶手,挽着她的胳膊笑道。

水苗春梦初醒,略略有些害羞,瞥了几眼江河,低声喃道,“走吧,去吃饭。”

路上,她总会悄悄地偷看江河,斜阳印在少年的侧脸上,好生让人心动,感觉怎么看也看不够。谈笑时,江河无意与她对视,她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没吱声,只是淡淡一笑,装做没看见。

江河选了一家离学校很近的餐厅,落座后,三个人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吃的。

等上菜的间隙,聊了起来。

“再过几天就要军训了,为期15天,怎么办啊?”水苗两只手搭在桌边,下巴搭在手上,唉声叹气。

“你不喜欢运动?”任真问。

“不喜欢,特别不喜欢!我以前上学,每次上体育课我都想尽办法逃避,可军训是躲不过的,要入档案的。”说完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河。

江河左右看看,又看她,她确实是在看自己。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江河安慰道。

水苗当下像被小猫抓痒痒,乐呵的不得了,“那你会每天都跟着我们一起吃饭吗?”

江河,“……”。

“他会。”任真笑道,“因为水苗需要动力嘛!”她打趣。

江河,“……”,无辜脸看着任真。

水苗笑起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个可爱的孩子,“对对,要是你天天陪我们吃饭,我就能坚持下来。”

“好。”江河答应倒不是全为她,任真才是主要原因。

吃饭时,江河一如往常一样话不多,听着任真和水苗呱唧,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吃过饭,江河付完钱,三个人一起出了餐厅,天已经麻麻黑。

“江河。”冒菜和刚才那个男生碰巧出现,男生站在他身旁,低着头自顾自的刷手机。

“你才出来吃饭?”江河站定与他搭话,顺便瞟了一眼那个男生。

冒菜看看身边的同伴,笑道,“是啊,又玩儿了几把游戏。”说完,指指任真和水苗,给江河递了个眼色,示意哪个是他说的那个。

江河这才想起来身边站着两个人,赶紧介绍道,“这个是任真,这个是水苗,她舍友。”他的手自然搭在任真肩头,表示这个是。

冒菜哥们儿在听见任真名字时,眼睛一瞬间从手机屏幕里拔出来,看着她上下打量几眼,随后又低下,再无动静。

冒菜挥挥手,“你好,我是江河舍友,洛飞来,叫我冒菜就行。”

“你好。”

“你好。”

两个女生点点头,回应一声。

冒菜着重将任真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点头,又递眼色给江河,暗示不错。

江河打在他肩上,笑说,“好了,快去吃饭吧,我们先回去了。”

江河三人走后,冒菜和男生进了餐厅。

“刚那人叫什么?”落座后男生问。

“江河。”

“他说的那个女生叫什么?”

“哪个?”

“就他手搭人肩上那个。”

“任…任真。怎么了?”

男生把手机甩桌上,笑的玩味十足,“没事,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他们看起来不认识你啊。”

男生又拿起手机在手里转动,“很小的时候了,估计他们早记不得了。”

吃饭中途,男生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片刻之间不耐烦爬上脸,想都不想滑向挂断。

“你妈?”

“嗯。”

“说不定只是找你有事。”

“找我有事?”男生挑动眉毛,眉目间透着‘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她找我能有什么事?除了逼我去接手她那个破公司,她还能有什么事?!”

冒菜抓抓脖颈,“也对,不过…她终究是你妈,不会害你就对了。”

“阻挡我前途不叫害我?”男生眼里布满质问。

冒菜,“……”

“算了,管她的,我唱好我的戏就行了,其他的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

回去路过学校超市,江河钻了进去,买了一大包零食提了出来。

“给你们买些吃的,晚上饿了吃。”

这样体贴的江河,水苗越发的深陷在他的漩涡之中,恨不能现在就拉他去民政局领个本本。

送她们到了宿舍楼下,江河离开,她硬生生看着他消失不见了,才肯往回走。

“你该不会是看上江河了吧?”任真把零食带扔在桌上,在里面翻翻找找。

“我好像…是看上了。”水苗慢慢伸出一只手伸进袋子里。

任真扯出一包薯片,打开来坐在床上,边往嘴里喂边说,“喜欢就追,支持你!”

“真的?”

“真的!”

“可…”水苗抱着一包果冻,犹犹豫豫。

“可什么?”

“可…他好像喜欢你。”

咳咳,任真都怀疑有两片残渣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

“你咋看出来的?!”

“那还不容易,你没听说吗?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看对方时,眼睛会发光。”水苗像个委屈蛋,坐在自己床上,努力的把果冻袋子往开撕。

任真下床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袋子一把撕开,自己取出一个又将整袋递还给她,“什么发光不发光的,死人眼睛才不发光,我哥一个大活人,眼睛当然会发光。你呀,就是想多了。”

“是吗?”

“是的,我可告诉你,我哥那个人真的很不错,学习又好,唱戏更好,为人更不用说。你要是不抓紧机会,到时候被别人抢走了你可别哭鼻子。”

“不行!”水苗拍腿,“不可以…被抢走。”

“那你就抓紧时间呐。”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他?”水苗坐去她的身边,像个求知的孩子。

“当然。”

任真花了一小时的时间,把江河算是卖的干干净净,水苗果冻也不吃了,就差拿个小本本出来认真做个笔记。

以前家里管的紧,她没有谈过恋爱,现在上大学了,走前妈妈专门交代,遇见好的男孩子就不要错过。水苗本来不打算找同行,想着两个人都干一件事,慢慢的会没话聊。

不过江河还是打破了她的计划,这样优秀的男孩子,谁会不心动呢?

“好啦,我能交代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啦!”任真说完口渴,从袋子里取出一瓶饮料咕嘟往下灌。

水苗意犹未尽的点头,感觉自己如果因为不主动追求江河而失去,会比错过一个亿还要闹心。

军训开始了,水苗果然像她说的那样,仿佛置身水生火热。

“任真,我不行了。”

“任真,我快要死掉了。”

“任真,我坚持不住了。”

“任真…”

任真每每看见娇滴滴的水苗,都觉得自己犹如铮铮铁汉一样,既不叫苦也不觉累,反而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有意思。

“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就能见到江河了。”这是她安慰水苗的最好方法。

15天的军训,水苗唯一的动力,就是任真说的那句见到江河,可真的见到他,却也没有力气表达什么了。

终于,军训在她的叫苦连天声中结束,老天爷也算是眷顾这些学生们,半个月里没几天是太阳,所以大家也都没怎么晒黑。

晚上洗过澡,任真给姥爷打了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又问了姥爷安好,挂掉电话后,她坐在床上开始整理着明天上课要用的东西。

学校的课安排的不算太紧,理论知识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他的传统文化艺术也都是以社团的形式出现,他们可以自由选择。

而最让任真开心的,是学校新生守则第五条,学校的大小排练厅,道具化妆间学生可以自由使用。

这样一来,她便有足够的时间练习唱功,提升自己。

“大学真好啊!”任真倒在床上,仰天长叹。

新一天,大学生活正式开启。

早上六点不到,任真已经醒来,关掉闹铃后,又在床上赖了一阵子,这才掀开被子下床。

梳洗完毕后,任真将床铺理好,回头看,水苗依旧沉沉睡着。

她走到水苗床边,轻轻拍打她,“水苗,起来了,要喊嗓了。”

水苗哼唧一声,转个身又睡过去。

“水苗。”她晃了晃水苗的肩膀,继续道,“快起来了,昨晚不是说好了嘛!今天和江河一起去喊嗓。”

水苗如同一滩烂泥,粘在床上雷打不动,嘴里哼哼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真不去?”

对方含糊嗯了一声,再没反应。

任真浅笑,轻打在她身上,“一会儿你就后悔吧。”说完悄声离开。

第十章 我喜欢他

江河已经站在楼下,见她一个人出来,笑了笑问,“水苗呢?”

任真撇了一眼楼上,笑道,“叫不起来。”

江河揉揉她的脑袋,“那就咱俩。”

任真抿了抿嘴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间,校园里来往的学生并不多,稀稀拉拉的都是去喊嗓的学生。

校方为了方便京剧系的学生晨起吊嗓子,又不打扰别系的同学休息,特意在校园一侧打造了一块人工湖。

去的路上,两个人话不多,错前错后走着。

入秋了,沿路的绿植都进入了更新状态,早一步枯黄的叶子随着晨风飘摇着往下落。任真垫着脚,寻着落叶蹦跳着往上踩,脚下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

“这么大了还喜欢踩落叶。”江河担心她滑倒,一直跟在她身侧护着。

“喜欢那种脆脆的感觉,哥,你试试,可好玩了。”任真瞅准一片,扶着江河的胳膊跨出一大步,准准的踩上。

江河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一阵清凉的风刮过,一片落叶正摇晃着往下坠,闲散的落在江河脚边,江河抬起脚轻轻踩了上去,咔嚓一声,叶子碎成几瓣,他的脚底一阵酥麻,感觉是挺有趣儿的。

人造湖比家里的略大一些,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站在湖边咿咿呀呀的喊着。

江河带着任真选了一处稍僻静些的地方,清了清嗓子,也喊了起来。

秋风徐徐,喊过几嗓,人顿时清醒起来。

任真站在江河稍远一些的地方,朝阳包裹着少年,沿着他的四周洒落开来。他的声音越发的浑厚了,人也越发挺拔了。他似太阳初升时,随着那缕柔光落入人间的天使一般,温暖而又美好。

你会得到恩赐,得到属于你的最好的一切。

任真笑着,心里暖暖的,她想一辈子叫他哥,这也是一种独一无二不是吗?她希望江河终有一天也能想明白。

“哥,你终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她迎着霞光,在心里默许。

“在想什么呢?”

声音温柔的落入耳畔,任真睁开眼,屈起胳膊肘前后摆动,笑说,“没想什么,放空一下。哈哈,哥,咱们回去吧,在不叫那个懒虫起来,一会儿该迟到了。”

江河点头,“好,一会儿收拾完了一起去吃早饭。”

……

回到宿舍,任真刚推门进去,便迎来水苗的一阵一哭狼嚎。

“任真,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水苗撅着粉嘟嘟的唇娇气道。

任真嗤笑一声,站在衣柜前挑拣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说,“我的小祖宗,我怎么没叫你。那会儿是谁嘟囔着说自己不要去了?”

水苗更委屈,喃喃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我拽起来嘛?”

任真退去晨练服,抖了抖挂在床头转头道,“那明天我一定想想办法。”说完挑眉邪媚一笑。

“好好好,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我起来才行。”

任真正换衣服,点了点头。

“听见没?!”水苗非要见声。

“听见啦!我的小姑奶奶。”

两人出宿舍时,其他宿舍有的才开灯,有的正往出走人,出来的学生大都脸上带着倦意。

“喊嗓的人多吗?”水苗问。

任真摇头,“不多。”

“哦~”水苗跟在任真身边,挽住她叹道,“大学啊,人都散漫了。”

任真转头瞥她一眼笑道,“你呢?”

水苗忙解释,“我是这半月军训太累了,我以前在家每天也要喊嗓的,不然妈妈会骂的。”

任真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那看来,我得学学阿姨了,你要是明天不起来喊嗓,我就骂你。”

水苗撞下她的胳膊,眯着眼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小丫头们打打闹闹下了楼,江河和冒菜已经站在楼下,正聊着。

看她们俩嬉闹着跑出来,两个人收了声。

冒菜笑道,“这俩丫头片子精力还真旺盛。”

江河浅笑,“任真从小就这样。”

“从小?”冒菜问,“你俩一起长大的?”

江河点头,“是。”

“哥!!”任真为了躲避水苗的袭击,钻到江河身后把他当做人肉盾牌,左闪右躲。

水苗不依不饶,发誓非要抓到她不可。

女孩子间的小把戏,在男孩看来,虽然有些幼稚,但却不失可爱。

“你傻不傻,你去江河身后不就好了。”冒菜当起了水苗的参谋官。

“你聪明,你抓啊!”水苗回怼。

“我们才没你们那么幼稚。”

没想冒菜一句无心话,却惹得两个人把矛头忽转,统统对准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打。

冒菜疼的吱哇乱叫,江河站在一旁隔岸观火。

三个人打作一团好不热闹,结果不知是谁绊了谁一脚,水苗和任真的身子同时歪了出去。

刚好,两个男生,一人接住一个。

“没事吧。”江河揽住任真的腰,将她一把揽进。

任真的整张脸正撞进他的怀里,暖暖的温度,起伏的胸膛,一下子红了脸。

退后一步,任真理理头发,说没事。她不敢抬头,因为不敢看他的眼睛。

水苗的姿势就不怎么好看了,整个人挂在冒菜一只胳膊上,几乎被拎起。

踢踢脚,水苗喊,“你个流氓!放开我!”

冒菜这才意识到自己另一只环着她的胳膊,正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慌张松开手。

水苗一个酿呛,站直了身子,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倒挂充血,还是什么,红扑扑的。

指着冒菜,哭腔道,“你死去吧!死流氓!”

冒菜双头举过头,就差跪地,“姑奶奶,求放过!我是好心,你就饶了我吧。”

又是新一轮的打闹,只是换了对象。

任真与江河对视一眼,任真耸耸肩,“走吧,真是够闹腾。”

“你还说别人?”江河低头打趣。

“哥~”任真哼唧一声,推推江河,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去。

……

食堂门口,四人站定。

“人也太多了吧?”水苗惊呼。

任真眨巴眼睛,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里面每个窗口都拥满了人,餐桌更是座无虚席。

“我们进去买,你们在外面等着。”江河上前一步说。

冒菜附议,“对,我们进去就行,你们这小身板经不起这样挤。”

两个大男生说完大步进了食堂,很快便淹没在人群当中。

“江河人可真好。”水苗痴痴望着食堂里攒动的人头。

任真咧嘴笑起来,“那就抓紧。”说完学着林志玲的腔调继续道,“加油加油加油!”

水苗咯咯一笑,重复着她的模样道,“加油加油加油!”

男生就是男生,人高马大,一会儿便提着早餐从食堂里走出来。

“天呐!刚有个女生抓了我一把,你看,都红了。”冒菜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水苗边展示着那几道抓痕。

“许是看上你了。”水苗玩笑道。

“别了,放过我。”冒菜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冒菜摆手,“今天就算了,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水苗本已忘记刚才的事情,这一提又全然记起,白了冒菜一眼,威胁道,“以后不许提那事了!不然提一次打一次。”

冒菜举手投降状,“你是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只要你不动手,小弟甘愿做牛做马为您效劳。”

“真的?”

“嗯。”

水苗转转眼珠,心里一激灵,说,“要不我把生活费给你,你每天帮我买早饭吧!”

冒菜吃惊,“你当真?”

“不然呢?”水苗挥挥拳头。

冒菜再次求饶,“好好好,反正以后都要一起吃早餐,买就买。”

诡计得逞,水苗看着任真眨巴一下眼,任真抬抬下巴回应她。

“买的喜欢吃吗?”江河细心帮任真打开豆浆盖,又把卷饼取出一半来拿塑料袋包好递到她手里。

“喜欢,谢谢哥。”任真笑起来还似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

“以后每天我换着给你买,你要是有特别想吃的或者喜欢吃的就给我说。”江河说着自己也吃了起来。

“好。”任真点点头。

“看什么呢?”冒菜顺着水苗的目光看过去。

“要你管。”水苗冲他翻了翻眼睛。

“羡慕?我也可以帮你,没事,义务的,就当献爱心。”冒菜冲她挑眉。

“滚。”水苗懒得看他,踢了他一脚道,“任真快走吧。”这句明显温柔许多。

“好哒!”任真小跑几步到她身边,“你尝尝我的,可好吃。”

两个女生就这样,你吃我一口,我吃你一口,自顾自走在前面。

“你尝尝我的?”冒菜捏着嗓子把自己手里的食物递到江河嘴边。

江河斜一眼食物,又看他,“……”

冒菜憋嘴,嘟囔道,“还嫌弃我,都睡一屋了。”

江河一阵恶心,脸上挂着黑线跟着任真的背影大步走开。

“哎~走慢点!”冒菜大笑着追上去。

教学楼下,四个人说说笑笑的站在班级分配表前。

“江河,咱俩一个班嘿。”冒菜指着他俩名字说。

江河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就在冒菜下面几个。

可他并不在意,仍在搜寻任真两个字。

可看了好几圈,都不见。

“任真,你在这里!!”水苗大呼,指着任真的名字,脸上有些落寞道,“你和我不在一个班啊~好可惜!”

江河闻声瞅过去,水苗纤细的手指下印着任真两个字,心里顿觉不爽。

任真拍拍她,安慰道,“没关系的,隔壁班嘛,下课了,我找你或者你找我~”

“结伴上厕所~”水苗接道。

冒菜下颚垂坠,“咦~上个厕所还要一起,好看吗?”

水苗横他一眼,刚想开口,他自觉道,“明白,滚~”

第十一章 小丫头片子

“你自己真的可以?”江河不放心任真一个人去新班级,想要送她,任真却一再拒绝。

“哥,我真的可以啦,咱俩楼上楼下,离得不远。”

“咳咳。”水苗漫不经心的咳了两声。

任真顿时觉得责任重大,话锋一转说,“哥,你还是送我吧。”

江河自是识破她的小计谋,不过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揭穿,以免伤了无辜人的面子。

冒菜闲来无事,想着时间还早,便跟着一起,把两个小女生送上楼。

江河一路跟在任真身边,任真几次趁机想把位置让给水苗,却被江河不动声色的揽肩制止。水苗垂着眸子紧跟在他们身后,冒菜看出其中猫腻,在她旁边也老实了许多。

教室门口,江河松开手,任真觉得肩头一下子清凉许多。

“好了,进去吧,好好上课,中午一起吃饭。”

任真敷衍笑笑,撇眼水苗,水苗站在一边委屈巴巴,她略略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又转看向江河说,“知道了哥,你们也去上课吧。”

江河拂了拂她碎发,转身冲水苗笑着点点头,依旧带着些生涩感,“中午我们在楼下等你们。”说完,和冒菜一起离开。

这句话多少宽慰了一下水苗受伤的小心脏,至少他没有把她排挤在外。

待他们走出一截,水苗往任真身边凑去,任真拽起她的手捏了捏,“没事,时间还长,慢慢来,江河是个慢性子,急不得。”

水苗一双眼睛bling闪光,看着江河的背影点头。

江河穿了件白T,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衣。衬衣随着他走路带起的风,微微浮动着。

这会学生多了,两个男生前后走着,不断侧开身子,避免不必要的相撞。正直舞象之年,无论是正面背面,还是长相身高,确实没得挑。

少年路过之处,也势必会引来不少目光和窸窣的交谈声。

“任真…你确定,我可以吗?”走廊尽头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可留下的余温还在人群中攒动。

“可以的水苗,别着急。”任真其实也没底气,江河对自己的喜欢不是一两天了,那水苗,也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改变的了什么。

各自去到教室,任真班里的学生几乎两两坐满,同学们三两打着招呼,互相介绍着自己。任真沿着教室寻了一圈,发现还有一些空位。

她选了个靠窗的,坐在了里面,前后桌的同学也都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任真一一回应,很快便融入到大家的欢笑声中去。

“老师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虽说上大学很自由,但新生们似乎还保留着高中时的警惕。见到老师,总还是会有些生份和害怕。

老师是名女性,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漂亮。

站在讲台上,没有着急忙慌的情绪,没有逼迫紧张的态度。她一直保持着笑容,比高中的老师不知和蔼了多少倍。

“你们好,我是你们这届的班主任,我叫杜灵犀。”说着她拿起桌边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讲台下一片哗然,大致都是夸她,名字好听,字好看,或者声音动人。

……

落笔,她转过身,依旧在笑,“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所以,你们也可以不用叫我老师,叫姐姐也可以。”

又是一阵哗然,怎么可以有这样亲近的老师?大家像捡到宝一样高兴。

杜灵犀有些害羞,白皙的脸颊爬起两团红云,转转手里的粉笔,她继续笑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工花旦,本地人,所以回来家乡带班教书,主要还是想为家乡的京剧艺术宣传出一分力。”

一阵掌声响起,她点头感谢,抬手压了压。

“嗯…咱们学校呢,一共五个系。首先就是京剧系,也就是你们,可以说是咱们学校的中流砥柱,所以,一定要努力哦!接下来呢,是舞台美术系,分为京剧舞美设计和京剧服装服饰设计两个专业。然后就是导演系,负责舞台编排等。还有就是国际文化交流系以及新媒体艺术系…他们呢主要是…”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门口,比起来上课,他更像是来赴约一样淡然。

杜灵犀被打断,大家片刻间都将注意力转向门口。

男生上身黑色T恤配墨绿色飞行夹克,下身一条样式简单的破洞牛仔裤干净利落,裤边挽在脚踝处,露出与夹克同色的袜子。脚上一双限量版乔丹鞋,更是像新的一样连丝褶皱都没有。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也无笑,187左右的身高感觉一垫脚,脑袋就能撞到门框上去。

杜灵犀与他四目相对,不难看出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但她仍保持着较好的态度说,“进来,下次别迟到了。”

男生点头,走进教室环顾一周,还落单的女生们不免兴奋起来,很快,他目光落定一个位置。

任真前后看了看,不是自己这边吧?还没来得及再次确定,身边的自由空气已然被占据。

男生坐下后,两条大长腿左右不舒服,他不断调整位置,却感觉怎么放都容不下。最终,少年不顾别的同学,身子前后顶了顶,硬是挤出一块舒适的空间来。

任真是他的同桌,自然跟着沾了“光”,心里一阵暗骂,她把凳子往前挪了挪,这才伏回案上。

中间,她偷瞄他一眼,眼神并不友好,男生算是面容姣好,眉清目秀,只是那股子傲拽到飞起来的气焰实在让人厌恶!

他无视于任真的审视,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听着讲台上杜灵犀讲话。

早上一共四节课,全部是理论。

因为从小接触京剧,大部分学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第二节课下了,水苗站在教室门口托同学叫了任真。

她指指厕所的方向,示意任真一起去。

任真点头,可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出去的余地。

男生趴在桌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任真剜他一眼,只得从后桌翻了出去。

终于捱到放学,男生依旧趴在桌上,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任真不想计较,想着等同学走完了她在从后桌翻出去。

很快,教室里里外外都安静下来,只有隔壁水苗班还隐约传来老师的声音。

……

任真收拾好背包,扔在后桌上,悄悄站了起来。一条腿刚架在桌上,身边少年有了动静。

“坐下。”少年已经做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神寡淡看着黑板。

任真停在半空中,样子不要太难看。

她回头,语气同他一样淡漠,“干什么?!”

“我叫你坐下。”男生转身,似是要吃掉她,“需要我帮你吗?”

他伸手欲拽,她赶紧落地坐回座位。

“你要干嘛?!咱俩貌似不认识!”

“是吗?”男生侧过身,两条腿撑在她两侧,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你再好好看看认不认识。”

他慢慢逼近,任真贴着墙促眉盯着他完全没有杵意。

她还是想不起来。

他叹息,有意挑了挑左眉。

“你!”任真这才注意到他左眉上那道疤痕。

吕丛!那个曾被自己按在悦欣园玲珑阁里暴打的瘦小男孩!她上下打量,如今他竟也长成了翩翩少年。

不过再怎么长大,他身上自带着的那种老子最大的气息还真的是一点没变!!一样让人讨厌!

“想起来了?”吕丛离远了一些,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上,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你到底什么事?”任真捏捏拳,不自觉的想往他脸上挥。

少年低头看一眼,哼笑一声,“还想打我?”

“怎样?”任真扑腾站起身来,吕丛跟着站了起来。

她160,他187,她仰头,他低头,她试探着,他无所谓。这个悬殊,还是坐下比较合适。

她负气坐下,可吕丛仍站着,双手撑在她两侧桌上,再次把她裹进怀里,“上次你打我,好像忘记说对不起了。”

“那是你该打!”任真嘴硬。

“……”他愣几秒,似是在回忆,“那你说说我哪里该打了?”

“你撕了江河的戏服!”她理直气壮起来。

吕丛咽了口怨气,眉目拧在一起,“我再说一遍,不是我要撕的!我就是想看看,那小子竟然跑进来就跟我抢,那我能愿意吗?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结果谁知道他力气那么大!这不就…撕开了吗?!那我不跟他道歉了吗?!你疯婆子啊!冲进来就打我!”

“你可知道那是江河妈妈送给他的唯一一件戏服!你知道那对他来讲有重要吗?!”

“那你可知道医生说你在打偏点我眼睛就废了吗?!戏服没了还能再做,我眼睛没了你负责啊!”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步。

“我…”任真撇一眼他的疤痕。

那是她打的没错,那天吕丛满脸都是血,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急坏了,撕扯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眼睛撞在矮桌边,她当时也吓坏了。

姥爷和姐姐为了这事跑上跑下好多天,最后是江河顶包去赔礼道歉,回家受罚这事才算过去。

“怎么?觉得自己错了?”他坐下,口吻得意,“道个歉,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任真倔强拒绝。

他嘶一声,拍了拍桌子,力气不小,“你这女人,道个歉能死啊!”

“不能!”

“那你道歉啊!”

“不道歉!”

第十二章 冤家再聚(1)

几番口舌之战,双方仍旧僵持不下。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犟。”吕丛有些生气,身上越发的热,脱去了外套扔桌上。

任真被逼在角落,他脱衣服时一股热浪拍了过来,夹杂着男生身上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她憋红脸反击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烦!”

“嘶…”他指着她,跃跃欲试。

“吕丛!”江河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冒菜和愤愤的水苗。

“你干什么欺负任真!”水苗跑过去在他身上胡乱打几下,想把他扯起来,他却像钉在椅子上丝毫未动。

“你谁啊!”吕丛甩开水苗的手,不小心用力过猛,水苗一个趔趄,身体一转斜了出去,好在江河及时接住。

“没事吧?”江河托起她。

水苗摇摇头,泪花子在眼里转啊转的,委屈巴巴站去了江河身后。

冒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新交的朋友。刚才水苗哭哭啼啼的跑下来说任真被人欺负了,大致形容的时候,冒菜就猜到是吕丛,没想还真是。

“吕丛,你疯了,欺负一个小姑娘干什么?”冒菜上前,有质问的意思。

“我欺负她?”吕丛转头看向任真,“你自己说,谁欺负谁?”

“你欺负我。”任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你!”

“你够了!都多少年了,你还记仇?”江河扯开桌子,斜斜下巴,示意任真出来。

“我记仇?”吕丛指着自己,“我当年差点瞎了,好吗哥们儿?是她打的!”

噗嗤,冒菜笑出声,四双眼睛瞬间聚在他身上。

他晃晃手,解释道,“不是,你被她打?你不觉得好笑吗?”他双手抬在胸前,一高一矮。

水苗同笑,点点头赞同。

吕丛吭吭两声,发现是不太对,圆道,“那不是小时候吗,我又瘦又矮,她就欺负我。在悦欣园里,什么都不让碰,什么都不让干,什么什么啊!还打我!”

“悦欣园?”冒菜吃惊状,“你那次回来半张脸肿的跟猪一样,是被她打的?!你不是说自己撞的吗?”

“我…那个…”吕丛像被苍蝇噎了嗓子,支吾半天。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被任真打的啊!你行啊朋友。”冒菜抬起胳膊套住吕丛肩膀来回拉扯。

“哎呀!好了!”吕丛比刚才更热,烦躁的推开冒菜。

他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任真身上,她咬着下唇往江河身边靠去,牵住江河的手。

吕丛哼笑,瞥了一眼紧扣的两只手,“行,从小就兄妹情深。得了,我今天还有事,暂时放过你。”

他往前两步,抵在江河面前淡淡说,“你的道歉代替不了她,你有本事就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少年嘴角微斜气焰嚣张,换来的却是江河不动声色的目光。

他没趣,抓起桌上的衣服抖抖挂在肩上,很快从后门消失。

“怎么可以这样?太狂妄了!”水苗跺脚抓狂。

冒菜舔舔嘴唇,帮腔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虽然爱摆个臭架子,但实际…”

“什么实际不实际!”水苗打断他,“他就是招人讨厌,你跟他是朋友,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将怒气都一股脑的发在冒菜身上。

冒菜自是不跟她计较,搔搔头说,“你真的误会了,任真,我替他给你道歉,你别生气。”

“没事,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别放心上。”任真先将桌子推回原位,又去到水苗身边牵牵她的衣袖说,“好了水苗,今天多亏你及时跑下去告诉江河。不过这事咱们不该迁怒冒菜,他是无辜的不是吗?”

水苗听任真的话,任真说是就是了。

……

去到食堂,不少窗口已经只剩残羹剩汤,水苗把这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怪罪到吕丛头上去,然后越发的讨厌他。

因为她最爱的甜虾销售涅槃。

随便打了些饭菜,找了座位,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冒菜说,“没想到你俩竟然是悦欣园的小孩儿,怪不得上次吕丛说和你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为什么被打?还是被…任真打。”说完他偷瞄任真。

“因为他抢了不该抢的东西。”她淡定回答,话毕,塞了一口青菜进嘴,嚼的咔嚓响。

“什么东西?”冒菜问。

江河接过去说,“一件戏服,其实怪我,他想看就看,我不该和他抢。”

“怎么不该!那不是普通戏服,那可是你最珍贵的一件。”任真嘴里咽的差不多了,愤愤不平道,“那件戏服连姥爷,姐姐和我都没碰过,他一个外人,当然不该随便拿。”

“对,就该打。”水苗在一旁煽风。

“那是该打。”冒菜跟道,“只是…”他又解释道,“吕丛这个人你们以后接触久了就知道了,他其实很简单,也许是从小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霸道些。不过话说回来,这都快9年了,我一直以为他是自己撞的。”冒菜憋笑。

“他倒是有脸说。”任真接。

四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吃过饭,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水苗时不时还会抱怨几句,然后再次把吕丛的锅甩给冒菜,冒菜好脾气,都背下来了。

宿舍门口,江河叫住任真,说想单独跟她聊几句,冒菜实相先走一步,水苗哼哼唧唧两句,也上了楼。

“哥,怎么了?”

“他没怎么样你吧?”江河担心。

任真原地转了一圈,笑说,“没事哥,他没怎么样。有哥在,他不敢。”

“那他不会影响到你的情绪吧?这才刚开学,我担心……”

“不会啦!”任真抢过去说,“他没那胆子,我有的是法子治他。”

因为下午的课是去排练厅试戏,比较重要,任真需要好好休息,两个人没说几句,便也分开。

回到宿舍,水苗站在阳台上,脖子伸的老长,恨不能跟着江河一起伸到他宿舍。

“你注意安全!”任真把她往里拽拽。

水苗撅嘴,又是小可人儿样,“任真…我看江河就是喜欢你!”

任真正洗手,借着流出的清水拨动手指弹了水苗一脸水花。

水苗尖尖嗷了一嗓子,打在任真身上,“讨厌鬼。”

任真又趁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小祖宗,你清醒一点,我和江河,不可能的。”

“为什么?!”水苗跟在任真身后。

任真顿住,江河也问过她为什么,命里注定,还是这四个字。命里注定她不会喜欢他,命里注定她只把他当哥,命里注定有缘无份。

坐在床上,任真回答说,“就是不可能,没有原因。”

水苗坐在对面,扯来一袋没吃完的薯片,吃吃停停,嘟囔道,“但是他喜欢你,而且是很努力的喜欢你。”

任真已经躺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懒懒说,“你放心…他在喜欢我也只能是我哥,你呀,该追追,该干嘛干嘛,不用在乎我…知道吗?我要是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早几年就跟他在一起了。”

水苗乖乖哦一声,看着任真背影无限感激。

宿舍安静下来,水苗接连不断嚼薯片发出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任真很快便沉沉睡去。

……

春困秋乏,秋风掀起纱帘透进丝丝凉风,任真踩着点起床,又踩着点往排练厅赶。

紧赶慢赶,还好没有迟到。

她们今天上课要用的排练厅不是学校最大的,但却是学校最有特色的。

整间排练厅通体由玻璃架成,藏在郁葱的林中,像颗宝石一样晶莹透亮。

站在厅里,四季更替,云卷云舒,统统一览无余。

同学们基本到齐,下午再见面,要比上午熟络许多,聊起天来也更自在热闹些。

任真来回观察一番,吕丛不在。她稍稍舒口气,希望他最好一下午都不要出现。

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加入同学群当中聊的热乎,看见任真后,脸色起了微妙变化,冲着任真略略点头。

任真颔了下首回应老师。

又聊了几句,老师脱身出来走向任真,中途递个眼色过去,转去了排练厅的角落。

任真跟过去。

“你是任真?”老师问,声音爽朗。

“是。”任真点头,表面无恙,但心里却闹骚起来,猜想着老师的意思。

老师拍拍她的肩,连说三声好,又道,“你是悦欣园的孩子,自然功底要比其他同学的深,老师是希望在日后的学习中你可以在提升自己的同时,帮助同学们一起进步。还有就是,希望你能在课堂上积极踊跃些,给同学们做个好榜样,鼓励他们。”

老师话毕,任真暗暗呼出一口气,轻松许多,转而笑道,“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帮助需要帮助的同学,也会积极参加学校活动。只是老师…”她有些为难之意,“老师,我希望您可以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对待我,该提点的时候,希望老师不要顾及,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会改。”

老师满意笑了笑,“不愧是悦欣园的后代,好,老师答应你!”

外头钟声响起,该上课了,学生们很快列队站好,任真被拥到了第一排。

第十三章 冤家再聚(2)

老师站定中间位置,压压手示意大家坐下。

“同学们,我是你们班的代课老师,我姓赵,单名一个琪字。你们叫我琪姐就行啦!”

学生报以掌声,比起杜灵犀的温柔,赵琪要泼辣许多,哈哈大笑几声后摆摆手说,“不敢不敢,这还没说什么呢就鼓掌,留着点劲儿,不然以后该鼓掌的时候可没力气了。”

同学们跟着笑起来,这个老师大家更喜欢。

欢笑过后,赵琪稍严肃一些,说,“咱这个班呢,主要是花衫,老生,花旦,嗯…虽然你们行当不同,但并不影响一起上有些课。当初排班呢,学校是觉得你们这样穿插着能更好的交流,除了自己的行当,也能更多的认识别的行当。不至于以后进了社会,只识自己,不晓他人。你们的课表除了公共课是在一起之外,专业训练是分开的。在这提醒大家千万不要记错,耽误了课程,会影响你们期末成绩。”

说到此处赵琪顿了顿,似是在寻谁,片刻后又继续说,“今天呢,主要是想先看看同学们的底子如何,咱们学校不比戏曲学院那么严谨,你们当中有那么一部分同学是以推荐形式入校的,所以水平参差不齐。当然,你们也不必要紧张,时间还很富裕,只要抓紧机会努力提升,走出这间学校的时候就一定会是更好的自己,好吗?”

“好…”学生们回答,声音不齐,但响亮。

……

按照各自行当,大家分成三波,这才看出来,花旦的数量略胜。

一个班40多个人,不算多,但是一人唱一段也确实需要不少时间。老师说今天先选10个人,花旦人数多,出4人,其他两组各3人。

安排好后,大家围成一圈,花衫组先开始。

同学们推推搡搡都不想做打头人,赵琪看向任真,暗示她。

“老师,我先来吧…”任真起身。

“好,那就任真先来。”

同学们抬头看她,用嘴型表示感谢,她笑应。

去到电脑前,任真掏出优盘插上去,很快翻找出要唱的选段,告知老师后自己先去到圈中做准备。

站定,她冲老师点头。

虞姬是花衫中的代表人物,任真选择了《霸王别姬》的唱段。

弦乐声起,任真迈起莲步,不紧不慢,一招一式都做得到位。赵琪站在电脑后,不断点头。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好!”赵琪带头叫好,同学们跟着一声接一声的叫。

当然,除了叫好声外,低声的议论也不在少数。

“果然不一样,京剧世家的后代唱戏就是比咱们稳。”

“她也太稳当了吧?这哪里像我们这个年龄唱的。”

“她还用来学校学习?这水平当我们老师都绰绰有余了吧?”

“听说她不是悦欣园亲生的,但悦欣园貌似对她特别好。”

“那她还真的是捡到宝了,悦欣园诶,我都能叫声祖宗了。”

整个大厅乐声萦绕,任真两耳闻不见身边事,仔细着手上的活儿。吕丛不在,她轻松的不得了。

厅外,少年一身运动装,疾步行走。厅内,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

“轻移步走上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

任真随着戏文做动作,一抬头正撞见门口刚站稳脚的的吕丛,随头一并抬起的一双兰花指,也正端端的指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微怔。

任真立刻调整视线,稳稳地接着唱下去。吕丛面色平稳,微微蹙眉,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赵琪。

赵琪趁大家不注意横吕丛一眼,做了个进来的嘴形。

他颔首,略微附身快步往里走,可还是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女同学多半又犯起了花痴病,看着吕丛将任真抛置脑后。

待他坐下后,任真也还只差一句,她左右不肯看他,好好的心情因为他的闯入瞬间跌入谷底。

吕丛同样目光闪躲,不知是不愿看,还是不敢看。

最后一句唱罢,任真做了个完美的ending动作。

叫好声再起,她这才勉强把心情拉回来一些。

任真转圈鞠躬,少年轻哼一声。

“好,唱的非常好,气息稳定,动作漂亮。值得表扬。”赵琪很正常的表扬一番,将优盘递还给她后接着说,“下一个,老生组,谁先来。”

任真坐回原位,周遭同学都冲她竖拇指,她含羞一笑感谢大家。

吕丛就坐在她斜后方,心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疯婆子竟也有害羞的时候?!

她扫见他奇怪的表情,没搭理,全当没看见。

……

“老生组,快点,不要耽误时间!”赵琪终于展现出她凶悍的一面,敲敲桌子声音大了些。

这一嗓子,吓得学生更不敢主动上前。

赵琪叹气,眼珠一转,指向吕丛,“吕丛,你来!你迟到了,就第一个上。”

吕丛瞳孔微涨,迟疑片刻后还是站了起来。

“唱哪段?”赵琪问。

“《秦琼卖马》”他利落回答,掏出优盘给赵琪。

“站立店中用目洒?”

“嗯。”

“电脑有,不用优盘。”

他收起优盘,去到圈内,一个不小心又撞上任真一双灵眸。

他避开,她也避开,像两个倔强的孩子在赌气一般。

弦乐声再起,吕丛起势,唱,“站立店中啊~用目洒~”

他一开口,便是满堂彩,任真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吕丛的唱腔穿透力极强,干净利索又高亢嘹亮。要不是他这个人人品不咋地,她还真想交这个朋友。

他越唱越有劲儿,突然一斜身子转向任真,唱,“骂一声贼子真胆大,杀人放火海走天涯,今日相逢在潞洲天堂下……”

周围都是叫好声,任真却想揍扁他,她似看见对方微微勾起的嘴角,正嘲笑着自己有气不能发的落魄样子。

他变本加厉,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一些,继续唱,“定要将他锁拿到公衙,板子打夹棍夹,看他犯法不犯法…”

任真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满是讥讽的眼睛,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他唱罢,心里一阵暗爽,在叫好声中嚣张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好,不错不错,同样值得表扬。”赵琪终于恢复笑脸。

两个人算是开了好头,慢慢的同学们不在躲闪,一个接一个的去到圈中。赵琪说的对,一开口便知道水平到哪里。

唱得好的一样获得满堂彩,唱的一般的大家最多叫两声给个面子,若是遇见完全不能忍受的,一阵阵倒好声便被观众毫不吝啬的甩进圈中。

吕丛从头到尾情绪起伏不算大,只是遇见唱的特别好的会叫上两嗓子,其余的时间基本都保持着沉默。

任真偶尔忘记了,回过头笑看其他同学时,会与他发生一瞬间的视线交织,然后立刻无笑转回身。

很快,十个人唱毕,赵琪走去圈中,一副仍很享受的表情,同学们呵呵笑起来。

“哎呀~太享受了,看你们年轻人这样喜欢京剧,老师特别的欣慰,你们是未来的希望,是祖国的希望,是京剧的希望!唱得好的同学呢,不能骄傲,继续努力,唱得不理想的同学呢,也不要灰心,好好加油,努力提升。老师相信你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登上属于自己的舞台的。”

赵琪讲完,教室里鸦雀无声,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睛盯着她,等着她继续开口。

“讲完了。”她抬手。

掌声瞬间响起,她满意笑笑。

时间还充足,赵琪零时起意,决定让大家自由组合商量一下,搭上一段戏,这个不免强,就当交流。

有了刚才的铺垫,同学们这会儿都显得很放松,赵琪一说完,大家便三两开始商量。

……

环视教室一周,见气氛尚好,赵琪再次来了新点子。

“那个。”她打断大家,“不好意思,老师先打断一下,吕丛,任真,你们俩商量一下,一会儿来一段。”

好声震耳欲聋,任真脑袋嗡的一下,跟吕丛搭戏?!会不会中途出个人命什么的?她会杀了他吧?!

会!

“好。”吕丛这次完全没有犹豫。

任真耷拉着的脑袋霎时间抬起转向他,满眼威胁,他不理,往她身边凑凑。

“想唱哪一段?我奉陪。”他语气狂拽。

“唱你个头!”任真低声骂道。

“没有这段。”他淡定回复。

“你!”

“你不想唱?”他逼近,气势压人。

“谁想要跟你唱啊!”她反抗。

“那好。”他爽快答应,然后举起一只胳膊,喊道,“老师。”

赵琪目光投向他这边,抬抬下巴让他讲。

任真咬住下唇,眨眼间两只手攥住他另一只撑着地的胳膊,狠狠咬出,“我唱”。

吕丛抿嘴,嘴角划出浅浅弧度,冲赵琪又摆了摆手说,“没事了老师,我们还是自己先商量一下。”

赵琪点头,没在管他们。

“我的肩膀靠着舒服吗?”吕丛垂眸,任真还死死抓着自己,脑袋也不知何时顶了上来。

任真一把甩开来,咳咳两声,“《武家坡》”

“什么?”她答非所问,他没听清。

“我说,唱《武家坡》!”她一字一句慢慢道。

“不唱!”吕丛拒绝,他一想她就憋着坏。

“你不唱?”她反问,然后学着他慢慢抬起胳膊。

他一把按住,“唱!”

第十四章 冤家再聚(3)

时间到了,同学们都坐回原位,他们俩毫无悬念的第一组就上。

这次换做任真爽爆,站在圈里只等着音乐响。吕丛要面子,没表露太多,安静站在她身边。同学们看着二人,倒真觉得有点般配。

弦乐声起,两人同时起势。

吕丛先唱,“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任真接唱,“提起了别人我不晓,那苏龙魏虎是内亲,你我同把相府进,三人对面你就说分明。

吕丛,“他三人与我有仇恨,咬定牙关他就不认承。”

任真,“我父在朝为官宦…”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起势逼人,台下好声连绵,台上充耳不闻。

终于唱到任真最想唱的那句,她刻意提了提嗓门,恶狠狠唱道,“我进相府对父言,命几个家人把你栓,将你送到官衙内,打板子,上夹棍,管教你思前容易你就退后难!”

果然,吕丛脸一阵绿,生气又开不了口,只能跟她一样,唱得更大声些以此泄愤。

只是谁都不想,再往后面几句,竟叫少年少女红了耳根。

吕丛,“好一个贞洁烈女王宝钏,百般调戏也枉然,腰中取出银一锭,将银放在地平川,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奁,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哪…”

整段流水板吕丛唱的很稳,只是唱到少年的夫妻,他心里突然一阵波澜,她也忽觉涟漪四起。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躲开对方的眼睛,一直到唱完。

匆匆鞠躬谢过大家,赵琪上前表扬,同学起身夸赞,但两个人却在没有刚才的气焰,双双安静下来,灰溜溜的各归各位。

……

任真坐在地上,并没有因为表扬而觉得愉快,更没有因为报了仇而觉得痛快,她反而有种自己挖了个大坑,连带着吕丛一起跳进去的感觉。

又不是苦命鸳鸯,玩什么youjump,ijump。

吕丛也比刚才老实多了,坐在同学堆里一声不吭,还专门隔了几个人,与她离得更远了一些。

下课后,赵琪招呼他们单独留一会儿,尴尬的气氛很是活跃,在两个人之间穿梭流淌。

然而性格大咧咧的赵琪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你们俩坐过来。”她坐下,拍拍身边的地板。

两个人扭扭捏捏走了过去,坐下后,任真往赵琪身边挪了挪。

“今天表现的都很好,以后上课也要继续保持这样。只是你啊!”赵琪眼睛斜向吕丛,促起眉,“你能不能上课不要迟到?我听说你上午就迟到了,下午你又迟到!以后要在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她语气很严厉,完全不给吕丛留面子。

奇怪的是,吕丛在她面前竟然变成了乖宝宝,不但不生气,还一再的表示是自己的错,以后不会再犯。

直到很久以后,任真才知道,原来赵琪是他的小舅妈。

“老师,您留我们是有什么事吗?”任真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讨厌的人,便将话题拉回正轨。

“哦,对,说正事。”赵琪一拍手,和颜悦色起来,“咱们学校呢,有个传统,每年会举办一次迎新生晚会,学长学姐也会参加,但还是以你们为主。今天我看你俩搭的还挺好,我想你们可以在晚会上再搭一次。”

“不搭。”

“不搭。”

赵琪左右一看,问,“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爱问为什么?!

任真横一眼吕丛,动静不大,但足以让对方察觉,她说,“老师,那个…我想和我哥搭。”

“你说江河?”赵琪知道她,自然也知道江河。

“对,江河。”

吕丛哼笑一声,被赵琪听见。

“你笑什么?!”她问。

吕丛耸耸肩膀,无所谓道,“没什么,就是想笑一下。”

多讨厌的回答,任真剜他一眼。

“老师,我决定了,和我哥唱。”

“老师我也决定了,和她唱。”吕丛突然急转弯,任真措手不及。

“为什么?”这次换做她成了问题宝宝。

“没什么啊。”他语气轻松,“就是觉得老师说的对。”

她刚想反驳,却被赵琪占了先,“任真,我是觉得,你从小和江河一起长大,自然搭戏的次数多,现在来大学了,也算进了半个社会,总不能和江河搭一辈子的戏,换换人对你来讲也有帮助不是吗?以后真的上了更大的戏台,今天明天不一定搭伴的是谁,你总是要习惯的。”

赵琪一番苦口婆心,任真不好反驳,她又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小恩怨,也算是无心插柳,但能不能成荫,就不一定了。

“好了,这事就这样定了,我先走了,你俩商量吧。”

……

任真哪里想跟他商量,赵琪前脚走,她后脚就跟着站起来,话也不说,抓起包就往外走。

“站住。”声音从背后投来。

“干什么啊你?!”任真没好气转身。

“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吗?还有一周时间就是迎新会。”他躺在地上,一手撑着脑袋优哉游哉。

她更烦,说,“你定,选好了给我说就行。”

“不行。”他坐起身,一副凭什么的表情,“要选一起。”

“我又没答应跟你唱,是你自己非要唱的,那你就自己选。”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但他恰好不这么想。

“你还欠我什么你别忘了,既然不愿意说道歉,就用别的还。”他站起来,朝她走去。

她后退,在后退,接着后退,直到没有余地。

他揣着兜,俯下身来,直逼靠着墙的她,“道歉,唱戏,选一个。”

阳光还很艳,穿过树枝,透过玻璃顶星点洒在木地板上,也洒在他身上。

他挑眉,那道浅浅的疤印在眼前,他看着她,似乎没有恶意,又似乎带着点。

任真看看那道疤,又看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江河不一样。

他的眼里,有着太多情绪,倔强倨傲。

她避开,眼眸微垂,又撞上他轻抿的薄唇,身上忽的一阵灼热,脑子里一溜烟跑出来那晚与江河亲吻的画面。

“我不选!”任真推开吕丛,他明显惊着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你…”

“我说了,我不选!”说完,跑掉。

吕丛不解,他又没想干什么,她怎么这样紧张,脸也红了大片。

他跟出去几步,没追上。

她一路跑,一路大口喘息,阳光已经悄悄挪了位置,身后一片黄灿灿。

她回头,吕丛没追来,再回头,哦呦一声,眼前黑了一片,不知撞进了谁的怀中。

抬头,一慌张,嘴里念出,“江河?!”

江河眼眉微挑,她叫他的名字?

她甩甩脑袋,急忙改道,“哥!”

江河呵笑一声,问,“你怎么了?”他看眼任真身后,又问,“吕丛?”

任真紧张起来,回头看看,没有人,一把抓起江河胳膊,便往小路走,“哥,快走。”

江河顺势牵起她,她只顾着吕丛在不在,没注意。

“今天上课怎么样?”江河问。

“还好,老师让唱了一段。”她说着话,仍小心翼翼来回顾盼。

他发笑,“怕他?”

“怎么会?!”她收回目光,转看江河一眼。

他又笑了两声,“是不是因为老师让你们一起搭戏?”

任真怔住,“哥,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过来遇见赵老师,她跟我讲的,还说你们俩下午搭了一段,特别好。”

“可是我想跟你唱。”

“真的?”

“嗯。”她点点头,不自觉的晃了晃江河牵着她的手。

他摸摸她的脑袋,又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捏捏,“你这样想我就很高兴了,老师既然已经点名你们俩唱,那就唱吧。没关系,我单独唱一段就好。吕丛那小子,人我不了解,但是戏是真的没得挑。小的时候就唱的有料,长大了自然更好。”

任真瘪瘪嘴,这个她倒是承认。不过转念一想到那张让人反感的嘴脸,又不这样想了。“哎~算了。”她搔搔头,“不提他了,闹心。”

……

林荫小道,周围一片黄一片绿,两种色彩交汇在一起。

艳阳已经斜下,凉意更浓了些。

刚才人还不算多,这会儿林里突然多出许多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或交头接耳,或亲昵打闹。

江河与任真牵手,并肩穿梭在他们当中,并不突兀。

他走着走着,突然漫上一股子幸福感。哪怕就这样牵着她,不能拥抱,不能亲吻,就这样牵着,他也觉得幸福。

一旁的任真觉到他越发收紧的手掌,也注意到身边来往的恋人。

她偷偷低下头,瞄了一眼被紧握的手,兴许是气氛的渲染,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像踩着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

那是什么感觉?她有些为难,是感动,还是喜欢?

“借过一下!”身后一股子力量撞了过来,一个男生骑着单车,眼看着到了跟跟前。

江河眼疾手快,将她捞到一旁站住。

但就只是站住,没有电视里的摔倒,拥抱,或者接吻。

任真被吓着了,捏着江河的手,很紧。

第十五章 难道喜欢你

此时,一阵清风从身旁吹过,将她吹进了他的怀里。

江河突如其来的拥抱,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惊吓,她挣了挣。

“让我抱抱你吧,好吗?这里这么多人,你挣开我会很没面子。”江河把头埋进她的脖颈,感受着她翻滚的血液下跳动的脉搏。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鼻尖在他的胸前轻啄,是有些不太自在。

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灌满他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闻起来,都很踏实,还很愉快。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在作祟,任真竟一时没忍住,两只胳膊环在了他的腰间。

秋天,天气渐凉,但江河的怀抱,始终是暖的。

他笑了,胳膊收了收紧。

“哥…”

“可以叫我江河吗?”他在她耳边蹭了蹭,弄的她痒痒的。

她缩了缩脖子,他继续道,“这里没有姥爷,没有姐姐…”

“嗯…”她犹豫了。

“叫吧,好吗?”他有些祈求。

“嗯。”她终于答应。

江河像是得到了一颗糖果,甜甜的笑了起来。

微妙的情感在两人之间穿梭着,空气里弥漫着喜欢的味道,任真的脑袋晕乎乎的,淡淡的羞涩萦绕在身体里。

她有些分不清了,到底是喜欢和江河在一起时那种轻松自在,还是…喜欢上了江河本身。

这些事,看来又够她纠结一阵子了。

兜里的手机突然不解风情响起来,任真身子一抖,江河脱开了手,两人草草对视一眼,略尴尬。

任真掏出手机,是水苗,她接起。

“你在哪里?!我在宿舍等你好久了,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饿了,你快回来吧。”

还没容她先讲个喂字,水苗率先投来一连串抱怨。

“好啦好啦,马上就回。对不起嘛,我这块儿信号不好。要不你现在去餐厅,我们在那汇合。”她安慰道。

“你和谁在一起?”水苗随口一问。

“我和我…”哥字就在嘴边,她一个激灵吞了回去,看一眼江河,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我和江河。”

江河看着她,浅浅一笑。

水苗自是没听出什么端倪来,一听江河在立刻兴奋起来,说她马上就去餐厅,要他们也快些。

……

餐厅门口。

水苗站在台阶上望眼欲穿,身后冒菜猫腰正悄悄靠近她。

“嘿!”他突然跳出,两只手重重落在她的肩膀上。

水苗先是愣几秒,然后突然之间扯起嗓子喊叫起来。唱戏久了,喊出来的声音总是尖细的那种。

“卧槽。”冒菜反被她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崴脚。

“别叫了姑奶奶!”他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不过光天化日下,他们最多把这两个人当成是正打闹的情侣,没人会多想。看看笑话,也就过去了。

水苗被堵嘴,心情更不爽,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下去,冒菜嗷一嗓子松开了手。

水苗趁机举起手上的包,一通乱打。

冒菜不敢躲,弓着身子一只胳膊能挡则挡。

“你们俩怎么又打起来了?”任真不拦,和江河站在台阶上看节目似的。

“你快把她拉开!”冒菜的胳膊已经红了一大片。

“你又怎么她了嘛!?”任真打趣,走下楼梯去拽水苗,“好啦,吃饭啦!”然后瞅着机会小声道,“江河看着呢。”

这招确实管用,水苗听后马上收手。

冒菜一溜烟儿跑去江河身后,江河扭转头瞅一眼他的心酸样,笑了笑没吱声。

“江河!”水苗一见江河便开心极了,跑去他面前,激动又不敢上前。

“吃饭吧,不是饿了吗?”他低头笑着说。

晚餐的供应时间总是很长,好吃的太多,选都选不过来。

水苗挨着窗口看,挑来挑去还是选择了最爱的甜虾,要了满满一盘子,又挑了些蔬菜,少要了些米饭,先占了座位等他们来。

冒菜也很快选好,他端着盘子看了一圈,找到水苗后很快过去。

“全是肉?!”水苗看他盘子里油乎乎的一大堆,惊讶道。

“啊,男生嘛,不吃肉就感觉吃不饱。”他放下盘子坐在她对面。

“你吃的可真是又少又清淡。”他看了看她盘子里的食物,还不及自己一半。

“女生嘛,吃不了那么多。”

冒菜吭哧一笑,从自己盘子里挑出几块好肉夹去她那里,“多少吃点肉,对身体好。”他平淡道。

水苗趴在盘子上闻了闻,是挺香的,她歪歪脑袋笑着说了声谢谢,透出一股子花旦的机灵劲儿。

“你也尝尝这个,真的很好吃,和妈妈做的有些像。”她夹起一大筷子虾,送进冒菜盘子里。

冒菜一阵欣喜,心想这小丫头其实还蛮可爱的。

上了一下午的课,他实在是饿的发慌,没等江河任真,先吃了起来。

水苗坐在位置上,却一直不动筷子,左顾右盼寻找他们的影子。

“你吃你的,他们一会儿就来了,任真想吃烩面,人有点多,江河陪着在那等呢。”冒菜说。

她没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卖烩面的窗口下,江河站在任真身后,一只手正搭在她的肩头,帮她挡开陌生人的碰撞。

“在不吃凉了,对胃不好。”冒菜感觉她再多看几眼就要哭出来,敲了敲盘子,把她的注意力引回来。

“啊?”她回头,没听见他说什么。

冒菜觉得好气又好笑,说,“没什么,饭要凉了。”

又过了大概5、6分钟后,江河端着任真的面,任真端着他的餐盘,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吃啊?”任真担心水苗饿着。

“没事,等你们一起吃。”水苗摇摇头,悄悄瞥了几眼正擦凳子的江河。

冒菜看着任真,眼睛往江河身上斜了斜,任真一秒明白,再没往下接。

……

吃饭时,冒菜问,“学校新生晚会你们都知道了吧?”

“知道。”任真答。

“那你们什么打算?”

“哎~”任真长长叹口气,说,“我和吕丛搭。”

“什么?”冒菜惊诧,“吕丛?你们俩怎么…”

“跟我没关系。”任真打断他,对着空气翻了翻眼睛,“是老师让搭的。”

“那你可以拒绝啊。”

“我拒绝了。”她看着冒菜眼神坚决,“我说了我想和江河搭戏,但是,但是他说他要和我搭,他是不是疯了?!你说,你是他的好哥们儿,你最了解他!他这么讨厌我还要和我搭戏,他、是、不、是、疯、了?!!”

冒菜刚夹起一筷子肉,手一松,又掉回盘子里,呆滞看着任真说,“他疯不疯我不知道,但你要疯了是真的。”

“对啊,我是要疯了!”她仰天长啸一声,可还是疏散不出来心里的憋屈。

水苗全程只听不说,心里欢喜的不要不要,这样一来,江河岂不是落单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和他搭了?

“那个,我觉得吕丛也还不错啦,今天上课,我们老师还专门提到他了,说他唱得好,还让我们班的老生要向他学习呢。”水苗心里正捏着把小扇子,想把这出戏的火扇扇旺。

任真看向她,她又有些心虚,快速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说这个倒是真的,今天下午听他唱了,也和他搭了一出,他的台风确实很稳,唱功也很扎实,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但是…”她顿了顿,又说,“你知道的,我俩之间隔着深仇大恨,跟他搭戏,还不闹心死了。”她刻意强调了一下深仇大恨四个字,就跟真的似的。

水苗一听任真没有责怪自己,暗喜一阵,又放下筷子说,“哎呀,冤家易解不易结,说不定你俩搭着搭着,就和好了呢?”

“我俩和好?”任真指着自己反问。

水苗似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嗯了一声。

“切。”她手一挥,“你别想了,下辈子吧。”

“真不能变动了?要不我和他说说?”冒菜本好心,却吃了水苗暗戳戳的一记白眼。

“还是算了吧,都和老师说好了,再推脱的话不好。放心,我吃不了亏。”

“他要是欺负你,就给我说,我治他。”一直沉默的江河终于开了句口。

“嗯。”任真笑看着他回应。

水苗观察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昏了头脑,怎么会有种甜腻腻的感觉油然而生?是自己看错了吗?任真脸上浮起的那一丝红云是因为畏羞?

她不再做声,想着一会儿回去要不要再问问任真。她喜欢江河,可她也喜欢任真。如果任真真的在乎江河,那她甘愿退出。

学校晚上没有安排晚自习,把时间都留给学生自由支配,所以整个校园,连角落里都是热闹的。

吃过饭,冒菜约着江河去了篮球场,任真说先回去加件衣服,再去找他们。

四个人两两分开,水苗一路上话少了许多,安安静静听着任真给她讲下午上课时的情景,以及自己有多讨厌吕丛。

回了宿舍,任真拉开衣柜翻翻找找,扯出一件牛仔外套穿上。然后去到阳台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一件一件的挂回柜子里。

水苗坐在床上,看着满屋子转的任真,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她不比任真,和江河亲梅竹马,无论是哪一层感情,她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要是就这样问出来,困扰任真不说,还会显的自己不仁义。

再说,任真中午睡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要是这会儿继续问,就太不地道了。这不成了逼迫人吗?

仔细想想,她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反正也没跟江河说什么,至于以后会发展到哪一步,时间说了算。

好在自己也还没有陷的很深,浅薄的喜欢还是可以放在心里藏好的。

想到这,水苗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她抬屁股跑去任真床边,乐呵呵的帮着她一起收拾。

第十六章 他一定是疯了

等她们去到篮球场时,看台上已经坐了许多人。经过一夏天的漫长“洗礼”,此时的凉风吹的人一阵痛快。

天已经全黑,几盏大灯照的球场明晃晃的,许多小虫围在灯旁,完美展现出它们趋光的本能。

场内,篮球的砸地声此起彼伏,篮筐下男生们步伐轻快。

碰撞,追夺,击掌,他们肆意挥洒着热血青春。

江河与冒菜正在场上打的热闹,任真牵着水苗的手小心避让,沿着看台边缘往里走着。

寻好位置,两个人并排坐下来。

刚坐定,便看见江河三步上篮,准准将球投进。

“他打球这么好!”水苗一双眼睛比周围的探照灯还要亮,站起身来冲场内大喊,“江河好样的!”

江河闻声转头,看见她们笑着招了招手。冒菜跟着手一挥,打了声招呼,两个人又接着回到比赛中去。

一般来说,男生吸引女孩子有三大利器,唱歌,跳舞,打篮球。江河占去了两个。

除了戏唱得好,江河唱歌也是数一数二。

上高中时,学校开联欢会,江河基本不唱戏,因为大部分同学对京剧还是比较陌生,他喜欢周杰伦,所以总会选上两首他的歌唱给大家听。

因此迷倒的女生自然不在少数,但他天生自带禁欲感,大多喜欢他的人也就只限于暗恋,从不敢上前。

像水苗这样,实属个例。

至于打篮球,那是江河从小的爱好。虽然他平日里安静话不多,但是只要站在球场上,他就像是冲破洪水的猛兽,势不可挡。

任真握着手机坐在看台上,盯着场内激烈的角逐,表情随着赛势不断变化着,时而亢奋,时而惋惜。

水苗则在一旁不断大喊加油,声音震天。

她偶尔会拽拽水苗,控制一下她,以免打扰到周围只是来休息的同学。

手机叮的一声响,任真收回目光低头看一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她点开来看,一瞬间身体紧绷起来。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问号。

“好看吗?”

任真警觉的来回张望,心下正怒火中烧。

吕丛!这个阴魂不散的野鬼啊!

她视力极好,没几眼便看见对面看台上那个人的身影。

好巧,他也正看着她。

吕丛还是穿着下午那身运动服,裤腿扯到膝盖处,露出纤细但结实的小腿。

看样子是刚从球场上下来,整张脸红扑扑的,还挂着许多小水珠。他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又是递水,又是递毛巾。

女孩儿只半张脸冲着这边,任真看着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吕丛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递来的东西,他先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扶起一块潦草擦了擦汗,又接着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

全程,他的目光都只锁定着对面那只热锅上的小蚂蚁,似笑非笑。

任真翻过几个白眼,恨不能冲他竖起中指。

耳边水苗突然发出的惊呼声吓了她一跳,她的眼睛从吕丛身上移开转向球场内,江河再进一球。

她笑了笑,心情稍微好转。

但手机再次叮一声,又把她拉回莫名的烦躁中去。

“江河就那么好看?”

她抬眼,吕丛悠闲地转动着手里的手机,冲这边抬抬下巴,眉毛似也挑了挑。

……

任真被这戏虐的举动弄的彻底崩溃,拿起手机快速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对方秒回,口吻轻挑,“你猜。”

任真瞪一眼屏幕,恨不能一拳穿过屏幕直击对方。

“你是不是觉得一道疤不好看?非得再添一道才行!!”

对方再次秒回,“你猜。”

“滚!”

发完,任真收起手机,不再理会。

对方也没再回复什么。

“你在给谁发短信呢?”冯曼白坐在吕丛身边,身体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靠去。

吕丛挪了挪,说了句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似有不悦,轻轻捏了捏他喝空的水瓶,又问,“那个,迎新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准备。”

“我也正在准备。”她说。

吕丛点了点头,盯着球场没吱声。

顿几秒,她又说,“我没找到人搭戏。”

“徐诺诺呢?”他问,眼睛仍在别处。

“诺诺,想一个人唱。”说完,冯曼白试探的看他,想他在说点什么,可他没有,只哦了一声。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把空瓶子立在脚边,身子侧向吕丛,拽着他的胳膊娇嗔说,“你和我搭吧,咱俩好久没一起搭过戏了。”

他没动,任她拽着,只是眉目微微挤了挤,又很快平复,说,“我已经有人搭了。”

“谁?!”冯曼白促眉。

“我同学。”

“女同学?”

“嗯。”

她心一紧,盯向他的手机,“你刚才发短信的那个。”

“嗯。”

“我认识吗?”冯曼白穷追不舍。

吕丛轻叹一口气,忍了忍,说,“你不认识,老师让我们搭的,已经说好了。”

“你可以拒绝啊!”她声音稍大了一些。

吕丛微怔,看她一眼,把胳膊不动声色的从她手里抽离,“老师安排的,拒绝不好。”说完,他起身拍了裤子上灰,把毛巾取下来还给她,又说,“我先走了。”

冯曼白捏着毛巾在手里搅动,看着吕丛渐行渐远的背影跺了跺脚,她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他这样护着。

看台另一边,江河冒菜也下了场,大汗淋漓。

“你们今天打得太好啦!”水苗蹦跳着说。

“我们哪天打得都好。”冒菜握着水瓶,看着江河挑挑眼。

江河笑一声,点点头。

“明天你们还打吗?”她还想看。虽然她不喜欢篮球,也不知道什么规则,但江河在,看江河就可以了。

“不知道,明天看情况。”江河说。

“还有一周就是迎新会了,还是多留点时间做准备吧,还有四年呐,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任真摸摸水苗的脑袋,说。

水苗乖巧点头,笑着嗯一声。

“对了,任真和吕丛搭,我呢肯定一个人,那你俩呢?”冒菜坐在看台上,曲起一条腿正绑鞋带,想到了问了一句。

水苗看着江河,期待的不得了,他感觉到,看向她,数秒又收回眼光,说,“我也打算一个人。”

一阵失落爬上水苗心头,然后逐渐上移,最终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

……

任真看出她的落寞,便主动帮她向江河发出邀请,“要不,你跟水苗搭吧。”

话一出,两双眼睛齐齐落在她身上,一双清亮,一双暗淡。

她不管,继续道,“老师今天说,以后我们搭戏的人不止定会是谁,现在尝试着和不同的伙伴搭戏,也是一种锻炼嘛!”

话毕,她笑嘻嘻看着江河。

江河没想她会半路杀出来说这么一抹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毕竟人多,他直接说‘不’会伤水苗的面子,便先顺着任真说,“是这样,我的代课老师说明天找我先谈一下,如果老师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我就跟水苗搭。”

幸福来得太突然,水苗受宠若惊,看着江河忽闪忽闪眨着眼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河看着她勾了勾头,笑笑。

回到宿舍,水苗就一直说着感谢的话,说的任真感觉自己就跟拯救了地球一样伟大。

“好啦水苗,我也就是顺水推舟罢了,你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冒菜,要不是他问那么一句,我还真接不上。”

水苗撅着嘴斜斜眼睛,说,“谁要谢他啊,就是你的功劳。”

任真噗嗤一笑,接过来说,“哎~你对冒菜成见不少啊。”

“谁对他有成见,就是单纯的对他无感而已。”

“无感?”任真回头看向她表情略夸张,说,“那下午你俩还在那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夹菜给对方。”

水苗哼哼两声,“那不是礼尚往来嘛,他加肉给我,我自然要夹虾给他。”

任真抬起下巴哦了一声,“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你误会什么了?”

“误会你移情别恋了,不喜欢我们江河了。”

“去你的。”水苗抓起一个玩偶扔了过去。

“诶诶诶,我的精华别打倒了~”任真弯着胳膊惊慌的挡开袭击物。

水苗乐的不行,过去捡起玩偶,坐在任真床上,又问,“对了,你真的跟吕丛搭戏呀?”

任真正涂脸,听见吕丛两个字,手在脸上狠狠攒动几下,说,“对啊!老师的命令,不能违背啊!”

“要不,你就跟他说个对不起吧,万一他以后一直纠缠你怎么办?你这么讨厌他。”

“我不!”任真归放好护肤品起身也坐到床上去,“我才不跟他道歉,又不是我的错,不理他!以后他要是敢继续烦我,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

“把他右眼也打道疤出来,刚好对称!”

水苗笑点极低,哈哈哈笑起来,任真脸上气呼呼,却也觉得好笑,抿抿嘴也笑了起来。

“你说,江河会跟我搭戏吗?”笑过之后,水苗又想起自己的事情,巴巴看着任真问。

“会吧,江河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只要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都不会改变决定的。别多想了,快去睡觉,明天就知道啦!”

关了灯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水苗期待着明天江河没有别的安排,可以和自己搭戏,任真则惆怅接下来的七天,要怎么跟吕丛相处。

就这样,各自揣着或甜或苦的小心思,久久才睡去。

第十七章 你个阴魂不散的野鬼啊

一场秋雨赶在半夜大家熟睡时飘飘洒洒落下来,直到天蒙蒙亮依旧没停。

水苗趴在阳台上,哼唧说下雨了要怎么去喊嗓。

任真趴在她旁边,伸手试了试雨量,说,“没事,不算大,学校湖边有避雨的地方。”

“大家应该都是这样想的。”水苗两只手托着下巴担在阳台边哀怨道。

任真一听犯了难,她习惯早起喊嗓,如果不喊,就总觉得欠点什么,很是不舒服,而且会持续一整天!

都是习惯造的孽啊!她在心里暗想。

男生宿舍,江河和冒菜也正讨论着要不要去,这么大的学校,习惯喊嗓的同学很多,要是大家都想着去避雨的檐下喊,那不成了乌泱泱一片的集体乱炖了。

“要不算了吧,大家都集中在那里的话,太干扰了。”冒菜说。

江河点头,说,“也是,谁都喊不好。”想了想,他突然想起昨天经过的那片小林,那里面应该人不多,空气也好,“要不,咱们去玻璃房那边的林子?”

“林子?那些树也挡不了雨啊!”

江河没接话,转身走回桌边,从桌后抽出雨伞,拿到冒菜面前晃了晃,说,“自制。”

冒菜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好主意。”

四人电话一联系,决定去林子里。

宿舍楼下,水苗和任真共用一把伞。

“江河说去林子,林子也没避雨的地方啊。”水苗说,还一边往他们来的方向看。

“江河会有办法的。”任真笑道。

很快,两个人各自撑着伞走了过来。

任真眼睛提溜一转,凑到水苗耳边问,“想不想和江河打一把伞?”说完她挑眉笑笑。

水苗咬咬下唇,害羞点点头。

“好,我帮你。”

待他们刚走过来,任真一激灵,自顾自撑着伞跑下台阶,去到冒菜身边说有事问他。

水苗哎呀一声,两只手举在头顶,无辜状,这就是任真说的帮她?

任真闻声转过头,故作娇腔道,“妈呀,水苗!”

江河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条件反射下几步跨上台阶,分了一半伞给水苗。

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水苗背着手,两只手攥在一起来回搅动着,小声说,“谢谢。”她不敢抬头,怕江河看出破绽。

“没事,那丫头从小就皮。”他似反应过来,话里有话。

“好了,我们过去吧,不然一会儿该晚了。”冒菜说。

路上,江河带着水苗走在靠前些,他心细,把伞往水苗那边斜了斜,伞下全程静默。

任真和冒菜跟在他们后边,任真为了方便和冒菜说话,收了伞,两个人凑在一起。

“你要问我什么?”冒菜问。

任真拽着他撑伞的胳膊,拉拉他,他低头把耳朵凑近,她悄声问,“吕丛有没有什么怕的?”

冒菜嗤笑一声,声音压低,“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真扭捏半天,说,“我这不是要跟他共处一周吗,想着他要是敢造次,我就整他。我这叫知己知彼,懂不懂啊!”

“懂懂懂。”冒菜笑说,“但你别忘了,他可是我哥们儿。”他打趣。

……

“哥们儿怎么了?”她拽停他,“哥们儿犯错,你可不能同流合污。”

冒菜瘪嘴笑了笑,“好好好,我不同流合污。”然后想了想,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还真没感觉他怕过什么。”

又想想,他打了个响指,“他妈,算吗?”

任真丧着脸看他,“我把他妈搬来,合适吗?!”她踢一脚冒菜,“你好好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冒菜极为肯定道,“嗯…不过他只怕他妈一点,哭。只要阿姨一哭,吕丛立刻心软。”

任真脸更丧,“找他妈妈来已经不可能,更何况找他妈妈来哭,你就不能想个靠谱一点的?!”

冒菜哎呦喂一声,说,“祖宗,你也见过他了,难道还不清楚他吗?他那天不怕地不怕,还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格,能怕什么啊!……哦,对了,他怕鬼,你看你能弄来不?”

咳咳,任真咳两声,苦笑道,“你觉得呢?”

空气凝结片刻,任真又说,“蛇虫鼠蚁,这些东西他怕不怕?”

冒菜愣住,心想吕丛怕不怕是其次,你一个小姑娘难道不怕?

“怕不怕?”她搡搡他。

冒菜回神,“他不怕。”

任真叹气。

“他怕猫,巨怕!”他忽道。

“猫?!”任真诧异万分,那么可爱的小生物,他怎么会怕?!

“对!”冒菜点头,“我想起来了,他怕猫,特别特别怕!他说猫的眼睛特别恐怖,尤其是晚上!而且…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歪门邪道,说什么猫招不干净的东西。他怕鬼,所以…自然也就怕猫了。”

“大男人怕鬼怕猫,真行。”任真憋笑。

江河一路侧耳,听见他们讨论的内容,笑了笑。回转头时,正巧撞上想要偷看他的水苗。

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笑脸,与她对视上。

水苗心里一个酿呛,误以为江河是看因为她所以才有的笑。

江河捏了捏伞把,顿了两秒,将视线移开。

水苗抿嘴偷偷一笑,继续低下头跟在她身边。

这一幕正巧被任真撞上,也不知怎么,本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却觉得一股子微酸的气味流进鼻腔。

怎么了?她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突然一瞬间,她想叫一声江河的名字。

看着江河的背影,她有些不知所措,是占有欲在捣鬼吗?她努力克制自己,是的,一定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因为他的身边一直只有她。

任真不停暗示自己,不可以,不是的。她必须要学会习惯,因为未来某一天,他的身边总会站着另一个人。

雨下得比刚才小了一些,但还是站不住脚,林子里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泥土树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闻起来就特别提神。

四个人选好了位置,江河说,“这边树枝矮,把伞撑在树杈上就可以了。”

水苗拍手叫绝,说,“哇塞,这样不但不会被打扰,还很有意境,最适合喊嗓了。”她崇拜的看着江河,眼睛像极了夜晚天上的星。

……

“只是…”江河突然犯难,“我们只有三把伞?”

“还有一把。”任真走上前从包里掏出伞,“刚才忘记了。”

她上前递给江河,不肯抬头。

江河伸手去拿,指尖划过她的手背,轻轻的。她心下一紧,有些不能呼吸。

“帮我撑伞。”他说。

任真点点头,把自己的伞交给水苗,又小心接过江河的握在手里,伞把上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想起被他牵着的感觉,手心里顿时痒痒的。

“想站在哪里?”他对她说话永远都那么温柔。

她把伞举得更高了一些,环视周围,随便指了一个地方,“那里。”

“好。”

两个人往她指的地方走去,没几步,冒菜喊了声吕丛。

他们同时回头,看见不远的地方,吕丛独自一人撑着伞从玻璃房的方向走过来。

吕丛冲冒菜招手,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近才注意到其他人,瞥了一眼没打招呼,也没什么表情,问冒菜,“在这干什么?”

“喊嗓。”

“撑着伞喊?!”

“当然不是。”冒菜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

他看一眼,不屑笑道,“还挺聪明。”

“你这么早从哪冒出来的?”

吕丛脑袋往后斜了斜,说,“昨天下了一晚上雨,我没怎么睡,就早早起来喊嗓,刚结束准备回去。”说着他想起什么,在衣兜里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冒菜,“给你,玻璃房的钥匙,你们去那,空气好还没人。”

冒菜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

吕丛点点头,说,“没事,那我先走了。”

他很快消失林中,冒菜捏着钥匙转头看江河,“那我们…去那吧。”

江河低头看任真,任真犹豫了一下,说,“那去吧,反正都有钥匙了。”

下雨的玻璃房比艳阳天似乎更美,这会儿雨又大了些,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外面的景色印在框架中,像一幅幅朦胧派画作。

四个人刚好一人一角,推开窗户,一阵清风拂面,爽到骨子里。

水苗喊嗓的时候总是偷瞄江河,他站的很直,嗓音也很好听,如果不唱戏,当播音主持人也很不错呢,她想着,甜甜的笑了笑。

喊嗓过后,四个人把玻璃房稍稍打扫了一下。

快结束时,任真问冒菜,“他怎么有这的钥匙?”

冒菜一面拿着拖把在地上画大字,一面回答说,“他当然有,他妈可是咱们学校最大的股东,小少爷嘛,自然哪里都能出入。”

最大的股东,这五个字如雷轰顶,任真拧起眉头,怪不得他这样目中无人,原来这学校就是他家开的。

在他的地盘上,那自己不就如同一只小蚂蚁,说被他踩就被他踩了!连灰都不剩。

不行!她转念一想,怎么可以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服软?!如果他敢放肆,她还是绝不轻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什么好怕的!

“你想什么呢?”水苗放好扫把见她发楞,过来问。

“啊?”她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什么。”

水苗哦一声,从她手里拿过拖把,“那你去拿包,咱们去吃早饭。”

下雨天,赖床的学生更多了些,餐厅人不算特别多,水苗和任真也没在像昨天早上那样惊呼。

“咱们在这吃还是去教室?”冒菜问。

“在这吃吧,下雨天不好拿。”水苗答。

进了餐厅,两个男生去买饭,水苗和任真去找座位。

第十八章 他是小少爷嘛

吃饭时,水苗问,“任真,你们今天课多吗?”

任真嘴里嚼着食物,含糊道,“不多,上午是分开课,我们唱花衫的训练唱功,下午自由安排。”

“那你岂不是下午要和吕丛在一起了?”

江河看向任真,她读出他脸上的落寞,垂下脑袋说,“嗯,要商量唱什么。”

“你真的不用太在意他。”冒菜说,“他这个人真的挺好相处的,你跟他相处几天就知道了。”

任真没吭声,点了点头又笑笑。

一上午的唱功训练,任真唱的别提多亢奋。当然,她也同时发现什么叫人外有人。她唱好,比她唱的好的也有,还不少。而她除了更努力外,别无选择。

下午,江河他们都各自有课,落单的任真在校园里逛了好几圈,左右不愿意联系吕丛。

吕丛也像是消失了一样,没发过来只字片语。

她握着手机,按亮许多次,手机屏幕一直空空如也。

哎…她长出一口气,都是自己臭脾气惹下的祸!现在想想摊上他也是活该!

眼看快三点了,对方仍没什么动静,任真再生气也得抹下面子打过去问问。

咬咬牙,她拨通了手机。

嘟嘟几声后,吕丛接起电话,“喂,哪位?”

不得不说,他声音的确很有磁性,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感觉,很好听。

只是…哪位?!

他是在逗她吗?昨天晚上还在发短信,今天就问哪位?!

“是我。”她有些生气,语气重了些。

他听出来,笑了一声,“哦,不好意思,昨天没存联系人,你在哪?”

“一餐厅门口。”

“还在吃?!”他口吻戏虐。

“吃什么啊!我在等你找我!!”话一出,任真立刻后悔了,他不会想别的吧?

事实证明……他没有。

吕丛哼笑一声说,“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找我?你是不是……”

“在哪见?!”她打断他,懒得听他逼逼叨。

“早上不是给你钥匙了吗?当然在玻璃房,你个蠢货!”他抓住机会,快言快语道,说完就挂电话,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任真气炸,跺一脚地,冲着忙音骂了句,“你才蠢货!!全世界最蠢没有之一!!你又没提前说!!”

“你要去哪?”冯曼白正抓着吕丛软磨硬泡,想劝他放弃老师安排跟自己搭戏。

可吕丛就是不松口,百般推脱,磨磨蹭蹭一直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口。眼看着就快要踩到他的雷点,任真一个救命电话成功帮他逃脱魔掌。

“有事。”他淡淡说。

“你去找那个女同学?”冯曼白挡在他面前。

“是。”

“你不是从来不跟别人搭戏的吗?”她是他从小到大的搭档,他从未换过别人。

“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心高气傲的冯曼白此时就像被人横刀夺爱一样,满心愤怒。

“……”吕丛低头看着她,不想跟她解释那么多,“好了,别闹了,我得赶紧过去,你也赶紧回教室去上课。”

“我下午没课。”她眼一转,换了舒展的表情笑说,“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在一旁安静待着,不打扰你。”

……

吕丛轻叹口气,说,“不用,我跟人搭戏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你知道的。要不你去找徐诺诺,跟她商量一下迎新会的事情。”

“我…”

“好了,我走了。”他没等冯曼白说完,便留下她一人离开。

冯曼白不死心,决定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玻璃房,任真已经到了,左等右等不见吕丛鬼影子,便自己打开电脑,在里面寻了几段戏,想唱唱打发无聊时间。

虽然她现在是工花衫,但最早她的师父是江好,她的青衣底子打的十分扎实。而她的第二任师傅是工花旦,所以,她花旦唱的也不错。

玻璃房一侧有个小套间,里面存放着一些戏服,任真见没人,自己去到套间在里面找了找,发现有红娘的衣服,心里一喜,取下来穿在身上,刚刚合身。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许久没穿了,还有点小兴奋。

回到电脑前,她点开了《红娘》的经典唱段,《佳期》。

弦乐声缓缓而来,任真迈着轻盈碎步,仿佛脚踩浮云一般。

她唱,“小姐啊~小姐你多~风~采~”

身后,吕丛站定脚步,看着她柳姿慢挪,听着她口吐玉珠。

他没上前打断,论唱戏,任真的确不错。

一晃神,他竟觉得她挺养眼。

整段唱下来,任真都没注意到吕丛的存在。

唱罢,玻璃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外面细雨击碎在玻璃上的声音,以及她轻微的叹息声。

“怎么?等急了?”他恢复原貌,双手揣着衣兜晃悠着走过来。

任真回头,瞪他一眼说,“你是从别的城市赶过来吗?!这么慢!”

他笑了笑,说,“就这么着急见我?”

她再瞪他一眼,“谁要急着见你!?”说完走去套间脱下戏服,又转身出来。

“想好唱什么没有?!”她问。

“没,你呢?”他坐在电脑前,划着鼠标。

“我也没有,那你快想!”她走去角落,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你过来啊,坐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吗?”吕丛从电脑后探出头说。

她没好气站起身,拖着椅子走去他身边,坐下后,发现有点近,又往外挪了一些。

他继续拨弄鼠标,盯着电脑说,“这些,都是挺经典的,看看。”

光标在几段戏文间来回滑动,任真瞅着屏幕,一眼便看见《坐宫》,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正式登台,就是唱的这段,和爷爷。

她其实很想选这段,因为意义非凡,只是身边坐着的人是吕丛,她又不想唱了。

“《坐宫》吧。”他竟意外选中。

“不唱。”她拒绝。

“为什么?这段多好啊!唱起来爽翻。”他劝道。

“就不!”她继续投否决票。

吕丛看她几眼,觉得她奇怪,但是,他就是这样,你越不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

“就这个,我决定了。”他说。

“我不唱!那么多可以唱,你为什么偏偏选这个!”任真提起嗓门说,空旷的房间里,声音被无限放大。

……

吕丛掏掏耳朵,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段戏惹着你了!”

“没有,我很喜欢这段戏,但就是不想跟你唱。”

“那我就要唱!”

“我就不唱!”

“那你跟老师说去。”

他又搬老师出来,任真突然闭嘴,自从高中结识老林,她就对老师存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只要一提找老师,她就发怵。

“就这段了。”他说着双击了一下鼠标。

熟悉的声音灌进耳蜗,她低头沉默下来。

“呀~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声音萦绕在玻璃房里,吕丛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着桌面,偶尔看她一眼。

她一直低着头,搅动着手指。

“公主啊……”

‘杨延辉’声音一出,任真的一颗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爷爷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她脑子里全是爷爷的模样,想着想着,眼泪竟一颗一颗的接连往下掉。吕丛就在身边,她不敢擦,怕他发现。

直到最后一句,她实在坐不下去了,一抬屁股往套间跑去。

吕丛吓一跳,跟了过去。

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住,吕丛站在外面握着门把大力晃动几下,问,“你怎么了?!”

任真蹲在戏服中间,牵起一件来把自己裹了进去。

吕丛收起拍门的手,安静下来。他看见那件戏服,随着任真的身体一起抖动着。

他一手叉腰,一手搔搔头,来回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大概十分钟,任真还在哭,吕丛有些着急,套间没有窗户,空间又小,她别憋出个好歹来。

他又拍了拍门,大声说,“你别哭了,我错了不行吗?听你的,不唱这段。”

说完,他仔细瞅着那件戏服,隔了一会儿,那件戏服和戏服里裹着的人慢慢没了动静。

任真仍抽泣着,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净。

呼出一口气,她这才感觉胸口闷闷的。

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她悄悄说了声,“爷爷。”

整理好情绪,她酿酿呛呛的从戏服里钻了出来,她决定告诉吕丛,坚决不唱这段,就是告诉老师,她也不唱。

看她出来了,吕丛这才松了口气。

任真因为盘腿坐的有点久,两条腿麻酥酥的,刚站起来,一发软,趔趄一步撞在挂衣杆上。

吕丛站在外面,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来,嘴里念了一句,“笨!”

扶着衣杆站稳,任真嘶了一声,揉了揉腿,揉完抬头一瞬间,她愣一下。

她刚才躲的戏服……竟然和当年爷爷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那她刚才…任真露出笑,就像刚才是躲在爷爷怀里哭一样!难道…是爷爷指引她吗?

“爷爷,你是不是想听我唱这段?”任真盯着戏服,小声道。

片刻后,她准备出来了,刚一开门,吕丛便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呵斥道,“你是准备把自己憋死吗?!你要死别死我面前!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去!”

“……”,任真被他唬住,眼睛在他的双眼前来回滑动,刚刚呼吸上新鲜空气,脑袋还有点发懵,不知道接什么好。

第十九章 我错了不行吗

他看着她,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转而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

“对不起。”他说的没有很走心。

她没接话,但她接受,本来也没有多好的关系,也就不奢求。

“如果你不喜欢唱这段,那就不唱,你自己去挑一段,我都可以。”吕丛说。

若是几分钟前,她巴不得他这样讲,但几分钟后的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唱吧。”她说,语气平稳。

“你确定?”

“我确定。”

任真走去屋中间,回头看他,“时间还早,我们可以现在开始练习。”

吕丛瞧着她,虚了虚眼睛,点头答应。

电脑前,他说,“那再听一遍,OK?”

“OK。”她说,说完坐回到他身边。

这一遍再听,她的情绪好了许多,精力也都放在戏文里。爷爷看着呢,她想。

吕丛仍会侧眼看她,比刚才多了几分审视的目光。

9年前,吕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脱不开身,便寻人找关系,把他托管在悦欣园半月之久,那时候的吕丛,还是个泼猴一般的小崽子。

在悦欣园,他除了唱戏的时候老老实实,其余时间几乎是见不到人。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任真的身份,还以为她和江河是表亲,住在一起而已。

一天,他仍像往常一样在园子里瞎溜达,走到玲珑阁时,听见里面隐约传出来任真的哭声,和江河说话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趴在窗台上偷听到了一些内容,都是关于任真的,原来她不是悦欣园的后代,她只是寄养在这里罢了。

小小年纪的吕丛知道这些,心疼倒是谈不上,但多少觉得她可怜。

之后,他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毕竟事不关己。

慢慢的,也就忘记了。

他也是在她刚才哭的时候,才联想到小时候的那次偷听。她思念家人,这没有错,他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很多事情还是拎的很清楚的。

“今天要练习吗?”他问,态度要比之前好一些。

“唱。”

任真既然说唱,那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跟着她起身去到屋当中,正式开始排练。

有过昨天搭戏的经历,两个人大概能摸清楚对方的节奏,而这出戏的重头就是那段流水板,十分紧凑的剧情,容不得半分马虎。

一开始唱到那里时,他们多少会出现一些磕绊,但并没有相互责怪,而是心平气和地找出问题,然后从头来过。

几遍下来,慢慢就能整段唱下来,几乎不出什么岔子。

“今天就到这吧。”6点学校钟声响了,吕丛还有别的事情,他抓起椅子上的背包转身就走。

“好。”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转眼,看见椅背上他的外套没拿,“你外套没拿。”任真指着衣服对他说。

吕丛停下来,转身看了一眼,又看她一眼,说的却是别的事情,“钥匙你留着,这玻璃房一般只有我用,学校如果需要会提前跟我说,所以你要想唱戏就来这。”说完他转身,想到了什么,又再次停下,微微侧脸说,“以后别问我在哪见,都在这。”

……

他很快撑伞离开,屋里只剩下任真一个人在愣神。

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想了,她摇摇脑袋,一回头又撞见被他留下的外套。

吕丛走时没关门,一阵凉风从背后袭来,任真身子一抖,这才想起来下午那会儿她把外套给水苗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原来他是发现她穿的单薄,怕她冷。

江河放学后直接去了玻璃房,他到时任真刚打扫完。

“你来了。”任真站起来,走向他。

因为冷,她穿着吕丛的外套,很大。

“这是谁的衣服?”江河猜到了,但却忍不住问出来。

任真低头看看,“吕丛的。”袖子实在是长,她伸起两只胳膊抖了抖,勉强露出一截手指来。

“你俩和好了?”他问,虽然笑着,但却笑得不明朗。

她立刻摇手,“没有。”说着她脱下外套,抱在怀里,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

在任真心里,江河哥哥的位置仍占据着很大的比重。

“拿着。”他把背包交到她手里,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说,“穿我的。”然后拿过包和吕丛的外套。

任真小心翼翼接过来穿在身上,是比吕丛的暖和许多,因为有江河的温度。

“对了,你和水苗搭戏的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她穿好衣服后岔开话题,打破微妙的尴尬气氛。

“我一个人唱。”

“为什么?”她促眉,很紧张,因为想到了水苗失落的样子。

“我和她不可能的。”江河开门见山。

任真一愣,藏在吕丛外套下手搅来搅去,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片刻后说,“真的没可能吗?”

“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他逼近,像上次在家那样,“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把我往外推,我喜欢你是我的权利,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权利,我不干涉你,也请你别干涉我,好吗?”

他的呼吸均匀的拍在她的额头,热热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任真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

最近她越发的害怕看他的眼睛,好像是因为他太过炙热的爱所以不敢,又好像是因为自己开始摇摆而心虚。

总之,能不看则不看。

“我会亲自告诉水苗,不会让你为难。”他摸了摸她的头。

“好。”任真咬咬唇,觉得自己的一时冲动,即对不起水苗,又对不起江河。

晚上,江河约了水苗去足球场,下雨,没有人,他们各自撑伞走在跑道上。

800米一圈的跑道,他们走了三圈,江河竟可能的委婉表达,希望水苗不要责怪任真,也希望她不要难过。

江河说,“水苗,女孩子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人,因为你们生来就注定是被宠的。”

水苗说,“我想找一个我爱的,然后让他爱上我,他也一样会宠我。”

江河笑了笑,觉得她傻,但很真实。

他说,“这样你会很累。”

她说,“不过累一时,不要紧,让他用一辈子来还。”她看他一眼,又看向远处,继续道,“我会继续喜欢你,不管你接不接受。就像你喜欢任真,不管她接不接受。我们都是自由的,不是吗?”

那晚回去,水苗扑在任真怀里哭了许久,在浅薄的喜欢也是喜欢,藏不住的。

……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都各自忙着准备迎新会的演出。

吕丛没在为难任真,只是仍保持着傲拽又偶尔犯贱的姿态。有时候任真恨不能抓上几十只猫回来,放在玻璃房里,吓他个半死!

老师推荐江河唱《锁五龙》,因为他的底子好,唱功确实不错,这一段虽然难唱,但他唱没问题。

而水苗在被江河直白拒绝后,心态倒是依旧很好,她没有责备任真,说那是自己的事情,她也没和别人搭戏,选择了《卖水?裱花》自己唱。

至于冒菜,在纠结了几百回后,终于靠抓阄选了《大保国》中《太祖爷坐江山风调雨顺》这段。

演出当天,学校里的气氛十分活跃,老天爷也很是眷顾学生们,在连续下了一周雨后,雨过天晴。

校方开放了最大的礼堂布置的特别好看,场内已经开始稀稀拉拉的往里进人,很快便坐满一半的位置。

台前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台后所有准备表演的学生也正在争分夺秒的做最后准备。

任真他们因吕丛开后门,拥有一间单独的化妆间。

五人坐在各自的镜前,正上妆。

水苗说,“任真,我让我妈给你做的那套点翠,她已经开始做了,说个把月就能给你,一定都用最好的。”

“真的?!”任真的妆已经画好,放下笔笑道,“太谢谢了,等做好了,我一定亲自去取,顺便好好感谢一下阿姨。”

水苗冲她撅嘴,“干嘛这么客气,咱们俩不需要。”

任真起身坐去她身边,挽着她娇气道,“好,我知道了,水苗最好了。”

两个人咯咯笑起来,三个男生心里都不同程度的荡起涟漪,前后脚的看向她们。

“走吧,去换衣服。”水苗画完最后一笔,跟着任真一起去到里间换衣服,过程中仍有笑声不断往外传。

“你说她们女生可真奇怪,干什么都要在一起,睡觉,换衣服,洗澡,连上厕所都不放过。”冒菜也已经画完,等着她们出来,他好进去换衣服。

吕丛哼笑一声,说,“你也可以找个人做这些。”

“我看你就挺合适的。”冒菜怼回去。

吕丛又发笑,说,“我敢,你敢吗?”

冒菜呕吐状,说,“再别恶心我了。”

“那你找他也行。”吕丛随手指了指江河。

江河看他,他又怂了,收回手,假笑一声继续手上的活。

“祖宗们,换好了吗?”冒菜看时间不多了,冲里面喊道。

“好了好了!”水苗没好气回他一声。

很快,里间的门打开,水苗最先钻了出来,她扮的是梅英,一个活泼俏皮的形象,她蹦跶着,却有几分意思。

“好看吗?”她在冒菜面前转了一圈,百褶裙围成一圈浮在半空,确实好看。

“好看。”他突然有些害羞,不太敢看,还好脸上画着油彩,看不太出来他的情绪。

“任真更好看呢!”她笑着看去里间,“你快出来呀!”

“来了。”任真磨磨蹭蹭的还在整理旗头,确定扎稳当了,才从里面出来。

第二十章 唱吧,没关系

花盆鞋踩在地上咯噔响,任真很快走出。

“你别说,学校里做的衣服还真挺好的,穿上合适,也舒服,花色选的也好看。”任真边往外走边说。

冒菜最先看见她,点点头夸她说,“好看好看,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他这会儿看见任真的态度和刚才看见水苗时,截然不同,自然许多。

江河见过她太多次扮上的样子,已经习惯,看她出来,笑着说了声好看再没说其他什么。况且在他心里,任真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倒是吕丛,在她走出的一瞬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盯着她,嘴角微微斜了斜,笑的似有若无。

任真压根儿没往他那里看,因为他的意见对她来讲不重要。

礼堂内已经挤满了学生,来得晚的没占着坐,便成群的扎堆站着。

戏台布置的和传统戏台没什么两样,两侧一边挂着一块LED,为的是把每个上台演出的学生信息显示出来。

十分钟后,观众席的灯暗了下来,主持人上台,大概介绍了一下学校历史,然后开始报幕,台下安静下来,好戏马上上演。

而这台戏除了新生外,也会挑出一些优秀的学长学姐作为代表演出,果然,大一些台风就是不一样,新生们上台,多少还是能听出一些瑕疵,而学长学姐就不同了,不管台下什么反应,他们都表现的流畅自如,并且稳稳当当。

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同学们听的痛快淋漓,很快,该任真她们上场。

五个人的戏被安排在一起,所以都要提前去到台边候着。

“怎么办?我有些紧张。”水苗来回走动说,马上就该她上场,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没事,你就当台下没人,反正黑灯瞎火的你也看不见他们。”任真安慰说。

但其实她也紧张,目前为止,她上过最大的戏台子,就是悦欣园后面的戏台子。

“别紧张水苗,你可以的,我们都在这看着你。”冒菜说。

水苗咬咬唇,“嗯,我不紧张…”说完,她看向江河,江河冲她点头,说,“没事,放松就好。”

她笑笑,觉得好很多。

台上唱罢,新生很快跑下台来,立刻被还没登台的同学围住。

“怎么样?紧张吗?”

“唱的挺好,就是声音有些颤。”

“一会儿轮到我们说不定比他还颤。”

刚下台的同学抹抹胸口,喘着大气说,“真的好恐怖,吓得我差点忘词了。”

水苗顾不上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自己,竖起耳朵听一旁的同学对话,又变得紧张兮兮。

“水苗!该你了!”任真搡搡她。

她惊吓回头,啊一声。

“快!该你上场了。”冒菜推着她往台上走。

此时主持人已经下场迎面走来,看见水苗微微一笑说,“加油!”

水苗敷衍点点头,脚却迈不开步子。

“别怕,我在台边陪你。”冒菜用力推她,一边推一边说。

她反手拽住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一定就站在这里,别走啊,我要能看见你。”

冒菜使劲点头,说好。

……

水苗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台,台下哗啦一片掌声雷动,吓得水苗险些又往回跑。

冒菜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往前走。任真和江河也走了过去,任真冲她比划加油。

水苗调整气息,缓缓挪步到台中间,先向大家行了礼。掌声再响起来,她还是害怕,但比刚才要好一点点。

准备完毕,她冲一旁的乐师点点头。

选乐声奏起,她立刻进入状态,踮起脚尖,在台上点了几步向前,念,“哎呀~天都这个时候了,李二相公怎么还不来呀~这可怎么办呐~”

她两只手举在脸边,一手握着手帕,一手拿着折伞轻轻敲打手帕,一双灵眸来回转动,样子可爱极了。

“还不错嘛。”冒菜说。

任真扬扬下巴,“那当然,我的水苗最优秀了。”

冒菜笑接,“对对对,你的水苗是不错,但是早晚都要变成别人的。”

任真斜过眼睛看他,他正注视着水苗,她看出一些不对劲来。但碍于江河在一旁,便没吱声。

爱情啊,总是喜欢绕弯弯,最后绕道哪里去,谁说得准呢。

水苗唱完后,叫好声和掌声快要震破礼堂,她也不再紧张了,在台上蹦跶着行礼感谢大家。

然后回头冲着任真眨巴一下眼睛,任真竖起大拇指,笑的更开心。

接下来该江河上场,主持人确定江河准备好后,上台继续报幕。

水苗哒哒哒跑下来,拉着任真的手转了两圈,笑的咯咯咯,说,“天呐,太好玩了。”

任真激动说,“唱的真好!太棒了!”

冒菜接着说,“没想到小丫头片子唱的不错嘛!厉害厉害!”

水苗扬起嘴角,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上的点翠低声说,“哪里哪里。”

话毕,她偷看江河一眼,江河微笑说,“唱的不错。”

她垂下脑袋,乐呵呵的。

“该你上场了。”冒菜的脑袋往台上斜了斜。

江河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看向任真,任真笑了笑说,“加油!”

水苗追了几步到他身边,拍拍他,“加油哦!”说完双手背后踮踮脚。

他笑着回应,说了声谢谢。

江河在未上场前台下已经一片哗然,他的照片印在两块大屏幕上,清秀的长相已经博得不少女生的青睐,加之他的来历,悦欣园三个字,也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乐起,江河站在台边唱,“号令一声绑账外~”

声音一出,虽然还未见人,但台下已经叫好声一片。

水苗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和平时的江河判若两人。

江河握着“枷锁”缓缓登台,端正的台步再次赢得叫好声。

“果然是京剧世家,名不虚传。这么年轻就拥有这样的台风,以后更是不得了。”主持人站在一侧,低声跟身旁的人嘀咕。

任真耳尖听了去,默默的一笑。

吕丛从候场到江河上台前,一直独自坐在离他们很远的椅子上打游戏,直到江河一开口,他手上一滑,游戏显示gameover。

他促起眉,眼睛瞟向江河,所谓英雄惜英雄,他的唱功他服气。

……

江河选的这段《锁五龙》,十分不好唱,再加上他没有人搭戏,全段又接连着都是西皮快板,节奏紧张且还要唱出单雄信末路英雄的悲愤壮烈。

处理不好的话,很容易换不过来气。

然而,这些在江河身上都显得微不足道。他不但气息掌握的很好,连带着人物形象也表演的淋漓尽致。

几段快板唱下来,听的人根根汗毛竖起来。

他唱罢,台下观众意犹未尽,齐齐高呼,“再来一个!”

江河压压手,一再鞠躬表示感谢,然而观众却迟迟不肯放他走,大部分已经站起身来鼓掌欢呼。

主持人看场子哄的实在太热,没办法,只好残忍上台打断。

在一片片抱怨声中,江河这才得以脱身。

“行啊!唱的也太好了!”冒菜讶异道。

“又不是没听过。”江河垂他一拳,笑道。

他捂着胸口,佯装很痛,说,“百听不厌!”

江河见状苦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你唱的真好!”水苗凑去江河面前。

江河拍拍她的肩,说,“谢谢。”

说完他眼一转,看到了正观望自己的吕丛,他点头,吕丛也跟着点了一下。

该冒菜上场,他招呼大家一声,便大步走上台去。

江河的热度还没完全散去,他上台后多少受了些影响,台下观众一开始表现的并没有很热情。

好在冒菜生性直爽,不在乎这些,自己唱自己的,也挺享受。

不过几句过后,台下明显反应有变,虽然有对比,但这个听来也不差,便紧跟着传来叫好声。

毕竟是自己好兄弟,吕丛终于舍得移驾台边,站在任真身侧。

“冒菜唱的很好。”任真说。

“嗯,他确实是个好苗子。”吕丛接。

两个人谁也没看谁,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哎,你看他俩就是那天上课搭戏的,任真和吕丛诶。”身后传来窸窣声,两个同学正勾着头交谈。

“嗯嗯,看着还挺般配的,要是他俩在一起,完美搭配啊!”另一同学道。

“对啊,不管是长相,身高,还是家世,都配一脸啊!”又一同学加入。

当事人不知是否听见,两个人的表情仍保持一致……什么表情也没有。

倒是水苗,听来后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的不高兴。

她不喜欢这种背后议论,谈不谈恋爱是别人的事,要是三传两传,传变了味,岂不是影响了任真的名誉。

几个同学交谈正欢时发现了她,尴尬的笑了笑后终结了谈话,她这才回转过头。

“怎么了?”江河低声问。

她抬头看他,他穿着厚底鞋实在太高,她又摆正脑袋,摇头说,“没事。”

江河多看了她一阵,嘴角勾起,其实他也听到了。

只是水苗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趣儿,她的脾气和任真还真是如出一辙。若不是水苗喜欢自己,他还真愿意接受这个小妹妹。

“一会儿上场别紧张。”吕丛冷不丁冒出一句来。

任真斜他一眼,“我不紧张。”

他噗嗤笑道,“不紧张你拽着我的玉带干什么?”

任真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攥上去的,赶紧收回手,胡乱解释说,“那是冒菜唱得好,我激动,才顺手拽的。”

吕丛不可思议的嗷了一声,假装接受。

第二十一章 你紧张什么

一片掌声与叫好声中,冒菜下场。

走到场边,他理了理厚重的胡须,嘚瑟说:“其实很简单嘛,你们俩加油!别紧张!”

他拍拍吕丛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吕丛哼一声笑,转眼看任真:“说你呢。”

任真憋着气横他一眼:“你哪只眼睛演出来我紧张了。”说完却偷偷的捏了捏衣袖。

“该上场了。”江河在一旁提醒。

主持人已经走下台,吕丛抻了抻水袖也不管她,走在前缓步上台,任真瞪一眼赶紧大步跟上去。

掌声雷动,弦乐声起。

头上的大灯晃的人一阵眼晕,任真偷偷瞄一眼背对着观众的吕丛,他似也眼睛微斜。

爷爷在看,不怕。她在心里默念。

“呀~”任真开口,缓走几步上前:“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好!!!”台下齐呼,任真吓一跳,肩膀略略一抖,片刻又恢复平静继续往下唱。

时隔9年,她再次重拾这出戏,只是一切都不再似从前。

她长大了,江河长大了,姥爷老了,爷爷早已不在了。

她失去过,痛苦过,害怕过…她曾觉得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因为爷爷就是她的全世界。

然而,是悦欣园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坚持着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证明,什么叫你还有我。

不害怕,往前冲,为了爱你的人,在所不惜。

任真深吸口气,转向吕丛,唱:“驸马~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

吕丛勾起嘴角,她终于放松下来。

她唱罢,他转身,威武挺拔,他唱:“公主啊~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

一束光正打在吕丛身上,即使带着妆挂着须,也仍遮不住他如刀削一般的轮廓,繁星一样的眼眸。

整段流水板,两个人可以说搭得天衣无缝,台下的叫好声掌声自然不用说,但更多的,是他们之间不知不觉蒙上的一层默契,正缓缓发芽。

戏已接近尾声,任真努力唱好最后一句:“你到后宫~把衣~换~盗来令箭~你好~出关~”

“好!!!”又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任真大悦,随着乐声慢移莲步,款款下台。

“任真!棒诶!!”水苗摆手叫绝。

任真深吸几口气,回头看一眼说:“一开始吓死我了,不过后来还好!身边有个人是不一样。”

水苗眯起眼睛审视她:“看来,吕丛也不是那么讨厌人嘛,嗷?”

“去你的。”任真打在她身上,力道不大。

吕丛还差一句,但这一句却也算得上是重头,怎么说都是搭档,任真去到台边站着,仔细瞧着他。

吕丛甩开水袖,端正唱道:“公主去盗金纰箭,不由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

一声小番高亢激昂,瞬间博来满堂喝彩。

吕丛淡定从容,丝毫不受影响,款款几步继续唱:“把爷的千里战马扣连环,也好出关~”

直到他下场,场内仍阵阵雷鸣掌声。

主持人经过他时,竖起拇指说了声唱得好。

他礼貌点头,以做回应。

……

“我们成功啦!!”水苗突然欢呼起来,众人看着她,左右对视相互一笑,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大家心里也都挺高兴的。

“一会儿谢场了,我们出去吃个庆祝餐怎么样?!”冒菜提议。

众人附议,连吕丛也答应跟着一起。

谢场时,台下仍保持着很高的热情,连一旁的学姐都说,她参加过两届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因为表现的尤甚,任真她们被推着站去了台前,任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躲躲闪闪。

她后退几步,本想让位置出来给其他同学,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她以为是江河,低头一看,却是吕丛。

他没有看她,却用力把她往身边拽去。

她无奈,只得硬撑着不断鞠躬致谢。

谢场过后,大家先各自回宿舍卸妆换衣服,吕丛说他请客,定了一家餐厅,一会儿在校门口集合。

出宿舍时只有江河跟冒菜两个人。

任真没好问他在哪,倒是水苗左看右看问了一句。

冒菜说他早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了,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催促。

学校门口,一辆奔驰保姆车,一辆保时捷轿跑端正停在路中间。

任真不用想也知道这车是谁的。真的是人霸道,带着车也霸道。

保时捷的车灯闪了闪,片刻车内的灯也亮了起来,吕丛坐在驾驶位上,正低头刷手机。

“哇塞,他也太张扬了吧?”水苗惊呼。

冒菜习以为常,一耸肩说:“少爷一贯如此,我是比不了他。”

说话间,吕丛打开车门,从里面钻了出来,一身牛仔套装,脚上蹬着一双不怎么干净的帆布鞋,显得随意自在。

他勾勾手,说:“你们坐后面的保姆车。”

可是任真经过他时,他却一把捞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上我的车。”

认真甩开他,疾言厉色道:“为什么?!”

大家纷纷站住脚,江河刚想上前,被冒菜拦了下来:“没事,他不会怎么样的,他俩的恩怨让他俩自己解决去。”

“可…”

“别可是了,那小子是个倔头,认准了的事情不达目的不罢休,你就等他们俩闹吧,反正他不会伤害她就对了。”

江河叹息一声,想着反正自己在,他也不能怎么样,便听了冒菜的没有上前。

“我们俩已经搭完戏了,没关系了!”任真左右不肯上吕丛的车。

吕丛挑动眉眼,疑问道:“是吗?我怎么记得你还欠我点什么?”

“欠你什么?!你说的道歉,唱戏选一个,我选了啊,唱戏。现在戏唱完了,是不是该散场了!”

吕丛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你还真的是个蠢货,我又没说选一个另一个就算了。”

“你!”任真瞪圆了眼睛指着他,没想竟然被他套路了,还是这么低级的套路!

“你你你,你什么你,赶紧上车!”

“我就不!”

“又来。”吕丛长出一口气:“你是属驴的吗?怎么十二生肖容不下你吗?”

“吕丛!!”任真气得跳脚。

吕丛懒得继续纠缠,不由分说拽起她一只胳膊,便把她拉到副驾驶,打开门,硬塞了进去。

……

吕丛很快钻进车门,还没等她来的及从深陷的座位里扑腾起来,门已经落锁。

“安全带!”他淡淡说,嘴角却划过一丝戏虐的笑。

“流氓!”任真冲他嚷一声,然后大力的扯下安全带系上。

他才不管,反正目的达到了。

车子一路经过城市,又往郊区驶去。

繁华落幕,宁静初生。

这一片郊区被市里规划成为休闲区,各种高级餐厅静谧分布,透出来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看得人饶有兴致。

任真喊累了,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景象。

吕丛转向时会看一眼右边的后视镜,顺带着透过车窗瞄一眼印在里面的那张脸。

他没说话,转正视线后浅淡一笑,然后毫无预兆的脚下一踩,车子瞬间发出一声轰鸣,立刻噌的一下蹿出去。

“呀!”任真四肢腾空,整个人陷进座椅里面。

“你是不是有病!!!!!”

吕丛笑出声,看她一眼:“看你太闷了,帮你解解闷。”

“你个脑缺!!”

一通吵闹后,终于顺利抵达目的地,任真下车后蹲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

水苗又气又恼,跑过去打了几拳吕丛:“你又欺负任真!你这个坏蛋!”

吕丛不屑一笑说:“是她自己心理素质不好,怪我干什么?!”

“就是你!”水苗觉得打他不解气,又踢了一脚过去。

“你是有点过分了,她是个小姑娘,你在吓坏她了。”冒菜边摇头边说。

他斜眼冒菜,没吱声。

“好些没?”江河递过去一瓶水给任真。

任真灌下几口后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你这样太危险了!她胆子小,你知道的!!”江河蹙眉,有些生气。

吕丛撇一眼仍蹲在路边的任真,舔舔嘴唇不耐烦说:“行了。知道了,啰嗦。”

说完他主动上前伸出一只手,“走吧,先进去,给你点杯蜂蜜柚子茶,喝了能舒服点。”

任真打开他的手,站起来走去水苗身边。

他哼笑一声,收起手揣进衣兜,脑袋冲屋里斜了斜:“吃饭吧,饿死了。”

“饿死你!”任真嘟囔。

吕丛安排了一个套间,五个人,坐在里面说话都感觉有回音。

“这也太大了吧,你就不能挑个小点的。”冒菜说。

吕丛正看菜单,手指在iPad上划拉来划拉去。

“这个是最小的了。”他说。

“小少爷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脚上皮鞋擦的黝黑透亮,脸上挂着近人的笑容。

吕丛抬眼看过去,颔首笑了笑唤了声:“张叔。”

张叔环视一圈,看见冒菜,又打了声招呼:“张少爷也在。”

冒菜招招手,也叫了声张叔。

“最近没有什么新菜吗?”吕丛问。

张叔笑道:“有的,只是还没加进菜单,嗯…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五个人,我按以前老样子上,在挑几个新菜,怎么样?”

吕丛把iPad递还给一旁的服务生说:“好,就按您说上吧。嗯…喝的也按以前的上,然后加一杯蜂蜜柚子茶。”

张叔点头,却面露难意:“蜂蜜柚子茶?咱们这可没有这东西,你忘了。”

吕丛看向张叔,他是忘了,之前开餐厅的时候,他就化掉好多他认为不上档次的,其中就有这个。

第二十二章 你这个蠢货

任真坐在吕丛身边,不好为难张叔,转过身冲张叔微笑道:“没关系的,您给我倒一杯冰的柠檬水就好。”

张叔回以微笑,说:“这怎么好,我去看看这附近哪里有卖的,给您买一杯回来就好。”

任真哪里好意思为难一个长辈,站起身来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了,天都黑了,我看这附近餐厅也不密集,不好找的,您倒杯柠檬水给我就好了。”

张叔心下一阵感动,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丫头。但是吕丛发的话,最终的定夺还得是他。

张叔看他,说:“小少爷,这…”

吕丛瞟一眼任真,她正揪紧眉头给他使眼色,他似笑非笑说:“那就按她说的。”顿了顿,又说:“别太冰,还没吃饭。”

张叔走后,吕丛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直到菜上齐了才回来,回来时脸色大不如出去之前。

“怎么了?”冒菜问。

“没事。”他坐下,把手机扔在桌面上,砰一声响,想了想又拿起来,直接关机,然后再次扔向桌面,又是砰的一声。

冒菜对着众人偷偷摆手,示意别再继续追问。

好在也没人想继续追问,小插曲到此结束。

服务生开始一个跟一个的进来上菜,不一会儿圆桌便被占得满满当当。

各色的菜荤素搭配均匀,再配上色彩斑斓的rio鸡尾酒,真的是让人食欲大开。

不过细细看去,有好多菜任真见都没见过,海鲜尤其多。

她住的A市偏内陆,海鲜并不多见,以前都是每年海鲜旺季时,姥爷拖人空运一些过来,让吴姨做给她和江河吃。

只是吴姨是个地地道道的内陆人,不太会做,每次都是用最家常的方法烹饪。

以至于色香味能占上哪个全靠运气,因为有时候处理不当,海鲜会有股子腥气,难以下咽。

菜上齐了,服务生很礼貌的鞠躬,说:“小少爷,菜都上齐了,慢用。”

吕丛颔了下首说了声谢谢,然后让服务生都出去,说有事会招呼他们进来。

待屋里只剩他们,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吕丛不动筷子,谁都不动。

他左右看看眉眼微挑,问:“都不饿么?”他似气还没消,仍冷冰冰的。

“吃吃吃,快吃吧。今天就高高兴兴聚一次!”冒菜跟着笑说,说完气氛才稍缓和一些。

水苗超级实相了,趁热打铁抓起桌上的杯子,举起来拍拍桌面说:“来,干一个,庆祝我们首次演出成功。”

大家纷纷跟着举杯,吕丛虽然一脸不愿意,但也还是随流举起。

“这样,我们一人说一句自己的愿望怎么样?”冒菜突然提议。

众人附议。

“那我先说了。“冒菜起身说:“嗯…我的愿望是,早日交个女朋友。”

大家切一声,吕丛也因为他这句话淡笑一下。

他搔搔头傻笑一声,一口干掉被子里的rio。

喝完,冒菜握着空杯子给大家看了看,刚落座,水苗跟着站起来道:“那我的愿望是…”她情不自禁的往江河处瞄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说:“我的愿望是…哎呀,你可真讨厌!怎么说了我的愿望!”

冒菜委屈举起双手:“我怎么和你一样了,我说我交个女朋友,怎么?你也要交个女朋友?”

水苗嘟着嘴,看着他说:“你真讨厌!我的愿望是…算了,我的愿望是交个男朋友,超级爱我的那种。”

任真偷窥江河的反应,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没有抬头,安静的吃着菜。

……

接下来到江河,他拿起手边的水晶杯,想也不想的看着大家说:“我的愿望是,大家一切安好,你们的愿望都能早日实现。”

冒菜做出感动状,摸着胸口头一垂,说:“兄弟,太感人了!”

女生们笑了起来,江河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到你了任真。”水苗双手交叉期待道。

吕丛看似在吃饭,实则眼睛早已不动声色的落在她处。

“我的愿望嘛,很简单,嗯…希望大家都好,姥爷好,姐姐好,小姨好,吴姨好,江河好,水苗好,冒菜好,还有…”

她看向吕丛,本不想说他,但怎么说这顿饭是人家请的,多少得意思一下,便说:“吕丛好。”

吕丛微怔一下,她在说这个好那个好的时候,他就没想她会说自己,说不定怼他几句都有可能。

她话一出,他咽下嘴里的残食,抿了一下唇,然后抬眼看她。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她,她好像未喝先醉一般,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里拥着一丝温柔。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声谢谢,然后接着低头吃东西。

任真没多在意那声谢谢,又补充一句:“还有,我也好…哈哈哈哈哈。”爽朗的大笑几声,脖子一仰,酒下肚。

“到你了。”她坐下,抬起胳膊撞了一下吕丛。

吕丛有些难为情:“我…也要说吗?”

“嗯!”她肯定点点头。

“我们是朋友!当然要说了!”水苗拍了拍桌子,一脸你是不是哥们儿的表情。

吕丛淡笑一声,说:“好,我的愿望是,我妈别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话毕两口喝掉杯子里的酒。

屋里突然沉默片刻,他的愿望听起来有一丝丝的心酸。

“大家吃点东西,一会儿玩游戏输的罚酒。”冒菜再次挺身而出,帮哥们儿解围。

半响,门被推开,张叔走了进来,手里竟端着一杯蜂蜜柚子茶。

“不好意思,给您送晚了。”张叔客气道。

任真很是不好意思,明明说了不用麻烦,张叔却还是想办法还是送来了。

她起身小心接过去,说:“太谢谢您了,这怎么好意思。”

张叔谦和的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的服务宗旨,客人要的,我们竭尽所能满足。”

任真心里暖洋洋的,感动不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您了。”

吕丛没过多的表现什么,说了句辛苦张叔,便再无下文。

张叔走后,任真捧着温烫的柚子茶迟迟不喝,这是来自陌生人的一份善良的心意,不太舍得喝。

席间,冒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脸色微变,转眼看向吕丛,把手机顺着腿边递给他。

他低头靠近看一眼,眉头微拧,说:挂了。”

冒菜用嘴型问:“你确定?”

他点头:“挂。”

冒菜抓抓后脑勺,为难一下还是挂断。

电话再没响过。

那天晚上,大家玩儿的都很开心,喝了不少酒,但都只是微醉。

喝到后面,江河有了笑,吕丛也有了。

再往后,三个男生坐在了一起,玩着游戏,喝着酒,时不时传出几声畅快嚎叫。

任真则和水苗靠在一起刷小红书,种草了一大堆护肤品,接着趁醉不假思索的加购物车,下单,然后乐开花。

江河手机叮一声响,任真下单的花费流水已发送过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又看一眼任真。宠溺笑了一下,没吭声,装好手机又回到游戏中去。

……

酒过几寻,醉得恰到好处。

张叔又找来一位司机负责把吕丛的车开回家,然后五个人一起坐上保姆车被送回学校。

回到学校,冒菜一路搂着江河的肩说江河这个哥们儿他交定了,以后江河的事就是他的事之类的…吧啦吧啦没完没了。水苗担心他把江河拽倒,跟在江河身边寸步不离。

吕丛和任真走在他们后面一些,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话。

一阵风过,凉意袭来,任真缩了缩脖子,看来又得加衣服了。

吕丛默默脱下自己从张叔那里拿来的备用外套,悄无声息的盖在她身上。

任真愣一下,牵起外套准备脱下。

他说:“穿着,不然显得我没风度。”

任真本来还想谢谢他,想着他喝酒了吹风容易醉,给他穿就好。

但他话一出,任真手一收,把衣服紧紧裹在了身上,心想,冻死你才好!

“你又被人逼着做过什么事吗?”没走几步,吕丛眼睛盯着前方,突然问一句。

“啊?”任真想了想。

逼她?好像没有诶。除了爷爷去世,她那是没有选择只能住在悦欣园外,没什么事情是被逼着做的。

就连江河喜欢她这件事,他都不曾逼迫自己。

“没有。”她说:“从没有人逼过我做任何事情。”

吕丛哼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思,“那你可真幸福。”他淡淡说。

“你被人逼着做什么了吗?”任真想起刚才那通电话,不知是不是和他的问题有关系。

吕丛沉沉叹一口气,没有回答她。

她也没再问。

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任真提前把衣服还给吕丛,说了声谢谢,然后拔腿跑去江河身后,江河刚好转身寻她。

“你们快回去,早点睡,明天还要喊嗓。”任真说。

冒菜痛苦不堪,说:“喝了酒还要起早喊嗓吗?”

任真打他一拳,笑说:“活该,谁让你们后面又改喝啤酒。明天,必须早起!”

“好好好!你们女生说什么都对,我们男生什么都听你们的。”冒菜捶胸说,说完看一眼江河,扬扬下巴。

江河笑着点头,回应他说的对。

“好了,你们上去吧,天凉了,你们早起加件衣服。”江河说。

“好。”任真笑着说,说完又看向吕丛:“你也早点休息,今天谢谢你。”

吕丛点点头,嘴角挂起一缕淡淡的笑,没说话。

第二十三章 你有被人逼迫过吗

回到宿舍,水苗心情很是不错,一直哼着小曲儿。

“今天这么高兴?”任真问。

水苗回头,仰着脑袋呵呵傻笑说:“是呀!刚才江河跟冒菜聊天时说,水苗是个好姑娘。”

“你本来就是个好姑娘啊!”任真又饿了,刚才吃的好,但是吃不饱,在桌子上摸摸找找捞起一袋零食打开来。

“但是江河说的,就不一样嘛!”水苗已经换上睡衣,连体的,粉嫩的。

“嗯嗯嗯。”任真连连点头:“就喜欢你这花痴样!”

水苗又笑几声,突然又沉下眸子。

“怎么了?”任真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

她抬眼,眼眸中一丝困窘,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说嘛!咱们是好姐妹啊!”

水苗再三纠结,想想还是开了口:“任真,我要是说了你不想听的话,千万别生气,就当我说的胡话。”

“你说。”任真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八九不离江河。

“是江河。”她咬咬唇,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对于江河是有动摇的,可我…我也是真的喜欢他。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们青梅竹马,但我…想要争取。我…我只是想说…我…”

任真放下零食,没想自己的小心思被水苗看出来了,有些尴尬,有些难过,亦有一些抱歉。

最近这几天她考虑过这个问题,是不是喜欢江河,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毕竟,她和江河的关系起点异于寻常,那份很早就建立起来的依赖,是爱情还是兄妹情,在江河的表白后,她有些模糊了。

她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却也不想因此耽误了江河的幸福。就这样,在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把水苗给推了出去。

她本意不坏,当时只是想着,也许是江河误会了他自己的感情,也许水苗能帮他回到现实,加之两个人的个性也确实挺般配,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好结果,她这才再一次的好心办了坏事。

可那天在小林中,那个温暖的拥抱,是她动摇的开始。

她心中蒙上了一层浅薄的新意识…她有些迷恋上在他怀里的那份踏实感。

但转看眼前…水苗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这层关系如果不尽快梳理清楚,那往后…受伤的波及面就堪比原子弹爆炸了。

“水苗。”她第一次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亦惭愧,她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第一次江河跟我表白时,我很明确,我不喜欢他。在后面几次,我也仍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我们来到学校,换了新的环境,一切似乎都变了。我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胆大,再遇到吕丛后,我的生活曾一度陷入被动和紧张,但只要江河一出现,我就立刻好很多。从小到大,都是他一直在身后保护着我,他就像我的避风港一样。现在的我,其实很乱,很纠结,我不知道那份感情是爱情,还是其他。我…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江河…”

……

泪珠子开始啪啪的往下砸,任真满心惆怅,感觉越解释越乱,也不知道水苗听明白了没有。

“别哭了…”水苗红了眼睛,牵起任真的双手。

她当然听懂了,就算她不说,她也懂。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她未曾伤害过自己,只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办了件糊涂事而已,她看得出她眼里深深的自责与不安。

“任真,我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确定你的内心。我说过,我喜欢江河,但我也喜欢你啊!”水苗顿了顿,吸吸鼻子,继续道:“傻瓜,不要哭也别自责,你没有错。你能跟我讲这些,我很开心,也很感谢。你是真的把我当成好姐妹,才会这样讲,不是吗?”

“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姐妹的!!!水苗!你相信我!”说完一瞬间,任真仰起头冲着天花板哇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骂自己:“我这个蠢货啊!!天下第一蠢呐!!”

水苗破涕而笑,任真怎么这么可爱。

“好啦好啦!你在哭把狼招来了!别哭啦!难道不应该是我哭嘛?!”水苗又回到她原本的样子,娇气道。

任真猛的摆正脑袋,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张开双臂抽泣说:“我抱你哭!”

水苗抬起手把两只正上下摆动的细胳膊按了下来,笑道:“我才不是鼻涕虫呢!”半响,她看着任真,严肃了些,说:“小妞,我会等到你想明白那天。你接受,我放弃。你放弃,我追求。好吗?”

任真胡乱擦了一把脸,盯着水苗,突然觉得她好伟大。

“可这样,太委屈你了。”她的声音仍有些发颤。

“不会啦!”水苗一只手在鼻尖左右一扇:“怎么会委屈呢?你傻啊!我在跟你抢男朋友诶!委屈的是你才对!”

“不委屈,不委屈!都不委屈!水苗,谢谢你!给我一个月时间,就一个月!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嗯!”水苗点点头,“那就一个月!趁我现在还没有很…喜欢江河的时候,快点答复我!不然,等我不能自拔的那天,我才不要让给你呢!”她撅着嘴,半玩笑半认真道。

“嗯嗯嗯!哈哈…”

这一晚的对话,在很多年以后,任真都记得特别清楚。

那年,她们都还是情窦初开的简单少女,对感情的认知,还仅限于要么得到,要么失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缠不清。

那晚,在睡下之后,水苗最后还说了一句:“只要我努力过,即使到最后他都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至少我没有遗憾。”

友善的坦诚对话过后,生活学习继续正常运转,只是从吃过饭的第二天,吕丛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任真因为好奇问过冒菜,冒菜说他也不知道,之后她便没再问过。

时间晃晃悠悠过去一周,迎新会的热潮还没完全褪去,走在路上,总还是偶不偶的收到来自陌生同学的赞许。

而赞许的背后,是大家更努力的付出。

……

天又凉了一大截,吕丛的外套任真已经洗好,本来是要早早就还给他的,结果他说先放她那里,哪天他要了,会跟她说。

可是,人去哪里了?

她倒不是担心他,就是想起他那晚莫名投来的那个问题,好奇罢了。

况且,她也没时间纠结他去哪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自打那晚后,水苗对江河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四个人走在一起,她要么和任真并肩,要么与冒菜同行。

而任真,也在每个江河靠近她的瞬间,努力摸清自己的内心。

学校的课程已经进入正轨,大家的时间总被错开来。

除了吃饭能聚在一起,其余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秋意正浓,落叶纷飞。

任真下课早,一路踩着落叶去到玻璃房,等着江河他们下课。

自从拿了钥匙又得到吕丛的同意,只要下课早,她都会先一个人去那里唱上几段。

一来练习提升,二来打发时间。

玻璃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风吹过时,头顶沙沙作响,落叶随着风吹的方向翻滚,重叠,坠落,然后很快又铺上新的一层。

任真打开电脑连上音响,点开一段《贵妃醉酒》。

正唱,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吕丛,停下来转身刚想问一句你去哪了,却愣住。

对面站着两个人,很明显来者不善。

“你怎么也在这?!”冯曼白促眉,她不是来唱戏的,只是路过时看见门半开着,以为是吕丛,才带着徐诺诺过来瞧瞧,没想撞见的却是任真。

那天吕丛走后,她悄悄跟过来了,一直躲在玻璃房外的植被后,到他们开始练习才离开。

屋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听见也看见。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吕丛为什么着急。

她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深究,因为单她看见的表面,就已经让她视任真为敌。

“我怎么不能在这?”任真被问的莫名其妙。

“这是吕丛哥哥的专用练功房。”徐诺诺说,她的声音很是尖细,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唱戏久了,生活中改不过来,总之听起来怪怪的。

“我知道啊。”任真淡淡说。

“知道你还在这?!你是不是趁他不在,偷偷来的?!你怎么敢?!”冯曼白站的笔直,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但在任真这里,她什么样的架势与她无关。

“我为什么不敢?”她问。

冯曼白讥讽一笑,感觉对方是个白痴:“专用,不明白吗?!你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脑子不好的是你吧?我能进来,就说明我有钥匙。你也说了,这是他的专用练功房,没他的同意谁能进来?”

冯曼巴脸一阵白,但仍摆着势不可挡的架子。

“谁知道是他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从哪弄来的。”

任真冷笑:“难不成是我偷来的。”

“那谁知道呢?”冯曼白眯起眼睛,不依不饶。

任真再次冷笑,说:“我没空跟你在这瞎扯,你要想知道,自己问吕丛去。问问他,这钥匙是他给的,还是我偷的。”

“你!”冯曼白当然不会去问,吕丛什么性格她了解。若真是他给的,那他还不止定怎么数落她多管闲事。

冯曼白气的跺一脚地,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任真,没想这小丫头竟然这么机灵,她说什么,她都能怼回去。

第二十四章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好好的心情无端被破坏,任真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转身去到电脑前关机,穿衣服,拿包,然后准备离开。

“你好,我要离开了,请你们也离开。”任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曼白没闹够,自己不走也不放任真去路:“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怎么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任真笑,眼下全是无奈,说:“不关我事,我也管不着,但是,不好意思,这房子是主人特别允许我用的,所以,我这是借用。主人不在,我不方便留客,请你们离开。”

她似有越战越勇的模样。

冯曼白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又恼又羞,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和吕丛是什么关系吗?你知道你这样对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任真挑眉,她问的三个问题,她没一个care的,于是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请离开。”

“你!”

“干什么呢?”门口传来声音,是吕丛。

一周不见,他头发剃成了板寸,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他手揣在裤兜里站在门口,人还是那般精神,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倦怠感。

“干什么呢?”他没看任真,目光径直落在冯曼白处。

冯曼白一见是吕丛,欣喜不已,赶紧跑过去挽在他的胳膊上,头也靠了上去,娇滴滴道:“吕丛,你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吕丛低垂眼眸,看她一眼,眉头微蹙,他不想当众搏她的面子,于是忍住没发火。

“有事。”他淡淡道,然后抬头看任真,任真却正盯着冯曼白,眼角抽动着,她简直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做到此一时彼一时的。

吕丛咳一声,她回神,看他。少年目光如炬,双眸染着星点的光。

“嗯…”任真往旁边迈几步,瞅准门与吕丛间的空档,一个箭步冲出边跑边说:“我先走了,门你自己锁!”

吕丛微微挑眉,嘴角划起一丝极淡的笑,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嘲讽。

“好了,她走了。”他抽出手往套间走去。

冯曼白跟上,手在后面摆了摆。

徐诺诺看见,实相的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吕丛在里面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在找什么呢?”冯曼白站在吕丛身后,伸着脖子问。

“充电线。”他没回头,从戏服后面摸来摸去,摸出一根线来。

“你…”冯曼白想问什么,吕丛已经站起身,回头看她一眼,她又憋了回去,改说:“你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去吃饭。”

“不了。”他往外走,她跟在后面。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不用,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陪你。”

“不用!我说了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想安静一下!”吕丛踢一脚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

冯曼白顿时语塞,说了声那你记得吃饭便离开。

走出大门后,这才嘤嘤哭了起来,她心里自是难过,她从出生就注定是骄傲的,只是,一身的骄傲在他这里,却变得一文不值。

……

距离江河他们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任真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里,踩落叶,听风声。

心里念念有词,吕丛怎么把头发剃板寸了?

啊?!她站停脚,怔一下。难不成他做错了什么,被拘留了几天?不对啊,她眼珠子一转,拘留又不用剪头发。

那他…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打断她的天马行空。

她掏出电话,是吕丛。

“喂,在哪?”对方声色疲惫。

“嗯。”任真左右一瞧,“在篮球场附近。”

“吃饭没有?”

“没,等江河他们一起吃。”

“别等了,先回来。”

“啊?……喂,喂!”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任真压下一口怒气,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等别人把话说完了在挂电话。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任真犹豫一下,先跑回了宿舍把他的外套装好,然后抄近路去了玻璃房。

一进门,他便数落:“你不是在篮球场吗?怎么这么久才来?”

“给你拿衣服去了。”任真举起袋子晃晃。

吕丛看一眼袋子,笑一下,却不真实:“哦。”

“你找我什么事?”任真放下袋子,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没事,陪我吃个饭。”

“啊?!”她拧眉,不可思议。

“陪我,吃个饭!”他放慢语速。

“为什么?!”

“没为什么,吃饭,道歉,选一个!”

他又来,任真真想道个歉得了,但转念一想,道歉就意味着她错了,她没错,道歉绝不可能!

宁可吃十顿饭,一百顿,也不道歉!!!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去哪吃?!”她语气颇为不耐烦。

“跟我走。”

吕丛起身拔掉手机,先一步出门,出门前往身后丢了句:“锁门。”

“衣服!!”任真跨着大步道。

“你拿着。”

学校门口,吕丛走向路边一辆车,还是保时捷,但换成了卡宴,上车后,任真把衣服甩在后面座位上,拉下安全带扣上,上扣时耳边传来他无意识的一声叹息,声音很轻,但她听见了。

“你不给江河说一声,你跟我走了。”

“啊?哦!”任真赶紧掏出手机,一看,什么时候没电关机的?!!!充电也要一会儿才能开机啊!

无奈,她舔舔嘴唇,小声道:“那个…借一下你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吕丛正往外倒车,斜了斜腰,示意她自己拿。

任真小心翼翼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刚想问密码,手一滑却打开了。

她看他一眼,这个人还真胆大,现在都是移动支付,万一手机丢了可怎么办。

再一想,算了,他家那么有钱,丢了就丢了,一个电话过去,所有支付功能立刻白瞎,偷了也白偷。

她手指刷刷几下便按下江河号码,吕丛瞟一眼手机屏幕,没做声。

等了半天,对方无人接听,她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江河自己跟吕丛出去吃饭了,不用等她。另附上一条,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这是吕丛的手机,让他不用回复了。

发完,她还记得把信息删除了。

“给你装回兜里。”说完,她却发现他的衣兜被安全带卡着,塞不进去了。

“你先拿着。”吕丛目视前方,说。

顿一下,他又半开玩笑说:“江河电话你记得很清楚吗。”

任真斜一眼他,低头转动手里的手机:“嗯,当然记得清楚,他可是我哥!”

“你哥?”他打趣一笑:“你把他当哥,他可没把你当妹。”

“你说什么呢!”任真看向他翻一个白眼。

他笑道:“我说错了吗?傻子也看得出来吧!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关你什么事。”她在嘴里嘟囔,心下一阵虚。

吕丛哼笑道:“不关我事,就觉得好玩儿罢了。”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她嚷一句。

“不好玩儿吗?你们四个…多好玩儿啊。”他的言下之意,四个人转成圈的喜欢。

“我又不喜欢冒菜!”她一时生气脱口而出,后悔也来不及了。

“呵。”他笑一声,没想她这么蠢。

……

车子很快开进闹市,车里安静下来。华灯初上,车马流动。

正是高峰期,吕丛已经尽量抄别路避免,但还是遇到了一段堵车。

任真靠在车窗上,窗外,鸣笛声如热浪一层接一层的掀起,大家都归家心切。

只有他们这辆车里,静如死灰,被车流推着往前走。

车子已经好几分钟没动了。

吕丛低着头在回谁的消息,任真的手机正充电,又不想跟他讲话,只能盯着外面同一辆福特车看了许久。

它动一下,她们也跟着动一下。或者它动了,她们还等在原地。

无聊之下,任真心里竟跟对方比起赛来。

它往前,她便着急自己落后,她往前了,便欣喜对方落后。

“给。”车子开始缓慢前行了,他把手机扔还给她。

又是十分钟,车子才挪出去不到2米,任真靠在椅背上,蔫了一大截。

“怎么会堵成这样?!一晃一晃我都快吐了。”

吕丛匆匆看她一眼,把车窗按下:“估计前面撞车了吧,你看车都往咱们这条道上涌。”

任真挣扎着看一眼,确实是。

吕丛开车还是挺稳的,除了上次犯二。这会子一旁的车都想办法见缝插针,他很小心,不跟他们挤,能让则让。以导致他们的车前进的异常慢。

“饿吗?”他问。

“饿。”

“快了快了。”他安慰,歪着身子探出窗外看了一眼,又很快坐正,说:“马上,再有几辆车的距离就开出去了。”

“好…”她趴在床上,风吹来的全是汽车尾气,一点也不好闻。

对面马路,一辆限量版迈巴赫与他们隔了两个车道的距离停着。

后座上坐个一个中年女人,约摸着40岁左右。打扮华贵却不失优雅,一身迪奥最新款套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女人右手无名指上那颗鸽子蛋更是上乘,随着手指晃动,竟透出不一样的光泽,真的是难得一见。

她正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时不时停下思量一番。

“夫人,那是小少爷吗?”司机说。

女人抬头,朝司机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寻到自己儿子,以及…儿子身旁的那个背影。

“他怎么不在学校?”吕母疑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哼。”吕母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事?带着小姑娘约会?”顿了片刻,她合上文件扔在一旁,继续道:“现在的小姑娘啊…太不靠谱了。”

说话间,吕丛那边的道通了,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吕母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关上车窗,冷面霜眉。

吕丛带着任真去了吕丛家餐厅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

任真下车一看见招牌,心情瞬间大好。

“吃这个可以吗?”吕丛停好车走过来问。

“嗯。”她点头。

因为要保护嗓子,任真从小生冷辛辣吃的少,所以一看见这些,便喜不自禁。

吕丛仍订的包间,房间没有上次的大,但这次是两个人,所以还是略显浮夸。

“想吃什么自己看。”吕丛递给她一张菜单,自己也拿起一张勾画起来。

第二十五章 道歉,吃饭,选一个

许久,服务员过来收菜单,两张一对,有些发难,站在一旁问:“您好先生,您和这位小姐点的菜几乎都是重复的,需要调整吗?”

两人对视一眼,吕丛拿过菜单一看,果然,除了酒水和时蔬不一样,其他全部重复。

他淡笑一下,拿起笔划掉几个,又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说:“按这些上。”

服务员走后,屋里寂静一片。

吕丛拿着手机打游戏,厮杀声一片,任真坐在一旁突然想起,她的手机还在车上…充电。

无聊至极,她又不好走动,干脆趴在桌子上摆弄手边的餐具。

半响,一杯水突然出现在眼前,吕丛说:“还难受?先喝点水压压,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好了。”

任真坐起来:“没事,就是无聊。”

吕丛这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落车里了,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那你坐过来看我打游戏。”

“不看。”

“为什么?”

“看不懂。”

他笑一声:“那你等下,我这把马上结束。”

任真挑眉,他还是有点良心的,于是说:“没事,你玩你的,一会儿吃饭我就不无聊了。”

吕丛勾起嘴角一笑,继续沉迷在游戏里。

吃饭时两个人话不多,各顾各的大口往嘴里喂食物。偶尔吕丛会夹起一筷子送进任真碗里,任真不多说话,只说声谢谢。

吃到半截时,吕丛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饮料,突然问一句:“今天下午冯曼白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任真一顿,一口辣油流进气管,狂咳不止,眼泪横流。

吕丛赶紧递水递纸,帮忙拍她的后背。

“我靠,你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他说,然后偷笑一下。

任真没看见,摆了摆手又推了推他。

“都怪你!”任真满脸通红,擦了擦眼泪说。

“对不起,对不起!就问一下,没别的意思。”说着他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任真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下肚,呼…舒服多了。

“她没说什么,就问我怎么在那。”她放下杯子说。

“那你咋说的?”

“我能咋说,我就说钥匙你给的,你让我在那唱的。”

“然后呢?”

“然后…”任真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便把嘴边的话及时勒住,改说:“然后你就来了。”

吕丛半信半疑点点头,说:“如果她说了什么你别介意,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性子要骄傲一些,你多谅解。”

任真嗯了一声,刚喝了两大杯水,这会儿胃胀的要死,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啊搅。

然后想想哒哒问了一句:“你们俩从小就认识?我看她挺在乎你的。”

吕丛顿一下,点了点头,嘴里嚼着食物,说:“从小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她那么紧张。”

“紧张?紧张什么?”他正喝水,差点也呛着。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她学他,当是报仇。

吕丛笑了笑,淡定道:“他是我前未婚妻,当然喜欢我了。”

what?!这么劲爆的消息,他竟然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前未婚妻?!”任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瘪了瘪嘴,说:“又不是我自愿的,我妈硬塞给我,那我不喜欢她,我怎么可能答应,就拒绝了。”

……

“wow~酷!”

“我酷?”

任真晃晃手指:“我是说这件事情好酷啊。”

“哼。”他笑一声,又继续吃饭。

任真看着他,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突然觉得他怪可怜的。

从古至今财阀家族之间联姻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孩子,是他们致胜的一枚有力棋子。

只是现如今社会讲究明主自由,联姻这种事情,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冷个笑话,觉得好笑的,哈哈笑几声完美ending。觉得不好笑的,像吕丛这类,不但不配合你笑,还会无情拒绝。

“那你就没尝试过和她处一下,也许就在一起了呢?”任真问。

吕丛看着她,眯起眼睛凑近,说:“那江河那么喜欢你,你咋不跟他试着处一下,也许就在一起了呢?”

任真心里一个趔趄,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拒绝回答,然后白他一眼。

他得意的笑了笑,坐端身子继续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事怎么勉强。就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就应该在一起?胡扯。这世界上就两种感情,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她对我,算是一见钟情,但我跟她在一起玩了十几年了,我并没有日久生情。因为我完全没办法想象我们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真的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不自觉的去幻想,幻想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幻想你们的未来。想都想不下去,还硬要在一起,不怵的慌吗?”

吕丛的话字字重击任真的心脏,她对江河,从未抱有幻想,一次都没有过。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后面几乎都是吕丛在吃,任真坐在一旁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吕丛说的那段话。

吃过饭,两个人驱车往学校返,一路畅通。

送任真到楼下后,吕丛走前说:“对了,我和冯曼白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

“嗯,我懂!”这种家族之间的恩怨,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那行,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回到宿舍,水苗的八卦之火烧的不要太旺,抓着任真问东问西。

“你和吕丛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我俩没有和好。”

“那还一起吃饭?”

“道歉,吃饭,选一个,我当然不会选道歉。”

“那你也可以不理他呀?”

任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对啊,她可以不理他啊!但是又一想,他下午那个状态,不理他的话,又觉得跟欺负他是的……

“我下次就这样。”任真敷衍道。

晚上躺在床上,任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几次尝试幻想与江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但每次只是开始,便立刻想不下去。

咦~她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后背一阵发麻。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喜欢的,一定就是和江河在一起时放松的感觉,并不是江河本身。因为他是哥哥,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而这一点,任真心知肚明。

心里的结打开许多,任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个身很快睡去。

……

第二天早起喊嗓,冒菜将水苗拉去一边,说江河昨晚没怎么睡,肯定是因为任真,他们俩还是离远一些给江河一点空间。

走在路上,江河不怎么说话,精神也不是很好。

任真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昨晚回来后给江河发微信,他没回。

“那个…”

“今天我有些事情,中午你跟着冒菜和水苗吃饭,不用管我。”江河抢先一步。

“啊?”

“服设系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比赛,老师想我过去帮个忙,当模特。”江河说,他并不看她。

“好,我知道了。那我给你送饭吧…也不能饿着肚子当模特啊。”

江河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她反而有些担心,担心他是真的生气了。

“没事,系里会给订餐。”他语气温和但极平淡。

任真悄声点头,想着说些什么好。

她心下一琢磨,手一拍,笑道:“老师真有眼光,有你在,稳赢。”

说完,她冲他笑,带着一丝无辜。

他终究还是跟着笑了,心里再怎么生气,也还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江河揉一下任真的脑袋:“那下午放学了见。”温柔了许多。

“嗯。”任真点头,刚好,她有些话想对他说。

吕丛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任真这次不在好奇,说不定他哪天就又冒出来了。

一天的时间,上课,下课,放学,吃饭…

到了下午,她仍比江河放的早,今天她没去玻璃房,给江河发了个消息,说在篮球场边等他。

水苗陪着她看冒菜打了一阵子篮球,然后跟着冒菜先去餐厅吃饭。

等了许久,江河才来。

“饿了吧?”江河问。

她摇摇头:“不饿,中午吃的有点多,半下午又吃了些零食,这会儿还饱着。”她揉了揉肚子,问江河:“你呢?饿吗?”

“不饿。”江河过来时买了两瓶水,给她一瓶,自己捏着一瓶喝了几口,喝完拧上瓶盖,说:“刚才饿过了,这会儿没胃口,等下再吃吧。”

空气就此凝结,只剩场内篮球的砸地声,以及男生们的喊叫声。

半响,江河再次开口:“昨天去哪吃饭了,那么晚才回来。”

终于绕到正题,任真轻轻吐口气,说:“昨天我在玻璃房等你们,吕丛突然回来了,感觉他好像是出什么事了,状态不好,就陪他去上次咱们去的那片吃的火锅。”

江河看着场内奔跑的身影,点了点头:“这样啊,下次出去前记得把手机充好电,陌生号码我不放心。”

他没有责怪她,没有审问她,简单的两句话都只表达了关心。

任真突然感觉很被动,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合适,今天她趁理论课可以思想溜号,又仔细琢磨了和江河的事情,也算是透彻的了解了自己的内心。

第二十六章 给不了未来,何来爱情

许久,服务员过来收菜单,两张一对,有些发难,站在一旁问:“您好先生,您和这位小姐点的菜几乎都是重复的,需要调整吗?”

两人对视一眼,吕丛拿过菜单一看,果然,除了酒水和时蔬不一样,其他全部重复。

他淡笑一下,拿起笔划掉几个,又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说:“按这些上。”

服务员走后,屋里寂静一片。

吕丛拿着手机打游戏,厮杀声一片,任真坐在一旁突然想起,她的手机还在车上…充电。

无聊至极,她又不好走动,干脆趴在桌子上摆弄手边的餐具。

半响,一杯水突然出现在眼前,吕丛说:“还难受?先喝点水压压,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好了。”

任真坐起来:“没事,就是无聊。”

吕丛这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落车里了,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那你坐过来看我打游戏。”

“不看。”

“为什么?”

“看不懂。”

他笑一声:“那你等下,我这把马上结束。”

任真挑眉,他还是有点良心的,于是说:“没事,你玩你的,一会儿吃饭我就不无聊了。”

吕丛勾起嘴角一笑,继续沉迷在游戏里。

吃饭时两个人话不多,各顾各的大口往嘴里喂食物。偶尔吕丛会夹起一筷子送进任真碗里,任真不多说话,只说声谢谢。

吃到半截时,吕丛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饮料,突然问一句:“今天下午冯曼白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任真一顿,一口辣油流进气管,狂咳不止,眼泪横流。

吕丛赶紧递水递纸,帮忙拍她的后背。

“我靠,你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他说,然后偷笑一下。

任真没看见,摆摆手又推了推他。

“都怪你!”任真满脸通红,擦了擦眼泪说。

“对不起,对不起!就问一下,没别的意思。”说着他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任真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下肚,呼…舒服多了。

“她没说什么,就问我怎么在那。”她放下杯子说。

“那你咋说的?”

“我能咋说,我就说钥匙你给的,你让我在那唱的。”

“然后呢?”

“然后…”任真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便把嘴边的话及时勒住,改说:“然后你就来了。”

吕丛半信半疑点点头,说:“如果她说了什么你别介意,冯曼白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性子要骄傲一些,你多谅解。”

任真嗯了一声,刚喝了两大杯水,这会儿胃胀的要死,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啊搅。

然后想想哒哒问了一句:“你们俩从小就认识?我看她挺在乎你的。”

吕丛顿一下,点了点头,嘴里嚼着食物说:“从小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她那么紧张。”

“紧张?紧张什么?”他正喝水,差点也呛着。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她学他,当是报仇。

吕丛笑了笑,淡定道:“他是我前未婚妻,当然喜欢我了。”

what?!这么劲爆的消息,他竟然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前未婚妻?!”任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瘪了瘪嘴说:“又不是我自愿的,我妈硬塞给我,那我不喜欢她,我怎么可能答应,就拒绝了。”

……

“wow~酷!”

“我酷?”

任真晃晃手指:“我是说这件事情好酷啊。”

“哼。”他笑一声,又继续吃饭。

任真看着他,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突然觉得他怪可怜的。

从古至今财阀家族之间联姻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孩子,是他们致胜的一枚有力棋子。

只是现如今社会讲究明主自由,联姻这种事情,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冷个笑话,觉得好笑的,哈哈笑几声完美ending。觉得不好笑的,像吕丛这类,不但不配合你笑,还会被他们直接无情拒绝。

“那你就没尝试过和她处一下,也许就在一起了呢?”任真问。

吕丛看着她,眯起眼睛凑近说:“那江河那么喜欢你,你咋不跟他试着处一下,也许就在一起了呢?”

任真心里一个趔趄,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拒绝回答,然后白他一眼。

他得意的笑了笑,坐端身子继续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事怎么勉强。就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就应该在一起?胡扯。这世界上就两种感情,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她对我,算是一见钟情,但我跟她在一起玩了十几年了,我并没有日久生情。因为我完全没办法想象我们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真的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不自觉的去幻想,幻想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幻想你们的未来。想都想不下去,还硬要在一起,不怵的慌吗?”

吕丛的话字字重击任真的心脏,她对江河,从未抱有幻想,一次都没有过。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后面几乎都是吕丛在吃,任真坐在一旁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吕丛说的那段话。

吃过饭,两个人驱车往学校返,一路畅通。

送任真到楼下后,吕丛道:“对了,我和冯曼白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

“嗯,我懂!”这种家族之间的恩怨,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那行,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回到宿舍,水苗的八卦之火烧的不要太旺,抓着任真问东问西。

“你和吕丛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我俩没有和好。”

“那还一起吃饭?”

“道歉,吃饭,选一个,我当然不会选道歉。”

“那你也可以不理他呀?”

任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对啊,她可以不理他啊!但是又一想,他下午那个状态,不理他的话,又觉得跟欺负他是的……

“我下次就这样。”任真敷衍道。

晚上躺在床上,任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几次尝试幻想与江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但每次只是开始,便立刻想不下去。

咦~她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后背一阵发麻。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喜欢的,一定就是和江河在一起时放松的感觉,并不是江河本身。因为他是哥哥,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而这一点,任真心知肚明。

心里的结打开许多,任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个身很快睡去。

……

第二天早起喊嗓,冒菜将水苗拉去一边,说江河昨晚没怎么睡,肯定是因为任真,他们俩还是离远一些给江河一点空间。

走在路上,江河不怎么说话,精神也不是很好。

任真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昨晚回来后给江河发微信,他没回。

“那个…”

“今天我有些事情,中午你跟着冒菜和水苗吃饭,不用管我。”江河抢先一步。

“啊?”

“服设系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比赛,老师想我过去帮个忙,当模特。”江河说,他并不看她。

“好,我知道了。那我给你送饭吧…也不能饿着肚子当模特啊。”

江河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她反而有些担心,担心他是真的生气了。

“没事,系里会给订餐。”他语气温和但极平淡。

任真悄声点头,想着说些什么好。

她心下一琢磨,手一拍笑道:“老师真有眼光,有你在,稳赢。”

说完,她冲他笑,带着一丝无辜。

他终究还是跟着笑了,心里再怎么生气,也还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江河揉一下任真的脑袋:“那下午放学了见。”温柔了许多。

“嗯。”任真点头,刚好,她有些话想对他说。

吕丛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任真这次不在好奇,说不定他哪天就又冒出来了。

一天的时间,上课,下课,放学,吃饭…

到了下午,她仍比江河放的早,今天她没去玻璃房,给江河发了个消息,说在篮球场边等他。

水苗陪着她看冒菜打了一阵子篮球,然后跟着冒菜先去餐厅吃饭。

等了许久,江河才来。

“饿了吧?”江河问。

她摇摇头:“不饿,中午吃的有点多,半下午又吃了些零食,这会儿还饱着。”她揉了揉肚子,问江河:“你呢?饿吗?”

“不饿。”江河过来时买了两瓶水,给她一瓶,自己捏着一瓶喝了几口,喝完拧上瓶盖后道:“刚才饿过了,这会儿没胃口,等下再吃吧。”

空气就此凝结,只剩场内篮球的砸地声,以及男生们的喊叫声。

半响,江河再次开口:“昨天去哪吃饭了,那么晚才回来。”

终于绕到正题,任真轻轻吐口气,说:“昨天我在玻璃房等你们,吕丛突然回来了,感觉他好像是出什么事了,状态不好,就陪他去上次咱们去的那片吃的火锅。”

江河看着场内奔跑的身影,点了点头:“这样啊,下次出去前记得把手机充好电,陌生号码我不放心。”

他没有责怪她,没有审问她,简单的两句话都只表达了关心。

任真突然感觉很被动,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合适,今天她趁理论课可以思想溜号,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和江河的事情,吕丛说的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她与江河的未来,给不了对方未来,又何来爱情。

第二十七章 你好,我叫赵若兮

斜阳洒在天边,染出一大片金灿灿。

江河逆光坐着,任真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努力的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着怎么表述他能接受,可绕来绕去,却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他陪着她长大,痛苦有他在,幸福有他在,哭泣有他在,欢笑亦有他在。

江河大半的青春都已花费在她身上,到头来她却无以为报。

她的缺失,是他用心一点一点弥补起来的,可他的缺失,谁又能来弥补?

她想对江河好,就是简单的妹妹对哥哥好,她们是家人,理应如此。她能给与江河的,是陪伴,但无关长情。是疼惜,但无关爱情。

纠结了这么多天,她想明白了,那一瞬的感觉,不过是因为吕丛的出现,扰乱了她,而导致的一次短暂性神经错乱,那是病态。当真了,会要命的。

想来,还好江河没有发现她细微的心思,没有注意到她无意的变化。还好自己及时悬崖勒马,终结了一场不必要的悲剧。

“哥。”任真改了口,她突然发现,比之前叫他的名字来的畅快,便也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江河怔一下,眉头微锁,转眼看她:“你叫我什么?”

“哥。”她再叫一声,声音更肯定一些。

“为什么要改回去?”江河一双眼睛泛起涟漪。

“因为…”任真咬唇,心想以后一定好好弥补对你的亏欠,便鼓起勇气说:“因为我只把你当哥哥,因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爱情,因为…因为…因为我不想你在一味的为我付出,我希望,你可以为自己多考虑。我不想你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样我会过意不去,我会觉得对不起你。我已经欠你太多了,已经快要还不起了。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我无法像你对我一样对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却还不停的在你这里索取。我不要!所以哥,别再因为我耽误了你自己,这样,我会恨自己的。”

任真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说完转动眼睛想了想,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然后看着江河,等他回应。

江河亦看着她,半天没什么动静。

她试探性地挑动一下眉眼,继续等待。

“呼…”江河轻轻叹口气:“说这么一大堆,气不憋的慌吗?”他浅笑一下,又说:“我都憋得慌。”

“啊?”任真手摸在胸口,还好,不觉得憋,说出来翻到舒服多了。

江河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淡淡的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而她需要他肯定的答复。

江河握着水瓶,拇指在瓶身上来回摩擦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说过了,我不逼你喜欢我,但你也别逼我放弃你。我尽量收敛一些,不让你负担太大,好不好?”

“可我想…”

“你想我放弃。”他看她:“对吗?”

“嗯。”

他又笑一声,伸手揉下她的头发:“傻瓜,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容易,难的,是放弃。”

……

任真如鲠在喉,看来想他放弃,是不可能了。

暗暗叹口气,只得她先暂时放弃。只要自己这边坚持立场,他总会想明白的。

她也默默的祈祷,祈祷真正属于江河的人快点出现。

“江河?”铁网外传来一声温柔的嗓音。

任真眼一抬,这么快?

随着声音看过去,她不经感叹。

女生长相颇为清纯,个子很高,身材更是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卷发随风轻摇。她穿着一条到脚踝的针织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夹克短衣,更显修长。

“学姐。”江河起身,笑了笑叫道。

任真跟着站起来,笑着冲学姐招招手。

学姐将散落的头发勾向耳后,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她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说着她看向任真:“这是任真吧?好可爱啊!”

可爱?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任真配合的歪了歪脑袋,学姐看起来很喜欢她。

“你好,我叫赵若兮,上大四了。”赵若兮大方介绍自己。

“学姐好。”任真微微屈身。

赵若兮急忙摆手:“别这样,太客气了。”

“学姐你才出来?”江河问。

“嗯,刚收拾完。”赵若兮说:“这会儿准备去吃饭。”

江河想了想说:“那一起吧,我们还没吃。”

赵若兮点头:“好呀。”

餐厅,三人选好饭菜落座。

赵若兮说:“最近江河可能陪你的时间要少一些,因为我们要参加一个比赛,需要他帮忙。不过,你要是一个人没意思,你可以过来找他。”

“可以吗?”任真抓抓头发:“不是保密的吗?”

“保密?”赵若兮轻笑一声:“谁说的要保密?”说完她看江河。

江河一耸肩,笑道:“不是我说的。”

任真乐一下:“服装设计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比赛前大家各自偷偷地进行,不然被人偷窥了去可怎么办?”

赵若兮笑,觉得任真萌萌的:“不会啦,我们主要是看你的手工,以及精准度。因为每个人物的服装,再怎么变,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动,所以,不牵扯私密。”

任真恍然大悟:“哦~这样啊,那我有时间一定过去参观。”

“欢迎你啊~”

吃饭间,赵若兮和江河聊的比较多,他们就设计问题讨论了一番,因为这次赵若兮想挑战复杂一些的朝服制作,困难会比较多,江河虽然不是专业设计师,但他一只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也就跟着参与到其中,帮着出份力。

吃过饭,两个人决定在回去看看,也邀请了任真一起。

路上,江河走在中间,任真偶尔会瞄几眼他们俩。突然觉得,他俩走在一起好般配,而自己,就像是个小孩子,乖乖跟在父母身旁一样。

他俩走一路说一路,都是任真停不太懂的,最后她索性不听了,脑袋开始想些别的东西。

一会儿想想明天上课唱哪段,一会儿想想吕丛跑哪里去了,一会儿又想想水苗在干什么。

水苗!任真突然停一下。

……

江河与赵若兮也停了下来,看着她。

“怎么了?”江河问。

“是不是我们说的话,你觉得没意思。对不起啊,不然我们聊些别的吧。”赵若兮不好意思道。

“不是,不是。”任真慌张摆摆手,心里骂一句自己,然后可怜巴巴说:“哥,我可不可以把水苗带上啊,她妈妈是做点翠的,她应该也很喜欢这些。况且,我把她一个人扔在宿舍,不太好。”

说完,她还不忘看一眼赵若兮,挤吧挤吧眼睛。

“这…”江河转向赵若兮。

赵若兮噗嗤一笑说:“当然可以啦!”

“谢谢姐姐!”任真上下踮踮脚:“那…要不你们先去,我在这等她,那边的路她不太熟悉,太黑了,我怕她找不到。我等到她了,和她一起过去。”

江河点头:“那好,我们先过去,你等到她了就来找我们,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嗯。”

赵若兮和江河先走一步,任真跑到路边给水苗打电话,掏出手机时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眉间掠过一丝惆怅,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担心水苗。

虽然赵若兮看起来对江河并没有什么意思,可他俩要在一起相处十余天,保不齐就会发生点什么。

先下手为强,时间紧迫啊!

学校工作室,灯光明亮如昼,赵若兮正在纸上勾画着样图。

她突然想到任真,笑了起来,说:“任真真的挺可爱的。”

江河淡笑一下:“是,她从小就古灵精怪的。”

赵若兮说:“我一个初次见她的人都这么喜欢她,也难怪你这么喜欢她。”她话语间流露出一丝打趣的味道,但毫无恶意。

江河怔几秒,好奇赵若兮是怎么看出来的,从刚才到现在他几乎没怎么跟任真交流,连眼神交流都少之又少。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看出来的?”赵若兮笑道。

又被她说中,江河看着她眼神讶异。

“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赵若兮起身放下笔,斜起眼睛故作思考一下,说:“女人的直觉。”话毕,她笑一声,又接着伏回案上。

“直觉?”

“对啊。”她没抬头,手中的笔压在纸上沙沙作响:“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你就是只看她一眼,我们都能感觉到。”

“是吗?”江河笑道。

赵若兮勾一下头发,说:“当然啦。再说了,你昨天和今天,表现太不一样了。换谁都能看出来。”

她又笑几声,这次是笑他傻。

昨天,他们俩正讨论着,任真短信便来了,她无意间瞟了一眼,看见了内容,江河当时没回复什么,只是放下手机后便一直心不在焉。

悦欣园的事情京剧圈内,几乎没人不知道,赵若兮自然也略知一二。

江河的反应,再不是喜欢那还会是什么?

只是郎有情妾无意,赵若兮也就没在说什么,毕竟她是外人,不好参与这些事情。

很快,工作室安静下来,两个人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赵若兮改好一次,便会让江河跟着参谋一下,然后一探讨,发现哪里不对了,她再继续改动。

第二十八章 我们都帮你嘛

任真接到水苗,发现她穿的衣服与白天的不同,还特意化了淡淡的妆。

真好,小姑娘自己上道,不用她多提醒。

路上,任真告诉水苗,自己想明白了,让她放心大胆的去追求江河。同时也善意的提醒了她,告诉她赵若兮的存在。

水苗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只要对方不是任真,其他的人她全然不在乎。

任真看着斗志满满的水苗,觉得好有趣。

她能帮她的,只能是在江河耳边多吹多捧,让江河的注意力尽可能的放在她身上,剩下的,就要靠水苗自己努力了。

两个人来到工作室,江河与赵若兮正一同伏在桌边改动设计稿,一张纸不算大,他们靠的很近,肢体间频繁的发生着接触。

水苗站在门外都看进眼里,嘟着嘴眉目紧锁。

她的想法竟和任真那会儿的一致,里面的人怎么看怎么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嘛。

“水苗。”任真轻轻的搡搡她,她已经愣了好一会儿了。

“啊?”水苗回过神,看着任真一副‘我不想进去了’的表情。

任真恨铁不成钢道:“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了?赵若兮目前对我哥还没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抓紧时间,万一哪天她茅塞顿开,发现江河的好了,你再想追,可真就来不及了!”

水苗挣脱任真的手,跑去一处昏暗的角落,俯在墙角边唯唯诺诺说:“你也看见了,赵若兮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我这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了嘛!”

任真叹了口气,走过去说:“你也太不争气了,哪有战士还没上战场,先夸对方比自己强的道理!”她故作生气:“早知道你是这样,我还不如不放弃!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不懂啊!”

“嗯~”水苗哼唧一声,恼她这样讲。

任真又赶紧安慰:“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不喜欢他,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只是,你不蒸馒头争口气,好不好啊!你不是说了吗?至少你要努力!以后才不后悔!”

水苗转了转眼睛,可怜道:“我真的可以吗?”

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还没开始发育的中学生,哪里能跟婀娜多姿的赵若兮比。

她依旧不敢上前,几次想要劝着任真和她一起走。

“你俩干什么呢?”冒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吓了两人一跳。

任真倒吸一口气险些要喊叫出来,借着光看见是冒菜,这才松口气。

只是水苗背对着他,喊声一度涌到了嘴边。

她刚要叫出声,被他快速的推往墙面,然后一把堵住嘴。

水苗慌乱下胡乱拍打一番,直到听出是冒菜的声音,这才瞪着眼睛安静下来。

“你干嘛!?”她扯下他的手,压低声音怒道。

冒菜搔一下头说:“江河说他在这,我一个人没意思就找过来了,谁知道刚上楼就看你们俩在这鬼鬼祟祟的,好奇过来看看咯。”

水苗剜他一眼,推开他说:“谁鬼鬼祟祟的?!我看你才是鬼鬼祟祟,一点声音都没有,你想吓死谁啊!”

……

冒菜求饶,说自己不好,吓着两位姑奶奶了。

水苗又打他几下,这才消了气。

“走吧,进去吧。”冒菜说。

水苗又犯起难,任真不动声色的捞起她的胳膊,连扯带拽的,把她弄进屋去。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一进门江河便问。

冒菜打起马虎:“路上遇见的。”

江河没多想,点了点头。

赵若兮放下手里的笔迎上前去,看着水苗笑道:“这是水苗吗?和任真一样可爱诶!”

水苗被夸的不知该喜该悲,尴尬的笑了笑说:“若兮学姐好。”

“你好。”赵若兮低头看着她俩:“你们随便转转,这里面挺大的,从那个门进去,里面全是我们设计制作的戏服,都可以看的。如果不想转,那边有休息区,吃的喝的都有。当然…你们只要不觉得无聊,也可以在这里看我们设计。”

赵若兮热情极了,考虑的面面俱到。

水苗顿敢威胁,她需要缓一下,于是拉着任真的手说:“没事的姐姐,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先到处转转。”

“好的。”赵若兮笑的温婉动人。

冒菜不便打扰他们工作,打了声招呼,便跟着一起去到藏戏服的房间。

江河看他们一眼,对于他们的举动,只觉得都是小孩子的把戏,笑一笑就过去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啊。”

房间里,任真小声怨道。

“怎么了吗?”冒菜一头雾水。

水苗推他一把,他趔趄一下让开条道。

“哎呀,你看赵若兮,简直甩了我半个地球~任真~怎么办啊,我害怕。”

“怕?!”任真看着水苗不可思议道:“她又不吃人,你怕什么啊!”

冒菜听出了门道,坐在桌边帮腔说:“任真说的对,你胆子也太小了。那女生看起来也不像是难缠的主,你要是先下手追到江河,那就算她以后喜欢上江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水苗斜眼冒菜,要是追江河像他的语气一样轻松,她也就不至于这样发难了。

“哎呀。”她打一下空气,说:“你们男生哪里懂这些,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冒菜做个鬼脸,说:“你可别忘了,我也是男生。我是不知道你们女生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们男生心里想什么啊!”

水苗上下打量他,试探说:“那你说说,江河在想什么。”

“这个吗…”冒菜军师上身,摸摸下巴说:“我们男生啊,专情起来就会特别专情,你要知道,你当下遇见的问题,并不是赵若兮。”

“那是什么?”

冒菜略过水苗,眼睛落在任真身上挑几下。

“去你的!”任真愤他:“天地良心,我只把江河当哥哥看的。”

“哎呀,我知道。”冒菜说:“你们啊,谁喜欢谁,我看得清楚着呢。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懂不懂啊。”

“那你看我干什么?”

冒菜啧儿一声:“我的意思是,江河又不喜欢赵若兮,他的注意力全在你这。那水苗这丫头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把赵若兮比下去,而是要想,怎么把你从江河心里顶出去。笨不笨啊你们!”

冒菜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们。

……

“对嗷!”任真打了个响指:“嗨~绕来绕去,我们又成功的避开了重点。”

她看向水苗,拍拍她说:“苗儿啊,江河心里只有我不是件坏事,我们都帮你,帮你把我从他心里一点点挤出去,然后你就努力的一点点往他心里钻。这样,等哪天他心里彻底没有我的时候,就说明,全都是你啦!”

任真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超级聪明,一点就通。

水苗感动的想要哭,看看任真又看看冒菜,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我们都答应你帮你了,别这么没出息。”冒菜怕她哭出来,赶紧转移了话题:“哎,你们看,这里面真的好大啊!这么多戏服,太好看了吧。都看看。”

他随便一指,女生们便成功被其他吸引。

房间看起来足有上千平米,室内设计别具匠心。

细致涂刷的水泥墙水泥地,搭配上色彩斑斓又独具中国特色的装饰,以及明亮的射灯点缀,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佩服,学校为了发展京剧艺术下的苦心。

戏服按照分类,一部分挂在木架上,一部分挂在墙面上,用精致的木框打底衬着,像一幅幅生动的立体油画。

往里走,几个超大的玻璃橱里锁着几件绝世极品,光用眼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没有百万绝对做不出来。

三个人走近仔细端详,这些戏服,考量讲究,布料薄纱选的都是上等的材质,在加以上乘的金丝银线缝绣,珍珠宝石镶嵌,简直美出天际啊!一般人,还真不敢穿在身上,衬不起。

任真和水苗目不转睛的盯上了其中一件,却也觉得奇怪,衣服竟然随着人的走动,若隐若现的透着亮光,光泽明暗均匀,色泽柔和自然。

“这是缝进去的吗?但看着也不像啊。”水苗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

任真拉开她,紧张道:“苗儿,小心啊,碰坏了,咱们赔不起的。”

水苗使劲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环顾整间屋子的戏服,从布料,到配色,再到刺绣,车线,件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难怪他们进来时,需要赵若兮的指纹才可以。

“听江河说,这些挂在外面的戏服,在每年毕业时会送给优秀学生做礼物。”冒菜小心翼翼拾起一条水袖说。

“真的啊!”水苗惊叹:“那要是我们也表现的很好,是不是也会有啊!”

任真也好奇,揪着眉头满是期待的看着冒菜。

冒菜放下水袖说:“当然啊,咱们也是学校的学生,只要我们表现好,也会有的。”

水苗和任真对视一眼,刚才看过来,两个人都各自相中一套戏服,那会儿还在议论要是能送给她们就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两个人五官攒动,难以抒发内心的激动。

任真说:“穿着这些戏服唱戏,在唱不好,就太对不起设计师们的良苦用心了。”

水苗附议:“对呀!这些戏服…”说着,她扫一圈周围,继续道:“这简直就是我们的梦想啊!把梦想穿在身上,带着它一路飞驰!想想就骄傲!”

第二十九章 志同道合的朋友

门口传来响动,赵若兮和江河走了进来。

“怎么样?还不错吧?”赵若兮笑道。

她很喜欢笑,从任真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便时时刻刻都见她挂着一张笑脸,很真实亦很好看。

水苗感慨一番,然后想起橱窗里的那件戏服,便也不顾赵若兮“情敌”的身份,拉着她去到那边,问她为什么这件戏服看起来如月光落满湖水一般,散发着柔软的光。

赵若兮抿嘴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这件戏服的布料里加入了磨碎的钻石粉末,钻石是从南非挑选的最优质的,带回国后,加工磨制,磨成大小相同的极碎的小钻,然后由点匠师傅一点一点的镶进去的。而这件戏服,全国只此一件,是十位匠人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制作而成的。”

众人皆为之惊叹。

“难怪看起来和我们平时见的发光布料不一样。”任真说,然后盯着戏服越发感慨起来。

赵若兮:“是啊,这戏服算是咱们学校的阵校之宝,所以我们保管的格外小心。”说着,她扬起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掠过玻璃表面,继续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个玻璃橱窗也是特制的防弹橱窗,加厚加密,只有咱们学校的大董事可以打开。”

“大董事?”任真想了想,眼前一亮:“吕丛的妈妈?!”

赵若兮点点头:“是的。”

“天呐,我都不知道这个。”冒菜叹道。

说到此处,赵若兮想起什么,看向水苗说:“对了,小水苗,听说你妈妈也是做点翠的师父,那你一定也对点翠很感兴趣吧?”

水苗傻乎乎的点点头道:“是,我妈妈虽然以前是工花旦,但她真正喜欢的却是制作京剧头面,以前她自己的,包括现在我的,都是妈妈做的。”

“那你们跟我来。”

赵若兮走向墙边一块屏风,任真与冒菜水苗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三个人竟没发现屏风后还有一扇门。

同样的,赵若兮将拇指按在解锁器上,里面传来人工声线:“解锁成功。”

门打开了,赵若兮先一步进去将灯打开。

站在门口的四个人同时侧头闭眼,里面一片金光闪闪。

“天呐!”水苗呼道:“太美了!”

任真更是惊羡不已,她从没见过这样别致的点翠套装。

姐妹俩围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罩仔细欣赏,不停的说她喜欢这个,或者她喜欢那个。

江河与冒菜则被生末的头面吸引,冒菜缕起一挂胡须叹道:“天呐,这胡须也太柔软了吧?我以前花大价钱做的,都没这个好。”

赵若兮上前说:“你拿的这个,价值…”她故意大喘气一下,弄的面前两个人心里一阵紧张,冒菜更是赶紧松开手。

她一笑,继续道:“价值150块RMB。”

“what?!”冒菜瞠目结舌。

赵若兮淡定点点头:“是的,不要以为这里面放着的就一定价值连城,京剧工艺不讲究价格,讲究的是品质。你们唱戏,所以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你穿着多华贵的衣裳,而是你在台上的那一分钟,对不对得起你在台下的十年功。而我们,之所以会打造一些像刚才那件戏服一样,奢华的服饰点翠,不过是因为现在生活好了,我们才有机会可以适当的提高一下,仅此而已。况且,那些衣服和点翠,也不是用来穿的,是用来当做艺术品的。”

……

“厉害了我的姐。”冒菜鼓掌叫好。

江河看着赵若兮,眼里透出几分敬仰。

“天呐!你们快来!”水苗站在一处罩着玻璃的点翠前惊呼。

众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跟过去。

可站定她身边后,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冒菜翻个白眼抱怨:“你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你把什么弄坏了。”

水苗指着面前的一套点翠,手有些微微颤抖,大家一同看过去,并没看出什么值得惊呼的地方。

任真问:“苗儿,怎么了吗?”

水苗眼里忽的涌上泪花来,小声道:“这…是我妈妈做的,是妈妈…做给姥姥的。”

“啊?”赵若兮再看一眼里面静置的点翠:“这是柳凌荟老师的作品,是我很崇拜的偶像…柳凌荟是你妈妈?!”

“嗯。”水苗看着点翠痴痴点头:“这套点翠我小时候就见过,是姥姥临终前,妈妈熬了半个多月赶制出来的,只为让姥姥看一眼。也就是那次,她生病发烧,没及时看,才烧坏了嗓子,再也唱不了戏了…”她吸吸鼻子,顿了顿:“可是…”水苗歪了歪脑袋,有些犯愁:“妈妈不是说,她把点翠随姥姥下葬那天一起埋了吗?”

赵若兮忙解释:“这套点翠其实…是我做的。”

大家齐看她,她又说:“我很喜欢你妈妈的作品,之前,她有办过一次点翠展,这套点翠实在好看,但可惜只有照片,而且我打听过,你妈妈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做这套,所以我只好拍下来,回来后,自己模仿着做出来的。”

水苗擦掉眼泪感叹:“姐姐你真厉害,和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赵若兮连连摆手:“不不不!怎么会一样,柳老师的那套点翠里,可带着她对母亲最浓厚的爱,我比不了的。”

“可是这一套真的很好啊!”水苗又看了几眼:“这套点翠,也是你带着对妈妈的热爱做出来的不是吗?妈妈要是看见了,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

“嗯,真的。我可以介绍你认识妈妈。”

赵若兮受宠若惊:“可以…吗?”

水苗笑了起来:“可以的。等十一放假了,邀请你…哦不!邀请你们大家去我家玩儿。”

赵若兮激动万分,抓住身旁江河的胳膊,看着他笑的十分灿烂。

江河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也笑着。

冒菜悄悄吸口气,看向对面。

水苗和任真一脸痴呆动弹不得,心想,完了…怎么忘了这茬。

回去的路上,大家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冒菜说:“学姐,刚才那个胡须在哪里做的?我也要做几幅。”

赵若兮说:“那是我们同级一个学生做的,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水苗打趣:“洛少爷也会用这么平价的头面吗?”

冒菜:“我的,我的头面绝大部分…也都很一般啊,主要是我的功底深厚,气质非凡,所以大家才会误会它们很贵。”

任真故作恶心,哇哇冲一旁呕两声笑道:“得了吧你,少在那吹捧自己了。”

冒菜不服,拍拍胸脯说:“不信你问吕丛,我的那些行头怕是不及吕少爷二十分之一。”

……

任真倒吸冷气:“他这么奢靡?!就应该把他踢出京剧界!”

冒菜笑一声:“哎呀,也不是。他呢我太了解了,他不是追求奢侈的人。”

“那他是什么?”水苗问。

“他是,哎~以后你们就知道,其实,他的日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过。他之所以花大价钱置办行头,一来呢,他是真的喜欢…不!他是痴迷!他对京剧的热爱,堪比另一半!所以他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给最爱的。二来,他是置气,至于他为什么置气,跟谁置气,这个…是他的私事,我就不好说了。以后,他要愿意说,会告诉你们的。”

“吕丛唱戏确实挺好的。”江河突然开口道。

冒菜点头:“嗯,这小子以前学戏的时候,可认真了,唱到嗓子哑,还要继续唱。他变声期的时候,还差点唱坏了嗓子。后来,吃了不少药,才恢复过来。真的,太惊险了那一次,他很长一段时间,连话都讲不出来。”

“这么用功啊?”水苗不敢相信。

“对啊。”

一路上,任真听着冒菜断断续续的讲吕丛以前的事情,她想起之前,吕丛虽然总是闹她,但和她搭戏的时候,却十分认真。自己唱戏时,更是一丝不苟……

那天晚上,大家聊到很晚,围着学校一圈圈的转。他们谈梦想,谈未来。突然发现,相见恨晚。

日子一天一天继续向前推进,大家都努力的学习生活着,各有各的烦恼,但同样各有各的欢喜。

任真为了帮助水苗提升气质,与她一起选报了书法社团和陶艺社团,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而江河则一直帮着赵若兮准备她的比赛。

每天晚上,大家也都会约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畅聊一番。

只是,吕丛再没出现过。

还有几天就是十一,水苗提醒大家安排着空出一天来,她和家里说好了,邀请他们过去做客。

赵若兮最为兴奋,因为柳凌荟知道了她复制点翠的事情,也看了水苗带回去的照片,很是喜欢她。

而第二兴奋的便是水苗本人,她告诉柳凌荟自己遇见了喜欢的人,十一会带来让妈妈看看,柳凌荟自然高兴,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喜欢的人,喜欢的却是别人。

几天后,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国庆的喜庆气氛,十一长假来临。

学校里忽然之间人少了大半,变得冷清不少。

学生们要么提着行李回家过节,要么约上三五人出去旅行,要么趁人少抓紧时间练习唱功。

总之,都各自安排满满。

第三十章 你最好别碰我这枚棋子

江河在放假头一天,提前告知大家自己答应赵若兮,同她去见一位重量级的戏服设计老师。

水苗多想跟着去,但人家是去办正事的,她这个小尾巴还是跟着任真待在学校比较好。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任真因为高中同学过来探亲,被约出去小聚一下。

这下,便只剩她跟冒菜孤家寡人。

冒菜说反正闲来无事,想着带她出去疯玩儿一天。

可她却没什么心情,当下就pass掉对方的提议。

冒菜看她拒绝的如此肯定,本以为她哪也不会去了,便改约了其他人。

没想第二天还不到上午11点,她就后悔了,打电话给冒菜说自己实在无聊,问他之前的计划还能继续否。

冒菜立刻取消正在进行的活动,开车匆匆赶回学校。

水苗向来是个乖乖女,从不涉及风花雪月的地方,KTV已经算是极限。

冒菜陪着她,上午看了场电影,逛了会儿街,下午去了趟游乐场,到了晚上,又带着她去了一家好吃的餐厅。

一天就这样晃悠着过去,他们回到学校时其他人都还没回来。两个人吃的有点撑,决定在学校里转转。

“和我出去玩儿是不是特别无聊?”

下午在游乐场里,水苗无意中发现好几次冒菜挣扎的表情。她不敢玩儿那些刺激又危险的娱乐项目,冒菜只好陪着她坐木马,抓娃娃,买棉花糖,坐摩天轮。

冒菜低头看她,笑道:“哪有,不无聊啊。”

水苗:“是吗,我看你一直提不起兴趣。”她低下头,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

“不会啦。”冒菜忙解释:“我就是从来没玩儿过你们女孩子玩儿的那些,第一次有点不太好意思。”

水苗抬头看着他,眼神讶异:“你没交过女朋友吗?”

冒菜摇头:“没啊,我高中三年基本都是跟吕丛在一起度过的。”

水苗嫌弃脸:“啊~你们俩~啧啧啧…”

“你想什么啊。”冒菜笑一声:“我才看不上他呢,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上高中的时候,三年都在一个班。”

“那也不影响你俩各自谈恋爱啊。”

冒菜耸耸肩:“一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想这些。”

“你们都在忙什么?”

“嗯…”冒菜回忆一下:“白天呢,要上课。晚上,要练戏。放假了,时间更是紧张。我们俩各自有一位师傅,假期基本都是在师傅家过的。”

水苗啄啄脑袋:“我们都一样,那时候觉得特别辛苦。但现在想来,付出都是值得的。”

“对啊。”冒菜说:“再说了,我们是男人,早点开始发奋图强,等未来遇见喜欢的女生了,才有能力保护人家。哎~反正能不让人家跟着吃苦,就尽量不要。女孩子,宠着点好。”

“以后谁跟你在一起可真幸福。”

冒菜搔搔头:“没有没有。”

水苗突然一脚踢开石子,叹一声气。

冒菜:“还在为江河的事情发愁?”

水苗:“嗯啊。”

冒菜:“你也不一定要把注意力放在江河身上,太过专注,反而会错过。”

“错过?”

“我说的不是错过他,是错过原本属于你的那个人。”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水苗小声道。

冒菜垂眸看她,小小一只,被路两侧温柔的灯光笼罩着,可怜巴巴又可爱兮兮。

你也可以喜欢我,不是吗?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情投意合多好啊。

……

江河与赵若兮早已回到学校,两个人整一天都待在老师家里,受益匪浅。回到学校后,便迫不及待的去到工作室,对比赛戏服进行改良。

“不好意思啊,放假了还要继续占用你的时间。”

江河穿着戏服,赵若兮正仔细在戏服上量量画画。

他淡笑一声:“不要紧,我挺喜欢的。”

赵若兮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又垂下眸子继续手上的活儿:“是喜欢戏服制作呀,还是喜欢我呀?”她玩笑道。

江河:“啊?”然后低头看她。

她笑一下:“闹着玩儿呢,没想你能喜欢戏服制作。”

赵若兮岔开话题,转移他的尴尬。

江河:“嗯,我第一件戏服就是我妈亲手做给我的,那时候她一边做我一边守在旁边看,慢慢的,就喜欢上了。听我姥爷说,我妈很喜欢手工制作戏服,家里好多都是她做的。”

赵若兮:“……”

江河看出她的为难,道:“我妈一直一个人在北京,在我很小的后,她就离开家了。”

赵若兮叹一声:“没有妈妈陪在身边,你一定生活的很苦吧?”

江河:“不苦,姥爷和姐姐对我很好。”

“可是…姥爷和姐姐也还是取代不了妈妈在一个人心中的地位啊。”

江河笑了笑说:“我妈离家没多久,任真就来了。”

赵若兮明白的点点头。

“其实我妈刚丢下我的时候,我挺怨她的。但是后来,任真爷爷去世,她每天都很伤心,因为想见却再也见不到。我才发现,我比她幸运,至少,我在想我妈的时候,能看见她。”

“所以…你就加倍的对任真好。”

“嗯。”江河说:“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可怜,谁知道后来慢慢的,就喜欢上她了。”

赵若兮轻笑说:“你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和被需要感。”

“是吧。”江河腼腆笑一下。

郊区,诺大的独栋别墅面朝大海,室内灯火通明,好似落入海中的一颗繁星。

一楼,大的要命的客厅里,坐着母子二人,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母亲眼里含着泪正嘤嘤哭泣,儿子窝在沙发里面如死灰。

“吕丛,我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苦心?”何佳人拭去眼泪正色直言,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泪似乎对儿子不怎么管用了。

吕丛转动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手上的游戏打的正激烈,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何佳人怒气爆发,却仍然端庄:“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哪一点像我何佳人的儿子?”

游戏胜利,吕丛退出来按下锁屏,转看何佳人一眼,冷笑道:“您自己生的,哪点像您,您自己不知道吗?”

“你!”何佳人气的咬牙:“我辛辛苦苦拼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需要你感恩我,我只是想你继承这一切,不要让我的心血付之东流!”

吕丛搓了搓眼睛,无奈笑出声:“所以,您关心的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您的企业,我这个儿子,不过是您棋盘上最有力的棋子罢了。”他看向何佳人,笑容尽失:“那对不起,我这颗棋子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您呢,最好不要打我颗棋子的主意,因为,您要是强行走我这一步,那结果会是…满盘皆输。”

“吕丛!!我是你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何佳人疾言厉色。

吕丛仍不屑一顾:“母亲?”他苦笑一声:“那您好好想想,我做儿子不称职,问题是出在我身上,还是出在您身上。”

……

他不顾身后母亲让他留下的命令,揣好手机提起外套,迅速消失。

何佳人脸色颇为难看,捶一下沙发,撑在扶手上按揉着太阳穴,脑袋真的是要气炸了。

吕丛出门时,正撞上进门的王琛,王琛是何佳人的秘书,从她创业便一直跟着,是她的心腹爱将,也是她唯一当做家人看待的外人。

这个人城府极深,除了对何佳人推心置腹外,旁人,你就只能得到他的一张假面,和永远亲和力十足的假笑。

大门口,两个人端端撞在了一起,都一愣,王琛和颜悦色道:“吕丛,这么晚要去哪?”

吕丛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吕丛像对自己的侄子一般疼爱,每每何佳人逼迫吕丛,他总会出言相劝。而吕丛对他,也颇为友好。

“舅舅。”他礼貌叫一声,然后往后斜了斜眼睛:“交给你了。”

王琛心领神会,点点头:“好,知道了,开车什么的注意安全。”

“谢了舅舅,那我先回学校了。”

王琛刚进客厅,何佳人便问:“那小子去哪了?”

王琛倒了杯水递过去,坐下后说:“回学校了。”

何佳人叹声气:“他要是跟我说话,能像跟你一样就好了。”

王琛笑一声:“那你要是对他,能像我对他一样就好了。”

“他都是你惯成这样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妈太强势了,再说了,他是我侄子,我能不对他好吗?”

何佳人有了些许笑:“你呀,总什么事都护着他,弄的我这个妈一点威信都没有了。”

王琛:“反正我还是劝你,别太逼着他,慢慢来。好在我们身体都还很好,还有时间。再说了,吕丛唱京剧,又不是什么坏事情,多好啊,这孩子会有出息的。”

何佳人无奈道:“我不是不让他唱,不然,我也不会专门为了他,直接开一个学校吧,我只是想,他可以把唱京剧当成爱好,把做企业当成正事。”

王琛不赞同她的观点,摇了摇头:“唱京剧也可以发展得很好嘛,现在国家不也大力扶持传统文化的发展,这你最清楚了。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不妨让他试一下,成了当然最好,不成,到那个时候再劝他也不晚。”

第三十一章 昨晚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哎~再说吧。”放下水杯,何佳人瞥见王琛身边的档案袋,扬一下下巴:“那是什么?”

王琛拿起档案袋交给她:“悦欣园改建计划。”

何佳人立刻露出商人的面目,打开档案袋抽出计划表仔细斟酌着。

“嗯,计划很好。只是…最难的,怕就是那个老爷子了。那是他们家的祖宅,想动,一时半会儿还真动不了,得想个办法。”

何佳人向来是个狠角色,只要是她想啃的骨头,不管多硬,都能被她啃得稀烂。

王琛:“明天开会,我们具体商讨一下。”

何佳人:“行,反正这件事,先不要对外说,免得惹事。”

王琛:“好。”顿一下,他又道:“志尚老总回来了,你不打算见见吗?”

何佳人淡笑一下:“要见,约个时间。章雨泽这小子,可真是厉害,以为他在国外不会回来了,没想他竟然杀个回马枪,一回来,就把之前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公司,统统并购到自己旗下。年纪轻轻,势不可挡呀。”

“是呀,不过,你知道的,他的太太是悦欣园的少小姐,我们这件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怕就不好做了。”

何佳人:“当然,所以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他这边,我来处理。

……

吕丛回到学校后,在宿舍待着又打了几把游戏,心情却依旧好不起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他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整栋楼静悄悄的,母亲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停回荡,越发清楚。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吕丛早已记不起来。

他没见过父亲,家里也没有他的任何痕迹,母亲说他死了,但舅舅却说,是父亲抛弃了他们,和一个女人跑去了国外。

他从未向母亲求证过真假,反正跟那个人也没什么感情,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吕丛从小与何佳人相依为命,很小时候,日子过得很清苦,但却很快乐。那时何佳人总有大把的时间陪伴他,也不像现在这样利益熏心。

而王琛,一开始只是同何佳人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又住的近,便经常照顾着她们母子二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去办。

后来,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面临整改倒闭,聪明的何佳人与王琛一盘算,狠下心卖掉房子,把厂子买了下来,王琛便跟着她一起,开始大风大浪的闯。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吕丛便经常一个人在家,没人与他讲话,也没人照顾他。

而何佳人因为拼事业实在是辛苦,经常一回来,看儿子没什么事,便倒头就睡。

一次母亲节,吕丛花了整一个下午给她做的礼物,她却因为应酬喝的烂醉,拿起礼物看了一眼,敷衍一下,就回房休息了。

晚上不知是起夜没注意还是怎么,第二天吕丛再见到那个小礼物时,它已经面目全非,被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渐渐的,母子二人因为交流甚少,越发的疏远起来。

吕丛,也开始越发的没有安全感。

而他接触京剧,其实是何佳人帮他开的头。

何佳人因为太忙顾不上儿子,吕丛又在一天一天的长大,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人看着,她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儿子搞不好会成为叛逆少年。

当时,是王琛建议她,把吕丛送去学京剧,刚好自己认识一位唱老生的老师。

何佳人觉得这样安排很好,既能教吕丛学做人,又能帮他打发无聊时间。

谁知,阴差阳错的,吕丛竟然很喜欢唱京剧,便一发不可收拾,等何佳人反应过来,想他改行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就这样,本就已经产生的裂痕,随着母子俩的不断争执,越扯越大。

吕丛烦躁不安,嗷一嗓子抓抓头坐起来。

已经快夜里12点了,却清醒的跟刚睡醒一样。

想一下,他决定去玻璃房。

夜里,凉气逼人。

吕丛一路迈着大步,脚边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落叶被风推着,让它们往哪滚它们就往哪滚。

他不明缘由的冷笑一声,然后缩着脖子走得更快了些。

玻璃房里黑压压的一片,他懒得开灯,径直走去电脑旁按下开机键。

鼠标啪啪作响,屏幕里的光照在他脸上,少年面色晦暗。

咚、咚、咚…套间里突然之间传出撞击墙面的声响,吕丛侧耳细听过去。

声音很是规则,响动也不算太大,像是拳头砸墙的声音。

小时候独处的经历,练就了吕丛一身熊胆,他完全没在怕的,起身蹑着脚步慢慢靠了过去。

……

声音仍在继续,离得近了,更大了一些。

吕丛蹙起眉,捏着拳头继续往里走。

借着屋外的灯光,看见一件戏服正随着砸墙的声响,一下接一下的起伏着。

贼?他想。

但怎么可能呢?学校安保系统很好。

野猫?!不想不觉得什么,一想起来,吕丛顿时腿软一截。

他怕鬼怕猫这件事情,一般情况是不会在意,可一旦在意起来,再强壮的身子骨也挨不住。

深吸几口气,吕丛慌张抬起手在墙边一通乱摸,却怎么也摸不到开关。身上的冷汗已经出了好几茬,他终还是鼓起勇气,心想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猫着腰又靠近了一些,砸墙的声音突然停下来,被一声声听不清楚的嘀咕代替。

任真坐在戏服里,完全没有在意身后正向她走来的脚步。

她盘腿坐着,脑袋一啄一啄念经似的。

哗啦一下,戏服被吕丛猛的掀开来!他因为害怕往后跳了一大步,端起打架的架势。任真忽一下抬起头,嘴边的声音顿住,眼里透着微微的光。

“爷爷?”她口齿不清的嚼出两个字。

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吕丛拍拍胸口,仔细瞅了几眼,对面的背影他太熟悉了。

吕丛叹口气走过去:“任…”

“爷爷。”任真比他快一步,紧紧抱着他的腿,哭唧唧的叫了一声。

他嘶一下,心想太客气了。

再一想,看来任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她逝世的爷爷。喝这么多…不误会才怪。

“你醒醒!好好看看我是谁!”他大声道。

任真的哭声因为他的喊叫变得更大:“爷爷~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爷爷~我好想你啊~我刚才一直在祈求,没想成真了。你别走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讲,好多好多话~”说着,她把脸杵在吕丛的腿边,使劲蹭了一把,鼻涕眼泪的,都黏在他的裤腿上。

吕丛恶心坏了,想把腿抽离,她却手脚并用死死缠住。

“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吕丛啊!”

她并没听见,继续哭道:“爷爷~我这十年过得很好,姥爷和哥哥姐姐特别照顾我,把我当做家人对待。你放心,我现在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京剧表演艺术家。还有~我以后会好好孝顺姥爷,报答他的养育之恩。”顿几秒,她又道:“对了爷爷,江河…他喜欢我,可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看,之前的误会,都是因为,因为吕丛那个家伙!谁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一天缠着我,给我找事情。爷爷…不行的话,你把那个讨厌鬼带走吧。”

“我去。”吕丛一哆嗦,嗤笑一声,这女人还真够狠的。

任真:“爷爷,请您保佑大家,平安幸福,然后,保佑江河能遇见一个真正对的人。好不好?”

她搡搡他,他没动静,她又搡几下,他不耐烦道:“好!!”

任真傻笑两声,然后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又喊了几声爷爷后,便靠在吕丛的腿上,渐渐没了意识。

……

清晨,任真身上盖着一件戏服,沉沉睡着。

洒下来的阳光被房顶的落叶切割成碎片。

一阵凉爽的秋风照拂过大地,树枝随风摆动,大片的黄叶飘落。

许久,戏服里的人有了动静。

任真拧几下眉,咂巴咂巴干涸的嘴唇,脑袋像被钉子钉过一般阵阵刺痛。

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现在想来也还是美美的,因为她梦见了爷爷,而且特别真实。

恍惚间,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模模糊糊的觉着自己睡在悦欣园的卧房里。

她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等着吴姨过来喊她吃早餐。

翻个身,她迷糊着睁了一下眼睛,瞄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

“哥。”她沙哑的呢喃一声。

吕丛不理她,挂好自己盖了一晚的戏服,转身走了出去。

她也没在意,想着是江河进她屋取什么东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觉得头疼缓解一些时,被一声炸裂的交响乐震醒。

任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愣一下神,这才回想起自己昨晚与同学小聚喝多了,跌跌撞撞跑到了玻璃房,又钻进那件戏服里。

可之后的事情,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恍惚记得抱着什么哭了好一阵子…吕丛!?

她昨晚进来后,还专门注意把门锁上,那除了他还能有谁?

任真揉几下欲裂的脑袋,刚想偷瞄一眼套间外,却愣住。

第三十二章 你猜江河怎么想

“有没有很醒神?”吕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靠着门框揣着衣兜,冲她挑一下眉眼。

“啊!!”任真吓一跳,忙把戏服扯到脖子处:“你怎么在这?!”

吕丛一脸黑线:“你问我?你咋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在这。”

“我…”任真咬一下唇,换了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啊。”他不屑道。

“昨晚?!我怎么不记得!”

“你能记得什么?!你难道不记得,昨晚…你…我…我们俩…”说话间,吕丛慢慢靠了过去,满眼桃花色。

任真顿时慌的不行,赶紧低头检查衣服是否完整。看过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推开他:“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吕丛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一下说:“你昨晚抱着我哭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他打趣。

任真搔乱头发,可恶,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死鸭子嘴硬:“谁抱着你哭了,你这丧心病狂的神经病!肯定是你,偷摸着进来不怀好意!”

被反咬一口,吕丛指着自己气道:“我丧心病狂?我不怀好意?我要真想干点什么…我就应该干点什么!好配得上你说的这几个词!”

他站起来拍拍裤面的灰:“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没心没肺,狗咬吕洞宾!”

“你!”刚才头要炸,这会儿肺要炸!任真揪着戏服站起身,将其挂回原位,然后大力推开吕丛,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说,江河要是知道你昨晚的样子,会怎么样?”吕丛坏笑道。

任真立刻站停,后背忽的麻了一大片。

她回头,非常不友善的说:“你敢说出去!你试试!”

吕丛向前两步:“那我真想试试。”

“吕丛!!”

看着对方气的跳脚,吕丛爽的不行。

……

任真深吸一口气,压了压不断上蹿的怒火:“你就当昨晚没见到我,什么事都发生过…”她想一下:“本来也就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

“是吗?你确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吕丛一脸贱兮兮。

任真被说的发毛,她实在是记不得了。

“你要是愿意到处说你是个小人,趁人之危,你就说。”她怼道。

“没在怕的?”

“没在怕的!”任真挺直腰杆,肯定道。

吕丛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那我现在就打个电话给他,说你跟我睡了一晚,看看他怎么说。”

“你哪有他电话!少在那唬我!”

吕丛:“你怕是鱼的记忆吧,你忘了那天你手机没电,借我电话给他发短信来着。”

任真:“可我删掉了。”

吕丛哦一声:“但你忘记删通话记录了。”

任真暗暗顿足,太大意了!

吕丛晃晃手机:“再说,我们去吃饭的路上,江河就给我回了条短信。”

任真一回想:“那天堵车的间隙,你在跟江河互发信息?!”

“对啊。”

“他说什么?!”

“他就说,让我把你安全送回来,看着你进宿舍了再走,我做到了啊。”

“然后呢?”

“没然后了呀!我那天发多一会儿消息你没看见啊!就那十几秒,能聊什么啊!”

任真剜他一眼:“总之,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你求我。”

“你!”她指着他。

结果,他只晃一下手机,她便立刻收回手,丧气道:“求你,别跟他说。”她看他:“我不想让他担心!你知道他对我是什么心思。所以…我不想他在把精力都放在我身上,我不想一直耽误他。”

吕丛看着她,数秒后说:“那他知道了岂不是更好,他一误会,不就自动放弃了吗?!”

“那样太伤害他了!你是不是蠢啊!他是无辜的!”任真有些恼了:“我希望他能遇见一个人,然后因为那个人而放弃。”

吕丛想了想:“但他会觉得对不起你啊!”

任真一脸‘你怕是个傻子吧’。

“我太了解我哥了。他现在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填补他的人,如果我现在骗他,或者让他误会,那对他来讲简直就是暴击!你明白吗?但是,如果他未来喜欢上别人,即使一开始他有些愧疚,我只要稍微安慰他一下,就会没事。因为我不喜欢他这件事情,他心里很明白。”

“那他要是一直没有遇见别的人,你还一直都这样吗?”吕丛十分不理解她的歪理。

任真:“呸呸呸!不会的!你这乌鸦嘴。”

吕丛拧下眉:“你该不会说…水苗吧?”

任真:“怎样啊!我们小水苗挺好啊!人长的好看,心地善良,唱戏又好,哪哪都很合适。”

吕丛笑一下:“还哪哪都很合适~”他学她的样子,然后指着自己:“我!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告诉你,他俩,一点都不合适,你别赶鸭子上架了。弄到最后,看你怎么收场。”

……

任真冷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那你说,谁能配得上我家苗儿!”

吕丛歪一下脖子:“冒菜啊,他俩就很般配啊。”

“哦~你在这等着呢!还真是兄弟情深!”

吕丛懒得理她:“我不想说那么多,你以后别后悔就行!反正你也求我了,这事呢,我就先暂时压着。你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喝那么多酒!”

任真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他说的对,她便没有反驳。

低头闻一下自己,确实不好闻,趁这会儿还早,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比较好。

任真回到宿舍,水苗扑腾着从床上翻下来,抓着她问她一晚上跑哪里去了,电话也关机。

她抱歉着说自己喝多了,想爷爷了,跑去玻璃房睡了一晚上。

水苗知道戏服事件,所以安慰她以后有什么事跟她讲,别自己乱跑了,然后抱了抱她。

“你太臭了,快去洗个澡,今天还要去我家呢!”水苗推着她往洗手间走。

任真突然想起来,麻溜的钻了进去,说很快就好。

上午,几个人约在宿舍楼下见,江河昨晚竟也没回宿舍,和赵若兮在工作室奋战了一宿,把戏服的问题挨着清理了一遍。

任真下楼前再三嘱咐水苗,说自己昨天是在宿舍睡的,更没喝酒。

水苗嗯嗯两声说下不为例。

五个人一碰头,先去餐厅吃了点东西垫一下肚子,中途,冒菜说:“对了,吕丛也没事,跟咱们一起去。”

水苗倒是没意见,人多热闹,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

唯有任真,一听吕丛名字,顿时笑容尽失。

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办,吕丛已经进来。

“吃饱没?”他看似在问大家,实则眼睛却落在她身上。

她不理,一直埋着头吃。

吕丛坐在她身边的空位,看了一眼赵若兮:“她是?”

“你好,我叫赵若兮,服设系的,大四。”赵若兮秉承着一贯的友好。

吕丛颔一下首,笑道:“学姐好。”

赵若兮不好意思道:“叫我若兮就好,我是因为比赛所以找江河帮个忙,就和大家认识了。”

吕丛淡定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眼江河又看眼赵若兮:“这样啊,挺好的,我知道那个比赛,那你们加油啊。”

赵若兮:“一定加油。”半响,她又开口:“对了,这次比赛就是你母亲的公司赞助的,劳烦你替我们谢谢阿姨。”

“好。”吕丛淡笑一下:“我一定带到。”

任真自吕丛来后,便在没讲过话,也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虚。

水苗爸爸派了一辆保姆车过来,把几个人安全护送到家。

柳凌荟早早站在门口迎接,车子刚冒头,她便招了几下手。

“妈妈!”水苗最先下车,扑进柳凌荟怀里。

柳凌荟抱着女儿甚是宠爱:“想妈妈了吗?”她的声音却有异样,有些暗哑,但很温柔。

“想。”水苗撒娇道,然后离身介绍自己带来的朋友:“妈妈,他们就是我跟您说的我在学校交到的好朋友。”

柳凌荟热情极了,赶紧邀请大家进屋说话。

水苗家很温馨,藏在郁葱的林里,诺大的林子其实住户也不少,只是相互之间隔着距离,隐私感很强。

这里的别墅,多以森系风格为主,木质结构配以明亮的落地玻璃,像童话一样美妙。

屋里,绿植花卉随处可见,柳凌荟设计的点翠更是成为了最好的装饰品。

进了门,柳凌荟去厨房切水果,让大家先四处转转,就当是自己家不要客气。

赵若兮兴奋极了,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站在最崇拜的老师家里。

“学姐,那边有一整面墙,是我妈妈这半生最为骄傲的一些作品,你可以过去看看。”水苗笑道,不管赵若兮被她认作什么身份,今天她是主,她是客,她都理应如此。

赵若兮心脏突突直跳,跟着水苗去往玄关另一头。

这边,恍如另一个世界。

整间屋子宽敞明亮,被规制的十分整齐,薄薄的米白色纱帘,趁的房间温暖闲适。木桌上,一只檀香正燃着,淡淡的香味撩拨人心,这里是柳凌荟的工作室。

木桌一侧,整面墙点翠为饰,每件作品都仔细被玻璃小心护着,四角镶嵌着简单木雕作为点缀,无不彰显着主人的低调优雅。

站定后,众人皆叹。

第三十三章 唱霸王别姬吧

赵若兮与江河在一侧窸窸窣窣说事情,水苗站在一旁插不进去话,只好拉起任真的手,装作没事人儿的样子,跟她分享哪个是妈妈什么时候做的,任真附和着她。

另一头,正盯着墙面看的吕丛被冒菜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眼冒菜,对方脑袋往后斜了斜,他顺着看过去。

冒菜打趣笑一下,绕到吕丛另一侧站着,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硝烟的战争啊。”

吕丛嘴角轻提一下,目光却落在了任真那里,她同上午看起来像是两个人一样。

任真换了身素锦纱衣,盘扣系到第一颗,笔挺的衣领趁出她些许的骄傲感。高束的马尾辫正好扫在肩头,比他第一次见她时,长了些。

她是少女,又似雨烟缭绕的绿林深处,走出的仙子。

他正看,任真的视线无意扫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怔两秒,又都赶紧收回。

就跟做贼心虚似的,谁都不敢再往对方的那边望。

“快来吃水果。”柳凌荟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新鲜水果进了工作室。

好在她的及时出现,打破了所有尴尬。

赵若兮走过去笑赞:“阿姨,您做的点翠真的太细致了,我以为自己做的好,也以为自己见过不少好的,今天看见您做的,真觉得自惭形秽。”

柳凌荟嫣然一笑说:“哪里哪里。我看过你做的点翠,已经很厉害了,你还这样年轻,就已经有这样的手艺,实属难得。等你到我这个年龄了,一定比我现在优秀不知道多少。”

说完,她多看了几眼任真:“你就是任真吧~水苗老是提起你,说你是她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水苗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如果她要是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多提点她。”

任真受宠若惊:“不不不,阿姨,水苗比我乖多了。”

柳凌荟:“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姨知道的。快来,出来坐坐,别站着了。”

一袭人去到客厅坐下,水果盘被摆在正中央,柳凌荟招呼着大家吃。

任真等着大家先拿过之后,自己刚准备伸手去取,面前便一左一右,两只手,两根牙签,两种不同的水果块。

吕丛与江河,谁也没想到,会撞在了一起。

柳凌荟就坐在对面,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年轻人这些,她也曾经历过。

任真来回看两眼,拿了江河的,吕丛也是好意。拿了吕丛的,江河又是无辜。

正为难,第三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任真,吃这个,这是我奶奶自己种的瓜,超级甜,你尝尝。”是水苗。

任真无限感激,只能与她眼神交流。

水苗吐吐舌头,坐回母亲身边。

赵若兮更是再添彩,将大家的注意力彻底转移:“阿姨,有件事,我知道说出来有些唐突,但还是想请您帮个小小的忙。”

柳凌荟笑一笑道:“什么忙,你说。”

赵若兮从包里掏出一张戏服设计图稿,交给柳凌荟:“这是我比赛用的设计图稿,想请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改正的。”

柳凌荟打开来细细斟酌了一番,不断地点头,片刻,她道:“好,整体看起来非常好了,嗯…”她又顿了顿,再看几眼,将图纸压在茶几上,拿起铅笔轻轻的在戏服袖口处圈了一下说:“这里,把这几样珠子装饰统统去掉,换成手工绣,会更好。”

……

赵若兮恍然大悟:“对了对了,就是这样了。您知道吗,从设计好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哪里累赘,但又看不出来,改来改去却还是不对。阿姨你太厉害了,只一眼就看出问题。”

柳凌荟淡然一笑:“经历多了,你也可以。这件戏服,很完美了,无论是设计理念,还是品相,参加大学生的比赛,绰绰有余。”

得到大师级的肯定,赵若兮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收好设计稿,大家又接着聊了些别的,欢笑声不断,尤其是冒菜,总逗的所有人笑作一团,连柳凌荟也跟着笑出了声。

许久之后,水苗再想起来那天,她的形容十分贴切了,她说那天的座位,早已注定了一切。

她与妈妈,连带着冒菜这个女婿,接待了对面沙发上的两对朋友。

又欢乐,又自在。

晚饭时,一向忙碌的水苗爸爸推掉所有的应酬,回家陪着一大家子吃了顿和和美美的饭,水苗妈妈特别高兴,喝了些酒,不小心透露出几件水苗小时候的囧事。

大家哈哈直乐,水苗撅着嘴不让妈妈再说,但想想也觉得好笑。

一顿饭从下午5点多,吃到了晚上10点多。

柳凌荟本让大家住在家里就好,太晚了她不放心。

但男生们都觉得不方便,便推辞了。

水苗因为好久没见爸妈,所以决定留下来过完十一再回去,剩下的人,被同一辆保姆车,送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任真给水苗报了平安,赵若兮说她睡不着,要去工作室赶紧把袖口赶出来,江河也挺高兴的,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两人走后,冒菜说他约了朋友出去玩儿通宵,叫了个车也匆匆离开。

任真:“你没什么安排吗?”

吕丛看起来似乎在没什么事,陪着任真往回走。

吕丛:“没事啊,你希望我有什么事吗?”

任真:“不啊,就问一下。”

吕丛笑一下:“你回宿舍干嘛?”

“睡觉,不然呢。”

“睡得着吗?晚上就你吃的最多。”吕丛笑道。

任真推他一下:“要你管,阿姨做的好吃。再说了,我的碗空过吗?水苗也不知道怎么,太热情了,一筷子一筷子的给我夹,我不吃能行吗?”

吕丛斜起嘴角:“那是因为,她想给江河夹,但是又不敢,所以只好把他的那一份,夹到你碗里来了。”

“去你的,少胡说,那是水苗爱我。”

“哦,爱你。”他低头看她一眼,她正好抬头,视线又一次意外相撞。

任真避开,然后咳一声:“那个…我先回宿舍了。”

吕丛若无其事的点下头:“好,那我去玻璃房唱会儿戏。”

丁字路口,两个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吕丛步子迈得大些,没几米,身后传来小跑的声音。

他微微侧眼,是她又折回来。

“怎么了?”他问着,但脚却没停。

“我也想唱。”她不看他,小声道。

两人看向不同方向,他笑一下,她也笑一下。

去到玻璃房,吕丛打开灯,任真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吕丛去到电脑前正开机,看她一眼,她站在门口愣神,傻了吧唧的。

“还在想昨晚的事情?”他问一句。

她回过神:“啊?”

吕丛无奈消息了笑:“没事,叫你把门关上,风大。”

……

“唱什么?”吕丛攒动鼠标,来回看。

“一起?”

他看她一眼:“我选我的,你选你的。”

“哦。”她傻傻的应一声,靠近了他一些,吕丛身上的热气扑腾着打在她的脸上。而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他细细闻着,和小时候闻见的一模一样。

“我唱…哪个呢?”任真仔细看着闪烁的屏幕。

他微微垂眸,她的一双眼睛大而透亮,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还挺好看。

“我唱…”任真突然抬头,吕丛避之不及,她的脑袋径直磕到他的下巴上。

吱啦一声,任真的椅子往一旁挪一下,她眼神闪躲揉了揉头,低声道:“没事吧?”

吕丛摸一下下巴,也有些尴尬:“没事。”

他愣几秒,赶紧转向电脑,又划拉几下鼠标:“唱这个吧。”

她看过去:“《霸王别姬》?”她又看他:“这是花脸的戏诶。”

吕丛不屑:“花脸怎么了?允许你一个花衫唱花旦,不许我老生唱花脸。霸不霸道啊你。”

任真白他一眼:“花衫本来就是兼花旦和青衣于一体啊,再说了,我之前就学过啊。”

吕丛一脸怪相嘴里学着她,然后说:“你咋知道我没学过花脸,能的你。就唱这个。”

“不是说各唱各的吗?”

吕丛靠近她:“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任真忍口怨气,他的地盘只好他做主。

“唱就唱!”

吕丛得瑟起身:“我先换衣服,你再换。”

他往套间走时,嘴里还唱着:“我吕丛,手里霸王枪,胯下乌骓马~”

任真冷笑,终于找到报复机会:“楚霸王是那样没错,你!我看你是手里玩具枪,胯下旋转木马。”

吕丛突然停下来,转身瞪着她。

任真略略略略吐着舌头做鬼脸,用嘴型道:“气死你。”

“幼稚。”他嚼一句不理她,回过身却淡笑了一下。

另一边,赵若兮与江河修改的新手稿已经快要完成,两人面对着伏在桌上,脑袋几乎贴在一起。

画着画着,赵若兮觉得有刘海有些碍事,想往后缕缕,结果一抬手,指甲不小心滑进江河左眼,力道不小。

江河嘶一下抬起头,揉搓着有些扎疼的眼睛,瞬间眼泪直流。

看对方拧着眉头面色痛苦,赵若兮吓一跳,赶紧跑过去:“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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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把把毛衣穿回去

何佳人点了点头:“嗯,不错,计划做的很详细,看来你是下了功夫的。我真的很敬佩你这样做事情认真的人。是这样,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我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也很感兴趣,毕竟是一件双赢的好事情。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明天会跟这几个朋友碰一下,最晚后天下午,咱们再约一次,制定详细合作方案。”

江好:“当然可以,这边的话,因为就学校而言您本身就是大股东,比赛您又继续投资支持。媒体这边,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希望后期可以帮您拍个片子,您看?”

何佳人当然愿意:“好,我这边没问题,到时具体的时间和方案你这边做好了,我全力配合就行。”

整张桌子,其实最亢奋的,是对面三个默不作声的人。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讲,才是最有意义的。

任真连唱什么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了。

吃过饭,大家各自散去,吕丛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先不回学校。

何佳人临走时拉着任真的手笑道:“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找吕丛就好,或者直接找我也行。”

任真瞥一眼吕丛,吕丛略略勾一下嘴角,像是真的不认识她一样笑得淡漠。

她又看何佳人:“谢谢阿姨,我知道了。”

……

回去的路上,任真手机叮一声。

江好打趣:“是不是有谁在追求我妹妹啊。”

任真脸一烧:“哪有,是我宿舍的小姐妹。”

江好点头笑一下:“这就好,我们任真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带走了。”说完,她冲着江河:“嗷?”

江河左右看看,嗯一声。

任真打一下江好,转而撒娇道:“哥哥,你管管她!”

章雨泽笑道:“好,哥哥回去一定好好说她。”说完他电话响起来,章雨泽按下蓝牙耳机,车里安静下来。

任真往车门靠了靠,大家都乏了,江河已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她偷摸着点开微信,是吕丛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任真:“我正在回学校的路上。”发完后她想起来,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

很快,手机亮一下。

吕丛:“我也在回去的路上,一会儿玻璃房见。”

任真:“什么事?”

吕丛:“来了说。”

之后她在问什么他都不回。

任真剜眼手机,气呼呼的把头撇向车窗,看着萧瑟但热闹非凡的夜景。

回到学校,她先回了趟宿舍,急急忙忙上了个厕所。

水苗正追剧:“你又干什么去?”

任真只拿了手机,已经站在门口:“我出去一下,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结果走的急,忘记穿外套了。十月中旬的风突然变得凛冽,任真抖抖嗖嗖一路快走。

玻璃房还黑乎乎的,吕丛还没到。

任真抱怨一句,先开门钻了进去,瞬间暖和起来。

晚上吃的有点撑,唱是唱不了了,吕丛电脑一直放在那里从没有拿走过,她过去打开,找到装戏的文件夹,点开一段听着。

她无聊划拉一下播放器,里面不少老生唱段,播放次数多得惊人。

冒菜说过,他疯狂的爱京剧,又说他缺乏安全感。

今天吃饭的时候,她悄悄观察过吕丛,他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他妈跟章雨泽说话的时候。

何佳人是生意人,说话多少场面一些,这些她都特别理解,只是换到他这里,或许就像电视里演的,工作,生活,何佳人只能抓一头,很明显,她选择了前者。

吕丛在漫长的孤独里靠京剧为生,要说起来,京剧比他妈还亲。

如果她和江河是热爱,那他便是依赖。想来,他也怪可怜的。

门外少年穿着件高领薄衫毛衣,宽宽大大,配着一条样式简单的牛仔裤,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行走的衣服架子。

吕丛推开门,任真正沉思,一听动静吓一跳。

吕丛挑下眉眼:“我就这么可怕?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任真翻个白眼:“你找我来什么事?”

吕丛关好门,走过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桌边:“拿回去吃。”

任真看眼袋子看眼他,鼻子耸一耸,味道熟悉极了:“你刚才说你有事,就是为了等这个?”

吕丛搓搓手坐在一旁,两条腿长长伸着:“对啊,看你晚上没怎么吃好。”

任真小声:“我…吃好了。”

吕丛轻轻勾起嘴角:“我说的是这个菜你没怎么吃好。”他漫不经心拨弄着鼠标。

……

任真偷看他一眼:“哦,谢谢。”

“你参加比赛的事情准备咋弄?”吕丛不接她的话,问一句别的。

任真来了精神:“我心里有几段了,我姐大概给我说了下流程。”

吕丛看她一眼:“准备找姐姐帮忙?”

任真恼一下:“怎么可能?!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吕丛笑了笑:“嗯嗯,看你也不像,但万一你技不如人,被比下去了怎么办?”

任真微微扬起下巴:“那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自己没本事拿第一,怪不了别人,只能怪我还不够努力。”

吕丛瘪下嘴,淡淡一笑。

任真:“你什么表情?!不过说回来,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吕丛看她,笑的玩味:“你哥倒是可以,你…”他晃下脑袋。

任真不服气:“我哥当然可以,我也不差!”

吕丛:“这种事情你倒是不让着他了。”

任真:“我们俩又不是一个行当的。”

吕丛笑一下点点头:“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趁热跟水苗一起吃。”

任真还是有点小感动的,于是和颜悦色了些:“谢谢你哦。”

吕丛哼笑一声,眼睛一直瞅着屏幕:“不客气。”

任真提起袋子,呵,还怪沉的:“那…我走了,你还要待一会儿吗?”

吕丛从电脑后探头出来:“要不你在陪我一会儿?”

任真:“才不要。”说着大步朝门口走去。

“你就穿这点?”吕丛突然问一句。

任真停下来,回头吐吐舌头:“回宿舍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忘记穿外套了。”

吕丛叹口气:“你是白痴吗?”

她刚准备反击,他却正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毛衣可怎么给?吕丛蹙眉,算了,管他的,站起来一抬手,呼啦一下撤下来。

任真站在对面怔住,一瞬间觉得他脱衣服的样子…还蛮帅的…吕丛里面穿着件短袖白T,他脱毛衣时,白T被带起来,几块腹肌一闪而过。

任真忍不住咽了咽嗓子,眼睛止不住的偷看他的腰间。

吕丛抖一下毛衣一手握着,另一只手抻一下T恤,看她时,她正盯着自己的腰发呆,他嘴角扬一下,走向她:“给,穿上,这会儿风特别大。”

任真回过神:“啊?”她低头看眼毛衣,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跑回去就好了。”

吕丛:“从这跑回去也要20分钟。”

任真仍拒绝:“真的不…呜…”

吕丛懒得废话,直接撑开毛衣套她脑袋上。

她挣扎几下,毛衣顺着纤细的身体滑下,瞬间包住她的整个上半身。

吕丛揪着领子向下一扯,一颗小脑袋钻了出来。

任真顶着满头因为静电乱飞的头发:“你干嘛!”

吕丛:“你话太多了。”

任真摆弄两下,这才算穿好,袖子不要太长。

吕丛趁机在她头上又揉了一把,头发更炸更乱。

任真气的跺脚,吕丛哈哈大笑。

任真鼓着腮帮子:“希望一会儿冻死你。”

吕丛笑道:“那你想多了。”

她恼火的翻翻眼睛,走去开门的时候笨拙的把手伸出一截来,留给吕丛一个凌乱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

吕丛看着空荡的夜色淡淡笑了笑,心底莫名的愉快。

任真走一路抓一路的头发,衣服穿在身上大的夸张,过往的同学总会飘几眼这个炸毛怪。

回去后,水苗知道衣服的来历笑的断气,她更恼,苦笑着赶紧脱下来。

“快来吃吧…”任真把头发扎了起来,走去袋子旁。

袋子包的很严实,是那种质量很好的手提袋,又厚又精致。

她打开来,一股子香气袭起来。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不光买了大份的香辣牛蛙,还怕她吃的腻,又买了一大盒切好的水果。

水苗扑在袋子边,两只眼睛快要瞪出来:“哇塞,吕丛人可真好!你还跟人家置气。”

任真把餐盒摆放好,嗦一下手指上的油渍:“我哪里有跟他置气,明明就是他一直在那找事情。”

水苗:“嗷嗷嗷,哎~我就看你俩…”她说一半没继续往下,夹一筷子牛蛙丢进嘴里:“嗯嗯嗯,太好吃了吧!”

任真追问:“你就看我俩怎么?”

水苗嘴里塞的满当当,晃晃手:“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可是水大仙。”

任真也吃一口,爽极了,打趣道:“我看你是水仙。”

两个人哈哈哈笑起来,然后围着桌子,美美吃了一顿。

晚上去阳台收衣服,风吹的任真直哆嗦,已经快12点了,吕丛穿的那么薄,不要紧吧?她站在阳台上纠结,要不要折回去,把衣服还给他。

“任真,你电话。”屋里水苗嗷一声。

任真抱着衣服跑进去,是吕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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