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终结者 - xp1024.com
《梁山终结者》


一 睁眼即反

“兄弟们,杀了方有常,吃饱饭!”

“吃饱饭~”

高昂的欢呼,让方天定悚然而惊,睁开了眼。

穿越了!

这倒是不稀奇,也有幻想过,甚至还有期待。

只是,现在是何时何地?

月朗星稀,荒郊野外,衣衫褴褛,扁担锄叉,妥妥的农民起义模式开局。

刚睁眼就zào fǎn,一点缓冲都没有,真ci ji。

只是看不出什么线索。

再看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提着方天画戟,衣服整齐干净。

地位不低,是个头目甚至是骨干领导。

方天定暗暗庆幸自己不是炮灰,不然三两仗下来,怕是凶多吉少。

因为自身的局限性,农民起义中的底层成员伤亡率实在太惊人了,随时随地可能死于非命。

头目则要好得多,特别是有马,可进可退,灵活些的,一般不那么容易死。

此时深夜,有些寒冷,约莫深秋初冬的时候。

再看周围,枯黄中还有一些绿色,大概是在偏南地区。

还没思考清楚,方天定只见得一个首领模样的老者指着自己,道:“天定,带头冲锋!”

方天定不由自主地回道:“是,爹!”

这是身体中残存的感情在作怪,方天定也就顺其自然。

心中轻松了几分,自己是大头领的儿子,更不容易死了。

轻轻一敲马腹,马儿迈开了脚步,向着不远处的村庄跑去。

立刻有十余骑跟上,簇拥着方天定,跟随冲锋。

冲在前头,方天定不禁有些迟疑。

环境未明,危险莫测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认识路啊!

前方有个村庄,可是规模颇大,他知道要打哪家?

没时间犹豫,村庄已经近在眼前。

刚刚一阵呐喊,村子里早就被惊动了,不但土狗叫的厉害,更有人家点起了灯光。

果然是乌合之众,明明是准备夜袭的,结果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低调些。

方天定一咬牙,带头向院落规模最大、灯光最亮的那户冲了过去。

杀大户,当然要挑富的来。

不管现在还是后世,房屋大小都是衡量财富的重要标志之一。

几十息的功夫,大户围墙近在眼前。

咻~咻~几支箭飞了过来。

本能之间,方天定挥动画戟,磕飞了箭枝。

再看左右,都是挥动兵器,磕飞了箭枝,十余人无一受伤。

一群高手,方天定暗暗评价。

只是没人说话,好像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一轮箭后,马匹已经来到墙前,六尺围墙后,影影绰绰地站着十多个人。

“必是方腊那贼子无疑,兄弟们挡住!杀一人赏银百两。”

方腊?

来不及思考,方天定本能挥动画戟,削飞了两颗头颅。

发声喊,墙头人群一哄而散。

杀散了守卫,方天定踩镫而起,又在马鞍上借了一脚力,直接跳上墙头。

只见院墙内放着梯子板凳,两具无头尸体跌倒在地,汨汨流淌着鲜血。

三二十个家丁,团团围着一个老者,紧张地看着墙头上的敌人。

许是知道不敌,只听老者叫道:“方天定,今日尔等zào fǎn,他日你必死无全尸。”

你说的很对!然并卵,请你先死。

十余人先后跳下墙头,如虎入羊群,大杀特杀后,一个没活。

就这样站在墙头上,方天定喝道:“方杰!”

“在!”一个持着方天画戟的年轻人回道。

“先开门,迎接父亲入内,其余人等打扫各处,防止漏网之鱼伤人放火。”

众人领命而去。

跳下墙头,方天定拄着画戟,倚墙而立。

方有常,方腊,方杰,方天定。

江南方腊起义!

史载,冬十月戊辰朔,建德军青溪妖贼方腊反。十一月己未,方腊陷建德,又陷歙州、杭州,三年春正月壬寅,方腊陷婺州,又陷衢州,二月陷处州,夏四月庚寅,忠州防御使辛兴宗擒方腊于青溪。

半年占据六州,旋即被扑灭,可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到还有半年好活,方天定有些慌。

起义已经开始,阻止是不可能的,他是贼首方腊之子,别人或许可以下船,他是万万没有机会的,除非一辈子隐姓埋名不出头。

只是这样,未免太憋屈了。

哪个穿越者没有一腔抱负,如何能够如漏网之鱼一样东躲西藏?

不甘心啊!

半年时间虽短,却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方天定暗暗思索。

不管怎么说,总要努力一下,不行就学宋江招安,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咦?想到宋江,方天定一拍脑袋,叫住方杰,问道:“三叔是不是叫方貌?你爷爷是不是方垕?”

方杰乜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就是在看傻子。

得知答案的方天定讪笑一声,说道:“刚刚杀了人,有些不舒服,陪我聊聊。”

“哦。”方杰释然。

方天定问道:“对了,你知道山东宋江么?”

“谁人不知?呼保义及时雨,好大的名声!”方杰说道:“梁山一百零八将替天行道,做得好大事业,只是一心招安,因为辽狗寇边,被狗皇帝派去抗辽了。”

不等方天定询问,方杰自顾自说了下去。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江州劫法场,河北枪棒一绝玉麒麟卢俊义,梁山生擒高俅,等等事迹。

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羡慕其义气,嫉妒其实力,恨其招安。

待方杰说完,方天定又问道:“可知道河北田虎。”

许是正在兴头上,方杰也不疑有它,说道:“如何不知,在河北闹的好大事情,可笑狗皇帝却蒙在鼓里。还有淮西王庆,也闹将起来,迟早做大。因为这些缘故,伯父才决心起事。”

看着兴奋的方杰,方天定这问道:“若是梁山宋江前来征讨,又当如何?”

“哼!”方杰挺起胸膛,道:“来一个杀一个,两个杀一双。”

的确能杀一个,在杜微飞刀帮助下,方杰杀了霹雳火秦明,两个则不行,方杰最后被柴进燕青偷袭而死。

随后,帮源洞被破,方腊被生擒,东京菜市场吃了剐,金芝公主自缢。

方天定早就死在了杭州,被张横枭首,死无全尸。

阖家尽灭,无一幸免。

由不得方天定不慌,谁想死?

慌也没用,方天定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多,大概也就一两年的样子,宋江就会征讨江南。

如果应对不当,免不了重蹈覆辙,被枭首示众的下场。

如果来的早几年,还有机会抱上梁山的大腿,甚至成为梁山之主也不一定。

现在嘛,没机会了。

梁山好汉已经洗白上岸,方腊的贼船却刚刚启航。

双方只会成为对手,也只能成为对手,你死我活的对手。

别人投降,或许可以活命,作为方腊的儿子,投降就是把自己往菜市场的剐台上送。

既然没有活路,那就挣扎出来一条活路!

我不想死!方天定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曾经,自己也梦想过成为梁山好汉,现在,却必须成为对手。

既然赵宋不重视这帮忠勇好汉,就让自己亲手终结梁山的故事吧。

刀枪论英雄,战场见真章!

下定了决心,方天定也有几分期待。

和梁山好汉做过一场,哪怕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吧?

若是能够全取天下,定然缔造一个朗朗乾坤,也没有各路好汉留名的机会了。

突然,只听方腊喝道:“都杀了!”

方天定一看,三二十个方有常的家人如瑟瑟发抖的待宰羊羔,正在哭泣求饶。

有杀错,不放过,杀气腾腾的,方腊没有一丝心慈手软,根本不管俘虏有没有抵抗之力。

听到命令,立刻有刀手狞笑着举起了朴刀。

方天定心中一急,喝道:“慢!”

方天定的地位和声望都不低,一声喝令后,刀手们都看了过来。

方腊问道:“天定,尽皆害民狗贼,留之何用?”

方天定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阻止杀俘,不过是后世的人道主义精神作祟,纯属本能,特别是俘虏中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如何下得了手?

只是,和反贼讲人道主义,无异于对牛弹琴,怕是要被人以为是神经病。

急中生智,方天定说道:“留下这些人,号召乡亲,进行公开审判,公道自在人心,该死者必死无疑,不该死者,发为苦役,作为惩戒。

此举为民做主,彰显义军公平和仁义,以收揽人心,亦可以震慑凶恶,警戒世人。”

“天定此言甚是有理,十三郎或可从之。”一个壮年人点头道。

又一个青年也说道:“大兄,我亦觉得天定此言有理。”

两人面容和方腊有几分相似,都提着方天画戟,正是皇叔方垕和三大王方貌。

哥已经尽力了,是死是活,看你们的造化,方天定瞥了俘虏们一眼,默默想到。

老者点点头,道:“即如此,且押下去,待天亮,唤众乡亲前来,再行处置。”

“是!”

自然有人带着俘虏下去。

接下来,当然是清点钱粮了。

收获总是美好的,不管是自己亲手耕种还是抢掠所得。

这是人性,难以改变。

眼看着不少人,偷偷地把铜钱金银器往怀里塞,方天定又忍不住了。

乌合之众,如何能忍?

看向方腊,方天定小声说道:“爹,人性贪婪无度,未免以后失控,是否禁止一二?”

方腊也是看在眼里,却摇头道:“兄弟们干这杀头的买卖,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快活,且由他们。”

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啊!见小利而忘大义,难怪只有朱元璋和太祖能够成事。

不树立信仰,无以成组织,则必败无疑。

方天定给自己打气,梁山好汉以义气凝聚一团,我以信仰凝聚众生,怎么也不能输了。

二 收揽人心

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财务也点算完毕。

秋收过后不久,大户都是粮多钱少,总计收获粮食四万石,银钱一万贯,金三千两,牲口百余,鸡鸭百余,其他杂物若干。

收获颇丰!

因为不知道收拢了多少人,方天定也不知道这些物资能够坚持多久。

但是,打大户这种事,肯定是要坚持的。

既可以为民除害,收揽民心,又可以获取钱粮,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来到打谷场,方腊叫来冯喜,道:“且去请乡亲们前来,审判方有常一家。”

“且慢。”方天定唤住冯喜,道:“我等起兵,为的是诛朱缅,废花石纲,劫富济贫。

目下我军势弱,百姓多不亲我,你去请人,必有不敢至者,实乃正常,你且由他,切勿侵扰。

日久见人心,我等只需严明军纪,不胡乱杀人,不放火、抢掠,辅以放粮济困,减免债务,分发土地,以后打上胜仗,民心自然依附。

唯如此,大事才可成!若是吓坏百姓,却与狗官何异?”

方腊略略思忖,道:“天定所言甚是,照此办理。”

“圣公英明。”冯喜转身,带人离开。

建议被采纳,方天定心中一喜,又道:“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军初起,须得严明纪律,以防以后大患。

我有建议,各位兄弟且听: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nuè dài俘虏。”

我待百姓如儿女,百姓自然奉我为父母,请父亲,各位叔伯兄弟细思。”

闻言,周遭各人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此时,众人尽皆提着大包小包,怀里塞满银两铜钱呢。

若是听方天定的,岂不是要把收获全部交出去?

方腊也摇头,道:“约束太多,多有不便处,容后商议。”

方天定心中不愿,却也不能折了老爹的面子。

论私,他是儿子,lun gong,他是部下。

而且,起义初起,军队全靠方腊的威望维持,必须顾全方腊颜面。

只是,方天定却也坚定了确立领导权的心思,起码也要有军事领导权。

若是方天定有方腊的威望,直接强行颁布命令又如何?大家只能遵照执行,还能散伙跑路不成。

听到方腊否决了方天定的提议,众人长舒一口气,复又喜笑颜开,谈论着各自收获。

见此,方天定明白了方腊的无奈。

非是严明军纪不好,而是义军初起,本就胆战心惊,没有甜头,谁愿干这杀头的买卖?

幸好,也只是贪些浮财,并没有"jian yin"tu shā的发生。

这不是因为觉悟高,而是放不开。

大部分人还是有廉耻的,吃大户发个财没有问题,qiáng bào妇女、屠村屠城,不是集体狂热,还真没有几个做的出来。

这也是以后严明军纪的基础。

记住这一筹,方天定默默盘算军事准备事宜。

zào fǎn路上,大小战必不可少,不等宋江前来,只是不久后,两浙路都监蔡遵会统军数千来伐,必须早做筹谋。

原来轨迹中,这次进攻会被义军轻易挫败,方腊因此声势大涨,豪取六州。

方天定却不能袖手旁观,他必须在与赵宋的第一战中,树立绝对的军事权威和军事领导权,为以后的计划奠定基础。

农民军的坏毛病太多,借鉴太平天国的历史,方天定不掌握主导权,义军迟早得bēng pán。

严格的训练,深入的思想教育,再打上几仗,一只铁军就能出炉。

思虑间,只见冯喜气呼呼地走过来,道:“圣公,兄弟们叫破喉咙,只来了十余人,其余人不敢出来,莫不如兄弟们破门绑出来?”

方腊看了眼方天定,道:“天定早有预料,且这样吧。”

方天定舒了一口气,他就怕方腊脑袋发热,那可就没办法玩了。

“兄弟们,大家辛苦啦!乡亲们,让你们担惊受怕啦!”方腊挥挥手,继续道:“朝廷昏暗,视我等如猪狗,方有常贪婪无度,助纣为虐。

今日我等打破方有常家,杀了那畜生,擒获他家老小在此,大家有冤申冤,有仇报仇,我必为大家主持公道。”

一时冷场。

十多个出来的百姓,畏畏缩缩,低头不发一言。

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圣公,何须啰嗦?全杀了了事。”

方天定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戮,我等和朱缅、方有常等人有何区别?”

指着缩成一团孩子,方天定说道:“今日,我等杀了他,来日,是不是也杀别的孩童?杀来杀去,岂不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我等后代又当如何?”

这汉子一时无言,只是说道:“左右不过孽种罢了,何必留情?”

看其他人认可的表情,方天定感觉头疼,思想建设真是烦躁,却不得不做。

方天定说道:“我且问你,他可有恶行?”

三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行?众人自然是摇头的。

方天定继续说道:“即如此,我们杀了他,是不是滥杀无辜?出刀容易收刀难,乱杀无辜,我们还讲什么仁义,如何让百姓信服亲近?”

众皆无言。

方腊露出微妙的神色,沉思片刻后,说道:“天定所言,甚是有理,以后,我等绝不滥杀无辜。”

方腊是真的听进了方天定的意见,根据俘虏平日行为,一一宣布罪状,杀了十多个,带回去做苦役十多个,还有几个当场释放。

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由不得众人不服。

事实证明,不是活不下去,义军又没有展现出光明的前景,大家最多保持中立。

十来个百姓领了粮食,全部缩了回去,至于分发田亩,根本没人要。

方天定也不以为意,这种困境,只要有两场胜仗,自然迎刃而解。

公审结束,准备撤回,方天定转头看到几个人,各持火把,准备放火。

“站住!”方天定喝止几人,问道:“你等欲烧何处?”

“方有常家啊。”

回答的理所当然,方天定觉得心好累。

纵火大掠,贼性难改,想收拾军心,任重而道远啊。

方腊走过来,说道:“狗贼豪宅,留之何益?若是官兵来,又有住处,不若一把火烧了。”

方天定道:“爹,水火无情,若是殃及乡亲,岂非我等过错?且,烧了此处,官兵还能露宿不成?再则,许多粗重家什于我无用,乡亲们却可取用,总好过付之一炬。”

沉思片刻,方腊颌首,道:“言之有理。”

阻止了放火,方天定仍未释怀,默默盘算着怎么加强思想教育。

推拉着粮车,牵着猪牛羊驴,大家伙兴高采烈的往山里走去。

路上,方天定通过旁敲侧击,也弄清楚了大家伙的身份。

方家的有圣公方腊,堂弟方杰,叔叔方貌,堂爷爷方垕。

摩尼教骨干有潘文得,应明,家余庆、李韶、韩明、杜敬臣、鲁安、潘濬、程胜祖,刑政,冯喜,叶贵,蒲文英。

除了方杰,其他人并无出色战绩,甚至可以说是送人头的。

方天定心中升起了紧迫感。

若想对抗梁山好汉,石宝、邓元觉、王寅、庞万春这些猛将,必须尽早寻到。

只是毫无线索,无从着手,只能等他们自己出现。

思虑间,众人进了山,绵延山道七拐八绕甚是险要。

帮源洞附近丘陵上,零散着许多窝棚,见到方腊回来,无数人迎了出来。

最前面的,却是方天定的母亲邵氏,妹妹方百花,弟弟方亳。

问候寒暄后,方腊吩咐煮饭,大家尽皆饱餐一顿。

方天定也问了清楚,这里一共有三万人,尽为破产贫民,猬集在方腊周围,以求活命。

第二天,方天定找到方腊,说道:“爹,我们人多势众,然而却是乌合之众,如今有粮,正好捡点精壮,训练出一只强兵以备不患。”

方腊道:“本当如此,却有一个难处,兵甲全无,如何练兵?”

方天定道:“兵甲或可慢慢打制,练兵却宜早不宜迟,再则,编制藤甲,削竹为枪,亦可应急。”

方腊犹疑道:“竹枪可用?”

方天定笑道:“试试便知。”

方天定说的竹枪,当然不是孩童的玩具,而是狼筅。

狼筅乃用大毛竹,上截连四旁附枝,节节枒杈,视之粗可二寸,长二丈。

听说方天定要削竹为枪,众人都来看热闹。

潘文得调笑道:“天定,听说你要制造竹枪?”

众人都笑,竹子如何杀人?

方天定也不去管,选了老迈坚韧的毛竹,取了两丈长。

前端削尖,两旁留枝,用火熨烫的有直有勾。

看到半成品,众人还是笑。

方天定又仔细烘烤一遍,再入桐油浸泡,敷上毒药。

毒药?!没人敢笑了。

持着两丈长的狼筅,方天定笑着对潘文得说道:“兄长可愿与我一试?”

潘文得人称“游弈神”,未来会官拜润州统制官,有的是勇力,自然不惧,挺着朴刀走上前来。

只听方腊喝道:“胡闹,枝杈蔓延,又有毒药,若是受伤又如何?”

方天定接道:“父亲所言在理,重新取过就是。”

重新换了根毛竹,又给潘文得一个斗笠当做盾牌。

方天定站在潘文得面前,道:“我防守,只直刺,兄长尽可来攻。”

潘文得挺起朴刀,就像绕路而来。

方天定斜挎步,狼筅刺出,潘文得斗笠护身,朴刀砍出。

只见前端被砍落了一尺有余,方天定回步,持筅而立,面对潘文得。

潘文得被阻了阻,也没拉进距离,只能重新来过。

这样,两人纠缠一阵,狼筅只余一丈,潘文得却无计可施。

“且休!”潘文得跳出战圈,道:“大郎武艺高强,我攻不进去。”

方天定笑道:“此物若是前端加锥,便是鳞甲亦可破,结阵而战,官兵必不能挡。”

又叫了十余骨干,稍微培训后,排成一排。

竹长两丈,枝杈蔓延,整齐如墙。

方天定又道:“此乃战阵,谁人来破?”

众人面如土色,莫有敢言能抵挡者。

三 训练备战

“立正,齐步走,一二一,左右左……”

随着潘文得口令,三百士卒举着狼筅,缓缓前进。

每个士兵,都是平头短发,左脚光着,右脚有鞋。

左右不分,只能光着一只脚,好在效果不错,大部分人都已经记住了左右。

士兵跨步向前,其徐如林,整齐划一。

短短半个月,能取得如此成果,方天定也比较满意。

突然,方天定喝道:“停!”

一声令下,所有人保持动作,停顿在原地。

一排鞋子中,一只光脚特别明显。

方天定喝道:“张二狗,出列!”

“是!”张二狗有些心虚。

方天定又喝道:“潘文得,你来监督,原地踏步一千次,务必纠正其左右不分。”

“是!”潘文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张二狗。

这家伙,身强力壮,胆子又大,的确是个好兵,可是这左右不分的毛病,真的让人头疼。

方天定不再多管,走到其他地方,检查训练情况。

以每个月支家属粮两石,钱三贯为代价,招募精壮士卒三千。

一千五为枪手,用狼筅,结阵而战;一千为刀兵,用团牌、朴刀,护卫枪手弩手;五百为弩手,在庞万春的指挥下,操作扭力弩。

方天定窝在山里训练士卒,方杰、方貌各自带人铲除害民大户,以获取钱粮供应山内。

因为不滥杀,不扰民,方腊义军名声大噪,前来投奔的好汉络绎不绝。

最出名的,莫过于庞万春。

昱岭关上,箭射史进,又指挥部下一举射杀了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五个好汉,接着又射杀了欧鹏,端得不负小养由基之名。

听到庞万春前来,方天定鞋都没穿就迎了出去,着实演了一出忘履相迎的典故。

方天定如此敬爱,庞万春也是死心塌地,先后唤来了计稷、雷烱。

如此出色的远程指挥官,方天定当然要赋予重任,令其训练远程部队。

只是义军贫弱,仅有猎弓百余,难堪大用,因此,方天定指导工匠打制出了扭力弩。

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投射硬木矛。

清溪产漆器,有的是好木匠,各部件制造起来并不费力,只是皮绳、筋腱、马鬃难寻。

方天定因陋就简,剃了头发,夹杂着蚕丝,以为扭力弹簧,实验证明,此举完全可行。

因此,全军短发,有人戏称为和尚兵。

看到方天定走近,庞万春连忙迎了过来。

方天定道:“训练如何?”

庞万春回道:“甚好!扭力弩轻便,操作简单,端得厉害。”

“已经制作了多少?”

“二百余,二人一台弩,或可扩建。”

方天定沉吟片刻,唤过叶贵道道:“通知下去,再招兵五百,扩充弩箭部队。”

庞万春大喜,连忙行礼。

手下多固然欣喜,兄长信重,更当剖心沥肝报答。

士卒两人一组,抬着扭力弩狂奔一阵后,固定在地,拉住杠杆,放置木矛。

咻~一百五十余丈外的肥猪被扎成了刺猬。

威力和准度都很不错,不好说胜过床弩,但是扭力弩价格便宜,易于生产运输和操作,却是远胜于床弩。

若是配上huo yào包,也可以当火炮用。

只是土法熬硝的任务刚布置下去,还没有huo yào。

看了一阵,方天定又来到刀兵这边。

只听得李韶呼喝道:“上步斜上架刀、上步横抹刀。

各位出生赤贫,圣公怜悯,收留尔等,方家大郎又传授如此玄妙刀法,须得用心习练,早早掌握,以为战场活命的手段。

都有,上步转身横扫刀!”

闻言,方天定不禁颌首,能够对士卒辅以思想教育,哪怕是初级的xi nǎo教育,很不错。

天气颇冷,大家却汗流浃背,可见热情,见无问题,方天定也不打扰,转向工匠区。

工匠区负责人是蒲文英,这个未来的司天太监,武艺全无,数学却很不错,用来主持工业生产倒也合适。

陪着方天定到处看,蒲文英介绍道:“因为花石纲的逼迫,又逢天灾,破产工匠为数不少,目前各类工匠两千余……”

这么多工匠,方天定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推上战场,作为炮灰使用。

铁匠炼铁,打制兵器;木匠制造扭力弩;烧石灰的烧制水泥、玻璃;裁缝缝制号衣旗帜。

“土高炉和坩埚炒钢已经应用,炼得好铁,只是铁矿不足,水泥和玻璃还在研究中。”

方天定颌首,道:“工匠还是太少,且去营地里,挑选些少年充实进来。”

蒲文英一愣,道:“这些少年如何肯来?就算来了,也只是徒费钱粮罢了。”

方天定道:“钱粮无妨,招来后,跟着学习手艺的同时,进行扫盲,我写给你的几本格物书,尽皆传授下去。”

现在的工匠,手艺都有,创造力也还行,再想突破,却无可能。

方天定自然不愿意看着大把的科学知识无人实现,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说不得,就能出一个瓦特、爱迪生那样的人物。

当然,这样的心思不必细说,蒲文英只要执行,完成。

“等等。”拉住蒲文英,方天定说道:“你可知道谶纬?”

如何不知道?这可是老本行!蒲文英吧啦吧啦给方天定说了一通。

“说的太深奥了。”方天定粗暴地打断了蒲文英的长篇大论。

深奥的东西,只能骗骗聪明人,骗老百姓是不行的。

因为老百姓听不懂啊!

不要以为唐宋的诗词很昌盛,就人人识字,不存在的。

想想梁山好汉里,鲁智深和李逵见热闹,跑去看缉捕自己的文书,差点闹出大笑话来。

为甚?因为两人不识字啊。

李逵这个莽汉也就罢了,鲁智深可是提辖,妥妥的中层军官,他都不识字,还指望识字率有多高?

“所以,你要这样这样……”方天定安排道。

蒲文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连点头。

铛铛铛~午间开饭的铜锣敲响。

“大郎,莫不如一起用餐?”蒲文英笑道。

方天定自无不可。

一双筷子,一个小木盆,就是大家的餐具。

工匠的伙食,按照每人每天三斤米、一两油,一钱盐支取,这样的伙食,勉强能够吃饱。

没办法,因为油水缺乏,个个都是大肚汉,白米饭不是一般的能吃。

工匠每天还有一百文或者五斤米的工钱,以供养家属亲眷。

方天定也不讲究,盛了饭菜,就开始扒拉起来。

期间,免不了和工匠们拉拉家常,收揽一波人心。

蒲文英蹲在方天定旁边,说道:“大郎,这饭菜却是不如军队了。”

白米饭,野菜豆腐和鱼熬的汤,的确不怎么样。

方天定笑道:“没办法,关键时刻,必须紧着军队来,等到胜利了,保证大家每天吃的都和军队一样。”

军队伙食,每人每天半斤肉,一斤鱼,米饭管够,另外每天补助二百文钱或者十斤米。

比过年吃的还好!所以士卒们士气高涨,训练刻苦,自己能够吃饱,家属又不会挨饿,惜甚么力气?

听到方天定许愿,一个老年工匠问道:“哦,大郎,真的有那么一天么?”

“当然!”方天定停下筷子,说道:“占了天下,苛捐杂税都给免了,田租不过三成,只要大家勤快,何愁没有肉吃?”

众人皆默然,三两下扒完饭,各自上工去了。

吃苦耐劳,一直流淌在华夏诸民的基因里,但凡压迫宽松些,大家也能想办法吃饱饭。

可惜,老天爷不愿意,皇帝又不让,逼得大家进了山。

听了方天定的愿景,众人都是盼望。

提不了刀,上不了阵,就多出些力气,不求天天吃肉,只求温饱无虞。

愿望就是如此简单。

众人以行动表明态度,方天定也暗暗发誓,绝对要让大家天天吃肉,争取让大家吃出三高。

吃了午饭,士卒训练继续,方天定开始磨练自己的武艺和骑术。

方家家传的戟法,威力非凡,身处反贼阵营,方天定当然要有自保之力。

挥汗如雨中,一群六七岁的孩子跑了过来,纷纷嚷道:“方家哥哥,我们也要学武,好上阵杀敌。”

个个衣衫褴褛,大冬天的,都没有穿鞋,甚至还有男童只穿了半截裤子。

实在是穷,哪怕缴获了如此多钱粮,也不能保证人人温饱,特别是军队占据了大半资源后,流民们每天只有六碗稠粥果腹。

饿不死,距离吃饱也还远,哪怕能通过工作换取一些粮食,也是杯水车薪。

人多粮少,方天定也是无计可施。

“哎~”叹了口气,方天定叫道:“叶贵!”

叶贵应声而至。

宋江征方腊时,叶贵去扬州联系内应,被张顺发觉,一刀剁进水里,一句台词都没有,妥妥的龙套。

文不成武不就,叶贵只能给方天定当个跑腿的。

方天定吩咐道:“去,召集营地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童,教他们识字算数,每天管两顿饭。”

看到叶贵杵着不动,方天定喝道:“去啊,愣着干嘛?”

叶贵苦着脸,说道:“大郎,粮食本就不够,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怕是支持不到半个月,冯掌柜不会同意的。”

冯喜是方腊称帝后的引进使,路人甲一个,现在掌管着钱粮支出,扣扣搜搜的,人称冯掌柜。

听到没粮,方天定也是头疼。

因为仁义广播,半个月涌来七八万人,个个拖家带口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不过,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方天定喝道:“告诉冯喜,就说是我的命令,我爹那,我自去解释。”

叶贵苦着脸离开了。

方天定看着如火如荼训练的士卒,默默盘算道:“半个月,差不多也该出山了。”

晚上,军队回营,工匠收工,流民回窝,方天定也歇不了。

各级军官齐聚一堂,听方天定上课。

除了基础的识字算数,还有简编的战争论、纪效新书、三十六计等书籍,其间免不了思想教育。

众人歇息,方天定还要趁机写书。

脑海里的东西,总要落到纸面上才保险,免得忘记了。

幸好,穿越有福利,力大无穷,思维敏捷,精力充沛,这才能坚持下来。

四 官兵

车辚辚马啸啸,行人弓箭搁在腰。

一只五千人的大军,有气无力地沿着官道缓慢行进。

蔡遵坐在车中,忍不住焦躁,喝问道:“清溪县还有多远?”

心腹颜坦立刻回道:“还有半天。”

看了看天色,蔡遵喝道:“吩咐下去,加快速度,日落前必须进城。”

想他堂堂蔡京族侄,有的是娇妻美妾,良田豪宅,若不是听到童谣,如何会讨得两浙路都监的职使,吃这番辛苦?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圣公,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圣王,圣王来了不纳粮。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狗大户,敢害人,小民莫憋屈,申冤且找和尚军。和尚军,不扰民,老小莫惧怕,贪官污吏要小心。”

想起这些童谣,蔡遵只觉得愈加烦躁了。

直恨不得立刻飞到清溪县,好好快活一场后,率大军直趋帮源洞,剁下方腊狗头。

“呸,区区蟊贼,也敢自称圣公?徒惹人笑!”蔡遵不屑地想到。

只是,为什么会有莫名的心虚呢?

蔡遵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虚的,他是为了剪除乱贼,为朝廷效力,嗯,就是这样。

方天定并不知道蔡遵的想法,他正忙着动员军队,准备迎敌。

骑着马,提着戟,方天定喝问道:“兄弟们,五千官兵来袭,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怕!”

稀稀拉拉的声音并不热烈,表明大家底气不足。

这很正常!除非证明官兵只是纸老虎,否则草寇面对官军总是缺乏底气的。

听闻官军来剿,方腊等人都麻了爪子,若不是方天定打气鼓劲,怕是要散伙。

“看来大家还是有些害怕的。”方天定笑道:“怕也正常,我也怕。五千官兵,真是吓死个人。”

看到方天定故作害怕的样子,众人皆笑,却不那么紧张了。

“人都贪生怕死,此次迎敌官兵,我也不知道谁生谁死。”

方天定突然提高声音,继续道:“但是,我们没有退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就在身后,就在这里。

我们可以跑,他们如何跑?就算能跑,去哪里,吃什么,喝什么?

只有击退官兵,才能让家人活下去,才能让大家吃饱肚子,此去,唯有死战!

我们力战而死,家人活,我们逃跑活着,家人死,如何选择?”

“死战!”

“死战!”

“死战~”

众人齐声高呼,群情激奋。

不为国家大义,不为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诉求,一如方天定的愿望。

活下去!

不管是梁山宋江,还是精锐西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待到众人狂热的呐喊停歇,方天定喝令道:“为了家人,全军都有,出发!”

高可立大喝道:“敢死队,随我走!”

听到命令,一千青壮跟着他和张进仁向外跑了出去。

高可立和张进仁这一对组合,一个善射一个机智,先后杀了韩滔和彭玘,是难得的良将。

两人刚来,正逢官兵来袭,方天定安排两人招募一千善于奔跑登山者,穿破衣,拿扁担锄头,负责诱敌。

因为没有训练,出发都是一窝蜂,完全的草寇模样。

唯有如此,官兵才不会起疑。

一千五狼筅兵,一千弩兵,一千刀盾兵,两百马兵,迈起整齐的步伐,昂首出发。

诱敌深入,择险要处埋伏,争取全歼,这是方天定制定的战略。

计划都已经详细到个人,能不能实现,就看执行力。

朝着方腊、邵氏行了一礼,方天定翻身上马,领军出发。

看到方腊夫妇面有忧色,蒲文英劝道:“圣公,大郎此去,必然大获全胜,却是不必忧虑。”

邵氏闻言,追问道:“果真如此?”

听到官兵来袭的消息,从方腊一下,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退,躲到崇山峻岭深处,和官兵玩duo māo māo。

方天定第一个站出来,提议抗击。

一旦撤退,散了的不止是流民,还有人心。

覆水难收,人心也一样,聚得慢,散得快。

人心一散,队伍就没法带了。

如何能够撤退?

练兵一个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如果连孱弱的江南官兵都打不过,还指望着打宋江?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坚定大家抗击官兵的信心后,方天定提出诱敌深入的战略,又集思广益,完善了战术计划,就等官兵到来。

尽管知晓胜算很大,众人还是担心。

蒲文英笑道:“月前,吾夜观天象,紫微星虽移东南,却有一百零八妖星侵扰,似有倾覆之祸。

杀方有常那夜,天象大变,吾研究月余,却是有大星护持紫微,阻止妖星南下的征兆……

我认为,此大星正是大郎,所以,大郎此去,必然功成。”

蒲文英吧啦吧啦一大通,大家都有一种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是真的好厉害的感觉。

这么厉害的人,说出来的道理肯定是可信的,所以,众人稍稍安下心来。

等到众人散去,蒲文英又说道:“圣公,大郎种种作为,实乃天授,圣公还要全力支持才好。”

方腊颌首道:“大郎作为,古今不见,非天授不可,我当然支持到底。”

清溪县内,一匹马直奔县衙,骑士径直奔到堂内,拜道:“回禀相公,蔡都监率大军已到十里外。”

知县陈光立刻吩咐道:“左右,随我出郭相迎。”

文贵武贱,作为文官县陈光完全可以大喇喇地坐在衙堂上,等待都监来拜见。

可他没有,而是出郭三里相迎。

不是因为辖区不靖,有盗出没,而是蔡遵的靠山是蔡京,他实在惹不起。

一群人簇拥着来到城外,只见远处烟尘滚滚,犹如黄龙出世,煞是壮观。

等了一阵,蔡遵车驾出现,陈光立刻迎接过去,拜道:“下官陈光拜见都监。”

蔡遵掀开车帘,道:“免礼,进城。”

城中,最好的住所,美酒佳肴,歌姬wu nu,已经准备就绪。

丝竹阵阵,舞姿曼妙,陈光的刻意奉承,让蔡遵得意至极。

见火候已到,陈光捧出一个木匣,送到蔡遵身旁,道:“下官无能,累的都监奔走,此乃一点俗物,聊表歉意。”

蔡遵接过一看,一匣明珠,价值万贯。

满意地收起木匣,蔡遵道:“知县言重,方腊妖言惑众,无知小民附会,与尔何干?叔父素来能干,必定会替知县分辨清楚的。”

陈光欢喜不已,他如此费尽心机地讨好蔡遵,不就是为了抱上蔡京的大腿么!

也不是想着升官,只求方腊zào fǎn,不会连累他夺职流放就好。

这些花费也不是陈光掏的腰包,而是逃进城里的大户凑的孝敬。

贼寇四出,这些狗大户如何敢待在城外?纷纷携带家小细软进城躲避。

只是如山似海的粮食无法搬走,尽为贼寇所掠。

好在,借条债据全在身边,良田院舍也是完好无损,等到贼寇剿灭,自有东山再起之时。

一个年长大户走到蔡遵前,点头哈腰道:“都监相公辛苦为民,我等敬相公一杯薄酒,聊表孝心。”

收了礼的蔡遵心情正好,举杯道:“诸位乡亲宽心,此去必然斩除贼寇。”

“预祝相公破贼。”众人齐齐举杯。

堂内觥筹交错,军营内也是喧哗热闹,犹如菜市场。

勾栏暗娼,瓦舍赌汉,如同闻着腥味的猫儿,纷纷涌进军营里。

这些厢军刚得了开拨钱,又是出征的时候,自然要消费一番。

吃喝嫖赌,几乎人人参与。

一个中年汉子挑着酒肉,与普通货郎并无二样,只是不主动兜售,有人买就卖,无人买则四处闲逛。

转了两圈,酒肉卖完,也不计算得了几何,急忙回了城。

平日里繁华的街道,目下可以罗雀,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和喧闹的军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三五成群的兵丁提刀掣枪到处游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拎上就走。

这也就是城里,这帮兵丁不敢太过分,要是城外,肯定得演示一番什么叫兵过如篦,说不得,杀良冒功也是有的。

沿着小巷子避开官兵,汉子七拐八绕地转进了一家酒店,来到大堂,只见一群醉醺醺的军官围在柜台前。

当先一个军官喝道:“结账!”

掌柜的作揖道:“几位爷,承惠五两六钱银子。”

军官喝道:“钱没有!爷的刀压在这里,你估量个价格。”

霸王餐的打算,呼之欲出。

掌柜的闻言,立刻苦了脸色,道:“几位爷,鄙店本小利薄,实在无法赊欠,原谅则个。”

叭,又一军官把刀排在柜台上,喝道:“休得啰嗦,不够还有这把,够不够?”

差不多是够了,只是掌柜的敢收?盗窃军械可是大罪,格杀当场都是正常。

掌柜无奈地拱拱手,陪着笑脸说道道:“几位爷,就当小店请客。”

“哼,这还差不多,恁地聒噪。”

军官收回刀,嘻嘻哈哈出门而去。

左右也没别的客人,掌柜的直接吩咐关门。

三五两银子亏得起,这憋屈忍不下。

关了门,掌柜呸了一声,道:“就当送你一顿断头饭。”

汉子说道:“掌柜的,两千刀手,两千枪手,弓手五百,马兵五百,确认无误。”

掌柜的详细询问一番,确定无误后,唰唰写了封密信,道:“你再挑些酒肉,出城后直接回山,把消息通报于家里。”

“是。”汉子回道。

这两人,是方天定派驻清溪县的情报人员。

蔡遵率兵来袭的消息,还是清溪县都头钱振鹏派人通知的,这让方天定很不满。

这次运气好,有人通报,下次被突袭了怎么办?

于是,他点选了二百余人,经过简单培训后,派驻到各处。

除了两浙路外,淮西、河北、汴梁,都有耳目。

除了打探朝廷动向,还要重点关注梁山好汉以及田虎、王庆的动向。

五 全歼

二更时分,夜色深暗,天地沉寂。

看着远处仍然喧闹的军营,方天定喝道:“准备攻击。”

庞万春立刻吩咐点火。

瞬间,数十个火盆升起,弩手们点燃木矛,放到弩炮上。

“放!”

咻~咻~咻~

二百余流星腾空而起,直取军营。

火木矛落地,瞬间引燃了几个帐篷。

“啊~敌袭~”

“走水啦~”

“敌袭~敌袭~”

“迎敌~”

“快跑~”

军营瞬间炸锅,众官兵如无头苍蝇样四处乱蹿。

一时间,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乱作一团。

“放!”

第二轮射击。

惨叫声愈发密集了起来,也不知道射死了几个倒霉鬼。

二十息一轮,一连发射了五轮,看到有官兵向着这边跑来,方天定画戟一挥,喝道:“撤!”

弩兵两两一组,抬起弩炮就走,片刻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绕到另一边,看着纷纷扰扰的军营,庞万春问道:“兄长,何不趁乱袭击?此等乱兵,一鼓可下。”

方天定知道江南兵安逸已久,难堪大用,却没想到厢军素质这么低。

半个时辰过去,营地里还没有收拾利落,不过总算有人想起来入城通报蔡遵了。

要是夜袭,必然可以大获全胜。

方天定回道:“若是夜袭打散了敌军,蔡遵必然退兵,非我所愿。”

方天定的愿望,是全歼这群官兵。

看了一阵,方天定道:“撤,养精蓄锐,明日决战。”

两人打马而走,自有游骑留下监视。

蔡遵正在歌姬的肚皮玩的开心,听到军营被袭,当即怒不可揭地狠狠臭骂了颜坦一番。

颜坦也是无辜,他可一直陪在蔡遵身边呢。

没奈何,颜坦出城,收拾整点兵卒。

射死者一百五十余,伤者二百余,踩死踩伤的,居然有四五百,帐篷也烧了百十顶。

简直混账。

整顿完毕,天色已亮,蔡遵怒气冲冲出了城,喝令出发。

这帮贼寇,晚上不让人睡好觉,以后就别想睡觉了。

官兵们个个哈切连天,却也无法,草草吃了早饭,动身剿贼。

走了不到二十里,将将经过一片密林,只见两个贼首带着一群反贼拦在路上。

蔡遵观望一阵,放下心来。

破衣烂衫,一件甲胄也无,兵器不过些扁担锄头粪叉,不值一提啊。

高可立打马上前,叫道:“大将高可立在此,谁敢来战?”

一偏将举刀答道:“看我王源取尔狗头。”

高可立举枪接着刀,两马相交,与王源斗了二十来合,觑准一个破绽,调转马头就走。

“狗官端得厉害,兄弟们快撤。”

听得高可立仓惶大叫,众贼发声喊,全都转身走了。

蔡遵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功劳飞走,喝道:“追上去,勿要走脱一个。”

落水狗谁不爱打?随便砍下一个脑袋都是功劳,于是,官兵发声喊,尽都追了上去。

只是贼寇跑的比兔子还快,真的追不上。

追了一阵,官兵已经跑不动了,突然,有眼尖的叫道:“钱!”

贼寇跑过的地方,明晃晃的银子,黄澄澄的铜钱,官兵乱了。

立刻精神抖擞地一拥而上,哄抢未了,厮打又起。

颜坦打马走到,喝道:“些许小钱,值得甚么?杀了贼寇,缴获必多,且随我追杀。”

有那没捡到钱的,红着眼睛吆喝道:“杀贼发财。”

贼寇也慢了下来,许是为了节约力气逃命,银钱散落了一路。

官兵们跑一阵,捡会钱,直恨不得跑到天荒地老。

看着时跑时停的贼寇,蔡遵不禁想到:“乌合之众,若不是不好约束士卒,早就一网打尽了。”

却是没法,任凭颜坦如何喝骂,士卒们只顾捡钱。

颜坦享福惯了,如何理解士卒的见钱眼开?

没奈何,走走停停,也不管山高林密,道路蜿蜒,直直追了六十里有余,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士卒们银钱在怀,也不觉得饥渴。

颜坦见地头不对,贼寇又消失不见,立刻命令游骑前出侦查。

少顷,游骑回报:“前方乃山谷,只一条路可进。”

蔡遵听了,道:“必是贼巢无疑,全军压上,务必克全其功。”

颜坦劝道:“都监相公,怕是有埋伏。”

蔡遵哂笑道:“乌合之众,何惧之有?听令行事?”

此番出兵,除了童谣带来的恐怖,还有发财的打算。

贼寇肆虐月余,抢掠钱粮不下百万,蔡遵如何不眼红?

剪除反贼,得了战功,又有了如此多的钱财,回禀朝廷,疏通一番,一个知州怕是也可以的。

升官发财!蔡遵干劲十足。

颜坦没奈何,整顿一番队伍,驱兵入内。

少顷,全军进入山谷。

山谷不高,不过七八丈的样子,只是笔直不好攀登。

千余贼匪拉车抗箱,正想要跑路。

“官兵来啦~”

发声喊,贼寇转身就走,箱子车子翻了一地。

钱,金银铜钱,好多!

官兵也不管奔逃的贼寇了,个个丢下刀枪,抓起金银就往怀里塞,任凭蔡遵颜坦如何喝止也无用。

蔡遵急了,喝道:“传令,胆敢私掠战利品者,斩!”

路上的散碎银子就算了,蔡遵也不放在眼里,这里却是成箱成车的,如何能让丘八们抢了。

立刻有亲卫喝道:“相公令,私掠金银者斩……”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地一声炮响,一彪人马出现在谷口,牢牢堵住了去路。

三面山壁,也出现了大量的人头。

不知不觉中,官兵已经被包围,陷入了死地。

“糟糕!”蔡遵暗暗叫苦。

方天定打马而出,叫道:“方天定在此,何人来战?”

王源打马而出,直取方天定。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得贼首,必可打破包围,此乃大功。

“来的好!”方天定大喝一声,只一刺,把王源刺落马下。

颜坦见士卒胆怯,喝道:“全军冲击!”

无人应答。

大写的尴尬。

蔡遵急了,叫道:“杀溃贼兵,收获尽归大家所有。”

士气稍复。

士卒也都知道,怀里的钱不少,想要带出去,必须杀败贼兵才可。

此时,方天定已经回归本阵,喝道:“结阵,出击!”

铛~铜锣响,潘文得喝道:“齐步走,一!”

铛,二,铛,一……

一千狼筅手,分成六排,随着铜锣的节奏,如林而动。

整齐的队列,看得官兵眼都直了。

禁军也没有这么整齐的,辽国的皮室军怕也不过如此。

按住心慌,颜坦叫道:“莫慌,对方手里不过毛竹,冲上去!”

兵卒定睛一看,果然是毛竹,只是前头装了铁锥。

穿的藤条编制的甲衣,戴着藤条斗笠,左臂上各绑着一面藤盾。

武器如此拙劣,这就不怕了,个个稳定下来,结阵,准备冲击。

“弩手,放箭!”

方天定一声令下,数百根弩箭从枪兵两侧飚射而出,直直没入官兵阵中。

哆哆哆~短矛落地,立刻哀声遍野。

木矛的确射不穿重盾,可是这群官兵也没重盾啊,区区皮盾团牌,毫无用处,当场被穿了百余人。

一箭双雕的也有许多,三杀也不罕见。

“放箭,放箭~”蔡遵惊叫。

贼寇的弩形状奇怪,威力却真的不凡,不压制下去,怕是没冲到枪阵前就要全军覆没。

只是,弓手已经被打懵了,只顾埋头逃蹿。

枪阵最怕远程攻击,弩炮手们的首要打击目标,就是对方的gong nu部队。

江南武备松弛日久,并不耐战,弓手被射了一轮,死了百余人,已然乱了。

庞万春喝道:“急速射击!”

咻咻~箭如雨下。

三轮后,官兵阵型散了,颜坦无奈,护着蔡遵向深处退去。

方天定喝令:“继续前进!”

铜锣继续有节奏地响起,在弩炮的掩护下,长枪阵徐徐前进,刀盾手护在两侧。

山谷并不深,两里到头,有官兵慌不择路,想要攀越逃走,不是被石头滚木砸死,就是被竹枪捅落。

颜坦喝道:“兄弟们,杀败贼寇才有活路,跟我杀!”

眼见不能逃,官兵也鼓起勇气,对着枪阵发起了冲锋。

投降是不可能的,除非贼寇喊话投降不杀。

方天定自然有心招降,却要让手下士兵见见血,总不能兵不血刃吧。

很快,官兵冲到近前。

潘文得喝道:“结阵!”

唰,不动如山。

前排半蹲,狼筅平举,第二排狼筅架在前排肩膀上,第三排狼筅斜向上,刀盾手穿插阵内,防备敌军突入。

眼看官兵接近,潘文得喝道:“刺!”

噗嗤,瞬间刺翻了十余人,官兵攻势一顿。

潘文得复令:“刺!”

几轮下去,官兵丢了百十条人命,又退了下去。

能退到哪里去?后方就是山壁,有没有提前准备的绳索,如何攀登得上去?

枪兵已经变成四列,只是丛枪轮流戳,如同滚滚河水,络绎不绝。

颜坦见势不妙,一咬牙,持着团牌突进阵中,杀伤几个枪手后,被潘文得带着刀手分尸。

缺口出现,后排枪手上前补足,枪阵如故,整齐划一。

官兵死伤狼藉,鬼哭狼嚎。

见不是头,有人放下刀枪,跪倒在地,叫道:“别杀了,我们投降!”

“投降,投降~”

片刻间,跪倒一片。

管他投贼不投贼的,先活命再说。

官兵全部跪地,只余蔡遵一人呆呆地站在哪,他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输了呢?

全程碾压,哪怕正面对决,怕也是这个结果,只是平原上或多或少能跑掉一些,不至于全军覆没。

到底是贼寇太厉害,还是世界变化太快?蔡遵心里好苦。

这就是方天定首抓练兵的意义,以有组织对无组织,以有信仰对无信仰,当然无往而不利。

杀俘无益,也起不到练兵的作用,方天定下令受降。

起义部队,喜提第一胜,人人欢欣鼓舞,只觉得平日苦练都是值得的。

看向方天定得目光,也是充满了炽热的崇拜。

此战过后,方天定的军事指挥权再无疑虑。

六 优军政策

晨光微亮,黄泥村的人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冬天是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时节,可是活是忙不完的,普通百姓也闲不了。

妇女们打草砍柴,田里也要去看一看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到一两块粪。

男人们要出去做工,换几个零钱,快年底了,没钱怎么过年?

门户陆续打开,只是没人家冒出炊烟。

年景不好,官府催逼的又紧,普通小民如何吃得起三顿饭?一天两顿就差不多了,困窘些的,一天一顿维持饿不死也是平常。

“不好,官兵来啦!”

一声呐喊,砰砰地关门声络绎不绝。

顷刻间,初见人烟的村落重归寂静。

已经改名为张苟的张二狗见此,不由地冷哼道:“我等又不是官兵?”

一人笑道:“二狗,你我都穿的官兵皮甲,百姓如何分辨得清楚?”

张二狗不满地说道:“请叫俺张苟,这可是方天定首领亲自替俺取的名。”

“也就你个狗大胆的,才敢让首领替你取名。”

语气里,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谁让俺杀的官兵最多呢。”张苟得意洋洋地回道。

闲谈中,一队十人已经进了村子。

张苟扯开嗓子,叫道:“乡亲们,俺们是方腊圣公麾下的和尚军,刚刚打下了清溪县城。

来此,一是为了邀请大家前去参加公审,并分配没收的土地,二是为了采买鸡鸭猪羊,公平买卖,并无虚假。”

听到喊声,百姓已经信了八成。

真是官兵进村,肯定是看见什么就拿什么,那有这么多废话。

有那胆大的从门缝窗户一看,只见十人都是短发,想到圣公麾下和尚军不扰民的传统,这些人开门走了出来。

一个年轻人正好和张苟认识,走过去问道:“二狗哥,圣公真的打下了清溪县。”

张苟笑道:“这还能有假?昨天狗官蔡遵带兵五千进山,被兄弟们全歼。

方首领又带着兄弟们连夜奔袭,直接拿下了清溪县城。

知县陈光以下大小官吏,躲进城里的害民大户,一个没跑,都在等待公审呢,大家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没事的,也可以去听听看看。”

“二狗哥,你刚刚说的分田,是真的么?”又有人问道。

张苟道:“当然,那些害民大户被扫光,起码空下来三二十万亩土地,不分给大家种,难道还能荒废着不成?”

“怎么分啊,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张苟掏出五文钱扔给对方,说道:“走了半天,先给兄弟们来些水。”

这人下意识接住,呆呆地说道:“二狗兄弟,左右一些水罢了,如何敢要钱?”

张苟道:“首领再三嘱咐,不得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俺要是白喝你的水,被军法处罚了怎么办?休得啰嗦,取水来!”

“二狗,说话要和气啊。”一士兵笑道。

张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脑袋,说道:“分田这事吧,家里有人参军的,直接给田二十亩,首年免税,第二年起只收收成的三成作为赋税,剩下的,以四成租子租赁给大家,无田者优先。”

三四成……村民们心动了。

一般租种大户田地,田租少则五六成,官府田赋也要二三成,能落到手的,不过一两成的样子。

平日还要打零工,以负担丁口钱、各种杂税,以及家里的开销。

一年到头闲不下来,吃饱肯定是不可能的,维持着活吧。

“二狗,我们自己有地的,该怎么办?”

张苟回道:“按照收成,军属的税收二成,杂税皆免,非军属税收四成,杂税皆免。”

张苟解释道:“优待军人,是这段时间的首要政策,毕竟,只有彻底推翻赵宋,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家里有余丁的,可以报名参军嘛,既有利益,又可以挣得一份前程,何乐而不为呢。”

立刻,就有青年询问参军条件。

十八到三十岁,身高不低于五尺,健康无残疾,识字的话优先考虑。

一经录用,安家费八贯钱或八石粮,每月饷钱五贯,足数发放,并不扣克。

喝些水,解释完政策,张苟等人按照市价,买了猪羊鸡鸭,回转清溪城。

一路上,不断遇到别的队伍。

在都头钱振鹏的配合下,方天定不费吹灰之力取了清溪城。

除了统计收入,审讯俘虏外,昭告乡亲也是重中之重。

于是,方天定派出了百余个小队,深入每个乡村,宣传义军政策的同时,也买些肉食,补充军队需求。

“我们和赵宋的争斗,说到底是人心的争夺,只要广大群众支持我们,拥护我们,我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方天定说道。

新投靠的文士,未来的右丞相祖士远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即使得罪地主官吏,也没有问题?”

方天定摇头,道:“现今吏治败坏,官僚地主大多如狼似虎,却也不是全部,那些品格良好又有能力的,我们要努力争取,毕竟,人材大多出自这些阶层。”

“这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方天定补充道。

方天定一边走,一边给大家解释,很快,几人进了衙门。

蒲文英兴奋地说道:“大郎,收获颇丰啊!”

打下清溪县,获得粮三十余万石,钱五十万贯,马五百余,田三十五万亩,其他杂物无算。

方天定喜道:“如此,我军可以继续扩军了。”

“当然。”蒲文英又问道:“大郎准备扩军多少?”

“招收新兵一万五,其中三千调拨给弩兵,马兵扩充到两千,其余皆为战兵。”

“呃,怕是钱粮不足啊。”蒲文英转喜为忧。

义军招兵,可不像普通的农民起义那样,直接挟裹流民成军,而是按例发放钱粮兵器衣物的,吃得也好,一下子增加一万五千人,收获实在不足以支持。

“无妨,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要出击,不会一直留在清溪县的,钱粮自然足用。”

听了方天定的解释,蒲文英放下心来,带人前去招兵。

首先的当然是盘踞在山里的流民,这些人已经彻底破产,衣食无着,招兵可是一条好出路。

青壮从军,获得的安家费和田地正好安置老弱家属,免得这些人冻死饿死在山里。

一举两得,真是好买卖。

若是赵宋前期政治清明的时候,这些人也会被收为厢兵,好日子过不上,也不至于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只是宋徽宗这个渣渣嘛,只顾着自己的花园,哪管百姓死活。

安排了募兵事宜,方天定前去探望伤员。

冷兵器时代,即使碾压的战局,伤亡也必不可免,毕竟,总有些搏命一击的。

此战,阵亡十一人,伤二十余人,杀伤官兵一千余,俘虏三千余。

真正的大胜!

作为一手操持全部计划的方天定,他的威望,特别是军事威望,已经超越了方腊。

来到安置伤兵的大宅,只见郎中进进出出的,里面哼哼唧唧痛呼不断。

步兵主管潘文得迎了出来,道:“大郎,伤员都已经救治,只是有两个恐怕救不得。”

方天定急道:“带我去看。”

为了不影响其他伤员,两个不治的重伤员独自一屋。

从郎中的描述中,方天定了解了两人的情况。

其中一人被裹成了木乃伊,是肚子被开了膛的,另一个只中了一枪,却中了动脉,失血过多。

方天定说道:“肚子开膛,又没伤到内脏,可以缝合伤口后输血,失血过多也可以输血抢救。”

“输血?”郎中听得一头雾水。

方天定解释一番缝合和输血后,说道:“个人体质不同,血液大致分为四类,可用血亲之人的血。”

“大王,我的血可以么?”

听到声音,方天定才注意到,一个姑娘一直守在旁边。

“你是何人?”

女子回道:“我叫周秀琴,是周秀竹的胞妹。”

周秀竹正是被开膛的士兵。

“那自然是可以的。”方天定又向郎中说道:“伤口除了用清水洗,还需要用盐开水消毒,你们记住,外科治疗要记住以下几点。”

消毒、包扎、缝合、输血等等。

郎中们一边记录,一边问出疑惑,方天定只要知道的,一一解答。

掏空了存货,方天定又对叶贵说道:“招两百学徒,组建军医学院,以为后用,再招两百妇女,培训后专门负责照顾伤员。”

叶贵应下。

不用担心没有妇女愿意来,北宋都有女相扑手,只要价钱给够,有的是妇女愿意来照顾伤员。

郎中们商量抢救方案时,方天定走去其它病房。

他动动嘴是可以,动手只怕能治死人。

路上,方天定又安排叶贵前去提炼酒精,作为消毒用品。

刚进病房,就听到一士兵嚎哭道:“首领,我的腿没了……”

方天定喝道:“孙元!”

“到!”孙元下意识地接道。

方天定说道:“腿没了,人还在,哭什么?提不了朴刀,还提不动铡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们就养你一天,绝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粗暴地劝解了孙元,方天定对潘文得说道:“通传全军:死者,家属抚恤金一百两白银,可以一次或分月领取。

其父母过五十后,每月给银五两,军队代为尽孝送终;孩子未成年,每月给银五两至成年,军队替其抚养教育chéng rén;妻子每月贴银一两,至其改嫁后重新生子为止。

残疾者,军队帮忙安排工作,并视情况每月贴银一至五两。”

“多谢首领!”几个残疾的立刻跪下磕头。

方天定一一扶起,道:“我该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胜利,我当然要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绝不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消息传出,全军士气又高涨了一截。

七 战略和军纪

“战斗中,随着铜锣声音前进,不能快,也不能慢,必须保证队列整齐如一。听我号令!”

铛~

潘文得叫道:“一。”

踏,士兵们齐齐跨出一步。

“二!”

踏~

“战场上嘈杂无比,口令不及远,大家必须随锣而进……”潘文得喝道。

看了这一幕,方腊笑道:“大郎练兵,古今名将不及,只是要耗费时间。”

方天定笑道:“爹,挟裹民众成军快速,却容易失去民心。义军如舟民如水,没了民心,我军也是难以为继。

再则,兵丁不经训练,打顺风仗可以,遭遇逆境,则立刻bēng pán,智者所不为也。”

方腊哈哈笑道:“大郎心意,我尽知,不必担忧我会破坏你的打算。”

讲真,若是年轻三二十岁,方腊肯定会对方天定忌惮不已。

无关于父子亲情,而是掌权者的本能。

只是,方腊已经七十岁了。

七十年老古来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腿一蹬就去了,这种情况下,方腊自然希望方天定越能干越好。

方天定继续介绍道:“三日,我军招募兵丁一万,由原来老兵带领训练,进步很快。有十余天,便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

看了一阵,方腊回去,方天定继续监督训练。

山里流民看过训练,进步很快,附近村民进步慢一些,训练中也着实闹出了不少笑话。

都是这样过来的,方天定也不以为意。

不过一个时辰,叶贵面带喜色跑过来,叫道:“大郎,圣公请你过去。”

方天定问道:“我爹刚走一会,又有何事?”

叶贵却是卖了个关子,笑道:“大郎去了便知。”

“也罢,我自去一趟。”

方略已经筹划妥当,正要与大家商量。

不一刻,方天定走进知县衙门。

只见摩尼教骨干齐聚一堂,人人都是带着喜色,不知有什么好事。

方腊笑道:“大郎且帮为父参谋一番,我军定甚么年号为好。”

年号?这可是称帝才要考虑的事情!

方天定懵了片刻,问道:“父亲何故如此急切称帝登基?”

方腊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犹如大郎,士卒皆呼为首领,其余人等只是头领,不伦不类,徒惹人笑。

为父称帝,安排大家职使,各有官职,上下有序,岂非好事?

再则,江南官兵糜烂,不堪一击,我军高举大义,定然无往而不利。”

宋江还提得动刀,你们却已经飘了。

难怪农民军大多失败,眼皮子太浅,容易得意忘形,对此,方天定也是无奈。

心一横,方天定道:“圣公,吾请斩建言称帝者,以绝害我义军者。”

圣公称呼一出,表明方天定真的是怒了,众人皆惊。

方腊笑容僵在脸上,问道:“大郎何故如此暴怒?”

方天定说道:“自古未闻有以一县之地称帝而成大事者,如此行为者,尽为人笑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圣公称帝,各级官僚必不敢瞒上,宋庭定然派兵来剿,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不把我等斩草除根,绝不善罢甘休。

如此,我军如何发展壮大?

目下义军兵不过万五,城只有清溪,不需精锐禁军,便是梁山宋江来剿,我军也难抵挡。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皆已做大,迟早划地称王,朝廷必然征剿。

剿灭这两者,朝廷总要一两年的时间。

我军保持低调,趁机攻城略地,积蓄钱粮,训练士卒,招揽贤才,岂不美哉?

只要我军策略得当,一年内必取江宁府,划江而治之势一成,称帝也是顺理成章。

到时候,我军占据江南富庶之地,钱粮军兵广有,又有地利,便是耗也耗死赵宋了。

待北方事变,我军再渡江北伐,推翻赵宋,混一全国。

即如此,父亲何必急于一时。”

方腊闻言,沉默不语。

方天定说的条条在理,实在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

良久,方腊说道:“江宁路远,为父怕是等不到那一刻了。”

方天定了然,方腊老了,想要尽快风光一番。

只是现在真不是称帝的时候,强制称帝,必然败亡。

方天定劝道:“父亲何必沮丧,左右不过一年,父亲提得动刀,骑的劣马,定有登基称帝之时。

再则,称帝礼仪繁复,若是不当,只是笑料,还要修建宫殿,浪费民力财力,又耽误我军进军时间,划不来啊。”

叹了一口气,方腊回道:“即如此,打下江宁再说吧。”

方天定松了口气,道:“定然不让父亲失望,我已有谋划,正好说来。

义军兵分两路,父亲领一路,攻略歙州,宣州,再取芜湖,顺江而下,取太平州。

我带兵取建德城,全占睦州后,沿水路取杭州,先南下越州,复而沿运河取秀州,苏州,常州,润州,扬州。

最终,两路在江宁府汇合。

此去,我军不要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杀贪官邀买民心,留清官能吏为己用。

严明军纪,严禁抢掠烧杀,收揽民心,广揽贤才。”

听完方天定的论述,沉思片刻,众人开始了讨论,纷纷建言献策。

商议完毕,各人自去准备不提。

走在街上,方天定犹自思索着各项计划。

突然,有一老者冲到近前,叫道:“大王,小生有冤情呈上!”

拦街告状,好热闹。

瞬间,数十个吃瓜群众围了过来。

排开护卫,方天定扶起老者,道:“先生有何冤情,但说无妨,我必为你做主。”

老先生说道:“小生状告义军士卒张苟,抢奸民女。”

抢奸?这还了得!

三令五申强调军纪,居然还有人敢犯下如此大罪,岂能轻饶。

方天定怒喝道:“左右,立刻拘捕张苟,传令众军集合,我要公开审理此案。”

左右护卫不敢劝说,对视一眼,分头行事。

朝周围百姓拱了拱手,方天定道:“诸位若是有暇,可随同观看,以证明我义军公正严明。”

当然要去。

昨天公审大会,杀得人头滚滚,大家正嫌没看够呢。

走在路上,方天定仔细询问了一番,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老先生姓蓝名墨,读书人,只是屡试不中,以教书为生。

家里有一个女儿,出落得十分水灵,更兼得文墨精通,知书达礼,周围人家无有不夸。

昨日上街,张苟偶遇,立刻惊为天人,打听清楚后上门求亲。

蓝墨如何看得上张苟这粗鲁汉子?

却没想到,张苟居然趁夜翻墙而入,直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蓝墨气不过,当街拦住方天定告状。

冷静下来,方天定也犯了难。

方天定自然知道张苟的。

这货左右不分,做不得狼筅手,转入刀盾手倒是适合。

围歼蔡遵战斗中,一个格杀了十余个官兵,端得勇猛。

如此猛士,还未升赏就被执行军法,士兵肯定不服。

军心一寒,部队可就不好带了。

只是军纪为义军立身基础,若不严惩,怕是难以管束众军,积重难返时,可不是一两个脑袋就能纠正的。

说不得,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来到校场,军队已经集合完毕,张苟五花大绑地被押在前面。

方天定喝道:“张苟,你可知罪?”

张苟笑道:“知罪,只是这老头儿出言不逊,看不起我等,俺气不过,索性成了好事,看他能把女儿嫁谁。

首领,事已至此,你看俺娶了蓝巧儿姑娘可好?”

有宋一朝,兵丁地位地下,素来无人看得起,蓝墨这个读书人自然不会例外。

他又不觉得义军能成大事,自然不会把女儿嫁给张苟,言语中有所折辱,也不足为奇。

虽事出有因,但张苟这态度,让方天定火冒三丈。

如此不当一回事,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军纪放在心上。

但凡畏惧军法,此刻也该认罪求饶了。

归根结底,还是恃宠而骄,对于军法没有深刻的认识。

若是放过张苟,怕是军纪再无约束。

锵,方天定抽出腰刀,杀气腾腾地说道:“混账,既然认罪,便借你人头警戒众军!”

看到方天定动真格的,众人慌了。

潘文得一把抱住方天定,道:“大郎不可,功劳未赏,先斩猛士,恐伤军心啊。”

方天定喝道:“军纪不可动摇,犯者必处,休得拦我。”

众将皆劝。

张苟跪倒在地,磕头道:“首领饶命,俺知罪了。”

方天定推开潘文得,来到张苟前,说道:“兄弟如手足,杀你命,诛我心,只是抢奸乃是大罪,不可饶恕,兄弟休得怨我。”

方天定又喝道:“来人,给张兄弟一坛好酒,我亲自送他上路。”

张苟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说道:“首领,俺命不足惜,只是家中老母无人奉养。”

方天定道:“兄弟且宽心,你母如我母,我替你养老送终。”

张苟眼睛一闭,道:“即如此,也不喝酒了,请首长动手吧。”

方天定举起腰刀,道一声“兄弟好走”,就要劈下。

“大郎不可啊!”潘文得几人又抱住苦劝不止。

“且慢!”只见方腊大步走来,道:“大郎,让张苟入赘蓝家便了,何必定要斩杀呢。”

方天定道:“抢奸乃大罪,实在饶恕不得。”

方腊劝解方天定间,又有人哀求蓝墨。

半晌,蓝墨被说动,前来说道:“首领严明公正,我亦知矣,还请留他一命,戴罪立功罢。”

话刚说完,只见邵氏陪着一女子走了过来,不是蓝巧儿还能是谁。

盈盈拜后,蓝巧儿说道:“首领容禀,小女子名节已坏,嫁不得别人,心中自然不甘。

只是事已至此,还请首领留他狗命戴罪立功,待其封侯拜将,小女子再嫁与他不迟。”

“若是封侯,俺会娶你?”张苟嘟囔道。

这夯货,众人皆是偷笑。

蓝巧儿瞪了张苟一眼,说道:“即如此,还请首领斩了这狗贼,已正军纪。”

张苟立刻求饶,叫道:“娘子原谅则个,俺知错了。”

众人皆笑。

“肃静!”

大喝一声,方天定道:“情归情,众人求饶,苦主原谅,留你不死。法是法,军纪严明,不可动摇,违者必罚。”

“即如此……”

方天定伸出左手小拇指,反转腰刀,一刀斩下。

噗嗤,鲜血喷溅中,一截指头落地。

众rén dà惊。

“军法如山,无人可以幸免,我以手指代你首级,以为惩罚。”

张苟反应过来,跪爬到方天定跟前,嚎啕哭道:“首领,斩俺狗头便了,俺何德何能,让你自残啊……”

方天定扶起张苟,道:“你我兄弟,以一截指头换的你命,我自心甘,只是军纪森严,兄弟以后不可或忘。”

张苟哭道:“若是再犯军纪,让俺死无葬身之地。”

转向众军,方天定喝道:“军法如山,绝不动摇。我还有一根小指,可代一首级,若是三犯,只能按律惩处,休怪我无情!”

众军齐跪,回道:“我等必牢记军规,绝不违犯!”

方天定又问蓝家父女,道:“如此处理,你俩可还满意。”

蓝墨蓝巧儿拜道:“首领英明公正,我等拜服。”

众百姓也拜道:“今日方知义军军纪之森严,我等拜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毁。

曹操马踏禾苗,削发代首以抵其罪,全军肃然,无有敢踩踏农田者。

今日方天定为正军纪,救麾下士卒,自斩手指代其首级,更加慑服人心。

由是,军纪肃然,无有敢犯军纪者。

八 连下两州

蔡遵骑在马上,心里只比吃了黄莲还苦。

他怎么也想明白,自己在家待的好好的,怎么就傻子一样提兵讨贼呢?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五千官兵,居然被一帮草寇全歼了,一个没跑,尽为贼军所擒。

“狗大户,敢害人,小民莫憋屈,申冤且找和尚军。和尚军,不扰民,老小莫惧怕,贪官污吏要小心。”

不由自主地,蔡遵心里又浮现出这条童谣。

随之浮起来的,还有莫名的恐惧。

莫不是这帮贼寇做的都是对的?蔡遵摇摇头,把这个可笑的念头祛除出脑海。

贼寇怎么可能是对的!绝对不可能!

方天定跟在后面,笑道:“蔡都监,想什么呢?”

蔡遵强笑道:“没什么。”

方天定也不管他,说道:“只要助我破了睦州和杭州,就放都监离开,我义军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蔡遵无言,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自己又不想死,只能乖乖听从摆布咯。

日落时分,四千先锋大军到了建德城下。

因为清溪县贼寇横行,建德城早早关了城门,城墙也有人值守。

看到城外有大军前来,城墙上立刻响起了号角声,兵丁也都执弓引箭,严阵以待。

一阵纷乱后,城头上探出一个脑袋,问道:“城下何人?”

方天定打马而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都监相公剿贼归来,还不让你们知州滚出来迎接。”

嚣张无比,完全符合蔡遵的人设。

听说蔡遵在城下,守墙官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去通报知州去了。

知州得了汇报,不敢怠慢,连忙亲自上城确认。

仔细一看,不是蔡都监还能有谁?身后的兵,也都是官兵装扮,并无二致。

只是听闻,五千官兵全军覆没,何故全然无损的模样?

由不得知州多想,蔡遵喝道:“还不开门,更待何时?欲让我叔父参你一本乎?”

“都监莫急,马上开门。”知州惶恐,连忙喝令开城。

蔡遵本人在此,不管此去胜败如何,这城都必须开。

得罪了蔡遵,就是得罪了蔡京。

蔡京虽然失宠,可对他这样的官员还是山一般的人物,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去崖州吃老陈米。

为了保住官位,必须开门。

城门大开,知州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抢门!”

方天定大喝一声,立刻策马狂奔,手中方天画戟左右一挥,残肢乱飞。

一声呐喊,蔡遵身后百余骑同时抢出,直奔城门。

“贼寇进城啦~”

守门官肝胆欲裂,刚叫了一声,就见方天定已经奔上城来。

方天定取刀在手,一刀砍翻守城官,又领着各将领杀散了城楼兵卒,控制城门后,大军鱼贯而入,直扑各地。

建德距离清溪不远,众人也耳闻方腊义军的作为,除了自知必死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负隅顽抗,其余人只是躲在家中,并不出门。

大军入城后,按照情报,首先占据县衙、粮库等重地,然后分兵围攻各大宅院。

不过一个时辰,害民大户破灭,城内再无抵抗。

建德城,得手。

诈开西城门,其余方向都有游骑警戒巡逻,建德城中,没有一个跑掉的。

城中平歇,潘文得问道:“大郎,蔡遵等人被马践踏而亡,下一步怎么办?”

方天定的计划,是利用官员媚上的心理,让蔡遵诈开城门,攻取建德后再取杭州。

现在蔡遵死了,这个计划自然不可行。

沉思片刻,方天定下令,道:“封锁全城,严禁消息泄露,再令水军立刻赶来。”

水军是方腊拉扯起来的,有大小船只二三百,渔民船夫千余人,统制官是严勇和李玉两个好汉。

作战的话,肯定比不了梁山好汉,可是用来运输,却也堪用。

天明时分,船队赶到,后军六千并一千民夫同至。

方天定已经连夜安排了城中事务,有清溪县前例在,祖士远完全可以处理剩余事务。

原有加上投奔而来的好汉,一共二十余名将领齐聚知州衙门。

方天定问严勇道:“沿江直趋杭州,要多久?”

严勇回道:“大约五个时辰。”

作为水中老手,严勇常来往于杭州,对富春江的水势很了解。

方天定又问道:“若是两千人,夜间乘船去杭州,要多久?”

“约莫六个时辰。”严勇迟疑了下,问道:“大郎,你想直接袭取杭州?”

方天定沉声道:“不错,杭州城高壕深,一旦有了戒备,以我军的实力急切难下,趁其不备,夜袭方是良策。”

潘文得劝道:“大郎,杭州深处腹地,若是攻取不下,怕是凶多吉少。”

严勇亦劝道:“是啊,沿江还有桐庐、富阳二城,守军并无多少,一处处打过去就是了。”

“我意已决,无需再劝。”方天定又道:“点选两千精兵,特别是善于攀登者,多带挠钩,随我取杭州。”

方天定继续下令道:“建德已下,睦州再无大兵,潘文得带兵两千分取各县并就地招兵训练,刑政领兵两千取桐庐和富阳,一应事务如清溪故。

庞万春领兵四千,水陆并进绕过两城,为我后援,后日必须到达。”

“是!”各将领命,自去调兵不提。

把睦州事宜托付给祖士远后,方天定自去歇息。

下午,两千精兵饱餐一顿后,在方天定的带领下上船。

一百余条大船,每船二三十人,船夫都是严勇李玉精心挑选出来的。

没有心思观看沿途好风光,方天定召集各将,转达杭州情报、细致分解任务。

反复强调,确认无误后,天已经彻底黑透。

方天定也没心思休息,来到了船舱外。

此时十一月初,水雾寒冷,扑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空中只有几点繁星,还不如粼粼波光明亮。

哗哗的水声中,船队顺流而下。

严勇笑道:“大郎,何不歇息一会?兄弟们都是惯划船的,水势又熟,不必担忧沉没。”

方天定道:“白天睡的饱了,此时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透气是假,放松是真。

急袭杭州,方天定也不知道是成败如何。

两千人马,他损失得起,只是失败给他的威望和军心的打击就太大了。

然而,方天定却不得不如此冒险。

梁山好汉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必须抓紧时间,努力壮大自己,只有足够的地盘和兵力,才能同梁山好汉对抗。

而杭州作为东南第一大城,又是海外贸易的大港,必然要握在手中。

越早越好。

是故,方天定决定冒着风险,发动偷袭。

顺风顺水,船队于半夜来到杭州城十里外的一个无名小渡口。

这里地处偏僻,只有两户船家。

不需要吩咐,已经有人跳下船,控制住这两户人家。

随后火把点起,士卒陆续下船。

集合完毕后,方天定沉声喝道:“兄弟们,全取杭州,就在今天。出发!”

全军快步前进,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急行军中,方天定只觉得一阵心悸。

抬头看时,远处一条黑影如同巨龙,沉默地卧在大地上。

方天定召开向导,问道:“此乃何山?”

向导回道:“此山名五云山。”

方天定了然,按照原著记载,附近便是自己身死之地,难怪会有心悸的感觉。

只是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方天定按下一探究竟的心思,继续赶路。

打下江南,有的是时间来看,不必急于一时。

不一刻,全军到了南门。

城高墙厚,又有水流环绕,若是强攻,定然难下。

此刻城墙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城楼上有几点火光,却也不见兵卒走动。

江南承平日久,士卒失于训练,官员毫无戒备,自然不会有人顶着寒冷到处巡视。

又没有加班费。

沿着城墙走了一段,方天定选了一处低矮无人处,吩咐抛掷钩索。

叮叮当当一阵响声后,三十条钩索成功搭在了城墙上。

黑夜中,响声清澈悠远。

方天定暗暗懊恼,应该给铁钩上包上布帛的。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城墙上毫无动静。

“首领少待,俺先上!”

张苟抢到方天定前面,手心吐了口唾沫,向上爬去。

片刻功夫,张苟三十人上城。

城墙上空荡荡的,一点阻碍也没有。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依次拉着绳索攀缘而上。

此时的杭州戍卫,可不是宋江讨伐方腊时的守军,绝对不可能干出“引人上城,半处而击”的好事。

一炷香后,两千人全部登城。

杭州城,到手了。

这个时代,城墙不止是军事防线,更是心理防线,城墙易手,还能抵抗的少之又少。

最起码,此时的杭州官兵不会有这个意志。

清理了门楼里死睡的守军,大军下城,分成四队扑向府衙、库藏等各处要害。

突然,一个更夫撞出,见到黑压压的人群,惊呼道:“有贼!”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一刀把更夫砍翻,喝道:“义军取城,百姓勿出!”

“义军取城,百姓勿出!”

随着方天定的呐喊,所有人全部跟着大喝。

东南西北遥相呼应,呼喝连绵不绝,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人进了城。

九 据城难

作为东南重镇,曾经的两浙东路治所,杭州城郭阔远,占地方圆二十里,人烟稠密,计有四万余户二十万口。

东北旱路,南面钱塘大江,西面是湖,都有好风光。

江南钱粮丰足,杭州尤甚,又因为海商云集,城内多的是财货。

也难怪方腊不顾劝谏,弃江宁于不顾,执意先取杭州。

如此繁华的城池,谁不想要?

杭州在手,兵源钱粮广有,根基已然立了一半。

正因知道这一点,方天定才决定冒险一击。

所幸,江南兵卒已经烂到家了,一击中的。

顺利进了城,方天定却更加紧张了。

城太大,人太多,两千兵散进去,连个泡都冒不出来,不小心应对,极易被淹死在这里。

方天定骑着劣马,带着一队兵丁,不断呼喝道:“义军清理害民大户,良民百姓、仁义富户请勿出门,以免误伤!”

身后的士卒重复道:“请勿出门,以免误伤。”

这种呼喝,城内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显得义军人很多似的。

其实不多,这是方天定的疑兵之计,诈唬百姓老实待在家里,不要出来觑破义军虚实。

头一转,余光里看到巷子里略过一个人影。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驾马冲上,喝道:“跪地投降!”

这人也是悍勇,抽出腰刀就扑了过来。

方天定画戟一挥,这人直接被拦腰两段。

吩咐两人收拾尸体,方天定继续带人巡街。

他的计策只成功了一半。

百姓们老老实实地关门闭户,最多大胆地从门缝向外瞅两眼。

那些害民大户,却不甘心引颈待戮,已经被打破的没有办法,其余的各派手下,相互串联,谋求对抗义军。

从天亮到现在两个时辰,方天定已经亲手格杀或者擒获了五人,各处汇报的,总计百余人。

可以肯定,漏网之鱼必然倍数于此。

确是没办法,人太少,城太大,真心无法控制全城。

走了一段,只见二百余士卒各持刀枪,团团围着一个大宅院。

统军大将高可立喝道:“里面的人听着,赶快投降,若是义军打进去,鸡犬不留!”

情报人员早就打探的明白,何人必须铲除,高可立现在就是在进行定点清除。

院子里面一阵骚动,随后听得有人叫道:“稳住,别慌,外面只有二百人,打不进来。”

“想一想你们平日作为,能有多少人能活?贼兵不多,待到其他人来援,必可击退贼兵。

高可立怒喝道:“众军都有,准备进攻。”

士卒立刻退开了一些,为冲椎让出空间。

方天定道:“且慢!”

高可立回头,见是方天定,立刻走过来,道:“大郎,这是范仁德,素来不行仁义,手中多有人命,此刻负隅顽抗,我们正准备强攻。”

打大户不能停,不是为了钱粮,而是给他们压迫感,不能让他们组织起来对抗义军。

要是停了,不但显得义军心虚,还给大户们思考时间,万一这些人串联zào fǎn,情况会更糟糕。

这些大户组织起来,三五千人肯定能凑起来,躲在城内打游击,两千人还真压不住。

方天定指着街道两侧的房屋说道:“把弩炮送上去,射散里面的护卫,再行进攻。”

两侧房屋高过院墙,完全可以俯瞰院内,架上弩炮后,就是一通乱射。

鬼哭狼嚎中,守卫们丢下三十来具尸体,慌忙退回屋里,任凭范仁德大呼小叫地喝骂,也是无用。

破了胆的家丁们才不管贼兵进不进来呢,晚死一刻是一刻。

撞椎破门后,士卒拥入,护着弩炮对准屋里又是乱射。

撞开大门后,高可立身披三层甲,当先抢入门内。

一阵惨叫后,范家灭。

高可立脱掉铁甲,藤甲,只剩皮甲后,兴奋地说道:“大郎英明,占据高处射杀守卫,我军攻打容易了许多。”

难怪高可立兴奋,进城一个没伤,攻打大户倒是伤了七八十人。

若不是蔡大队长运输了好多的甲胄,怕是要死三二十人。

全军上下莫不义愤填膺,若不是方天定再三强调军纪,怕是早就放火了。

方天定回道:“占据有利地形,发挥我军弩炮优势,首要考虑减少我军伤亡,通知张进仁,照此行事。”

“是!”高可立派人通知张进仁。

说来也可怜,两人麾下不过二百人。

但方天定也没办法,各处都要用人。

杭州城门十座,除了艮山门有百人镇守,其余城门只有一队十人值守,这点人,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各处府库分去了四百人,巡街的三百余人,看押俘虏一百人,剩下的六百人作为预备队随时应急,并不敢轻动。

方天定又吩咐道:“此时攻打,是为了施加压力,可以放缓节奏,但是动静要大,具体你自己把握。”

仔细解释一番后,方天定继续巡街。

从早晨到现在,嗓子都哑,却只能坚持。

只要后援部队到来,就能稳妥。

一处花团锦绣的大宅内,只见后门微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急匆匆地进了屋内,这人急道:“相公,小的打探清楚了,城门只有十余兵卒,或可趁势夺门而出。”

被称作相公的,正是杭州知州赵霆。

“消息确凿?”

“小人多番观望,确认无疑!”

赵霆大喜过望,道:“贼兵不多,通知各家,集合家丁,午时齐出,夺门出城。”

家丁自去联络。

眼看午时将近,方天定下了马,吩咐道:“大家用些食水,休息一阵。”

众士卒纷纷应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干粮是按照方天定吩咐制作的饭团,主料是糙米,里面有豆粉、肉松、蔬菜叶、盐和油,味道和营养都不错。

狼吞虎咽中,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

方天定扔掉饭团,提戟上马,喝道:“速速探明,何处变故,再令预备队,紧急集合。”

两骑打马而出,前去查探。

片刻后,只见一人奔来,道:“首领,赵霆聚集两千余人,夺了北关门出城去了。”

方天定仰天大笑,道:“集合预备队,随我追杀!”

感谢赵宋的猪队友!

若是赵霆领人反抗,说不得方天定只能困守某个城门,等待援军。

没想到,赵霆聚集了人马,居然只是跑路。

这可太好了,没了主心骨,城内的想作乱也没了心气和底气,一时半会也聚集不起来。

方天定领着预备队来到北关门外,只见城门打开,空无一人。

听到动静,城楼里探出几个脑袋,正是安排的守军。

方天定问道:“赖八,兄弟们可有伤亡。”

赖八下了城墙,道:“回首长,我们按照预案,发现变故的第一时间撤到了城墙上,并无伤亡。”

方天定满意地点点头,道:“做的不错,且随我追击。”

最坏的打算,如果遭遇大规模的反抗,众人撤离到艮山门集合,其余城门尽可以放弃,并不需要死拼。

军队出了城,一刻钟,正当方天定要喝令回军时,前头看到了一大队人马。

这就尴尬了。

所谓的追击,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防止赵霆带人杀个回马枪,的确没想到真能追上。

仔细一看,方天定明白了缘由。

这些人马里有一百余辆大车,从车辙深度可以看出载重之多。

不必说,里面尽是金银。

既然出了城不快跑,要钱不要命,那有什么好说的。

长戟一挥,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随我杀!”

“杀!”

士卒纷纷加快速度。

看到贼兵赶来,前面的人早慌了,瞬时乱做一团。

有人不顾一切,钻进路边,一溜烟跑没影了,又有人舍不得钱财,只顾催促车夫快走。

也有那镇定的,呼喝道:“贼兵不多,有敢战的随我杀贼!”

等到方天定接近,居然也聚集了一二百人,在路上摆起了阵势。

只见一人打马而出,喝道:“杭州宇文飞龙在此,谁敢来战?”

无名小卒!

方天定打马冲上,只一合,刺宇文飞龙于马下。

马不停歇,长戟反转,直接杀穿阻碍。

身后士卒再接一个冲锋,瞬间团灭对方。

这下没人敢反抗了,也不要家财了,车队里所有人都埋头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略略追杀一阵,彻底杀散这伙人,方天定喝令收队。

打开一个箱子,金光大作,简直能亮瞎狗眼。

全都是金子。

检查一番,百余车不是金银就是珠宝,总数不下二百万贯。

方天定心中得意,这可比一家一户打过去容易的太多了。

检定未完,只见探马狂奔而来,叫道:“报,前方有马军到达!”

“结阵,备战!”方天定喝道。

士卒下意识结成枪阵,准备战斗。

烟尘中,一骑来到近前,叫道:“我是庞万春,领兵的是谁,出来答话!”

定睛一看,果是庞万春,方天定大喜,迎了过去。

援兵至,杭州定!

看到方天定,庞万春慌忙下马拜道:“援军到达,请大郎指示。”

方天定扶起庞万春,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原来,在方天定出发后不久,庞万春即催促众人出发。

一千马兵最先到达,三千军沿水路,一个时辰后到达。

叙了一回话,方天定才发现马军压着一个俘虏,不由问道:“此乃何人?”

庞万春笑道:“这贼撮鸟自称杭州知州,居然号令我护送其往秀州,我就顺手捉了。”

方天定也笑:“且押回去,进城叙话。”

发了财,很开心,援兵来了,更开心。

杭州城,稳了。

十 杭州入手

轰隆隆的马蹄声踏过街道,让暗潮涌动的杭州城为之一静。

傻子都知道,贼兵,哦,不,是义军,后军抵达了。

那些本来因为赵霆夺门而出,蠢蠢欲动的人,立刻冷静下来,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此刻再有小动作,就是自寻死路。

随着三千步兵上岸进城,方天定彻底安了心。

杭州城,稳了!

却没想,潘文得等人又凑了一千兵,三千精壮,支援而来。

潘文得的原话是,“杭州城大人多,当多驻兵丁,以备不患。”

手下能够临机决断,又是为了大局考虑,方天定当然不会走意见,欣然收纳这些援军。

兵为将之底气,一万人在手,方天定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分出四队各五百人,打击大户的速度骤然加快。

不仅如此,城外紧要关隘,也可扎下营寨,以为戒备。

一整夜过后,杭州城内的喊杀声才停歇下来,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天亮时分,义军士卒照常巡街。

“各位乡亲,我义军苦战一昼夜,共打破范仁德,马番等害民大户四十五户,军事行动已经结束,大家可以出门了。

若是发现有士兵滋扰百姓、抢掠钱财、"jian yin"滥杀等行为,尽可以去知州衙门告状,义军首领必然为大家做主。”

听到士兵的呼喝,众人将信将疑。

只是不出门也不行,城内可不是乡下,平民们大多只有三五天存粮,不买粮食就要挨饿。

犹豫一阵后,家里缺粮的百姓陆陆续续出门。

二十士卒排成两列,迈着整齐的步伐,犹如一人,齐步沿街而走。

众人不禁心惊,如此精锐,难怪官兵不堪一击。

走了不多远,只见路口立有一幡,上书“义军平价售粮处”。

只听幡下有人喊道:“义军平价买卖,精米十文一斤,杂粮六文一斤,盐二十文一斤,粮食足量供应,盐每人限购一斤。”

众人闻言,无不心动。

如此便宜的粮价,只有丰年新粮上市才有,平时总要贵上三五文的。

盐价就更便宜了,足比官盐低了一半有余。

官盐五六十文一斤,还有许多沙土,私盐再便宜,也要三四十文。

一时间,各个售粮点人头涌动。

随着消息传播,沉寂的杭州城瞬间恢复了热闹,家家扶老挈幼出门购粮购盐。

有识之士无不慨叹:“只此一出,杭州民心尽伏矣!”

知州衙门里,蓝墨忧心忡忡地说道:“首领,如此大规模放粮,虽然民心尽收,怕是军用难以为继,反而坏了大事。”

这老头儿被方天定感动,把女儿嫁给了张苟,自己也顺势加入了义军,此次随着后援部队赶了过来。

蓝墨没有十分本事,可是能写会算,跟在方天定身边做个书记官还是可以的。

同来的,还有他宝贝闺女。

为此,方天定特批给张苟一天假,让他造小人儿去了。

方天定笑着反问道:“我军打破杭州城,收获如何?”

蓝墨打开账册,回道:“已经登记造册的,计有粮二百余万石,钱五百余万贯,盐十万石,铁五万斤,各色兵器三万把,甲胄一万套,马匹二千余。”

听到这些数字,方天定只觉得浑身通泰,舒爽至极。

蓝墨又道:“钱粮统计未毕,保守估计还有百余万。”

更爽了!

打下杭州城,一瞬间老母鸡变鸭,翻天覆地啊。

其它各将也是爽快,这么多钱粮,可以招收多少兵丁呢?

只听方天定说道:“平价粮继续出售,定要保住民心。再则,立招兵旗,招兵四万,如清溪故。”

“是!”各将欣喜领命。

当将军的,当然希望麾下士卒越多越好。

方天定又道:“冯喜,把钱粮掌管事宜交割与蓝墨,你只抓情报,各处散发招贤令,招揽贤才为我所用。”

冯喜应下。

兼管钱粮和情报,他实在顾不过来,左右都是心腹差事,放下钱粮也无妨。

蓝墨得了重任,大喜,表了忠心后,又道:“我有一至交好友名沈寿,才学十倍于我,世居杭州,一向不曾出仕,我愿意去请来,为义军助力。”

沈寿?方天定心中一动,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名。

原轨迹中,沈寿任方腊的参政,才学应该是有的。

目下,方天定不缺良将,文官却是匮乏的很,既然遇到一个熟悉的,自然不可错过。

吩咐蓝墨去邀请后,方天定暗暗盘算,文官的培养也该着手进行了。

术业有专攻,马上打天下依靠武将,马下治天下却要依靠文官啊。

安排了招兵事宜,方天定又说道:“庞万春、高可立、张进仁,你三人点选两千精兵,随我袭取越州。”

冯喜道:“大郎,根据情报,越州知州刘韐廉洁清明,素有才干,极得民心。其子刘子羽勇猛过人,精通韬略,怕是两千人打不得。”

方天定思索片刻,道:“我亦知此乃兵行险招,然而越州有铁矿,不得不取,还要尽早取!”

铁矿?!众人眼睛一亮,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东南之地,本就少铁,大多依赖外部输入,义军的发展,也被缺铁所制约。

运输大队长再能干,也跟不上义军的发展速度,必须想办法自力更生。

高可立激动地问道:“大郎,越州果真有铁?”

方天定笑道:“此乃大事,如何虚言?”

张进仁又道:“即如此,莫不如尽起大军,以求稳妥。”

冯喜又道:“此去越州,途径萧山等县,又有浦阳江阻隔路途,若是一击不下,怕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听了冯喜的情报介绍,方天定道:“我等先去试探一番,能下则下,遇阻则回。”

方天定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头铁。

如果刘家父子真的厉害,他自然退兵回来,等到新兵训练完成,再提大兵攻打。

还有一层心思,方天定没有说。

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梁山好汉有多难缠,一直深为忌惮,忧心不已。

方腊占据的地区,并不包括越州,若是取下越州,则证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这对方天定的心理,是一个莫大的鼓舞,可以增强他打败宋江的信心。

正商讨越州攻略时,有兵卒来报,蓝墨回来了。

方天定迎了出来,只见蓝墨身后站着三人,个个气度不凡的样子。

蓝墨介绍道:“此乃沈寿,桓逸,腹有才华,此乃白钦,可为上将。”

邀一送二,好买卖。

桓逸为佥书,与沈寿一般,并无什么出色记载,白钦却真的是良将。

卢俊义大战乌龙岭时,白钦一标枪标下宋将马麟,石宝赶上补了一刀杀死马麟。两次和小温侯吕方交手,后次在乌龙岭失陷时二人纠缠在一起双双坠崖同归于尽。

得此三位,方天定喜不自胜,拱手行礼道:“得三位相助,如虎添翼,义军大事可期矣。”

三人慌忙回礼。

进了屋,沈寿赞道:“义军不扰民,又平价售粮,民心尽服,大事可期,实乃善策。”

蓝墨笑道:“首领对军纪不是一般重视,为了严正军纪,不惜断指警告全军,是故与民无犯。”

听完蓝墨诉说以指代首的事,又看了看方天定残缺一截的小指,三人拜服,道:“今日始知,何谓仁军,如此打天下,何愁不定?”

叙了一回话,沈寿道:“我军初起,财粮不足用,当广开海贸,收其税以补不足,如此,钱粮足用而小民不扰。”

听得此言,方天定大喜。

都知道海外贸易利润丰厚,但是能意识到海外税收的重要性,却是没有几个人。

沈寿能提出这点,足以证明他的才学。

方天定当即任命沈寿权知杭州,全面主持杭州政务。

见沈寿得了重用,桓逸也道:“自古全据江南者,无有不据江宁府,还请首领早做打算。”

这也是个有战略眼光的,方天定暗暗评价。

正因为没有占领江宁{金陵},方腊半年即灭。

反观太平天国,据守江宁,划江而守,与清妖先后纠缠了十几年,若不是战略失误,内部不和,说不得鹿死谁手呢。

能认识到江宁的重要性,可见桓逸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方天定立刻任命桓逸为沈寿副手,吩咐二人齐心协力招揽贤才治理杭州后。

看到两人被重用,白钦羡慕万分。

由白身而为知州,可谓一步登天了。

没让他多等,方天定道:“白兄弟初来,不熟我军条例,今晚正有一场军事行动,白兄可愿与我左右?”

白钦大喜,能够伴随主公身边,可是亲信的待遇。

安排了三人,方天定召集众将,继续议事。

除了越州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新登、盐官等八县也要派人去取。

这些地方守军不多,士气又低,有一两千人即可。

分派了任务,方天定领着两千精兵出了城。

杭州城在钱塘江北,绍兴城在南,全军渡江后,上岸步行。

船只快,在于可以日夜不停地走,除非水流快,否则短途行军,真不如两条腿。

杭州越州两地相距不过百里,河流湖泊又不熟悉,当然是步行前往。

此去,有马兵五十,枪手刀手各六百,弩兵八百,方天定为主将,庞万春、高可立、张进仁为副将,白钦为亲卫。

讲真,白钦什么也不懂,没法指挥军队,这个时候只能当个亲卫。

在向导的带领下,大军疾步快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方天定下令打起火把。

天色太过昏暗,实在是看不清楚道路,没有火把,怕是有人要掉沟里去。

十一 雪夜袭越州

行至半途,方天定只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小雪不断飘落。

江南下雪可真不多见,居然被他们给遇到了,也算是点背。

这年头,道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本就不好走,若是被打湿,更加难行。

庞万春打马走到方天定身边,问道:“大郎,下雪了,要不要撤军回去?”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天降小雪,对于我们是困难,可是换个角度想,敌人想不到雪夜偷袭,定然失之戒备,我们可以一鼓而下越州,这就叫出其不意。”

庞万春道:“也见的是。”

雪花不大,却是很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众人身上就被染白了。

突然,只听得啊的一声,一个士兵跌倒在地。

方天定连忙问道:“朱振,怎么样?”

朱振回道:“好像扭了脚。”

方天定跳下马,道:“你骑我的马!”

朱振道:“没事,我还能走。”

朱振所在伍的伍长赵山也说道:“首领无需担心,兄弟们会扶着他走的。”

方天定喝道:“朱振!”

朱振立定,回道:“到!”

方天定道:“上马!”

“是!”

朱振上马。

方天定高声叫道:“我们都是手足兄弟,我方天定绝不放弃,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

“是!”士兵们高声回道。

群情激昂,士气高涨,行军速度骤然加快了一截。

拒绝了庞万春等人让马的打算,方天定和众士卒一起步行。

幸亏下雪,城镇外无人走动,大军行动无人发觉。

这个时代的人,交通基本靠走,并不觉得赶路辛苦,很快,九十多里就过去了。

一骑探哨来到方天定身边,汇报道:“首领,前方至浦阳江,渡口立有营寨,保守估计有五百人。”

方天定召开向导,问道:“可能绕过?”

向导回道:“此乃必经之路,另一个有足够船只的渡口,在上游二十里处,需要多走百余里。”

方天定无言。

这只军队初见铁军雏形,却还不是铁军,一夜行军百里可以,根本不可能一夜奔袭三百里。

体能和意志都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

详细问了营寨情况后,方天定思忖片刻,下令道:“熄灭火把,隐蔽前进,准备作战。”

此次夜袭已经失败,除非能够全歼守军,然而这基本不可能。

但总要打一仗才好撤离,不然大家白跑一趟,怕是念头不通达。

借着雪光,大军到了营寨附近。

隐藏在暗处,只见一丈高的寨墙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火盆,有兵丁不断巡视着,四角望楼,同样有人值守。

看这些士兵的精气神,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方天定指着寨墙,问道:“万春,能不能指挥弩兵,射杀这些守卫?”

庞万春道:“或可一试!”

方天定令高可立带领马兵准备追击,随后示意庞万春展开攻击。

弩手们放下扭力弩固定好,从背后取出木矛插在地上,准备攻击。

庞万春小声吩咐道:“都有,以我弩炮发射为信号,极速齐射三轮。”

咻~咻咻咻~百余根木矛同时射出。

啊~惨叫不断,寨墙立刻被清空。

只是寨内已经被惊动,喧哗声中,只听得一声大喝:“杭州贼来袭,放信号,通知城内!”

呼喝过后,一个红色的孔明灯缓缓升向天空。

“看我手段。”

庞万春取弓搭箭,只一下,孔明灯落下。

“好手段!”众人喝彩。

只是,又有十余只孔明灯升空。

庞万春悻悻地放下弓箭。

哪怕联手小李广花荣,也不可能瞬间射落十余只孔明灯。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准备厮杀。

方天定喝道:“展开阵型,准备强攻!”

打起火把,枪手排成三列,刀手夹杂其间,缓缓向着营寨逼近。

身后,弩手们交替前进,确保寨墙上的守军不敢冒头。

“啊~”惨叫后,一个枪手倒了下去,枪阵随之出现了一个缺口。

原来,地面上已经被挖了陷坑,幸亏里面没有铁蒺藜竹签等物,枪手只是扭了脚而已,然而他只能退出序列。

方天定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弩手换火箭,放火烧掉这个营寨。”

弩手得令,立刻给木矛绑上桐油包,点燃后发射出去。

空中下了一场流星雨,只是会有大火。

瞬息之间,营寨内就冒出了二十余处火苗。

流星不歇,五轮过后,火势已然不可灭,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只是营寨内毫无动静,非常诡异。

情况不明,方天定喝道:“停止放箭,全军撤退!”

弩手立刻收拾起弩炮,在枪阵的庇护下开始撤退。

看到撤退中的阵型不乱,方天定满意地点了点头,喝道:“官兵已有准备,且退,来日再战。”

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要能打胜仗,更要能在失败是退而不乱。

此刻撤退,两千军队完全表现出了平日训练的水准。

军队刚刚退出一里多,只见营寨前开了个地道,三百多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尾随着义军。

这些人阵势颇为整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不想放义军轻易离开。

“这官兵,端得精锐!”白钦赞道。

方天定颌首。

从这些兵卒的表现,就能够知道原时空中的方腊势力为何没有打下越州了,非不为也,实乃不能也!

距离杭州不过百里,越州同样是富庶之地,若是能打下,方腊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地方。

“报~”一骑探马身上带箭,冲到近前道:“后方县城杀出五千军马,拦住了去路。”

方天定大惊,下令道:“高可立,领兵五百,杀散后方军队,其余人等,随我杀敌!”

高可立道:“四百足矣!”

点了一百枪兵,一百刀手,二百弩手,转身向后。

剩余枪兵刀手列队五排,弩手各据侧后,徐徐向前。

天晓时分,大军到了前面,只见五千军马拦在路上。

路两侧有三丈宽的河,只有打通道路,才能继续前进。

阵前走出一将,笑道:“无知草寇,居然妄图侵犯越州,岂不知我等你多时了。”

方天定喝道:“吾乃方天定,来将通名!”

这将道:“原来却是贼首之子,吾乃刘子羽,正要借你人头见功。”

白钦大怒,打马上前,喝道:“狗官,可敢与我一战。”

“找死!”刘子羽身后飞出一员偏将,举刀直取白钦。

白钦打起精神,提枪迎上。

双马绕蹄,刀枪交加,两人斗了二十余合,白钦拨马便走。

那将如何舍得功劳?打马追上。白钦取出标枪,倏地出手,把那将标落马下,又回马一枪搠死那将。

得了头功,白钦耀武扬威道:“狗官不过如此,谁敢来战?”

刘子羽大怒,挥舞长枪,抢了出来。白钦正要逞本领,正面接住。

斗了二十余合,白钦力怯,觑了一个破绽,拨马便走。

方天定瞧的真切,这次白钦不是诈败,而是真的打不过刘子羽。

走了十余步,白钦故技重施放出标枪,却被刘子羽拨开了标枪。

眼看白钦就要被追上,方天定打马而出,接住刘子羽,喝道:“休得伤我大将!”

刘子羽并不搭话,挺枪便刺,方天定舞动方天画戟架开长枪,反手刺了回去。

八蹄翻飞,枪光戟影,两人你来我往,连斗了百余合,未见胜败。

众军看得目眩神迷,竟然忘了喝彩。

又斗了五十余合,刘子羽力怯,拨开方天画戟,回归本阵,喝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若是迷途知返,朝廷自当重用,若是击辽有功,拜将只是等闲。”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阁下武艺高强,谋略出色,何故守越州这腹心之地?”

昏君奸臣作祟罢了,只是这话刘子羽如何能说?只得闭口不语。

方天定又道:“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朝廷酷逼花石纲,吾家富豪尚且不能忍受,平民如何?

今年又旱,粮不足用,朝廷非但不体恤,反而勾结大户压榨平民,卖田地只是等闲,又有多少卖儿卖女尚不可活的?

如此朝廷,不反何用?”

刘子羽无言以对。

花石纲之害,有识之士无不了然于心,劝谏者不少,只是皇帝不改,为之奈何?

口舌之利无益,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打开回家道路!”

“杀!”

铜锣响起,千五军队如林而进。

刘子羽脸色一变,暗暗惊叹反贼的精锐,却也没有退却,喝令兵卒迎敌。

弩手首先发动,数百根木矛射入官军阵中,立刻射翻了百人。

只是伤而不死,前排的人都穿着精良的步人甲,坚硬的木矛根本射不穿。

虽然未死,这些步卒在巨大的动能下,也受了内伤,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

不需要刘子羽下令,宋军阵后弓手放箭反击。

千余箭枝,犹如雨下,哆哆哆地打在义军头顶。

一如宋军,义军士卒当即被射翻数十人,哀嚎惨叫不绝。

义军有甲,是是浸泡桐油一次的藤甲,属于半成品,抵挡普通弓箭尚可,对付神臂弓这等强弓则有心无力。

再则,普通弓箭不能透甲,可是数量太多,总有命中无甲处,同样伤人。

“莫要慌乱,继续放箭!”方天定喝道。

双方对射了四五轮,义军损失近百人,宋军损失了四百余人。

若是人数相等,方天定自然不介意对射到底,然而义军人少,背后又可能出现敌军援兵,不能僵持。

最重要的是,弩手们箭矢不多。

长途奔袭中,每个弩手只有八根木矛,两根铁箭,营寨中去了六轮,每人只余五根箭矢,火力无法持久。

方天定喝道:“换铁箭,掩护枪阵上前接敌。”

于此同时,刘子羽也挥动大军,压迫而来。

激烈的碰撞,即将展开。

十二 喜得八将

“斜刺!”

唰,整齐划一,所有狼筅斜向四十五度刺出。

躲在盾后的宋兵不提防侧方的刺击,当即被放翻了数十个。

宋兵想要反击,却发现够不到。

狼筅长两丈,宋兵的长枪不过丈二,差了八尺有余。

义军狼筅如林似墙,戳来戳去,等到宋兵近前,前两排近乎全军覆没。

然而宋军悍勇,已经撞入了枪阵内。

“退!”张进仁大喝。

狼筅手齐齐后退十余步,瞬间组成小阵。

宋兵跟随突入,双方开始混战。

义军阵势严正,两刀盾手护住两狼筅手,形成局部优势,以长打短。

宋兵虽然落入下风,却也凭借着兵甲和勇武,酣战不休。

方天定被刘子羽并两个偏将缠住,已经无法控制部队,全凭张进仁指挥。

庞万春呼喝道:“目标对方弓手,全速射击!”

咻咻咻,弩手放完箭,彻底打残了宋军弓箭手部队后,又点燃弩炮,各自抽出腰刀,加入了战团。

庞万春取弓搭箭,倏地一箭射翻一人,随即被人缠住,取枪步斗。

得了庞万春相助,方天定以一敌二,虽然不落下风,却也难胜。

余光扫过战场,义军损一换二,伤亡率直线上升。

从早间接触,混战一直持续到午间,双方都无法收拢士卒重新布阵。

突然,高可立突入战团,接住那员偏将,叫道:“后方又有三千军至,我军弩箭已无,难以抵挡。”

说话间,后方已经能看到宋军旗帜。

方天定杀退刘子羽,喝道:“集合,准备突围!”

听到命令的,纷纷呼喝道:“集合,准备突围!”

士兵们击退敌人后,纷纷撤离,以方天定为核心,开始收拢。

看到有人被纠缠,方天定主动领人冲击解救。

不一刻,全军收拢。

略略一看,只剩下千余人,损失几近一半。

方天定内心在滴血,懊恼不已。

这些可都是教官种子,就因为轻敌冒进,丢在了这里。

此时也不是懊恼的时候,先打出去再说。

方天定喝道:“全军整队,随我突围。”

方天定居中,狼筅手各据左右,整队完毕,向前发动冲击。

后方军队已经能看到了人影,包围即将形成,只有冲破前方阻碍,才能活下去。

不得不说,刘子羽治军的确有方,残存的两千宋兵在他的指挥下,也排好了阵势,严阵以待。

冷兵器时代,伤亡过一成而不动摇,可称强军,伤亡三成还能战,即为铁军。

伤亡过五成而不崩溃,主将必须有过人的魅力和才华,尽得军心才行。

只是,宋兵阵型虽然严正,却是面有惧色,反观左右,义军士卒,人人士气高昂,并无犹豫。

这就是有信仰和没信仰的差别,哪怕只是初级的信仰。

从山里出来的义军士卒,信仰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此时此刻,只有杀散前方阻碍,才能活下去。

“杀!”方天定大喝一声,挥动长戟,挑飞前面的宋兵,直接撞进宋军阵内。

右手持戟,左手持刀,左右砍杀,瞬间搅乱了宋军阵型。

方天定也是拼命了,只顾砍杀,宋兵的攻击,除非要害才躲闪格挡,其余全凭甲胄抵挡。

方天定勇猛精进,众人都是打起精神跟上,列队而战。

甫一接触,宋军就节节后退。

刘子羽大急,吼道:“援军已至,撑住,务必留下这伙贼寇。”

方天定也急,后方宋军已经进入弓箭射程,马上就是前后夹击的下场。

“杀~”

听到无数呐喊从身后响起,方天定不惊反喜。

宋军背后,突然撞出一彪军队,瞬间打乱了宋军压阵的弓手。

突然出现的是乱军,武器大多是粪叉锄头,打起来全无章法,全凭一口血勇之气。

冷兵器时代,敢拼命就够了。

只听得刘子羽大骂道:“会稽贼,坏我大事!”

随后,刘子羽叫道:“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令响,前方宋兵转身就走,一溜烟跑了。

来不及追击,方天定喝令道:“全jun zhuǎn身,支援友军。”

别人来帮忙,方天定当然要领情,起码也要帮着打退敌军。

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方天定刚领队完成转身,后方宋军已经杀穿援军,径直回城去了。

“万岁!”

“哦,打赢官兵了。”

乱军一阵欢呼后,就地翻找起来。

确认宋军被打退,义军士卒纷纷瘫倒在地。

连夜行军,酣战半天,真的是累坏了。

忍住浑身疼痛,方天定四处观望。

只见援军无视了地上的兵器甲胄钱财,而是直扑地上的死马。

找到二十多匹死马,这些人变戏法样生火架锅,就地煮起了肉。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观望间,有八人来到近前,同时拜下道:“小人拜见首领。”

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五个精壮大汉。

方天定慌忙回礼,道:“不敢当,幸得八位好汉相助,我军得免覆没之厄,敢问八位高姓大名。”

当中一书生似是领头羊,回道:“小生娄敏中,和尚法名元觉,俗姓邓,道长乃是法号道乙,俗姓包,这二人是厉天闰历天佑兄弟,这二人是张俭张韬兄弟,这是司行方。”

卧槽,发财了!方天定激动的难以自抑。

这八个人,都是抗击梁山好汉的中流砥柱,都有好本事。

娄敏中战斗中杀了阮小五。

厉天闰先是一刀斩了周通,打伤李忠,后戳死了没羽箭张清。

张韬偷袭,一刀剁了董平。

司行方德清县外三十合斩了雷横。

宝光如来邓元觉没有斩杀记录,却也和鲁智深斗了个旗鼓相当。

天师包道乙斩断武松一臂。

妥妥的精英选手。

方天定拜道:“久闻八位大名,今日始见,不胜欢喜。”

娄敏中回道:“不敢,久闻义军仁义,慕名久矣,我等打听得越州军兵埋伏首领,聚集了会稽山上流民,前来相助。”

看他们模样,果真是流民,比土匪强盗等级还低的……炮灰。

方天定笑道:“深陷重围,直以为要全军覆没,幸得先生来的及时。”

邓元觉笑道:“我看未毕,两千打五千不落下风,突围不难。”

司行方也道:“是极,越州精锐只前方五千,后方三千不过老弱,自不是首领对手。”

白钦道:“慌乱之间,谁晓得是不是老弱?我等正怕哩。”

众人皆笑。

互相吹捧了一阵。

庞万春过来汇报道:“大郎,此战阵亡六百一十二,重伤四百八十一,其中残者一百四十六,失踪者九。”

伤亡超过一半,损失惨重。

“此乃我之过也。”方天定喟叹一句,安排道:“吩咐兄弟们进餐休息,稍后退回杭州再做商议。”

借花献佛,方天定邀请八人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马肉汤。

喝汤的功夫,方天定也了解了几人的来历。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宝光如来说起。

邓元觉好武艺,不讲佛法只爱酒肉,屡犯清规戒律。

上月,邓元觉吃肉喝酒时,被寺监逮了个正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邓元觉恼了,当即就用钵大的拳头教了寺监做人。

打完后,邓元觉也留不住了,只能离开。

左右没有去处,他找到了旧识娄敏中,共同商议投效方腊。

娄敏中早有此心,只是没有功劳,不好见面,便寻思着拉上会稽山上落草的司行方一起。

越州知州刘韐清廉能干,刘子羽又能打,司行方的日子不是一般难过,当即一拍即合。

收拾间,同在会稽山落草的厉天闰来了。

原来包道乙无意间看到方天定领军向越州来,又知刘子羽设下了埋伏,想要解了这场困厄,以作晋身之资。

于是,包道乙先找了厉天闰,接着几人联络了包括张家兄弟在内的十余家山寨,纠集了五千人下山来,正好解了围。

八人有心投效,方天定当然欣然接纳,只是话要提前说透。

方天定道:“八位助我,照理当欣然接纳,然而我义军规矩森严,不得不说,免得事到临头论处,折了兄弟情面。”

把各项军纪仔细说了一遍,方天定又道:“若是兄弟们受不了约束,且随我到杭州,定然有丰厚礼物献上,以供快活。”

邓元觉笑道:“只要不禁喝酒吃肉,其余无妨。”

包道乙道:“军纪若此,难怪民心尽伏,连下两州,持之日久,必据天下,贫道是不会错过的。”

娄敏中等人齐齐拜下,道:“愿遵从各项军纪,以为首领尾翼。”

方天定开怀大笑,扶起各人,道:“好,有了八位兄弟加入,不胜欢喜,且待回了杭州,再做庆贺。”

休息够了,收拾了战场,众人起身,返回杭州。

走在路上,方天定暗自检讨。

还是大意了。

听到越州知州刘韐的名字,应该冷静的。

刘家父子俩,可都是良将。

西夏侵边,刘韐出使延安代理帅职,大败西夏,因功为徽献阁待制。

又因蔡京复为宰相,刘韐请准奉词崇福宫,获准后,离京同任越州知州。

按照轨迹,在刘韐以后的生涯中,还会屡败金军,并且提拔岳飞,最终在靖康之耻后zi shā殉国。

其子刘子羽,也是两宋交际时的抗金大将,和尚原大胜,就是他的指挥。

刘子羽不止打仗厉害,教育也很好,朱熹即是他的门生。

“如此良将,此败不冤。”方天定悠悠叹道。

庞万春问道:“大郎说的什么?”

方天定笑道:“我叹刘家父子大才,狗皇帝却弃之如敝屐,若是攻下越州,我必招揽其为我所用。”

庞万春点头道:“刘子羽武艺,实在我之上,当可招揽。”

娄敏中接道:“不错,刘家父子实乃天纵之才,若是招揽,必为我军助力。”

众人皆以为然。

只是如此忠臣,生擒不易,劝降更难,方天定也没有把握招揽麾下。

十三 平手之局

领残军绕小路回了绍兴城,刘子羽顾不上休息,立刻提问俘虏。

刘子羽问道:“姓名?”

“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柱是也。”

“为何做贼?”

“呸,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害民贼!若不是你们残害百姓,爷如何落得今天下场。”

左右看到王柱如此嚣张,立刻喝道:“大胆,拖下去打!”

王柱笑道:“莫说打,就是杀头,你看爷皱眉头不!”

刘子羽阻止手下,问道:“你可愿降?”

“呸!”王柱道:“义军于我家小有活命之恩,我要是投降,还是人么?”

刘子羽又道:“你可知投降可活,不降必死?”

“哼,我在下面等你就是。”王柱回道。

刘子羽也不在意,道:“听你话语,对方天定颇为推崇?”

“那是当然,首领公正严明,武艺高强…长的又帅…你去看看,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爱他……”夸了一番方天定,王柱继续说道:“为了兄弟,首领能够断指代首,我等能不拼命?”

刘子羽沉默半晌,叹道:“如此出色的人物,难怪三军用命,奋不顾身。”

“哼,那是当然。”

王柱语气之中,得意尽显。

刘子羽刻意捧着方天定,正是挠到了王柱的痒处,得意之下,王柱把义军所为一一说了。

刘子羽故技重施,连问八人,义军虚实,尽为所得。

审讯完毕,刘子羽吩咐左右道:“且押下去,找郎中治疗,不可nuè dài,待其回心转意。”

忧心忡忡地回到知州衙门,刘子羽唉声叹气不语,不复平日豪迈。

刘韐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虽未留下贼首,却也保的越州无恙,平局之势,何故消沉。”

刘子羽回道:“父亲有所不知,孩儿非为计策失败而失落,而是忧心贼寇做大,朝廷不敌。”

赵霆等人冲门而出,便有投奔越州者,得知杭州失陷,刘家父子便在浦阳江渡口下立下营寨,以为警戒。

刘子羽亲率大军潜伏在后,约定贼军来袭时前后夹攻,以求全歼贼寇。

只是未能成功。

说了战场情况,刘子羽恨恨道:“贼寇如此善战,来日必成大患。可恨王黻蔡京只是欺瞒圣上,端得不当人子。”

刘韐道:“以两千对五千,伤亡惨重而军心不失,非昏迷则力战到底不可擒获,能练出如此强军,古之名将不过如此,可惜此等人材,居然做了反贼。”

刘子羽接道:“是啊,麾下士卒犯了军纪,按律当斩,方天定自断小指以代其罪,如此良将,堪比曹操。”

听了以指代首的事,刘韐大惊失色,道:“此子果真如此?”

刘子羽肯定道:“九个俘虏口供一致,孩儿也见了那方天定,却是少了一指。”

“曹操也不过如此。”沉默半晌,刘韐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须得趁其势力未起,奏请朝廷派大兵来剿,否则,大宋危矣。”

刘子羽道:“奸臣当道,怕是拖延日久,我且先招募兵卒,以为后用。”

刘韐道:“击退贼军,未能全歼,我军精锐又失,虽是平局,越州却空。若是贼军复来,怕是无法抵抗,须得多招兵卒,以备不患。”

刘子羽走后,刘韐立刻书写奏折,恳请朝廷派兵剿贼。

方天定并不知道刘家父子对他的评价和忌惮,此时,他正忙着疗伤。

郎中拿着瓷瓶,说道:“首领,忍着点,清理伤口有些痛。”

方天定不以为意地说道:“洗吧,无妨。”

“那我倒啦~”

说完,郎中对着伤口倒下酒精。

嗷~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被砍十刀,也没有这样疼的。

郎中只是笑笑,用镊子翻开伤口,又朝里面倒酒精,用作消毒。

十一处伤口处理下来,方天定彻底叫不出来了。

酒精洗伤口,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张苟弱弱地说道:“首领,俺只是破了点皮,不用洗了吧。”

方天定眼睛一瞪,喝道:“你说呢?”

这gou ri de,就胳膊上被划拉了一刀,有一条一指长的口子,受的伤最轻。

其余人,个个带伤,两千人就没有完好的。

方天定如何会让张苟好受。

当然,方天定绝对不会以为自己是羡慕嫉妒恨发作,酒精消毒是所有伤员必须经历的,防止伤口发炎感染。

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一旦发炎,基本就只能拼运气。

相比赌命,还是用酒精消毒吧。

其实,方天定还是愿意赌一赌的,只是他作为全军统帅,必须以身作则啊。

酒精不要钱似的倒下去,众人个个鬼哭狼嚎。

也没有人忍着,头儿都惨叫的那么**了,大家何必忍呢。

处理完伤口,方天定叫来蓝墨,问道:“牺牲将士,可安排妥当了?”

蓝墨回道:“都入殓了,有亲人的送回故里安葬,没有亲人的集中安葬。”

方天定道:“嗯,都是烈士,不能亏待了,延请法师,明日我亲自送兄弟们一程。”

犹豫了一下,蓝墨说道:“有两个兄弟,面容尽毁,身材仿佛,又没有家属,实在分辨不清。”

压下心中烦躁,方天定思考片刻,说道:“尽量分辨清楚,若是无法,两位兄弟合葬一墓,墓碑写上姓名。

所有兄弟碑文如下:义军烈士某某,于宣和二年十一月四日战死于越州。”

“是。”蓝墨转身要走。

“等等。”方天定叫住蓝墨,道:“未免以后再有此事发生,下令所有兄弟配发竹牌,上刻姓名、所属部队、职责、籍贯,以识别身份。”

蓝墨告辞,方天定忍不住一阵惆怅和自责。

攻打越州中伏,当场阵亡六百一十二,路上不治者八十一,加上失踪的九人和残疾无法继续上战场的二百零二人,两千余人去了九百又四人。

伤亡惨重。

自责一阵,方天定召集众将,开战后总结会议。

原杭州城内的造作局,已经被征用为义军指挥部,数百将校收到命令,齐聚这里开会。

方天定首先发言,道:“此战,我军不知路径,不知敌人实力,我一意孤行要求进行行动,被发现后我没有及时撤军,反而进行试探攻击,战略战术全部失误,这是军事冒险,应该由我承担全部责任。”

听了方天定的检讨,庞万春劝道:“大郎何必自责。兄弟们以两千对五千,杀的官兵屁滚尿流,虽然未能取得越州,却也不落下风,大郎不必自责。”

众人闻言,皆以为然,纷纷附和。

高可立道:“若非大郎一意孤行,我等如何迎得八位兄弟入伙,这叫失之那啥收之那啥来着?”

蓝墨补充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众人皆笑。

笑罢,方天定继续道:“我说这些,既有检讨,也是反思,为了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就这次行动中不对的地方,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嘛。”

庞万春道:“即如此,我也说说吧,弩手所带弩箭太少,弩炮只能直射不能抛射……”

庞万春说完,白钦又接道:“中层军官素质不够,我等陷入混战时,居然没人收拢组织部队重新整队……”

真是不说不知道,说了才发现,林林种种,众人提出了近百条意见。

方天定又组织大家进行讨论,商议解决方案。

吩咐把讨论记录送与方腊一份后,方天定道:“以后,我等战后,若是有条件,就组织全军进行这样的讨论,务必确保下一次的战斗,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众人领命。

全程旁观的娄敏中叹道:“如此几次,任是你不会打仗,也能成为良将。”

包道乙摇头晃脑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司行方道:“军事总结几次,我军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刚出造作局,就有人来报,道:“报告首领,有人告状士卒强买货物。”

方天定道:“所有人同至知州衙门,公开审理此案。”

不一刻,一个货郎被带到大堂。

货郎磕头道:“大王在上,小的行脚商人刘五,昨日,小的担了两桶酒进城来买,路上遇到一群兵丁,五十wén qiáng买了酒水。

小的血本无归,衣食无着,实在无法,请大王做主。”

方天定问道:“可知对方姓名?”

货郎答道:“未知,只记得临头的鼻间上有好大一个黑瘤子。”

厉天闰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人怕是我山寨的李根。”

方天定道:“是与不是,带来问问便知。”

事实证明,货郎所言不虚。

李根等人酒气未散,分开一问,便知实情。

鉴于众人初进军队,诸法不知,方天定判令几人双倍赔偿货郎损失,并每人五鞭。

随后,方天定下令各部自查自纠,并成立军法队,确保军纪不坏。

铛~

猛地敲响铜锣后,张苟大吼一声“肃静”,喝止了新兵们的喧哗。

张苟甲胄整齐,挎着腰刀,胳膊上套着红布,上书“军法”二字。

张苟继续说道:“区区不才,暂为军法宣讲官并执行官,职责是确保每个人都知晓军法,不会因为误犯军法而受到惩处。”

回到杭州后,娄敏中等八人带来的五千喽啰,有四千精壮加入了义军,其余各自分田安置。

随着各县陆续被攻破,前来投军的络绎不绝。

短短三天,募兵过五万。

总计募兵七万人,军事实力暴涨。

兵多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军纪也乱了起来。

自查自纠中,"jian yin"tu shā之类的大恶还未发现,强买勒索此类的小恶却是不少,严重影响了义军的形象。

为了整肃军纪,方天定成立了军法处,负责军纪宣讲和执行。

张苟,就是军法处的长官。

从怀里掏出一截白色指骨,张苟喝问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么?”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张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喝道:“这是首长的手指骨,也是俺张二狗的狗头!

俺犯了军纪,按律当斩,方首领不愿杀俺,自断手指代俺首级!”

以指代首说完,众军皆倒吸一口凉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张苟继续说道:“从那天起,俺张二狗就发誓,再也不违反军纪,也不会再让方首长断指。

俺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俺张二狗就是军法执行官,你们敢违反军纪,俺就敢不顾情面执行军法,而且,从重处罚。”

狠话放完,张二狗继续说道:“下面,俺来宣讲军纪,所有跟俺重复,俺要确保每个人都知晓军纪,免得死到临头辩解不知。”

随着张苟宣讲军纪,全军为之整肃,再有不敢违反军纪者。

十四 海贸与税收

知州衙门里,杭州城众多豪富海商齐聚一堂。

大家都是老相识,不乏合作伙伴,能够齐聚一堂,怎么也该谈笑晏晏。

只是地点不对,放不开。

被邀请到知州衙门,众人都是忐忑不安,特别是众人被晾了许久。

期间,只有仆人送上茶水,其余一人不见。

走?是不敢走的,知州邀请,谁敢走?

枯坐良久,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对着一闭目养神的干瘦老头说道:“周三哥,你说这义军知州邀请我等来,有何打算?”

周三哥原名周林,手下有三十余艘大海船,行商北至高丽、东瀛、虾夷,南至交趾、占城等国,是杭州城里一等一的大海商。

家业大,人豪爽,众人皆推他为海商行首。

周林睁开眼,道:“我亦不知,想来左右是钱财的事物罢了。”

有人问道:“孝敬官府也是平常,只是不知这义军首领想要多少。”

周林道:“往常,我等按照每船五百贯孝敬官府上下,今日,我每船准备了一千贯,想必是够了。”

“就怕贼性难改,贪多不足。”又有人道。

这人却是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入乡随俗起了个汉名叫普顿,定居杭州也有几年了。

“满口胡言!”周林呵斥道:“纵观义军所为,可有扰民之举?昨日,义军又开始整肃军纪,如何会苛待我等?若非义军仁义,我等安能留在此处?”

众人点头称是,波斯人普顿亦是自承失言。

海商的家当,全在海船,海船不失,就有东山再起之日,若是义军酷逼,大不了收拾收拾细软,出海去往别处。

枯坐半晌,实在无聊,众人不禁交流了起来。

北方丝绸价高,南洋铁器紧缺,波斯急需瓷器,等等不一而足。

期间,免不了对义军评头论足一番,只是担心隔墙有耳,并不敢深入去谈。

不知不觉,时近正午。

方天定走了进来,道:“各位见谅,来迟了。”

各人连道不敢。

吃了一盏茶,周林主动上前,道:“义军仁义,我等亦是看在眼里,有心投效,只是身无所长,目下有钱三万五千贯以为军资,襄助义军大业。”

方天定笑道:“且放着吧。”

见方天定收下了钱,也没有表露不满,众人心中安定下来。

少则一两千,多则一两万,尽都送上钱财。

顷刻间,方天定手边便多了一沓厚厚的piào ju。

交子是没有的,都是个人商行的兑金票,见票给钱,并无虚缺。

也不点收了多少,方天定说道:“此次邀请诸位前来,是有生意商量。”

不等众人说话,方天定吩咐门外抬进几个箱子。

方天定笑道:“各位,且请一观。”

周林当先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看,立刻呆立原地。

其余人按耐不住好奇,纷纷围观。

这一看,全都呆了。

方天定笑道:“且莫发呆,说说这生意可还做得?”

那顾得上回答。

一箱子玻璃镜子,小若巴掌,大过半身。

周林颤颤巍巍地从箱子里取出玻璃镜,仔细端详了起来。

人脸照射上面纤毫毕现,比最好的铜镜明亮了无数倍。

背面有精妙山水仕女图,必然出自名家之手,周围木框上雕龙画凤,端得精致。

“如此宝物,价值连城啊!”众人感叹。

就着镜子整理了仪容,周林把镜子递给其他人,打开了另一个箱子。

完全透明的杯碗盏碟,不见一丝杂质,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芒,直让人以为是水晶。

众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只是惊叹。

取出一个玻璃杯把玩一阵,周林才念念不舍放下,打开最后一个箱子。

里面满满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水。

当然,没人会以为里面是普通的河水井水。

方天定笑道:“周先生可以取出一瓶,打开后洒一些在身上。”

周林受宠若惊地行了一礼,按照方天定的话做了。

瞬间,一股清幽的梅花香味弥撒开来。

周林的眼睛瞬间亮了,此物,也是大有价值啊!

要知道海外之人,大多身上有异味,最爱用香味遮掩。

别提东京城里,附庸风雅者甚重,香水必定大受欢迎。

方天定道:“此三物,乃是玻璃镜子,玻璃制品和香水,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惊叹道:“神乎其神,大开眼界,价值不可估量!”

帮源洞的工匠,终于把方天定留下的理论技术化为了实践,此三样,便是成果。

这也是方天定召集海商来的原因。

货物生产出来,总要卖出去才有意义,而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当然是这帮有勇有谋的海商了。

周林行了一礼,问道:“敢问方首领,不知此等货物价值几何?”

方天定道:“镜子视大小,价值数百贯至万贯不等,香水五十贯一瓶,年产限十万瓶,玻璃器皿一贯一个,不限量。”

妥妥的黑商,然而这就是垄断,必须得高价。

再则,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走的奢侈品路线,卖给富人,价格当然要贵一些。

可以预见,这些东西大多会售进汴梁。

抽赵宋的血,补充义军所需,一举两得的生意,当然要做。

泼天的生意在前,众商人不顾方天定,开始商量了起来。

周林代表海商,道:“首领,发价可能便宜则个?”

方天定道:“也不是没法,以粮食、布匹、盐铁铜等物资抵扣货款,可享受八折优惠。”

众人略略盘算,扣除运输损耗,价格约莫便宜了一成。

考虑运输、出售、打点的花费,纯利润大约有五成。

这买卖,要得!

当然要得,这定价可是方天定反复思量才确定的。

周林道:“首领,且容我等回去凑齐定货款,再来置货。”

方天定拍了拍桌子上的定金,笑道:“有这些定金在此,尽可以领十倍货物回去,其余款项,发售完毕再给不迟。”

细水长流的买卖,方天定也不怕这些人跑了,索性大方一回。

当然,也是因为生产不久,存货不多。

方天定的潜台词很明白,你们所谓的献金,我收下了,不白要,全部作为货物定金。

众商都是明白,齐齐拜道:“义军仁义至此,若是首领吩咐,我等必然誓死效劳。”

方天定扶起众人,道:“我欲建立海军,只是没有得力大将,若是诸位能够推荐,我愿奖励一千贯货物。

另,我想派遣些水军将士到诸位船上,学习海上航行事务,各人一应花费,自有我军承担,另有培养费奉上。”

海上蕴藏的无穷财富,方天定如何不知道。

只是手下人员匮乏,无法开发。

严勇李玉混混内河尚可,去大海,估计够呛。

于是,方天定决定借用海商的资源,先培养一批海军种子再说。

周林道:“花费倒不需费心,只是海上不比其它,一旦出错,绝无幸免之可能,若是贵军将士不服船老大……”

方天定道:“尽可以惩处,绝无怨言。”

周林道:“即如此,当可无碍。”

“善!”方天定抚掌而笑,与周林等人签订契约,安排上船人员。

商量完毕,方天定又说道:“诸位,海贸前景广阔,然而税收不能不收,我军即日起重开船舶司,照常收税,请各位谅解则个。”

众人都回:“理当如此。”

赵宋也是收税的,众海商都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周林问道:“只是不知税率几何?”

方天定递出一本册子,道:“尽在这里,各位有意见可以提出。”

众人围观上来。

只见上面分门别类,都有标注。

基础物资如粮食、麻布、铁铜等,尽皆免税,大宗粮食进口甚至还有补贴。

“如此,粮食进口大有可为。”众人暗暗寻思。

江南虽然物产丰饶,可是人口也多,总体上粮食还是紧巴巴的,只是粮食利润太薄,海商们一向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

若是真有补贴,这门生意倒是可以做起来。

再向下看,犀角、象牙、珊瑚等奢侈品,进口税率高达百分之二百。

出口税率则相反,奢侈品税率低,基础物资税率高的吓死人。

沉吟片刻,周林说道:“首领,你的心意我等明白,必然遵照执行。”

方天定的心意,是通过税率,控制进出口物资的种类,只有与民生有益的,才是受欢迎的。

特别是粮食。

方天定问道:“周行首见多识广,你认为照此办理,一年能有税收几何?”

“大约百万贯左右。”周林回道。

方天定又道:“玻璃与香水三样生意展开,一年能获得钱粮几何?”

周林盘算一阵,道:“若只算钱,至少五百万贯,要是换粮,一百万石不成问题。”

这些数据,和沈寿等人估计相差不大。

粮食却还不够。

方天定想了想,道:“若是大宗粮食,货物出价再便宜一成。”

周林集合众人商议了一阵,回道:“两百万,不会超过两百四十万石。”

“善!”方天定颌首。

战乱之间,农业生产大受影响,是故方天定优先存粮。

所谓足兵,足粮,民信之矣。

有足够的粮食,养足够的军队,百姓自然信服拥护,对取天下大有助益。

又商量了交易和收税细节,方天定送众商人离开,又唤来严勇,仔细吩咐了一番。

接下来,方天定把一众杂物尽皆交于沈寿等人,埋头练兵。

zào fǎn,最重要的还是硬实力。

十五 斩贪恶祭民心

“狗贼,你也有今天!”

一声呐喊,群情激涌,无数泥土石块烂菜叶飞向囚车。

押运的士卒同样被殃及,身上瞬间被尘土菜叶覆盖,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藤甲藤盔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才免于受伤。

囚车里,知州赵霆、廉访使赵约、置制使陈建等人,个个面无脸色,若非栏监锁着,就是站立也不能。

士卒排开人群,护着囚车来到菜市场。

行刑台早就准备好,沈寿高居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囚车入场。

看到无数百姓涌来,沈寿喝道:“左右,维护秩序,勿得有踩踏发生。”

立刻,有人敲响铜锣,高声喝道:“勿得拥挤,谨防踩踏。”

随着士卒不断叫喊,喧嚣的人群稍稍平静下来。

现场安静,沈寿喝道:“带人犯赵霆!”

两个士卒拖着赵霆上台。

赵霆裆下有黄白痕迹,路过之处有一条水迹,他已然被吓的失禁了。

刚被扔下,赵霆一骨碌翻身而起,跪倒在台上不断磕头,哀求道:“大王饶命,我愿降,愿降啊~”

沈寿说道:“哼,你残害百姓的时候,可想到今天?死到临头,悔之晚矣!”

赵霆被擒获之初,就提出了投降。

这可是知州,朝廷高官,一旦投降,对义军的声望提高有重大意义。

消息禀报到方天定处,方天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哪怕赵霆是第一个投降的高级官员,也不能接受。

如此贪官,要之何用?用其人头,收揽民心,平息民怨,才是正理。

不理会又瘫倒在地的赵霆,沈寿对台下说道:“吾接任知州来,状告申冤者不计其数,已全部核查完毕。

今日设刑台,是为公开宣判赵宋官员罪状,以慰民心。”

台下太嘈杂,士卒们重新复述沈寿的话。

“好,杀狗官~”

立刻,台下响起了震天价的喝彩。

东南民众,苦花石纲久矣,苏杭尤甚。

盖因造作局设立在杭州,两地百姓年年被酷逼,早就忍不下去了。

事实上,前来告状的百姓,大多也是关于花石纲的事。

等到喝彩停歇,沈寿喝道:“带苦主代表前来。”

有士卒领着数十余百姓上台。

“狗官,还我公道~”

刚上台,这些百姓便要殴打赵霆。

若不是士卒拦住,赵霆怕是当场就要被打死。

当然,现在不死,只是因为程序没走完,宣判完毕,免不了一死。

秩序安稳后,沈寿说道:“柳大郎,且说你的诉求。”

听到点名,柳大郎跪倒在地,说道:“小人本来家境殷实,只因院中兰花被狗官看中,因此家破人亡。”

柳大郎家传说书的本事,家境殷实,又无背景靠山,得知他家有兰花,造作局官员带兵闯入他家,给兰花上贴了黄封条。

放言:“此乃供奉天子之物,若有半点损坏,以大不恭论处。”

官兵扬长而去,柳家坐了蜡。

都是套路,官兵封了兰花,不闻不问,主家却要小心照看。

既要兰花无恙,又要黄封条不变,如何两便?

因为怕弄坏了黄封条,不敢浇水施肥,恰逢多日无雨,不多久,兰花枯死。

官兵听闻,犹如神兵天降,拘捕了柳大郎的爹。

没奈何,柳大郎上下打点,直至变卖了家财,才把他爹救了出来。

因为出言不逊,他爹在狱中吃了拷打,心中又有郁气,出来后背疮发作,撒手人寰。

柳大郎上衙门告状,根本没用,门都进不去。

这种搜刮民财的手段,各级官员多有参与,如何告得赢?

再去时,衙役不由分说拖进去打了一顿杀威棒,直打得遍体鳞伤才扔了出来。

若非邻里可怜其遭遇,施以援手,柳大郎定然难活。

“杀了这狗官!”

“杀!”

“杀~”

柳大郎的遭遇,着实勾动了百姓心底的记忆。

花石纲的酷烈,不知道逼迫了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一时间,群情激奋,喊杀声震天。

“肃静,肃静!”沈寿连连喝道。

众士卒努力叫喊,好不容易才让百姓安静下来。

不需要下面的程序了,吩咐士卒送上证物后,沈寿说道:“经查明,人证物证俱在,赵霆罪行清晰明了。

宣判如下:赵霆身为知州,知法犯法,贪掠无度,以花石纲为由戕害百姓,破家者千,冤死者近百,柳大郎为受害者一。

此等害民官,不杀不足以祭民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今,判处其腰斩之刑,立刻行刑!”

赵霆已经吓昏了。

士卒泼了一盆凉水,直接浇醒。

赵霆哭叫道:“下官愿降啊~都是狗皇帝惹的祸,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饶命啊~”

士卒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拖到铡刀下。

刽子手呸了一口,一刀斩下。

拦腰断成两截,赵霆一时未死,只是挣扎不休。

血淋淋的场面,百姓不但不怕,反而觉得解恨至极。

若非有士兵维持秩序,怕是要有人上来食其肉。

处决了赵霆,轮到廉访使赵约。

这也是贪官一个。

看到赵霆的下场,赵约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心中痛骂贼寇的话也说不出,改口道:“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只求速死。”

由不得赵约不从心,身为廉访使,却和其他人沆瀣一气,戕害百姓,如何能活?

只是腰斩之后,最少也要半刻钟才能断气,其中痛楚,不必细说。

所以,赵约放弃了痛骂贼寇的打算,只求速死。

沈寿却不管他,按照程序请受害者代表说了罪行,呈上物证,判赵约斩立决,给了他一个痛快。

等到转运使陈建上台,百姓立刻怒吼道:“剐,剐,剐~”

整齐划一,声传十里,响彻云霄,根本停不下来。

任凭沈寿并众士卒如何呼喝肃静也是无用。

东南人民,苦花石纲久矣。

而转运使陈建,就是负责替赵佶搜罗花石纲的。

没奈何,沈寿顺从min yi,直接跳过程序,宣判陈建剐刑。

看到陈建开剐,众百姓连连欢呼,真是剐一刀欢呼一阵。

从清晨到日落,欢呼就没停过,直到陈建被剐成白骨才停歇。

原计划一天完成的公审,只得向后推延。

虽然没亲自主持公审,方天定也惦记这事的。

白天忙完军事,方天定来到知州府内,查看卷宗记录。

翻阅着卷宗,方天定说道:“这些事情,都要形成流程,一定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让那些被处死的人,死的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沈寿道:“大郎放心便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嗯。”方天定问道:“这柳大郎家是说书的?”

沈寿回道:“是,他父亲在杭州颇有名气,无奈……”

无奈被逼死了。

指头敲着桌子,沉思片刻,方天定道:“且把柳大郎叫来,我有任用。”

沈寿立刻派人去请。

不一刻,柳大郎到了。

请其就坐奉茶后,方天定问道:“柳先生可会编书?”

柳大郎回道:“小人祖传的本事,自然是会的。”

这里的书,是说书人讲的故事,柳大郎以说书为生,自然会编的。

方天定又问道:“不知先生可否把今日公审编成书,广为宣讲?”

柳大郎道:“编书不过举手之劳,说书却是不能。”

方天定问道:“为何?可是先生担心与我义军产生纠葛?”

柳大郎拜下,道:“义军为民做主,替小人报仇雪恨,小人亲近还来不及,如何会怕。

只是小人准备参军,非得推翻赵宋不可。”

决定投军的不止柳大郎一个,许多冤屈得报的,都决定参军。

方天定如何会把柳大郎这样的特殊人材推到战场上去,道:“先生参军也是无妨,我打算成立军队宣义团,也是军队一员。

通过表演,不拘说书、戏剧、歌曲,题材根据民众的冤屈改编,在慰劳士兵的同时,揭露赵宋的黑暗,宣扬我军的正义,以鼓舞士气。”

说完,方天定递过一本册子。

柳大郎打开看,赫然是《窦娥冤》。

只是结局变成了义军打到,狗官束手就擒,在义军的主持下,窦娥冤情昭雪。

柳大郎叹道:“此戏一出,必然人心尽伏。”

方天定笑道:“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柳大郎沉思片刻,拜道:“为扬义军美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天定回礼,道:“有劳先生了。”

为了缓解军兵压力,现在的军队里都有随军军妓,然而,这样做实在败坏军队风气,方天定自然不会这样干。

于是,他把筹谋日久的宣义团提了出来。

宣义团,便是随军文工团。

柳大郎本身就是说书人出身,了解怎么做,他又与赵宋不共戴天,政治立场天然符合,正是完美的人选。

第二天,公审继续。

需要审判的大小官员近百人,整个杭州城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无辜的。

赵宋吏治之腐烂,由此可见一般。

不止如此,那些勾结官府害民的大户,同样进行了审判。

这些人的家属、仆从,杀的杀,苦役的苦役,都没落得好下场,他们也不配有好下场。

否则,民怨如hé ping息呢?

方天定也考虑过不行株连,只是目下并不可行。

不株连,真的无法威慑罪恶。

再者,既然享受了罪犯带来的好处,当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杭州城内公审完毕,其余各县也陆续展开公审。

公审结束后,义军募兵处再次人满为患。

百姓们也知道,若是以后不想再受此等冤屈,只能依靠义军。

短短两天,又募得士卒两万。

从杀方有常算起,两个月时间,方天定麾下军兵超过了八万。

只是大多新兵,亟待训练。

十六 再下越州

杭州,军事指挥室内,方天定并义军文武齐聚一堂。

大堂中央,是一个沙盘模型。

这是根据情报人员勘探,结合缴获的堪舆图制造的越州地形沙盘。

中间部位的绍兴城,每一处防御设施清晰可见,基本复盘了绍兴城的情况。

沙盘制作出来后,众将经过反复推演,确定了最终的战斗计划。

现在,是最后的动员准备阶段。

方天定道:“此去越州,必然有一番苦战,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做好士兵们的动员工作。各部汇报情况。”

李韶回道:“步兵三万人整队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厉天闰回道:“马兵三千准备就绪。”

庞万春道:“弩兵二千,砲兵一千,弓手二千集合完毕。”

娄敏中道:“后勤物资、人员、车辆牛马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严勇道:“水军人员两千,大小船只一千,已经就绪。”

听了各将汇报,方天定站了起来,说道:“新兵训练月余,也是拉出去练练的时候了。

此去越州,有胜无败!”

众将起身,喝道:“有胜无败!”

方天定喝道:“领军出发!”

“是!”

众将鱼贯而出。

这次攻打越州,方天定带了五万余军队,大将十五,攻取越州的决心尽显无疑。

除了扩展地盘,开发漓渚铁矿外,占领越州的战略意义也不能不考虑。

越州距离杭州太近了,不过百余里距离而已。

精锐奔袭,一天可至。

若是放任越州不管,义军攻略北方的时候,刘家父子领军来袭,如何应对?

无法放任不理。

杭州已经成了义军大本营,绝对不容有失。

为确保杭州安全,解除北上的后顾之忧,必须打下越州。

这一次,方天定尽起大军,拼硬实力,就是用呆仗平推过去,不给刘家父子施展军略的机会。

根据情报,刘子羽招募的士卒,不过一万,正面是绝对刚不过义军的。

推演过后,众人觉得刘子羽很可能是据城而守。

为了破城,方天定可是准备了秘密武器。

钱塘江边,人喧马嘶,几万大军聚集江边,热闹异常。

千余只船一字排开,众军有序上船。

张苟从左走到右,不断呼喝道:“军纪牢记,勿得违犯,百姓拥护,大事可成。”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独臂老兵。

这些都是战斗中伤残的军人,被调拨进军法队,负责监督执行军法。

任用残疾军人,方天定也是费了思量的。

首先解决了这些人的工作安排问题,其次,因为付出,所以珍惜,这些老兵把军队当做自己的家,责任心不是一般的强烈。

他们的眼睛里,进不得任何沙子,不管是小兵还是军官,胆敢违犯军纪,他们都是照揍不误。

有功劳,就有底气,执法队成员敢怼任何人。

短短月余,执法队的威信就建立了起来。

有一老兵看到张苟,笑道:“二狗,叫了这么半天,嗓子都哑了,要不要来哥哥这歇一歇。”

张苟翻了个白眼,道:“牛大,我跟你说,别犯军法,否则兄弟认得你,这家伙可不认识你。”

看到张苟拍刀,这老兵回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这个走火入魔的家伙。

江边,方天定看着滔滔江水,笑道:“我军气势已成,只需要像滚滚江水一样冲刷过去,自然能够荡平天下。”

方天定麾下八万士卒,睦州又有四万新兵正在训练。

方腊来信,歙州已下,黄山群盗蜂拥投效,已得兵丁七万。

如此多的军队,江南可望,天下可即。

陪在身边的方亳笑道:“还是大兄训练的好兵,我军才能无往而不利。”

听闻方天定突袭越州失败还受了伤,方腊和邵氏都是忧心不已。

邵氏甚至要亲自前来杭州探望,只是被劝住了。

于是,方亳被邵氏派了来,送信送衣物之余,也负责送一些物资。

“少拍马屁。”方天定笑道:“我问你,最近格物研究的如何了?”

方亳闻言,立刻眉飞色舞,道:“甚好,根据氧化还原的原理,工匠们炼的好铁,此次带来的一万根枪头,可破步人甲的甲片。”

一万根枪头,一万把朴刀,五万藤牌,三万套藤甲,三千副纸甲,一千副铁甲,这是后方支援的主要物资。

“因为使用了水力,铁甲兵器的打制速度飞快,质量又堪比名匠,若非铁料不足,我军根本不用担心军器不足。”

“唔,对了。”方亳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物给方天定,道:“大兄且看此物。”

单筒望远镜。

“不错。”方天定夸奖一句,用望远镜看向远方。

对岸清晰可见,人员走动一览无余。

“大兄,这可是四倍镜,看得又远又清晰。原本我想改进出射程千丈的弩炮,配上望远镜后进行远程狙杀,只是还没成功。”说到最后,方亳不免有几分失落。

方天定笑了。

四倍镜配狙击弩,千丈之外开打,就问官兵怕不怕。

对于自己的弟弟成为科学迷弟,方天定是乐见其成的。

既有人把自己的理论变成现实,又可以免得以后兄弟俩争权夺利,简直完美。

讨论了一阵数理化,解答了方亳的一些疑惑后,方天定说道:“继续努力,争取搞出火枪火炮蒸汽机来,缺少什么给我说,我都满足你。”

“放心吧,大兄!”方亳信心满满地回道。

方亳带上家书,回清溪县,方天定上船渡江,准备攻打越州。

并不用担心方亳这个科学宅的安全,杭州睦州全部在手,又有五百护卫,若是这样还能有危险,那是命该如此。

方腊义军几近二十万人,唯有方亳的护卫有五百之数,还是最精锐的老卒,方腊的卫队,也不过百人。

这是方天定的决定。

这个时代,良臣勇将固然稀少,还是可以找到的,科学家却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方亳有这个潜质和能力,方天定当然要全力培养,仔细保护。

不一刻,渡船过江,方天定上了岸。

并没有发生半渡而击的事情,毕竟,钱塘江距离杭州太近,绍兴越州大军调过来也瞒不住。

除了疲劳士卒,毫无益处。

真正困难的,是浦阳江。

半天时间,众军过江。

厉天闰、历天佑、高可立、张进仁四人领三千马军为前军,首先出发,为大军开道。

方天定自领中军,娄敏中统领后军,逐一出发。

李玉领着水军,随行左右。

眼看日落,探哨回报,道:“前方已到萧山县,城门大开,仅有数十兵丁维护秩序,探马进入,全无阻碍,大小官员皆以撤出。”

方天定道:“分兵三千,确认无误后占据该县。执法队进入城镇巡逻,严禁士卒滋扰百姓,其余人按照计划,准备安营扎寨。”

随着三千士兵进驻,萧山县顺利落入了手中。

方天定也能想到刘韐的想法。

左右不过是收缩兵力,固守绍兴,同时迫使义军分兵。

知道这点,方天定也必须分兵驻守。

一为保证后路畅通,二是为了宣示义军主权。

作为进攻方,过空城而不入,实在说不过去。

“正因为我军军纪严明,刘家父子才敢定下如此策略。”方天定哭笑不得地想到。

若是换成王庆、田虎之流侵害百姓的,刘家父子死也要把义军挡在钱塘江对岸。

否则,即使守住绍兴城,浦阳江以北化为废墟,刘家父子只能欲哭无泪。

经过萧山后,大军并不入城,在城外安营扎寨。

轻兵疾进,当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重军推进则不行,何时启程,何处安营,何时休息,都有定则。

一旦乱了顺序,轻则打乱计划,重则导致全军失败。

随着安营命令下达,有辅兵挖掘壕沟,树立栅栏围墙和望斗,其余各队领帐篷,在规定区域搭好。

看着脚下被踩的稀烂麦苗,方天定道:“大军启程后,留人赔偿麦苗损失,一亩田五贯钱。”

叶贵记下,吩咐人去办理。

吃完饭后,士卒各回帐篷,准备休息。

营中只有巡逻队到处走动,其余人不能随意出来。

大军安顿完毕,方天定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大军出动,实际上,义军所有将领都是第一次率领大军出征。

哪怕有详细的计划纲要,各种事情也是千头万绪,让人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经过这次安营,方天定才明白为什么勇将多,统帅少。

安排几万人的衣食住行,没有足够的天赋和教育,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搞定。

义军中能单独搞定的也没几个,好在三个臭皮匠顶的上一个诸葛亮,众人集思广益,也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计划。

“从今天起,我也算是合格的统帅了。”方天定美滋滋地想到。

美了一阵,方天定喝道:“传令,召集各将议事。”

自有传令兵去通传。

难得的第一次行军,当然要好好总结一番。

随着营地逐渐沉寂在黑暗里,wài wéi警戒的骑兵们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身处敌镜,又是黑灯瞎火的,非常容易遭受袭击。

做为队长,方器尤为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在野地里露营,不但要保证队员休息好,还要保证大营不会被突然袭击,压力山大。

火堆旁,三个队员已经熟睡,方器持着兵器左顾右盼,防止投资。

天冷了,不点火真的熬不住。

“队长~”

轻不可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方器皱起了眉头。

方器轻喝道:“闭嘴,记住暗哨职责。”

“队长,真的会有夜袭么?”

方器回道:“管他来不来,规定必须执行,别再说了,防止暴露。”

声音消失。

寒霜渐起,方器突然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

他懊悔不已,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给火堆上添了些柴,方器站了起来,转着圈子,努力保持清醒,坐着太容易睡着了。

咻~一阵风声,方器只觉得喉咙一冰,不由自主地仆倒在地。

被黑暗吞没前,他看到二十多个宋兵走了出来,捅杀了熟睡中的三个手下。

十七 正奇相合

“诸位,宿营事务总结完毕,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是!”

待到众将离开,邓元觉说道:“大郎,一天行军三十里太慢了,莫不如明天多走一段,量那绍兴守军也不敢出战。”

方天定笑道:“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我军兵力有优势,就要避免可能的错误,稳扎稳打推进到绍兴城下就是了。”

此时不比当初,奇袭杭州是因为杭州无戒备,义军兵力又不足以攻坚,才不得已而为之。

奇袭越州失败,证明一直冒险是行不通的。

方天定的总结:力弱则行奇,力强则合正,占据优势的时候,不妨学学曾老先生,“结硬寨,打呆仗”,绝不给敌人任何破绽。

方器阵亡,二十多个宋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帮贼军真是富,四人六马,也不知道抢了多少好东西。”

“不是说和尚军军纪森严,绝不扰民的么?”

“呸,这话你也信?”

“说不定是真的,上次大战结束,贼军就没有扰民。”

“行了,别争了,去两个人回报将军,路途已经打扫干净。”这队宋兵的首领谷松说道:“号衣也够了,我们赶快换上,混进贼军大营看看。”

“不错,若只是清理沿途,如何显的功劳?等到大军到来,趁机放火才是道理!”

收拾完毕,这队宋军又隐没在黑暗里。

等彻底安静下来,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丝火光。

吱~咻~一道烟花蹿到空中,砰~猛地炸裂。

这是暗哨肖明发出的信号。

为防宋军折返,肖明抹掉眼泪,捡起宋军的甲衣,没入了黑暗中。

看到烟花,谷松情知不妙,喝道:“加快速度,必须在贼军反应过来前进入贼营。”

厉天闰仰望天空,喝道:“全军集合,历天佑,立刻查明情况,高可立,回报大营。”

所有马兵立刻醒来,历天佑带领一百马兵,奔向信号发出的地方,高可立带人返回营地。

不用通知,方天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特制的烟花放的很高,塔楼上士兵看得真切,第一时间报告。

方天定下令道:“通知下去,职守军集合备战,其余众军安睡,勿得惊慌。”

都是有预案的,并不用惊慌。

听到命令,三千职守军立刻集合出了营门,在东南方集合警戒。

因为组织太过困难,大多士卒又有夜盲症,此时的夜袭,三两千就是极限。

三千职守军足够应对。

劳师动众,不但影响士卒休息,还容易导致营啸,那才是完犊子呢。

左等右等,眼看天快亮了,也没有等到夜袭。

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职守军撤回。

站在一处山坡上的刘子羽看到职守军撤回,叹了口气,下令道:“大军撤回,哨军择机袭扰。”

随着他的命令,两千披着白霜的宋兵回转绍兴城。

副将劝道:“将军,昨夜无机会,明夜还不一定呢。按照贼军前进速度,需要四五天才能到绍兴城下,何不再等等?”

刘子羽指着远处大营,道:“你看贼营,防守严密,无机可乘,不如撤回,养精蓄锐以守城池。贼势汹汹,若是夜袭成功,虽可锉其锐气,有利于守城,然事不可为强行为之,不过是徒损实力罢了。”

刘子羽又叹道:“那方天定虽是草寇,这布置营地的手段,已经不下于经年宿将,端得厉害啊。”

他那知道,宿营方案是经过了反复推演计算才确定的。

又认真地看了眼义军营地,刘子羽转身离开。

眼看着职守军即将全部回营,谷松松了口气。

要是职守军再往前走百十丈,他们肯定暴露。

到时候,还是想想什么姿势死的比较舒服吧。

除非他们都有林冲鲁智深的武勇,否则绝对无法从三千训练有素地兵丁包围中脱身。

眼看营地热闹起来,谷松决定不再等待,道:“随我混进去。”

二十多个宋兵,穿着义军军服,挂着腰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营门前。

早有职守军兵拦住,喝道:“身份!”

谷松不慌不忙地回道:“甲营甲队,方器,探哨归来。”

这帮傻撮鸟,名字队伍都这在牌子上,谁不知道?谷松暗笑。

“口令!”军兵又喝道。

口令?谷松傻眼。

贼军居然也设了口令!

谷松情知不妙,守军缺没发呆,锵地抽出朴刀,叫道:“来人,有奸细!”

立刻,门内响起铜锣声,营门内冲出百余士卒。

“撤!”谷松招呼一声,撒腿便跑。

只是如何来得及,守门官应明已经杀到,一刀斩了一人。

宋兵大惊,连忙结阵抵挡,这略略耽误的功夫,谷松等人已经被包围。

应明喝道:“投降不杀,优待俘虏!”

刚杀了二十余贼军,血迹未干,如何能降?

谷松大喝道:“兄弟们,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

没回本,更没赚到。

眼看宋兵不降,应明下令枪兵出击。

方天定来到营门时,宋兵已经尽没于枪阵下,只有两人因为兵器失落被擒。

应明道:“大郎,这些宋兵杀了我军前哨,想要混进大营作乱。”

方天定安排道:“通知厉天闰收敛阵亡将士遗体,做好记录,分析得失,再审讯俘虏,获得情报。”

二三十人的伤亡,相对于五万大军不值一提,紧要的是大营不失。

众军拔营,向着绍兴走去。

刘子羽回城,径直见了刘韐,道:“贼军守卫森严,难以得手,只得回转。”

听了义军宿营安排和警戒设置,刘韐叹道:“贼兵势大,奇兵夜袭既不可行,安排守城吧。”

守城的信心还是有的。

一万余正军,还可以召集两万民壮,数目和贼军相差不大,粮食军械又不缺,完全可以倚墙而守。

刘子羽领命,自去安排守城事宜。

不一日,方天定领大军到了浦阳江渡口外。

上次大火痕迹犹存,只是没有营寨兵丁。

越州多河流,却没有成规模的水军,想要半渡而击,也很困难。

既然没有阻碍,义军当然不客气。

水军撑船搭起浮桥,全军顺利通过。

虽然应对半渡而击的准备落了空,方天定还是很开心。

渡过浦阳江,前去绍兴再无阻碍。

走走停停中,大军顺利到了绍兴城下。

城外已无人烟,百姓不是远避他处,便是被收拢进城,城外房屋尽被拆毁。

坚壁清野,是名将们守城时必做的功课,方天定也不以为意。

仔细搜查,确认没有伏兵后,方天定下令安营扎寨。

主营地在北门五里外的空旷处,方天定亲自镇守,东西城门各立两个分寨,形成包围。

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同样是攻城的必备套路。

毕竟,有生路,拼命的意志总会薄弱一些。

当然,放开的方向有没有埋伏,看情况而定。

方天定对刘家父子很有兴趣,当然会安排伏兵的。

大军安营,方天定领千余人马来到城下,巡视城防。

城高三丈,基础为大石,墙体包砖,上面女墙、垛口、城楼、角楼等一应俱全。

城门后还有瓮城。

城外,护城河是宽六丈的活水,只有城门处因为要放吊桥略窄。

绕了一圈,方天定叹道:“很难打啊。”

众人皆是点头。

从古至今,攻城都是难题。

只要主将不差,众志成城,一般都很难强攻打破。

前朝张巡以六千兵守睢阳,阻挡十万叛军一年之久,就是明证。

刘韐、刘子羽之才不下张巡,钱粮兵卒又够,哪怕拼光大军,方天定也难以破城。

梁山好汉纵横山东所向披靡,却也没有直接强破城池的战绩。

冷兵器时代,城墙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若不是有把握,方天定也要绕越州而走。

感叹一阵,方天定下令道:“射箭入城,劝降。”

这也是应有之意。

一言不合就攻城,那是乌合之众才干的事情。

方天定率领的义军,已经成了气候,当然拒绝没品的事。

士卒得令,立刻弯弓搭箭,射出劝降书。

只是为了躲避床弩打击,能够射到城头的寥寥无几。

方天定也不在意,左右不过是过场罢了。

守城宋兵捡起劝降信,却是看也不看,直接交给刘子羽。

刘子羽打开,只见信上写到:“昏君无道,奸臣当朝,贤路阻塞,百姓困苦。东南百姓苦花石纲十年,多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者。为百姓,我等不得不举兵起义,以求活路。目下我军大势已成……若是开城,必当重用……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忘阁下三思。”

叹了口气,刘子羽扯碎劝降信,沉默不语。

有副将建议道:“将军,贼军远来,不若夜间袭营?若是斩得他大将,也好鼓舞士气。”

刘子羽摇头,道:“半途且无机会,现贼军已到城下,贼首方天定乃大将,不会不防备我等袭营,此去无益。我军有城墙之利,据墙而守便是。”

方天定回了营,吩咐道:“不管城内是否袭营,夜间值守要做好,免得被袭。”

众将称是。

夜深人静,除了工匠们再赶制攻城器械,其余人都已经入睡。

铛铛铛~轰隆隆~

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大营外传来。

张苟翻了个身,骂了一句“狗贼,又来扰人清梦。”就用被子裹住脑袋继续睡了。

这一幕,已经经历好几次了。

在折损了百余探哨后,宋兵也学聪明了,只是远远地敲锣打鼓鸣鞭放炮,以求骚扰。

这些状况,都在推演之中制定了计划。

义军上下也都习以为常,有职守军在,其余人等只顾睡觉就是。

宋兵也不敢靠近,不然弩炮会教他们做人的。

前几日,想要靠近放火的宋兵,不是死于陷阱,就是死于弩炮。

损失了二三百人,宋军知道贼军大营不好靠近,只能远处聒噪扰乱视听。

十八 搦战和赌注

第二天,众军饱餐一顿,开拨到绍兴城下。

城墙上已经搭起了阻挡弩箭抛石的布棚,拍杆檑木、滚石灰瓶、火油金汁等物都已经准备就绪。

床弩也已经拉开,随时可是发射。

方天定来到城下,喝道:“刘彦修可在!”

刘子羽探出头来,回道:“本将在此,有何见教?”

方天定道:“上次你我交手,意犹未尽,今天可敢出城,与我再较高下?”

刘子羽回道:“只怕你依仗人多,围杀与我!”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天下谁人不知我义军讲信义,说是单挑,便是单挑,阁下放心便是。”

刘子羽回道:“好,待我出城。”

刘韐见刘子羽应战,不禁问道:“坚守城池便了,何故显摆本事。”

刘子羽道:“我亦不知何故答应,不过海口已下,总不好坠了士气,且与他做过一场。”

“哎,去吧。”刘韐叹道。

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左右不过惺惺相惜罢了。

父子俩早就打探的清楚,义军军纪严明,与民丝毫无犯。

方天定的勇武和谋略,又是领教过的。

莫说年轻气盛的刘子羽,便是沉稳持重的刘韐也有几分心折。

若非身居高位,又累受皇恩,怕是他们也去投奔。

刘子羽点了两千兵卒并八员偏将,喝令打开城门,出得城来。

见刘子羽出来,方天定打马走进,拱手说道:“彦修兄别来无恙。”

“哼,你别来我无恙。”傲娇一句,刘子羽喝道:“休得啰嗦,且划下道来。”

“彦修兄,何必焦躁。”调笑一句,方天定道:“你我各遣四将相斗,输赢全凭本事,生死各安天命,但有损伤,全无怨尤。兄弟们打完,你我一决雌雄。”

“好,一言为定!”刘子羽回道。

两人打马,各回本阵。

“首长安坐,看我头功!”

司行方抢出阵来,喝道:“义军大将司行方在此,谁敢来战?”

“无名之辈,也敢卖弄本事!看我郑钧取尔狗头”

怒喝中,一员宋将拍马而出,舞刀直取司行方。

司行方挺枪迎上,刀枪并举,两将斗了三十余合,郑钧只得左右遮拦,苦苦支持。

方天定暗暗颌首,果然是乱军中杀雷横的人,司行方武艺真的不错。

“郑将军勿慌,杨龙前来助你。”大喝中,又有一员宋将出阵,举着狼牙棒奔来。

庞万春挺枪而出,喝道:“欲以多欺少乎?”

庞万春接住杨龙,又是一场好斗。

二十合后,庞万春觑准一个破绽,调马便走,杨龙要见功劳,穷追不舍。

只见庞万春收枪取弓,回身喝道:“看箭!”

倏地,杨龙被射落马下。

庞万春打马而回,提起杨龙回归本阵,道:“首长,头功在此!”

方天定笑道:“且休息一阵。”

杨龙吃擒,垂头丧气,任凭士卒押了下去。

场上,司行方已经压着郑钧再打,若非司行方故意留手,想要活捉,郑钧也得丧命。

见己方一员将领被擒,刘子羽气的目眦欲裂,若非有约定在先,直恨不得亲自出马。

不等刘子羽下令,有一马一步两员偏将同时奔出,直取司行方。

“好贼子!”

怒吼中,邓元觉、张韬同时出阵。

只见邓元觉抡起禅杖,只一下,便把那员步将的长刀磕飞,再一下,把对手拍翻在地,拖回了本阵。

张韬倒是与对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司行方见火候差不多了,大喝一声,挥枪横扫,把郑钧打落马下,活捉归阵。

四员偏将,被拿了三个,还有一个也落入了下风,刘子羽再也忍不住了,打马出阵架住张韬,喝道:“方天定,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方天定哈哈笑道:“彦修兄,何必焦躁!”

言毕,打马迎上。

方天定使丈二方天画戟,刘子羽用丈二錾金虎头枪,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场好杀。

一个画戟直奔顶门,一个金枪不离心坎。这个是扶持社稷御贼军,那个是欲取江山掌金阙。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月牙刃中迸几道寒光。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胳查查斜砍画戟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

知道对方的本事,两人不敢有半分大意,都是集中注意力,使出全身本事。

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双方将士见自家主帅如此勇猛,都看得呆了,喝采不迭。

司行方叹道:“今日始知首长之巨力矣。”

邓元觉道:“这刘子羽也是厉害,果真是天下英雄不可小觑。”

平日里,众人都是和方天定切磋过的,只是逼不出真本事,今天看了,都是惊叹。

宋军看到刘子羽勇猛,因为连败三将低落的士气尽数恢复。

不知不觉,百合已过。

方天定精神依然抖擞,方天画戟使的犹如滚滚波涛,连绵不绝。刘子羽呼吸已出现一丝散乱,只是咬牙坚持。

二百合,方天定口吐白气,呼吸急促,刘子羽却已经汗流浃背,面色赤红。

鼓起力气,方天定大喝一声,方天画戟再次横扫,刘子羽连忙举枪拦住,只听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截,方天画戟余势不减,直斩刘子羽脖子。

刘子羽闭目叹道:“罢了,死于他手,也算不冤。”

危急关头,方天定上抬画戟,月牙刃略过头盔,斩落其上红缨。

方天定真的爱煞刘子羽,如何忍心下了杀手,是故留了回情。

回过神来,刘子羽昂首说道:“是我败了,要杀便杀,却是休想我求饶。”

傲娇!方天定心里暗笑,道:“彦修兄,若是不服,换了兵器再来便是。”

刘子羽扭头不语。

眼睛一转,方天定笑道:“彦修兄,莫不如打个赌,如何?”

刘子羽梗着脖子道:“且说。”

方天定道:“就以这绍兴城为赌桌,若是我军五日内破城,我赢,五日无法破城,我输。”

“赌注如何?”刘子羽又问。

“若我赢了,彦修兄并令尊投效我义军……”

“没可能!”刘子羽喝道:“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朝廷,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方天定哂笑道:“不知那昏君有何好处,让你父子如此死心塌地!彦修兄不想听听我的赌注么?”

刘子羽道:“且说。”

方天定道:“若是五日不能破城,我义军全体招安,你觉得如何?”

刘子羽道:“果真?”

方天定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彦修兄莫要怀疑我的人品。”

沉思片刻,刘子羽觉得这个赌稳赢不输,他可是对自家守城的本事信心十足。

除非方天定及其大军插上翅膀,不然五日内绝无可能破城,说不定,以反军可怜的攻坚能力,连护城河都填不平。

若是方天定输了不认账,刘子羽决定不和他计较,就当回报这次手下留命之情。

计议妥当,刘子羽说道:“好,我同意,只是家父那边,不好代为承诺。”

“无妨!”方天定道。

儿子投贼,老子还能跑掉?

方天定又说道:“我们再说如何算是破城!未免伤亡过重,只要我军打破城门并能固守一刻钟,便算破城,你意下如何!”

默默盘算了一阵,刘子羽点头同意。

城门是防卫最为严密之处,若是城门告破,说明防卫已散。

再则,若是反军占据了城门,以其战斗意志和决心,守军还真夺不回来。

一刻钟,也足够城外大军赶到了。

接下来只能巷战。

若如此,除了徒增伤亡,也改不了城池被破的事实。

末了,刘子羽说道:“等我回城,必让家父上奏朝廷,为方兄谋个好出身。”

“哈哈,彦修兄,风大,别闪了舌头!”

闻言,刘子羽气呼呼地领兵回城。

方天定之言,既是调笑刘子羽不要以为胜券在握,也是告诉他,以刘家父子的影响力,是没办法说的动朝廷的。

回到城中,刘子羽来不及请罪,先把和方天定赌注与刘韐说了。

刘韐也是经年老将,自不觉得方天定能够破城,却也不好说投贼的话,只是说:“若能降服贼寇,少做杀孽,实乃朝廷和百姓之福。”

十九 弩砲之威

第二天,众军饱餐,各推器械出营,往绍兴城行来。

离城三里,众军止步。

只见一排江车{独轮手推车}越过战阵,排着疏散的队形朝城下走来。

江车之上,堆叠着沙袋土包。

眼看江车走到城墙三百步范围,刘子羽喝令道:“放箭!”

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响起。

看到床弩发射,方天定不禁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江车之上的沙包能不能挡住弩箭。

砰砰之声络绎不绝,瞬息之间,弩箭命中江车,居然无一落空。

看了一阵,方天定放下心来。

床弩威力虽大,却也穿不过六尺宽的沙袋土包,躲在江车后的士卒,无一伤亡。

呜~牛角声响起,江车后的士卒连忙跑回本阵。

看着城下稀稀拉拉百余江车,刘子羽不明所以。

若是想填壕沟,当一鼓作气推进河里才是,扔在半途不但无用,还挡住了进攻路线,妨碍进攻部队的展开。

一轮又一轮,五六千的江车从三百五十步起,一直布置到护城河边。

墙上守军浪费了数千根巨型弩箭,数万枝弓箭,却只射杀射伤了三五个反军。

不是宋军素质低,而是反军行进撤退之间很有章法,进退必然借助江车掩护,这种做法,极大地削弱了gong nu的威力。

“若只是如此,且由他,左右还是要上城的。”刘子羽默默盘算道。

“莫非,这方天定早有招安之心,只是手下不服,才来了这么一出?”

认真瞎想的刘子羽并没有注意到,江车布置的极有讲究。

两两之间不超过三步,前后错落不挡道路,保证士卒可以找到掩体,又不会阻拦其它器械的推进。

三百步那道线上,有百余条环形短墙,正好可以作为掩体。

防护做好,方天定下令道:“万春,轰击城头。”

庞万春领命,喝道:“弩砲出击!”

二百架弩炮车在弩手推动下,缓缓前进。

根据情报,绍兴城头并没有八牛弩这样的重型器械。

八牛弩威力强劲,造价高昂,一向都是配发在北方边境,用作抗击夏辽。绍兴城地处腹心,当然不会配备如此重器。

莫说绍兴,便是杭州也没有八牛弩。

其余轻型床弩,有效杀伤距离不过三百步,比不过中型扭力弩炮。

借着土墙掩护,弩手们固定弩车,架设弩炮,准备dàn yào。

不同于轻型扭力弩两个人可以抬着跑,中型弩炮都有江车作为底座,一台弩砲有四个操作手,按照目标不同,配备不同的dàn yào。

中型弩砲机动性略差,威力、射程、持续作战能力极大增加。

不一刻,准备完毕。

庞万春举起望远镜看着墙头,喝道:“三发试射!”

弩箭飚射,石弹抛飞。

庞万春见箭矢和石弹大多落到了城头上,不由点头,喝道:“弩用火箭,集火门楼,砲用火弹,烧毁两侧布棚。”

弩只能直射,士兵躲在女墙箭垛后,可保安然无恙,石弹落在墙头上,也被布棚所挡。

不烧毁布棚,石弹难以建功。

看到底下火盆升起,刘子羽喝道:“准备沙土水龙灭火。”

命令刚下,二百余流星直向城头扑来。

十息一波攻击,连绵不绝,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子羽骇然发现,反军弩砲发射速度极快,平日准备的手段也是无用。

火弹乃罐装火油,落在城头就是燃烧一片,沙土覆盖灭火来不及,士卒也不敢靠近。

顷刻间,门楼两侧布棚尽毁。

已经成为庞万春副手的白钦笑道:“首长天才,造的好弩砲,直让宋兵毫无还手之力。”

庞万春笑道:“你且去休息,夜间还有苦战,需得养足精神。”

说了两句,庞万春下令弩砲集火门楼。

瞬间,门楼升起大火,守军不能隐藏,只得退到城下。

城头清空,方天定下令道:“搭浮桥。”

随着命令下达,数十辆板车冲出,沿着预留的道路狂奔。

板车上,都是十余丈长的木排,完全可以覆盖护城河。

城头自然不会干看着木排靠近,床弩换上火箭,意图点燃木排。

只是没什么用,木排上都裹了泥土,真是不好点燃。

付出十余人伤亡后,排车来到河边。

推车兵卒大喝一声,猛然加速。

噗通,板车落水,木排顺势滑到对岸,浮桥搭建完毕。

空下手的士卒一骨碌滚到江车后,躲避城头箭枝,趁其间歇,借着江车掩护回归本阵。

见此,司行方叹道:“纵观古今,未有能以如此少伤亡而填壕者。”

历天佑笑道:“都是首长妙计,推演之下,敌军手段无所遁形,我军自然可以逐一应对。”

谈笑中,只听轰隆一声,城门楼顶塌了。

眼看天色将暗,方天定下令道:“预备队替换,持续进攻,今夜务必破城!”

众将领命,回营率领一万生力军,替换回看了一天热闹的士卒。

尽管没有大规模的行动,这些士卒也是疲劳。

新丁太多,心理紧张,尤其消耗体力。

半个时辰,各队替换完毕。

弩砲换了弩砲手,补充损坏的弩炮后,继续放火。

目的只有一个,确保城头大火不灭,让守军无法立足。

知州府内,刘子羽郁闷难挡。

刘韐看他气呼呼的样子,笑道:“贼军手段的确高明,可也飞不上城墙,何故做此小儿女姿态。”

刘子羽道:“自古皆是城墙上gong nu逞凶威,却不想今日倒是反了过来,真是气煞我也。”

刘韐叹道:“却是无法,贼首奇计迭出,造的好器械,我军暂落下风,然而城墙就在那里,他总不能飞上来,坚守便是。”

刘子羽冷哼道:“我且看他能有多少火油。”

聊了一阵,刘韐巡视城中,刘子羽再上城墙。

只见反军阵前已经打起了无数火把,照的天地一片透亮。

刘子羽气闷,愤愤不平地一拍墙头,下令道:“通知敢死队解散,夜袭取消。”

“是。”副将领命。

夜袭不是袭营,而是趁夜下城焚烧拆毁木排江车等工事,以迟滞敌军登城时间。

现下城外火光明亮,坠城而出的话,怕是会被挨个射杀在半空中。

开城门的话,又怕敌军趁机抢门。

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闭门不出。

看了一眼城下军阵,刘子羽冷哼道:“我看你能飞上来。”

方天定不知道,也不关心刘子羽的心思。

他的确想招降刘家父子,可是战斗展开,生死只能各安天命。

若是刘家父子死在进攻中,那也是命歹。

回到营地里用了晚饭,方天定召集敢死队训话,道:“此去危险,尔等需得牢记平日训练,勿得惊慌,等你们回来,当记首功!”

张苟道:“首长放心便是,今夜必然破城。”

“破城!”十余人齐声怒吼。

“出发!”

十二个敢死队员抬起一口棺材,向外走去。

突然,张苟回头,笑道:“首长,若是一去不回,还请你给俺家小狗儿起个名字。”

小狗儿,是蓝巧儿肚中的孩子。

张苟这货一枪上靶,着实引起了一群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

只是军纪森严,没人敢学习张苟。

方天定心中一热,回道:“你若是牺牲,男孩儿我亲自抚养,女孩儿做我儿媳妇。”

“哈哈,那感情好,俺二狗也是国丈了。”笑毕,张苟喝道:“兄弟们,走!”

来到城下,只见庞万春和白钦各领一部弩砲手,对着城墙乱轰。

城门两侧百步范围内,尽数为大火笼罩。

守军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在城头立足。

虽然被逼下城,刘子羽却也不担心反军趁机取城。

大火可不认得人,反军进入,一样要被烧得熟了。

二十 绍兴城破

“报!城外有军队集结,似要夺门。”

刘子羽喝道:“众军集结,随我上城固守!”

方天定手持长刀,身披重甲,邓元觉、厉天闰等人环绕左右。

身后,是三千大军。

方天定喝道:“传令,延伸射击,清空瓮城及门后!”

庞万春站在望楼上,喝令弩砲抬高角度,进行延伸射击。

流星雨下,滔天大火起。

刘子羽无奈,只得领兵下城躲避。

“幸好城门已经堵塞!”刘子羽暗暗想到。

火光下,张苟带领两人,经过浮桥顺利来到城门前。

把背后的大包裹取下,支撑固定在城门上,张苟说道:“你俩先走,俺来点火。”

待两个战友离开,张苟深吸一口气,举起火把,靠近zhà yào包。

哧~火线引燃,张苟转身就跑。

刚刚跑到瓮城边上,只听得轰一声,炸了。

浓烟中,城门四分五裂飞了出去,瞬间门洞大开。

高高竖着的吊桥终于支持不住,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呸地吐出嘴里的泥土,张苟叫道:“快,抬进来,炸开瓮城门。”

敢死队员抬着棺材,快速冲向门洞。

棺材里,同样是huo yào。

整整一千斤!

方天定准备的秘密武器,正是huo yàobào po。

这些huo yào,基本是按照硝75硫10碳15的比例配置,威力趋于大成。

为了打开绍兴城,方天定从后方调拨了两千斤huo yào,价值万贯。

果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此次攻城中,纵火用了一万罐火油,价值二十万贯。

巨资耗费是值得的。

钱财可以赚,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能减少伤亡,都是好手段。

城外的巨响,城内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躲在城下的宋兵一阵骚动后,有人问道:“将军,是不是天降神雷帮助贼军破城?”

一偏将喝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小心军法!”

刘子羽阻止偏将发怒,道:“定是huo yào无疑,却不想贼军有此手段。”

议论间,只见刘韐领着一彪军马,押着十台床弩赶了过来。

赶到近前,刘韐叫道:“huo yàobào zhà非同小可,众军退后重新组织防线。”

得令,宋兵退后,以床弩为核心,重新在街道上布置阵型。

刘韐叹道:“昔年在延安府,不过用huo yào纵火,却没想到还可以破城门,这方天定,端得了得。”

刘子羽道:“听这响声,必是动用了巨多huo yào。”

若是给他们说,方天定只动用了一百斤huo yào,刘家父子肯定不信。

有宋一朝,huo yào已经普遍应用,是重要的军事物资。

只是配方不如后世,里面掺杂了清油、皂角子、毒药等物。

同时,huo yào也用作发射。

双鞭呼延灼征讨梁山时,大宋第一炮手轰天雷凌振炮打鸭嘴寨,吓的宋江等人面如土色。

在打王庆时,猛将袁朗会被火炮打死,包道乙也会被凌振放炮打死。

但是,用huo yàobào po攻城,则是到太平天国起义时,才会大规模使用。

尽管作为一个穿越者,方天定当然不会弃huo yào而不用。

尽管他很想真刀真枪和梁山好汉干一场,但是他必须打下足够的地盘,才能放心地和梁山打。

否则,若是按照原轨迹只有八州之地,怕是免不了被梁山好汉按在地上摩擦的结局。

城门被炸开,庞万春喝令弩砲停止攻击。

半刻钟后,瓮城墙上火势渐弱,只是炽热难挡,站不得人。

火油罐多有落在地面上,同样有火,无法行进,张苟不得不耐心等待。

眼看城头火苗即将熄灭,张苟也顾不得等待了,喝道:“兄弟们,走!”

十余人抬着棺材向城门洞里冲去。

尽管穿了火浣布制成的衣服,张苟还是觉得浑身发烫,不一刻,眉毛头发全部枯焦。

手脸luo lu的皮肤,也起了好大的水泡。

这是一个危险的活,若是火线被点燃,想留下个全尸都难。

所幸,安然无恙到达第二道门前。

放下棺材,张苟喝道:“你们先撤,俺来点火。”

“二狗,你要当爹了,我来吧。”有人说道。

张苟从脖子上取出红绳挂件,扔给对方,说道:“别废话,等俺出去给我。”

“好,保重!”众人急速退出。

深吸了一口气,张苟努力保持平静。

“因为技术不达标,我也不知道火线能燃烧多长时间,说不定刚着火就炸了,你们都没有跑开的机会,所以,这是一项赌命的任务……”

不由自主地,张苟脑海里浮现出方天定筛选敢死队员说的话。

“首领,你留下俺的狗头,今天俺还给你,到时候别忘记封我当国丈啊!”

喃喃自语中,张苟把火把靠向火线。

此刻,马道上已经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见到火势熄灭,宋兵上城来查看动静了。

哧~确认火线已燃,张苟没了命般向外跑去。

狂奔出了城门洞,刚刚偏了些方向,只听得轰地一声,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无数碎石破砖乱飞,噼里叭啦地到处砸。

一八百千斤huo yào,威力恐怖如斯。

浓烟消散,尘埃落定,瓮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没有瓮城了。

城门两侧十丈长的城墙,已经塌了一半,城门口形成一个小山坡,直通内外,再无半点阻碍。

方天定接过一面玄铁重盾,举刀喝道:“前锋军,随我破城!”

“破城~”呐喊中,众军随着方天定向城内冲去。

路过乱石地地段,方天定想到:“不知道二狗能活不?”

只是顾不上这个,自有人前来搜寻解救。

不一刻,大军涌上了废墟。

只见城内一片狼藉,死伤甚重。

刘韐虽然安排士兵后退,却是退的不够远,士兵多有被砖石击杀者,击伤更是不知凡几。

余光扫到十架床弩,方天定大惊,喝道:“床弩,起盾!”

随后,咚地一声把铁盾插在地上,身体前倾,牢牢抗住巨盾。

刚做完这一切,只听得铛地一声,巨盾上传来一股大力,方天定直接被撞翻在地。

一时间,他只觉得筋酥骨软,居然爬不起来。

看到巨盾后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弩箭,距离自己脑袋只有一指远,方天定冷汗直冒。

只差一点,就交代了。

翻身而起,略略一扫,就看到军阵被犁出六道空白线。

普通士卒可没有如此快的反应,弩箭直射入阵,非要洞穿一二十人才能停止。

来不及伤感,方天定扔掉巨盾,喝道:“冲上去,短兵搏杀!”

“杀!”众军冲锋。

床弩装填发射速度缓慢,这段时间足够冲过去。

“放箭!放箭!”

声嘶力竭的呼喝中,义军头顶下起了箭雨。

根本就不管,任它下。

床弩才是重甲的最大威胁。

不一刻,大军冲到床弩近前,却着刘子羽带人拦住。

“结阵,杀!”方天定大喝一句,当先缠住刘子羽,抡刀就砍,全然忘记了招揽之心。

杀退眼前守军之前,没有招降之说,更不能留手。

方天定缠住刘子羽,邓元觉等人抢出,直扑宋军。

禅杖翻飞中,无数血肉飞溅,瞬间杀穿了宋军阻碍,来到床弩前。

一一赏了禅杖,十台床弩尽数损毁。

顺着邓元觉打开的缺口,义军士卒杀了进来。

不同于宋军各自为战,义军士卒还是结阵而战。

gong nu掩护,排枪戳刺,刀盾护卫。

一炷香后,宋军被撵出了城门道。

刘韐率领预备队赶到,面对整齐的枪林,也是无计可施。

不止街道,两万义军已经顺着坍塌的废墟上了城墙。

方天定跳出战圈,喝道:“刘子羽,降是不降!”

刘子羽一看,正面城墙上都是义军旗帜,周围也就自己一个人。

咣啷,长刀落地,刘子羽垂首说道:“愿赌服输,降!”

掷地有声,毫无推诿。

越州,入手!

二十一 善后

“姓方的,亏你自称仁义,为何不同意赔偿百姓、补偿士卒?”

刘子羽气呼呼地盯着方天定,据理力争。

方天定道:“若是赔偿,岂非鼓励抵抗?如此,对义军将士公平?”

原来,为了抵抗义军,刘子羽下令城外五里范围所有百姓进城,并且拆毁房屋,以为坚壁清野。

义军攻城中,又烧毁了三百多民房。

若是绍兴不失,以越州之富庶,赔偿这些百姓的损失轻而易举。

只是绍兴城破,府库尽为义军所有,就是卖了刘子羽也赔不起如此巨大的损失。

于是,刘子羽向方天定建议,赔偿这些百姓的损失。

不止如此,对于守城中伤亡的士卒,刘子羽也希望方天定一并抚恤。

刘子羽的原话是:“赔偿百姓,zé min心尽伏,抚恤士卒,则军心抵定。”

这能同意?

方天定同意,手下官兵也绝不会同意。

进入城中,刘子羽领导的最后抵抗可是给义军造成了五百多伤亡。

守军尽数投降,义军限于军纪无法清算,然而怨气是存在的。

不趁机打击报复,已经是义军觉悟高了,还想要抚恤?想的美!

所以,方天定断然拒绝,道:“抵抗义军死亡受伤,义军居然抚恤,岂非让各地民众踊跃抵抗?没有这个道理。

就算赔偿,也该由姓赵的出钱!”

姓赵的出钱?呵呵!

若是姓赵的有这个觉悟,还能有方天定横行江南的机会?

刘子羽尤不甘心,问道:“那为何行军途中,你赔偿百姓被践踏的麦苗?”

方天定回道:“践踏何处麦苗,我军可以选择,是主动行为,杀伤守军,我军不得已而为之,是被动自卫,你可懂?”

刘子羽无言以对,只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士卒流离失所啊。

于是,刘子羽发了脾气,吼道:“好,你不赔,我赔!”

方天定冷笑道:“彦修兄,你有钱么?”

有个屁钱!刘子羽郁闷。

刘家父子官职俸禄的确不少,可是养的手下也不少,平日开支就大,又因刘韐为官清廉,他们也没别的进项,并无多少积蓄。

此次大战,涉及百姓两千户,阵亡伤残宋兵两千余,按照每户或一兵五贯钱算,要三万贯。

卖了他俩,也出不起这么多钱。

刘子羽心一横,说道:“大将从贼,总得有入伙费吧?且给我,不要多,两万五千贯足矣!”

方天定冷笑道:“我们起兵,是为了天下公义,非为首领小义,岂有安家费的道理?不信你去问,哪个将领到来时有奉金的。”

不说摩尼教骨干出身的将领,就说后来投靠的庞万春等人,都是自带干粮的wu máo dǎng,根本就没有入伙费这一说。

重金招揽豪杰,非是不能,而是不为。

以利相聚,利尽则人散。

王庆、田虎到后期,手下大将投降反正的不在少数,哪怕意志坚定如方腊义军,也有金定、段恺两个二五仔。

所以方天定放弃了给一大笔入伙奖金的打算,而是安排职使,令其尽展所长,再辅以思想教育,让入伙的人来的心甘,留的情愿,为推翻赵宋努力奋斗终生。

想想后世建国之前,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钱财奋斗的?

方天定心知义军比不过后世的铁军,但是,只要能有三成水平,便可以平推世界。

这就是思想的威力。

听了方天定的解释,刘子羽不由沮丧,道:“即如此,罢了,我想其它办法吧。”

所谓办法,大抵也就是变卖家产了,方天定如何能让手下大将流落街头呢。

方天定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写借条,以私人名义从帐上借三万贯,一成利息,还款则每月从你俸禄和奖金中扣除。”

刘子羽立刻兴高采烈地问道:“每月俸禄几何?”

宋朝官员的俸禄可不低,以刘韐的工资和津贴,每月能有五百贯的收入。

三万三千贯钱,不过五六年的功夫就能还清。

而且,为了收买人心,俸禄怎么也不可能比以前低吧?

还债的时间,不用太长。

却没想,方天定回道:“目下,庞万春等人每月俸禄一百贯,并无其它津贴。”

刘子羽傻眼了。

这俸禄,也太低了吧。

说庞万春是方天定麾下头号大将并不为过,却只有这些工资?

已经挂掉的绍兴都监,每个月都有二百俸禄呢。

方天定又笑道:“彦修兄见谅,我军初起,实在不是享乐的时候,大家还要苦些日子。

不过嘛,以彦修兄的勇武,也不用在意俸禄高低,等奖金就是了。”

刘子羽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立刻写下借据,让方天定签字画押后,美滋滋地领钱去了。

一直旁观不语的娄敏中看着刘子羽远去,笑道:“大郎做的好买卖,刘子羽收心矣。”

以刘子羽的品行,自然是不担心他卷钱跑路的。

这个mài shēn契签了,肯定是死心塌地为义军效劳,至死方休。

方天定笑道:“只希望彦修不会提刀砍我。”

打下越州,不算阵亡与伤残的,功劳第一的是冒死点燃huo yào的张苟,赏金能有二百贯。

庞万春这些将领,赏金大概是十贯的样子。

想以赏金还债,累死刘子羽也挣不到这么多。

被评为第一功的张苟,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道:“哎,老子做成不了国丈了!”

火线燃烧速度过快,张苟直接被掀进了护城河里。

只是他命大,被人及时救了出来,伤的不轻,全身骨头折了十余处,内腑也受了震荡。

不将养三五个月,怕是好不了。

旁边少了一条胳膊的吴飞笑道:“二狗,就算你有女儿,也是嫁的首领儿子,你怎么就成国丈了?”

吴飞进城时,被床弩巨箭擦了一下,直接没了一条胳膊,变成了残疾。

张苟眼睛一瞪,回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笨?圣公不敢说能活到那个时候,首领是一定要当皇帝的,我女儿嫁给他儿子,是不是嫁给太子了?我是不是国丈?”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们居然无言以对。

看到众人沉默,张苟得意洋洋地说道:“等俺成了国丈,看那婆娘还敢凶俺,俺非得娶两房小妾不可!”

看你那出息,众人懒得理他。

自吹自擂一阵,无人捧场,张苟自觉无趣,转移话题道:“吴飞,以后是不是进执法队?”

吴飞道:“不了,我回村里当里正去。”

不等众人发问,吴飞继续说道:“我们村子偏僻,我回去想想办法,总要让大家富起来,再不济,也要让村童都认字识数,以后有个好出处。”

“你文化成绩优秀,回去也未尝不可,也落得轻松自在。”有人附和道。

因为杂税大减、徭役全无,里正只要按时完纳夏秋二税即可,事情也不多。

为了节约人力,增强基层的控制力,方天定赋予了退伍老兵扫盲的任务。

军队本来就有夜校负责教授士兵识字算数,士卒伤残选择退伍后,还会进行专门的教育。

要是顺利毕业,当个村子里的启蒙教师肯定没问题的。

里正使人敬畏,教师让人尊敬。

恩威兼具,伤残士兵安置之处,便是统治稳固之地。

当然,每个月的伤残补贴不会少,由军队抚恤机构专门核发。

众人就着未来打算讨论了一阵,断胳膊少手的,大多选择进入执法队,断腿缺脚的,大多回乡当里正。

当然,也有根据个人兴趣和特长,选了别的生路。

残疾津贴不少,能够让大家活的快活,所以大家心情也还不错。

二十二 劝说

在刘子羽的协助下,绍兴城很快安定下来。

任命娄敏中为越州知州后,方天定又令手下大将各领千余兵丁,前去占领越州各县。

刘韐素有威望,绍兴城已下,又有刘子羽写的劝降信,占领各县并不难。

安排完城中善后事务,方天定来到知州府。

城中守军大多放下兵器,接受整编,只有知州府门还有数十宋兵值守。

对此,方天定也有交代,并没有解除这些宋兵的武装。

毕竟,刘子羽已经加入了义军,当然要照顾刘韐最后的倔强。

随从递上拜帖,道:“烦请通报,义军首领方天定拜访刘仲堰先生。”

仲堰是刘韐的字,方天定完全是以晚辈礼仪拜见刘韐。

未来,靖康之耻后,金国以宰相招揽,刘韐拒绝,最终自缢殉国。

不说才能如何,直说这样的品格,值得方天定执晚辈礼。

不一刻,刘子羽迎了出来,幽怨地瞪了方天定一眼,领着他进入府内。

见到立在门外的刘韐,方天定赶忙拜道:“义军头领方天定拜见伯父。”

刘韐回礼,邀请进屋。

聊了两句家常,刘韐问道:“入城之时,首领几乎死于床弩之下,未知心中可有怨愤?”

方天定道:“惊惧有,怨愤无。两军交战,各逞手段,皆以取胜为目标。我用huo yào破城,也没有考虑伯父及彦修兄的安危”

刘韐又问:“未知首领如何发落城中大小官员?”

方天定回道:“新任知州到位,知州衙门即日起接受百姓申告冤情,我军会查明事实,凡是有官员涉及,按律惩罚。若是无人申告,又有能力,我军会招揽并量才使用。”

刘韐追问道:“若是我父子有过,又当如何?”

沉吟片刻,方天定回道:“秉公办理!”

方天定继续补充道:“以伯父清廉和才能,想必不会有问题,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太大,宣判而不执行,之后调用它处即可。”

听了方天定的回答,刘韐哈哈大笑。

很明显,这个邀买民心却又不失灵活的方案,让他很满意。

刘韐再问道:“因为战乱,百姓多有流离失所者,首领又当如何?”

“以工代赈,确保无饿殍冻尸。”

刘韐点头,又问道:“投降士卒又当如何?”

“不愿投军又无恶迹者放还,余者剔除其军官,打散编入部队,充实我军。”

一问一答间,刘韐完整地了解了义军接下来的方案。

“如此统帅,难怪义军势如破竹。”感叹一句,刘韐吩咐刘子羽好好干。

见刘韐端茶,方天定连忙说道:“伯父,目下我军文武缺乏,伯父有大才,何不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刘韐喝了茶,说道:“彦修可,盖因他是白身,与宋室毫无瓜葛。我不可,吾身居高位,累受皇恩,背叛投贼,实乃不忠不义。”

“哈哈哈~”方天定笑了一阵,喝道:“伯父何其迂腐耶?

赵佶昏庸,朝廷奸臣当道,花石纲逼的百姓困苦难活,这样的皇帝,伯父何必固守执念?”

刘韐摇头,道:“吃宋米,自然要忠于宋室。”

方天定冷笑道:“若如此,唐太宗宋太祖皆是不忠之反贼乎?”

方天定以为刘韐会哑口无言,却不想,刘韐回道:“宋太祖欺凌孤儿寡母,或可称之为不忠。隋帝暴虐,唐太宗起兵取天下,实乃人心所向,却无不忠行为。”

方天定道:“我倒是看法不同,自古成王败寇,全取天下者即为正义。

隋炀帝之过,不过三征高丽,修建运河。征高丽乃为国家大义,不得不为。运河利天下,今人无不称赞。赵佶上位,为一己之私搜罗花石纲,何利之有?

东南百姓饱受花石纲苦楚,人心已不在赵宋,是故我军到处,一呼百应。

待我军取得天下,谁人会说伯父背弃赵宋是不忠不义的行为呢?”

刘韐沉默片刻,叹道:“我亦知义军有望全取天下,只是心中执念难断,且容我三思。”

话已至此,方天定不再强求。

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这等人未到绝境,尚且不肯落草,直到再无出路,才死心塌地为寇。

刘韐精通武略,却终究是读书人出身,又是朝廷高官,心中执念更是难缠,一时半会也难以消解。

来日方长,且慢慢劝他。

吩咐随从取出一摞书,方天定道:“此乃小侄闲暇时拙作,还请伯父点评。”

刘韐闻言,不由一愣。

他真的没想到,方天定居然还会写书,这可太稀奇了。

方天定是识字的,这毋庸置疑。

但是根据情报,方天定不过是普通富家子,爱的是武艺,使的是枪棒,结交的是好汉,从没有人说过方天定有写书的才华。

回过神来,刘韐接过书,打开了一本。

侍立一旁的刘子羽同样抽出一本,看了起来。

“《百家姓》?作为启蒙教材倒是不错。”

翻完一本,刘韐淡淡地评价道。

刚要放下,刘韐突然一怔,把书收回去重新翻开。

“这些是符号是断句用?”刘韐难以置信地问道。

蒙童启蒙,除了识字,句读也是重中之重,不付出大量的时间进行训练,别想掌握好句读。

梁山第二次招安未成,就是因为高俅咽不下心中恶气,听了王瑾计策,把“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拆成了“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来读。

若非吴用识破,宋江便是死了,也算不得宋皇言而无信。

一断之差,意思全然不同。

由此可见句读之重要。

故此,看到标点符号,由不得刘韐不激动惊喜,连“方”姓排第一都顾不上纠结,只是请教。

方天定笑道:“《百家姓》中只有逗号,句号,分号,另有感叹号,问号、省略号等,各有叙述。”

听方天定详细说了标点符号,刘韐又是感叹莫名。

直叹道:“如此便利,多少才智之士视而不见,今日方为一贼首所明确。”

踌躇半晌,刘韐拜道:“若是首领得便,吾欲把标点妙用告知家中老父,以免天下蒙童句读之惑,未知尊意如何?”

方天定连忙还礼,道:“伯父自可写信告知,若是老先生驾临杭州,小子不胜欢喜。”

刘韐父亲姓刘名民生,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乃是当代著名的教育家。

因为不满朝廷轻民的态度,老先生一直未曾出仕,只是研究学问,教化民众,人称东南儒宗。

如此出色又有大名的人物,若是投效而来,义军声威立刻高涨,怕是来投的文人络绎不绝。

纵观历代起义,成败的重要转折之一,便是有无文人投效。

黄巾起义中,黄巾军一直没能收揽士林人心,是故转瞬既灭,只能苟延残喘。

太平天国亦然,错失左宗棠,堵死文人路,便只能困守天京。

方天定自然是希望能够招揽刘老先生的,得刘民生,东南士林人心尽伏,再不虞文官缺乏了。

若是钱粮充裕,义务教育可以提前一千年出现。

只是对于方天定的招揽,刘韐不置可否,径直回屋写信去了。

方天定心中失望,却也知道急不得。

种子已经埋下,自有发芽抽枝,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方天定很相信,不论是刘韐还是刘民生,迟早都是囊中之物。

抬头再看,刘子羽正捧着《战争论》,目不转睛地看着。

从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这本书对他大有裨益。

方天定也不打扰,无声地拱拱手,转身离开。

二十三 铁矿难寻

“不好,有兵丁过境!”

一声惊呼,上筑村民纷纷缩回家里。

里正黄云从门缝向外偷瞧,只见数千人护着百十辆大车,迤迤然来到村口。

也不进村,直接在荒坡上搭建帐篷,不一刻,一个营地初见端倪。

“这荒僻之地,恁地有官兵过境呢?”黄云不解。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个年轻人领着一群人走了村里。

待到走进,黄云看清楚了,领路的正是村里出去投军的黄广。

看到黄广,黄云稍稍放心。

自家侄儿领路,想必不会祸害村里吧。

领路的黄广介绍道:“首领,这是古筑村里正黄云家,方圆大小事务都清楚,若是有铁矿,他定然知晓。”

方天定笑道:“有劳黄兄弟叫门。”

首长如此和气,难怪能打败刘知州呢。按下心中漪念,黄广连道不敢,美滋滋地去叫门了。

“叔,我是黄广,义军首领来了,开门说话啊。”

听到叫声,黄云放眼看去,只见为首的气度轩昂的年轻人果然是短发,陪在左右的也是一样。

想到在城里听到和尚军不扰民不害民的童谣,黄云放下心来,走了出去。

朝方天定行了个礼,黄云问道:“未知大王到此,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方天定笑道:“黄里正客气,义军此来,是为了寻找铁矿。”

“铁矿?”黄云愣了片刻,说道:“未闻境内有铁矿,大王怕是找错地方了。”

黄广捣了捣他,小声提醒道:“怎么说话呢!”

黄云一惊,暗责不已,连忙赔罪。

这等大人物和气,可不是小人物得意忘形的理由。

方天定回了句无妨,说道:“敢问黄里正,这里可是古筑村?”

黄云回道:“好教大王知晓,我们是上古筑村,东北面不远还有中古筑村。”

听到这两个名字,方天定放下心来,没找错地方。

记忆中的地图,漓渚铁矿的矿区正是在两村的西北方。

看着远处绵延的丘陵和山岭,方天定吩咐道:“召集兵丁、工匠,准备进山搜寻铁矿。”

“是。”李韶领命。

方天定看向黄云,说道:“烦请黄里正通知下去,义军进山寻矿,需要向导领路,我军以一贯钱一天雇佣,当日结清,并不拖欠。”

黄云眼睛一亮,回道:“小老儿路途精熟,可为大军引路。”

上古筑村地处山腰,田地稀少,日子不是一般的穷,这一贯钱对黄云来说,也是绝大的you huo呢。

方天定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却没有说什么。

哪怕他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最多每家给些钱粮罢了。

然而这是最蠢的办法。

直接给钱,能解一时饥渴,却治标不治本,若是有村民贪得无厌,反而不美。

当向导,挣钱开心,花的也舒心,找到铁矿,村民自可以去做工挣钱,温饱自然解决。

目下最要紧的是打天下,推翻了赵宋,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解决小民的温饱问题。

方天定笑道:“我军将搜寻方圆二十里范围,所需向导众多,黄里正自然可以去,却也要广邀民众。”

“哎~”黄云欢天喜地地召唤村民去了。

顷刻间,这个四十户人家的村子,凑出了六十余个向导。

方天定喝道:“抬钱来发!”

自有护卫取出钱来,每个村民发了一贯。

方天定又说道:“找到铁矿者,再赏钱一千贯!”

一贯钱预支下去,村民无不欢喜,听到一千贯钱的赏格,村民们彻底沸腾了。

“大郎恁地偏心,如何领路找到铁矿就给一千贯钱。”刘子羽忿忿不平地说道。

他可是知道义军将领俸禄奖金之低,一直为自己的债务耿耿于怀哩。

方天定笑道:“彦修不是说过,一本战争论价值巨万么?我可是送你好几本了,如何还不满足。”

“我……”刘子羽心塞无语,梗着脖子说道:“只怕这钱没人能够领走!”

众人看到他赌气的模样,只是笑。

听说方天定要找铁矿,刘子羽可是劝阻了一番。

他来越州也有两年了,大部分地方都跑了一遍,并没有听说过有铁矿的消息。

刚刚黄云的话也证明了,这里的确也没有铁矿。

所以,刘子羽才说赏钱可能没人领走的话。

其他人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没有人反驳。

大家的确希望能够找到铁,可是方天定无缘无故地在地图上圈了块地,说这里有铁,任谁也是难以相信。

只是方天定素来有威信,又表现的胸有成竹,众人才大动干戈地来到此处。

归根结底,还是铁太重要了。

甲兵之利在于铁,只要找到铁矿,方天定传授的大量技术就可以大规模应用。

凭借技术带来的甲兵之利,哪怕江宁未下,方天定也有信心和梁山好汉掰手腕子。

到时候,新鲜出炉的全身板甲加长枪阵,完全可以教宋江做人。

又动员了一番,方天定喝令出发。

三千大军,或十余人一队,或三二十人一队,总计二百队伍,在村民的带领下,走进了山里。

方天定却没有跟去。

他只知道方位,又不会找矿,去了也没用处。

高价聘请的寻矿师傅,这个时候发挥的作用远超方天定。

于是,方天定坐镇中军,处理各路事情之余,静候消息。

只是三天过去了,一直没有消息。

三千兵丁并百余矿工,三天来几乎踏遍了群山每一处,也没找到铁矿所在。

漓渚铁矿在后世建国后才发现的,动用了庞大的人力和物力,现在又没有后世的技术条件,肯定不好找。

方天定当然知道这些,是故并不急躁。

只是旁人不这样想。

这天,庞万春又来劝道:“大郎,军情紧急,政务繁多,不若留下探矿队慢慢搜寻,且回杭州,以免耽误大事。”

上古筑村离绍兴不过三十里,然而地处偏僻,道路难行,通传消息并不方便。

铁矿一直没有消息,众将也失了耐心,都让庞万春来劝。

方天定也知道大家信心不足,却不好解释缘由,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天下事尽在胸中吧。

“再等两日,若无消息,回城不迟。”

庞万春不好再劝,出去通告了方天定的回答,众人尽皆安心。

铁矿再重要,也还是水中月镜中花,总不好一直耽搁在此。

山里,一身道袍的包道乙背着玄天混元剑,拿着罗盘,时走时停。

他是此次寻矿队的带队人。

说来也是搞笑,聘请的探矿师,除了部分积年老矿工外,余者都是道家方士。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这些方士掌握的科学知识最多呢,尽管他们利用科学耍神秘,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方天定也只能用这些人。

包道乙身边的向导也是筋疲力竭,不禁抱怨道:“包道长,这都三天了,也没见个头绪,铁矿怕是大王梦呓。”

身后士卒,难得的没有反驳。

连续三天,大家也没有力气反驳了。

包道乙笑道:“首领有神鬼莫测之能,岂是我等揣测的,继续找就是。”

“是。”众人有气无力地应到。

累倒是其次,单调才是折磨人的。

包道乙还是神采奕奕,了解了义军一切都是方天定操持后,他直接把方天定惊为天人。

若非方天定不愿意,包道乙就想伙同蒲文英把方天定捧上神坛。

说着闲话,队伍又走到一座山上。

突然,包道乙手中罗盘的指针胡乱摆动起来。

包道乙大喜过望,喝道:“铁矿在此,通知其它队伍,各携器械前来集合。”

队员自去召集其它队伍。

他们并不知道磁铁遭遇铁矿会失灵的原理,包道乙也不会解释给他们听。

这些道理,都是方士们吃饭的本事,如何能够泄露。

二十四 兵甲之利在于铁

营地里,众将齐聚帅帐。

李韶问道:“大郎,军功奖励计划已经制定完毕,是否立刻回转杭州,颁布实行。”

方天定回道:“待回杭州后,立刻执行。”

李韶劝道:“大郎,铁矿发现不了,迁延日久实在不便,莫不如立刻动身?”

方天定说道:“明天回转杭州。”

众人闻言,皆是长出一口气。

作为全军掌舵者,实在不能因为铁矿而进退失据,耽误其他事情。

突然,有传令兵进来,道:“报告,包道长回报,发现疑似铁矿之所在!”

方天定大喜,叫道:“叶贵,召集护卫,随我进山。”

叶贵连忙去召集护卫。

众将先是惊讶,居然真有铁矿,随后亦是大喜,安排庞万春带兵随同护卫。

方天定准备妥当,吩咐李韶道:“立刻调集劳工五千至此,准备开矿,一应准备工作,立刻展开。”

有了铁矿,一切好说,李韶立刻安排人去办。

调集历次战斗中的俘虏为劳工,修整道路,准备船只,建设水力器械,都是应有之意。

出了营地不多远,只见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跑的正欢。

这些孩子都是赤脚,手脚脸蛋都有冻疮,明显生活困苦,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见到如此纯真的笑容,方天定也不禁感动,道:“黄广,给孩子们发些糖。”

黄广因为领路有功,又有用力,被方天定收进了护卫队。

这在降军士卒中引起了轰动。

方天定的护卫队有一千余人,能进去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最重要的是,护卫队里士卒除了武艺和阵型,还要努力学习兵法策略。

这就是军官团,以后前途看得见。

黄广的入选,也给降军吃了一记定心丸。

这预示着,哪怕是普通士卒出身的宋军降卒,只要努力,也是有出头之日的。

孩子们都认识黄广,也知道和尚军可以亲近,并不惧怕,个个开心地接过了糖。

发了糖,黄广领了个孩子过来,说道:“首领,这孩子有话和你说。”

不等方天定发问,孩子便说道:“我知道哪里有红色的石头,和你说的劳什子赤铁一样,若是找到,你可愿再给我一些糖吃?”

红色石头,正是赤铁矿的的最显著特征之一。

听到孩子的话,方天定又是欢喜。

包道乙发现的铁矿,不知道深埋地下何处,而这孩子能找到矿石,定然是露天矿坑无疑。

大喜啊。

矿洞难挖,包道乙的发现想要投产,还不知道要多久呢,露天矿则可以立即投产。

这样,立刻可以有铁炼制兵器,供应大军。

方天定笑道:“若是你带我找到铁矿,赏金一千贯就是你的,若是你愿意,收你做个学生也未尝不可。”

众人闻言,羡慕无比。

能被方天定收做学生,妥妥地天子门生,前途不可限量啊。

孩子却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说道:“真的会给我钱么?”

方天定回道:“当然,前头带路!”

这一千贯,方天定给的也欢喜。

许是心情大好,方天定越看这孩子越欢喜。

这个时代,因为教育和见识的原因,大多数村童都是懵懂顽劣,头脑灵活能言善辩的可真不多。

“若是好好培养,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名臣。”方天定暗暗想到。

路上,方天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根。”孩子答道。

黄广补充道:“首领,他姓冯,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

“即如此,我替你取个名字吧。”略略沉吟片刻,方天定说道:“你能发现铁矿,说明你与铁有缘,便叫冯铁吧。”

冯铁也知道方天定是军队首领,身份尊贵,得了新名字,开心地道谢。

这年头想请人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要么有熟人,要么花钱,轻易没人给起名的。

方天定又鼓励一番。

道路难寻,行进颇慢,只是众人心中欢喜,也不觉得疲劳。

半日后,众人来到一处山腰。

只见乱石嶙峋,野草蔓延,一派荒芜景象。

若非知道冯铁确是上古筑村孩童,方天定直以为被放牛娃王二小给带进了埋伏圈。

“去年我追一只兔子跑到了这里,发现了一个洞,洞里有你们说的铁矿石。”

仔细打量一圈,冯铁拨开一片荒草,只见一块石头后,藏着一个一尺高的山洞。

“就是这里了。”

“首领少待,我先进去看看。”黄广主动请缨。

又有几个士卒自告奋勇,入内探明情况。

方天定自然应允,立刻任命黄广为队长,组织探险。

命令其余人打起火把,方天定嘱咐道:“若是火把熄灭,说明洞中有瘴气,不可贪功,立刻退回,防止伤亡。另外,小心蛇蝎。”

“多谢首领关心,我等知道了。”黄广接过火把,伏身向洞里钻去。

冯铁也叫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开玩笑!方天定一把拉住冯铁,阻止了他逞能,道:“洞内情况未明,若有变故,岂非拖累旁人。”

冯铁不服气地说道:“我进去过,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那是去年,今年尤未可知。”方天定笑道。

等了半晌,只听得一阵簌簌作响,黄广爬了出来。

还未站起,黄广便叫道:“首长,真有铁矿,洞内全是!”

洞口狭窄,洞内也不宽敞,只容得一人弯腰而进。

向下走约三十丈,便能见到地上有赤色石头。

方天定接过石头一看,果真是赤铁矿。

随行铁匠略略打量后,回道:“此矿含铁不足五成,然有焦炭和高炉,炼铁足矣。”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

义军再无缺铁之苦矣!

众人看向方天定的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特别是叶贵等摩尼教的骨干。

头领有如神助,区区赵宋,不过土鸡瓦狗。

不怪众人迷信,实在是这太难以解释了。

若非上天宣告,方天定如何能知道这里有铁矿呢?他可从来没有到过此处。

欢喜中的方天定,并不知道他的gè rén chong bài又加深了。

耐心等待半天,进入洞中的士卒陆续出来。

根据他们汇报,洞内情况浮现众人脑海。

洞穴曲折向下,深达百丈,尽头为乱石堵塞,不能复入。

沿途所见,尽为赤铁矿石,不知数目几何。

天赐不取,必遭其咎!

如此宝藏怎可错过?方天定立刻下令清理周围,开拓道路,抓紧时间开采这个天然矿洞。

包道乙那边,方天定也派人通传继续开挖。

在不知道储量有多少的情况下,当然是多点开花为好。

回转营地后,方天定立刻派人召唤冯铁父母。

冯家得了一千贯赏钱,自然是喜不自禁,更是对方天定收冯铁为学生忙不迭地答应。

啸聚帮源洞时,方天定便指导工匠们建设高炉,炼制焦炭,都已经已经完善,工匠们按部就班即可,并不需要操心。

只是调拨船只从建德运煤,同时要修整道路,调拨车马等用作运输。

安排好一应事务,留下李韶值守,方天定下令拔营,回转杭州城。

征得冯铁父母同意,方天定携带冯铁同行。

少年强则国强,这些孩子的教育也该实行了。

义务教育肯定不可能,具体怎么做,还要仔细思量。

在方天定启程之时,群山里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

百姓传言,义军首领方天定划地出铁,天上派雷公降神雷,助其炼铁。

当然,这只是百姓的愚昧之言,实际是义军在用huo yào开矿。

为了加快速度,方天定调拨了两千斤huo yào用于开矿,直接清空了库存。

只要能够早日出铁,使用huo yào的耗费也是值得的。

二十五 人心可见

不一日,方天定一行人来到钱塘江边。

滚滚江水向东流,海天相连好景色。

方天定笑道:“难得清闲片刻,不若找间酒店喝两杯。”

来到这个世界,想到梁山好汉,方天定就感觉压力山大。

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他不断给自己加鞭子,像个陀螺一样忙碌不休。

现今打下了越州,证明了自己能够改变历史,方天定也稍稍松了口气。

收了刘子羽,找到了漓渚铁矿,方天定胸中更是痛快,所以想去喝两杯,权作放松。

刘子羽首先同意。

因为签了mài shēn契,他最近吃白米饭吃地嘴里淡出鸟来,自然要借机改善生活。

庞万春等人也是同意,他们一直吃的军营大锅饭,也想吃顿好的换换口味。

挑了家临江酒楼,方天定领着庞万春、邓元觉、刘子羽等十余人在二楼坐了两桌。

不需要吩咐,叶贵拍出一锭大银,叫小二的把好酒好菜上来。

不一刻,果盘菜蔬,鸡鸭猪羊肉铺了两桌,小二又送上烫热的上好花雕。

亲自给大家筛了酒,方天定举起酒碗说道:“兄弟们辛苦,敬大家!”

众人连道不敢,举碗干了。

叶贵接过,又给众人倒了一碗。

方天定又道:“上次在越州差点全军覆没,多亏各位兄弟解救,我敬大家!”

哼,刘子羽囧起了脸,却不好说什么。

第二碗干。

“取了越州,承蒙刘兄弟不弃入伙,又发现了铁矿,再干一碗。”

连续三碗酒下肚,气氛也热烈起来。

众人这边到那边,相互敬酒不休。

特别是刘子羽,被灌了许多。

他的武功谋略大家也是佩服的,不过刚刚打了一场,总是有隔阂的,几碗酒下肚,大家也都释怀。

被灌的不要不要的刘子羽很不爽,寻思一阵,说道:“有酒无诗,甚是无趣,首领大才,不若写诗一首,好让兄弟们长些才学。”

“是极,大郎才学深厚,必有好诗。”邓元觉首先起哄。

众人也是喝上头了,全然忘记了大家都是粗通文墨的,只是跟着喝彩。

刘子羽见方天定被架到了火上,心中得意不已。

就算你能写出战争论这般兵书,又有标点符号和数字,看你怎么写诗?今日非要让你丢个面子,好让你知道也有不足之处。刘子羽幸灾乐祸地想到。

正得意间,只见方天定站了起来,笑道:“既然兄弟们如此热情,我就献丑啦。”

“哼,装模作样,等会非得挑几个错误不可,看你装!”见方天定故作沉吟,刘子羽暗自想到。

方天定说道:“几年前,吾随父亲去北方贩货,见到大雪连天,甚是壮美,今日借雪一用。”

清了清嗓子,方天定继续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fēng sāo。一代天骄,金辽可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众人沉默。

邓元觉等人的确粗通文墨,可是此诗之好,也是能品得出来的。

刘子羽更是呆若木鸡,满满地难以置信。

武艺高强,谋略出色,长的又帅,现下又做出如此好词,让人怎么活啊?

墙都不扶,就服你!

从这一刻起,刘子羽心里的小尾巴再也飘不起来了。

众人品味间,只听得楼梯下传来一身喝彩。

“好一首沁园春,风格豪放,气势磅礴、意境深远,胸怀广阔,直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最妙的是,借诗寓志,字字句句,无不吐露帝王意志、君主气概,完全符合首领身份。好!好!好啊~”

连续三声好中,一个白衣文士走上楼梯,对着方天定拜道:“小生邵俊,见过方首领并各位将军,不请自来,只因首领好诗,万请赎罪。”

邵俊?方天定连忙扶起,道:“承蒙邵先生夸赞,不胜荣幸,权请共饮一杯,以驱寒意。”

邵俊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因为邵俊刚刚称赞了方天定,众人对他感官大好,纷纷表示了欢迎。

至于邵俊是不是刺客,呵呵。

这么多好汉在此,没有百十条好汉,敢来刺杀都是送菜。

谈笑间,方天定心中默默思索。

邵俊可是大才。

原著中,包道乙的徒弟魔君郑彪做法,困住了宋江等人,正是邵俊施法,解了困厄。

但是,方天定也和包道乙聊过,所谓法术,多是骗人把戏,战场并无用处,有用的,不过是借着地势设立阵法困人罢了。

由此可见,邵俊必然是精通军略阵法的,值得招揽。

聊了几句,方天定道:“邵先生大才,不若加入义军,齐为天下生民效力,也不负平生所学。”

众人对邵俊也有好感,一起来劝。

邵俊沉吟片刻,问道:“未知首领志向如何?”

方天定站起,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却不想首领如此大的志向。”邵俊拜道:“愿为首领尾翼,至死不渝!”

众人共拜,齐道:“为兄长牵马坠镫,至死不渝!”

至于其中少了“为往圣继绝学”,那不重要。

方天定大喜,扶起众人,吩咐小二换了席面,继续畅饮。

顷刻间,席面全换。

看着玲琅满目的菜肴,方天定问道:“店家,此处位于大江之侧,又名江上第一鲜,何故没有河鲜?”

店家赔罪道:“客官见谅,大鱼已经卖完,只有三五尾小鱼,实在上不得席面。”

叶贵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掌柜的可托人去买些来下酒,钱财不是问题。”

掌柜面露难色,回道:“我亦知各位尊贵异常,刚刚这位贵客做的好诗,正想央求留下墨宝。

只是实在无法,义军一直高价购鱼,又不拘大小种类,我等收来的,只够卖上半天。

当前时刻,打鱼的也未回来,实在无法。”

刘子羽接道:“即如此,掌柜高价多买些便是,左右也卖的出去。”

掌柜苦笑,道:“义军入城,先是替大家伸了冤屈,又免了苛捐杂税,日子着实快活了许多,大家都是敬爱。是故,哪怕价钱少些,渔民也愿意卖给义军。若非小店以鱼为本,也不好和义军抢鱼。”

刘子羽又道:“莫非掌柜看出了在座的身份,故意奉承?”

侍立一旁的小二笑道:“不敢欺瞒,我等也知晓尊客必是义军首领,只是掌柜所言,并无虚假。

就说我,因为不小心泼了点汤汁在范仁德衣服上,被逼的只要跳江,幸得义军入了城。

若非有父母老弱,实在离不得,我也投军去了。”

刘子羽还待再言,邵俊劝阻道:“小生世居杭州西湖边,义军所为,尽在耳目中,掌柜与伙家并无虚言。

正因为义军仁义无双,小生才死心塌地来投。”

闻言,众人皆笑。

李玉叹道:“今日所见,方知兄长严明军纪之故。”

邵俊接道:“严明军纪之好处,知者众,行之少,遑论断指代首者,自古未有,曹孟德亦不及甚多,如此不取天下,天理难容。”

刘子羽道:“只要义军严守军纪,持续日久,人心自见。”

方天定笑而不语,静静地听着大家吹捧,内心畅快不已。

若是像原轨迹中,一把火烧了半个杭州城,莫说邵俊这样的隐居贤才,便是刘子羽这样的被俘志士,也不会把义军正眼来觑。

二十六 浙江四龙

众人谈古论今,展望未来之时,只听得街道传来一阵呼喝。

“好汉子!好大鱼!”

“蛟龙出水啦~”

众将闻得呼喝,尽皆起身,来到窗户边看。

只见四个袒胸露背的威武大汉,抬着一条好大鱼。

这鱼体长五六尺,呈梭形,前部稍平扁,中段粗壮,后部略侧扁。

头极长,已然超过体长的一半,其上布有梅花状的陷器。

吻呈剑状,特别延长,前端狭而平扁,基部阔且肥厚。

直比一人粗细,约莫估计,重量不下三百斤。

尽管被绑的严实,大鱼仍然甩动尾巴,挣扎不休。

李玉惊叹,道:“好条大鱼,好四位英雄,换做我来,怕是捉不到此鱼。”

邵俊笑道:“此乃鲔鱼,钱塘大江也罕见,因其凶猛难捉,体型又大,乡民多有以为蛟者。”

方天定倒是知道鲔鱼,只是没见过活的。

鲔鱼乃是白鲟的别称,后世几近绝迹,实为珍惜保护动物,比圆滚滚还要珍贵。

只是这个年头,百姓都填不饱肚子,要是提倡保护珍惜动物,肯定得被人以为疯子。

所以方天定也不阻止,只是跟着看热闹。

众人围观中,四个大汉抬着鱼走到酒楼前,领头的大汉叫道:“掌柜的,生意上门,如何不来迎接?”

店家告了声罪,噔噔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店家连忙行礼道:“未尝远迎,赎罪。”

大汉笑道:“无妨,只是要掌柜的亲自操刀,处理这鲔鱼。”

店家也是见猎心喜,忙不迭答应下来。

看店家接了鱼,大汉又道:“此鱼是我兄弟四人的孝心所在,千万别弄差了。”

店家拍着胸脯保证道:“家传手艺百年,绝不敢坏了第一鲜的招牌。”

大汉又道:“如此就好,只是有一桩难处,不知掌柜可能办到?”

“但有要求,尽说无妨。”

大汉道:“我兄弟穷索大江,追寻月余,方得这条大鱼。只是为了孝敬义军上下,见得我等诚意,是故,尽量保持大鱼完整。”

掌柜的笑容僵住了。

这鱼长五尺多,不拆解开来,也没有这么大的锅来煮啊。

见到掌柜的为难,大汉说道:“实不是故意刁难,想那义军进城,免了我等鱼税,打鱼的,摇船的,谁人不快活?

金银等俗物,我等送不起,义军也不缺,只有这条大鱼,端得少见,若是拆的碎了,便是一道寻常江鲜,如何见得我等心意?还请掌柜操心,务求完整。

当然,加工耗费定然足数奉上,并不亏欠分毫。”

“说得好!”吃瓜群众纷纷喝彩。

踌躇一阵,掌柜的牙一咬,应道:“保证不让客官失望。”

掌柜的招呼伙家把鱼抬进去,四个大汉也不进去,就在门外与众人聊了起来。

只听有人说道:“成贵,月余不见,却没想到你干的如此好事。”

闻言,方天定心动。

玉爪龙都总管成贵,锦鳞龙副总管翟源,冲波龙左副管乔正,戏珠龙右副管谢福,此乃方腊为手下四个水军总管起的名号,合称浙江四龙。

宋江攻打乌龙岭时,四人指挥部队,从上游放火排大破梁山水军,阮小二、孟康当场阵亡,李俊等人只能逃走,端得不负四龙名号。

义军大将很多,水上将领却是太少。

江南江河湖泊众多,水军将领只有嫌少的,绝对没有足够的时候。

并且海军也在筹备,更显得人手紧缺,遇到这四人,方天定如何能够错过。

按捺不住心喜,方天定直接从二楼跳下,走到四人面前,说道:“四位好汉辛苦,不如上楼一叙。”

人从天降,吃瓜群众都吃了一惊。

一丈多的高度,可不是谁都敢跳下来的。

见方天定气度不凡,又情真意切,成贵说道:“不知好汉如何称呼?”

一句话的功夫,叶贵已经跑下楼来,说道:“此乃义军首领方天定当面!”

成贵四人慌忙拜道:“不知首领当面,失了礼数,死罪死罪。”

方天定扶起四人,道:“见到如此豪杰,实在按捺不住心喜,来的唐突,见谅,且请楼上说话。”

四人欣然同意。

来到楼上,相互介绍一番后,方天定问道:“义军求贤若渴,一直广散招贤令,贤兄弟如何为一鱼耽误月余时间?”

成贵道:“我等本想投军,只是空手而去,甚无脸面,本来捉得鲔鱼,想作一个见礼,却没想能撞见首领。”

方天定笑道:“此言差矣,我军只要贤能,何须礼物?兄弟当径直前往才是。

若非今日偶遇,又得耽搁几日,甚是不好,且罚酒三杯。”

四人也不磨叽,各自罚了三杯。

方天定拜道:“义军水军缺乏大将,未知四位兄弟可愿屈就?”

成贵四人慌忙回拜,道:“有心投效,只恐本领低微,当不得重托,愿为义军一小卒。”

本领低微?就凭能够捉到鲔鱼,李玉就自愧不如。

李玉说道:“严统领远走海外筹建海军,我一人孤掌难鸣,实难支撑,四位兄弟到来,我愿交出统领之位,甘心辅佐。”

军中升迁自有定例,哪怕李玉本事真的不如四龙,方天定也不可能让四龙高居李玉之上的。

方天定笑道:“四位兄弟本事过人,李玉兄弟却也不必自谦,目下义军水军将领稀缺,都有重用。

再则,我军也在建立海军,更是缺人,如何怕没有差事。”

“海军?”众人听到这个新词,不禁好奇。

赵宋自然是有水军的,也有海船,负责沿海地区的缉私、捕盗、运输等事宜。

当然,水军利用海船进行贸易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这些都是统称水军,与其它兵马一样归属枢密府,未有单独成军者。

成贵问道:“首长莫不是想单独建军?”

“理所应当。”

海军的重要性,来自后世的人哪怕不清楚,也有这个概念。

海外贸易利润丰厚,海上有无穷无尽的鱼群,通过海路开疆拓土,对赵宋、辽、金的沿海发动攻击……

海上其利无穷,危险同样不可小觑。

阮小七和张横纵横江河,满身的水上本事,到了海上,同样被风打到大洋里沉了船。

若非水性出色,又遇钱塘江潮相助,阮小七、张横两人,怕是也和侯建、段景住一样淹死在海里。

正是因为海上太危险,方天定才拜托海商,代为培养严勇等人。

这是长久的事情,方天定并不急于一时,先培养出一批合格船长,有了基础,才好组建海军。

至于海上战斗,可以慢慢训练。

听方天定解释完,众人皆是颌首称赞。

邵俊更是道:“皆知大海重要,能如此解释通透者,首长实乃第一人。”

谈笑间,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再看,店家并伙家抬着鲔鱼上了楼来。

不得不说,店家的手艺的确不错,整条鱼炙烤地外焦里嫩,各种调料又用的恰到好处,烤鱼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对于这种后世吃一口关一年的食物,方天定当然不会错过。

切了一块仔细品尝,果真……好吃地停不下来。

众人都没客气,个个大快朵颐。

邓元觉这等粗鲁汉子,吃得汁水沾湿了衣襟,邵俊这等文雅的,也是撑到站不起来。

一整条鱼,居然被吃得只剩下骨架。

众人相互看着各自狼狈,不禁哈哈大笑,只觉得痛快无比。

闲坐间,免不了又是攀谈。

邵俊足智多谋,四龙四个水上功夫了得,得此五人入伙,众人都是开心。

方天定任命邵俊为随军参谋,习贵四人尽数调拨与李玉,李玉整训扩增水军。

二十七 快活的百姓

腊月二十七,年关将近,杭州城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义军入城,减免了大量税负,平价出售盐粮,又雇佣了许多劳工,百姓们着实宽泛了许多。

手里有了余钱,自然要买肉沽酒犒劳自己,说不得,还要扯点布,给老婆孩子做身新衣服。

消费旺盛,生意兴隆,做生意的也是喜笑颜开。

只是有一桩不美,义军对于商税看的很严。

漏一罚十,举报者奖励五成,偷税过百贯者罚苦役五年之上,谁敢偷税漏税?

尽管如此,商人们也舍不得另投它处,实在是义军风气太好。

只各级官员不索贿这一条,就足够商人们留下了。

其它地方,若不打点好官府,怎能做的生意?随便一个差役,便能封了一家店铺。

义军地盘可没有这个毛病,执法队可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违法违纪行为呢。

百姓快活,士卒也开心。

年底了,各部轮流放假一天探亲,以让士卒放松。

今天,轮到孙长官所部放假。

一大早,孙长官便领了批条,取了军饷和部队发下的年货,急匆匆地出了营门。

他家在杭州城内,距离城外大营也无多远,不一刻,他就进了城。

“嚯,这不是孙大郎么,看着可真精神!”

孙长官抬头一看,却是老街坊吕大爷。

吕大爷绕着孙长官转了两圈,啧啧叹道:“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孙长官笑道:“这可是方首领之母带人亲自缝制的军服,能不好看?”

赤红军袄,灰色长裤,高帮黑色布鞋,腰间还有一条牛皮带。

就这身行头,没有四五贯钱拿不下来。

当然,代价是值得的。

换了统一军装,士气和精神立刻又上去了一截。

聊过了两句,孙长官告辞,继续往家走去。

路过城隍庙,只见人山人海的,围成了一团,一副沸反盈天的模样。

孙长官稍稍观望一阵,原来里面在演戏。

正是宣传队演的窦娥冤,此时正到了六月飞雪的情节。

真是群情汹涌,若非维持秩序的士兵大力弹压,台子非得被拆了不可。

饶是如此,不断有烂泥石块飞上台,表演缕缕被打断。

孙长官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当初宣传队慰问表演的时候,台子可不就被大家拆了,若非张苟坐镇维持秩序,演员免不了被痛殴一顿。

尽管知道是假的,也看过了两遍,孙长官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声狗官。

骂的,自然是赵宋了。

低头看了看军服,孙长官挺直了胸膛,忍不住想到:“迟早得推翻姓赵的,让大小百姓都过上快活日子。”

快步疾行中,前面就到了家。

地址没变,环境却是变了不少。

原来到处裂缝的墙桓,已经被新鲜黄泥填满了,屋顶也是新换的茅草,想必是不会再灌风漏雨了。

正打量间,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新衣服的孩子走了出来,叫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孩子,正是孙长官的弟弟孙二官。

孙长官问道:“爹娘不在家么?”

孙二官回道:“爹一大早就去排队买肉了,娘在军服厂上班,今日下午方能休假。”

闻言,孙长官倒也理解。

因为军队需求,杭州城内肉食紧缺,为了满足百姓需要,军队挤出一些肉食,让百姓限量购买。

购买者甚众,但凡去的迟了,只得空手而归。

军服厂是为了满足军队着装需要设立的,雇佣了大量的民妇,计件发放工钱。

正是因为有了军服厂,全军十余万人才能赶在年前完成了换装。

进了屋,孙长官问道:“家里屋子什么时候修葺的?”

入伍之前,家里一贫如洗,屋子想修也没钱。

“你投军后,家里用你的安家费修的。”

回了一句,孙二官挤眉弄眼地说道:“还记得前街的小芳姐么?她娘可是托人来讲媒呢。”

小芳?孙长官一阵悸动,她可是孙长官心中的女神。

摸了摸孙二官的脑袋,孙长官回道:“不急,等我立了功劳,再议不迟。”

说话间,孙父孙母联袂而归,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看到桌子上的包裹,孙父说道:“回来便回来,如何费这些银钱。”

孙长官笑道:“都是部队发的年货,还有我获得训练标兵的奖励。”

孙母打开,只见十斤肉,两斤糖,一条大鱼,并一些果干,军饷赏钱也有五贯。

孙母立刻眉开眼笑,道:“你爹恁地无用,肉都买不到,现下却是正好过年。”

孙父不应,问了些孙长官的表现。

孙二官忍不住馋,指着果干问是何物。

孙长官给父母弟弟各分了些,道:“这是南洋海外的果子,香蕉干,芒果片,还有椰子干,都是甜的。”

各尝了些,孙母捡了一包,道:“等会你给小芳那丫头送去,人家可是惦记着你呢。”

孙父哼道:“丫头倒是不错,她爹高大壮着实难缠。”

“长官娶的是丫头,又不是她爹娘,有甚纠缠的,便是与他二十贯聘礼又如何,左右不过辛苦两个月罢了。”

“是啊,若非义军入城,我等如何能够如此快活,莫说二十贯,便是二贯也难,大郎怕是难找媳妇。”

终究是情愫在心,孙长官默默地接过了纸包。

孙母前去做饭,孙家父子三人坐着闲谈。

谈到军队里也要读书识字的时候,孙父说道:“二官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义军设立的学堂,每个人都可以去就学。

你啊,一定要好好干,若是姓赵的打回来,我们可没这等好日子了。”

孙长官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爹,定然不能再回到过去那等苦日子。”

一天忙到晚,还是上顿不接下顿,谁愿意?

闲聊中,只听得屋外有人叫道:“孙长官,出来!”

推门一看,不是高小芳还是有谁。

在爹娘和弟弟的挤眉弄眼中,孙长官走了出去。

只听高小芳问道:“我娘几次托媒来问,你家只是推脱,是何缘故?”

原以为义军已经给了自己勇气,没想到看到女神,还是有些慌。

孙长官低头回道:“军中管束森严,今日才知。”

“那你怎么说。”高小芳问道。

孙长官讷讷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聘礼一时半会凑不齐。”

“蠢的你。”高小芳丢了个白眼,道:“往昔你我家中都是穷困,我父母又只有我这一女,若不多些聘礼,如何养老。

现今义军当道,挣钱也容易了许多,我和娘在军服厂,我爹给军队做工,工钱都是不菲,如何还要许多聘礼?

有得三两贯,不拘什么买上六样礼,你快去托媒下聘。”

孙长官鼓起勇气,道:“怕是不行。”

高小芳冷笑,道:“莫非攀上义军高枝,便瞧不起我这等粗鲁丫头了么。”

闻言,孙长官涨红了脸,叫道:“我是那等人么?只是明日大军开拨,着实来不及。”

听到大军要开拨,孙母孙父也顾不得听墙角,连忙出来询问究竟。

孙长官回道:“上头命令明日开拨,我也不知道打哪里。”

孙母跌脚道:“哎,好歹过完年再打啊。”

“妇人见识!”孙父喝道:“大军开动自有计划,如何管的过年不过年的。”

高小芳道:“即如此,等你回来再议吧。”

踌躇片刻,孙长官道:“战火一开,怕是没有三五年停不下来,若是你等不及,自嫁人便是。”

高小芳冷笑,道:“若你不嫌弃人老珠黄,我便是等你打下汴梁也无妨。”

“嘿嘿。”孙长官谄笑道:“三五年必下汴梁,等不到人老珠黄的,这是军队的年货,海外货物,你尝个新鲜。”

高小芳接过,丢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早点打到东京,莫让我等太久。”

看着高小芳的背影,孙长官暗自发誓,为了大家的好日子,一定早日打到东京。

二十八 赏功

硕大的军营校场中,点着无数的火把。

万余士卒整齐地坐在马扎上,东边台子下,坐着各色人物。

有杭州城内各级官员,百姓代表,军属烈属。

最引人注目的,非最前面几排伤残士兵莫属。

站在台上,环视左右,方天定道:“自九月诛方有常,迄今三月有余,我军已据睦、歙、杭、越四州,全赖士卒勇战。”

“攻略各地大小战斗计有百余次,若无勇士奋战,也无义军今日之盛况。时近年底,正当赏功酬劳,以资鼓励。”

此处应有掌声,众士卒也的确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有功劳的欢欣鼓舞,无功劳的也是翘首以盼。

只要有战斗,就会有功劳,迟早轮得到自己的。

掌声停歇,方天定喝道:“邵俊!”

邵俊起立上台。

“宣读奖励方案。”

“是。”

加入义军不过几日,邵俊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借此次奖励军功的机会,他也摸清楚了义军的情况。

邵俊打开录功册,念道:“根据首领指示,全军功劳分为三等,设五种勋章。

奖励将士名单已公示五日,全军皆无异议……”

吧啦吧啦半刻钟,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

功分三等,一二三等,以一等功最贵。

勋章五种,分别为奋战、英勇、英杰、英雄、英烈。

其中奋战勋章,有斩首记录即可获得,英勇累计斩获十首获得,英杰有重大贡献者获得,英雄非力挽狂澜者不可得,英烈非阵亡不可得。

念完奖励条例,邵俊开始宣读授奖名单。

“孔昆良、孔仲良,孔叔良。”

随着邵俊声音,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天定立刻走过去,扶住了老人家,道:“祖父,我来扶你上去。”

老人家拉着方天定的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是孔家三兄弟的祖父孔赐。

孔家兄弟从帮源洞参军,孔仲良在围歼蔡遵的战斗中牺牲,孔叔良在分兵攻打富阳县的战斗中牺牲,孔昆良在奇袭越州的战斗中牺牲。

孔家老幺同在军中,为免孔家绝嗣,孔季良已经被转入文职。

一门忠烈,方天定当然要奉上最大的诚意和敬意。

搀扶着孔赐到了台上,方天定让人给搬了椅子过来。

随着邵俊宣读名单,陆陆续续上台了百余人。

他们都是烈士家属,代为领取勋章、荣誉证书。

此时虽是高光时刻,却也是悲伤的时候,人人都是悲切。

邵俊宣读完毕,方天定喝道:“全体起立!”

唰,众士卒起身。

“去冠,垂首,扶胸,为我们牺牲的兄弟默哀六十息。”

方天定领头,众人齐齐默哀,表示悼念。

默哀完毕,方天定说道:“历次战斗,我军共计牺牲四千三百六十一人,因为时间和路程的关系,前来接受嘉奖的家属不过百余位,甚为遗憾,此乃我之过。”

孔赐颤声说道:“首领何须自责,只要推翻赵宋,还百姓一个快活世界,老朽便是一同死了也甘心。”

闻言,方天定拜在孔赐面前,说道:“祖父失去三孙,却有我义军上下千万儿孙,祖父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全军将士同时拜下,喝道:“祖父再上,请受孙儿一拜。”

孔赐只是老泪纵横,如何说的出话来。

认真行了儿孙礼,方天定继续说道:“凡牺牲者,其父母皆由义军供养,必无缺衣少食之苦。

妻子至改嫁后重生子女,子女至成年,皆有抚恤。

我等职责,必不让一个英烈家属失去亲人,又贫苦无依。”

众家属拜道:“首领仁义,义军仁义。”

方天定回礼,道:“此乃应有之意,该是我感谢各位支持。”

安抚了烈士家属,方天定给他们颁发了英烈勋章、证书。

整个过程,全军肃然,没有一丝杂音。

等到邵俊再次打开录功册,众人起了一阵骚动。

英烈是为战死者准备的,众人只能给出尊敬和肃穆,其它的勋章,可都是给活人的。

因为公示的缘故,众人也知道谁立功了,纷纷给予祝贺。

只听得邵俊念道:“奋战勋章获得六千五百八十七人,由各部长官领回后颁发。”

嗯,虽然占据四州,大小百余战,但是双方伤亡真的不算多。

大部分时候,宋军都是一触即溃,义军只能撵羊一般的抓俘虏。

所以义军士卒们斩首记录不多,总计击杀宋军不过两万。

那真是手快有,手慢无。

随着邵俊念出名单,各将领纷纷上台,领回勋章。

若非时间紧张,方天定定然要一一给大家颁发的。

可惜,只能打个折扣。

奋战勋章颁发完毕,台下骚动更甚。

英勇勋章获得者,可都是在台下。

邵俊念道:“英勇勋章获得者一百七十三人,名单如下,赵峰,郑坤……”

各人依次上台,方天定从托盘里取出勋章,一一挂在将士胸口,免不了鼓励一句“再接再厉!”

众人都是激动不已,纷纷表明效死之心。

这个年代的军队,大多是以金钱、官职激励士气,以荣誉奖励的,义军乃是首例。

方天定下令评功之初,众将也是不以为然,现在看到士兵们激动的模样,其激励效果毋庸置疑。

接着乃是英杰勋章,一共只有三十二人。

邵俊念道:“张苟!”

张苟连忙站起来,跑向主席台,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摔了个满嘴泥,着实引起了满堂哄笑。

张苟也不以为意,只是嘿嘿傻笑。

方天定替张苟整理了下衣服,笑道:“身体可大好了。”

张苟挺着胸膛,回道:“杀宋狗没问题!”

“那就好。”

和三十二人各自说了两句,方天定笑道:“大家都是杰出之才,还得再接再厉,努力拿到更多的功劳,我希望下次,有人能够拿到英雄勋章。”

“推翻赵宋,为百姓福祉奋战到底!”三十二人同时喝道。

底下士卒受到感染,不由起身呼喝道:“推翻赵宋,为百姓福祉奋战到底。”

群情汹涌,声传十里。

最后,是最重要的功劳评定。

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三等功不过一百余人,二等功聊聊八人,一等功与英雄勋章一样,都是空缺。

除了军功,同时对拥军模范、杰出工匠、优秀军属进行了表彰。

孔赐捧着薄薄的证书,只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方天定少不得又是一番劝慰。

沈寿对桓逸叹道:“古之名将领军,也不过如此了。”

桓逸接道:“首长之才,神鬼莫测,此举激励士气,效果不亚于皇帝亲临,难得的是在长久有效。”

奖励大会结束,士兵各回军营,将领自去所部宣扬此次盛举。

其他人,方天定亲自宴请,以示慰问。

席间,柳大郎问道:“首领,是否可以把立功者的事迹改变成戏剧?”

方天定道:“自然可以,孔老爷子的事迹尽可以改编,只是孔季良被调离一线作战部队的事要略去。”

扬善隐恶,是宣传的惯用手段,方天定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看的多了,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绕。

“像张苟的事迹,因为涉及到huo yào的秘密,却是不便公开。”方天定又道。

以一地对抗一国,除了民心军心外,技术手段同样不能忽略。

张苟冒死点燃火线的事迹固然值得敬佩,可是容易泄露huo yào的威力。

千万别低估工匠们的智慧,特别是宋江麾下有凌振这等huo yào专家,如果把张苟的事迹搬上戏台,说不定双方战争就能拖延到排队枪毙的时候。

到时候,损失的都是华夏的力量,方天定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二十九 北伐首战告捷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洪亮整齐的歌声中,各部有序出了军营,排着队列向北走去。

北伐,正式拉开了序幕。

虽然许多士兵的训练还未完善,但是,时间不多了。

派出去的情报人员汇报,宋江打完辽国,又去了河北。

一路平推,梁山好汉已经把田虎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即将克竟全功。

淮西王庆气候已成,即将称帝。

考虑到消息传递的滞后性,估计这个时候王庆已经称孤道寡。

若无大的变故,等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梁山的枪口就要转向王庆。

对上梁山好汉,王庆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久的。

哪怕使出洪荒之力,王庆也就能撑到年底的样子。

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打下江宁府,做好和梁山好汉做过一场的准备。

当然,如果行动够快,说不得还要往北打一打。

沉思间,只听得邵俊说道:“兄长,大军已经全部出营,我们也该出发了。”

方天定回过神来,下令道:“出发!”

此次北伐,兵分两路。

北路主帅司行方,大将五员,领兵两万,在一万水军主力配合下取湖州。

方天定亲领东路,沿大运河取秀州。

战略目标达成后,两军于太湖边上汇合,集中力量攻打平江府{苏州}。

邵俊笑道:“我观兄长方才貌似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天定回道:“淮西王庆迟早是赵宋的刀下鬼,只是可惜了麾下那帮好汉。

我在想有没有办法招揽几个过来,也好壮大我军力量。”

邵俊闻言一怔,这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自己地盘都没搞定,却惦记着别人家的大将。

“只是不太容易。”邵俊叹道。

当然不容易。

王庆当了皇帝,手下都有封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如何会转投气候未成的方腊义军?

只是想到哪些猛将,方天定真的眼馋啊,直恨不得全部招致麾下才好。

至于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都是扯淡。

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没了猛将的王庆怎么办?让他凉凉去呗。

左右他也不能给梁山好汉造成杀伤,与其白白浪费那群好汉们,不如自己用。

再说,对抗梁山的重任,本来也就义军接的起。

略略思忖一阵,邵俊笑道:“若是兄长舍得,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天定立刻热切地说道:“若是能招揽几将,我也快活,付出代价也无妨。”

邵俊凑到近前,“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阵。

方天定抚掌而笑,道:“此计甚好,必然见功!”

两人又商议一阵,完善了其中细节,方天定唤来叶贵,吩咐他前往淮西走一遭。

叶贵口舌灵便,头脑灵活,倒是出使淮西的好人选。

方天定交代完毕,邵俊有仔细嘱托了一番。

叶贵得令,信心满满地踏上了前往淮西的路途。

放下一桩心事,方天定也有心情打量景色了。

遥望水陆路上,旌旗蔽日,船马相连,队伍无边无际。

粮秣辎重都由船只运载,士兵们只负担兵器盔甲即可,行军速度颇快。

方天定指着北方,道:“此去,必至大江边饮马!”

“定然马到成功!”邵俊捧了一句。

早去大江边,先要下一城。

崇德县,卡在杭州和秀州嘉兴之间,也截着运河,距离两地各百里,是大军行进必经之路。

若想取嘉兴,必下崇德县城。

所以,攻打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崇德县。

此刻,崇德县充满了年味。

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不管有钱没钱,也要笑着过年。

当然守城兵丁不会太开心。

二十九待在城墙上吹冷风,谁开心?

知县又是个一毛不拔的,只顾催逼守御,一文钱也不给打赏,士兵能开心才怪。

南面城墙上,一个士兵搓了搓手,对同伴说道:“狗官倒是舒坦,却让我等苦捱吹冷风。”

“没奈何,吃人饭,受人管,难道指望狗官亲自守城么。”

“哼,马上都过年了,贼军怎么也要年后才能打过来,如何催逼我等,我等便不是人么。”

“的确如此,只是狗官害怕,你我奈何?”

抱怨中的士卒,根本没注意到出入城门的人群有些异常。

rén liu中,三三两两的彪形大汉特别可疑。

没奈何,守军心思不在这里。

贼军打过来,也要年后,这是普遍想法。

过年的意义,每个人都知道,贼军自然也不能例外。

县衙内,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知县举起酒杯,说道:“各位都是知晓事理的,年后守城抗击贼军侵扰,还要诸位大力支持。”

众人举杯,应道:“此乃应有之意。”

所谓支持,不过出人守城,出钱粮鼓舞士气。

在坐的都是士绅豪强,如何不明白知县的意思。

只是关系到众人身家性命,哪怕再不情愿,也要捏着鼻子放血。

都是一屁股烂账,贼军打过来,性命难保,家财尽失,辛苦赞下的田地也要被分给泥腿子。

与其死到临头后悔,不若集中力量刚一波。

只是,有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年过完就搬去苏州,不对,苏州也不保险,去江宁府或者扬州暂住才保险。

知县很满意众人的态度,笑吟吟地继续举杯。

不管众人怎么打算,他是打算好了,只要贼军到了城下,先溜之大吉。

反正这些年也捞够了,晚年肯定无忧。

反正睦州、杭州、歙州都丢了,也不差他一座崇德县城,最多流放嘛。

有钱,哪里不是过日子哩。

酒酣耳热中,夕阳将落。

突然,有士兵强闯进来,叫道:“不好啦,东西北三面出现大队贼骑~”

咣当~乒乓~

桌椅翻倒,杯盘落了一地。

都被吓坏了。

知县叫道:“不可能,贼人也是人,他们不用过年的哇~”

士兵急道:“千真万确,城外烟尘滚滚,总有数千贼骑,道路尽被封锁,还请相公早做定夺。”

“关城门啊!”知县怒吼。

“快关城门啊~”

看到城外出现一彪军马,南门守门官只骇的胆肝欲裂,连忙下令。

迟了,只听得城门下一声大喝:“义军大将邓元觉在此,谁敢拦我!”

呼喝中,一个胖和尚并一个瘦道士,领着数十人杀上了城楼。

和尚禅杖乱抡,道士宝剑胡刺,余者刀枪并举,全无一合之敌。

顷刻间,马道并城楼铺满了尸体。

守军本就士气不足,发声喊,各自绕着城墙逃命去了。

邓元觉喝道:“控制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方天定领着一千骑兵冲到了城门口。

邓元觉叫道:“城门入手,大军入城。”

方天定一挥长戟,骑兵鱼贯入城,迅速占据城门。

一刻钟后,又有三千步卒赶到,接管城池。

随着大队陆续来到,清理大户也是应有之意,总有不甘束手就擒的,免不了动刀动枪。

只是动静不大。

现下兵多将广,可不像初入杭州时那般局促。

敢反抗?一巴掌呼死!

就是这么粗暴。

不一刻,厉天闰派人来报:“各门皆有强闯而出者,或杀或擒,无一遗漏。”

骑兵的职责,便是遮蔽战场,fēng suo xiāo息,为大军突袭创造条件。

夺门而出的,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

战争不是儿戏,此刻也不是讲究仁义的时候,只要不投降,一律格杀勿论。

方天定回道:“保持封锁,勿得走漏消息。”

探马回转,方天定喝令道:“催促后军加速,连夜进军二十里后宿营。”

各将领命而去。

崇德县只是第一站,嘉兴城才是重头戏。

三十 除夕下嘉兴

腊月三十,除夕,辞旧迎新之际,家家团圆,户户喜聚。

然而,大军是歇不了的。

这个年,必然是在血与火中度过。

天色微亮,铜锣响起,大营瞬间沸腾起来。

士卒穿戴整齐出了帐篷,洗漱完毕,伙军也抬来了早饭。

王柱一看,不禁惊叫道:“嚯,还有牛肉?”

伙军笑道:“今日除夕,首长体贴大家辛苦,每人半斤牛肉,半斤猪肉,一条鱼,半斤酒。”

王柱笑道:“这么多,怕是吃不完。”

伙军笑骂:“笨的你,连日行军,午间晚间只有干粮,有甚么滋味,牛肉尽可以路上吃。这都想不到,难怪你吃了擒捉。”

王柱不乐意了,哼道:“哼,首领说了,力战昏迷被擒,不是丢人的事,却要你来啰嗦。”

若非刘子羽刻意关照,王柱等人怕是难以幸免。

正是因为九人无恙,众将才轻松接纳了刘子羽。

绍兴城下,王柱几人也被解救,方天定也没有另眼相待,只是从阵亡名单中移除。

饱餐一顿后,众军陆续出营。

方天定站在营门口,不断呼喝道:“兄弟们,打下嘉兴,过个红红火火的大年!”

“下嘉兴,过大年。”众军回应。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下崇德县,众人都觉得是个好兆头。

加上出发之前刚进行了奖励大会,上下心气正高,一天行军百里,也不觉得辛苦。

众军出营,方天定转向邵俊,道:“待到接管人员到达,交接后领军攻打盐官县。”

邵俊领命。

大军尽出,邵俊指挥后军收拾营寨后,自回崇德县里。

按照计划,桓逸今日就会赶来,接管秀州事务。

邵俊的任务,是协同潘文得领军一万,前去攻取海盐县{今海宁市},占据海盐后,试行晒盐。

大军前方十里,张俭带着一队五百余骑兵走进了一处树林里。

张俭喝道:“甲队到达,乙队出发。”

历天佑喝道:“全军上马,以为大军前驱,出发!”

五千骑兵,分为十队,轮流前出进行遮蔽,交接点都是经过严格计算后选择的。

没办法,马匹娇贵的很,必须小心伺候着。

急行军一百里,士卒可以凭借胸中那口气继续酣战一场。

马匹疾行百里,非得累瘫了不可,还想继续冲刺,除非用刀子捅马屁股。

方天定可舍不得如此浪费。

江南本就少马,占据四州高价搜罗,不过才有五千余合用的战马,如何能够浪费。

张俭下马,顾不得休息,先从背后解下包裹,取出鸡蛋、豆子、燕麦等物喂饱了马匹,又给马身上洗净擦干,又喂了水。

马匹收拾妥当,众人才胡乱吃了些干粮,裹了毡毯倒头睡下。

尽管天气寒冷,所幸并无雨雪,困倦之下倒也睡得着。

睡得正香,张俭只觉得脸上冰凉。

睁眼来看,天空中飘下了鹅毛大雪。

雪花纷飞,给嘉兴城增添了许多节日气氛。

嘉兴知州衙门里,知州陈禾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不禁舒了口气,道:“天降大雪,又是年节,想必贼军也不会来了。”

随行的防御使罗城笑道:“想那贼军也是人,如何不要过年?”

陈禾道:“天下久平,武备松弛,东南尤甚,可笑杭州重镇,尽为贼军一鼓而下。

吾曾上书朝廷,请求训练兵卒,修缮城墙,以备不测。

然,兖兖诸公视若无睹,直以为我乃邀名放言,诚为可笑。

如今事到临头,只能坐等贼人来攻,气煞我也。”

罗城劝道:“相公安心便是,嘉兴城高壕深,谅那贼人也打不进来。”

陈禾意兴阑珊地说道:“罢了,多说无益,且与我上城慰问士卒。”

来到城头,只见一队队士卒持枪跨刀,往来巡查,并无不满。

陈禾粗通军事,得知杭州陷落后,立刻命令罗城整训军队,防备方腊来犯。

只是扩建军队的奏疏未能通过,他也不好私动府库。

这点上,他比不过刘韐果断。

击退方天定后,刘韐上书的同时,直接就开了府库募兵备战,根本就没等朝廷回复。

巡视一圈,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罗城劝道:“今日除夕,相公安心过节便是,即使兵祸再起,贼军也绝无可能绕过崇德,我们有的是反应时间。”

陈禾还是忧心,问道:“今日值守如何安排?”

罗城回道:“四门各留人二十,四墙分置数十人巡逻,以为警戒。”

陈禾颌首,道:“也罢,大雪纷飞,天气寒冷,多与值守军士酒肉,再加赏钱一贯,以鼓励军心。”

怕归怕,年还是要过的。

贼军打过来也要年后,趁着还算安全,让大家回去一家团聚也是好的。

战事一开,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于非命,再也过不得年了。

大雪落地即化,不一刻,地面变得湿滑起来。

方天定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断呼喝道:“兄弟们,加把劲,还有三十里就到嘉兴城了。”

有官兵回应道:“首领放心,辞旧不一定,迎新必然不会错过的。”

“下嘉兴,迎新年!”众士兵笑着欢呼。

随后,嘹亮的义军进行曲响起,众军齐唱,大步向前。

尽管速度恢复了一些,可比昨天还是慢了许多。

确实没法,这个时代的陆路交通极度依赖天气。

天气一坏,道路立刻泥泞难行。

看了看天色,方天定下令道:“通传水军,立刻送来火把,准备夜间行军。”

自有亲军前去通报。

随着火把点起,大军立刻变成一条火龙,煞是好看。

一路穿乡过镇,大军于深夜抵达嘉兴城外八里处的一个村子里。

情报使冯喜接住方天定,道:“五千人伙食已经准备完毕,大军即刻可食。”

方天定问道:“嘉兴城内情况如何?”

冯喜回道:“我亲自看了,有所防备,然而守备空虚,士卒又大多归家过节,急切间难以聚集。”

“善!”

吃了些东西,喝了一碗姜汤,方天定带领五千精心选择的士卒直趋嘉兴城。

马摘玲,人衔枚,踏踏的脚步伴随着莎莎的雪落声,还有急促地呼吸声。

夜袭当然不会有火把,幸得雪光照射,士卒又无夜盲症,才能顺利到达嘉兴城下。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风雪一直未停,城头上的火盆已经熄灭。

陈禾素有威信,巡逻的士卒不好溜岗回家,却也躲进了城楼里烤火去了。

天寒地冻的,贼军又不回来,何必在城头遭罪呢。

守军就着发下的酒肉吃个肚饱,此时睡的正酣。

方天定手中长戟一挥,低喝道:“上城!”

吧嗒吧嗒,长梯落下,在护城河上搭了桥出来。

其他士卒来到城下,或是搭梯子,或是抛钩索,不一刻,准备就绪。

邓元觉倒提着禅杖,当先爬上了梯子。

刚到一半,只见城楼里走出一个守军,摇摇晃晃地走到城头上,解开了腰带。

地府难拒该死的鬼,既然撞了出来,那就别怪下手狠辣了。

庞万春取弓搭箭,倏地一声,正中那士兵咽喉。

嗬嗬的声音中,守军一头栽向城下。

变故突起,方天定也担心守军反应过来,喝道:“快!”

邓元觉已经爬上了城,杀气腾腾地直奔城楼。

“有贼!”一声呼喝,城楼里响起了号角声。

只是已经迟了。

数百士兵上了城墙,又有邓元觉这等猛将,区区三四十守军如何能挡。

不一刻,守军或死或逃,城门彻底落入手中。

方天定心中大喜,喝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全军入城!”

噗通,吊桥落地,城门随之打开。

五千大军,鱼贯入城。

嘉兴城,落入手中。

三十一 忠义之士

“邓元觉,分兵一千攻取各衙门。

庞万春,领兵一千占据府库。

包道乙,领兵一千戒备城中,趁机作乱放火者,杀!

刘子羽固守城墙,余者随我杀向西校场!通知后军,立刻赶来!

另,张苟领执法队严格督促各军,严禁扰民,犯者军法处置。”

快速下达完命令,方天定领着一千士卒,直扑城西校场。

校场里的千余兵丁,是嘉兴城内最后成组织的军事力量,只要打散了,嘉兴城内再无抵抗之力。

街道上已经铺满了白色的雪花,众军在驻嘉兴的细作头目带领下,急速前进。

城头的号角,已经惊动了城内。

密集的脚步声,更是让人惴惴不安,有那警醒胆大些的,附在窗后偷偷望去。

只见大队军兵快速穿过街道,除了呼吸和脚步声,全无一丝杂音。

感觉到暗处tou kui的目光,方天定喝道:“义军入城,不扰良民,安心在家,谨防误伤。”

“义军入城,不扰良民,安心在家,谨防误伤。”

身后士卒跟着呼喝起来。

听到连绵不绝地呼喝,城中百姓心中惊惧。

贼军还是人么?

天降大雪,又是除夕,居然能突然出现在嘉兴城里!

“大意了,这贼军端得狡猾,居然除夕来攻!”罗城心中叫苦不迭。

环视左右,只见五百余兵卒提刀掣枪,个个面带惧色。

这些都是外地或者单身狗,年节也无处可去的,只能待在营房里。

听到号角,都拥了出来。

哈出一口白雾,罗城喝道:“陈相公待我等不薄,目下贼军入城,不知人数几何,左右杀他几个,以报陈相公的大恩大德。”

陈禾素得民心拥戴,城内宋军虽然惊惧,却也不忍背弃,纷纷呼喝道:“杀贼!”

罗城举枪喝道:“随我杀出去!”

“杀!”

呐喊中,宋军兵丁随着罗城冲出了校场。

拐过一条街,正撞见方天定。

“杀!”罗城大喝一声,挺枪迎上。

见到宋军出营,方天定喝令道:“结阵,放箭!”

瞬间,长枪手十人一排,把街道堵的满满当当。

咻咻咻,枪阵后弓手放箭。

顷刻间,宋军被射翻一片,哀嚎惨叫不绝。

罗城拨开几枝箭,怒喝道:“吾乃秀州防御使罗城,谁敢与我一战。”

没人与他一战,枪手严阵以待,弓手只顾放箭。

罗城大怒,喝道:“随我杀上去!”

“杀!”

宋军一声呐喊,尽皆涌了上来。

面对如林似墙的狼筅,前排兵卒根本不管不顾,径直舞动刀枪撞入枪阵内,哪怕被刺中,也要抱着狼筅不放。

端得悍勇。

顷刻间,枪阵告破。

罗城武艺很强,枪头翻飞,片刻搠死了几个长枪手。

这个时候,方天定才发现街道狭窄,狼筅施展不开,队列转换也多有滞碍。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接住罗城,同时喝道:“枪手后退换短枪,刀手顶上!”

其实不用他下令,刀手都是训练有素的,见到局面不对,已经主动接住了宋军兵丁。

片刻,丢了狼筅的长枪手各持短枪,返身杀入战团。

好一场混杀。

义军训练有素,军阵严正,局部总是以多打少,优势明显。

宋军不成阵列,却只顾拼命。

杀了半刻钟,千余宋兵能战者只剩一半。

义军也死伤了百余人。

宋军毕竟是有训练的,又不怕拼命。

想赢不要命的,也只能以命换命。

欣赏罗城的武艺和忠心,方天定手上不禁留了几分力气。

饶是如此,罗城身上也有三五道伤口。

方天定喝道:“困兽犹斗,徒增伤亡,嘉兴城破已成定局,何必两败俱伤!”

罗城环顾左右,只见接战的宋军无不是被三五人围攻,眼看不支,行将溃散。

惨笑中,罗城跳出战团,喝道:“众军听令,放下刀枪,抱头蹲地。”

闻言,宋军士卒尽数呆住。

“将军,我等还能战!”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趁着这个功夫,义军稍稍后退,重新组建阵型。

罗城喝道:“我下令,所有人放下兵器,抱头蹲地!”

“将军~”

叮铃咣啷中,刀枪落了一地。

“陈相公,罗城无能,先走一步,下辈再给你效力。”

只见罗城倏地调转枪头,猛然chā jin了胸口。

“还请,放过陈……”

话未说完,罗城噗通倒地。

“将军~”宋军士卒无不痛哭流涕。

“罢了,却没想赵宋还有如此忠勇之士。”方天定叹道。

这一刻,他才认识到赵宋立国一百六十年,其正统地位之牢固。

哪怕赵佶胡作非为,仍然有许多人愿意为之效死。

罗城便是一个。

方天定令道:“来人,收敛罗将军遗体,勿得亵渎,天明后好生安葬。”

残存宋军闻言,纷纷跪倒磕头感谢。

混战落幕,后续两万大军入了绍兴城,兵力一多,值守警戒各处都是游刃有余。

交割完任务,方天定来到知州衙门。

只见邓元觉肃立庭院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超度亡魂的经文。

见到方天定,邓元觉停下,说道:“陈禾于府衙中自缢。”

原来,邓元觉分出的一部军兵到了府衙,只见府门洞开,并无一个士卒值守,只有陈禾高坐堂上。

面对军兵拥入,陈禾毫无惧色,喝道:“来者可是方腊义军?”

义面对如此气势,众士卒迟疑了片刻,有人回道:“不错,我军为民做主,立志推翻赵宋,让天下百姓再无饥寒之苦。”

“哈哈哈~让天下百姓再无饥寒之苦!”陈禾仰天大笑,踉踉跄跄地向着后堂走去。

因为知道陈禾清廉爱民,众士卒也不为难,放任他离开。

劝降的事情,本来也不该士卒负责,他们首要职责是保护各项文书账册。

等到邓元觉赶到,士兵才前往后院。

陈禾家眷都在一屋,也不需要约束,士卒都不去滋扰。

固然是因为军纪严肃,更多的是陈禾清名,士卒都有耳闻。

而且,陈禾也是被方天定记在小本本上的招揽对象之一。

若是招揽成功,便是同僚,现在滋扰,以后不好见面。

只是陈禾所在屋子大门紧闭,叫门也不答应,没奈何,邓元觉只得喝令破门。

开门一看,陈禾套着三尺白绫,挂在大梁上。

救下来看,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邓元觉递过两张纸,道:“首长,这是陈禾留下的遗书。”

方天定接过,只见上面写道:“素闻义军公正,还请善待城中百姓……

唯愿义军上下恪守本分,不忘为民初心……

吾亦知求生不难,然我不愿失节,只有一死以殉国,若赵宋气数已尽,也不后悔……

愿义军早日全取天下,使百姓无饥寒之苦,若真,九泉自可含笑……”

“幸得此等大贤不得中枢重用,否则我等如何成事!”慨叹一句,方天定召见陈禾家眷。

其家眷都是素色布衣,再看陈禾,官服上居然有补丁。

陈禾崇尚义理,黜抑浮华,和赵宋崇尚奢华的风气截然相反,可谓官场中的一股清流。

把遗书递归,方天定道:“好生收敛其遗体,若有困难,找我汇报。”

其家眷哭哭啼啼地拜谢。

没能招揽到陈禾,方天定难免失望。

若是陈禾担任御史谏官之类职务,怕是没人敢违纪乱法。

陈禾为了劝谏,敢拉着赵佶袖子不撒手,直接把赵佶衣袖拉断。

这样的谏官,就问你怕不怕。

只是结局已定,方天定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给陈禾家属赠送金银,吩咐他们好好为陈禾办理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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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这是你老兄chu nu赏……{作者露出莫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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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鱼水情

下雪的时候,义军上下都忙成了狗,也不觉得冷。

天边微亮,大雪终于停了,嘉兴城内里喊打喊杀的声音也停了。

闲下来的众人才发觉,化雪真的冷啊。

莫都怕了一夜,也没敢睡觉,此时也睡不着。

踌躇一阵,莫都叹了口气,推了推浑家,道:“你看着家里,我去州衙看看。”

“不行!”许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浑家放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啦,外面兵荒马乱的。”

莫都道:“若非知州相公抬举我做了书吏,你我如何葬的老娘。

目下情况不明,须得去看一看方才安心。

知州相公素来清廉公正,以义军风评,想必是招揽居多,倒是不虞被害。怕只怕陈相公不愿受辱,激怒了义军,反而坏事。”

浑家犹豫片刻,道:“早去早回,莫要冲撞了义军。”

回了一句放心便是,莫都拉开门栓。

门未开,莫都只觉得手上一沉,一个人影直挺挺地跌了进来,落在地上。

“啊呀~”

惊呼中,这人翻身而起,忙不迭地道歉道:“对不起,不小心靠在门上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仔细打量,只见这人身穿红色夹袄,外面的藤甲缝隙里,全是冰雪。

莫都问道:“敢问这位……如何会在小人门上睡着了?”

这人拍了拍脸,道:“大军进城无处安置,我等只能站在街道上等待后军物资到达搭建大营。

却没想太过疲累,不小心睡了过去,以致惊扰了你等,实在罪过。”

“若是敲门借宿,我等也是难以拒绝的,为何不……”

话未说完,义军打断道:“昨夜乃是除夕,让你们惊吓一夜便是罪过,如何能够搅扰?

方首领特别下令,不许我等进门,就是为了让你等心安。

便是首领自己,也是在街道上苦捱了一夜……”

聊了两句,士兵告辞出门。

望着士兵后背,莫都呆立当地,久久无语。

“义军仁义,军纪森严,传言不虚也。”

回过神,莫都吩咐浑家道:“且去煮些热水姜汤,有甚吃食也端出来,给义军将士送去。”

难得的,浑家没有反驳,默默地点火去了。

不止莫都,嘉兴城内处处炊烟袅绕,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义军将士宁愿缩在屋檐下挨冻也不进屋滋扰,百姓如何不心疼。

街道上,方天定轻轻拍了拍靠在墙上睡着的士卒,说道:“不要睡着了,实在受不了用雪洗把脸。”

天寒地冻的,就这样打瞌睡太容易得伤寒了。

这个年代,伤寒可不是好耍的,不小心就能要人命。

若是大规模爆发,形成瘟疫,不止义军要凉凉,江南地区也要玩完。

踩着积雪,方天定吩咐道:“士卒两日行军二百里,着实辛苦,多备姜汤热水,各项药材也要备好,防止伤寒。”

包道乙颌首领命,一一安排下去。

将将巡视完毕,有士兵前来通报,随行水军已经在城外搭好了营寨。

下令收拢士卒后,方天定又道:“雪后寒冷,为防结冰,组织一支队伍清除积雪,以方便百姓出行。

另外检查城中房屋,若有贫困者,进行赈济,防止有人冻死。”

说着话,只见一群百姓围着一对士卒,不断叫嚷着。

方天定走近,喝道:“何事争执?”

众人见方天定气度不凡,又有随行护卫环绕,知道是义军大人物,纷纷闪开一条路来。

士卒立刻立正,行了个军礼,叫道:“首领好。”

百姓如何还不明白,这是义军大头领到了。

一老者说道:“好教大王知晓,义军士卒宁宿街头,不愿入屋,我等感念义军恤民爱民之举,做了些吃食送来,却不想他们坚辞不受,是故起了争执。”

又一个年轻的后生接道:“义军仁义,我等皆知,却也不能冷了我等一腔热情,难道我等还能下毒不成。”

其他百姓七嘴八舌地附和,语气里颇有怨言。

虽然很吵,方天定却很开心。

义军爱民,百姓拥军,军民犹如鱼和水,亲如一家人。

这正是方天定想要达到的效果。

压了压手,待百姓安静后,方天定道:“多谢大家的好意,然而我军物资充沛,并无饥冻,父老切勿忧心。

再则,这些东西都是大家准备来过年,我军吃了,大家如何过日子?”

年轻人笑道:“大王此言差矣,义军物资充沛,那是义军的事,我等进献酒肉,却是我等的心意,如何能够一概而论。”

老者又道:“大王若是不让士兵接受我等心意,我等心下难安,若是胡思乱想,生了变故,反倒不美。

再则,我曾经听说义军所到之处,必然打击恶霸,免除gāo li dài,分配土地,并且税收也低,不知是真是假?”

方天定笑道:“当然,总计不过三四成的田税,除商税外杂税皆免。”

老者笑道:“大王所言,想必不虚。如此的日子,我等岂非天天过年,这一口吃食,又有什么打紧。”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想了想,方天定接过老者手中碗,一口干了姜汤。

百姓们的确是用心了,姜汤里居然还加了糖。

糖的价格可不便宜,一斤几近百文,非是年节,寻常百姓也不会买。

递回了碗,方天定下令道:“传令各部,但有百姓慰问,一概接受,只是做好登记,以后再行补偿。”

听到方天定下令,众百姓纷纷喜笑颜开,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士兵怀里。

不一刻,人人盆满钵满,撑死他们也吃不完这许多,直把士卒们弄的手足无措。

这是幸福的烦恼!

方天定也不干涉,朝百姓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便听刚刚的年轻人叫道:“大王,小人也想投奔义军,不知大王可否收留?”

方天定回身笑道:“过得两日,我军便会树立招兵旗,自去报名便是,只要符合条件,来者不拒。”

这青年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暗暗记在心里。

回营路上,方天定看到刘子羽一直沉默不语,不由问道:“彦修,想什么呢?”

刘子羽回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如此军队,定然所向披靡。

只可惜父亲没看到,否则定然回心转意,死心塌地为我军效命。”

方天定笑道:“你可以回去亲自告知,若是劝的伯父心软,我免你三千贯钱的债务。”

“大善!”刘子羽转身就走。

钱财只是玩笑,义军的表现,的确值得刘家父子出死力。

方天定也期待刘韐能够回心转意。

随着地盘扩大,义军文官紧缺,治理地方颇为费力。

秀州以下,接下来就是平江府。

同杭州一样,苏州内有应奉局,近十年的花石纲催逼下来,民生残破至极。

若是州官没有过人的本事,想要恢复经济,可不是容易的事。

方天定左右检索夹带里的人物,只有刘韐可以胜任。

想来刘子羽亲自前去解释,必然是成功。

如果义军这样表现都不可以,那就代表刘韐彻底不可招揽,只能放走,方天定也是无计可施。

好在,即使放走刘韐,也不用担心双方再次为敌。

以赵佶和朝堂诸公的德行,不把刘韐流放就不错了,还指望启用他?

不可能的。

若是赵宋高层有这个眼光和魄力,汴梁怎么会两次被金军围困,最终汴梁破,北宋变南宋呢。

“幸好赵佶如此渣渣,不然我怎么一路做大呢。”方天定暗暗庆幸。

三十三 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东京城,皇宫内。

赵佶站在半人高的镜子前,左右端详着自己,美滋滋地说道:“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侍立在侧的王黻慌忙跪下,请罪道:“臣死罪,陛下每日帅醒,若是因为休息不足,导致龙体欠安,臣万死不足以赎罪。”

“就你嘴里抹了蜜。”调笑一句,赵佶又道:“有了宝镜,寡人倒是可以给自己画幅像,也好让后人知道寡人之帅。”

王黻接道:“理当如此,陛下龙颜天下无双,若是不能流传后世,诚为可惜。”

这马屁拍的,让插不上话的蔡京十分羡慕嫉妒恨。

没奈何,谁让他慢了一步,没能第一个进献玻璃镜于宫中呢。

说笑一阵,赵佶问道:“各地多有奏报,言贼人方天定已经陷落杭州,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王黻斩钉截铁地说道:“宝镜、香水、玻璃,皆是产于睦州,若是州府不靖,这些宝货安能大规模发售。”

顿了顿,王黻又补充道:“贼人的确厉害,杀了两浙路都监蔡遵并数千士卒,又陷了清溪县,却是疥癣之疾。臣请陛下下旨,提谭稹为两浙置制使,命其年后剿贼,定然马到功成。”

蔡京好气,真想揭露真相。

只是想到蔡遵领贼人破了建德,蔡京从心了。

至于童贯,看着王黻表演,笑而不语。

不怕贼军zào fǎn,就怕贼军闹的不够大,

不养贼,如何自重?

且任其做大,再行领兵进剿,也好显得自家这个太尉的功劳,童贯美滋滋地想到。

王黻又说道:“再则,平江府置制使朱缅奏报,苏州元宵灯会如旧。苏杭不远,若是杭州陷落,苏州安能稳固。此等言论,不过是地方官员为博求关注,故意大言而已。”

赵佶点头,道:“即如此,下旨斥责,再有危言者,去职。”

作为花石纲的始作俑者,朱缅对百姓嫉恨心知肚明,也害怕方腊义军打过来。

贼人盘桓杭州不出,可让他松了一口气。

朱府内,朱缅正陪着其父朱冲赏雪吃酒。

吃了几盏酒,朱冲道:“方腊势大,正当戒备,吾儿何故还开宵禁,设灯会呢。”

朱缅道:“父亲放心便是,吾已在城外紧要处屯驻了兵马,灯会之时,城内也有兵丁弹压,必然无恙。”

朱冲道:“直接取消便了,免了多少风险。”

“父亲此言差矣,那方腊狗贼起兵口号乃是‘诛朱缅,罢花石纲’,直定我父子为罪魁祸首,若是官家见责,我父子去职是轻,只怕失了恩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啊。没奈何,只得粉饰一番。

好在贼人盘桓杭州,中间有秀州阻隔,暂可无恙。

待得元宵过,我们收拾收拾搬去东京暂避,管他贼军来与不来,我自去了,苏州失陷,亦与我毫无干系。

只要官家恩宠不失,何忧之有?”

朱冲闻言大喜,道:“即如此,复无忧也,当浮一大白。”

“……因朱缅兴花石纲,臣下不堪其扰,恰逢陛下起兵,臣随之附和,现已攻占歙、睦、杭三州。

此地富饶,钱粮兵丁广有,只是苦无领导,难以进取它处。

唯愿陛下亲临东南,领臣等攻城略地……

若陛下不得空暇,恳请派遣统帅,如国舅段二,军师李助,范全等……

若不便,便是遣十余上将,如杜壆、袁朗,糜胜,胡显等坐镇……

臣翘首以盼,再三泣拜。”

王庆把信交给侍从,示意文武传阅后,说道:“方腊已有三州,如何还需寡人相助?”

叶贵拜道:“东南久平,民不习武,实在寻不得将领,没奈何,便是小人这等本领微薄之人,也能担任大使。

还请陛下早做决定,迟了恐怕当不得赵宋征讨。”

“嗯。”王庆不置可否,又道:“方腊言有珍宝献上,取来一观。”

立刻有侍卫进来。

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十余整套玻璃制品,一箱香水。

殿内文武见到,都惊的呆了。

他们都是草根出身,如何见过如此宝物,个个惊叹不绝。

王庆走下龙椅,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流连半晌,方叹道:“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王庆是真的帅。

凭着一身好皮囊,王庆勾搭上了童贯侄女、蔡京孙媳妇童娇秀,给蔡家送了好大绿帽。

因此,被童贯和蔡京嫉恨,流放。

这才有后来王庆上房山,占据八州称帝的故事。

文武大臣齐齐拜道:“臣等为陛下贺,陛下威名远播,江南方腊上表称臣,全取天下不远也。”

吹捧了一回,赏玩一阵镜子与玻璃器皿,又各自喷了些香水。

一时间,大殿内清香阵阵,让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叶贵又拜道:“陛下,此乃圣公到处搜罗而来,似此等宝货,东南甚多,还请陛下移驾杭州,以慰东南民心。”

王庆道:“大使且去休息,容寡人三思。”

叶贵拜了三拜,哭哭啼啼地下去了。

其情也真,其意也切,若是方天定,非得给叶贵颁发个小金人不可。

待到叶贵退出,王庆道:“方腊如此有心,寡人御驾亲征江南,众卿以为如何。”

不如何。

摩尼教方腊的名号,大家倒也听过,知道有这么个人。

只是到底什么情况,鬼知道。

李助谏道:“陛下坐镇中枢,关系国本,不可轻动,遣使册封,并派人协助便是。”

众人附和。

只是派谁却犯了难。

信中点名的,都是大人物,段二、段五是国舅爷,要是王庆敢让他们去,段三娘就敢挠他一脸花。

李助是东京老相识,首席军师,王庆也舍不得。

范全是王庆表兄,又有大恩,如何派出中枢?

其他人等都是一般无二,不可或缺的。

商议半晌,段二道:“不若按他信中所言,派遣十员大将与他,等兵权在手,我等顺江而下,他等逆江而上,全取大江以南再做定夺。”

众人沉思片刻,皆认为此策可行。

段五道:“只是有一桩难处,此十人皆是猛将,若是派出,于我国恐有不便。”

段二道:“若是派去大将本领不济,只怕方腊笑话我等,平生波折,反倒不美。”

王庆道:“便派这十人去,也显得我国强盛。”

段二又道:“却不能白白便宜了方腊,我遣大将十员去,他便送兵丁十万、钱十万贯,粮十万石,宝货十车来,以见诚意。”

众人皆赞。

商议妥当,又唤叶贵进殿,宣布决定。

听得王庆不能御驾亲征,叶贵哀叹道:“东南百姓,明教上下,渴盼陛下久矣,恨不能相见,诚为遗憾。”

王庆笑而不语,令宣旨。

“……现下封方腊为明王,方天定为ān nán王,十员大将如数派遣,以助方腊平定江南……”

顺带着,赏了叶贵一个都虞候的职位,专门负责双方的沟通交流。

叶贵拜道:“陛下隆恩,臣等肝脑涂地亦难以报答万一……”

语带哽咽,竟不能续,那模样,直恨不得抱着王庆的大腿认干爹。

王庆并文武大臣见到叶贵的小儿女姿态,尽皆笑而不语。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叶贵的态度,就知道方腊的态度了。

一时间,大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王庆安抚道:“爱卿且耍几日,待的诸将齐备,再行出发不迟。”

志得意满的王庆,全然想不到方天定的套路会这么深,轻易就把大将送了出去。

方天定和邵俊商定的计策,就是傲其心,骄其志,使其怜悯方腊,再以宝物you huo,促使王庆送出大将。

只要能够招揽大将,增加对抗梁山好汉的胜算,俯首称臣算得什么?

不值一提!

三十四 石宝

嘉兴城外,方天定又抚慰了一番陈禾家属,赠送了金银作为盘缠,转身回城。

前来为陈禾送行的百姓却依依不舍,直送出去二十里才罢。

桓逸叹道:“不知吾死之日,是否会有如此多的百姓相送。”

闻得陈禾灵枢回乡,嘉兴城中百姓皆来相送。

这可是了不得的哀荣,直比朝廷追封还要隆重。

义军上下也是羡慕的很。

一旁的莫都笑道:“知州何必羡慕,只要义军风纪策略不变,我等死时,怕是全国哀悼,绝不止一城一地一家一户。”

桓逸颌首,不由看向前方高大的背影。

想要享受如此哀荣,须得追随义军的脚步,全取天下才行。

刚回府衙,冯喜匆匆进来,道:“大郎,细作来报,苏州正月十三至十wu bu宵禁,不关城门!”

听到冯喜汇报,方天定肃然站起,问道:“消息可确凿?”

冯喜回道:“确凿无异,有宣告文书在此,又有苏州好汉亲自前来送信。”

接过告示,只见上面写道:“晓示:春来元宵近,为贺新年,城内多设花灯,添扮社火,以显圣上仁德,朝廷公正。

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

居民踊跃前往,勿令缺少。各级大小官吏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

红彤彤的知府官印,表明这张告示正是官府发布。

放下告示,方天定道:“苏州好汉何在,请来相见。”

不一刻,冯喜引着一个昂扬大汉走了进来。

看到大汉手持宝刀,腰间挂着一个流星锤,方天定心中一动,问道:“可是石宝当面?”

大汉慌忙拜下,道:“不想首领闻的小人贱名,诚惶诚恐,不胜荣幸。”

正是石宝。

惯用一口劈风刀,善使一颗流星锤,勇猛非常。

镇守杭州时,卢俊义与宋江已合军一处,一同夹攻杭州城。

石宝出城来战,与索超猛战,不到十合,石宝回马便走,索超追赶,石宝突然用流星锤将他打下马去。

梁山军中邓飞来救,又被石宝一刀砍成两段。

李逵抢城门,斩了石宝马脚,石宝退回门内。

丧门神鲍旭冒进,被石宝斩杀。

乌龙岭上,双方浪战,白钦标枪射了铁笛仙马麟后,石宝随之一刀两段,接着又斩杀了锦毛虎燕顺。

不论是战绩,还是武功,称石宝为方腊麾下第一大将,都无异议。

这等大将,正是方天定对抗梁山好汉的依仗。

今日石宝来投,方天定当然喜不自胜。

方天定连忙扶起,道:“我军得石宝兄弟,如虎添翼也,且请坐下奉茶。”

见方天定如此看重,石宝心内大定,道:“苏州百姓苦花石纲久矣,闻的义军行仁义,诛朱缅,都是翘首以盼,还请首领早日进兵,解民于倒悬。”

方天定道:“苏州必取,原定元宵节后发兵,现下有石兄弟相助,或可冒险。”

石宝道:“可笑那朱缅傲慢,强迫知府元宵节设灯会,正给我等可乘之机。

我已纠结四百余好汉,等到十三不宵禁,就于城内放火聒噪,百姓久苦,必然群起而响应。

首领自领大军于外攻城,内外夹攻,必可取城。”

方天定笑道:“不谋而合,只是能不放火,便不要放火,望兄弟牢记于心。”

石宝不解,道:“若不放火,如何闹的好大动静。”

“城中火起,死伤者多为百姓,即使家小平安,家产尽失,如何过活?”

听了方天定解释,石宝叹道:“首领仁义,不得不服。”

谈了一阵,方天定传令众将来见。

天赐不取,必遭其咎。

有大好的机会破苏州城,方天定当然不会错过。

少顷,各将陆续到来。

介绍各人认识,只听邓元觉笑道:“好一条汉子,只是不知武艺如何,可敢和我比一比。”

石宝也有意卖弄本事,免得众人小觑,便欣然应允。

方天定也想见识一番,并不阻拦。

比试一番,证明石宝本事,众将自然和他亲近,也有利于石宝融入。

少顷,一行人来到校场。

刘子羽吆喝道:“开盘啦,我做庄,兄弟们赶快下注啊。”

刘韐喝道:“休得胡闹。”

刘子羽嘀咕道:“若不想着赚钱,怎么还的清欠债。”

刘韐无语。

得知攻占嘉兴城的经过,刘韐再无疑虑,彻底投靠了义军。

到了嘉兴,除了协助、指导、协助桓逸处理秀州事务,也在熟悉军队,为攻打苏州做准备。

只是父子俩的俸禄都用来还债了,天天吃糠咽菜,也真是够了。

众人见到父子俩互动,都是窃笑,却也没有客气,纷纷下注,或三五两,或一二十。

顷刻间,刘子羽跟前堆了一堆银子,只喜的他眉开眼笑。

坐庄的,总是稳赚不赔,这次终于不用蹭饭了。

因为石宝新来,众人也不知本领如何,压邓元觉的多些,是故赌注为一比三,平局却有一比五。

方天定不好下场,招过冯喜耳语一阵。

冯喜笑着走向刘子羽,道:“我也来凑个趣,且压一千两赌两位兄弟平手。”

刘子羽笑容一僵,暗道不妙,又不好从心,只能咬牙应下。

他只期望两人不要和气,须得分出个胜负才好。

场中,石宝持劈风刀,邓元觉提禅杖。

大喝一声,邓元觉首先抢上,禅杖当头砸落,石宝也不示弱,举刀拦住。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好大的力气,众人尽皆骇然。

再看时,寒光纷飞,铁音阵阵,石宝邓元觉已经搅做一团。

果真好本事,众人纷纷喝彩。

两个大将如此出色,方天定也是欢喜。

你来我往中,两人斗了五六十各,只是平分秋色。

只见邓元觉荡开劈风刀,跳出了战圈,叫到:“我不敌也,且罢手。”

石宝收刀拱手,道:“胜负未分,大师何必自谦。”

邓元觉道:“我奈何不了你,你却有锤子未出,若是偷袭,我必遭殃。

而且你又是骑将,步战如此凶猛,若是有马,我定然不敌。”

方天定道:“两位兄弟都是好本事,何必非要分出上下高低,只以平手结束便是。”

众人皆颌首同意。

方天定又道:“正好兄弟们凑了些银两在此,又是年前,且去包个酒楼,为石宝兄弟接风洗尘。”

除了跺脚的刘子羽,众人都是同意。

群情难拒,刚添了一笔新债务的刘子羽暗自发狠,非得吃够三千两不可。

吃了一回,众人回转,就着情报推演攻打苏州的行动。

“沙盘推演,只要主将不昏庸,哪怕不胜,也不至于失败。”刘韐惊叹。

石宝也是点头,道:“此法在手,不会打仗亦无妨,按部就班便可。”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推演,惊叹不停。

策略定下,邓元觉和包道乙主动请缨混入苏州城内,以为内应。

方天定道:“邓元觉、包道乙,此去须得听从石宝兄弟安排,勿得违令。”

两人应下。

看向石宝,方天定又道:“观兄弟刀法,乃是骑战,我有一匹爪黄马,正好战场厮杀,兄弟回去时骑上。”

此言一出,石宝更加死心塌地,拜道:“哪怕刀山火海,肝脑涂地,定然为首长取下苏州。”

马匹对武将的作用,只看吕布因赤兔背叛丁原,便可知一二。

方天定扶起,道:“非为我也,乃是为了苏州百姓。”

石宝再拜,道:“必不负天下百姓期望。”

众人皆笑。

安排妥当,邓元觉、包道乙挑了四五百人,分批混入苏州,以为内应。

这两人,一道一佛,并不会引来盘查,正适合提前潜入。

三十五 海盐

海盐,秦wáng zhèng二十五年置县,因“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

盐,每日不可或缺,事关重大,利润也厚,历朝皆为官卖。

义军所属地盘并无产盐地,所用食盐都是海商外购而来。

进口不但需要耗费大量钱财,还容易为人所困。

为了保证食盐供应,方天定命令潘文得领兵一万,攻打海盐县。

其任务,就是恢复晒盐。

其任务依据,就是海盐县名的来历,具体实施方案,由邵俊负责。

初六,恰逢小年,大队军兵开到了海盐城下。

地处腹心,临近海边,海盐城墙残破,士卒惫懒,如何能够应对一万大军。

探知义军开来,知县早慌了,连忙聚集大小官员并士绅商议对策。

彷徨无措间,只听一人说道:“贼兵势大,难以困守残城,且让我出去杀一阵,灭灭贼军的气焰,再做商议。”

知县看时,原来是城中豪杰段恺。

段恺有膂力,武艺精熟,三五十人不可挡,平素也养着三两百家丁,都是操练了精锐的。

听到段恺请命,知县大喜,道:“若是击退贼军,吾定然上奏朝廷请功。”

段恺大喜,出门而去。

披挂整齐,领着家丁并县里的几百兵丁,共一千人出了城。

骑着黄骠马,段恺领军直趋大军之前,喝道:“贼军安敢犯我县境,速速退去,待做了刀下鬼,悔之晚矣。”

看到有人出城搦战,潘文得笑道:“正觉得手痒,且容我试探一番。”

邵俊劝道:“将军乃一军之首,如何轻出?左右不过千余乌合之众,挥动大军压上便了。”

潘文得道:“我军士卒训练不易,乱战一起,必有损伤,反倒不美。

我杀了那大将,余者必然降服,如此,不战而下海盐,岂非美事?”

邵俊不好再劝,只是吩咐副将应明、鲁安暗暗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打马出阵,潘文得笑道:“县中土豪,也敢抵挡天兵,岂不知螳臂当车乎!”

段恺怒喝一声,举枪冲来。

潘文得不敢怠慢,连忙举刀接住。

只一合,潘文得暗呼不妙。

这段恺武艺精熟,力气又大,着实不好应对。

只是刚刚接阵,不好退却,只得打起精神努力应对。

十余合后,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潘文得落入了下风。

邵俊瞧的真切,道:“鲁将军,未免潘将军有失,且去相助。”

鲁安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潘文得落败,立刻打马而出,与潘文得双并段恺。

段恺也是好本事,一挑二也不落下风,只是难以取胜。

邵俊恐失了士气,挥动大军压上。

段恺大怒,骂道:“贼人无耻,只会以多欺少!”

拨开两把兵器,段恺调转马头,喝令回城坚守。

段恺刚到城下,便见城门洞开,里面涌出数百人来。

当先一人端得勇猛,只一下,斩断了段恺坐骑的马腿。

事出突然,段恺措不及防,直接被掀翻在地,亟待起身,又被刀枪逼住,让人拿绳索绑了。

前有围堵,后有大军,自家主将失陷,家丁并宋兵见势不妙,发声喊全都绕城走了。

只见那群人分成两拨,一拨守住城门,一拨绑着段恺来到阵前。

潘文得看到最前面一人,瞪大眼睛喝道:“肖明,你如何在这里?”

肖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我当逃兵了。”

潘文得眼睛一睁,喝道:“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逃兵是什么下场?你想好了再说。”

义军逃兵,如无投敌、破坏、泄密、等行为,并不处死,只是开除军籍,剥夺从军之所得,赶出义军势力范围。

肖明家里本是赤贫,刚刚分了二十亩地,若是被认定为逃兵,不异于夺了家里生计。

没有财产,又背井离乡,如何生活?

如若被赶出去,一家老小非得死在他乡不可。

是故,潘文得才让肖明重新组织语言。

肖明只是哭,不断请罪。

擒了段恺的大汉说道:“我叫刘赟,肖明是我等小兄弟,我替他说吧。”

二下越州的路上,肖明所在小队被宋军偷袭,五人,仅有他免于一死。

点燃烟花放出信号后,为了防止宋军杀个回马枪,肖明果断离开。

不巧,他在黑夜里迷了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山上。

肖明以为是因为自己睡着,才导致同袍被袭杀,不自觉钻了牛角尖,越想越自责,越自责越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正当他打算从山上跳下去时,被刘赟所救。

因为世道艰难,刘赟纠集了一伙人山中落草,一共有七个首领,其余六个分别是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听闻方腊领军起义,刘赟也想投奔,只是没人引荐,不敢轻动。

碰到肖明,知道他是义军士卒后,刘赟说出了自己心思。

回过神来的肖明也知道自己死不得,因为他知道,失踪士卒一般都会被追认为烈士,他觉得自己受不起。

于是,了解刘赟等人人品和风评后,他决定带领刘赟等人投奔义军,作为赎罪。

正好打听的义军要出兵,刘赟等人略微商议后,觉得不管义军目标是那,海盐县必然是目标之一。

于是,众人分批潜入海盐县,静待时机。

大军到来之际,趁着段恺出击,他们同时发动,一举擒获了县令,又占领了城门,随后捉了段恺。

听了刘赟解释,潘文得释然,只是具体怎么处理,还要方天定决定。

吩咐鲁安带着刘赟肖明等人,押着段恺前往嘉兴后,大军入城。

邵俊并不管具体政务,他第一时间令人搬来了县衙所有文书和县志,带人检索起来。

他的任务,是确定秦朝盐场的位置,看看是否还能用。

一无所获。

预料之内,因为迄今为止,建县以来,海盐曾四徙县治,六析其境。

秦末县治陷为柘湖,迁至武原乡,东汉永建中,县治又陷为当湖,只这两次变迁,便可以让晒盐历史烟消云散。

当今天下,制盐都是煎煮,晒盐偶有为之,只是技术不成熟,产量颇低,也未大规模推广。

得知盐是煮出来的时候,方天定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可操作之处。

盐,每日必食,低价出售,可以收买民心。

盐税收入是各国zhèng quán收入的重要组成,大肆走私倾销低价盐,可以作为战略杀手锏,打击破坏金辽等敌国的手段,破坏其经济。

晒盐,是实现这些的不二途径。

因为只有晒盐,才能获得大量的优质廉价的盐。

方天定只知道晒盐的原理和大概流程,并不知道如何选择地址和判断气候条件,于是乎,海盐县这个曾经晒过盐的地方,成为了首选之地。

查询资料无果,邵俊带着工匠,踏遍了整个海盐县的范围,在海边选了三处合适的地方,开始建设盐田。

细节不用邵俊操心,自有工匠们操持。

邵俊的职责,是监督水泥的用途,并记录水泥的效用,确保水泥的存在不外泄。

除非战争的手段突然进化到后膛时代,否则,在全取天下前,水泥的战略作用比huo yào还要大。

因为水泥构成的坚城,基本无法用常规手段破坏。

若是赵宋得知水泥配方,把所有城池都糊一遍,方天定只能挨个bào po过去。

那样,不但需要海量的huo yào,耗费无数的资金,也太耽误时间了。

所以,严格保密是必须的。

所幸,建设盐田用的水泥不多,不过两千多桶,没有出什么纰漏。

盐田建设也很顺利。

大把赏金发下去,工匠们都是干劲十足,日夜不休。

不过六天,三片盐田建成。

接下来,只等水泥干透后,引海水入田,慢慢晒。

事情停当,邵俊也不再停留,起身赶往嘉兴和大军汇合。

攻略苏州的行动,即将展开。

………………

感谢qq阅读书友“牛气冲天”的打赏,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三十六 苏州不宵禁

正月十二,大军出发,一天后,到达太湖边。

水军主力已经在等候,众军依次上船。

利用河流,进入太湖,绕过东山岛,由渔洋山登岸,趁夜直取天平山,再去苏州。

这是方天定定下的行军路线。

朱缅夹带里还是有几个人物的,苏州陆上防御非常严密,特别是东南方向,关卡重重。

小股部队可以装扮成花灯队混过去,大部队只能强闯,一定会暴露的。

众将推演,对此都是无计可施。

于是,方天定提出了走水路。

巧妙利用苏州守军只顾陆路的盲区,从太湖直接插到苏州城西,利用其重东南,轻西北的防御布置,直击薄弱处。

这个计划,众将都是称赞。

太湖虽大,却没有赵宋水军,可谓毫无阻碍。

一排百余艘大船,载着义军一万余士卒,划破涟漪波浪,迎着湖风疾驶。

方天定拿着望远镜,不断扫描着。

他所站的大船,乃是三层楼船。

攻陷湖州的最大收获,便是三艘三层楼船,理所当然地,这三艘大船成了水军旗舰。

方天定站在楼船顶层上,方圆十余里一览无余。

成贵叹道:“此船虽好,却只能内河航行,殊为可惜。”

楼船叠有几层,重心太高,遇到大风大浪极容易倾覆,是故没法在大海上航行,但是称霸江湖还是没问题的。

方天定笑道:“莫急,等你们练好海上本事,定然有好船。”

话音未落,视野里突然蹿出两只小船,极速向着船队靠近。

“东山岛方向,有船只靠近。”

成贵立刻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确认无误后,成贵喝令道:“派小船去拦截,勿使对方窥探我军虚实。”

随着旗手挥动旗号,瞿源领着二十余只小船,正面迎了过去。

成贵叹道:“有望远镜,我军可处处占据先机,真乃神器也。”

方天定笑而不语。

一刻钟后,瞿源已经靠近了两只小船。

却没想,小船陡然加速,犹如离弦之箭般划出一条弧线,绕过了阻截,仍向船队靠近。

瞿源大急,连忙驱动手下奋力摇橹。

根本赶不上,只能跟在后面干着急。

两只小船来到近前,并不靠近,只是在弩炮射程外绕着圈子,远远观望。

成贵大怒,再令小船出击。

只见乔正领着四十余小船,排出半圆阵型,向着两只小船围了过去。

见到又有船只出来,两只小船不敢再浪,调头驶离。

两船上各有两人摇橹,速度却是飞快,可见摇船的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成贵也是要面子的,传令瞿源带船去追。

不一刻,两只小船带着追兵消失在视线内。

成贵暗道一声晦气,道:“小船灵活,操船之人又有本事,实在不好拦截。”

方天定淡淡地回道:“无妨,大军航线不变,以取苏州为要,待到苏州平定,此账再算不迟。”

敢调戏,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这就是方天定的想法。

一个时辰后,有追兵回转,报告道:“我军一路追至东山岛上,来到一处村庄,只见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

因路径水势不熟,担心埋伏,不敢上岸,瞿将军只是远远监视,令我回来请示行止。”

方天定问道:“可能确认身份。”

士卒回道:“定然不是宋军探哨,倒像是绿林中人。”

方天定心下了然,道:“告诉瞿源,不必监视,只派细作打探清楚,下了苏州再做定夺。”

传令兵领命。

大军疾驶,沿途再无变故,顺利登岸。

正月十四,眼看天色将晚,邓元觉告别一众僧人,出了寒山寺。

自从挂单在此,他已经在寺内住了五六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游玩,回来时总是一身胭脂和酒肉味,僧众早就习惯。

“这花和尚,又去快活了。”

“他有钱,又无人管束,如何像我等苦捱。”

“是啊,若不是看在一千贯香油钱的面子,寺监早就撵他走了。”

对这些羡慕嫉妒恨的窃窃私语,邓元觉只当没听到。

有一天回来的早了,他可是撞见鬓角凌乱的女子从后院离开。

其间意味,不言自明。

邓元觉也不去管,刺探城内情况才是首要,其余不足挂齿。

待到天色黑透,邓元觉已经进了苏州城。

只见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端得热闹非凡。

貌似左顾右盼,实际走的飞快。

不一刻,邓元觉闪进一条偏僻巷子里。

包道乙、石宝二人,都在等他。

“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就绪,只待大军发出信号。”

“各自准备,大军到时同时发动。”

因为骑兵遮蔽北上行人,平江府上下居然没人知道秀州已失。

倒不是真的义军的遮蔽密不透风,而是苏州官场上下,和秀州官场上下素来不对付。

无他,只因陈禾清廉。

此刻,大军一万,齐聚苏州城外西南天平山下。

因为走了水路,两万大军形迹丝毫未漏。

站在天平山上,往东望去,只见苏州城内一片透亮,好似白昼一般。

距离甚远,似乎也能听到城内的喧嚣。

方天定叹道:“如此热闹,难怪苏州不宵禁。”

“这么多灯,也不知道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刘韐忿忿不平地说道。

方天定道:“若是经济允许,百姓愿意,其实无妨。”

简单说了一句,方天定明智闭嘴。

刘韐眼睛瞪的溜圆,就差里面冒火了。

他清正廉明,只知道想过好日子,必须节约用度,杜绝铺张浪费。

毫无疑问,灯会这样的活动,只是浪费钱粮民力。

方天定倒是不以为意,文化旅游活动拉动消费经济,可是后世常用的手段。

当然,不能学习现在的苏州。

因为大多数点灯的人,不是摄于朱缅的yin wēi,便是想捧朱缅的臭脚,其中劳民伤财,不必多说。

观望中,只见刘赟和段恺急急赶来,道:“报告首领,已经确定,前路全无戒备!”

刘赟六人,作为三大王方貌手下的大将,能和梁山八骠骑斗上三十余合,武艺自然不弱。

他们来投,方天定当然欣然接纳。

段恺虽然最后做了二五仔,本事却也不差,不然也做不了越州守将。

来了这么长时间,势力越来越强,方天定也有信心改变自己被梁山摩擦的命运,自然不会担心段恺再次翻水,便也一并招降了。

这次出征,七人都随在军中担任副将,融入义军的同时,也是学习军略军纪。

至于肖明,方天定也没有过于惩罚,只是关了五天禁闭了事。

肖明的确算不得逃兵,只是离队不归,也算是严重违纪。

当然,若非帮助占领了海盐县,又有刘赟等人求情,绝不止五天禁闭这么轻松。

听了刘赟段恺汇报,刘子羽赞道:“大郎思路清奇,另辟蹊径,果然见功。”

方天定琢磨一番,总觉得刘子羽话里有话,又不好追问,只得笑道:“即如此,全军出发!”

各将领命而去,催动大军出发。

不比突袭秀州时辛苦,士卒们在船上都休息够了,身上有的是力气,加上是轻兵疾进,速度飞快。

天平山距离苏州不过二三十里路,只用了一个时辰,大军便到了城外。

眼看苏州城出现在眼前,方天定喝道:“放号炮,抢城!”

轰轰轰~连续三声炸响,军队行进速度又加快了一截。

“冲啊,打破苏州杀朱缅!”

呐喊中,士卒抡开两条腿,向着苏州城狂奔。

这一刻,不要队列,只要速度!

三十七 元宵破苏州

苏州第一酒楼庆云楼前,扎着一座鳌山,上面盘着红黄青白龙四条龙,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周围上下也点灯,不计其数。

百姓聚集周围,摩肩擦踵,挤挤嚷嚷,个个都是惊叹。

朱缅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灯火,得意地问道:“诸位,我家这灯如何?”

知府答道:“堪称天下第一。”

朱缅不动声色,却是不太开心,什么叫“堪称”?必须是第一啊。

且等着,定然送你一双鞋,只怕你嫌小。

朱缅给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两浙路提举使笑道:“必然天下第一。”

朱缅笑着点头,决定给这家伙说几句好话。

在坐的都是人精,片刻便摸清朱缅心思,大小官员都是奉承。

朱缅回到主座,道:“列位,饮一杯。”

苏州众官员齐聚一堂,朱缅这个置制使,职位最低,然而地位最高,当然要坐主位。

酒过三巡,朱缅道:“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我将往东京一行,向陛下汇报东南近况。”

众官员皆笑,道:“此去千里,我等祝相公一路顺风。”

妈卖批!众人心里纷纷叫骂。

屁的汇报工作,不就是跑路嘛!

你这个置制使,掌管平江府军务,贼人要来,你扔了军队自己跑路?

只是敢想不敢说。

朱缅的靠山,拔一根汗毛,都比其他人靠山的腰杆粗。

朱缅的靠山,当然是赵佶。

众人如何敢得罪?

觥筹交错间,只听得轰轰轰三声炮响,震得杯倒碗歪。

朱缅大惊,喝道:“来人,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只听得城墙传来呜呜呜的号角声。

“不好,贼兵来袭!”

众官员都慌了。

号角声,正是敌军来袭,准备应战的信号。

朱缅不顾其他,立刻起身出门,喝令护卫护他上城。

其他官员顾不上害怕,都是跟上。

街上,人群也慌了,百姓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见到去路被阻,朱缅又惊又怒,喝道:“左右,驱散人群,胆敢阻挡去路者,皆为贼寇,杀!”

护卫立刻喝道:“滚开,挡路者杀!”

大部分人都转向逃走,却有那吓昏了头的,径直撞向朱缅之所在。

护卫也不手软,刀砍枪刺,瞬间杀了数十人。

顷刻间,道路为之一空。

朱缅喝令道:“随我上城墙,定要保住城池。”

讲真,若是已经离开,城池丢不丢,朱缅并不在乎。

他的确是苏州置制使,然而主要工作却是替赵佶搜罗花石纲并修建花园。

丢了苏州,最多被赵佶下旨训斥,再严重,也不会超过去职。

然而,来的是贼军啊!

且不说贼军的口号之一正是“诛朱缅,废花石纲”,便是以贼军的一贯打土豪恶霸的作风,朱家也是人财两死的下场。

所以他才亲自上城墙,一定要守住。

刚走过一条街,便听到城内有人呼喝:“义军入城,百姓莫出,小心误伤!”

东南西北,皆有呼喝,竟不知道有多少人混入了城中。

见势不妙,朱缅立刻喝令护卫送他出城。

只是迟了,街头已经出现一队人马,正对着官员们飞奔而来。

一众官员的护卫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接触瞬间,官员护卫便被杀的人仰马翻。

当头一个和尚舞得禅杖飞起,真是碰着死磕着亡。

旁边一个大汉一把长刀如雪,但有阻拦,便是一刀两断,还有一个流星锤,指东打西,无一落空。

片刻间,护卫或死或逃,全部消散一空。

众官两股战战,想逃时,只觉得浑身发软,竟不能动。

石宝见邓元觉杀的开心,连忙叫道:“当头那人是朱缅,留他狗命!”

邓元觉狞笑道:“如此恶贼,岂能让他死的舒服!”

“反抗者死,抱头蹲地!”众人呼喝。

朱缅等人不敢反抗,皆蹲了下去。

只这一下,苏州城内大小官员全被擒拿。

原来,打听到朱缅聚集大小官员与庆云楼里,邓元觉与石宝果断改变了计划,直接把这些官给擒拿了再说。

所谓蛇无头不行,这帮官被抓了,苏州城内不战自乱。

石宝喝道:“看押俘虏,其余人随我抢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西南城盘门上,守门官看到闸门缓缓落下,不由松了口气。

“啊~”

听得惨叫,守门官忙向后看,只见马道下杀出一彪人马来。

领头的道士端得厉害,一柄宝剑或刺或削,全无一合之地,身旁还有三个好汉,也是杀的浑身是血。

守门官也是悍勇,急忙喝道:“随我驱散贼人!”

只是如何能挡的住,只一合,便被厉天闰砍翻在地。

众士卒都是慌了,发声喊四散而逃。

包道乙喝道:“拉起闸门,接应大军入城。”

喝令完毕,包道乙取出三根烟花,依次点燃。

砰砰砰三声,红绿黄三朵烟花依次绽放。

看到城头信号,方天定心中一喜。

城门已经控制住了。

来到城下,果见城门大开,包道乙在城头上摇着火把。

方天定喝道:“众军入城!”

大军入城,刘赟七人并段恺八人分成两组,各领三千人沿城墙扫荡,务必要保证城墙安全。

苏州城外,可是有万余宋军的,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占住城墙是首要任务。

城墙在手,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

军队上城,喊打喊杀声随之响起。

方天定率领大军刚过半条街,只见街边一栋楼上,门窗突然洞开,探出十余人头来,胡乱射下数十枝箭。

猝不及防中,十来个士卒给射翻在地。

画戟翻飞,拨开射来的箭枝,方天定怒喝道:“回击,刘子羽,清剿!”

庞万春立刻喝令弓箭手取弓放箭。

只是楼上门窗已经关的严了,并无战果。

刘子羽提着朴刀跳下马,立刻组织士卒破门。

凭借着弓箭掩护,一部分士卒们直接撞门,一部分士卒开始砸窗户。

轻兵疾进,没带器械,现场打制也来不及,然门窗后只有桌椅阻塞,并无其他重物。

不一刻,大门被撞开。

刘子羽身着三层甲,当先杀了进去。

叮铃咣啷中惨叫不断,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刘子羽走了出来。

抖落甲衣上的鲜血,刘子羽说道:“首长,这是城中富户沈悦组织的抵抗。”

方天定颌首,喝令大军继续前进。

突然,街头又撞出千余兵丁,对着大军就杀了过来。

这些人衣服杂乱,兵器各异,队形更是没有,明显的乌合之众。

不用方天定吩咐,有大将吩咐士卒接阵。

弓箭手站在后面胡乱抛射,前面枪手持短枪列队而进,只用排枪戳刺,搠死了近百人后,余者皆逃。

审问俘虏,又是城中大户作祟。

原来,苏州城中只有两种人家,豪富和平民,中产之家寥寥无几。

其根源,还是花石纲的始作俑者朱缅。

朱家仗着赵佶宠幸,贪掠无度,但凡不愿依附、孝敬朱家的,都被逼的远走他乡。

能留下来的大户,都是按时孝敬朱家的,这些人每年给朱家奉上大笔金钱,自然要从其他地方补回来。

而补偿的唯一手段,便是苛虐剥夺百姓。

百姓之苦,不必细说。

自己干的好事,谁还没点逼数,义军公审之下,免不了抄家枭首。

于是,聪明些的,胡乱卷些细软,从其他城门逃了。

只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多有大户舍不得家财,并不愿意裸身逃跑,就组织了家丁护卫进行抵抗。

看到前方又有阻拦,方天定下令:“全军分为三部,各沿其他街道冲击,杀散阻拦,以占据各要点为上。”

一阵呼喝后,刘子羽、厉天闰各分一部人马,拐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刚分完兵,方天定突然发现天色大亮,抬头看,只见得城南火光冲天。

“糟了,走水了!”暗叫一声苦,方天定喝道:“传令,全军加速,灭火!”

…………

抱歉,作为本书chu nu赏,忘记对书友“雁飞渡”的打赏表示感谢了。

万分抱歉。

当时看到打赏,十分开心,顺手把感谢写在这章后面了,导致现在才发出来,真心抱歉。

三十八 半吴郡

大火冲天,直映得半边苏州城红彤彤,人马根本没法靠近。

灭不了!方天定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要说现在,就是后世,这么大的火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扑灭的。

“立刻设立隔离带,调集全军水囊,灭火!”方天定喝道。

眼看士卒散开,方天定又道:“晓谕全城,不拘贫富善恶,帮助灭火者赏,阻碍灭火者杀!另,即可扑灭全城花灯,不留火灾隐患。”

立刻有人去办。

下达完命令,方天定解下腰间水壶,走近火场,运转膂力,把水壶砸在了火力。

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得什么大用。

好在全军两万人,有两万个水壶,一起投掷后,倒是把大火压下去了一些。

随着士卒散开,城内不断响起“不拘贫富善恶,帮助灭火者赏,阻碍灭火者杀!”的呼喝声。

不用他们喊,百姓也知道水火无情,纷纷出来灭火。

士卒们从百姓家里借出盆桶缸,装水后来浇,在百姓们的协助下救火。

只是火大,实在难灭。

幸好无风,但不虞火势扩散太快。

火场二十丈外,方天定指着一栋二层酒楼,喝道:“以此为线,全部扒走,清出三丈隔离带。”

火场占据了一条街,斤两里范围,照这样拆下去,要拆掉千余户。

必须拆掉。

苏州城里房屋相连,大多是木质房屋,又是初春季节,天干气燥的,大火起来很难熄灭。

若是放任,怕是整个苏州城都要化为灰烬。

好在大火突起,城中也着实害怕,加上有兵丁巡逻警戒,倒是没人捣乱。

明眼的都知道,苏州落入义军之手已成定局,心内有鬼的,都是趁着各城门全部打开的机会离开。

士卒们在外墙上搭住挠钩,发声喊,人马齐齐发力,轰隆一声,房屋倒塌。

不待烟尘散去,士卒百姓纷纷抢上,扛起木质家什便走。

各处齐齐发力,终于抢在大火蔓延之前开出了隔离带。

方天定又安排人手,一步一人一岗,又有小队游荡,务必保证没有飞灰引燃别处。

没了kě rán wu,大火也不能扩散。

尽管如此,也烧到了中午才熄灭。

通过审问,方天定也知道了,起火的地方正是粮库之所在,苏州城内管库粮食草料,尽数毁于一炬。

滚烫的火场前,刘韐忧心忡忡地说道:“大郎,粗略统计,受灾者两千余户,因隔离带毁家者千余户,约有两万rén liu离失所。”

方天定问道:“可有赈济方案。”

刘韐回道:“我拟以工代赈,雇佣百姓清理废墟,重建家园,以安定人心,只是钱粮所需甚多。”

刘韐的计划,甚合方天定心意,只让他放手施为,勿使一人冻饿而死。

钱粮嘛,可以从秀州湖州等地调拨而来。

石宝插话道:“大郎,朱缅狗贼家中钱粮甚多,何不派兵搬取,以用救灾。”

石宝递过一条金腰带,说道:“此乃朱缅家奴仆佩戴,可见其家之富。”

金腰带当然不是纯金的,而是铜制。

铜乃铸钱之原料,同样价值不菲,一斤铜,兑换铜钱一贯不止。

方天定接过腰带,掂了掂,估计有五六斤重。

如此富豪,又是花石纲罪魁祸首,打起来理所应当。

方天定立刻派人审问朱缅,同时让石宝带领五千人马攻打朱家各处产业。

石宝带领人马到了孙老桥朱家,只见院墙高耸,宅门挺立,粗略估计,占地不下百亩。

朱缅曾经矫诏,称他自己所居的苏州孙老桥一带被皇上下诏赐予朱家,强迫周围百户人口清拆搬迁。

无有敢违令者。

朱家大兴园池,式样拟同宫禁,又招募数千人为私人卫士,此刻,墙头上便有锦衣金带卫士值守。

平素里,这些护卫家丁仗着朱缅的威势敢打敢杀,所向披靡。

对上大军,却毫无用处。

石宝安排兵卒团团包围住朱府,但有敢露面的,只以弓箭乱射。

大门口,士卒推着冲椎,连续撞击,片刻便开了大门。

大户打多了,义军也是轻车熟路。

石宝换上铁甲、皮甲、藤甲,带头冲了进去,身后士卒同样重甲在身,随同冲击。

面对如狼似虎的义军将士,朱家上下便是搏命都不行,跪地请降者甚多。

当石宝打进最后一间屋子的时候,只见朱冲挂在房梁上,犹自挣扎不休。

“嘿嘿,想zi shā,美得你!”

冷笑一声,石宝一刀斩断白绫,令士卒把朱冲押下去。

说起来,这朱冲也是贫苦出身,只到在苏州混不下去,流落在外。

这家伙一狠心,把自己的菊花卖给了一个游方道士,伺候的道士爽了,换了几个药方。

凭借着药方,朱家发家致富。

蔡京贬居杭州时,途经苏州,想修建一座寺阁,需数万钱,担心无人督建。

朱冲把握住了这个巴结蔡京的绝好机会,独家出资赞助,备齐了几千根木料,得到了蔡京的赏识。

蔡京奉诏还京时,把朱冲父子一起带了回去,并嘱咐童贯给他们搞了假军籍,冒充军功做了官。

因赵佶徽宗喜好奇花异石,蔡京便让朱冲父子“秘取浙中珍异以进”。

不久,朱勔即将三株奇异的黄杨运进宫苑,朱缅因此得了赵佶宠幸,此乃花石纲的缘由。

东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朱家父子必死无疑,却要经过公审才能死。

不然怎么安抚民心?

待到反抗停歇,自有文书进入,开始清点借条、田契、钱财等物。

缴获丰盛,足足清点了一天才点算完毕。

现金便有钱五十万贯,银一百万两,金二十万两。

账面也很好看,各处庄园二十余处,田地三十万余亩,粮食二百余万石。

苏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最大的商铺,有三百余间。

得了汇报,刘韐叹道:“果真是半吴郡,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百姓血泪。”

方天定笑道:“有了缴获,赈济灾民全无困难,只是伯父辛苦。”

刘韐回道:“辛苦倒是无妨,只盼以后再无此等恶贼。”

石宝接道:“所以还要义军全取天下,再无此等恶贼产生的余地,让百姓才能都快活。”

刘韐叹了口气,拱手行礼后,自去忙了。

朱缅豪富,根源还是在赵佶身上。

若非他昏庸无道,贪图享乐,如何会有朱缅这等小人幸进的机会,更没有义军发展壮大的机会。

抄了朱家,刘韐对赵宋再无指望,死心塌地为义军效力,以求天下早定。

也不是没有好处,朱家宅院广大,房屋尽有,稍微挤挤,所有灾民尽数安置得下。

这可省了刘韐的好dà má烦。

住宿解决,自然是重新建设房屋,都不用调拨军粮,朱家的粮食绰绰有余,根本用不完。

第三日,随着攻占朱家庄园的队伍回转,缴获越多。

计有牛羊猪两万余,鸡鸭无算,俘虏的护卫家丁奴仆近万人,佃户、奴婢也有三万多。

朱家缴获,比其余大户加起来都多,让人直感叹真不愧半吴郡的称呼。

最让方天定开心的是,同时缴获了五千余良马。

可以作为战马的良马,其中数十匹乃是宝马,日行千里的那种。

这一下,义军骑兵直接翻倍,各将的坐骑也尽数解决。

让方天定诧异的是,还缴获了五千余套兵甲,不乏神臂弓这等利器,还有十万斤好铁。

“这家伙怕是疯了,他是要zào fǎn么?私藏兵甲可是诛九族的勾当。”方天定叹道。

石宝回道:“大郎却是想差了,这些兵甲铁锭,都是朱缅贪污来换钱的。”

方天定了然,难怪兵甲库里只有破烂一堆,感情好东西都被朱缅划拉进了自家腰包。

只是也太蠢了。

有皇帝的宠幸,捞钱的办法多不胜数,挪用军械却是最低级的办法。

若是赵佶心血来潮清查,发现朱家有这么多兵甲军械,再怎么真爱,也要用他的人头安抚天下。

不然人人效仿,如何了得?

三十九 春天来了

一月下旬,天气已经暖和,草抽绿叶,树发嫩芽,风光正好。

打下苏州,缴获丰厚,又招募了三万新兵,义军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孙长官有些忐忑,犹豫了半晌,他敲响了李韶的办公室。

“进来!”

孙长官推门而入,立定敬礼问好。

李韶问道:“孙长官,有什么事情?”

孙长官在攻打苏州的战斗中获得了斩首,自己也负了伤。

颁发勋章和慰问伤员见过两次,李韶也记住了他。

孙长官道:“报告总管,我要结婚。”

结婚?李韶问道:“你是要退役还是怎么的?”

“不是。”孙长官涨红了脸,说道:“我的未婚妻就在军医队里,这次受伤时我看到了她。

我们也老大不小的,就想着在军中把婚事办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在孙长官离家返军不久,高小芳左右寻思一番,银牙一咬,报名加入了军医队,成了一名护士。

本来打算混熟了再去找孙长官,那想到在苏州就遇上了。

情侣相遇,喜不自胜,自然也谈婚论嫁了。

于是,孙长官找到了主管李韶。

只是有一桩难处,军中对于士卒婚姻并没有明确规定,孙长官的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沉思片刻,李韶站起来道:“此乃好事,只是我也不确定是否允许,你先回去,我去汇报。”

李韶径直去找方天定汇报此事了。

重建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工匠和青壮都是汗流浃背,忙的不亦乐乎。

时近中午,只见一义军士卒敲响铜锣,喝道:“开饭啦!”

各人纷纷洗手,打了饭菜,吃了起来。

吃饭时,免不了东拉西扯。

一人问道:“展二,今天来的可早了不少。”

展二笑道:“你不也一样。”

又一人道:“这是为大家自己建房子,又有工钱粮食可拿,能不出死力。”

众人都笑。

大家虽然着了火灾,可是义军管吃管住,又花钱粮雇佣大家给自己修房子,谁不承情?

义军如此仁义,老小都是快活。

笑了一阵,有人问道:“你家天神怎么没来上工?这一天工钱可不少呢?”

展二笑道:“我家天神啊,以后都不来上工啦!”

看他那喜气洋洋的模样,众人心中了然。

再一追问,果然如大家所想,展天神报名投军成功。

杭州时,只要是青年投军,来者不拒,现今义军士卒足够,招募士卒也有名额限制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真进不去。

熟识的人加入了义军,也是喜事,众人决定下工后凑着出些酒钱,庆贺一番。

展二笑道:“嗨,天神刚送回了安家费,义军又有平价物资出售,大家只管来喝酒便是。”

“义军到来,犹如冬去春来,本来就该庆贺,我们工钱也不算少,买些酒肉还是可以的,权当迎春嘛。”

闻得此言,众人皆是称赞。

对土豪劣绅如冬天般冰冷,对百姓如春天般温暖,可不正是义军的作风。

义军入城,扫荡了狗大户和害民官,直如春风到来,吹走寒霜冰雪。

春天来啦,好日子也来啦。

于是,众人相约下工后相聚庆贺一番。

且说展天神送回了安家费,来到了城外大营。

只见营门处有一群士卒聚在一堆,熙熙攘攘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呢。

展天神好奇,不禁走了过去。

原来众军兵在看一张告示,展天神不识字,问旁边一老军上面写了什么。

这老军看到展天神腰间的军牌,又是百姓服饰,老军知道他是新兵,也乐于卖弄。

“通令:某部士兵孙长官,与军医队护工高小芳提出结婚申请,军部研究后,决定同意,择期为其办理婚事。

另,为解决官兵婚姻问题,经研究决定,甄选历次俘虏、解救之单身女性,取其单身者,嫁与官兵为妻。

有意向官兵,皆可提出申请。因名额有限,年龄大者优先,伤残者优先,有军功者优先。

以上,特此通告。”

展天神听了,咋舌道:“投军而来,只为推翻赵宋过上好日子,却不想还发媳妇。”

说着话,展天神忍不住咽了口水。

老军哂笑,努嘴对着人群,道:“别想的那么简单,你没看到这群单身狗都快疯了嘛,你这种小年轻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也有个盼头。”嘀咕一句,展天神问道:“老哥,你申请了嘛?”

老军冷笑道:“且让这群单身狗发春去,老子已经立誓,不封侯不结婚!”

展天神立刻露出崇拜的眼神,决定学习这老军,不封侯不成家。

营房内,刘子羽笑道:“大郎,你也是单身,莫不如兄弟们替你挑一个。”

“便是纳妾也是好的。”石宝也劝道。

众人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方天定觉得有些心塞。

一眨眼,已经春天啦,他还是单身狗一条。

穿越前就是单身,穿越后还是单身,也是够了。

都怪宋江!

若非担心未来大战,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哎,本来也没想起来这茬,却没想,被孙长官强行喂了一嘴狗粮。

刘子羽又来扎心。

望向北方,方天定决定,等到把宋江干趴了,怎么的也要找个媳妇。

一个不够,起码三、四、五、六……

看到方天定不开心,刘子羽开心了,又道:“大郎,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不济,先娶两房小妾生几个儿子出来,也好继承义军大业。”

这刀捅的……方天定心里有几分躁动。

纳妾,这个真可以有。

以他如今的身份,不论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尽可以娶来。

感情?不需要!

日久生情便是,也没人敢给他戴环保帽。

方天定回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打下江宁府再说。”

见方天定态度坚定,众人不再劝,说了几句各自散去。

事情那么多,实在耽误不得。

看着大家的背影,方天定心更塞了。

你们倒是再劝一劝啊,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可惜,没人听得到单身狗心中愤懑的呐喊。

苏州应奉局内,诸多工匠喜气洋洋,翘首以盼。

义军搬了朱缅这座大山,百姓们都轻快了许多,工匠们也不例外。

不一刻,莫都带着两个军官走了出来,喝道:“肃静!”

立刻鸦雀无声。

工匠们看向莫都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

莫都说道:“各位,根据命令,我军为各位补发后半年拖欠工钱。”

此话一出,立刻有工匠跪下,道:“义军仁义,可是救了小人一家老小。”

“义军仁义,大王仁义。”

莫都连忙避开,道:“义军为民做主,此乃应有之意,诸位不必如此。”

工匠们只是拜。

他们都是被拘来应奉局的,这里的差事,真不是好差事。

崇宁元年,置造作局于苏州、杭州,制造宫廷所用珍巧器物。

四年,又置应奉局于苏州,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名木佳果,由水陆运送京师,称职花石纲。

时至今日,已有二十余年。

工匠们被强征而来,虽说给工钱,可是每月只有三五百文,如何维持得了生活。

差事又繁重,累倒得病全然不管,死于其中者,不计其数。

如今废了花石纲,义军又给结算工钱,工匠们如何不感激涕零。

等到工匠们起身,莫都继续说道:“现在开始结算工钱。”

两个军官打开一个箱子,莫都按照名册开始点名。

每个人少则三五贯,多则二三十,总计有三十余万贯。

结算中,一个军官高声说道:“诸位,因为军事需要,我军要招募两千善于挖掘地道者……”

话未说完,便有人应道:“小人善于挖井,可能行?”

当然行,善于挖井,便能避开渗水的地方,可是掘道之必备人材。

不得不说,应奉局内多能工巧匠,不一刻,两千技术人材应募投军。

四十 教育

睦州,寿昌县下白石村里。

吴飞坐在长条凳上,他的面前,是十余个五六岁的孩童。

这些孩子,都是村里的,五六岁到十一二岁,正当启蒙年龄。

村塾是原来山神庙改建,虽然村民们进行了修缮,条件还是颇为简陋。

因残离开军队后,吴飞便回到了村里,用自己的伤残抚慰金和积累的军饷赏钱,建起了这个学堂。

此时,吴飞是里正,又是教授,很受村民拥戴。

能够识字算数,可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最大的渴望。

他们不能够就学,那是没有机会,现在孩子有了机会,如何能够不把握住。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家里的好东西送来,作为束脩。

钱财是没有的,都是些粮食、肉干、鸡蛋等物。

吴飞推拒不得,只得受了。

合计一番后,这些东西都成了孩子们的肚中餐。

从退伍算起,这个学堂开了也有两个月了。

坐在讲台上,吴飞说道:“昨日,我教了大家乘法口诀表,今日都给我背一遍。”

听到此话,有的孩子跃跃欲试,也有的孩子提心吊胆。

吴飞也不管,直接点名道:“王胆!”

王胆原名狗蛋,进学后,吴飞给他改了名。

被点到后,王胆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念到:“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一…”

“哎,坐下吧。”吴飞摆手。

二十余孩童,只有七八个能背出来,吴飞好不失望。

“尔等要知道,我们白石村地处荒僻,田地薄瘠。义军免了我们好多赋税,却还是吃不饱。大家要想出息,只能走出去。

但是,出去想要过得好,识字算数少不了。乘法口诀表乃是数学基础,须得牢记。”

说完,吴飞起身,用唯一一条胳膊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了乘法口诀表,教授孩子们背诵。

窗外,一老者目睹吴飞教授过程后,忍不住对随从说道:“义军端得不凡,以伤残老军充任乡村教授……”

想要赞叹,只是一时无合适的用语。

随行年轻人说道:“先生,沿途所见,此类私塾甚多,只是教授的简单,怕是难以科举。”

“便是我等学生无数,又有多少科举得中的,此等乡民,能以此谋生便足够了。”

“先生见的是,要不要去拜访这位教授?”

“不必了,径直前往杭州。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方天定了。”

“贼寇出身,能如此重视教育,可谓圣贤,也不枉先生前来。”

回到车队,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了。

又一年轻人捧着一本书,迎接过来,说道:“先生,这是我等考察记录。”

老先生也不看,径直问道:“于路考察,结论如何?”

年轻人答道:“百姓贫苦依旧,然而心态良好,可谓安居乐业。

另外,对教育尤其重视,过半村庄皆有学舍。”

老者又问:“我拐骗你等投贼,可还有怨言?”

年轻人略略纠结,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贼军手段远超历朝历代贤良,便是想走,也舍不得了。”

众人皆笑。

杭州城外,方天定不断向着远方观望,显得心神不宁。

刘韐劝道:“大郎,家父午间才到,无须焦躁。”

方天定道:“老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晚辈不至越州迎接,已属不该,想到能见老先生,实在按捺不住心焦。”

见方天定如此心诚,刘韐也是老怀大慰。

不枉他写信把自家老爹搬了出来。

转着圈子中,日当正中,一只车队出现在了望远镜里。

方天定按捺不住,立刻打马迎了上去。

看到方天定,车队停了下来,一个老者从一辆牛车上走了下来。

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精神却很好。

只是见面,便能闻到他身上浓厚的墨香味道。

正是出现在白石村的那位。

刘韐立刻行礼问安,道:“父亲大人安好。”

方天定跟随行礼,道:“小子方天定,见过圣任先生。”

老先生正是刘韐的父亲刘民生,字圣任。

因为赵佶昏暗,奸臣当道,朝纲紊乱,刘民生瞧不上当今朝廷,一直没有出仕,只以教书育人为己任。

时至今日,刘民生桃李遍布天下,但凡出身福州的文人官员,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因此,老先生的名望可不是一般的高。

从车队随行人员就看出端倪。

同行百余人,出了刘家家眷外,另有五十多个书生同行。

不管质量怎么样,这数量就让方天定喜出望外了。

刘民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天定,说道:“好一员骁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你居然发明了标点符号,写了百家姓此等启蒙书籍,又让义军属地遍布学社。”

方天定回道:“前辈过奖,路途劳顿,还请入城休息。”

“无妨。”刘民生阻止了方天定扶他上车的打算,道:“这车中坐的头晕,且陪我走一阵。”

方天定自然不会拂兴,只是说道:“我看老先生随行,皆是英姿不凡之辈,还请老先生为小子引介。”

刘民生亲自一一介绍,方天定暗暗记在心中。

除了刘韐妻子子女,余者皆为刘民生的学生,其中胡铨引起了方天定的关注。

在后来,胡铨会被称为南宋四名臣。

至此一条,便可以看出他的能力之出色。

当然,现在他落进了方天定的夹袋里,休想再有什么南宋四名臣了。

只是还年轻,需要历练。

一一认识后,方天定道:“义军武盛文弱,治理地方颇为吃力,能的诸位相助,实乃地方百姓之福。”

众人回礼,道:“义军仁义,首领又有武功韬略,全取天下会有日,我等也算攀了高枝。”

沿途所见,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处处领先沉疴难治的赵宋,大家判断,义军全取天下毫无问题。

能够全取天下,才是这群人留下来的根本原因。

否则,哪怕有刘老先生顶雷,这群人也不可能留下来。

毕竟,谁愿意自己的清白身子沾上污垢呢。

慢走中,刘民生说道:“听闻首领立誓,何故少了‘为往圣继绝学’?”

方天定道:“啊,有这句么?”

他却不知道,这四句乃是百年前大儒张横渠的名言,那日随口用了。

幸好,大家被沁园春震撼,没有多加评述,不然要是说顺口了,把这当成原创,那可就丢大脸了。

刘民生笑笑,转了话题,道:“我带的这些学生,首领如何安排。”

这是专业对口的,方天定不假思索地回道:“经过培训后,派遣各地担任地方官。”

俘虏投靠如刘韐等人,主动投效如沈寿等人,加上刘民生带来的人,基本可以满足治理地方的需要。

当然,只是目前。

等到地盘扩大,地方官依旧会有缺口。

说了一阵安排,方天定又说道:“我军中央高官紧缺,可以任凭老先生挑选职位职责。”

刘民生笑道:“野惯了,也就能教教书,我当个学正吧。”

方天定道:“学正的话,那就麻烦老先生担任义军教育大使,负责我军所属地盘的教育教化工作。”

刘民生欣然接受。

老先生就好这一口。

方天定又道:“根据我的总结,所有汉字可以用拼音归纳……”

把拼音的概念的说了一遍,方天定继续说道:“我想麻烦老先生代为主持,编一本拼音字典出来,以方便蒙童学习。”

刘民生听了,呆立原地许久。

“哈哈哈~拼音,~”回过神来的刘民生畅快大笑,道:“这可比切音方便实用了许多,真乃天下第一的想法,有此,为往圣继绝学自成矣!”

老先生的夸赞,让方天定有些心虚。

随即,方天定挺起了胸膛。

穿越者的剽窃,哪能叫剽窃呢,这叫推动历史进程!

四十一 四杰一匠

“兄长,我没能邀请得费保四人来投。”成贵垂首说道。

方天定问道:“他们如何说的?”

成贵回道:“他等说不愿为官,只求快活。又说若是义军要四人帮助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最后道若说保他等做官时,其实不要。”

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方天定道:“这么说,这四人都是向着我军的?”

成贵点头。

取太湖往苏州时,前来窥探大军行止的,正是费保四人。

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并称太湖四杰。

宋江征方腊时,李俊携童威、童猛于太湖上查探苏州情况时,被其所擒。

四人感念李俊义气,结为兄弟,帮着破了苏州。

这些其实也无妨,只是四人劝李俊下海,并准备了大海船,付诸了行动,这就不得了了。

方天定一直在谋求建设海军,如何会放着现成的海上豪杰不招揽。

思量片刻,方天定道:“备上礼物,我亲自走一遭。”

成贵诧异,道:“兄长何必如此,左右不过四个好汉罢了。”

方天定道:“若是陆路好汉,错过便错过了,只是你与李玉要出海历练,我军即将进军大江,水军正是用人之际,走一趟也无妨。”

成贵李玉一走,水军大将便剩下瞿源一人,绝对支应不开。

所以,招揽费保四人,很有必要。

闻言,成贵不再劝,下去准备礼物。

方天定亲去,也是有把握劝得四人来投的。

首先这四人心中亲近义军,其次,怕是四人也免不了大海的you huo,最后,望远镜、指南针可是航海利器,稍微有些见识的一定免不了心动。

一路顺丰顺水,来到榆柳庄近前。

果真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

看到有大船来,早有两条小船迎了出来。

指着船上几人,成贵说道:“那个赤须黄发的是费保,第二个瘦长短髯的是倪云,第三个黑面长须的是卜青,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的是狄成。”

四人头上各带黑毡笠儿,手边都放着军器,气宇轩昂,有豪杰风范。

来到近前,费保叫道:“可是成头领当面。”

成贵回道:“非止是我,还有我家首领,一并到访。”

方天定走出,道:“在下方天定,冒昧来访,唐突了。”

四人慌忙拜下,道:“不知大王亲至,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叙了两句话,两只小船引着楼船靠岸,一行人下了船,在屋里坐定。

成贵主动奉上礼物,道:“兄长此来,并无他意,只是邀请四位加入义军,共襄盛举。”

不等四人开口,方天定道:“四位兄弟不想做官,无非是寻思着寻个身达命之处,对付些钱财,打了一只大船,聚集水手,江海内寻个净办处安身,以终天年,不知是也不是?”

四人相顾骇然,费保问道:“此等心思,一向只是我兄弟四人心腹之语,大王如何知道?”

方天定笑而不语,取出望远镜和指南针放在桌子上,请四人来看。

直看得四人目瞪口呆。

放下望远镜,卜青叹道:“我还奇怪,我等小船,如何在十余里外便被发现,原来有此等神器。”

狄成也道:“这指南针也是神器,海上湖上再无失向之忧也。”

方天定道:“我欲建海军,横行大海之上,正缺少四位兄弟这样的豪杰相助。”

说完海军的构想,方天定拜道:“还请四位兄弟暂弃安闲,助我义军一臂之力。”

说完这话,方天定也有些忐忑。

若是四人拒绝,就表示这次招揽彻底失败了。

三顾茅庐是不可能的,方天定不要面子,义军也是要面子的。

说不得,只能把四人绑回去了。

到时候,招揽就更加困难了。

四人相视一眼,齐齐拜下,费保道:“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虽学得些水势,却没甚么本事。

不想大王如此看中,亲至邀请,实在诚惶诚恐。

若是推拒,倒显得我兄弟不讲情面,即如此,愿投义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大喜,立刻安排了四人职责,费保、卜青协同瞿源部领水军,备战当下,狄成、倪云同李玉下海历练,以待将来。

计议妥当,费保喝令杀猪宰羊,就着方天定带来的美酒吃了一回。

沿湖而走,方天定领着一行人直接苏州登岸,进了苏州城。

招兵旗一竖,大笔的安家费发了下去,雇佣了工匠修建房屋,又是一大笔钱。

有了活钱,市面自然热闹,苏州也恢复了活力。

刘韐的第一个任务,已算完成。

看着往来的人群不断行礼,费保笑道:“若非知晓兄长在苏州作为,我等也不会还留在此处了。”

方天定回道:“缘分,妙不可言,若非兄弟窥探大军,你我如何共事。”

众人皆笑。

突然,一人直趋方天定马前,叫道:“大王且留步,小人有宝物献上。”

护卫早就拦住了,如何能让他靠近,若是刺客,岂非失职。

这人倒也识趣,见方天定停下,并不向里挤,只是拜道:“大王容禀,小人泗州叶春,因感念义军仁义,特来献上海鳅船图纸。”

叶春如连珠箭般说道:“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每车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划车摆布放于上。

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当!若是遇着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

若依此计,大江上之赵宋水军,唾手可平,全取天下也只是等闲。”

叶春,方天定也是知道的。

高俅矫诏失败后,正是他献上了海鳅船图纸,只是梁山水上高手众多,凿漏了船,导致高俅装x不成反bèi cāo,被活捉了。

尽管如此,叶春仍然是有数的造船大匠,大概只有梁山的玉幡竿孟康可以媲美。

方天定问道:“你以海鳅船助高俅征讨梁山,何故流落在此?”

叶春一惊,知道被识破了底细,只得实话实说,道:“高俅怨我献计,害的他吃了擒拿,故此寻了个由头,要将我流放沙门岛,幸好小人提前得了消息,才得逃脱。

只因官府缉拿的紧,实在无处可去,恰逢义军占了苏州,小人便来相投,以求庇护。”

高俅能干出这事,方天定一点也不奇怪。

他就是那样的人。

恩德不一定偿还,仇怨却一定要报。

梁山好汉的悲剧结局,或多或少有他捣鬼的原因。

方天定道:“且随我回府衙再说话。”

回到府衙,方天定取出一卷图纸递给叶春,问道:“先看此船,你看可能造的。”

叶春仔细看了一遍,叹道:“此船精妙,尤利于海上横行,海鳅船不及也。”

方天定道:“此乃新福船,以你估计,此船打造,需要多久?”

新福船,以现有福船为基础,吸收了后世盖伦船的优点重新设计而成,将会成为海军的主力舰。

叶春默默计算一番,道:“若是人手钱粮足够,一月可成。”

“善!”方天定大喜。

手中的图纸,终于能变成实物了。

唤来刘子羽,方天定问道:“诸军准备如何?”

刘子羽回道:“准备就绪,只待命令。”

“善。”方天定道:“明日出发,务必拿下上海务及其周边地区。

攻占后,莫急着攻略其他地方,且先配合叶春建造大船。”

刘子羽领命。

转向叶春,方天定继续说道:“此去上海,以建船为要,但有所需,无不满足,一切皆听从你的安排。”

叶春得了重用,心中开心,更是激动,拜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首长造出这新船来。”

相比高俅曾经赏金银,方天定这样直接委以重任,其中信任与亲近,不言自明。

叶春不由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只觉得被高俅陷害的愤懑尽去。

四十二 锄头飞舞

刘子羽为统帅,庞万春为副将,陆路大军三万,水军一万,定然所向披靡。

送走刘子羽,方天定也准备部领大军出发。

下一个目标,是无锡县。

不说其他,便说地理位置,无锡县北倚长江,南滨太湖,东接苏州,西连常州,大运河亦从中穿过。

若想全取江南,无锡县非取不可。

刚回到城门口,只见一骑飞来,报道:“报,叶贵从淮西返回。”

方天定问道:“有多少人?”

探马回道:“骑马者百余,另有二十几辆大车。”

方天定大喜,喝令道:“召集众将,且随我迎接。”

这么多人,说明叶贵的小锄头舞的不错,值得奖励!

不一刻,石宝、邓元觉,厉天闰等人赶到。

石宝问道:“首领,淮西真的有好汉?”

方天定笑道:“一看便知。”

打马出城,不一会,只见一队人马沿着大路行来。

见到方天定,叶贵连忙跑来,亲热地叫了声大郎。

方天定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辛苦了,干的好差事。”

叶贵得了夸奖,美滋滋地走到方天定后方站定。

叶贵指着队伍,小声说道:“骑马的都是王庆麾下大将,坐车的都是家属。”

一共八员大将,分别是縻胜、酆泰、马勥、马劲、袁朗、滕戣、滕戡、杜壆,水将两员,乃是胡俊、胡显两兄弟。

水将且不说,大将可真是王庆手下最顶尖的那一拨了。

只是收服这些人,倒是要费一番思量。

好在,一切都是套路。

顷刻间,人马靠近,一骑当先走来,喝问道:“你就是方天定?”

方天定看着他,道:“我正是方天定,你乃何人?”

这人回道:“我乃陛下面前宣旨官雁飞渡,现今陛下诏书在此,尔等还不下马跪地听旨,更待何时。”

无名小卒,方天定懒得与他说话,打马来到队伍前,喝道:“方天定在此,出来一个能说话的。”

见方天定如此惫懒的态度,雁飞渡大怒,几步抢入了车队里,在一辆车旁嘀咕了几句。

少顷,一个大汉出了马车。

也没下车,就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天定,说道:“我乃国舅段二,方天定,尔等上书自称为臣,拜求陛下遣将相助,如今大将到来,何故抗拒。”

方天定上下大量一番,故作不屑道:“你便是段二?有何本事当的国舅,位居众位豪杰之上?”

邵俊在后面接道:“当国舅不要好本事,只要好妹妹。”

众人听了皆笑,便是淮西诸将也忍不住歪了嘴角。

随后,反应过来的淮西众人都是怒目而视,恨不得把邵俊拖过来爆锤一顿。

方天定笑道:“怎么,不服?想我军横扫歙、睦、宣、湖、杭、越、广德军、平江府,全无敌手,然而官职官位,皆是按照功劳排定,绝无滥竽充数之辈。

便是叶贵,为我亲随伴当,因为本事不济,功劳不显,也没有一个好职位。

想你段二有何本事,可以占据高位,喝令众将?”

淮西十将闻言,若有所思,只是也没有多少波动。

毕竟,不讲义气的豪杰,算不上豪杰啊。

段二气的面皮涨红,喝道:“且休论口,可敢与我比过一场,也好教你知道我淮西豪杰的威风。”

方天定笑道:“此来十位豪杰,本事我自知晓,我给王庆伏低做小,正是想赚的他们到来。

不过,若是不显露真本事,怕是留不得真豪杰,校场说话。”

一行人也不停留,直接奔向校场。

放完狠话,段二心内叫苦,暗呼中计。

方天定表现的如此强势,明显是想强留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走脱。

不一刻,到了校场。

只见众多士卒正在操练,校场内呼喝震天。

数千枪手,随锣而进,整齐划一犹如一人。

刀手们不练阵型,却也呼呼生风。

千余弩砲,或放长矛,或投石球,直有遮天蔽日之势。

淮西众将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如此精锐,直比淮西大内禁军还强上三分,居然还操练的这般辛苦,难怪能够全取江南八州之地。

方天定道:“此乃我军新募士卒,训练不过二十天,距离成军还早。”

听到此言,众人不信。

如此精锐还是新兵,那老军岂非天兵天将?

段二忍住心惊,喝道:“且休摆弄,比过一场再说,”

方天定道:“你我各出三人,如何?”

段二见方天定身后二十余将,沉思片刻后,便答应了下来。

商议片刻,淮西以杜壆、糜胜、袁朗出战,方天定之下以石宝、厉天闰、邓元觉出战。

方天定道:“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宋贼,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则致命,此乃于军不利。

且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是枪杆厮搠,如白点多者,当输。

尔等意下如何?”

淮西众人不知江南诸将本事,也恐受了损伤,具各同意。

取了两杆长枪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出战六将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方天定喝道:“且教士卒围观。”

一声令下,众士卒踩着步点围了过来。

顷刻间,一个巨大的,横平竖直的方阵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天定喝道:“都有,坐下!”

唰,众军同时坐下,直如一人。

令行禁止。

淮西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不用试探,这简单的一下,便能看出精锐程度了。

杜壆跃马挺枪,喝道:“谁人来战!”

石宝打马而出,道:“苏州石宝,请教了。”

杜壆也不打话,挺枪直取石宝,石宝也拈手中枪,来战杜壆。

两个在阵前,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倏地分开。

石宝道:“阁下好本事,屈居王庆麾下,却是浪费了。”

杜壆没答话,只是拱了拱手,退到段二后面。

看杜壆时,胸口有一处白,看石宝时,头盔上有一点白。

方天定瞧的清楚,两人几乎同时中招,若是战场厮杀,必然同归于尽。

方天定道:“同时中招,皆是要害,以平局论处,如何?”

众人皆是无话可说。

方天定也暗自心惊,果真是王庆最精华的大将,本事的确了得。

杜壆与卢俊义大战五十余合,全然不落下风,若非孙安突然杀出,胜败尤为可知。

两人退下,糜胜打马而出,与厉天闰斗成一团。

糜胜也不是好惹的,他先后斩了文仲容,崔野,只因梁山人多不敌,才被迫退走。

对上厉天闰,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百余合,难见胜负,众人都是喝彩。

邵俊叹道:“如此猛将,难怪首领念念不忘。”

方天定道:“王庆有人不会用,迟早被朝廷剿灭,他们在我军中,方可大放光彩。”

两人声音颇大,淮西诸人自然听得到,个个态度莫名。

十员大将自然欣喜于被人赏识,只是在王庆手下待的也不错,不好贸然离开。

段二当然是气炸了肺,只是不敢发作。

校场万余士卒,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又是五十余合,只听糜胜一声大喝,把厉天闰刺下马来。

在看他胸口,同样有一白点。

厉天闰翻身而起,道:“好武艺,打的痛快,可敢与我比试酒量!”

糜胜回道:“怕你不成,走!”

众目睽睽下,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走了……

段二真想拔刀砍人,只是不敢。

方天定暗笑,见识了东南大将的威风,淮西的人也得意不起来了。

这也是方天定邀请来校场比武的原因,不打不相识,打过一场才好说话,同时也削去众人傲气,也好招揽。

咳嗽了一声,道:“又是平手,且比第三场。”

四十三 管他墙头倒不倒

见邓元觉步战,袁朗不乐意了,喝道:“如何小觑与我,来个马上能打的。”

邓元觉也是焦躁,冷哼道:“恁地啰嗦,放马过来便是。”

袁朗道:“哼,我认得你,这马蹄子可认不得你,被踩死了,却怨得谁来?”

邓元觉冷笑:“踩死算我命歹,放马过来,莫作小儿女姿态!”

“好!”

袁朗大喝一声,驱马疾冲,就要把邓元觉撞翻。

这如何是好!见袁朗如此不知轻重,段二大急。

若是把邓元觉踩死了,大家都一命呜呼。

国舅爷想多了。

好个莽和尚!

袁朗将至之际,邓元觉侧身让开,伸手一抓,正抓住了袁朗手中枪杆。

邓元觉肌肉虬扎,大喝一声,只一拖,把袁朗拖了下来。

见邓元觉如此悍勇,众人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都是喝彩不迭。

方天定也松了口气,讲真,若是知道叶贵回来,他宁愿让刘子羽晚一天再走。

多两个高手,比起武来也不用这么捉襟见肘,更不会让邓元觉步战对马战了。

众人喝彩间,场中变故又起,袁朗起身,直接扑上邓元觉。

邓元觉毫不相让,抡起拳头便殴。

两人都是火气大盛,真是拳拳到肉,针锋相对,不一刻,两人尽皆鼻青脸肿。

见两人已经停不下来,方天定连忙喝令左右架开两人。

“好,你赢了!”袁朗忿忿地一跺脚,说道。

邓元觉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扔过去,道:“你也是个好汉子,打的甚是尽兴,我这有疗伤药,且先拿去用。”

袁朗接过,归阵去了。

方天定接过一根枪杆,笑道:“段国舅,淮西豪杰之武勇,我尽知也,你可敢出阵,与我比试。”

段二本是泼皮闲汉,只会的几手拳脚,如何敢上场?又不好名言拒绝,只低着头也不吭声。

方天定又道:“怎么,不敢?我等打天下,凭得是手中兵器,用的是身上本事,岂能像你这样怂包。”

段二只是低头不语,继续从心。

初来江南时的倨傲和得意,早丢爪哇国去了。

段二身后,马勥打马而出,喝道:“久闻首领勇武,请赐教。”

马勥的武艺也很好,但是,绝不是方天定的对手。

为了打散他们最后的傲气,方天定喝道:“听闻你兄弟俩武艺出众,一起来,也好让你见识东南第一大将的厉害。”

马劲闻言大怒,道:“休得小觑与人。”

方天定笑道:“若是小觑你等,我何必千里迢迢派人拐的你们来。正因爱你们的武艺,才想招揽你们共襄盛举。

非是自夸,我的武艺,足可称雄江南,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敌。

信与不信,比试过后,自然知晓。”

听到方天定,众将也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平日里,大家也都相互切磋,高下自然有数。

方天定称第一,毫无疑问。

淮西诸将却是怀疑的,马勥与马劲互视一眼,同时冲出,一左一右直取方天定。

“来的好!”

喝了一声,方天定打马迎上。

面对两根枪杆,方天定左边一荡,拨开马勥的攻击,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刺,正中马劲胸口。

若是战场上,只要这一合,便是击杀一人。

马劲垂头丧气地勒马停下,看着自家兄弟和方天定酣斗。

算不上酣斗,只十合,马勥落败。

石宝叹道:“兄长武艺突飞猛进,日新月异,我等是比不过了。”

邓元觉也道:“堪称天下第一,只是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的河北玉麒麟能不能打。”

淮西诸将,也是信服。

安抚指点马家兄弟两句,方天定道:“把王庆诏书拿来我看。”

段二面如土色,讷讷无语。

叶贵冷笑,自去雁飞渡怀里取了诏书递给方天定。

略略看了一遍,把诏书甩给杜壆,方天定冷笑道:“王庆弃豪杰而不用,直以财货为宝贝,以一良将换一万贯钱,一万石粮,一车玻璃,一万兵丁。

也罢,为了留住诸位豪杰,且与他,令人准备妥当,送交与段国舅带回去。”

一万人,都是俘虏、罪犯,送给王庆当炮灰,也算物尽其用。

杜壆一看,果真有要方腊献上钱粮玻璃兵丁的内容,当即气炸了肺。

好汉最爱的是什么?

面子!

以自己为交易添头,换取钱粮财货,岂非作jiàn rén?

这不能忍。

亏的送别之日,王庆还叮嘱道:“此去,为的是掌握江南膏腴之地,须得尽早掌控大军,等待御驾亲征。”

呸,就王庆那衰样,还想打到江南?

这一刻,淮西诸将不禁生出了留在此地的念头。

邵俊接道:“钱粮玻璃尽有,只是兵丁一时难调,需要些时日。”

方天定道:“钱粮给他,玻璃加十车,兵丁先给他一万,让段国舅回去交差。”

邵俊应下,对段二说道:“国舅请了,且去监督各项可有欠缺。”

段二望了诸将一眼,跟着邵俊去了。

他心知肚明,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绝无可能再把众将带回去了。

好在方天定也给了许多玻璃香水,回去也能交差。

段二离开,方天定道:“各位,我军求贤若渴,绝无可能亏待各位,且与我进城,与兄弟们把酒言欢。”

众将自无不可。

也不能不可。

方天定锄头舞的飞快,众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切就成了定局。

大军环视,有家眷拖累,又没有翅膀,便是想跑也跑不了。

进了城,首先是安顿家眷。

这点不用烦恼,城中大户或是出逃,或是被清算,充公房屋很多,尽可以分配。

看着宅院广大,假山花木俱全,众将也是满意。

就这点,也足以说明方天定对众人的重视。

安顿好家小,方天定又道:“我军以设立军队学堂,诸位尽可以安排子女入学,练武习文,无不便当。”

能成为大将,都是三十四的年纪,大多有子女,可不像方天定这条单身狗。

为了不养出纨绔子弟,方天定命令各将领子女必须入学。

对于淮西十将,却不好强令,只能好言劝说。

縻貹却是个不识字的,问道:“练武便罢,识字不识字的却是不打紧。”

方天定笑道:“此言差矣,我等带兵,各人武勇固然重要,谋略同样不可或缺,想我初下越州,差点被刘子羽伏杀。”

说完第一次下越州的事情,方天定又道:“若非士卒精锐,又有豪杰相助,必不能幸免。”

杜壆问道:“那刘子羽如此出色,何故今日不见。”

方天定回道:“已领大军取上海了。”

众人闻言,都是沉默。

城中见得许多兵丁,猛将亦是不少,直以为便是全部了,却不想还有出征在外的。

方天定不再多言,让他们慢慢地消化今日见闻。

能够挖了王庆的墙脚,方天定很得意。

八员猛将入手,加上原有的阵容,即使正面硬刚梁山好汉,也有胜算。

水军又添了两员将领,人手也可以支应的开了。

至于王庆死活?谁在乎呢。

这破墙头只要能撑到打下江宁即可,管他最后倒不倒。

走在街上,淮西诸将见人来人往,个个面带笑容,不禁惊讶。

淮西王庆所占之地,可见不到这等景象。

这说明,义军尽得百姓之心。

大家多少被官府逼迫,不得已投靠王庆以求苟活的,当然知道民心的重要。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需要兵丁,挟裹便是,钱粮匮乏,自去抢掠,这是贼军的常态。

如此,如何争取民心?

没有民心还想得天下?做梦还差不多。

方天定看出众将心意,笑道:“我军只打害民大户,严禁扰民,又免了赋税,所以大小都欢喜。

钱粮不足,只以贩卖镜子、玻璃、香水补足。是故,我等并不使用这些东西。”

想到王庆为了镜子香水就把自己卖了,方天定只把这些东西卖为军资,两厢对比,高下立判。

四十四 诉苦收心

“此乃供奉天子之物,若有半点损坏,以大不恭论处。”

放下言语,官兵转身便走。

柳大郎色变,连忙拉住领队官员,递出一锭银子,道:“些许薄银,且请几位饮杯水酒。”

这官把银子拍落在地,喝道:“大爷看得上你这二两银子?”

官兵拂袖而去。

柳大郎父子抱头痛哭,道:“官府酷逼,我等又无靠山,非得倾家荡产才能免祸。”

柳父到处送礼,求饶,只是无用。

兰花枯萎,官兵复至,把柳父锁进大牢。

并不审讯,也不说如何治罪,只是关押。

没奈何,柳大郎自得当了家产,卖了房屋,到处送礼。

数百贯钱财尤显不足,又去借了gāo li dài,终于救出了柳父……

“这该死的世道啊!”悲怆的呐喊中,柳父阖然长逝。

柳大郎悲愤欲绝,投告无门,又被打伤,只要投河……

义军,来了……

“好!杀狗官,祭民心!”

台下士卒纷纷呐喊。

若非提前有长官告诫,刚刚看到官兵贴黄封条那一节,便有人忍不住要冲击戏台了。

看到义军公审,活剐了朱缅,众人才觉得愤懑尽消,痛快无比。

柳大郎重新回到台上,眼圈犹自红肿。

这出戏,完全是他的真实经历,演一次哭一次,根本停不住。

台下喝彩和掌声停歇,柳大郎团团做了个揖,说道:“诸位,我等饱受花石纲苦楚,前日公审,剐了朱缅,大家痛快不?”

“痛快!”整齐划一,声音震天。

前日,义军组织公审,满苏州八万余百姓尽皆来看。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万人空巷。

刑台前,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那场景,就是人从众。

尽管有数千士卒尽力维持秩序,也踩伤了数千百姓。

好在没有死亡的。

等到朱缅开剐,百姓们的喝彩声,直接震落了街道两侧的瓦片。

东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

义军降临,自如久旱逢甘霖,百姓们也是如获新生。

台上,柳大郎继续说道:“我的苦楚,大家尽知,兄弟们同样过的苦,有没有兄弟愿意上台来说一说的。”

苦日子大家都过过,只是上台诉说,未免抹不开脸面。

特别是首长带着淮西豪杰就坐在台下,更不好意思上台了。

一时冷场。

柳大郎笑道:“即如此,请首领给大家讲几句吧。”

众士卒立刻奉上热烈的掌声。

方天定也不推辞,朝众人拱拱手,走到台上。

“大家都是苦出身,心中自有酸楚,可以说出来,也算忆苦思甜吧。”

扫了眼台下,方天定说道:“易水寒,你来说。”

易水寒,是随着邓元觉等人投奔来的,从越州打到苏州,也是老军一个。

易水寒上台,挠了挠头,说道:“非是不想说,实在不好意思说。”

方天定鼓励道:“但说无妨。”

易水寒心一横,说道:“我因求亲不成,心怀怨愤,杀了她全家,没奈何,只得上山落草。”

卧槽……你跟我说这个?方天定心内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本打算趁势开展诉苦运动,都是这样的人,还说个屁!

只是,自己让人说的话,又不能收回去。

看到台下气氛微妙,方天定说道:“易水寒加入我军,累计斩首sān ji,端得勇猛。

鉴于兄弟们多有犯罪落草,后又投奔我军者,我在此宣布,已在军中者,旧罪不究,再犯必惩。

新加入者,但凡在我义军起兵之前,或在赵宋区域犯罪者,须得主动交代清楚,并以功赎罪。”

易水寒拜下,哽咽道:“多谢首领宽恕,想我加入义军以来,听到军纪严明,心内总是惴惴。

又见百姓爱戴,想起自己罪过,直欲zi shā谢罪……”

方天定扶起易水寒,道:“既然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过,要时刻警戒自己不要再犯,若是心下难安,奋勇作战,争取早日推翻赵宋,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便是。”

易水寒下台,方天定继续点名。

这次学乖了,点的是苏州城内投军的士卒家公瑾。

没让方天定失望,家公瑾是真的惨。

一年到头,比牛干的多,比狗累的惨,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反倒是欠了一屁股gāo li dài。

屡遭逼迫,不得已卖了妹妹,全家人才苟活了下来。

接下来十余人,都是差不多的境况。

说到最后,台上说话的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台下的也是双眼含泪,心有戚戚。

感觉火候已到,方天定说道:“大家的苦难,其基本原因在于赵宋的昏暗,使得公道不能伸张。

根本原因,还是土地被富户垄断,导致大家吃不饱穿不暖……

我们起兵,有实现自身价值的因素,更多的是为了天下百姓再无苦楚,所以,我等首先要严守军纪……”

方天定就着大家的遭遇,仔细分析了一番现在的情况,进行了扎实的思想教育。

听到人与土地资源的矛盾,杜壆问道:“就算我军取得天下,均分了土地,可是人口总会变多,总有不够的那一天,这如何解决?”

听到杜壆问题,方天定很开心。

不怕你不闻不问不动心,只要发问,说明已把义军当了家。

方天定回道:“大宋的土地不够,还有辽金大理,更远处还有占城李朝高丽东瀛。

只要一直打下去,就不怕土地不够分。”

杜壆又道:“刀兵不止,遭殃的还不是百姓么。”

方天定反问道:“没粮饿死,拿把刀弄到土地,你选哪个?”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抢咯。

见杜壆要坐回去,方天定说道:“杜壆兄弟初来,今天也走马观花看了军队,不防说说评价。”

杜壆道:“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端得精锐。

在我想来,赵宋必然不可抵挡。”

大概看了一遍,杜壆等人也了解了义军的精锐。

要是比较,比王庆麾下士卒强了无数倍。

看到义军前途,又得方天定看中,十将也死心塌地地留了下来。

方天定又道:“袁朗兄弟,刚刚听了大家诉苦,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

袁朗道:“都怪朝廷,害的大家吃不饱饭。”

方天定笑道:“袁朗兄弟,你可说说为何与王庆处入伙么?”

袁朗道:“我因酒后和人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了人,才投奔王庆的。”

这又是一个混人,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天定问道:“你说说,你因何事和谁人争执的。”

袁朗道:“那一日,我吃了些酒,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李大户,那狗贼不依不挠,非要我陪衣裳,是故起了争执。”

方天定又问:“李大户又是何人?”

袁朗冷哼一声,说道:“他可不是好人,勾结官府压迫良民,放gāo li dài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

方天定看下台下,说道:“即如此,袁朗兄弟倒是为民除害了。”

众人皆以为然。

十人轮流说了一遍,倒是没有让方天定失望。

杜壆是因为土地被占,杀人后落草为寇。

糜胜因为不识字,被骗欠了gāo li dài,怒而杀人全家。

马家兄弟原是宋兵,因为粮饷被上官私吞,气不过杀官潜逃。

酆泰与滕家兄弟是私商,见到王庆做大,便去投奔了。

这年头,因为盐铁酒专卖,价格高昂,做私商可不是少数,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胡显胡俊是渔夫,因为朝廷课税太重,过的不痛快,索性投靠了王庆。

期间,方天定免不了分析一番。

一切都怪赵佶。

诉说了心思,杜壆等人心中的隔阂,不知不觉消散一空。

四十五 分兵而进

车船相接,一望无边,旌旗飘扬,遮天蔽日,征尘滚滚,直如一条黄龙横行大地。

六万大军沿着运河有序前进,三千水军驾船负责运输粮秣辎重。

看着身后的二十多大将,方天定感觉自己是真的阔了。

石宝、邓元觉、包道乙、厉天闰、杜壆、糜胜、袁朗,刘赟……

身后从来没有这么多能打的。

集合原来王庆和方腊麾下的高端战力,梁山好汉再来,输赢且不论,溅宋江一脸血是必然的。

而且,调兵遣将时,不用担心左右支拙了。

此去,必至大江边饮马。

当然,杜壆等人初来乍到,对义军的指挥调度还不熟悉,只能跟在后面学习。

对于这帮好汉,方天定也很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杜壆等十人,很可能是四寇中除了方腊势力外,唯一能拐来的,当然不能让他们长歪了。

马上,方天定笑道:“诸位兄弟,对于战争论等书可有领悟?”

杜壆道:“醍醐灌顶,今日方知战争之奇妙。”

不愧是能做都督的人,领悟能力不一般。

再看糜胜和袁朗,一脸懵逼的模样。

方天定道:“糜胜、袁朗两位兄弟可要努力学习,不求你们考科举,起码也要能识字吧。”

这两睁眼瞎,让他们读书比杀人还难受,方天定也是头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

糜胜说道:“哥哥见谅,实在读不得书。”

方天定道:“若不识军略,如何部领大军出征?”

袁朗嘀咕道:“左右听哥哥号令,你说怎么打便怎么打。”

头疼。

方天定道:“若我做了那龙椅,金国西夏来犯,你也要我御驾亲征么?等你领兵在外,我下达命令,你却看不懂,如何打仗?

再则,不说其他,若是又像縻貹兄弟一样被人骗着,在反书上按了手印,你让我如何是好?”

縻貹嘟着嘴,道:“如何又扯上我了。”

众人都笑。

一路秋毫无犯,走了五十里,大军扎营休息。

方天定提了根柳条,亲自督促袁朗、糜胜识字。

若是走神,便给一鞭子,手下绝无容情之处。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两人也不做反抗,被打了一顿,只得耐着性子努力学。

至于学会了几个字,不说也罢。

第二天,大军拔营。

傍晚时分,开到了无锡县境内。

负责探哨的张俭遣人来报,无锡县内官员已经跑路,城内也无人守御,张俭已经带着二百余骑兵占据了城门。

闻言,方天定下令分出一部三千人,先行占据无锡县城。

不一刻,大军到了城外。

直接一群百姓,担酒牵羊等在路边。

方天定连忙跳下马,走了过去。

百姓齐齐拜下,哭泣道:“吾等渴盼义军久矣,何故来得如此迟缓。”

方天定扶起前方老者,道:“我军已到,诸位有何冤屈,尽可以申告。”

老者一一道出,方天定听了,直气炸了肺。

元宵突袭苏州,城外警戒的大军四散而逃,无锡距离苏州不过百余里,自然得到了消息。

寻思贼势浩大难挡,知县许韵便要逃离,只是朝廷对弃逃城池者惩处甚严,是故踌躇。

县丞易魅也是想跑,只是许韵不跑,他也不敢。

于是,易魅建议道:“贼势汹汹,实难抵挡,便是殉城,亦无益处,为今之计,只有烧毁官仓,迁移民众,既可以迟滞贼军北上,又可以坚壁清野。”

许韵一听便明了易魅的意思。

迁移民众,肯定只带走城中大户。

这个倒是容易,贼军打下苏州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城乡大户都已经走的干净了。

至于平头百姓,管他们去死。

烧毁官仓肯定不妥当,只是想到那么多白白钱粮留给贼军,许韵就心如刀割。

若是烧毁,账册肯定也不能留。

那么,仓中到底有多少东西?鬼知道。

加紧搬运了一阵后,大火从官仓蹿起。

百姓见走水,自然前来救火,却没想许韵为了烧的彻底,竟然禁止百姓救火。

等到宋兵撤退,火已起的大了。

百姓自发救火,即无组织,又无何用器械,已然无法扑灭。

大火烧了一天,直直烧毁半个无锡城才被扑灭。

一场大火,死伤千余人,受灾者五千余户。

方天定进城一看,果然处处残垣断壁,烟味缠绕鼻间,挥之不去。

无锡县,废了。

义军不但无法从中获得补充,还要倒贴一大笔钱粮进去。

即使是亏本买卖,方天定也要做。

取天下,总不能一直顺风顺水的。

再说,也不一定会亏本,许韵的这把火放了,烧的不止是房屋,还有民心。

假如义军败退,宋军打到无锡县下,无锡县城内的百姓肯定拼死抵抗。

“冯喜!”方天定叫道。

听到召唤,冯喜如鬼魅般出现在方天定面前。

搞情报不多久,冯喜就由冯掌柜变成了冯幽灵,走路都不带脚步声的。

方天定下令道:“发布通缉令,有擒杀许韵、易魅等人者,赏金五千两白银,若携带其人头至义军者,八品官起步。

另外,广布告示,但凡残民害民者,我军绝不饶恕。”

“是。”冯喜倏地消失。

方天定又道:“蓝墨,即刻上任,调集军粮,赈济灾民,城池重建事宜如苏州故。”

蓝墨领命而去。

在地方官培训中成绩优异,又跟着刘韐处理了苏州事宜,蓝墨担任知县基本没有问题。

而且无锡县的情况和苏州差不多,流程他也知道。

雇佣百姓修建房屋,募兵,这两张牌打出去,问题就能解决大半。

大军在城外驻扎一夜,方天定也安排妥当了无锡县内的事物。

第二天,众将齐集。

方天定下令,石宝带马勥、马劲、刘赟、段恺四将,领兵一万五,前去攻打常熟。

占领常熟后,沿江西上,取江阴。

历天佑与滕戣、滕戡领兵三千驻守无锡,待一万新兵招募完毕,并训练后,再行领军跟上。

安排妥当,方天定领着大军,继续北上。

这次战斗,除非到了江宁府,否则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

宣州,经过一番苦战,义军终于占领了南陵县。

呸,王寅吐出一口血沫,说道:“圣公,宣州全境已下,下一个目标何处?”

方腊摸着胡须,看向北方,道:“按照计划,取芜湖。”

王寅是歙州山中石匠出身,惯使一条钢枪,这条枪神出鬼没,万夫莫挡。

又因给人雕刻碑石,需要识文断字,文略也是斐然,投靠义军不久,便成了方腊左膀右臂。

王寅回道:“圣公,大郎策略并无不妥,然而若是全jun zhuǎn向芜湖,怕是太平州会来袭扰。”

方腊颌首,道:“你有意见,但提不妨。”

王寅道:“以一军威逼太平州,使其不敢轻动,待到芜湖下,再起大军攻打不迟。”

吕师囊接道:“此言在理。”

方腊领两千兵离开清溪县,第一个去处便是吕师囊家所在的泾县。

得知方腊至,吕师囊先是里应外合破了泾县,又倾尽家财为义军军用。

真恨不得卖肝mài shèn支持义军。

正因为吕师囊支持,方腊这一路得以迅速壮大,吕师囊也成了方腊的智囊。

方腊问道:“尔等谁人领兵,威逼太平州。”

想了想,吕师囊主动说道:“我带兵走一遭,只是需要大将协助。”

方腊叫道:“方杰,暂调你为吕师囊副将,前往太平州走一遭。”

此去太平州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注定没有功劳,方杰如何愿意?

只是推拒不得,只能领命。

方腊又道:“此去太平,战事不多,大郎送回的兵书战策,你多多学习,若有困惑,不妨请教师囊。”

方杰回道:“伯父放心便是。”

方杰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方腊能放心才怪。

只是也没办法,且由他去。

策略已定,西路大军分为两路,各往目标而去。

四十六 田虎灭,王庆危

二月二十八,东京城,市曹之内人从众,真是热闹非凡。

火云居恰巧经过,见到如此景象,不禁好奇。

拉住一老者,火云居拜道:“老丈请了。”

老者道:“客人有事,但说无妨。”

火云居道:“小子因事离开东京月余,近日方回,却不知道发生何事,让众人齐聚这市曹内。”

老者笑道:“梁山好汉刚破了河北反贼,捉得田虎、田豹、田彪三贼押来东京,今日正是三贼开剐的日子。”

火云居闻言一惊,暗道大意。

自从被方天定派遣来京,火云居已在东京潜伏了四个多月,其职责,便是盯着宋江的举动。

原以为,只要盯紧梁山大军驻地,便能知晓其动静,却不想田虎都要开剐了,宋江却没回来。

心思急转间,火云居拜了一拜,道:“原来如此,多谢老丈告知。”

老者道了声无妨,转身向着里面继续观望起来。

火云居不再停留,一溜烟出了城,召来手下,道:“速速回家,就道,山倒房将塌。”

此乃暗语,虎居山林,便以山代指田虎,山倒便是田虎完蛋。

因王庆发迹于房山,便以房指代王庆。

房屋将塌陷,便是王庆要倒霉了。

手下大惊,道:“并没有看到梁山大军回转,山如何倒了。”

火云居苦笑,道:“田虎吃了擒,已经在市曹开剐了。”

手下亦是惊讶,这时间,可比方天定预计的早了两个月。

只是事关重大,火云居不敢怠慢,连差手下回家报信。

按照预案,火云居又遣人往房州去,散播消息。

安排完毕,火云居又回刑场,田虎三兄弟已死,百姓都已散去,只有三人人跪在一张供桌前。

供桌上,有两张小相,小相前并排放着三颗人头,却不是田虎三兄弟还能是谁。

思虑片刻,火云居来到一个执勤士卒前,拜道:“这位好汉请了。”

顺手之间,免不了递过去一锭银子。

士卒接了银子,倒也客气,还了一礼。

火云居问道:“敢问那三人是谁,居然能把田虎人头用来祭拜。”

士卒回道:“领头的乃鼎鼎有名的好汉,梁山没羽箭张清便是,另一位却是他的夫人,同样使的一手好飞石。

两人在河北,都建立了好大功勋,张清夫妇押着田虎进京,只要报仇……”

仇琼英的事迹,东京城内都传遍了,这士卒完整说了一遍。

“据说官家已经下旨,张清夫妇祭奠完毕,便前往宛州,征讨王庆。”

又说了一阵,仇琼英祭奠已毕,同张清、叶清望阙谢恩,转身离去。

火云居有心攀谈,只是无人引荐,显得唐突。

若是露出形状,反倒不美。

想了想,便去枢密府外,找到平时里结交的书吏,以吃酒为由请了出来。

酒过三巡,书吏尽数把官家下旨,令宋江征讨淮西王庆的事情说了一遍。

消息确凿,再无疑虑。

火云居连忙再派手下,把详细消息带回去。

且说南丰城内,王庆双眼冒火地盯着段二,只气的说不出话来。

本因为方腊上表称臣的喜悦,早就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气煞我也~”

王庆怒喝一声,捡起一个玻璃镜子作势要摔,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舍得,复又放下。

段二亦是怒气未消,道:“大王,那方天定端得不当人子,还请大王发兵征讨,也好教他知道我国威风。”

王庆冷笑道:“此去东南千余里,多有宋国疆域阻隔,你且说,如何征讨?”

没法征讨。

要是有本事打到方腊,王庆如何才占据八州,早就划江而治,直接称帝了。

王庆并文武商量一阵,并无良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怒气填膺间,李助匆忙进了大殿,拜道:“大王,大事不好。”

王庆道:“何事如此惊慌。”

李助道:“有东京客人来投,道朝廷已经平了河北田虎,不日即将来征讨淮西。”

王庆冷笑道:“我道是何事,原来却是宋军来讨打,且由他来,待打退了,正好再取几州之地也好。”

这话,是有底气的。

童贯、蔡攸领了几万大军来讨,却是不堪一击,被王庆等人打的落荒而逃。

占据房州以来,王庆等人南征北战,全无敌手,便是童贯蔡攸亲来,也被打的屁滚尿流,自然骄横起来,如何会把宋兵看在眼里。

李助道:“大王容禀,此次所来,非同小可,乃是山东宋江部领的梁山军兵。”

王庆悚然而惊,不自觉站起来,问道:“当真?”

由不得王庆不惊。

他本是东京人,山东本来不远,素来听闻梁山的事迹。

梁山众人闹了东京,还能全身而退,又屡次击败官军,更生擒了高俅,他也是知晓的清楚。

其余人等距离遥远,却不知道梁山好汉厉害。

段二道:“那伙草寇选择招安,想来也无甚本事,只待他来,杀个片甲不留,也好出口鸟气。”

他还是对方腊戏耍耿耿于怀。

王庆却没理他,只对李助说道:“军师可有教我?”

李助道:“梁山势大,未免被个个击破,只得调兵遣将,谨守紧要去处,不要紧的全部放弃,集中力量对抗。”

众人都觉得这话好熟悉,仔细一想,却不是方天定回信中说的计策。

段五冷笑道:“军师何故涨别人威风,灭自家志气,只管做过一场便是。”

众人皆以为然。

李助把梁山好汉的厉害说了,众人只是不信。

没奈何,王庆令段二、邱翔部领五万大军,迎战梁山大军。

若是胜,自然一鼓作气打回去,若是败,便按照方天定计策,据紧要处坚守,以待时变。

待到众人退去,王庆唤住李助,道:“你且派人去方腊处,说些好话,求的一些援军也好。”

李助道:“此计可行,只怕难成,想那方天定拐了我等十员大将,必然是预料到了今天,怕是不会调派援军。”

王庆道:“总要试上一试,我等同气连枝,我过不了,他也难受。”

李助应下,派人前去东南求援。

常州境内,冯喜急匆匆找到方天定,道:“首领,确凿消息,田虎灭,宋江已经南下淮西,准备进剿。”

方天定一愣,叹道:“王庆危矣。”

冯喜并没有掩饰,杜壆等人也听得清楚。

听到方天定评价,杜壆纠结片刻,道:“首领,王庆与我军同气连枝,是否可以派兵支援一二。”

虽然已经彻底留在义军内,杜壆的心里对王庆还是有些感情的。

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方天定自然也懂,却摇头道:“两军途中多有阻隔,大军难以支援,少量部队只是杯水车薪,济不得用处。

正因为知道王庆必亡,我才拐得你等来到此处,不为其他,只是收缩力量,以求对抗赵宋。”

杜壆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庆败亡,心中也不是滋味。

方天定察觉到杜壆心意,又道:“目下我军主要任务,便是攻取江宁府,以占据地利。

若是王庆仍未败亡,我军或可以用围魏救赵之计解其困厄。

再不济,亦可以收留王庆,许他一世富贵便是。”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杜壆默然。

方天定喝令道:“全军继续前进,务必克期进至常州城下。”

大军沿途所至,各县官军皆是望风而逃。

一路行来,几乎就是武装游行。

然而,方天定还是有些心焦。

宋江已经南下淮西,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然南下征讨。

时间,真的不多了。

若是不能占据江宁府,怕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四十七 下常州

大军一路开到常州城下。

按照套路,围三阙一。

方天定喝令道:“射箭劝降。”

骑兵四散,靠近城墙后绕城疾奔,不断射出箭矢。

当然,都是去了箭头,绑了书信的箭矢。

城墙上难免骚动,只是不知何故,并没有反击。

程序走完,方天定下令收兵。

天色将黑,连夜攻城并不可取,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大营内,士卒已经休息,方天定召集众将议事。

帅帐中央的沙盘,正是常州城池模型。

方天定道:“各位,常州城高壕深,若是强攻,损失必然巨大,谁有良策,尽可提出。”

尽皆沉默。

行军途中,就攻打常州的战斗已经开了许多次会议,若是对方坚守,只能强攻,别无他法。

方天定打破沉默,道:“既然没有他法,各自回去休息,准备明日大战。”

众将各自散去。

明日,必然是血流成河。

具体伤亡多少,就看守军意志有多强。

城内,知州府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一共十辆马车,其中九辆车上堆满了红木箱子,另一辆车上是知州文泉的家眷。

不一刻,装载完毕,文泉上了车,喝道出发。

刚出了知州衙门,一彪军马出现,拦住了车队。

文泉掀开车帘一看,拦住车队的却是置制使苏叶。

苏叶盯着文泉,道:“相公欲弃城出逃,全不顾忌朝廷法度乎?”

文泉以手掩面,道:“贼势浩大,城中兵微将寡,实在守不得,便是朝廷见责,也好过丢了性命。”

不怪文泉信心不足。

义军起兵,一路势如破竹,便是越州刘韐那等能打的都失败了,让文泉这个纯文人有什么办法。

听到义军开来,城中那些为非作歹的害民大户全都逃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文泉早就想跑了,只是顾忌朝廷法度,一直犹豫不决,直到贼军开到城下,才下定决心跑路。

这些,苏叶也都知道,只是不甘心。

苏叶劝道:“我等身负朝廷重任,守土有责,便是击贼死,朝廷自有嘉奖,史书也有美名留下,岂不快哉?

弃城而逃,把这大好城池留之贼手,不止朝廷降罪,史书上也不光彩,何苦来哉?”

文泉以袖掩面,只是不语。

知道文泉出逃之心坚定,苏叶很忧伤,叹了口气,说道:“即如此,还请相公轻车简从,以便离开。”

文泉道:“不行,车中尽是收集的古籍,实不能断送于此。”

苏叶道:“十辆车,动静颇大,贼军定然发现,若是遭遇阻拦,相公又当如何?听闻贼军不掠财,不毁物,若是暗放于某宅内,也有再取之时,也好过毁于路途。”

“也罢。”文泉择摸着取出几本书塞进怀里,道:“这些书籍,还请苏将军照看一二。”

苏叶拱拱手,算是应下。

文泉并家人共乘一辆车,真的是轻车简从出了城。

看着文泉消失在黑暗中,苏叶叹了口气,下令关闭城门。

随着文泉离开,宋军的士气也降到了冰点。

一士卒忍不住说道:“将军,知州都离开了,不如我们也开城投降算了。

左右义军仁义,我等也没恶行,义军也不会亏待将军。”

苏叶惨笑道:“我受朝廷重托,岂可贪生怕死。

明日,我当出城一战,便把这条性命报答了朝廷的重托。

尔等若是不愿随我出城,便各自回家去吧。”

听其言语,已然萌生了死志。

士卒闻言,都是感动,想到苏叶平日待大家不薄,尽皆拜下,道:“誓死追随将军,拼的一死而已。”

倒是没人放言能够抵挡义军。

实在是没信心。

城中兵不过五千,将不过一员,更兼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怎么打?

若非苏叶深得士卒拥戴,早被人绑起来送去义军大营了。

城外大营沉浸在静谧中,却有数千骑兵绕城巡查不休。

这是为了防止城中有人出逃,也是防止城内突袭大营。

突然,厉天闰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轱辘声。

“都有,随我前往查看。”

待到近前,只见十余宋军护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必然是一条大鱼,厉天闰立刻做出了判断。

见到义军出现,宋军士卒转身就跑,连象征性反抗都没有。

可惜,这些士卒只长了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不一刻,全部被擒获。

厉天闰喝道:“车内的人出来,否则别怪我军强攻了!”

“切勿攻击。”

战战兢兢中,文泉出了马车。

厉天闰借着火把一看,乐了,道:“文知州别来无恙,何故连夜出城呢。”

文泉垂首束手,讷讷不语。

城内重要官员的情报,各将都是记在了心里,是故一眼认出。

厉天闰也知道文泉是个庸官,才能一般,却也没什么恶迹,便道:“文知州,且与我去大营,听从处置吧。”

文泉踌躇片刻,重新上车,跟着厉天闰前往义军大营。

若非怕死,他也不会连夜弃城而逃了。

只是此刻有些后悔,悔不该大军到了城下才走。

到了营门口,报明身份,对了口令,厉天闰来到帅帐。

“今夜巡哨,擒获文泉家小在此。”

立了功,厉天闰也很开心。

生擒一州知州,可不是容易遇上的。

方天定看着畏畏缩缩的文泉,问道:“阁下怀中鼓鼓囊囊,却不知道何物?”

文泉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并不吭声。

“想必是钱财。”

厉天闰冷笑一声,不顾文泉抵死反抗,扒开文泉双臂,从他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放开,这可是前朝孤本,端得珍贵,岂能亵渎!”被推到一边的文泉怒喝不止。

厉天闰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几本书。

这时,又有士卒汇报,马车里只搜出百余两散碎银子,其余都是书籍。

厉天闰笑道:“倒是和情报相符,果真是一个嗜书如命的呆子。”

方天定道:“倒也有用,且带去杭州,协助刘老先生编字典去。”

听到性命无忧,文泉长舒一口气,任凭士卒带了下去。

第二天,大军饱餐一顿,开拨出营,来到城下列阵。

方天定下令道:“来人,前去挑战……”

话音未落,只见城门洞开,一将领着百十人出了城来。

不是苏叶还能有谁。

苏叶打马来到近前,喝道:“朝廷钦命,常州置制使苏叶在此,谁敢来战!”

縻貹喝道:“首领少待,看我见功。”

说完,縻貹担着长柄开山大斧,催动坐下高头卷毛黄马,出了阵去。

苏叶也不答话,挺枪打马便冲了过来。

縻貹大喝一声,一斧头劈了过去。

却没想,苏叶对劈来的斧头视若无睹,只是把枪刺向縻貹咽喉。

尽管可以把苏叶一斧两断,然而自己也会被苏叶洞穿咽喉,这等两败俱伤的事情,縻貹自然不干,连忙回斧格挡。

却没想,苏叶处处强攻,招招搏命,只要和縻貹同归于尽。

任你如何强横,也要怕那不要命的。

縻貹顿落下风,只能左右支拙。

“这将却是自寻死路!”杜壆冷笑一声,便要出阵相助。

“且慢。”方天定阻拦,道:“縻貹尽可以支持,且让他打一阵。”

果然,二十合后,苏叶力气已经散乱,虽然还在拼命,却也没了威胁。

縻貹大喝一声,斩苏叶于马下。

那些士卒见苏叶阵亡,齐齐落了兵器。

只见一人来到阵前,拜道:“首领容禀,苏将军以死明志,求仁得仁,我等不敢怨愤,只求允许我等收敛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可!”方天定允许。

同意宋兵给苏叶收尸后,方天定又让叶贵送上金银,给苏叶厚葬。

想要自己的手下忠心耿耿,必须要优待其他忠心的人,不管是不是敌人。

苏叶出城后,城门一直未关,城内守军都有降心,方天定喝令大军进城。

四十八 安插内应

延陵县内,方天定看着满城废墟,直气炸了肺。

官库毁于一炬,房舍大量焚毁,大半座县城都是火烧烟熏后留下的残骸。

比无锡县的情况严重了许多。

原来,镇江府知府采纳了逃奔而来的无锡县知县建议,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以求对抗义军。

于是,兵过如篦,又是一把大火。

大小官员并富户都已躲进丹徒县内,只余升斗小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邵俊冷哼道:“如此朝廷,怎可称为朝廷,便是贼匪亦不如。”

方天定吐出一口浊气,道:“不知其他两路却又如何。”

“估计也差不多!”邵俊接道。

看了眼身后犹自抽泣的百姓,方天定下令:“调拨军粮,赈济百姓,一切如苏州故。

令,通传苏州,调刘韐任镇江府知府,以恢复民生。

再令,从杭州调拨粮食、衣物,勿使百姓有缺。”

叶贵领命,前去通传。

方天定又道:“传令全军,此次打破丹徒,城内大小官员并参与放火者,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

这是方天定第一次下达如此血腥的命令。

难得的,没人反驳。

实在是眼前的惨况太让人触目惊心了。

清理废墟的士卒,不时从中起出烧的焦烂的尸体。

更有百姓躲在家中水缸里,被活生生煮熟的。

如此惨状,不杀人不足以泄愤。

五千士卒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废墟清理一遍,发现尸体三千余具。

粗略估算,全城死于大火者六千余人,几近一半。

又有丹阳、金坛两县来报,两地合计死伤两万余,所有钱粮尽皆被掠夺一空。

众将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进丹徒县,把那些狗官挫骨扬灰,以为百姓报仇。

“城中百姓可都安顿完毕?”方天定问胡铨道。

胡铨答道:“已经安顿完毕,只是百姓从军意愿强烈,难以劝解。”

两日功夫,义军从城内招收了三千青壮,几乎把适龄青壮全部招募。

百姓尤不满足,上至七十驼背老者,下至十岁懵懂孩童,都想跟着义军打进丹徒县,报仇雪恨。

只是不可能把这座城池变成空城,方天定没开口继续招募兵丁。

方天定道:“你初为县令,即接手了一片废墟,可有信心治理好延陵?”

胡铨拜道:“若有一个百姓冻饿而死,以头抵罪!”

掷地有声。

看了城内惨状,胡铨心底对赵宋的那丝幻想彻底破灭,此刻只盼义军打进东京城,解民于倒悬。

两人商议间,縻貹进来,道:“茅山方向,有千余贼寇正向延陵而来。”

方天定冷笑道:“区区蟊贼,也敢犯我城池,端得不知死活。

点三千兵,一个不留!”

大家心里正不爽呢,有不开眼的撞到枪尖上,当然要出口恶气。

不一刻,大军整备出城。

行了三里,只见千余贼寇浩浩荡荡而来。

见到大军,贼寇立刻原地停下,却又乱做一团,喧喧嚷嚷个不停。

方天定打马上前,喝道:“无知蟊贼,敢来捋我义军虎须,可知死字怎么写?”

只见一头目打马而出,直趋方天定跟前,滚落马鞍,拜道:“小人卫忠,见过大王,我等听闻义军占了延陵县,特下茅山来投。”

卫忠?这也是方腊手下的大将,官拜六军指挥使。

只是没什么战绩,领兵出场两回,便没了下落,算是打了一回酱油。

不过,既然有好汉来投,方天定当然不好推拒。

主要是,茅山贼寇名声还行,虽然也抢掠,却不滥杀。

方天定扶起卫忠,道:“首领来投,不胜欢喜,且请回城说话。”

卫忠道:“大王莫急,还有三个兄弟,同样好本事,且引来相见。”

卫忠回到阵中,引了三个好汉过来。

三人拜道:“小人吴升{蒋印,卫亨},见过大王。”

这三个,方天定也是记得的。

卢俊义攻打独松关时,三人同为守将,连日下山搦战,直到蒋印为林冲所伤,才坚守不出。

能够和林冲厮杀多日,说明武艺也不错。

当然,这三人最后被活捉,也不必多说。

虽然没能厮杀一场发泄心中愤怒,但是收了四人,也算不无小补。

叙了几句话,众人进城。

看到城中废墟,卫忠手下的喽啰,尽皆失声痛哭。

便是卫忠四人也心有戚戚。

一个喽啰跪倒在方天定面前,不住磕头道:“大王,还请给城中乡亲报仇啊!”

方天定扶起他,道:“此去必然打破丹徒县,全克镇江府,到时候,所有罪犯一一清算,绝不放过。”

“多谢大王!”众多喽啰拜道。

卫忠道:“山寨里的喽啰,大多是延陵本地人,多有亲眷故旧在城内,是故如此。”

方天定表示理解。

卫忠又道:“大王此去,怕是难下丹徒,我有一计,只是踌躇,未知大王可愿一听。”

丹徒县是镇江府治所,城高壕深不必多说。

因为收缩防御,镇江府四县所有兵丁全部集中在丹徒城内。

细作打听的明白,城内宋军已经超过了三万。

各处府库所藏全部转运进了丹徒,城内钱粮、兵甲全都不缺。

又因为各处大户大多躲进了丹徒城,他们也都带了家丁、护卫,也凑出四万多守城队。

这些人都是青壮,不乏武力强横者,且绝对不会投降的,抵抗意志绝对坚定。

加上大笔赏金,更是士气高涨。

想要打下丹徒,全取镇江府,不经历苦战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卫忠有办法,方天定连忙请教。

卫忠道:“因为本乡本土,我等与延陵官府多有来往,其中延陵县都尉刘康,更是与我交流甚密,多次招揽与我。

因为不愿受那些昏官的气,我等一直虚与委蛇,没有接受。

前几日,刘康又来,亲自邀我前往丹徒县,共抗义军。

我只托辞需要收拾家当,假意安抚了他。

如今丹徒难下,我愿率军混入,以为大军内应。”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可有把握,若是贼人奸计,怕是断送了几位兄弟。”

卫忠道:“应该是真,贼人惧怕义军势大,不择手段招揽各路豪杰。

据我所知,镇江府内各家山寨,尽皆被招揽,我打听的明白,选择投效者颇多。”

这不奇怪,大多数贼寇遇到洗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守住镇江府,投效的贼寇立刻漂白成官身,有积蓄的退役从良,自去快活,没积蓄的,也可以吃一份军饷。

实在不如意的,号衣一脱,重操旧业便是。

怎么都不亏。

方天定又道:“兄弟麾下多有深仇血恨,只怕藏不住心思,暴露了形迹。”

卫忠道:“无妨,手下喽啰我都熟识,只选那老成稳重的带进去便是,必不出现纰漏。”

包道乙道:“首长,且让我与卫忠首领走上一遭,再不济,也要探明城内情况。”

丹徒县防守森严,细作已经失去了联络,如今城内什么情况,大家也是两眼一抹黑。

只是顾虑几人安全,方天定踌躇不决。

包道乙又道:“茅山本是道家圣地,有一二道士入了伙,也不奇怪。”

卫忠又道:“想那城内定然不安,有道士入城,定然有请教者,说不得便能有收获。”

权衡一番,方天定道:“即如此,便拜托几位兄弟走一遭,只是安全为上。”

几人拜道:“兄长放心,必不负重托。”

商议妥当,卫忠点了三百余忠心可靠的喽啰,连夜赶向丹徒。

他们必须抢在义军合围前混进城,若是大军合围,这三百多人塞牙缝都不够的,再想进城,就显的假了。

讲真,方天定也不觉得这三百多人能起什么作用,只当一步闲棋了。

左右还是要依靠刀枪。

四十九 镇江

三月初十,方天定领着大军来到丹徒县城下。

各路大军并援军也一同到达。

马步军五万,新兵两万,水军一万,合计八万大军。

为了打破丹徒,方天定也是拼了,精兵强将全都调了来。

实在是三县惨状,把人给气炸了。

东门外十里,是义军主营。

西、南两门外各扎下一个偏营,有大将镇守。

只是北门临江,又有北固山,实在无法扎营,不得不实行围三阙一的策略。

方天定道:“此战必破丹徒,城内宋贼一个不留,各位可有教我?”

邵俊道:“镇江之重要,自不待言,只是要全歼,须得水军见功,先破金山、焦山,再取北固山,如此,城内宋贼便为瓮中之鳖。”

镇江的地理位置优越,背山面江,形势雄险,为镇守江防之地,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运河与大江交汇之处就在镇江,只这一条,便决定了义军若想据守江南,必然要拿下镇江。

只是不好打。

城北北固山和江心的金焦二山且不说,便是城外,还有天福山、磨笄山、菊花山。

此三座山头不过三四十丈高,也不险峻,只是居高临下俯视义军。

山头上各有三千人的小寨,若不拔除,攻城时难免腹背受敌。

方天定与众将商议战策时,镇江府衙内也是官将云集,喧喧嚷嚷。

知府、防御使、置制使、转运使、通判等大小官员,还有那些出钱出力出人的大户代表,齐聚一堂。

知府师安道:“贼兵十万,威逼而来,诸位可有应敌之策。”

无锡知县许韵道:“城内兵多将广,钱粮丰足,踞城而守,待其师老疲惫,当可一鼓破之。”

这也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本来大家就是制定的这个策略。

只是许韵心虚,不彰显存在感不安心。

师安说道:“贼军初至,须得挫其锐气才好守城,可有人愿意出战?”

这话一出,尽皆沉默。

贼军勇将颇多,出去搦战,岂不是找死?

师安见无人应答,继续道:“若有人出城搦战,胜则重赏,败亦不咎。”

“我有人举荐。”

“我愿领兵出战。”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师安看去,愿领兵出战的乃是张俊。

张俊原是弓箭手出身,素有勇力,此次由山东公干而来,因为贼军要来,便留下来御敌。

要举荐人的,却是延陵县尉刘康。

师安道:“伯英少待,刘都尉且说举荐何人?”

刘康道:“反贼侵扰乡里甚重,便是其余贼匪亦不服气,今有茅山土著卫忠四人来投,其人武勇,或可重用。”

师安道:“且唤来一看。”

四人进来,师安见其身材甚是魁伟,又膀大腰圆,便有几分欣赏。

师安道:“你四人姓甚名谁?”

四人拜道:“小人卫忠{蒋印、吴升、卫亨},见过知州相公。”

师安问:“刘都尉举荐尔等四人击贼,可敢领兵出战?”

卫忠道:“吾等虽落草,却是生活所迫,心中也有几分忠义。

方腊贼子无父无君,又弄那劳什子食菜魔教,吾等甚为不耻。是故,我兄弟下山以抗。

刘都尉不弃,赐了我等出身,正当奋勇向前以报答。”

师安大喜,道:“即如此,便令张伯英为主将,你四人为偏将,但有胜利,必报朝廷以嘉奖。”

五人齐齐拜谢。

商议一阵调兵遣将,安排抵定,只待明日开城出战。

离开了府衙,卫忠对张俊道:“尝闻将军勇名,明日出战,还请照拂。”

张俊笑道:“好说,我等当齐心协力,总要得些功劳,才好回转。”

“定然唯将军马首是瞻。”卫忠四人拜道。

见张俊态度冷淡,卫忠也熄了攀谈的心思,直接告辞离开。

等到回了住所,卫忠道:“想这张俊敢领兵出战,必有本事,须得想办法示警才好。”

吴升道:“大可不必,义军大将甚多,一个张俊也翻不起浪来。只是我等行止,却要仔细斟酌。”

卫亨道:“不若直接反水抢门,接应大军入城。”

卫忠摇头,道:“城内有城,抢不得门。再则,我等心腹尽被拆开,又无人手可用,实在难成。”

原来,卫忠等人进城后,手下喽啰便被调走打散,混入了其他地方。

城中管束森严,每人只能在指定区域活动,便是串联亦不可得。

进来几天,四人连城内情况都没摸清,实在憋屈的紧。

思虑间,蒋印道:“先把所知所见传递出去,若有可能,见得几场功劳,待升到高位,总有用处。”

“善,便如此办理。”卫忠说道。

且说张俊回了住所,整理盔甲,磨砺刀枪,只待明日厮杀。

“机会难得,若是击退贼军,怎么也能向上升一升。”张俊默默地想到。

盘算半晌,张俊觉得自己刚刚做差了,不该冷对卫忠四人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单枪匹马出城,必然难以得胜。

计议一阵,张俊忍痛收拾了百十两银子,前去拜访卫忠四人。

且说师安离了府衙,在百余兵丁护卫下,巡视各处。

做下如此好事,他也知道若是城破,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但凡有闲,必定巡城。

“只要击退贼军,必可调入中枢,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师安如此安慰自己。

升官,才是他下令焚城的主要动力。

击退贼军,便把地方糜烂推到贼军身上,朝廷非但不会见怪,反而会重赏嘉奖。

失败了,难免一死,也不必为如何交代而烦恼。

绕城走了一圈,只听到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歌声。

“天师下凡江南安,草木方盛灰万万。惊雷滚滚三山破,损兵折将亦等闲。待得北士越江来,东华门外自奏凯。”

师安听了,心中一动,喝令左右道:“且去把放歌者请来,莫要失了礼数。”

歌中有师安,想必是指自己,方去一点变成万,是不是方天定或者方腊要被枭首?最后一句预示自己能胜。

只是中间的惊雷和北士却不得其解。

思虑中,只见一道士跟在军健后来到近前。

这道士面相清奇,背着一柄宝剑,颇有高人风范。

道士唱了个喏,道:“见过相公。”

师安回礼道:“道长请了,敢问道长法号,仙乡何处?”

包道乙稽首,道:“贫道太乙,师承茅山。外界妖气纵横,特来镇江城内暂避,借贵气化凶。”

此言甚合师安心意,心内暗喜,问道:“不知道长刚才所唱,作何解释?”

包道乙抬头望天,道:“天机不可泄露。”

师安拜下,恳请道:“世道不靖,妖贼横行,还请道长仗剑出世,助我斩妖除魔,以保天下百姓安宁。”

摩尼教教众大多贫苦,为了互帮互助,教内提倡食素,外人多称之为食菜魔。

方腊骤起,横行江南,官府仍然以魔人视之。

所以包道乙说的妖气纵横,便是说贼人横行,师安说的斩妖除魔,是剿灭贼人。

话中意思,两人都明白。

包道乙仰天一笑,道:“结果天注定,人力不可违,且看,且看!”

师安心中安定,道:“道长如无去处,不防随我回府,自有安置。”

包道乙稽首,道:“本不好打扰,然而要借贵气避灾,只得僭越了。”

师安大喜过望,邀请包道乙同车而行,包道乙也不拒绝,上车坐了。

一路上,师安少不得旁敲侧击,询问此战结果。

包道乙多数不答,偶尔几句,也都暗示贼军必败。

领着包道乙回府,师安亲自选了个僻静别院,又调拨了两个军健服伺。

包道乙目标达成,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和外边联系,却也不急,只安心住下。

五十 水军初战

呜呜呜~

号角声悠扬绵长,掩盖了哗啦啦的水声。

三艘大海鳅船领先,三艘楼船接上,再有三百多艘大小船只环绕左右。

方天定穿着藤甲,腰间还有两个空的葫芦,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

费保同样举着望远镜,一边观望,一边说道:“都打探的明白了,镇江水军不多,只是金山上有一水寨,有三千多水手,两百余船。”

方天定颌首,道:“做好警戒,小心其他方向水军。”

上游江宁府,对面扬州府,都有水军。

若是激战时突然闯来,怕是义军水军要吃大亏。

费保回道:“我等知晓,已经安排妥当了。”

费保又笑道:“虽然我等船只不如宋贼多,却有首长安排的利器,破宋贼不难。”

“有信心就好。”方天定回头打量了船舱,道:“何故许多人不着藤甲,不戴葫芦?”

藤甲浮力出众,穿上后入水不沉,葫芦如同救生圈,是另一个保险。

方天定刚上船,便把这两样穿戴整齐了,看到费保等人不穿,难免要问。

费保笑道:“接战之前再穿也来得及。”

“胡闹!”方天定道:“若是突袭,岂容你等穿戴?

传令下去,凡上船者必着藤甲与葫芦,违者鞭五,再犯递增。”

费保一怔,却没有反驳,安排旗手传令后,主动穿戴藤甲。

方天定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争之中任何情况都会发生,我们细节做到最好,自然不怕变故。

若是有船只突然沉没,我等都穿着藤甲,船上的逃命快速,旁人施救也容易。”

“兄长教训的是。”费保低头受教。

方天定对水军指导不多,然而细节上要求的都比较严格。

只有细节做好,才能做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逆江而上半个时辰,北固山出现在了视野里。

北固山上有宋军驻守,这毫无疑问。

然而,这些居高临下的宋军,其防御都是瞄准陆地的,又没有投石机床弩这等利器,对水面毫无办法。

所以,水军直插金山。

宋军也没有坐视义军经过,几乎看到船队的同时,一道粗壮的狼烟就直冲天空。

“传令,各船备战。”费保下令。

不多时,宋军水军出现在上游。

对水军来说,上游便是地利,可以借助水流获得加速,不论是冲击还是逃亡,都是游刃有余。

不用旗舰命令,胡俊便下令道:“弩炮上弦,炮窗开启。”

咯吱声中,炮手拉动绞盘,随后放上钢制的短矛。

随着漓渚铁矿产量扩大,义军也阔了起来,不但陆军装备了全钢制武器甲胄,便是弩砲也用上了全钢制的箭矢。

水军舰船上的弩砲,当然也是钢制箭矢。

准备就绪,船壁上下两排的窗口依次打开,一共三十六个。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亮银色的矛尖,泛着森森寒光。

此时,上游出现了无数白帆。

镇江水军,来了。

胡显下令道:“阵列线!”

随着旗号,三艘海鳅船船头一调,一字排在大江上。

看到义军排出如此阵列,镇江水军总管秦仝笑道:“果是乌合之众,居然排出如此阵势,是想随时调头嘛。”

其他人皆笑。

为了防备贼军从水上来,镇江府七拼八凑,弄出了二百多条合用的战船。

除了操船的水手,另外又配备了三千余随船士卒,用于接舷作战。

秦仝所乘战舰,便是三十丈长的车船。

车船,亦称明轮船,是用人力驱动运转的明轮船,也称为车轮船。

看到宋军战舰,方天定惊道:“我以为只有海鳅船是明轮,却不想宋军也有。”

费保笑道:“传闻东汉便有,南北朝时代确定,宋贼如何没有。”

方天定惊讶间,只见宋军最大的那只船的望斗上旗帜摇摆。

只见成百上千的火排从镇江水军后蹿出,顺着水势直扑义军而来。

其余战船,亦随着火排冲下。

上游放火烧船,便是地利之一,下游只能忍着。

胡显冷笑道:“下令,不管他,只待战船接近。”

船外都包了铁皮,任凭他烧便是。

不一刻,火排接近。

尽管有铁皮,甲板的士卒还是拿着长长的撑杆,尽量推开靠上来的火排。

只是太多,并不能完全推开。

滚滚烈焰中,铁皮承受着高温的炙烤,士卒们又浇水降温,防止铁皮脱落。

里面的木材只会碳化,不会燃烧,倒是不用担心整船被毁,但是固定的铁钉处被碳化,铁皮却是容易脱落。

因为四处有火,底层的弩箭发射口不得不关闭。

秦仝看到贼军船只陷入了大火中,立刻喝令全军冲上。

宋军战船加速,大量的士卒也冲上了甲板,准备近战。

弓箭手,团牌手,长枪手,挠钩手……远中近都有。

眼看着宋军战船接近,胡显喝道:“各炮位集火宋军旗舰。”

得了命令,炮术长孔运立刻命令各弩调整射击角度。

三十六台弩砲的操作手,以孔运射术最佳,所有弩砲听从他的命令,调整角度。

“放!”

咻咻咻~

三只船,一百零八根箭矢,径直射向秦仝坐船。

哆哆哆,数十根短矛插在船壁上,数十根越过甲板护垛,射翻了三十来个士卒,仅有十余根飞向了天空。

“可恶!贼军船上竟然有床弩,端得可恶。”秦仝恨恨地一拍桌子,喝道:“还击!”

咻咻~一阵火箭从甲板上飞起,犹如雨点般打向义军战船。

这里的火箭,可不止是箭头上绑了纵火物的箭枝,而是利用huo yào助推发射的箭枝。

只一轮,三艘海鳅船便被射成了刺猬。

“幸好首长英明,让船外包了铁皮。”感叹了一句,胡显喝道:“炸沉他,另,通知后军,准备接舷。”

得了命令,孔运下令道:“换雷箭。”

比钢矛粗壮许多的箭矢被放上弩砲中,咻咻~秦仝坐船也成了刺猬。

一百零八根箭矢,多数插在了船头上。

秦仝笑道:“贼军虽富,却也是不会打……”

轰~轰隆隆~

惊雷滚滚,烟火并起。

再看,宋军旗舰已经没了船首,正在缓缓栽向水里。

看到旗舰沉没,宋军慌了。

蛇无头不行,自家老大被弄死了,怎么搞?

好在,又有一只战船升起了号旗。

胡显下令道:“击沉他,注意节约雷箭。”

雷箭,是内装huo yào的箭矢,水军专用,一根造价二十贯。

造价昂贵还好说,只是制造的确不容易,存货并不多,可得省着用。

瞬间,三十六根雷箭钉在了船头上。

轰隆隆,船首没了。

端得凶残。

见光死,这下没有船只敢升起指挥旗号了。

费保笑道:“兄长所制器械,实乃水战之王者,吊打那秦仝,全不费吹灰之力。”

方天定笑而不语。

可不就是王者吊打青铜么。

三艘海鳅船仍然没闲着,各自瞄准其他车船,只顾轰炸。

这一战,弩砲变弩炮,按着镇江水军摩擦。

半刻钟,宋军二十多艘大车船不是沉没,就是正在沉没。

费保下令道:“全军出击!”

剩下的小船太过低矮,因为角度关系,弩炮命中率不高,该其他船只出击了。

这是义军水军第一战,大家都想全歼镇江水军,以取得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很快,楼船撞进宋军阵内。

仗着船头撞角坚硬,一路碾压过去,挡者披靡。

船舷两侧的拍杆不断落下,拍翻一只又一只小船。

周围快蟹等小船,分别傍住一船,士卒跳过去厮杀。

一时间,喊杀震天。

无数的尸体掉落江面,只把那江水染的通红。

厮杀到中午,镇江水军或降或沉,居然没有一个逃脱的。

大江之上,残木漂浮,尸体荡漾,好不凄惨。

水军初战得胜,方天定也放下了心,道:“即可占领金焦二山,防止扬州与江宁水军袭扰。”

费保保证道:“首长放心便是,我等进取不足,防守却有余,绝不会让大军腹背受敌。”

有了胜利打底,方天定自然是相信费保的。

五十一 都是演

下了船,方天定快马加鞭赶回了大营。

水战只是开胃小菜,陆上战斗才是正餐,镇江不下,便是击毁宋军船只三千也无济于事。

还没坐定,便见探哨进来,道:“报,宋贼又出城搦战!”

“又?”方天定看向了杜壆。

杜壆道:“兄长不知,早间城内有将名张俊者,领了卫忠四人并十余牙将前来搦战。

因为各部调遣未定,我等未予回应,不想复又再来。”

方天定冷笑道:“若是倚城而守,我等还要费些思量,胆敢出城,岂能轻易放回。

来人,点三千军马,随我出营。”

顷刻间,三千军马出营。

除了杜壆八将外,另有从上海回来的刘子羽庞万春相伴左右。

方天定问道:“可知张俊是何人?”

刘子羽回道:“张俊,字伯英,凤翔府人,只知道这么多。”

这么多足够方天定了解这人了。

早期的张俊,智勇双全,乃是名将,和岳飞、韩世忠、刘锜并称南宋中兴四将。

出身贫寒,又无背景,只能英勇奋战,以军功为进身之资。

后来,他及时抱住了赵构的大腿,成了从龙功臣,加上又有能力,很受赵构宠幸。

张俊能够能位列中兴四将,和他媚上不无关系。

但是,讲道理,这是一个穷diǎo丝的逆袭之路。

武将贪财、媚上、当墙头草、没节操,对于重文轻武的宋朝来说,都不是问题。

因为武将不需要节操,只要能打仗就行,节操是文人才需要讲究的。

如果不是构陷岳飞,成为岳飞庙前五跪像之一,他也不至于遗臭万年。

后期的张俊,只顾媚上,帮着秦桧陷害岳飞,以此巩固宋高宗赵构的宠幸,保证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至此一点,便把他功劳全部抵消。

永跪不起,冤枉嘛?

一点都不。

这样的人,大是大非不分,民族大义不顾,活该他跪着。

回想一番,方天定道:“听闻此人善用弓箭,小心冷箭。”

众将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大意,皆是点头。

方天定又道:“若有机会,干掉他!”

众人应下。

丹徒城内皆可杀!

看向庞万春,方天定继续道:“万春,若他逃跑,务必留下,莫要迟疑。”

庞万春道:“大郎何故在乎一个无名之辈?”

现在无名,以后未必啊,只是不好说出口。

岳飞精忠报国,前世便很崇拜。

这世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上位者,同样会欣赏岳飞,厌恶张俊。

思忖片刻,方天定道:“他乃是主将,若是不杀了他,如何显得卫忠四人功劳?”

众人再无疑虑。

主将什么都不做,只要手下立功,便可以坐享其成。

如此,怎么突出卫忠四人的重要。

出了营,弓手射住阵脚。

只见一将举着亮银枪,骑着红枣马,腰间挂着两桶箭。

这将耀武扬威,喝道:“凤翔府张伯英在此,谁敢来战!”

不等这边答应,只见卫忠打马而出,喝道:“卫忠在此,谁人敢战?”

方天定看向刘子羽,道:“许败不许胜。”

刘子羽心中有数,也不搭话,挺枪出阵,直取卫忠。

两人立刻斗成一团。

接着,蒋印三人依次出阵,方天定也遣了三人出阵接住。

征尘乱起,杀气横生。人人欲作哪吒,个个争为敬德。十六条臂膊,如织锦穿梭;三十二只马蹄,似追风走雹。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

眼看着八将斗了十余合,方天定暗叫不妙。

这些人的演技太浮夸,骗骗寻常士卒可以,怕是瞒不过张俊这等高手。

于是,方天定策马出阵,叫道:“宋贼何在,可敢与我方天定一战?”

张俊闻言大喜。

谁不知道方天定是贼军二号首脑,若是击杀,实乃泼天般的功劳。

顾不上对四人的疑惑,张俊打马举枪,直取方天定。

铛~长枪画戟相交。

方天定心中一定,二十合之内,必取张俊性命。

果然,十合刚过,张俊枪法已经散乱。

正当方天定奋起勇力,想把张俊击杀时,张俊马头一调,往宋军阵中跑去。

方天定当然不会放过他,不杀了张俊,岳飞屈死带来的那口闷气咽不下去啊。

听得身后马蹄声,张俊自然知晓是方天定追来了,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奸笑。

不动声色间,张俊枪挂马鞍,取弓抽箭在手。

方天定瞧的真切,放缓了马速,暗自防备。

只见张俊猛然回头,举弓撒手,一枝箭直取面门。

方天定大喝一声,舞动方天画戟,拨开了这箭。

不过如此!

念头未落,只见又是一枝箭直取咽喉。

这狗贼,居然会连珠箭。

本能之间,方天定缩进马鞍,于千钧一发之间避开了这箭。

这边,庞万春也是大怒,打马来到近前,开弓搭箭,也不瞄准,随手撒开。

咻~

正中张俊后心。

眼看着张俊落马,方天定赶上,一戟刺穿其胸膛。

甩落尸体,方天定冷笑道:“你个人死不瞑目,你后代却不必蒙羞了。”

主将被杀,宋军都慌了。

丹徒城楼里观战的师安也是心慌。

唯一敢出战的大将被杀,其他的谁敢出城搦战?

所谓久守必失,并不是说时间长了,城内物资兵员匮乏导致的失败,而是一直被动挨打,定然士气低落,人心浮动。

到时候,破绽自然出现。

纵观古今获得大胜的守城战,无不是有将领兵出城,或是劫营扰敌,或是断绝粮道。

师安忧愁未定,只见卫忠大喝一声,一刀把刘子羽拍落马下。

卫忠也不追杀,喝道:“暗箭伤人,杀我主将,看我报仇!”

方天定打起精神,接住卫忠厮杀。

酣斗五合,卫忠悄声说道:“首领,情报。”

说完,一个纸团落进怀里。

方天定心领神会,微微颌首。

两人又斗了三十合,方天定叫道:“今日不与你一般见识,明日再斗。”

说完,方天定拨开卫忠长刀,打马归阵。

卫忠欲追,却得两将拦住,不能寸进。

师安唯恐卫忠有失,连忙喝令鸣金收兵。

收兵回了城,卫忠忿忿不平地说道:“正要杀他几个大将,相公何故鸣金收兵?”

师安笑道:“将军武勇,我等尽看在眼里,只是贼寇人多势众,恐有损伤,是故收兵。”

卫忠尤自不平,道:“哼,待明日我再出城,总要杀他两个大将才好。”

师安大喜,立刻赏赐了金银盔甲马匹,又道:“将军武勇,尽知亦,只是各处职使已定,如何安排卫将军四人?”

卫忠来的太晚,城中各处都有人,的确不好安排。

刘康自然不愿意自己举荐的功劳白白飞了,道:“相公府中无人值守,不若让四人领一部军兵以为护卫,也可作为预备队。”

师安大喜,下令调拨兵丁至四人麾下,随着回府听用。

四人拜谢。

安排完毕,不免设宴庆贺一番。

至于死去的张俊,谁在乎呢。

大概只有方天定会知道,现在死的默默无闻的张俊,在原历史中会留下多大的排场。

饮酒完毕,师安亲自带着四人参观府衙。

在别院里,师安介绍道:“此乃世外高人太乙道长。”

四人连忙行礼,包道乙亦是还礼。

师安见双方五人相视而笑,心中也是痛快,喝令再排宴席。

他那知道,五人的笑,尽是苦笑。

都混进了府衙中枢,还做个屁的内应啊。

就算想带兵抢门,也得手下兵丁听他们的啊。

无可奈何,五人只得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五十二 外围拔除

第二天,卫忠又是领兵搦战,贼军仗着人多,混战一场了事。

虽然未能杀了贼将,师安也是喜出望外,对四人多加抚慰,愈加信重。

第三天,义军准备就绪,准备开展攻势。

要想攻城,先得拔除wài wéi据点,以防攻打时腹背受敌。

每个城门分兵三千,以弩砲封锁,防止城内出兵救援。

各军就位,方天定领兵五千,来到了菊花山下。

此山不高,只有三十余丈,山头上立有营寨,营寨之前挖有陷坑、壕沟,又设有据马桩、鹿角等屏障,整治的十分严正。

义军出动,宋军自然也看得见,纷纷上了寨墙,严正以待。

生死存亡之际,这些宋军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智,一部宋军沿墙而出,猫进了壕沟里。

方天定下令道:“试探性攻击。”

黄广手一挥,道:“敢死队,谁我来。”

由亲卫组成的一百余敢死队身着重甲,持着巨盾,缓缓向山上逼去。

宋军远远开始放箭,只是距离甚远,并没有造成杀伤。

不一刻,敢死队到了山脚下,开始攀缘而上。

路径都是宋军弄过的,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义军一面爬山,一面注意脚下,行动颇为缓慢。

一炷香的功夫,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时,只听得山寨中一阵锣响,壕沟里的宋军推倒滚石、擂木,胡乱打将下来。

黄广大骇,喝道:“趴下!”

所有人齐刷刷寻了个低洼处扑倒在地,顺势把盾牌盖在身上。

这一刻,众人能做的,便是等待命运的裁决。

轰隆隆中,木石从敢死队头顶飞过。

直落到山底平地上,又滚出去十多丈方才停下。

黄广吐出一口血沫,喝道:“报数!”

“一、二、三……九十八”

一百二十一人,能回答的只有九十八个。

黄广又喝道:“继续前进。”

刚向上走了二三丈,又是一阵滚石落下。

再次报数,又没了十人。

再一次上去三五步,又没了八人。

方天定收起望远镜,下令道:“鸣金收兵。”

听到号令,副队长王柱下令带着同伴,撤退。

黄广已经晕了,只能大口吐血,怕是难救。

等到敢死队撤回,庞万春指挥弩砲投石机上前。

盾牌手护住弩砲手,推着一百架弩砲,在木石打击距离外排列,一一调整好角度。

滚石到了平地,滚一段距离自然会停止,怕就怕有床弩这等利器。

床弩居高临下,弩砲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敢死队的试探,便是确定山上没有床弩。

“火油灌,发射!”

扑通声中,一百罐桐油落进山寨里。

“点火!”

以干草、布帛、皮革、硝石、桐油制成的球状纵火物被点燃,随后被投石机投到山寨里。

顷刻间,大火冲天而起。

大火点燃,砲手仍然不断投掷火油罐,非得逼迫宋军撤离不可。

宋兵中见机的早的,跑出了火场,跑的慢的,浑身是火,乱跑乱叫,被别的宋兵戳死在地。

半刻钟后,山头尽为大火覆盖。

宋军已经无法据守,只得出寨,停留在半山腰整队。

方天定提刀下马,喝道:“冲锋队,随我出击。”

一千多人立刻簇拥着方天定,向上冲去。

没了滚石擂木,宋军只以弓箭乱射。

却是没什么用。

义军都是重甲,又有重盾护持,宋军并没有神臂弓这等利器,区区软弓,如何破甲?

六十息后,方天定已经冲到近前。

盾牌顶开迎面而来的刀枪,方天定趁势蹲下,手中长刀贴地横扫而出。

一刀,四双腿断。

护持左右的袁朗縻貹同样挥刀斩出,砍翻了七八个宋军。

三人领头破了个缺口,义军士卒纷纷跟上。

最简单的五行阵,两个长枪手乱戳,两个刀盾手防止敌人接近,一个弓手远远放箭。

尽管是一千对两千,仍然杀的宋军屁滚尿流。

眼看宋军士气尽丧,方天定喝道:“抱头蹲地者免死!”

义军士卒同时喝道:“抱头蹲地者免死。”

“好汉饶命,我等愿降。”

“刀下留情,我等降了。”

厮杀不过一刻钟,便以宋军投降结束。

不投降的,不是死于刀枪,就是死于弓箭。

那些绕后,想要逃跑进城的,都被骑兵砍翻在地。

方天定掀开面罩,长出一口气,喝道:“打扫战场,派兵驻守。”

打下菊花山,大火烧死宋军近千,杀伤杀死千余,俘虏千余,义军只伤亡了百余人,其中一半是试探时的伤亡,可谓大胜。

看到菊花山陷落,师安恨声道:“端得无用,居然如此轻易便被陷落。”

卫忠安慰道:“贼军凶猛,器械又利,三千守军怕是不够。

等到贼军再出时,小将宁愿部领军兵出城以为救应。”

师安当然不愿意爱将冒险,只是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城外营寨一一陷落。

掎角之势,便是一处有险另一处救。若是放任wài wéi营寨被清理,那就是分兵而驻,被各个击破了。

除了白白损失力量,毫无意义。

而且,不做救援,城内士气必然一落千丈。

三座山距离城墙可不远,最远的天福山也在目力可及之处,义军行动一览无余。

无奈之下,师安只得同意卫忠出战。

师ān lā着卫忠的手,说道:“贼军守备甚严,此去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明哲保身为上。”

情真意切,满满的真爱。

若非目睹延陵县惨状,卫忠必然以身相许。

当方天定领军开到天福山下,卫忠也点起人马,进入了瓮城。

轰隆,吊桥放下,门闸提起。

卫忠喝道:“众军向前,突破阻截者,赏银千两,翠云楼快活三天。”

听到重赏,宋军士卒一声呐喊,纷纷向外拥出。

待宋军士卒上了吊桥,白钦喝道:“放箭!”

咻咻咻~

五十根弩箭激射而出,瞬间清空了吊桥。

一百架弩砲,分作两轮,一轮足够。

看到士卒犹豫,卫忠大怒,抽刀劈翻一人,喝道:“退缩不前者斩!”

士卒惊惧,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外冲去。

根本冲不出去。

吊桥本不宽敞,五十根弩箭全无一丝死角,除了见机的早,跳进护城河的百余士卒,其余千人无一幸免。

尸体堆叠,吊桥都提不起来了。

卫忠犹自不服,只顾催促士卒冲击。

师安见不是头,连忙来劝,道:“贼军器械厉害,再行冲击只是徒增伤亡,且让城外自求多福吧。”

卫忠忿忿地应下,喝令收兵。

只送了千余人,太少了!卫忠心中很不满。

却也没办法,总不能违抗师安命令吧。

白钦也不抢城,只用弩箭阻止守军清理吊桥。

菊花山下,义军不用试探了。

已经确定没有床弩这等利器,又知晓了滚石擂木砸落范围,直把弩砲推上,然后放火。

把守军逼出,废了其木石,方天定带兵冲击。

一鼓而破。

以百十人伤亡的代价,连破天福山、磨笄山两座营寨。

至此,只剩下北面的北固山。

北固山可不好打。

远眺北固,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势险固,素以以险峻著称,这就是北固山。

前锋中锋各有两千兵丁,后峰上甘露寺里,有五千兵丁驻守。

如果守军抵抗意志坚定的话,义军不付出几千人的伤亡,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只是再难啃的骨头,也得硬着头皮啃掉。

方天定调兵遣将之间,师安回了府衙,只是唉声叹气。

不一刻,众官员全部到来,都是沉默不语。

义军战斗力太强了,真的吓傻了众人。

终于,许韵打破了沉默,道:“相公,各位上司,贼军凶猛,须得邀请支援不可。”

支援,只能是江宁府或者扬州府来。

江宁也是贼军环视,自身难保,定然不会派出援军。

那么,只有扬州了。

想到“待得北士越江来,东华门外自奏凯”,师安心中一动,连忙派人趁夜色,划一条小船渡江。

五十三 北固山血战

第二天,大军饱餐一顿,开拨到了北固山前峰下。

山上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山势一览无余。

看着崎岖的道路,方天定命令道:“派人前往招降。”

自有俘虏前往。

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不见劝降者下来,方天定不再犹豫,下令进攻。

同样的套路,弩砲抵近释放火油。

前峰并不险要,弩砲攻击,全无阻碍,不过一刻钟,前峰山寨便被大火笼罩。

虽然没见到守军动静,方天定仍然领着冲锋队冲锋。

不止山道,只要能走的地方都遍布了冲锋得义军士卒。

刚冲到半山腰,只见火场wài wéi露出无数人头来。

这群宋军汲取了三山失守的教训,连夜在营寨wài wéi挖掘了坑道,又做了伪装,众人居然没有发现。

此时退却已经迟了,方天定大吼:“兄弟们,随我冲。”

还没加速,便见无数滚石、擂木、灰瓶打将下来,又有瓢泼大雨般的箭枝落下。

方天定根本不管头顶箭雨,只是加速冲上。

刚走了两步,便是一根擂木直直滚来。

气沉丹田,力贯腰腹,方天定直直插出方天画戟,正在擂木之下,奋力一挑,挑开了擂木。

直接以暴力po jiě了这一次冲击。

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好的武艺和力气,顷刻间被砸翻了百余人。

木石沉重,只要被击中,基本宣告死亡。

便是那些被擦着的,也是皮开肉绽,筋断骨折。

方天定怒目圆睁,怒吼道:“杀!”

“杀!”众将士高声呐喊,齐齐加快了脚步。

宋军却不为所动,只顾搬运石木往下扔。

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的,都是义军士卒的惨叫。

“喝!”

再次挑开一根擂木,方天定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经杀到了坑道边上。

宋军也是悍勇,齐声呐喊,只顾拿着铁枪乱戳。

没被滚石擂木打死,怎么可能被这些虾兵蟹将所阻?

大喝一声,方天定直接跳进坑道里,右手长戟横扫,左手腰刀乱劈,埋头杀人。

一时间,残肢乱飞,血液飚射,宋军被杀的溃不成军。

“兄长勿慌,我等来了。”

呼喝中,五百余将士已经出现在了坑道边。

他们也不下来,只在坑道边沿用长枪乱捅。

这个时候,宋军当然顾不上扔石头了,只是抄起兵器抵抗。

杀了六十息的功夫,后队援军赶到,同时砍杀。

冲锋途中,五百多将士身死,众人都是恨极,并不出口招降,只是杀。

足足杀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没有一个宋军站着,众人才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方天定才感觉浑身酸痛。

这是用力过猛的后遗症。

手中的方天画戟,戟杆扭曲如麻花,已经不能用了。

想来,这是挑飞擂木时损坏的。

再看盔甲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便是面罩缝隙间也钉了一根。

拔下来仔细一数,居然有三十多枝。

幸好是板甲、藤甲、皮甲三甲嵌套着穿,才没有受伤。

坐在一块石头上,方天定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杜壆回道:“阵亡六百一十二,其中五百三十一阵亡于冲锋途中,重伤致残者一百八十五人,轻伤二十七。

除了十多个见机早、及时趴在地上的宋军,其余全歼!”

呸,吐出一口血沫,方天定道:“着令弩砲部队上山,火油覆盖中峰。”

虽然不露声色,方天定也是气急。

单次战斗八百伤亡,只有偷袭越州不成反被伏的战斗可以媲美了,方天定如何不心疼。

这就是战争,不可能指望总是一帆风顺。

弩砲手们手抬肩扛,把弩砲抬了上来。

庞万春走向方天定,叫道:“大郎……”

方天定手一抬,道:“不必多说,覆盖中峰,掩护我军进攻。”

“是!”庞万春施了一礼,领命而去。

方天定自然知道庞万春要请罪,毕竟没有侦查完全地形,是他这个远程部队指挥官的失误。

但是,庞万春自责无济于事,而且,方天定也有责任。

因为昨日攻打太过顺利,众人都太乐观了。

却没想到宋军如此狡诈,战斗意志又如此坚定。

这一场厮杀,基本就没有宋军主动投降的。

歇息中,方天定喝道:“来人,取兵器甲胄来!”

盔甲残破,画戟扭曲,腰刀布满了豁口,全不能再用,必须换了。

好在义军铁石不缺,有的是利器。

不一刻,方天定披挂完毕,喝道:“乙队,随我冲击!”

“杀!”

“杀!”

“杀~”

全无惧色,喊杀震天。

方天定很满意。

惨重的伤亡,不但没让士卒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这在冷兵器时代尤为难得。

呼喝中,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中峰营地里突然蹿出一个火人。

胡乱跑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这只是一个序曲,无数火人奔跑而出,走扑倒在火里,化成灰灰。

全面覆盖之下,除非躲到地下,否则绝无幸免之可能。

哪怕地下有密室,也有窒息的风险。

如果不巧被油罐砸中通气口附近,同样是惨剧。

半个时辰后,中峰大火逐渐熄灭。

方天定喝道:“兄弟们,随我上前!”

自家首领如此悍勇,众人自然不甘落后,纷纷跟上。

前峰和中峰之间,有一道山脊相连,想必是为了支援方便的缘故,宋军并没有撅断。

沿着山脊狂奔到火场前,已经不能前进,哪怕隔着三层甲胄,同样炽热难挡。

luo lu的手背处,更是被烤的起了水泡。

没奈何,方天定只得下令稍稍后退,待到大火熄灭再行前进。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众人才踏上了中峰。

全无一丝抵抗,宋军不是逃去了后峰,便是葬身火海之中。

“首长,火油没了。”

听到庞万春汇报,方天定惊讶回头。

五千罐火油,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庞万春讪笑道:“兄弟们打的手滑,一时没收住,全打出去了。”

吁,长出一口气,方天定道:“去,用雷击弹,注意操作守则。”

雷击弹,是用弩砲发射的huo yào开花弹,方天定估计,十斤重的雷击弹威力大概和shou liu dàn差不多。

毕竟是土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得了命令,庞万春立刻安排人去搬运雷击弹,重新调整弩砲的位置。

虽然用马尿浸泡后,火线已经成了导火索,然而还是有千一的次品率,若是雷击弹堆积在一起,一个bào zhà,便是一片。

所以,根据试验结果,两个弩砲之间的安全距离是六丈。

雷击弹也是如此,用一个运一个,绝不堆放。

半个时辰后,弩砲调整完毕。

中峰距离后峰有百余丈,弩砲射程可及,然而守军没有床弩,只能干看着义军做调整。

调整完毕,已是正午,众军午饭都加了一碗酒。

略做休息后,弩炮上线。

轰,铁石飞溅,硝烟弥漫。

守军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宋军守将喝道:“稳住,这是huo yào,无需惊慌。”

这是个有见识的,知晓huo yào的存在。

只是没什么用。

bào zhà范围之内,不是死于碎片冲击,便是死于冲击波。

若是正在bào zhà中心,bào zhà之后,立刻化为齑粉。

宋军如何不恐惧?

这守将观望一阵,喝道:“去壕沟,那里安全。”

无数雷击弹落下,死的大多是平地上,躲在壕沟里的,除非直接被砸到,否则大多安然无恙。

尽管不知道原因,却不妨碍这守将呼叫士兵进去躲藏。

宋军有了生路,纷纷冲向壕沟,途中不免又被炸死许多。

看到宋军都躲在壕沟里不敢冒头,方天定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

一声呐喊,众士卒纷纷抢出。

尤以邓元觉、縻貹、袁朗三人速度最快。

前峰突然降落滚石擂木,可把大家吓坏了。

要是方天定折在这里,义军可谓大败亏输,众人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三人抢在方天定前面,便是为了掩护他。

随着冲锋队快速迈进,史上第一次弹幕掩护冲锋,出现了。

…………

感谢书友“440902198703”的打赏,鞠躬致敬,万分感谢。

五十四 割肉疗伤

轰~一声巨响后,方天定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

噼里叭啦中,也不知道被多少碎片砸中了,只觉得浑身疼。

躺在地上,耳鸣目眩,没力气动弹分毫,虽然没晕,却也完全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这是一颗凌空bào zhà的雷击弹。

没办法,土制毕竟是土制,没有后世大炮那么稳定可靠。

努力挣扎两次,终究还是坐不起来,邓元觉三人却已经折回。

邓元觉喝道:“袁朗,你带首领回去,我带队冲锋。”

袁朗知道不是争功的时候,一把捞起方天定放在后背上,快速向后跑去。

方天定被颠的七晕八素。

“这二次伤害,简直能杀人,看来有必要进行急救培训了。”方天定默默地想到。

邓元觉大喝:“兄弟们,随我杀!”

“杀!”

众士卒纷纷呼喝。

首领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不敢拼命的?

看到方天定被误伤,庞万春虎目含泪,喝道:“调高角度,继续轰炸!”

bào zhà不断,轰鸣不绝。

仅仅二百息,邓元觉已经冲到了壕沟旁。

一路上,宋军只顾缩在壕沟里,全无反抗。

义军士卒倒是被雷击弹误伤了二三十人。

双方接触,一场惨烈的厮杀。

宋军抵抗意志尤为顽强,真正是宁死不屈,战斗到了最后一滴血。

中峰逃来的千余人,加上原有守军,投降的不过二百余,其余全部战死。

义军士卒同样伤亡惨重,死一千余,伤八百余。

冷兵器时代,意志对战果起决定性作用,只要一方不崩溃,便不可能有碾压式的结果出现。

讲真,若是所有地方的宋军都有这样的抵抗意志,方天定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可惜,这不可能,不然赵宋也不会被辽夏金轮流摩擦,更没有方腊等人崛起的机会。

帅帐内,郎中给方天定扎了针,又把了把脉,说道:“首长内腑震动,略有淤血,用了药便无妨。

只是有几颗铁片嵌入了肉内,若不取出,怕是难免感染。”

方天定道:“剜出来便是。”

“是,且让我准备一番。”郎**了拱手,退了下去。

看到庞万春又要自责,方天定举手道:“这是技术原因,与你何干?且下去做好这一战的总结,看能不能用在攻城上。”

庞万春犹自难过,道:“大郎,我……”

方天定道:“我还没死,不过吃了几颗铁片罢了,不碍事。”

的确命大,七块铁片,三块入肉颇深,却无一命中要害。

真是老天爷保佑。

这时,郎中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走了进来。

方天定皱眉问道:“此乃何物?”

郎中道:“这是小人根据méng hàn yào调制的má zui剂,可以让人陷入昏睡而不知疼痛,实为手术必备良药。”

méng hàn yào嘛,行走江湖、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开黑店的必备良药。

母夜叉孙二娘和立地判官李立两家,便是用méng hàn yào开黑店,不知道赚了多少人肉钱。

方天定自然不担心被人剁碎了做成肉包子,或者被切成牛肉发卖,只是他不能晕。

义军上下几近十万人,他如何有功夫昏迷?

方天定道:“给我一个毛巾,直接挖便了。”

郎中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刀子割肉,可不是一般的疼,酒精洗伤口,更是能把人弄疯。

方天定不耐烦地催促道:“速度,不要磨叽。”

郎中不由地看向了刘子羽等人。

刘子羽上前劝道:“兄长,你是我军首脑,须得以身体为重,还是喝了药再动手术。”

众将皆劝。

方天定不为所动,只管让郎中动手。

劝不动方天定,刘子羽气的跺脚,道:“且罢,让你吃一回痛再说。”

嘴里塞上毛巾,方天定微微颌首,示意郎中动手。

郎中捏着银刀,拨开了伤口,浇进去一瓶酒精。

瞬间,方天定汗出如浆。

疼,真的是太疼了,疼的方天定想哭却哭不出来。

真的是想哭却哭不出来,泪腺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占据了。

杜壆叹道:“真好汉也,割肉疗伤竟然一声不吭。”

酆泰附和道:“是啊,便是关二爷刮骨疗毒也不过如此。”

众人皆是点头,佩服不已。

方天定听了,连给他们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怕嘴里没有毛巾,方天定也说不出话来。

疼痛已经消耗了全部能量,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

这一刻,方天定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借坡下驴,听从大家的劝说呢。

好歹喝了méng hàn yào,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完全不是人遭的罪啊。

等到郎中割开伤口,夹出碎片,又仔细地割除了被尘土弄脏的肉,方天定已经不那么疼了。

已经麻木,无所谓了。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郎中给敷上金疮药,又仔细包扎好。

方天定吐出毛巾,虚弱地说道:“传令下去,任何士卒受伤,需要用酒精清洗伤口,皆可以申请使用má zui剂。”

众人暗笑。

方天定眼睛一瞪,喝道:“笑个屁,再笑以后别用。”

没人敢再笑了。

大家可都是使用过酒精的,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疼。

说了几句,叶贵吩咐上饭。

因为受伤,方天定难得的开了一次小灶。

其实也算不得小灶,应该说是病员灶,只是多了一锅人参炖鸡汤。

叶贵笑道:“大郎,这鸡汤可是炖了半天了,可香呢。”

想了想,方天定道:“也罢,且特权一回。”

虽然有许多伤员,但是义军伙食不差,伤员的伙食更加丰盛和精细。

方天定要是把鸡汤送过去,作用不大,也不够分,还显得矫情,没必要。

顷刻间,一锅鸡汤下肚。

喝完,方天定夸奖道:“别说,叶贵你这手艺真不错。”

叶贵立刻眉开眼笑,道:“我以后天天炖。”

众人都笑。

因为拐了十员大将回来,众人都高看了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一眼。

叶贵却还是如故,只随在方天定左右伺候。

吃饱喝足,方天定问道:“可查清楚宋军抵抗为何这么坚定了么?”

邓元觉回道:“问清楚了,北固山守军得家眷,全部在城内。

知州师安下令,但凡投降者,诛全家。”

“这帮狗官倒是长进了。”方天定冷哼道。

家国天下,不论哪个时代,家都是小民最在乎的。

为了家人不丢命,只得自己拼命了。

这种办法虽然有效,却不能持久,也不能常用,否则逼反了士卒,定然遭受反噬。

方天定道:“扣押人质,威逼士卒,此乃不可赦免之罪行,战后追究。”

众人记下。

方天定又问道:“各部攻城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刘子羽道:“wài wéi已经清扫完毕,正在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只是需从远处砍伐木材,还得三五天才能准备完毕。”

方天定又道:“督促后方抓紧时间运来火油和huo yào,以绍兴城计策,炸开丹徒城墙。”

打丹徒,掘地道仍然不可行。

因为丹徒城墙四面环水,根本就没有挖掘地道的条件。

唯一的办法,便是突进门洞,炸开瓮城。

只是没有火油,想学习绍兴城也不可能,最主要的是,huo yào也不足量,怕是难以破门。

此时三月十五,天上的明月正圆。

师安来到包道乙宅院外,叫道:“道长,日间天雷滚滚,北固山失守,还请道长出手,助我等破贼。”

包道乙也不开门,在里面回道:“月满则亏,且待天时,且待天时啊。”

“道长……”

申请师安如何请求,里面只是不吭声。

卫忠劝道:“相公,莫非太乙道长是说贼势正盛,让我等暂避锋芒,待其士气回落再行击破?”

师安一想,还真是这个意思。

于是转忧为喜,自去歇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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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好消息

扬州城外,定浦村。

陈益喜气洋洋地闯进院内,叫道:“父亲,二郎,有好消息通知。”

听得外面喧闹,陈观出来,喝道:“何事喧哗?”

陈泰眼尖,看到陈益身后数十个庄客押着三个人,问道:“大兄,此三人何来?”

陈益道:“我等好事,正着落在此三人身上。”

吩咐带下去好生看押,三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各自坐下。

陈益取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检视一番,乃是几十两散碎银子,父子三人并不看在眼里,注意力尽都集中在一封信上。

陈益道:“那三人鬼鬼祟祟,被我擒下,却是镇江府衙里派来扬州求援的,这封信便是那镇江知府写给扬州知府的。”

陈泰道:“即如此,与我等何益?”

陈观接道:“大郎的意思,是以此为晋升之资,投效义军。”

陈益道:“不错,且押去义军处,做个敲门砖,再协同义军,里应外合取了扬州城,如此,我等富贵自有。”

陈观道:“此言有理,听闻义军攻打镇江甚急,正需助力,大郎且押人前去。

二郎,你带出所有庄客,但凡有南面渡江而来的,须得仔细诘问,防止有漏网之鱼。”

兄弟俩得了吩咐,各自分头行事。

金山寺内,费保正在大发雷霆。

昨夜漏了一条小船,虽然有天黑的原因,却也有水军自身懈怠的原因。

由不得费保不发怒。

突然,有士卒闯进来,报道:“扬州方向有一条小船划来,被我等截获,船主说乃是投效义军而来。”

费保喝道:“请来相见。”

有人打岔,胡显三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被喷惨了。

见到费保,陈益拜道:“小人扬州城外定浦村人,现今擒获镇江府求援三人,特地押送而来,以为晋身之资。”

费保大喜,道:“善,且休息一番,待审讯确凿后再往大营一行。”

陈益是真心投效,自然听从安排。

有书信、腰牌作证,稍加审问,三人便把奉命求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或许有机可乘!”费保寻思一番,令胡俊带一行人前往大营。

金焦二山并北固山在手,江宁水军又不来滋扰,船只并不用绕路,直直来到岸边。

刚靠岸,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益道:“天头晴朗,何处打雷?”

胡俊笑道:“此非打雷,乃是义军在用huo yào轰击城头。”

陈益咋舌,直叹义军强盛。

正督促弩砲轰击城头的方天定听到陈益到来的消息,便把指挥权交给庞万春,打马回营。

原来的历史上,陈家父子主动投效,要帮助方腊义军取了扬州城。

只是梁山军来的太快,叶贵于联络途中被杀,吴成交代了所有事情。

燕青装成叶贵进了陈家庄,趁机下了méng hàn yào,把陈家父子剁了脑袋。

这一家子,的确是方腊的脑残粉,然而计谋却差了些。

不一刻,陈益到来拜道:“小人陈益,见过大王。”

方天定扶起,道:“豪杰渡江来投,我等喜不自胜,欢迎之至。”

见方天定态度亲热,陈益也放下心来。

自带干粮的wu máo dǎng,最怕的便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攀谈几句,陈益又道:“小人家中壮丁有数千,马有百十余匹,大小船只三五百,另有粮食五万石,尽可以献于义军,襄助大业。”

土豪!这是众人的感觉。

粮食不算多,百十匹马可了不得。

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固然有地势地理的原因,是根本还是因为南方缺马。

义军占据这么多地方,不过才拉扯出万余骑兵。

不是不想扩充骑兵,实在是没多少何用的马匹,由此可见马匹之贵重。

方天定笑道:“盛情难却,便接下了。”

想了想,方天定又道:“我观你臂长体壮,想必武艺不错?”

陈益道:“小人兄弟两个不喜文墨,只爱舞刀弄枪,多有求师学艺,只是运气不好,不得名师教授,没学到真本事。”

方天定道:“即如此,你与你兄弟便随我学武吧。”

陈益大喜过望,立刻拜了三拜,叫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能够拜义军大首领为师,未来可期,哪怕给个扬州知州也不换。

欢欢喜喜地拜了师,陈益又道:“师父,扬州虽然有了戒备,可是漏洞颇多,里面又有熟人,我等可为内应,帮助义军取城。”

方天定沉吟片刻,道:“甚善!”

扬州城控制着大运河和长江的北方交汇口,地理位置同样重要。

更兼扬州在江北,是防守长江的最后一道屏障。

能够有机会占据扬州,方天定当然不会拒绝。

商议一阵,陈益下去休息,方天定召集众将安排攻打扬州事宜。

镇江防守森严,并不好打,众人都是焦躁。

听到能够攻取扬州,都是踊跃报名。

邵俊却道:“镇江府求援,若是我等装作援军破城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沉思。

刘子羽道:“怕是城内之人不会轻易相信。”

方天定笑道:“城内之人可不比我等,再说,城内可是有我等内应。”

众人纷纷献策,一炷香后,伪装援军破城的计划新鲜出炉。

“当务之急,便是打破扬州,我当亲自领兵走一遭。”

方天定喝道:“刘子羽。”

“到。”刘子羽起身。

“我走之后,你掌管大军攻城,勿要放松。”

“是!”

方天定又道:“其余诸将各自准备,三日后出征扬州。”

各人领命。

第二天,陈泰得了计划,急急回家安排,方天定带领诸军开到了丹徒城下。

经过一天轰炸,城墙已经乱七八糟,城垛多有坍塌者,只是主体未毁,难以上去。

看到大军开来,观望哨早就吹响了号角,城内守将各自喝令军兵准备登城。

为了应对轰炸,城墙内都开了藏兵洞,士卒都躲在里面。

轰炸不停止,士卒不登城。

左右轰炸之时,义军也无法登城。

照例,雷击弹清空城头。

城头没了守军,旗手挥动号旗。

蓄势待发的辅兵一拥而上,推着江车扔进护城河里。

仅仅一刻钟,护城河被填平。

旗号再动,杜壆大喝道:“众军随我登城!”

“冲!”

呐喊中,军兵推着云梯疾冲。

呜呜呜~城头观望哨号角响起,通告城内义军开始攻城了。

“快,立刻登城!”

守将呼喝中,宋军出了藏兵洞,大部沿着马道登城,少部分沿着早就搭好的梯子登上城墙。

不一刻,城头站满了宋军。

杜壆大喝道:“撤!”

随着义军后退,庞万春喝道:“急速轰炸。”

一时间,城头惊雷滚滚,硝烟冲天,无数残肢断尸飞向天空。

守军大骇,连滚带爬向下逃去。

只是轰炸甚急,逃离者不足六成。

只这一次,便送了两千余宋军,比得上昨日一次轰炸。

见城头没了人,庞万春喝令停止轰炸,杜壆领兵复上。

宋军迟疑了一刻,待到云梯搭上了城头才开始登城。

义军也没有犹豫,果断登城。

双方几乎同时露出了头。

杜壆大喝一声,直接跳了上去,挥刀便砍,顷刻砍翻了五六个。

好一场厮杀!

义军训练有素,但是城头狭窄,阵型施展不开,只能一对一当面肉搏。

守军意志坚定,也是死战不退,又因上城方便,通道又多,后续源源不绝,竟然逼的义军不能寸进。

直直杀了半个时辰,三十架云梯被毁了二十架,杜壆、袁朗、縻貹等人尽皆挂彩。

见取城无望,方天定好不失望,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收兵回营后,仔细一点,义军居然损伤了千余人。

要知道,义军可是直接跨过了填壕和攀登这两个最困难的阶段。

攻城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因此,方天定决定尽快打下扬州,再伪装成援军破城。

五十六 扬州先下

扬州,属淮南东路,人烟稠密,经济繁荣。

只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便能体会扬州之美好。

北门城楼里,陈泰拜道:“师傅守城辛苦,我兄弟特备了些酒肉,前来犒劳。”

师傅与师傅同音,却不同意。

此时,师傅是对某行当的权威或有技术的人的尊称。

师父却不同,徒弟除了没有继承权,其他都是堪比儿子的,关系非同寻常。

守城官聂平曾经开了家武馆,陈泰、陈益兄弟俩花钱进学,学了些武功,是故陈泰称其为师傅。

陈家豪富,聂平不敢拿大,回礼道:“有劳贤昆仲,只是正在值守,实不便饮酒。”

陈泰笑道:“师傅心意我也知道,左右不过担心贼军渡江来打。

只是镇江未下,贼军如何轻来?便是来了,也不会飞到这北门,权吃两杯酒,看一看这好风光。

若是贼军打来,不论胜败,我等也没这心思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聂平也有心招揽陈家兄弟来守城,因此不好推却。

当然,他也是馋了。

宋军的伙食,不说也罢。

平时军官只能吃饱,想吃好?呵呵。

浓郁的酒肉香味,立刻让聂平肚子里的馋虫造了反,如何忍得住。

见到聂平点头,陈泰吩咐庄客抬来食盒。

羊羔、嫩牛、肥鸡、大鹅、河鲜,各种果子蔬菜,满满地铺了一桌。

陈泰亲自筛酒,道:“师傅辛苦,且饮一杯。”

三人干杯。

城楼内吃上了,士卒也没落下。

数百庄客抬着酒肉,邀请何处兵卒上了城头,就着温暖的太阳,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聂平道:“贤昆仲都是有好本事的,若是投军,必然重用。

更兼贼人不日即来,你家业广大,在城外也守不住,何不一并搬进城里住。”

陈泰道:“本来受不得拘束,只是情况日渐危机,不得不从,还请师傅代为活动,为我等谋取个好差事。”

聂平大喜,忙不迭答应。

暮春天气,日暖花香,扬子江上淘淘雪浪,滚滚烟波,真是好江景!

看了一阵,方天定问道:“杜壆,伤势可无碍?”

杜壆笑道:“几处皮肉伤,不妨碍扬州城内厮杀。”

众将皆笑。

连续攻城三天,虽然杀伤了七八千守军,却也断送了义军三千士卒。

各个带兵大将,同样有伤,尤以杜壆为重。

幸好并无大碍。

袁朗道:“不知陈家和邓大师准备的如何了。”

方天定笑道:“想来没有问题,所有变故,我们的暗探不会不报。

再则,只要在野外,何人能挡的住我等,如若放我等进城,嘿嘿。”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要能进城,便能破城。

方天定笃定,扬州城里的守军,绝对不会有镇江守军的意志。

正是因为有底气,他才亲领两万大军出动。

且不说陈家父子本就可靠,便是不可靠,又能如何?

一炷香,船只靠岸,大军陆续下船。

早有陈观在岸边接着,拜道:“大王在上,请受小老儿一拜。”

方天定下马扶起,问道:“扬州城内如何?”

陈观答道:“一切如故,我儿并邓大师已经带人混了进去,正是守卫城门处,只待大军抵达,便行抢门。”

方天定道:“善!即刻起军!”

陈观带着两个庄客,亲自担当向导。

其实没这个必要,镇江和扬州隔江相望,若是天气晴好,直接可以看到对方城墙。

因为要瞒过镇江耳目,大军登岸处在下游二十里,然后绕行到扬州城北面。

也就五十多里路,绝无迷路之可能。

陈观领路,更多的还是表明愿为义军鞍马的态度。

三千马军在前,两万步卒在后,都是轻装疾进,向着扬州城狂奔而去。

沿路之上,多有村庄镇集。

看到大军突然出现,百姓各自躲藏,并不敢阻拦。

有那警醒些的,都知道扬州城要倒霉了。

马勥看着前面狂奔的骑士,大喝道:“立刻停下,否则别怪我下辣手。”

这是一个想给扬州城报信的。

这人并不理会马勥警告,只是打马狂奔。

马勥怒吼道:“放箭!”

数十骑兵同时搭箭拉弓,撒手。

咻咻咻~

骑士倒是好身手,一个镫里藏身,把箭矢尽数避开。

只是人躲了,马屁股上却中了一箭,吃痛之下,马匹前蹄高扬,一下把这人颠落地上。

马勥策马向前,只一斧,把这人劈成了两爿。

时间紧急,根本就不可能收留看押俘虏,特别是这种铁了心要去报信的。

日头西斜,将将早到关门时间。

聂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足感两位兄弟盛情,只是城门要关,实不能再吃了。”

陈泰笑道:“区区小事,如何能让师傅操心,左右我也带的庄客,让他们去传令便了。”

聂平重新坐下,道:“即如此,有劳两位兄弟。”

话音未落,只听得城下大喝:“贼军北方来,速关城门。”

呼喝中,滴答滴答的马蹄声直奔城内而去。

聂平一惊,酒意全无,立刻就要让人关门。

只是迟了。

陈泰陈益一左一右把他扑倒在地,自有庄客取出绳索绑了。

陈泰唱了个肥喏,道:“师傅,对不住了,今日义军必定要取这扬州城。”

听得此言,聂平彻底醒了。

情势很明了,两人投贼了,想必守军全部中了招。

暗自叫苦也没用,陈泰喝道:“来人,取兵器,谨守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邓元觉从运送酒肉的车中取出兵器,庄客们就地捡起守军兵器,又拨了宋军衣甲穿上。

邓元觉下令,把床弩调了个方向,对准马道,只是引而不发,静待关键时刻。

为防腹背受敌,陈泰又下令,把那些吃的烂醉的士卒尽数搠死在地。

刚准备就绪,就见百余宋军从城下往上奔来。

陈泰喝道:“兄弟们,坚守一炷香,大军必至,人人有赏。”

“杀!”

怒喝中,邓元觉挡住右边马道,陈泰陈益挡住左边马道,在二百余庄客帮助下,分别接住宋军。

好一场厮杀,

右边禅杖卷阵风,左边双刀接乱枪,身后庄客枪刀递,又有头顶箭矢来,残肢断臂四处飞落,梯道血流无处落脚。

邓元觉勇猛不必多说,陈家兄弟联手,也不是这扬州城里的官兵可以提防的。

百余宋军根本不堪一击,顷刻间被打的落花流水。

虽然没有四散而逃,却也在街头徘徊,不敢上前。

邓元觉胡乱抹了抹脸,喝道:“义军大将邓元觉在此,谁敢来战!”

没人敢战!

宋军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只是守在街道上,等待后续。

不一刻,置制使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喝道:“冲上去,夺回城……”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一根箭矢正中置制使喉咙。

嗬嗬~发着不明的声音,置制使一头栽落在地。

“义军入城,挡我者死!”

大喝中,马勥马劲两兄弟并排策马进来,身后跟着千余骑兵。

当头中,两兄弟策马撞飞了路上几个宋军。

手中兵器挥舞,真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身后骑兵只是放箭乱射,一瞬间又射翻了百余人。

置制使被杀,贼军又端得凶猛,宋军士卒都吓破了胆。

“跑啊~”

“贼军入城啦~”

呐喊中,宋军一哄而散,沿着小巷各自逃命去了,街道为之一空。

马勥也不追杀,喝令骑兵下马上城,谨守城门。

只要城门在手,便是大功一件。

不一刻,厉天闰张俭又带着千余骑兵到达。

半个时辰后,方天定带领的大军到达。

进城检索,知州知县等大小官员,早就从南门跑了。

这些人无足轻重,跑就跑了,不影响大局。

沿江水面,都有水军封锁,不虞镇江得了消息。

五十七 浮夸的演技

北面城墙临江而立,地域狭窄,贼军阵型不能展开,并不用担心被攻击。

只是为了防备贼军水军突然登陆抢城,还是有千余守军把守。

像往常一样,刘康沿踱着步子,巡视各处城防。

看着轻松,其实心中压力山大。

南面贼军攻势不猛,然而却不断引诱守军上城,再以huo yào轰炸。

短短五天,便没了一万五千余军兵。

枣药丸真不好吃。

只是无可奈何,这样下去,守军消耗一空,便是丹徒失守之时。

突然,卫亨指着江面喝道:“都尉快看,有情况。”

刘康顺着看过去,只见江心一只小船,飞一般向着城内摇来。

其后,贼军十多艘战船穷追不舍。

呼喝不断,箭如雨下。

只是这只小船速度贼快,左摇右摆,避过了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刘康暗自喝彩,却也没忘记喝道:“众军准备接应!”

不一刻,小船进了水道。

刘康喝道:“床弩瞄准后方追兵,接应这船入城!”

咻咻~两根粗大的箭矢激射而出,只是距离太远,落在了水里。

又床弩威慑,贼船不敢靠近,停留一阵后退回了江心。

刘康探头喝道:“船上何人。”

只见一个大汉站起,回道:“我乃扬州陈益,奉命前来送信。”

刘康道:“壮士少待,马上放下吊篮。”

吊篮往复四次,把船上四个人接了上来。

人人有伤。

其中一人脑后中了一箭,白色的脑汁夹杂在猩红的血液中,不断流淌着,仔细检查,已经断了气。

刘康大惊,道:“这莫非是相公派出去请援兵的张铁?”

陈泰道:“将军怕是认错了人,这的确是去扬州请援兵的,只是叫李刚。”

听到陈泰回答,卫亨放下了心来。

刘康故意叫错名字,便是在试探陈泰。

只是他哪知道,方天定对此情况早有预料,特地让义军第一影帝叶贵和表演专家柳大郎给陈益培训了一番。

刘康一拍脑袋,道:“我确实记错了,壮士勿怪。”

陈泰道了声无妨,说道:“我等趁夜下水,却不想贼军守御甚严,不多久便被发现,直游走到现在才趁机冲了过来。

只是李虞侯中了要害,惨遭不幸。”

看到陈益背上插着箭,刘康心中感动,不禁羞愧自己的试探。

安排陈益疗伤之余,刘康派了人往知府衙门报信。

治完伤,刘康领着陈益来到知府衙门。

师安问道:“陈壮士可是定锚村人?”

陈益答道:“相公容禀,小人乃是定浦村人,只因担忧贼军渡江,恰逢曾拜守城官聂平为师,便前往城中效劳。

接到镇江求援,相公遣小人与李虞侯走一遭,只是没想到虞侯居然吃箭遇害了。”

说道最后,陈益语气不免有几分伤感。

师安看向左右,见一人轻轻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镇江扬州隔江相望,两地来往频繁。

定浦村陈家,多有人听说,便是认识陈家兄弟的也不在少数。

师安故意闲扯两句,便是让人辨认真伪,防止贼军伪装诈城。

现下身份确定,师安再无疑虑。

陈家家大业大,钱粮丰足,本就是贼军打击的对象,他们投贼,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能性极低。

师安急问道:“扬州赵相公如何答复?”

陈益道:“赵相公接到求援文书,道,两地隔江而望,所谓唇亡齿寒,当守望相助,便力排众议,决定发兵来救。”

从怀里掏出信封递上,陈泰道:“此乃赵相公回复文书。”

师安接过,火漆封口无误,看了内容,只见里面写道:“……贼军水军犀利,若是能冲破阻隔,大军便于三日后两更时分登陆,后方袭击城南,城内派军接应……

若水战失利,老兄自求多福吧……”

回想旧日书信的行文格式,一般无二,签押用印也是无错,必然不是仿制。

他却不知道,在陈泰出发之前,方天定在这些细节上用了多少心思。

巨压之下的人,特别敏感多疑,大局或许会有疏漏,细节处却绝不会放过。

哪怕信中的语气有些不对,都可能引起师安的怀疑。

所以,这封信是扬州知府赵皓亲自写的。

没办法,谁让这个不开眼的撞进了定浦村呢。

为了防止赵皓使诈,方天定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行,还和旧日文书仔细校对,确定没问题后,才让陈益出发。

确认了消息,师安问道:“消息送到,不知陈壮士有何安排。”

陈益道:“小人侥幸入城,送得消息,便在城中住下。

若是赵相公派得兵来,当然是好,若不能,便当为镇江百姓出一份力。”

师安欣喜,安排陈益在府衙内休养。

刚刚回府,只见包道乙站在门外,打了个稽首,道:“恭喜相公,破贼只在早晚之间。”

这么长时间,还是包道乙第一次出了庭院。

一来便是道喜,正挠到师安痒处。

师安笑道:“道长如何知道有援兵到来。”

包道乙只是望天,笑而不语。

师安也不追问,只是说道:“道长可愿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包道乙稽首,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第二天,师安早早登上北城,眺望江上。

只是枯眼看了一天,没有一只船只出现,让他好不失望。

城南隆隆的炮声,更是让他焦躁。

包道乙劝慰道:“破贼当有时,相公勿需忧虑。”

师安无计可施,只得回去休息不提。

第二天,师安再登城楼,同样一无所获。

“莫非那姓赵的诳我?”师安想到。

直待到深夜,师安才怏怏不乐打道回府,刚刚和衣躺下,便听到有人叫道:“相公,江上有动静!”

师安急急偕同众多官员登城,只见江中无数火把翻来往复,不时有火箭、火蒺藜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出。

一炷香后,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原来是有贼军大船被点燃了。

许韵笑道:“原来赵相公是在筹谋夜袭,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众人闻言皆笑,都觉得轻松了许多,一时间,城墙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夜深露重,众人也没离开城墙,只是看。

虽然看不清形式如何,却不妨碍众人猜测评论。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众人如何能够放过。

言语之中,尽是推崇赵皓,贬低贼军的。

同时,大家也都夸赞陈益勇猛,居然能够冲破阻碍来送信。

陈益只是笑,并不回话。

所谓言多必失,还是显得矜持一些比较好。

包道乙看了暗笑,若是扬州水军失败,这些怕是要立刻大骂赵皓无能。

这便是人性,有希望时无限推崇,失落时无限指责。

等到天亮,只见江面上残船燃烧,焦木漂浮,更有无数尸体随波逐流。

为了让现场逼真,方天定可是下了血本。

不但把攻打扬州时杀死的宋军搬到了江里,更是让水军把那些老旧船只点燃拆解了百十艘。

所以,现在师安等人看到的,便是无数宋军船只围着金山和焦山,攻打不休。

师安笑道:“赵知州威武,镇江无忧也。”

众人尽是附和。

扬州水军占据了上风,众人便有了指望,如何不开心。

师安转向包道乙,拜道:“道长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包道乙回道:“此乃上下齐心,将士用命,贫道实在不敢居功。”

包道乙是真不敢居功,他编出来的歌谣,不过是灵机一动罢了。

照例捧了师安一番,再危言恐吓,再捧,都是套路。

若非义军火油不足,他早就露馅了。

正是因为担忧露馅后性命难保,包道乙才躲在院子里不出,只为寻找退路。

直到卫亨通知北面来人,包道乙才出了院子。

看到包道乙淡泊名利的样子,师安更觉欢喜,暗暗决定打破贼军后,把这个世外高人推荐给赵佶去。

赵佶自称道君,一定会喜欢这等高人的。

欢喜了一阵,师安吩咐把早饭抬到城头上,众人共享。

大家也不介意环境简陋。

虽然扬州军占了上风,可是金焦二山未下,仍未克竟全功,总要亲眼见到贼军溃败才安心。

五十八 镇江破

“杀啊~”

“冲啊~”

轰隆~

“啊~”

呼喝、呐喊、bào zhà声、惨叫声,在江心岛上交织成一片,直直持续到正午。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团黑色的蘑菇云直冲天空。

天地为之一静。

紧接着,便见一群贼寇匆忙忙逃下了山,抢了两条船向着下游逃去。

“哦,贼破了~”

岛上欢呼,城头上也是激动的呐喊。

众人都是弹冠相庆,不少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突然,包道乙指着江心,道:“相公且看,又有人来。”

众人一看,只见一条小船,插着宋字旗号,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师安喝道:“打开水门,迎接入内。”

只一条小船,三五个人,便是贼军伪装,也做不了大事。

一炷香后,小船进城,船上人随之登城。

看到来人,陈益纳头便拜,道:“师傅亲至,破贼军易如反掌。”

聂平扶起陈益,道:“且与相公回话,再行叙旧。”

包道乙看了,只觉得两人演技略显浮夸,只是大局已定,不会影响镇江城下场。

聂平走到师安前,拜道:“下官聂平,拜见知州相公。”

聂平在扬州开武馆,镇江也有许多人去学,知道他当了扬州守门官,前来传信倒也合适。

师安问道:“聂将军辛苦,援军何时可至?”

聂平道:“按照计划,五千大军二更登陆,三更袭营,总要破了他一个营寨才好趁势破贼。”

师安大喜,环顾左右,道:“今夜破贼,谁愿领兵走一遭?”

“我等愿往!”众多武职纷纷请缨。

乘其不备,前后夹攻,定然是大获全胜的结果。

如此轻易便能到手的功劳,谁不想要。

师安知道手下的小心思,却也欣喜于人人争先的局面。

沉吟片刻,师安道:“吴制使,权请你领兵走一趟。”

置制使吴法修,乃是武职最高者,本就掌管镇江府军事,带兵出城毫无问题。

卫忠拜道:“相公抬举之恩,一直不得偿还,心内不安,愿与制使走一遭,也好为破贼出力。”

卫亨三人同时拜下,道:“愿斩贼立功,不负相公知遇之恩。”

“善。”师安欣然同意。

自己的爱将请战,师安当然不会拒绝。

约定好信号和出兵路线,聂平和陈益乘船回转扬州,丹徒县内调兵遣将不提。

义军大营内,方天定翻身上马,在众将簇拥下向外走去。

挖坑埋人,当然不能在人眼皮底下。

大营距离丹徒县城不过三里,哪怕是在夜里,也能看出端倪。

所以,全军后退到十里处,重新安营扎寨。

为了让守军安心,天福山、菊花山、磨笄山三山全部弃守,只余北固山后峰营寨依旧。

每日消耗性攻击也停了下来,只以弩砲逼住城门。

这在城中看来,定然是因为水军失利,贼军惊惧,准备撤军。

二更时分,一船划进水门,通报扬州大军已经登陆,准备直趋贼军营地。

吴法修一踢胯下高头大马,举起大斧,喝道:“全军出发。”

马摘铃,人衔枚,八千军兵在静默中直趋贼军大营。

为了彻底击破贼军,城内也是拼了。

这八千兵,是最精锐的,一直作为城内预备队,这次全部派了出去。

黑暗中,队伍沉默行进。

吴法修笑道:“贼军果然胆丧,居然连探哨的都没有了。”

卫忠笑道:“合当我等立功,以后还请将军多多照拂。”

吴法修矜持地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非是没有异常。

比如扬州守军为什么能轻易击破贼军水军?金焦二山守军为什么不用huo yào防守?

只是这群人被huo yào炸破了胆,面对救命稻草,下意识地便抓紧不撒手了,并不愿意去深思,尽数忽略了这些异常处。

人,总是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这便是人性的弱点,也是方天定计策成功的关键。

马摘銮铃,军士衔枚疾走。

半个时辰后,吴法修领军到了贼军寨栅前。

看见营门不关,吴法修不敢擅进,只是小心观望。

初时听得更点分明,向后更鼓便打得乱了。

吴法修勒住马道:“不可进去。”

卫忠道:“将军缘何不进兵?”

吴法修答道:“听他营里更点不明,必然有计。”

万春道:“相公误矣!今日兵败胆寒,又是连日退后,必然困倦。

睡里打更,有甚分晓?因此不明。将军何必见疑,只顾杀去,也好见识的我等本领。”

此时,只见营寨后连续三道烟花蹿起,随后传来喊杀声。

吴法修知道是扬州军正在攻打,也不再犹豫,当下催军劫寨,大刀阔斧杀将进去。

入得塞门,直到中军,并不见一个军将,那些人影,都是草人。

营中竖了几根木桩,其上缚着数十只羊,羊蹄上拴着鼓槌打鼓,因此更点不明。

看到劫着空寨,吴法修心中慌了。

“中计,撤!”

大喝一声,吴法修回身便走。

卫忠轻笑道:“将军何去?”

抬手一枪,便把吴法修戳下了马。

“冲出去!”

大喝一声,卫忠并着卫亨、蒋印、三人,领着心腹数百,向前穿过营寨,一溜烟跑没影了。

变故突起,宋军都惊呆了。

正不知所措间,一声炮响,营寨全部火起。

四下里伏兵乱起,齐杀将拢来。

四面围困,毫无一丝缝隙,义军前排qiāng shou dui列整齐,排枪戳来戳去,后方又有gong nu不断放箭。

四周又有骑兵游走,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都被砍翻在地。

不一刻,杀的宋军胆丧。

“饶命!”

“我等愿降,乞求手下留情。”

一时间,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义军士卒并不罢手,只顾杀。

大家目睹了延陵、丹阳、金坛三县的惨状,正是怒气值爆满的时候,如何会手软。

那些跪下的,刀枪加身也不敢抬头反抗,只是任凭义军砍杀。

足足一刻钟,八千人剩下不足一半,尽皆跪倒在地请降。

刘子羽劝道:“大郎,杀伤过重有伤天和,还请收拢俘虏。”

方天定轻轻颌首,道:“受降。”

接到命令,将士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停手,开始收拢俘虏。

于是同时,后方的呼喝呐喊仍旧未停止,只是渐渐向着远处远离。

按照计划,义军换上俘虏衣甲,又拨下许多死去的残破衣甲穿上,凑出了一万余人,准备取城。

城头上,师安看着远处被大火照的透亮的天空,心里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包道乙劝道:“相公无须忧虑,且听声音正在远离,必然是我军在追杀逃寇。”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若是守军袭营失败,贼军衔尾追杀,声音肯定是向着城池而来。

眼看天要亮了,师安再也按捺不住忧虑,喝道:“来人,出城探明情况。”

话音未落,只见一条火龙来到城下。

卫忠叫道:“贼军大破,四散而逃,我军全胜!”

“万岁!”

城头响起一阵欢呼。

师安连忙喝令开城,迎接大军入城。

卫忠带着十余人,抬着一块门板上了城,拜道:“我军大胜,只是乱军中折了吴制使。”

“时也命也,也是无可奈何。”

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师安令人揭开覆盖的白布,大家一同瞻仰。

揭开一看,吴法修却是后背中枪。

再看卫忠身后几个亲兵,无一面熟。

师安直觉的头晕目眩,不能站立。

朦胧中,只听得卫忠大喝道:“动手,抢城。”

十余卫兵齐声呐喊,各自抽出武器,胡乱砍杀起来。

城下大军又冲上了城头,各官护卫守卒如何抵挡?

不一刻,城门易手。

五十九 战犯

无锡县内,房屋修建的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中,百姓劳作倒也舍得力气,只是少了些热情。

县官城内放火,烧的不止是房屋家财,更是烧没了大家对生活的期望。

那些亲人殁于大火的,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哪怕义军仁义,帮着百姓恢复生产生活,也捂不热那已经冰冷的心。

工地上,泥瓦匠刘启叹道:“哎,也不知道许韵那狗贼什么捉到。”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家那小子来信说许韵躲在镇江府里,也不知道大军破了镇江没有。”

“可恨我年龄超标,不能投军,不然舍得这条命,也要为我浑家孩子报仇雪恨。”

刘启此话一出,众人尽皆沉默。

在场的,多有亲人歿于大火中,想起那场惨剧,都是想哭。

只是眼泪已经哭干。

沉默间,只听得铛铛铛的铜锣响。

一义军士卒走了过来,叫道:“各位乡亲,我军已经破了镇江,许韵、易魅等狗贼全部擒获,正在押回无锡。

根据义军首领方天定指示,此等战犯,必须公开审判行刑,以慰各位心怀。”

听到通传,百姓先是相顾而视,接着齐声高呼:“义军万岁!首领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消息传开,城内百姓纷纷呼喝万岁。

大仇将报!

大家等这一天,真的等太久了。

听说罪魁祸首到了城外,百姓们按捺不住,纷纷结伴而出,向着罪犯进城的方向迎去。

路上,二百余士卒提刀掣枪,监押着一串囚犯缓缓而行。

这些都是参与了焚城行动的,上到县令、县丞、都尉,下到衙役、大户家丁、奴仆。

只要被捕获的,尽皆押回原县受审。

张苟骑在马上,提着一根藤鞭,不断呼喝道:“快点。”

但凡有那慢一点的,上去便是一鞭子,绝不容情。

对他们容情,便是对死亡百姓的残忍。

所以哪怕nuè dài俘虏已经严重违反了军纪,张苟也顾不得了。

实际上,方天定也明确下令了,四县大小官员,不以战俘对待,而以战犯论处。

战犯,全称为战争罪犯,此时并无这个概念,乃是方天定引用后世的词条。

参与策划、准备、发动或进行侵略战争,或犯有违反战争法规和惯例、违反人道原则等严重罪行,被认为是战争犯罪。

根据义军最新颁布的军法,特地说明了危害和平罪、战争罪、违反人道罪三种罪行。

当然,此条军法,只在义军与赵宋领土范围内有效,对义军和赵宋所有官员将士都有约束力,出了这些地方,此条军法自动失效。

之所以有地域限定,是因为方天定不是傻白甜。

很简单的道理,义军占据天下后,必然要扩张的,在异族地盘上进行军事行动,若是还收到严格约束,那不是傻白甜是什么?

打个比方,如果一队敌军混同大量敌国百姓隐藏在某个险要处,如果正常攻打,需要付出惨重代价,但是,一把火就能把所有人化为灰灰,怎么选择?

方天定记得不差的话,孔子还是荀子说过“蛮夷非人”这句话,便是这个限定的最好注脚。

其实废话这么多,总结起来一句话,国内老实点,搞事出去搞,只要打赢了,屁事不会有。

蛮夷非人,只是类人。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三百余战犯,一路上不断被抽打,各个都是皮开肉绽,满身伤痕。

一路走过来,吃不饱,水也不够,这些人都是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坚持着行走。

这些人当然想逃,前提是能够逃出去。

双手反剪绑缚,腰间绳索相连,随便你跑,看你能跑哪去。

不得不说,人的求生欲是无比强烈的。

这些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此刻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却没有一个有勇气zi shā的。

距离城池二十里处,远远看到无数百姓呐喊着冲了过来。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百姓的呐喊愈加高昂?

张苟喝道:“速速拦住百姓,莫让他们打死了战犯。”

看百姓那架势,便是要打死这群战犯的模样。

士卒也知道打死这伙人是便宜他们,连忙上前拦住。

只是拦不住,群情汹涌,怒火冲天,百姓只顾向前,劝说根本没人听,士卒又不敢用武力,怎么拦?

张苟打马上前,努力敲响腰间的铜锣,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力。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心中恨意滔天,想要手刃仇人,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然而,这样打死,岂非便宜他们了?杀人不止头点地,且让我们在死难者墓前慢慢炮制这群战犯,方能快意我等胸怀!”

听了张苟的话,众百姓终于稍稍冷静下来,跟在队伍两侧向无锡县城走去。

“呸,狗贼,阻止我救火的时候,你可想到会有今天?”

“哈哈,狗贼,放火烧城,等会放火烧你!”

看到那些噩梦中的面孔出现,百姓连连唾骂,纷纷捡起泥土丢过去。

战犯们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视,更不敢搭话。

他们只放火一时爽,那想到这么快便被清算,马上就要遭了殃。

对百姓的行为,张苟视若无睹。

总要让百姓发泄一下的。

不一刻,队伍来到城东一片墓地前。

密密麻麻的坟丘,让人头皮发麻。

这几千座坟墓,都是歿于大火者的,一共三千六百二十一个,都集中在此。

最前面,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赵宋宣和三年,县丞易魅献毒计焚城,县令许韵从之……”

地点到达,张苟喝道。“各位,战犯公审开始!”

百姓们又激动起来。

张苟喝道:“提战犯许韵、易魅。”

这两人自知必死,被擒获后开始绝食绝水,试图zi shā。

他们成功了。

上路之初,两人同样被串进了战俘队伍里。

两人几日未进水米,本来又是养尊处优的,如何行的原路,早就累晕了。

张苟只当不知道,让队伍拖着走。

从镇江拖到无锡,三百里路,两人的腿都被磨没了。

看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张苟喝道:“把两人用铁水浇灌,铸成跪像放置遇难者坟墓前,以警醒世人。”

百姓纷纷拜下,喝道:“义军万岁!”

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的了。

直比挫骨扬灰还让人解恨。

只是这样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办妥,百姓们也只能耐心等待。

两个罪魁祸首处理完毕,便是其余帮凶。

没有一个无辜的。

但凡心里有些怜悯,哪怕不敢阻止放火,也能帮助百姓逃生吧?

一个都没有。

张苟喝道:“带县尉那吉!”

面如土色,双腿如筛,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提着那吉走了上来。

“那吉,无锡县尉,带兵放火,并阻止百姓救火……杀害百姓无数,罪不容赦!

判处剐刑,其残骸以水泥浇灌,铸成跪像,永世赔罪。”

百姓又拜:“义军万岁!”

主犯全部剐刑,铸成跪像赔罪。

重犯一律炮烙,残骸填进地基,就地建立纪念堂,以纪念、告慰死伤百姓。

同样的事情,在丹阳、金坛、延陵同时上演。

百姓无不抱头痛哭,对义军感激万分。

于此同时,此次战犯处理办法,方天定让冯喜做成传单,在各个城池广为传播,以警戒赵宋官员。

方天定希望通过这种办法,告诉赵宋官员,打仗归打仗,不要波及无辜平民。

毕竟,双方都是华夏后裔,实属内战。

多损伤一个百姓,便是消耗一份国力,百姓死伤太多,只能让金辽得了便宜。

所以,为了震慑天下,方天定不惜做了一回暴君。

…………

我不知道哪位朋友替我发了推荐票红包,瞬间加了五十推荐票,非常感谢。

但是,其实没必要,浪费钱。

现在抢红包的基本都是挂,增加的书友有效,效果基本是刷票,这也是作者没发红包的原因。

不过,再次感谢。

最后,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爆肝四更。

其实想加更,只是臣妾做不到,白天上班,下班回来带娃,码字时间有限,手速又不像单身时那么快,真的有心无力。

六十 朝堂震动

“知江宁府,兼宣抚使,臣卢襄泣血谨奏:

去岁九月,睦州方腊起,十月破清溪县,十一月占睦、杭、歙三州,十二月下越州。

除夕夜下秀州,又下湖州、宣州、广德军,元宵下苏州,二月下常州,三月破扬州并镇江府。

芜湖即日失陷,太平州危急,江宁府危在旦夕!

臣泣血拜求援兵!

否则,臣杀身成仁以殉国,然大宋危矣!”

宦官念完,大殿内鸦雀无声,犹如被冰封了一般。

赵佶操起一叠奏疏扔到王黻面前,喝道:“你念!”

不用念,一本散开的奏疏上就八个字——“江宁危急,天下危急”。

那猩红的字迹,腥味未散,竟然是以鲜血写就的。

这叠文书,全部是江宁府送来的加急求援文书。

除了江宁府,还有楚州、高邮军、泗州、滁州、婺州等地的告急文书。

整个江南地区,全面告急。

顾不得思考谁在背后捅刀子,王黻噗通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道:“臣死罪,臣用人不当,致使贼人做大。”

赵佶怒急而笑,道:“年前,朕问你杭州如何,你说杭州安然无恙,今日江南诸州失陷贼手,你却说用人不当。

来人,拟诏,王黻嚣张跋扈,欺君罔上,贬为儋州通判,蔡京权丞相。”

王黻面如土色,瘫在地上,讷讷无言。

他知道,他完蛋了。

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王黻非常了解赵佶的性格,知道赵佶此刻暴怒无比,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由不得赵佶不暴怒。

江南半壁江山失陷贼手,尽是大宋精华之地。

人烟稠密,经济发达,全国财赋大多来自江南。

“苏湖熟,天下足”,“苏常熟、天下足”,只这两句谚语,便可知晓江浙地区之重要。

若是江宁再失守,贼军便有了王业根基,到时候,不要说北伐收复燕云,便是自家龙椅也坐不稳了。

挥手让禁卫把王黻拖出去后,赵佶继续说道:“谭稹畏贼如虎,蜷缩不前,坐视贼人做大,立刻剥夺职位,赐死。

另,查明各有司玩忽职守者,按律处置。”

下完命令,赵佶问道:“众卿,江宁危急,可有应对策略。”

有谏官赵鼎上前,道:“陛下,请立刻提江宁知府卢襄节制江南东路军事,务保江宁不失。

另,请陛下停造艮岳,罢黜花石纲。”

赵佶毫不犹豫地批准了。

卢襄为江宁知府,熟知当地情况,在朝廷一时半会派不出援军的情况下,只能指望他守住江宁不失,当然要放权。

不止是治理的权利,还有扩充军队的权利。

停造艮岳,也是应有之意。

东南没了,吃饭都要成问题,还造什么花园,造好了吃草么?

只要能够安抚东南民心,瓦解反贼抵抗,废除花石纲理所应当。

大不了,平了反贼再继续就好。

又有官员上前,道:“目下大军云集汴梁,恰好可以派去江南征讨。”

赵佶问道:“谁人可以领兵?”

童贯刚要说话,便见到户部侍郎出列,道:“启禀陛下,淮西正在用兵,每日钱粮支出不计其数。

若再有超过三万大军南下,户部钱粮不足以支应,除非削减其他开支。”

听得此话,赵佶觉得自己要bào zhà了,却还发作不得。

从立国起,绝大多数的时候,赵宋朝廷的财政都是紧巴巴的。

赵佶继位后,又是个喜爱浮华的,全凭户部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过日子。

东南财赋断绝,立刻周转不灵。

没钱,便别想着发兵。

你要是敢不给足粮饷,士兵们就敢闹饷,说不得,来一场兵变也是可能的。

到时候问题更严重。

赵佶问道:“诸卿,何处可筹措军资?”

尴尬的沉默。

除了加税,别无他法,然而加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搞到钱的。

总不能让大臣们自掏腰包吧?不可能的,大家都是打工的,又不是老板,凭什么老板小金库不出钱,让大家贴补呢。

“臣有一策,或可一试。”赵鼎出列,道:“去岁年底,东京突然出现玻璃、香水、镜子,尽是昂贵之物。

臣探知,这些物事皆是出自睦州,想必是贼军筹措军资之举。

臣请封各店铺,所获定然不菲,或可补足军需。”

赵佶毫不犹豫地说道:“准!”

只要平了江南,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还能用来给自己赚钱,岂不是美滋滋?

童贯出列,道:“军资解决,臣请带兵南下,征讨贼寇!”

赵佶立刻同意。

说道打仗,他还是最放心童贯了。

毕竟,童贯在西夏打的还不错。

宿元景又出列道:“臣听闻方腊zào fǎn,乃是因为花石纲酷逼,不得不反。

陛下既然罢黜了花石纲,当同时撤销应奉局、造作局,同时,或可遣使招安。

若是方腊愿接受招安,朝廷只需高官厚禄安置,也免了大军交战,各地生灵涂炭之苦。”

仔细考虑一番,赵佶又同意了。

杭州苏州落入贼手,应奉局造作局名存实亡,现在废除只是追认。

至于招安,大家都是习惯。

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是绿林中一直流传的真理。

且看高俅征讨梁山时带的十方节度使,有几个不是绿林出身的。

“卿曾经于招安宋江中立了大功,且去江南走一遭,若是招安了方腊,朕必当嘉奖。”

宿元景拜道:“为陛下效力,臣不敢居功,只愿天下太平。”

话音刚落,一御史出列,道:“臣dàn hé蔡京玩弄权术,霍乱朝政,蒙蔽圣听,至有今日之祸。

臣听闻,蔡京族侄,两浙路都监蔡遵战败被擒,不思报国,反而帮着贼人诈开建德,实乃大逆不道。”

蔡京大怒,刚刚弄翻了王黻,居然就有人上眼药,不把这人弄出朝堂,宰相脸面何在?

蔡京身份高贵,当然不会亲自下场,免得锦衣华服糊了烂泥。

不需要有表示,便有小弟出阵,对着这御史一阵狂喷。

这御史也是有同伙的,纷纷出阵狂开地图炮。

高俅、童贯、李邦彦、梁师成、蔡攸,全部被dàn hé了一遍。

便是已经被贬斥的王黼,也被要求处死。

死了的朱缅,棺材板同样没压住,被喷成了狗。

高俅等人的羽翼当然不会干看着,纷纷撸起袖子下场。

来啊,互相伤害呀。

一时间,朝堂内唇枪对刺,舌剑互砍,唾沫星子横冲直撞,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赵佶听的头疼,大怒,喝道:“够了!”

“臣死罪。”

见到赵佶发怒,众大臣齐齐请罪。

赵佶喝道:“江浙未平,尔等还有心思党同伐异,真是够了。

拟诏,督促宋江早日平了淮西,准备平叛东南。

宿元景,即日出京,送去招安诏书,试行招安。”

说完,赵佶一甩袖子离开了大殿。

生气是真的生气,这帮臣子就不能听话一些,此刻,赵佶真的有些后悔贬斥王黻了。

只是江南失陷,总要有个背锅的,毫无疑问,身为少宰{右宰相}的王黻是最好的背锅侠。

“等江南平定,还是得找机会把王黻给调回来。”赵佶暗暗想到。

他倒不担心无法平定江南叛乱,大宋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怎么会让一帮草寇反了天了。

赵佶离开,泾渭分明的两拨大臣,你瞪着我,我盯着你,终究顾忌着君前失仪,按捺住了动手的yu wàng。

互呸一口,众臣公各自散去。

蔡京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一路同行。

路上,不免要商量如何打压对头,最好能把那帮所谓“清流”全部给清了。

清流也是同样,暗暗合计发动更猛烈的dàn hé,誓把奸党扳倒。

至于方腊?谁在乎呢!

区区蟊贼,不值一提。

奸党想借机立功,获取更大的权势地位。

清流也是有意无意地放纵,好把事情闹大,再以此为突破口,打到奸臣,整顿朝纲。

虽然贼军发展速度快的出乎了意料,给朝堂丢了一颗大zhà dàn,但是平叛并不着急,先把政敌整死了再说。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只要朝堂上下同心,平叛只在反手之间。

…………

感谢“澹台宗”一千币打赏。

讲真,试水推没了,挺失落的,正是大家的鼓励,我才能保持昂扬的斗志。

多谢你们,亲爱的朋友。

另,大家的书评我都有看到,大家提出来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

六十一 王业之所在

四月初一,丹徒县外。

方天定喝令道:“此去,必下江宁,以为王业基础!”

“下江宁,建国!”

“下江宁,称帝!”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刚停,一声又起,整齐划一,震破苍穹。

方天定已经确认,打下江宁后立即拥戴方腊登基称帝。

上到大将,下到士卒,等待这一天也是等待太久了。

方腊称帝,方天定必然晋封太子,旁人官职、俸禄、荣誉,肯定都会一一落实。

而且,起兵至今,义军势力已经足够大,然而名号未定,职责不清,上下颇为混乱。

称帝,建立中枢,理清上下,赏功酬劳,势在必行。

前提是,必须打下江宁。

纵观江南称王称霸者,凡立国者无不以建康为都,否则,免不了国号前加个“伪”字。

当然,现在建康为江宁府。

不过这不影响方天定打下江宁的决心。

江宁,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山川秀美。

三国时,孙权自京口迁秣陵,改名建业,称帝后自武昌还都。

西晋灭吴,改建业为建邺。后因避晋愍帝司马邺之讳,改名建康。

司马睿即位,东晋正式建立,定都建康。刘裕代晋称帝,宋立国,都建康。萧道成代宋称帝,齐立国,都建康。萧衍代齐称帝,梁立国,都建康。陈霸先代梁称帝,陈立国,都建康。

吴、东晋、宋、齐、梁、陈合称六朝,故称为六朝古都。

不论地理位置,还是政治意义,这是天然适合建都的地方,必须拿下。

方天定喝令道:“出发!”

数十骑手从他身后奔出,不断呼喝道:“出发,拿下江宁!”

得了命令,大军陆续拔营出发。

此去江宁,兵多将广。

计有马步军十万,水军一万,随军民夫两万,号称二十万大军。

大将有石宝、杜壆、邓元觉、袁朗、縻貹、庞万春等三十余。

又有水军三万,船只五百,在费保、卜青、胡俊、胡显四人带领下,逆流而上,随时候命。

刘子羽守扬州,邵俊暂任扬州知州。

两人据守扬州,防御北方攻击的同时,视情况伺机取真州、和高邮军两地。

四月乃是初夏,天气将热未热,正适宜行军。

江宁府乃江南东路首府,领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溧阳五县,府治在江宁县。

晓行夜宿,大军一日五十里,第三天,大军前锋便到了句容县城下。

前锋袁朗来到近前,只见无数百姓排在官道两侧,正翘首以盼。

想了想,袁朗打马向前,拱手问道:“各位乡亲,何故在此地晒太阳?”

一老者来到马前,行礼后说道:“小老儿单定,听闻义军驾到,特地组织百姓来接。”

袁朗问道:“宋军未曾阻拦?”

单定道:“卢相公已把城中军兵尽数收拢去了江宁城,目下城中空虚,秩序全是我等自发维持。

义军到达,我等也放下了心来,还请将军入城。”

袁朗颌首,令传令兵通报中军,又分派五百兵卒进城,接管房屋。

自己则与百姓聊了起来。

袁朗问道:“敢问老丈,卢襄收拢军兵之时,可有扰民?”

单定笑道:“便是想,也得敢吧。

镇江惨状,我等听闻也是心下惴惴,又听义军为民做主,我等很是欣慰。

想那卢相公官声不错,如何肯干那遗臭万nián de shi情。

当然,兵丁临走之时,顺手取走些财物也是有的,只是损失不大。”

不一刻,中军抵达,百姓们纷纷迎上。

真是牵羊担酒,十里相接。

方天定跳下马,笑道:“父老乡亲何故如此破费也。”

单定回道:“义军政策,我等都打听的明白,尽皆翘首以盼。”

卢襄官声不错,能力也不错,然而他也解决不了土地兼并的问题,更没有办法大规模减税。

两厢对照,百姓们当然希望义军早日到达。

如果义军晚来一个月,百姓们必然损失一大笔。

还有月余,便是夏收啦。

若是义军不来,这笔赋税是免不了的,说不定,各级官府还要多搜刮一笔。

而且,大户潜逃,田地还在,田里的麦子同样也在。

分到几亩地,便是白白得了十多石收成,谁不想要这美事。

一刻钟后,城内已经检查完毕,并没有埋伏,户籍账册都在,只是府库空的能饿死老鼠。

方天定财大气粗,也不把一府之地的钱粮看在眼里,果断无视。

竖起招兵旗招募三千兵丁后,又留下一千兵丁,大军继续出发。

四月初五,大军开到江宁。

卢襄真的是决心坚守江宁,其余四县全部弃守,太平州大部分军队、滁州一部分军队,尽皆聚集在城内。

保守估计,守军不下六万。

安营扎寨后,各大将齐聚帅帐,商讨战略。

环顾左右,方天定道:“各位,江宁城内外消息断绝,我们并不知道有多少守军,也不知道主将是谁,大家有何建议,尽可以说说。”

自从包围了镇江,江宁这边就没了消息。

冯喜前后派出数十波细作潜入,全部是肉包子打狗,让他好不郁闷。

众人仔细打量着营帐中间的模型,认真思索起来。

江宁城只有大概的模型,不知道有多少床弩、投石机等大型器械。

城南雨花台、牛首山、东北钟山,皆有军队驻守,只是不知道数量。

江心的梅子洲有水军驻守,随时可以登岸袭扰。

城池北面、西面乃是秦淮河环绕,军队不便展开。

端的不好下手。

沉默片刻,杜壆说道:“当先取钟山,以隔绝江中水军,再做其他打算。”

邓元觉反驳道:“不妥,当先破水军,否则攻山有腹背受敌之隐患。”

石宝道:“或许可以两下齐出,同时攻打。”

就着沙盘,众将热烈讨论起来。

方天定静静聆听,并不插话。

这么长时间过去,各将不但武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便是谋略也有巨大进步。

便说庞万春,看了那么多的书,绝对不可能再犯劫取空营这种低级错误了。

开会完毕,众将齐齐决定,双管齐下,一起发动。

钟山营寨是梅子洲和江宁城的连接枢纽,必须拿下,以斩断双方的联系。

而梅子洲又是控制大江、阻截江北援军的关键,同样要拿下来。

计议决定,自然是勘察地形,只是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去看。

第二天,方天定带了众将并五百骑军,绕城走了一圈。

城墙守御完备,只是看不到床弩。

不同之处,便是多了许多土框立在城头上。

庞万春笑道:“想必是守军想出来对付雷击弹轰炸的办法。”

杜壆笑道:“这卢襄倒是不错,只是做了无用功。”

士兵藏在土框之间躲藏碎片,的确是不错的注意,只是义军的雷击弹已经消耗一空了。

绝对大部分雷击弹,都消耗在了镇江,攻打江宁,准备的是掘地道bào po城墙。

这可是大工程,需要的时间定然不少。

看完城墙,便是雨花台和牛首山。

两山之上树木全被砍伐一空,其中布置一览无余。

看着容易,攻打却难。

山头上没有营寨,只有纵横相连的沟壕,这样的布置,可以极大抵消huo yào轰炸的威力。

再看钟山,同样一般无二。

想必是借鉴了镇江wài wéi失守的教训,江宁守军特别做出了改变。

方天定叹道:“怕是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军也突不上去。”

众将皆是点头。

不过打江山,哪有不付出大量伤亡的。

讲真,若不是爱惜麾下士卒,方天定完全可以驱动大军,以血肉换取胜利。

十多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雨花台淹没。

只是舍不得罢了。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兄弟的再次打赏,多谢。

这是今天第四更,兄弟真的尽力了,兄弟们谅解则个。

六十二 变故突起

“江宁这个名字不错,然而不显霸气,定都以后要改。”

陈泰附和道:“师父说的是,我觉得叫天京不错。”

闲聊中,一行人经过江宁城下,往大营行去。

到南关门时,见城门大开着。

陈泰好奇,道:“我且去看一看。”

旁边历天佑笑道:“同去。”

众人也不在意,只是远远观望,且看城中耍什么诡计。

还未到护城河边,只听得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门洞里撞出一彪军马来。

陈泰历天佑两人急回马时,城西偏路喊声又起,撞出五百余骑马军。

再看,城东又是五百余马军。

方天定大喝道:“冲上去,接应两人回营。”

只是迟了,最前面那宋将已经冲到近前,只一枪,便把陈泰戳下了马。

历天佑大惊,赶紧去救。

只是这宋将端的凶猛,一杆铁枪如狂风骤雨,压的历天佑不知东南西北。

此时已有士卒数十下马,绑着陈泰进城去了。

徒弟被擒,方天定大怒,喝道:“找死!”

当下也不顾以多欺少,舞起方天画戟,直取这宋将。

宋将毫无惧色,挺枪接住,以一敌二,居然也不落下风。

陈益也是大怒,奋力拼杀向前,想救自家兄弟,却被这彪军马挡住了去路,城头又有无数军兵露头,各个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没奈何,陈益只得同其他诸将一同指挥骑兵迎敌。

不一刻,东西两侧宋兵又到。

好一场混战。

刀快枪锐,砍刺并举,gong nu嗡鸣,箭矢乱飞。

义军精锐,大将又多,以各将为箭头,不断穿刺切割宋军人马。

宋军骑兵同样不弱,人数更多,在一将的指挥下,且战且退,只是纠缠不休。

人喊马嘶中,不断有人落马。

马蹄乱点中,落马者顷刻间化为肉泥,便是想留个全尸都难。

方天定发起很来,把画戟舞得飞起,打的这宋将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已经了不得了。

义军大将,能让方天定全力出手的一个也无,更不要说暴怒状态下的方天定了。

正当方天定想要一鼓作气把这将击杀时,只听得一声呐喊,城洞内又冲出大队步卒来。

混战中,马速已失,跑不起来的骑兵只是步兵的靶子。

没奈何,方天定只得按捺杀意,喝道:“全军都有,撤退!”

挑开宋将铁枪,方天定直冲宋军骑兵,当头挑落五六个,打开个缺口,接应诸将离开。

却没想,宋军骑兵只顾在后纠缠,拖着义军,等待步卒前来接应。

这是斩首战术啊。

方天定看到双方距离护城河已有一里远,不由冷笑,喝道:“兄弟们,随我回身冲杀!”

这里距离大营不过四五里,早就有义军出来接应了。

此时距离这里不过一二里,片刻可至。

若是宋军托大,说不定还可以趁势抢城。

听了方天定命令,众将勒马回身,重新再战。

刚才打的非常不爽,方天定重新接住宋将厮杀。

只是这次稍稍放缓了节奏,换做方天定拖着这宋将了。

冲了两阵,双方马速尽失,宋军步卒先到。

杜壆大喝道:“下马列阵,接战!”

呼喝中,骑兵变步兵。

虽然阵型不整齐,可是有十余大将为核心,也不落下风。

只是宋军不断拥出,直接把众人层层裹住,想以人命留下义军众人。

那指挥宋军骑兵的军官看到步卒包围已成,连忙喝道:“骑兵转向,随我截住贼军后援。”

千五宋骑立刻转头,向着义军援军冲去。

义军也有骑兵的,早就迎了过来。

只听当先那rén dà喝道:“睦州王寅在此,谁敢拦我!”

轰,两队骑兵撞在一起。

王寅手起刀落,把那军官拍落在地。

失了指挥,宋骑胆气为之一落,冲透义军阵中后,调转马头向着城内跑去。

与方天定酣斗的宋将见到义军后援到达,连连呼喝撤退。

宋军退而不乱,结成阵型缓缓向着城墙下退去。

方天定喝令道:“留下他们!”

呼喝下令中,手下也没放松,方天画戟犹如波涛滚滚,牢牢卷住这宋将。

眼看宋军退到了护城河边,义军开始放缓了脚步。

果不其然,城头弩箭飞射而下。

此刻城门已经关闭,宋军穿过吊桥后,沿着城墙向着东西两门撤去。

无法抢门。

方天定加紧了攻势,无论如何也要把宋将留下。

从这一系列的战斗中可以看出来,不论是指挥还是才能,这宋将都会是义军的绝大阻碍。

勉强支撑中,眼看着义军诸将逼了过来,这宋将钢牙一咬,长枪一横,硬挡了方天定平扫。

铛~

两根枪杆相交,发出一声巨响,这宋将胸前被月牙刃拉出一条口子。

这将却不惊反喜,借着冲劲,直接踩镫而起,跳进了宋军阵中。

方天定同样下马,步行追击。

只是宋军士卒纷纷涌来,牢牢护住了这将领,坚决不让方天定向前。

方天定连砍带刺击杀了数十个士卒,不过前进了五六步。

还想上前,城头上已经推出了床弩。

未免无谓伤亡,方天定喝道:“全军止步!”

不一刻,两军脱离接触。

这将顺利退到了护城河边,站在吊桥上,看着方天定。

方天定喝道:“可敢留下姓名。”

那将冷哼道:“代州杨沂中是也!”

方天定心中一动,问道:“可是杨无敌杨业后人?”

杨沂中回道:“不错,正是令公八代子孙。”

方天定拱拱手,道:“且待来日。”

说完,翻身上马,督促众军收拾撤回。

杨业乃是杨家将第一代,杨家一门全是大将,杨门女将也是名满天下。

到了今时今日,杨门已经凋零,甚少有闻名者,然而杨家子弟并不少。

青面兽杨志一直想振兴杨门,然而各种怀才不遇,最终上了梁山。

和杨沂中一代的,还有杨再兴,同样是杨门子弟。

三人中,能得善终者,只有杨沂中。

杨志征讨方腊途中病死丹徒,封了个忠武郎,聊胜于无。

杨再兴投效岳飞后,力战金军于小商河,阵亡,有名而无爵。

只有杨沂中,功勋卓著,宋高宗赵构亲自为其改名杨存中,并于绍兴三十一年进封同安郡王,赐玉带。

如此勇将,方天定当然想要招揽的。

只是并不容易。

这种人出身名门,满心里都是恢复祖上荣光的思想,最讲忠义。

看杨志上梁山之历程,就可以招揽这些人有多不容易。

“咦,不对,杨再兴可以招揽的。”方天定摸着下巴想到。

杨再兴可是贼匪出身,想必义军招揽不难。

只是不知道他在哪,找不到。

沉思间,王寅来到近前,拜道:“圣公麾下,前锋大将,睦州王寅拜见首长。”

方天定赶紧下马扶起王寅,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知道兄弟文武双全,仰慕久矣,今日相见,不胜欢喜。”

王寅道:“惭愧,若论武艺,大郎实乃义军第一,论文采,大郎可称惊才绝艳,论军略,天下何人敢出其右?”

这些话,倒不是王寅吹捧,而起发自真心。

武艺且不论,一首《沁园春·雪》,可是真把王寅、吕师囊这些有文采的惊艳到了。

战争论等书籍,更是让他们极为推崇。

若非方腊这一路实在离不开他们,王寅等人早就赶来拜见了。

此刻相逢,便是迷弟见到偶像,当然要死命夸赞,表明自己的推崇。

两人互吹一阵,庞万春回道:“我军伤亡二百余人,陈益被擒,斩杀宋军六百余,生擒守城大将一员,士卒三十二。”

伤亡不重,只是其中大多骑兵,让当天定心疼。

特别是陈泰被擒获,更让方天定郁闷。

毕竟陈家兄弟取扬州有大功,又是自己的徒弟,能救还是要救的。

六十三 合兵

“报,圣公领大军十万,已到十里外。”

听到传令兵汇报,方天定按捺下心思,喝道:“收兵回营,诸将随我前去迎接。”

兵分两路以来,方天定和方腊之间书信不断,有时候甚至一日三封信。

只是大半年未见,着实有些想念。

策马狂奔中,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队列出现在远处。

“方”、“圣公”等大旗迎风招展,宣示这这只军队的主人。

江南摩尼教教首、圣公方腊。

方天定来到队伍前,看到最先那人,立刻滚下马鞍,拜道:“孩儿见过父亲。”

方腊笑着下马,扶起方天定,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吾儿功勋卓著,甚好,甚好啊!”

九月杀方有常,十月下清溪,十一月分兵,方天定这一路连下杭、越、湖、秀、苏、常、扬七州并广德军和镇江府。

因为东路大军的神速,逼得江宁府全面收缩,西路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太平州。

儿子如此能干,老子如何不欢喜。

待到江宁打下,便可称帝,多年愿望一朝实现,更是让方腊激动不已。

父子俩叙话一回,西路军各大将纷纷来拜见。

吕师囊、高玉、景德、贺从龙等,和原来轨迹中一般无二的人物。

虽然大多都是给梁山送人头的,方天定也很开心。

顶尖猛将当然多多益善,中间骨干同样不可或缺。

这些人,便是一只军队的骨骼。

没了他们,大军便如软骨病人,立刻瘫痪。

众将正说着话,只见一小将穿着白甲,提着方天画戟,来到近前。

白甲本来平常,可胸口和头盔前各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尤为引人瞩目。

只是面罩遮挡,认不出是谁。

“末将战护营统制方百花,见过首长!”

揭开面罩,不是方百花还能是谁?

方天定摸了摸方百花的脑袋,笑道:“你如何成为战护营统制了。”

方百花哼道:“大兄休的小觑人,我弓马娴熟,如何不能统军?”

方天定哈哈一笑,道:“当然可以。”

不论力气的话,方百花武艺不比潘文得等人差多少,当个统制官毫无问题。

并且,战护营也不是纯粹的战斗单位,他们只负责战场伤员救治、转运、疗养等事物。

一般都是在后方大营里,安全无虞。

叙了几句话,方百花问道:“大兄,江宁何日可下啊?”

方天定道:“此月之内,必破江宁!”

两路大军汇合,人数真的有三十万,战术兵器又全面领先,一个月还打不破江宁,那也不用再打了。

方腊到,诸将迎接进营,然后安顿士卒,犒劳士卒,都是应有之意。

待到深夜,大营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天定唤来冯喜,问道:“白日擒获那将,姓甚名谁,担任何职?”

若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方天定打算用他交换陈泰。

当然,要是无名小卒,那就没办法交换了。

冯喜回道:“那将姓扈名成,乃是城中副将。”

扈成?方天定惊讶。

这可是和梁山有直接关系的人物。

宋将三打祝家庄时,擒了扈三娘,扈成便去投降了。

祝家庄被打破后,李逵杀进扈家庄,扈成带人擒获了祝彪,却在献俘路上遇到了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李逵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扈家庄上下老小,扈成仅以身脱。

只是扈成逃去了延安府,却不知道如何出现在了江宁城内。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召来相见。”

不一刻,五花大绑的扈成带到。

方天定又道:“去了束缚。”

士卒照办。

就扈成这三脚猫功夫,再来十个八个也不是方天定的对手,士卒也不担心扈成暴起伤人。

整个过程中,扈成一言不发。

方天定问道:“你可是扈家庄扈成,梁山女将一丈青扈三娘的兄长?”

“不可能!”扈成惊叫,道:“那黑厮妄称仁义,却着人杀了我满门老小,三娘如何能够从贼!”

方天定道:“扈三娘被擒后,便被宋将押回了梁山,大概不知道扈家庄被杀吧。

梁山回军后,宋江把她许配给了矮脚虎王英,生米煮成熟饭,便是知道扈家庄被毁,又能如何?”

扈成好似未闻,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应该”、“糊涂啊”这些话。

看到扈成变成了复读机,方天定喝道:“扈成,满门血仇,你可想报!”

扈成噗通瘫倒在地,嚎啕大哭,道:“日日夜夜,无不想报仇雪恨,只是宋江招安,如何能报仇啊……”

方天定冷笑,道:“懦夫,大哭便能报仇,那你尽管哭便是。”

扈成止住哭声,道:“那你说,如何能报仇!”

方天定道:“投效义军,自然可以报仇。”

“休想!”扈成跳起来,道:“我全家被贼所杀,便是死也不会投贼。”

方天定冷笑,道:“不投义军,你这辈子别想报仇,你家满门老小,便是死也白死。”

扈成道:“义军虽然势大,却不见得打得过宋庭。”

方天定道:“此却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便没有了。”

扈成闻言一怔,沉默下去。

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后,扈成一咬牙,拜道:“愿为义军一小卒,只求报仇雪恨的机会。”

方天定扶起扈成,道:“我军即将建国,宋庭必然派兵讨伐,想那宋江非常能打,定然回来江南走一遭,你自然有报仇的机会。”

扈成恨声说道:“别人尤可放过,若是遇见李逵那黑厮,定然要杀!”

方天定自然应允。

这灭门的血海深仇,当然要让人报了。

同时,扈成入手,若是俘虏了扈三娘,劝降不成问题。

以此为缺口,梁山好汉中那些反对招安的,说不定会转投义军呢。

既然投效,扈成便把近年遭遇说了。

扈家庄被破,扈成投延安府故旧,当了个军官。

待了三年,武艺没什么长进,指挥军兵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

只是没法报仇,扈成再次离开,用攒下的钱做了个行商,倒是赚了不少。

来到江宁府,遇到现今的浑家,便安顿了下来。

“因为义军势大,卢相公张榜求贤,为了保全家小,我便应募了。”

方天定道:“你投我军,家小如何?”

扈成道:“卢相公仁义,即便知道我投贼,也不会加害。”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实不相瞒,我打算以你交换陈益,你进城后做内应,助我军破城,你意下如何?”

扈成低下头,道:“卢相公待我不薄,背叛转投义军已是不安,若是再为内应,实在非人。”

看到扈成态度坚决,方天定也不好强迫,道:“若是让你做内应,破滁州又当如何?”

滁州正在江宁对岸,自古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之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占据滁州,不论赵宋从哪个方向打过来,江宁都无直面敌锋的困境。

扈成思考片刻,道:“小人应募以来,多次往返两地,滁州虚实尽知,上下也都认识,里应外合,破之不难。”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甚好,打破滁州,记你一功。”

商议一阵,方天定又问起了杨沂中的来路。

原来,杨沂中和张俊是同伴,都是来到镇江府公干的。

张俊极力邀请杨沂中留下击贼,杨沂中碍于情面留了下来。

只是他看不惯镇江府上下,为了击贼而烧城的事情,并不主动,连张俊出城搦战也没随同。

丹徒县城被破时,杨沂中见机的早,第一时间便跑了。

因为没船过江,只能投奔江宁府,恰逢卢襄张榜求贤,便去应征。

将门之后,武功谋略出色,又知道义军虚实,这样的人才,卢襄当即就认命他为江宁防御使。

这才有了出城袭击,陈泰被擒的事故。

六十四 血战钟山

雨花台下,一万大军横列,却只是戒严,并不攻击,牛首山亦然。

根据扈成交代,两山上各有守军三千,其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为江宁城争取时间,以等到赵宋援军抵达。

所以,这部分是弃军,也是哀兵。

能够主动出城驻守的,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非常不好打。

钟山下,方天定与方腊并马而列,静静看着士卒准备。

山上无数壕沟纵横交错,偶尔一两个人头露出来,也是转瞬即逝。

方腊道:“大郎,目下我军火油全无,huo yào紧缺,如何攻打。”

方天定回道:“无他,唯强攻尔!只要抢了一道壕沟,便能取得胜利。”

方腊叹道:“如此,伤亡必大。”

方腊统领西路大军,打的仗大多如同秀州、常州那般,官兵不是望风而逃便是一触即溃,严格意义上的血战不多。

所以,他对伤亡看的也比较重。

方天定看了眼正在整队的士卒,小声道:“只要交换比不超过一比一,便是胜利。”

钟山有守军四千,方天定的心理底线便是付出四千士卒,拿下钟山。

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却必须狠下心来。

自古成大事者,必然体恤士卒,然而在需要把士卒推进火坑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会眨眼睛。

这是成大事必须的素质。

义军走到这一步,已经容不得方天定心软了,该付出的伤亡,必须付出。

再说,二十万大军云集此处,便是三五万的伤亡,义军也承受的起。

咚~咚~咚~战鼓敲响。

庞万春喝道:“弩炮发射!”

数百雷击弹腾空而起,拖着白烟,落在山上。

轰隆隆~

bào zhà不断,硝烟弥漫,视野为之一暗。

邓元觉大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啊,推翻赵宋,吃饱穿暖!”

两千士卒们呐喊着,排成散乱的队列,向着山上冲去。

没有重甲,只有藤甲,以方便快速冲锋。

也不需要阵型,整齐的阵型,只是方便滚石打击。

而且,突进到壕沟里后,也组不成阵型,只要拼命。

刚到山脚上,无数滚石擂木轰隆落下。

瞬间,数百士卒被砸翻在地。

被砸中者,轻伤者少,重伤者三成,其余都是当场阵亡。

若是被砸中脑袋,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邓元觉闪开一块石头,喝道:“兄弟们,冲上去就安全了!”

“冲!”

士卒们附和着呐喊,也不躲避,只是顶着石头粗木往上冲。

宋军也不露头,只是伏在壕沟后推出石木乱砸。

两轮轰炸后,弩炮停火。

雷击弹不多了,肯定不能全部消耗在钟山。

没了压制,山上落下的石块木头瞬间密集了起来。

义军伤亡急剧增加。

到了半山腰,山上又开始落下箭雨来。

这倒是不用担心。

完成品的藤甲,对箭矢的防御能力很强,基本不会被普通弓箭洞穿。

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滚石和擂木。

甲队到了山腰,伤亡已经超过了一半。

幸亏阵型散乱,一块石头最多打伤打死一人,不然早就全军覆没了。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乙队准备!”

早就准备好的杜壆抽出长刀,喝道:“兄弟们,跟我冲!”

波浪攻击,一鼓作气冲上去白刃战,不给宋军任何调整和休息的机会。

果然,数十轮落石后,滚石擂木果然稀疏了起来。

为了防止轰炸和燃烧,宋军许多石头擂木都是放在了壕沟里,一口气扔出来十余块,必然要缓口气的。

邓元觉避开一段木头,猛然一跃,出现在了壕沟边。

环顾左右,活着到达的不过百人,几近全军覆没。

“兄弟们,跟我杀!”

大喝一声,邓元觉跳下壕沟,抡起禅杖乱砸。

近身作战,邓元觉就是大杀器,全无一合之敌。

士卒们持着短枪单刀,纷纷跳下,几个跟在邓元觉后面作为掩护,其余的集中起来,顺着另一边杀过去。

杜壆见状,喝道:“集中,集中起来冲上去。”

邓元觉已经杀到的壕沟里,自然不会再有落石,旁边的石头又不能斜着飞过来,安全通道自然出现。

邓元觉状若疯虎,禅杖如同龙卷风,卷起无数血肉,真是挡者披靡。

另一边却难以寸进。

宋军人推人,枪叠枪,只以人命换人命,牢牢地顶住了义军士卒。

几十息的功夫,双方交战处,尸体已经溢出了壕沟。

幸好,杜壆到了。

不同于甲队只有短枪,乙队用的是两丈长的破锥长枪。

不需要跳进战壕,只要站在边缘捅刺便可。

后面还有gong nu手,一边警戒第二道壕沟,一边伺机支援枪手。

枪手们捅杀一阵,刀盾手跳下去,沿着壕沟仔细清理。

尽管地势占优,武器精良,义军还是不断出现伤亡。

有哪些悍勇的宋军士卒,看准时机抓住长枪杆,直接把枪手拖下去,便是一阵乱砍乱刺。

只是这样情况不多。

厮杀一刻钟后,第一条壕沟的北面,已经完全落入了义军手中。

方天定手一挥,喝道:“丙丁两队,上!”

縻貹提着两把板斧,袁朗换了一根狼牙短棒,同时喝道:“兄弟们,跟我冲。”

这两队冲锋的比较安逸,因为山上已经没了石头擂木,几十息便冲了上去。

甲队撤下,乙队原地休息,丙丁两队沿着壕沟两侧继续厮杀。

自己走下山的甲队成员,不过二十多。

短短半个时辰,两千士卒没了。

方天定的心在滴血。

冲锋队可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从各队挑选出来的,各个都是武艺出色的人,基本上都是伙长、什长。

骨干都是方天定的亲卫,相当于都头、虞侯一级军官。

一次损失这么多,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丙丁开始厮杀,确认不会有宋军对山下进行打击后,方百花画戟一挥,喝道:“战护营,该我们了。”

数百壮丁背着担架,向着山上跑去。

已经没气先不管,先把那些有气的抬下山,早就准备好的大夫立刻进行救治。

只是被石头擂木砸中,创口大,出血多,又有肌肉撕裂和骨折,大多还有内脏出血,很不好治。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方天定早就下了马,接住甲队幸存人员。

方天定直接拜下,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邓元觉等人连忙还礼,道:“为首领,为义军,为天下百姓,肝脑涂地也是情愿!”

方天定一一扶起,命令军医为大家检查伤势。

人人带伤,少则一两处,多则十来处。

每个人的藤甲上都插着箭矢,入肉的也很不少。

便是邓元觉,也有七处伤口。

山上,血战正酣。

哪怕有大将为箭头,义军的进展也很慢。

宋军完全是在用人命来填,根本没人退缩避战,更没有投降的。

讲真,方天定很不明白,卢襄到底给这些家伙吃了什么药,让他们如此疯狂。

这种精神,已经不是以亲人为人质可以塑造的。

要是所有宋军都有这个劲头,赵宋早就拳打大理幼儿园,脚踢西夏辽国敬老院,无敌于世界了。

从日出,一直厮杀到日落,整个钟山终于被拿下。

经过检点,杀伤宋军三千余,俘虏近千。

看到俘虏,方天定还是松了口气。

终究不是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失的那只铁军。

义军伤亡同样惨重,甲队走下山的二十五,治疗后能归队的四百一十二,残废或者必须截肢的一百八十六,其余全部阵亡。

其余三队,总计阵亡两千余,残废五百余。

这是单场战斗伤亡最多的一次战斗。

六十五 私商

钟山血战落幕,大地重归黑暗,大军各自回营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厮杀。

夜幕下,渤海湾黑漆漆一片,只有海浪哗哗得声音。

大海之中,陆地环绕之下,有一岛,名曰觉华岛。

觉华岛北段有大龙宫寺,实为辽国释教之朝拜圣地。

南面是山,也无像样的景致,又缺水缺粮,人烟一向稀少。

只是此刻不同,麻山下,数百人各个点着火把,热切地看着大海。

这些人里,有辽国官员,也有金国大将。

辽人为首者名梁晓,是大定府知府长吏。

金人为首者名完颜蒲,乃是一个节度使,据说有皇族血统。

双方泾渭分明,却井水不犯河水,只当没看到对方。

哗啦啦的浪声中,一只大海船划开海浪,向着岛上行去。

明显是熟悉路径的,此船毫不犹豫,不一刻,到了岛边。

绕了小半圈后,船只进了麻山下港口里。

“东家,到了。”

听到汇报,周林睁开眼,道:“随我下船。”

十余个跨刀掣枪的武士,簇拥着周林下船。

看到迎接的人群,周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见过周东家。”

早就候着的人纷纷上前行礼问候,辽官金将,全无一丝傲气。

周林拱了拱手,道:“诸位,这次特意通知大家前来,乃是有大生意。”

“不知何种生意?”

“我等就等着周东家这句话了。”

“不枉我等苦苦等候。”

七嘴八舌中,众人簇拥着周林进了一座庭院。

不怪这些人如此殷勤,周林可是大财主。

他的货物,在两国获利颇丰,不论是本人还是身后的靠山,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财神爷,谁不敬他爱他?

待到坐定,喝了一盏茶,周林说道:“按照惯例,我先与北方的朋友谈谈。”

辽国人自觉退出。

辽金乃是大敌,生意也谈不到一起去,回避理所应当。

周林的hu wèi tuán团围住房子,谨防有人偷听。

周林拍了拍手,护卫提着两个玻璃瓶走了进来。

周林道:“除了玻璃、香水、镜子外,新添一物,必受欢迎。”

此刻金国上下还没腐化,正在秣马厉兵准备攻打辽国,也没太多心思享乐。

所以,玻璃三物,虽然利润丰厚,然而在金国卖的并不好。

护卫打开玻璃瓶,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填满了屋子。

完颜蒲不断抽着鼻子,惊道:“如此酒香,莫非天上仙酒?”

完颜蒲不是没喝过酒,却从没品尝过如此醇香的酒,不禁被勾动了馋虫,

周林笑而不语。

随行护卫取出玻璃杯,倒了一杯酒,推到完颜蒲面前。

完颜蒲舔了舔嘴唇,端起酒杯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酒液清澈,没有一丝一毫杂质,浓郁的酒香简直能把人闻醉了。

咕噜,完颜蒲一口饮下。

轰~一道火苗从舌头经过喉咙蹿进了胃里,完颜蒲立刻红了脸。

“秒!秒!秒!”完颜蒲摇头晃脑,只顾称赞。

周林笑着敲了敲桌子,道:“节度,这酒如何?”

完颜蒲道:“非常好,欲罢不能啊。”

北地苦寒,最爱烈酒。

这高纯度蒸馏白酒,乃是金人难以拒绝的you huo。

完颜蒲道:“皇帝陛下不爱奢华,怕是也禁不住这美酒的you huo。

敢问周东家,这酒如何发卖?”

周林笑道:“此酒一瓶一贯钱,如同以前,可以以牛羊、皮毛、东珠、人参鹿茸和各种药材抵扣。

如若不足,也可以用十五六岁妙龄女子抵钱,种族不限。”

“可!”完颜蒲沉思片刻,道:“此酒年产如何?”

“应有尽有。”周林笑的如同吃了老母鸡的狐狸。

烈酒御寒,这是假象,看看每年喝醉了冻死外边的有多少。

贪饮误事,若是和金兵交战时,领兵大将喝多了,那才是有意思呢。

贩卖烈酒,可以掏空金国的人口和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美酒自然要配好酒器,玻璃制品的销量,肯定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这便是方天定和金国进行酒水贸易的原因。

两人商量完价格,周林又说道:“节度使,酒水交易乃是大宗买卖,只靠小船转运甚不方便,我希望你能活动一番,把贵我双方的贸易合法化。”

玻璃香水是奢侈品,这些交易被完颜阿骨打直接禁止了,只能靠小规模的走私。

酒水是快速消耗品,走私的量太少,达不到消弱金国国力的目的。

所以,周林要提出酒水贸易合法化。

烈酒一旦扩散,便是十个完颜阿骨打也止不住。

沉思片刻,完颜蒲说道:“给我一百瓶这样的酒,我有把握说服皇帝。”

自无不可,周林欣然允诺。

一百瓶酒,值不了几个钱。

义军存粮足够,新粮即将成熟,若不消耗掉旧粮,定然是谷贱民伤得下场。

陈粮酿酒,获得的钱财用来购新粮,一举两得。

送走完颜蒲,梁晓走了进来,屋里浓郁的酒香自然瞒不过他。

梁晓道:“周东家何故区别对待,只以美酒招待女真蛮子?”

红果果的歧视。

完颜阿骨打本为契丹奴婢,却起兵zào fǎn,辽国上下不爽他很久了。

打不过是真的,只能口头占些便宜。

周林当然不会厚此薄彼,给梁晓倒了杯酒。

刚刚入口,梁晓的眼睛亮了。

周林道:“贵我双方都以赵宋为敌,本来应该守望相助,奈何贵国一直不同意通商请求,无可奈何啊。

这些酒,长吏便带回去做个晋升之资,希望长吏进了中枢,能够推动贵我双方贸易合法化。”

梁晓眼睛更亮了,道:“若是独家,或可成功。”

周林道:“此酒产量甚少,辽国境内,只有你会有。”

玻璃等物在辽国颇受欢迎,参与的走私海商很多,辽国境内分销商同样很多。

梁晓虽然赚的不少,却也不够突出,想用钱砸出门路,还是不够。

有了如此美酒,都不用钱,自然可以结交权贵,获得晋升。

毕竟,腐化堕落的辽国贵族,爱的就是酒色财气这四样。

只要喝了高度酒,别的酒也没法入口了。

梁晓美滋滋地畅想着升官发财的日子,又默默盘算应该去巴结那些大人物。

周林一拍手,又有护卫捧着一卷布走了进来。

梁晓好奇,接过来仔细打量。

刚入手,梁晓便发觉了不一样。

相比麻布,这布更加的细密、轻松、保暖、柔和,最适合冬天穿。

周林道:“此乃棉布,以棉花纺织而成,最是有益于民生。”

梁晓思忖片刻,道:“此布的确有益,只是没有好处的话,朝堂中枢怕是不会通过。”

周林笑道:“长吏带着布回去,告诉朝堂诸公,我方会大规模收购棉花,贵方可以鼓励百姓种棉花,以解决民生。

前提是,双方建立贸易关系。”

收购棉花,出口棉布,这是最初级的贸易剪刀差。

方天定是看不上这些利润的,他看中的是棉占粮田。

等到金国占领辽国,发现到处都是棉花,却没有粮食,表情一定很精彩。

辽国缺粮怎么办?

别慌,东南亚那些国家粮食应有尽有,完全可以大规模转运来。

当然,义军从中赚一笔辛苦费也是应有之意。

得益于粮食丰足和棉花纺织机的出现,方天定才能给金国挖了如此大坑。

讲真,就算没有赵宋这个猪队友,金打辽,也是吊打。

方天定倒不担心打不过金国,而是担心金国顺势南下,在义军之前打破了卞凉。

到时候,损失的人口和财富,可都是华夏民族的元气。

这果断不能忍。

“长吏若想登上高位,首先要给自己找个出身,梁姓在辽国便是大姓嘛……”周林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详细地为梁晓出谋划策。

直把梁晓听的抓耳挠腮,喜不自胜,不住地承诺道:“回去后,我一定极力推动贵我双方通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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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已经回答,请查收,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六十六 水战失利

轰,一声炮响,无数火箭、火蒺藜,从岛上腾空而起,向着义军船只打去。

费保大骇,喝道:“夜袭失败,退!”

咻咻咻~三道绿色火光蹿到空中,随之炸裂成三只绿色花朵。

看到信号,各船纷纷后退。

“妈的!”费保恨恨地一拍船舷,道:“今夜如此黑暗,又没有遇上哨船,他等如何发现我等的?”

原计划,打下钟山后,水军趁着夜间偷袭,不求占领梅子洲,只要能够烧掉宋军船只便可。

待到天明,水军战船齐发,不论伤亡直接抢滩。

却没想,还没接近水寨,便被发现了。

虽然火箭火蒺藜还远,却把江面照的一片通透,义军水军大小船只一览无余。

胡俊指着旁边一根打在水里的木桩,说道:“你看,桩上绑了丝线,尽头定然有铃铛,我军撞上,必然暴露。”

火光下,成百上千的木桩绕着梅子洲,仔细看,木桩上连着蚕丝线,便是白天也不容易发现,更不要说黑灯瞎火的夜里了。

看了这一幕,费保赞了一句,道:“宋军守将,倒是有些本事。”

胡俊点头,表示同意。

这办法工程量很大,显得非常笨,却很有效。

“不对,你看这些木桩,布置的颇为玄妙,我等大船想要开来,可能会被阻挡。”

听了卜青的所言,另外三人仔细一看,果真如此。

费保皱眉说道:“且回去,待明天观察仔细,再做商议。”

待到天亮,众人复又来看,wài wéi木桩曲曲折折,大船能开进去,然而速度必慢。

没了速度的战船,就是宋军水寨的活靶子,没法打。

费保划着小船,刚进到里面,只听一声炮响,宋军水寨里划出了十余条小船杀了出来。

敌众我寡还坚持,此乃不智,费保下令折返。

四人合计一番后,决定以大船掩护小船,强行拔除木桩。

回到旗舰上,费保分派任务后,下令出发。

不一刻,四百余大小船只出现在梅子洲下游两里处。

令旗挥动,众船缓缓靠近。

洲上望斗里,早就响起了号角声。

只是左中右三个水寨全部大门紧闭,并没有出来迎敌的打算。

义军十余艘小船靠近wài wéi木桩,水鬼们纷纷跳下水,牵着绳索向下潜入。

一时间,噗通声不绝于耳。。

很快,水鬼们浮上水面,示意船只向下拉去。

随手们喊着号子,一起发力,努力划动船桨。

嗡,绳索拉的笔直,小船为止一顿,木桩却纹丝不动。

“一二一,一二一……”

水手们用尽力气,小船只是不动。

费保看的心急,划了一只小船来到近前,喝道:“往回走一段,到木桩前再下来。”

水手得令,把小船划了回去。

到了木桩处,水手们陡然用力,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向下游射去。

砰,绳索猛然绷直,小船船头直接跳出了水面,虽然没能把木桩直接拉出来,却也摇动开来。

卜青忿忿地骂道:“直娘贼,不知哪个贼泼鸟想出来的,恁地难缠。”

费保道:“无妨,再调船只过来便可。”

大船是动不了的,需要警戒宋军出来攻击。

幸好,守军只是看着义军拔除木桩。

每根木桩要往复三五次才能拔出,算上中间绳索滑落的情况,居然要半个时辰。

需要时间倒还好,只是士卒们太累了。

到了下午,将将清理了一半。

费保一边用望远镜扫着梅子洲,一边下令道:“通知各船,已经进入床弩射击范围,小心防范。”

话音刚落,只见数十块大石头向着船队落来。

轰隆一声,一只小船被砸中,立刻碎成木块。

船上六个水手,无一幸免。

费保喝道:“规避,投石机!”

还没等众船后退,三个水寨门打开,无数火排顺流而下。

火排之后,是无数木盆木桶,也不知何用。

其后又有百余小船,船上宋军个个手持长枪挠钩,就要来战。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费保冷笑一声,喝令道:“反击!”

三艘楼船,三艘海鳅船立刻打开炮舱,雷箭如雨点一般轰了出去。

瞬间,惊雷滚滚,水柱冲天。

宋军战船的确灵活,然而雷箭速度飞快,数量又多,瞬间便被击沉了十余艘。

箭矢横飞,火排已经到了近前。

有的方向不对,顺着水流擦着战船飘向下游,那些靠近的,都被长杆推开。

不一刻,木盆木桶漂到。

尽管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处,义军士卒仍然没有懈怠,提起长杆就要推开。

轰隆~

一个木桶猛然bào zhà,旁边的小船直接被掀到了空中,就在空中,木船四分五裂,残木四处抛散,噼里叭啦砸进了水里。

船上八个士兵,同样被抛飞了出去。

落在水里,便一动不动,也是凶多吉少。

费保目眦欲裂,大喝道:“huo yào,规避!”

迟了。

三艘海鳅船横在水中,已经碰到了数十个木桶。

轰隆隆~

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木桶bào zhà。

海鳅船猛地被抬离了水面,随即重重落下。

却浮不起来了。

江水从船底的大洞,不断地涌入。

船上士卒见势不妙,像饺子样跳进水里,没命地往下游游去。

费保喝道:“推开那些鬼东西,同时抵住宋军战船,小船救人,准备撤退。”

尽管宋军放下的huo yào盆起爆数量不过十之一二,然而数量太多了,不断有战船被掀翻。

义军士卒都是惊惧,虽然不至于四散而逃,却也急忙转向躲开。

木桶雷漂过,宋军战船又到,各自傍住义军战船,开始贴身肉搏。

再看,梅子洲水寨大门洞开,百余艘大车船划了出来。

费保惊怒交加,连连喝道:“撤~撤~”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旗舰飞到了空中,又重重砸下。

船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摔的七晕八素。

费保摸了摸脑袋,不禁庆幸自己一直穿着藤甲,这才没有受伤。

有士卒上来,叫道:“总管,船漏了!”

“可能补救?”费保急问。

“洞口很大,无法抢救。”

两句话的功夫,船已经沉下去了许多。

费保不假思索地喝道:“撤!”

随手抓起一把短叉,冲出船舱,直接跳进了水里。

并没有所谓的人在船在,船沉人亡的说法。

方天定给水军设立的不多规则里,就有一条人比装备重要。

费保作为大江水军总管,必须要给手下带个好头。

刚落进水里,便有宋军战船到来,宋兵只用长枪来捅。

费保仗着藤甲护身,不闪不避,直接投出短叉,把一个宋兵叉进了水里。

随后猛地蹬水,向后退了一截。

已经有义军战船来接着,费保环顾江面,义军大部在撤退,少部犹在酣战。

费保接过一把短斧,喝道:“帮助兄弟们撤退。”

水手划船,向着最近的同伴驶去。

宋军义军两只战船被挠钩连在了一起,双方二十来个士卒正在拼命厮杀。

义军优势明显,因身上有藤甲,除了要害,并不惧怕刀劈斧砍。

靠到近前,费保跳帮,抡起斧头便砍。

不一刻,十余宋军被杀了个干净。

三两下砍断绳索,两船各自前去支援其他船只。

此时,卜青、胡俊、胡显各领一船来救。

四员大将左冲右突,堪堪在宋军大船到来前救下了所有战船。

费保不敢恋战,喝令大家撤退。

回到营地,费保略略检点,不由心痛如绞。

三艘海鳅船尽数沉没,三艘楼船没了两艘,其余大船没了一半,小船沉了三成。

士卒折损过五千余,大小将官数百。

前所未有的损失。

六十七 宋庭招安

哗啦啦~大雨倾盆,所有军事行动戛然而止。

这个时代的任何行动,极度依赖天气。

大雨之下,视野不清,道路糜烂,人畜难行,只能缩在营地里等待天晴。

义军水寨里,方天定一行人围着一个木桶,啧啧称奇。

方天定赞道:“这可是最原始的水雷啊!”

木桶内衬以油纸防水,底部垫一层夯实的黄泥作为配重,确保木桶不翻。

黄泥之上,是油纸裹着的二十斤huo yào。

huo yào上加盖,盖子上开孔,chā jin去线香作为定时qi bào qi。

神奇至极!

正是这种简易而又异想天开的武器,让义军水军大出血。

四个总管,三个带伤。

卜青脑袋开花,胡显胳膊挂在胸前,胡俊大腿被捅了一枪。

好在都伤的不重,修养几天就能恢复。

费保垂首道:“对不起,水军损失如此惨重,都是我的错。”

这次损失,是起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义军上下都是心有戚戚。

只是怪不得水军将士。

水雷啊!

谁能想到宋军居然会鼓捣出如此大杀器呢。

这脑洞已经突破天际了。

“此非个人原因,非战之罪。”安慰了费保一句,方天定又说道:“统计过,这种水雷引爆效率如何?”

“大约二十分之一。”胡显回道。

方天定颌首,道:“如此,没什么大用。”

二十分之一的起爆率,太低了,基本全凭运气。

义军之所以失利,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玩意,被炸的慌了神。

这和北固山守军一样,遇到猛烈的轰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天定解开一个油纸包,仔细观察了一番,放下心来。

宋军虽然用huo yàobào zhà击破了水军,却还是原始huo yào,里面掺杂了清油等物,成份并不成熟。

方天定令道:“派出水军,把沉船中的雷箭打捞出来,决不能有一根落入宋军手中。”

“是。”费保领命。

商议破敌之策间,叶贵进来,道:“大郎,太尉宿元景携朝廷招安圣旨到了扬州。”

“招安?”众将侧目。

邓元觉冷笑道:“招个鸟安,迟早杀到东京,剁了那狗皇帝。”

包道乙道:“皇气南移已是定局,招安乃是自寻死路。”

王寅也道:“是啊,兄长,目下我军兵强马壮,眼看大江天险到手,完全不用招安。”

杜壆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把宿元景撵回去便是。”

縻貹嘿嘿嘿嘿笑道:“早晚打到东京,好让兄长在那东京里接了龙椅。”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就没有一个同意招安的。

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对赵宋的尊敬和担忧。

方天定很欣慰大家zào fǎn决心的坚定。

若是听到招安都喜笑颜开,方天定就该担心晚上睡觉会不会被人割了脑袋,拿去向赵宋请功了。

讲道理,要是刚穿越那会,说不定就招安了。

现在嘛,鱼塘局里混的风生水起,方天定也膨胀了,并不把赵宋看在眼里。

便是梁山好汉,也可以用鼻孔去看了。

这样的情况下,方天定怎么可能同意招安。

环视左右,方天定道:“费保,你们且思量破地之策,待到新船来,尽快拿下梅子洲。”

要说海军,方天定还能说一说阵列线等玩意,水军的事情,他懂的真不多。

所以,如何破敌,还是要看费保等水军将领自己的发挥。

“其余诸将,且随我回大营,商议招安之事。”

顿了顿,方天定补充道:“兄弟们放心,绝不会招安的。”

众人喜气洋洋地应下。

不说其他,便说个人荣华富贵。

招安的话,方天定做一州节度使,其余人等,做个统制便是顶天了。

不招安的话,封侯拜相只是等闲。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而且,义军钱粮丰足,兵多将广,天时不好说,地利人和却是俱全,有十足的底气对付赵宋,凭什么招安?

回到大营,方天定和方腊并诸将仔细商量了半天,打马出营,前往扬州。

扬州,府衙后院内,宿元景看着雨落如珠,想着自己一路上的遭遇。

话说宿元景领了诏书、节仗、旗号等,带着二百余随从,分乘五艘大船,从黄河进了运河。

在沿途官员的迎来送往中,过了高邮军,往扬州去。

刚进入扬州境内,便被一队反军拦住了去路。

宿元景出船来看,只见一将来到近前,喝道:“尔等敢入我军境内,欲自讨死路乎?”

宿元景回道:“好教将军知道,我乃宿元景,奉天子命,前来招安方腊等人。”

贼将拱了拱手,道:“久仰太尉大名,且在此等候。”

说了这话,贼将便不再靠近,只是拦着不让走。

直直等了半天,贼将复至,道:“太尉请了,沿运河直趋扬州便是。”

在千余贼军监视下,宿元景进了扬州城。

出郭相迎是没有的,香案什么的也不见,便是车马也没给。

全无一丝恭敬。

在贼军喝令中,宿元景一行人下船,徒步走到了知州府。

直到中堂,宿元景才遇到了一个能说话的。

那人拱了拱手,道:“我乃邵俊,权任扬州知府,不知太尉此来,有何公干?”

宿元景举起节仗,道:“我乃当朝太尉,天子亲派使者宿元景,为招安方腊等人而来。”

“我知道了。”邵俊不冷不热地说道:“且去后院住下,等我通报首领。”

正主不在,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宿元景请邵俊速速去通报。

于是,他干等了三天。

期间,全无一个官员、兵卒、将士前来拜见。

想到此处,宿元景不禁想到,招安怕是难成。

知州邵俊见面之初,只是行了个拱手礼,这是和平常见到陌生人一样的礼节。

说明邵俊既不念朝廷恩德,也不惧朝廷威严,根本就不想招安。

邵俊原是白身,一跃而成知州,不希望招安理所应当。

但是兵卒百姓见到他这个太尉,同样是冷漠对待。

来时路上多有围观者,最近两日随从也去传播招安消息,却也没有百姓在意。

这就可怕了。

说明反贼深得民心,百姓已经不再顾念赵宋。

能打,钱粮多,人心归附,这些zào fǎn成功的必备要素,反贼都已经具备了。

“都怪那该死的王黻!”宿元景暗骂一句,又安慰自己:“好在方腊未建国称帝,还有转圜的余地。”

念头转了转,宿元景又想道:“却也要防备招安不成。”

磨墨铺纸,宿元景给宋江写了一封信,里面都是鼓励宋江再接再厉,争取尽快平定淮西,再转向江南早日平定方腊的话语。

作为朝堂中梁山招安的主要推手,宿元景和梁山关系莫逆,吩咐宋江等人努力杀贼,理所应当。

不一刻,信件写完,宿元景唤来随行人员,吩咐道:“把这封信并文书分别送出。”

信是给宋江的,文书是向朝廷汇报所见所闻的。

随从接过信,问道:“太尉,若是贼人阻拦,该当如何?”

宿元景沉吟片刻,道:“若是阻拦,说明贼人zào fǎn之心坚定,说不得便拿我等祭旗,到时候,尔等便想办法各自逃命去吧。”

“啊?”随从骇然,问道:“若如此,太尉何去何从?”

宿元景淡然笑道:“听天由命呗。”

倒不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态度,而是他深受赵佶恩宠,若是以命报答皇恩,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送出了信,宿元景又打发随从去前堂求见邵俊,询问义军首领何时到达。

不管成与不成,总要见一见反贼头领才好交差。

来到窗边,宿元景默默地想道:“直希望这方腊和宋江一样,都是被逼zào fǎn却心怀忠义之人。”

看了一会雨,又有随从奉上晚餐。

这都是自掏腰包购置的食材,随行厨师做的好饭菜。

宿元景此来,代表的赵佶和朝廷的脸面,各种排场一样不缺。

护卫兵卒和随行官员,以及服务人员,将近三百。

邵俊可是挪用了好几个宅院,才把这些人安顿了。

不过,食宿自理,想报销找赵佶。

估计,只能自掏腰包了。

好在宿元景久在太尉任上,俸禄不少,又有大小官员送礼,倒不用在乎区区饭钱。

六十八 招安小能手

“太尉可在?”

听到门外声音,宿元景心中一喜,果断叫道:“请邵先生进来。”

宿元景被晾了几天,邵俊一直没有露面,此时前来,必有变故。

说不定,便是好事。

开了门,只见邵俊身后跟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那不凡的气度,扑面而来。

看到年轻人手指少了一截,宿元景拱手说道:“不想首领亲至,幸甚,权请屋内奉茶。”

来之前,宿元景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义军各个首领他都了解过,特别是方腊父子的生平,方天定断指代首的故事,他也是了然于心。

能让一州知府亲自带领,且断了一指的人,除了义军二号人物方天定,还能有谁?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你们且退下,我与太尉谈谈。”

宿元景闻言,心内一喜。

若是拒绝招安,直接撵出去便可,何须入内密谈。

肯定是内部反对甚重,才需要背着人商量招安的事。

美滋滋地带着方天定进了屋,坐定后,宿元景先说道:“首领仁义,我在东京也多有耳闻,实在佩服。”

方天定回道:“太尉清名,我也闻名久矣,只恨非为父母官,致有今日祸害。”

两人先互相吹捧了一阵,都没有提宣读招安诏书的事。

在细节确定前,贸然宣读诏书,只会弄巧成拙。

若是导致招安不成,反倒不美。

互捧一阵,宿元景憋不住了,问道:“首领话中,似有所指,或可倾诉衷肠,我必上奏天听。”

方天定道:“我家虽不是富豪,却也衣食不愁,不想朱缅那狗贼,只顾一味媚上,苦逼我等奉献花石纲……没奈何,只得死中求活,做了这反贼的勾当。”

方天定的诉苦可以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都怪朱缅,我等zào fǎn被逼无奈。

宿元景听了,颌首道:“天子已下旨废除花石纲,免除东南百姓两年赋税徭役……”

方天定立刻朝北拜道:“天子仁德,我等感激涕零。

若是早一年,也不会劳动太尉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了。”

宿元景愈加欢喜,道:“首领既念天恩,何不趁早招安,也好把一身本事用于报效国家。”

方天定面露难色,道:“本有心招安,然而难处颇多,怕是多有阻碍。”

“其中难处,但说无妨,朝廷自然体谅。”宿元景接道。

“我父年迈,王侯之心甚重,起兵便想称帝,只是为我劝住。

目下江宁难保,我父称帝之心已然难劝,非要做一回皇帝不可,此乃招安第一难处。”

左右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爵,死了便收回,相比劳师动众,也不损失什么。

合计了一番,宿元景道:“称帝自然不可,封王倒是可以。”

方天定感谢一番,捧了宿元景并赵佶一番,道:“第二桩难处,便是手下将官之安排,若是官职太小,定然闹将开来,到时候便是我父子也难以弹压。

目下我军势大,兵丁众多,这一乱,东南立刻糜烂,生灵涂炭就在眼前。”

宿元景道:“朝廷正要伐辽,正用有勇力的,你麾下将官,直接以原职调用便可。

有本事立功的,再行升赏,没本事死了的,也只能怨自己本事低微。”

也许看到方天定招安之心坚定,宿元景说话全无顾忌,把这借刀杀人的计策合盘托出。

方天定故作踌躇片刻,一咬牙,道:“如此也好,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是真金,便不怕火炼。”

宿元景愈加欢喜,问道:“首领可还有难处。”

方天定道:“起兵以来,我军占领土地、房舍甚多,已尽皆分与士卒百姓,若是原主回来,定然争执,还请朝廷多加考虑。”

田地这玩意,谁种都是种,左右都是要交税的,宿元景便允诺朝廷会予以田契,确保没有争执。

房屋倒是难缠,只是你自己跑了,怪得了谁来?一并给了房契。

宿元景答应的很干脆,反正都是口头上的便宜,说出去便是了,以后纠缠是以后的事情。

一条接一条,事无巨细,方天定尽皆都说了出来。

宿元景大多应下,那些有所争执的,也都默契地搁下,请朝廷定夺。

双方都很痛快,方天定是别有用心,宿元景是着急招安,都没有太多争夺。

直说道天黑,一应事情说毕,宿元景道:“首领还有疑虑?”

方天定犹豫片刻,道:“我听闻,梁山宋江招安以来,先讨辽国,再平河北,目下又到了淮西。

如此劳苦功高,却只有一个宋江授了先锋使,卢俊义为副先锋使,实在不可思议。

朝廷如此做法,实在令人心寒,若是空口白牙宣读招安诏书,怕是难以服众。”

却不想尔等居然知道此事,宿元景暗道不妙。

宋江等人的功劳,朝堂当然都是有数。

只因梁山曾经擒了高俅,杀死的朝堂大臣故旧亲戚颇多,不愿见到梁山众人高升的大臣很多。

又因为忌惮其实力,是以一直压着未曾封赏。

对此,便是招安小能手的宿元景也是无可奈何。

他虽然是端王府老人,颇得赵佶信重,却只是一个人,可打不过慕容贵妃、高俅、蔡京等人联手。

只是不能这样回答方天定啊。

方腊反军得罪的朝廷大员一样不少,第一个死于其手的蔡遵,可不是蔡京族侄么。

急切间也想不到好的解释,虚言诓骗反倒是坏事。

于是,宿元景问道:“首领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有何高见?”

方天定道:“太尉可上奏朝廷,把封赏诏书发下,招安一定,立刻封赏调往各处,也可免得混乱。”

宿元景仔细地考虑一番,觉得此事可行。

刚刚商量的条件,除了给方腊封王可能会有争议外,其他的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蔡京那些想要报仇的,等到反军上下被拆分开来填进了朝堂,自可以慢慢炮制。

想了清楚,宿元景磨墨铺纸,开始给朝廷写奏疏。

方天定主动说道:“我替太尉磨墨。”

宿元景回了一句“有劳了”,便书写起来。

虽然未说,两人却心知肚明,方天定这是要看宿元景奏疏内容呢。

内容颇多,宿元景直直写了半个时辰才写完。

方天定只是看,并未言语。

不说话,便是默认。

宿元景也没有故弄玄虚,一五一十按照商量的写了,同时力劝赵佶给方腊封个郡王,以求招安顺利。

封了奏疏,宿元景唤来两个随从,道:“此书关系招安大计,务必早日送到陛下案前。”

随从领命,收了文书后退下,收拾了些盘缠,急急赶向东京去了。

大事抵定,方天定喝令送来美食美酒,着实好好款待了宿元景一番。

几杯烈酒下去,宿元景被灌了个烂醉。

安顿了宿元景,方天定走出了院子。

邵俊拜道:“兄长辛苦,与这庸臣虚与委蛇这些时间。”

邵俊的评价也不算错。

若非奉旨去西岳华山上香时结识了宋江等人,为后来招安梁山打下了好基础,宿元景就是一个打酱油。

不能说毫无存在感,只是存在感不强。

陪着赵佶逛逛青楼可以,其他本事,根本看不到。

方天定吐出一口酒气,道:“花这一天时间,争取一月功夫,足够我们打下江宁了。”

这才是方天定委曲求全的真正原因。

因为虽然王庆未平,宋江为首的梁山好汉不能前来,可是方天定也担心童贯率领西军前来攻打。

虽然不怕,却必然耽误义军发展。

先麻痹赵宋,等江宁入手,地盘稳固,自可与赵宋慢慢周转。

只是坑了赵宋的招安小能手。

六十九 梅子洲下

大雨初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滚滚大江更显得湍急,huáng sè的波涛带着泥沙、残枝败叶,翻涌着向东流去。

一只长长的船队,划破huáng sè江水,向着上游驶去。

虽然逆水,却是顺风,船队速度不慢。

义军水军已经整备完毕,准备再次进攻梅子洲。

旗舰内,严勇环视左右,道:“各位,上次作战大败亏输,实乃我水军之耻辱,此次必须打下江心洲,以洗前耻。”

“是!”其余九人回道。

严勇、李玉、成贵、瞿源、乔正、谢福、费保、卜青、胡显、胡俊,一共十员大将。

除了倪云和狄成远在外海赶不回来,水军大将全部聚集。

上次失利,真是太惨了。

水军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这火不把梅子洲宋军烧死,便把自己烧死。

复盘了一阵战术,严勇说道:“各位兄弟,水军已经输不起了,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九将拱拱手,各自去往座舰。

严勇带费保乘一船,李玉与卜青、成贵与胡显、瞿源与胡俊两人一船,乔正、谢福各自一船。

费保等人屈居副手,却也没有意见。

因为六艘大船,都是新福船,与楼船、车船全然不同,不熟悉也没办法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不一刻,梅子洲在望。

严勇下令道:“各舰依次通过,抢占上游。”

令旗挥舞,主力舰船帆稍偏,滑进了梅子洲北面的水道。

准备就绪,严勇喝道:“冲过去!”

风帆尽展,船速又快了一截,直往上游冲去。

梅子洲上宋军看到,早就吹响了号角。

待到船只靠近,十余个黑点从洲上升起,又向着船队落来。

这是宋军的投石机。

梅子洲上,一共有十五台投石机,可发五十斤大石。

虽然射程不远,控制航道却毫无问题。

严勇看着急速飞来的石头,说道:“不管他,冲过去再说。”

噗通,水柱冲天而起,却没有一个打中的。

投石机的弹道并不稳定,对付运动目标吃力的很,能不能打中,全看脸。

显然,新福船的颜值很高,宋军投石机却很丑。

除了命中率,装填再次发射的速度也是让人捉急,第二波石头刚升起,前面三艘新福船已经穿过了航道。

砰,严勇只觉得船身一震。

一颗石头正中旗舰。

“点有些背啊。”严勇不无自嘲地想到。

不过这点动静,对于在海上历练半年的他来说,小菜一碟。

大风大浪中都闯了过来,还能淹死在这大江里?

“报告,落石击穿了渔网,没有人员伤亡。”

严勇令道:“命令后方战船,注意规避。”

后方二百余战船都是小船,可没办法撑起渔网作为防御,吃一颗石头,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不一刻,小型战船进入航道。

宋军投石机一刻钟发射一波,小船上的水手都是拼了命的划动船桨。

砰,一个大石落在船上,立刻砸穿了一艘小船。

四分五裂。

碎木飞溅之下,中者立时殒命。

前后八波投石,一共命中十一艘战船,义军损失了五十余人。

损失微乎其微。

抢占了上游,地利优劣立刻转变。

向上驶出十余里,严勇喝令调头,准备强攻梅子洲。

太平州方向,也有二百余只船、五千多人赶来汇合。

他们才是登陆战的主力,新福船率领的战船,只负责压制宋军水军,掩护士卒抢滩登陆。

“投石机,准备!”

严勇一声令下,船员们扯开船顶的遮拦网,拉开甲板上的投石机。

为了攻打梅子洲,每艘船上加装了十八台投石机。

六艘船分前后两排,每排三艘,各自下锚。

“火油弹,发射!”

咻咻咻~一百零八个罐子冲天而起,落在梅子洲西头。

相比宋军传统的投石机,进一步改良的扭力弩砲发射速度极快,一刻钟可以发射十波。

顷刻间,罐如雨下。

闻到火油的味道,宋军情知不妙,却又无可奈何。

传统投石机搬动不易,宋军便是想反击,一时半刻也无计可施。

“点火!”

百余个火球从船上飞起,直落洲头。

一瞬间,大火冲天而起。

费保叹道:“如此神器,四海可平!”

严勇笑了笑,道:“投石机准确性太差,打击岛屿这样的固定目标还行,船对船却不行。”

想到海上历练的日子,他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那是海盗留下的伤疤。

大海,不只有风浪带来的危险,还有海盗猎杀的风险。

收回思绪,严勇下令,道:“传令,抢滩登陆!”

早就蓄势待发的运输船一窝蜂向着梅子洲划去。

战船也准备弓箭刀枪,随时准备接战。

看到义军登陆,宋军终于按捺不住,三个水门全部打开,战船依次出寨,向着上游开来。

他们也知道义军水军huo yào凶猛,出战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没办法,再不拼死一战,便要被人堵在水寨里了。

严勇冷笑,道:“全部击沉!”

六船拔锚,升帆,炮舱依次打开。

上下两层,每层每侧设炮三十六,若有需要,甲板亦可装炮十六。

在接舷战为主流的今天,这就是无敌大杀器。

真的无敌。

轰隆隆~惊雷滚滚中,宋军大船不断沉没。

讲真,要不是鼓捣出水雷这样的神器,宋军想击败义军,真是千难万难。

半个时辰,宋军大船没了一半。

见势不妙,宋军令旗挥舞,各船纷纷调头,向着下游逃去。

打不过,且出海北上,留有用之身再来厮杀。

严勇冷笑道:“追上去,杀!”

不把宋军水军杀个片甲不留,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福船转向下游追杀,其余小船开始抢滩。

洲上多滩涂,又是刚下了雨的,踏上去,顷刻间便被陷住。

好在义军早有准备,前锋士卒抱着木板、稻草等物铺下,不一刻便开了十余条路来。

方杰穿着板甲,提着大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

呐喊中,士卒们跳下船,向着洲上冲去。

咻~轰~

十五块大石落在军阵中,瞬间把七个士卒砸成了肉泥。

仅此而已了。

飞石杀伤力,不止在于直接砸,更在于落地后二次弹射。

滩涂松软,落石不能弹射,便是废了大半的威力。

没等第二波飞石落下,方杰已经冲上了滩涂。

时间卡的正好,大火已经熄灭,前面一览无余。

“杀!”

大喝中,方杰带头冲了过去。

宋军已经过来阻截,只是不敌方杰凶猛,瞬间被砍翻了五六个。

方杰副将杜微从腰间抽出飞刀,对着那些勇猛作战的宋军便射。

银叶飞舞中,不断有宋军将校中刀到地。

以两员大将为箭头,各士卒蜂拥而至,提着刀枪不断砍刺。

连续三天大雨,宋军被水泡的手软腿酥,又没有热饭热汤,只用干粮泡冷水对付肚子,如何还有力气酣战。

甫一接触,宋军便被杀的节节后退。

眼看事不可为,不断有宋军士卒落了刀枪,跪地请降。

有人起头,请降便是一片一片的,不过一个时辰,宋军全部投降。

梅子洲下。

若把长江比作江宁食道,梅子洲便是咽喉,驻扎其上的宋军便是那根卡在咽喉里的鱼刺。

鱼刺即去,浑身通泰。

宋军水军沿着江流向下逃去,严勇只是穷追不舍。

直直杀到金山下,又有义军水军偏师截住宋军水军厮杀了半晌,才结束了这场追逐。

宋军水军,非死即降,一个没能走脱。

如此,至芜湖之下,大江全为义军所有,划江而治大势已成。

只待打下江宁,建国登基水到渠成。

七十 制高点之争

据传,南朝梁武帝时期,有位高僧云光法师设坛讲经,感动上苍,落花如雨,雨花台由此得名。

雨花台距离江宁城墙不过一里,又是居高临下,实为兵家必争之地。

义军想打江宁,要提防雨花台上守军杀下来。

宋军守江宁,也怕义军居高临下俯瞰城内,再从雨花台上放箭打砲。

这便是制高点的关键所在。

为了坚守雨花台,牛首山上的宋军趁着大雨撤退而来,城内又给补了四千,总共一万宋军驻扎在上面。

天刚放晴,三万义军便开到了雨花台下。

看到义军到来,山上传开一阵骚动,城头也推出了床弩和投石机,随时准备支援。

望远镜里,方天定早就看了个真切,令道:“分列两侧,谨防城内出来支援!”

庞万春、縻貹,杜壆、厉天闰各带五千人,沿着雨花台山脚列阵,随时准备拦截城中支援。

雨花台关系江宁守城之成败,城内肯定不会坐视其被义军攻陷,出兵支援势在必行。

主攻部队已经就位,弩砲手推着弩砲上前。

咻咻咻~

二十块大石从山顶飞出,直落弩砲阵列。

轰~大石落地,烂泥飞溅。

一块飞石正砸在弩砲上,无数碎木飞射,附近弩砲手当即被打成了马蜂窝。

雷炯大怒,喝道:“放火烧山!”

一声令下,三百火油罐腾空而起,覆盖了山头,大火随之冲天而起。

只是火油不多,仅有千余。

这是后方紧急送来的,六十息之间全部打了出去。

山头火起,宋军也藏不住了,从坑道里望山脚跑来。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出击!”

“兄弟们,随我杀!”

呐喊中,邓元觉打头,袁朗、酆泰分居左右,三千士卒跟随,向上冲去。

大雨连日洗刷,宋军的工事早就被冲垮了,滚石擂木大多为泥土所埋。

此时义军冲锋,只有稀稀落落百十个滚石落下,砸翻了五六十人。

只是山道难行,士卒深一脚浅一脚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三五十丈的距离,足足用了六百息的功夫。

路途上,被滚石砸死砸伤的士卒,将近千人。

来到壕沟前,以三员猛将为箭头,义军冲锋队狠狠撞进宋军队伍里。

熟悉的配方,士卒五人一组,组成小五行阵,两刀盾手护着两个枪手,gong nu手拖后释放冷箭。

宋军也不是单打独斗,同样是刀盾手配长枪手,只是没有gong nu手。

虽然大雨中泡了三天,宋军绝对疲乏,可是士气高昂,厮杀起来也不手软。

你捅我一枪,我砍你一刀,很多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战斗。

好一场厮杀。

惨叫不绝,残尸断肢遍布山坡,殷红的鲜血如同瀑布一样,哗哗地向下流淌。

方天定长戟再挥,喝道:“乙队出发!”

石宝为首,滕戣、滕戡在后,领着三千士卒冲了上去。

江宁城内,城楼里,杨沂中听着雨花台上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恨恨地一拍墙砖,回头道:“相公,请允许我带兵前去支援。”

卢襄睁开眼睛,说道:“可有把握?”

杨沂中牙关紧要,道:“拼死一战而已。”

“即如此,你自去安排。”

说完,卢襄又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他也不懂指挥部队,防御调度等事宜,完全放手给了杨沂中操持,其它将官,是指望不上的。

城头土框,城外壕沟,梅子洲的水雷和桩阵,都是出自杨沂中的构想。

没有他,江宁不可能给义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杨沂**了拱手,下城去了。

城门打开,杨沂中喝道:“冲出去!”

士卒们推着江车,鱼贯出了城门。

江车上,同样放着沙袋土框,以为遮拦。

不得不说,战争就是双方相互学习,相互提高的过程。

任何有效的措施被敌人看在眼里,都会去学。

杨沂中在镇江不声不响,却看到了义军的手段,也想出了相对靠谱的应对办法。

江车出城,先行者并不前冲,沿着吊桥两侧整齐排列,直接排出了两道墙来,以防止义军弩砲。

杜壆看到宋军出城,喝道:“准备接战!”

枪平举,刀出鞘,弯弓搭箭,弩砲上膛。

“弩砲发射!”

咻咻咻,城头先飞来了数十块飞石。

轰~烂泥四溅。

距离有点远,投石机毫无建树。

“放!”

大喝中,四百余弩箭从两侧分别射向宋军。

只是大多被江车阻拦,只有从缝隙中透过去的,造成了寥寥无几的杀伤。

遮护墙延伸而出,一刻钟后,距离不过两箭之地。

借着江车掩护,杨沂中领着一万士卒疾冲而出,就向山上冲去。

虽然背面接战正酣,这边山上的坑道里也露出了大量人头,随时准备冲下来接应杨沂中。

杜壆喝道:“庞万春,戒备后面,我来阻挡!”

庞万春也不争功,命令gong nu调转方向,准备随时压制山上。

杜壆提着丈八蛇矛,打马来到江车前,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呐喊中,杜壆、厉天闰并排,领着两千士卒抢进遮护墙内。

杨沂中看到两员大将,并不搭话,举枪便杀了过来。

杜壆截住杨沂中,蛇矛对铁枪,厮杀不休。

厉天闰想上前帮忙,却被两个偏将拦住,只得打起精神厮杀。

通道本不宽敞,两团五个大将厮杀,前后士卒都不能上前,只在后方以弓箭对射。

因为怕误伤自家将军,士卒都是抛射,只是向远方放箭。

头顶箭矢如雨,五将酣战不休。

杜壆杨沂中半斤八两,厉天闰和两偏将也是势均力敌。

这两个偏将武艺并不出色,然而配合亲密无间,厉天闰拼命能杀一个,定然会被另一个击杀。

智者所不为也。

厮杀了半刻钟,方天定打马赶到。

抬头看看了空中黑压压的箭雨,方天定猛地打马,舞着方天画戟冲了出去。

外面板甲铁盔铁面罩,中间又有藤甲藤斗笠,最里面还有一套皮甲,根本就不用在乎箭矢乱射。

挥舞长戟,不过是为了掩护坐骑罢了。

不一刻,方天定冲过箭雨阻隔,来到厉天闰身边。

只一下,刺落一个宋军偏将,另一个想要逃,却是迟了。

方天定长戟横斩,把这将斩于马下。

“留下杨沂中!”

大喝一声,方天定策马冲上。

杨沂中情知不妙,想要退回,却被杜壆死死缠住,无法走脱,被三人夹攻,真是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不一刻,杨沂中便落了下风。

雨花台上守军见势不妙,连忙冲下来接应,却被庞万春带人截住。

出城宋军见主将危险,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纷纷涌上,想要解救。

义军士卒当然不会干看着,同样冲了上去,虾兵对蟹将厮杀起来。

呼喝连绵不绝,煞气遮天蔽日,三处战场都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总体而言,义军缓缓前进,宋军节节败退。

不是宋军不悍勇,实在是义军太厉害。

全身板甲里有藤甲,如此防护,任凭宋军如何刀砍枪刺也难以破防,除非命中脖子、面门、手脚这等要害处。

反观义军,枪锐刀利,除了少量的步人甲,那些皮甲、布甲完全不堪一击。

而且义军又有大将带领,宋军全无能阻挡。

卢襄在城头上眼看的事情不济,下令鸣金收兵。

雨花台丢便丢了,实在无可奈何,杨沂中却不能有失。

江宁兵丁不缺,统兵大将却只有这么一个,要是杨沂中没了,城内十分战力能发挥出五六分便了不得了。

听到号令,出城的士卒也顾不得杨沂中了,纷纷向后退却。

义军士卒并不罢休,衔尾追杀。

只是刚到城下,城头投石飞落,箭矢激射,瞬间打翻了数百义军。

义军士卒停在床弩射程之外,防备城内再次冲击,同时拦住杨沂中退路。

七十一 江宁降

眼看城内支援退却,雨花台上守军士气立刻回落。

若是城内支援不出,这些做好身死准备的士卒也无所谓。

可是看到的希望又落了空,打击尤其巨大。

士气低落,投降者便络绎不绝。

一刻钟后,雨花台上厮杀落幕。

杜壆和厉天闰双并杨沂中,方天定拦着归途,即使如此,杨沂中仍然奋力拼斗。

方天定喝道:“杨沂中,想恢复杨家荣光乎!”

杨沂中眼睛通红,瞪了方天定一眼,却没有说话。

方天定继续道:“当今,你杨家子孙有名者,不过你与杨志。

杨志随从梁山招安,然而清白不在,注定难登高位,杨家荣光,只在你一人身上。

你若是死在此处,杨家没落必成定局,杨家将的风采,也会成为绝响。”

听到这话,杨沂中手上动作慢了一慢。

杜壆抓住机会,一下子拨开他的铁枪,随后欺身而上,与厉天闰一左一右傍住杨沂中,卸了他的铁枪。

杨沂中不能挣脱,怒喝道:“无耻奸贼,以言语惑乱我心,岂是好汉所为。”

方天定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且,我说的可有半句虚假?”

没有半句虚假。

杨业绝食明志,追赠太尉、大同军节度,始有杨家将。

青面兽杨志中了武举,可惜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被迫上了梁山。

这样的人,撑死也就一个统制官,相等高位,千难万难。

在没有其它出色人才的情况下,恢复杨门,只在杨沂中一人身上。

杨沂中冷笑,道:“难道投了你,便可以恢复杨门?”

方天定回道:“我军即将全取东南,大江天险在手,势力已成。

当今天下,经济重心已然南移,我军所在,便是天下膏腴之地。

你为统兵大将,不会不知道经济之重要性。

再则,我军战斗力你也看在眼中,能不能全取天下,想必你也有数。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占据天下,我便代表了正统。

你迷途知返,后世自然好评如潮,立下足够功勋,超越杨令公也是等闲。

即如此,投效我军有何不可?”

杨沂中闻言,情知有理,却坳不过心中忠义,只是垂首不语。

方天定知道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也不逼迫,让士卒带他下去。

杨沂中没有反抗,跟着士卒回营。

庞万春请示道:“大郎,雨花台已下,是否立刻攻城?”

方天定颌首,道:“立刻架设弩砲,轰击城头!”

付出三千伤亡,拼死拼活拿下雨花台,便是为了压制城头守军。

此刻地理在手,当然要充分利用。

庞万春立刻指挥弩砲手们送弩砲上山,准备攻城。

只是搬运安放弩砲、运输dàn yào、设立防线等,事物繁杂,非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

雨花台失守,江宁城内,大小官员齐聚府衙,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半刻钟,卢襄睁开了双眼,道:“诸位,义军势大难治,朝廷又无一兵一卒支援,我欲开城请降。”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投降自然是可以的,可这样红果果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当然是不好的,简直一点节操都没有。

只是没人反对。

义军厉害,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城中出战两次,虽然有些战果,却接连损失统兵大将,导致城内有兵无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指望那些朝廷任命的置制使、防御使、县尉等人?呵呵!

他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打仗嘛,是八窍通了七窍。

看到没人反对,卢襄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大家顾虑,左右不过是义军清算,会有性命之忧。

现今城池在手,我等可以此为条件,与义军首领谈一谈。”

全场继续默然。

过了片刻,有人说道:“相公,可否让我等离开东南。”

卢襄说道:“大家底细我也略知一二,小恶不少,却也没有必死之人,想必义军不会留难。

愿意留下的,且在堂内安坐,要离开的,各自回家收拾。”

不一刻,走了一半人。

卢襄也不以为意,道:“来人,请陈壮士。”

陈泰被五花大绑的带到堂上。

卢襄故作震怒,喝道:“我让尔等礼请陈壮士,何故没有去了束缚?”

兵卒连连告罪,给陈泰松了绑。

陈泰活动了筋骨,说道:“狗官,要杀便杀,老爷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休的惺惺作态,还指望老爷投降么。”

卢襄笑道:“壮士误会了,其实不是要壮士投降,而是我等要请降。”

陈泰愕然。

这弯拐的太急,差点就翻车了。

被关了这么些天,陈泰虽然没被nuè dài,也不知道局势。

他以为这次被提审,不被处死也会被拷打,却没想到城内居然要投降。

卢襄继续说道:“我等仰慕义军久矣,只是身负赵宋重任,不敢不做抵抗。

如今局势明朗,再做抵抗只是徒增伤亡,何苦来哉。

因此,我欲放归壮士,代为传达我等意思。”

陈泰正觉得颜面全无,听到能白得一桩功劳,如何能不同意。

略做思忖,陈泰说道:“即如此,知州有何要求,且请提出,我自向上汇报。”

条件并不复杂,只是赦免各官罪行,并保留个人财产,想要离开的,礼送出境,留下的也别为难。

条件虽然简单,陈泰却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说要去汇报。

卢襄欣然同意,给陈泰换了一身新衣服,又送了一盘金银,着人送他出城。

看到城内有人出来,探哨的厉天闰立刻令人前去查看。

陈泰眼尖,远远叫道:“历家兄弟,我是陈泰啊。”

厉天闰接住,听说了城内请降的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他去见了方天定。

“师父,城内官员惊惧,都要投降,我看不似作伪。”

听了陈泰汇报,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义军是有能力打下江宁的,这毋庸置疑。

只是可能要付出三四千伤亡,耽误一二十天时间。

如若受降,只要损失一些缴获,粗略估计,大概有两百万贯的样子。

当然是值得的。

没钱当然舍不得,有钱了,一二百万贯完全不用在乎。

方天定道:“如果真要投降,他说的条件都可以答应。

只是田地要收回,这是我军根本政策,不容动摇,金银等钱财,自可以保留,大宗粮食却要充公。

另外,投降不是开城门,而是城内守军出城放下武器,让我军接管城池。”

陈泰一一记在心里,确认无误后,重新回到城里去。

收到回复,卢襄等人也松了口气。

性命无忧,钱财不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卢襄渴求的绝不止这些。

历史上,靖康之耻后,卢襄因抗敌不力贬谪,因推册张邦昌建wěi zhèng fu,建炎初贬谪衡州。

他推册张邦昌,显然是为了个人的权势打算。

此刻占据江宁,自然免不了要待价而沽,想以此作为进身之资。

陈泰复又回转大营汇报。

方天定没有思考太久,许了卢襄一个江宁府伊的职位。

这家伙虽然节操碎了一地,然而精通文学,能力也不错,当个江宁府尹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怕他把事情搞砸了,首都的府尹,虽然品级不低,却也是受气包,正合适卢襄这样没节操的。

来回通报中,一应细节商量妥当。

第二天,江宁城门打开,守军依次出门,放下武器后在指定地点集合。

卢襄等人各自绑缚自己,携带官印、户籍账册等出城。

卢襄带头拜倒在方腊面前,道:“罪臣卢襄,抗拒天师,死罪死罪。”

方腊哈哈一笑,喝令左右给卢襄等人去了束缚,又亲自扶起,道:“卢知州迷途知返,免了许多杀戮,善莫大焉。”

这么快打下江宁府,方腊真的是喜出望外。

江宁拿下,战略计划全部实现,接下来自然是登基称帝了。

七十二 登基筹备

野草蔓延,杂木丛生,鸟雀筑巢,鼠兔伏蹿。

南唐皇宫曾被宋兵纵火焚烧过,又废弃许久,现今房屋大多坍塌,残留的断壁上,还能看见刀斧痕迹。

想到繁华一时的南唐就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方天定不禁心有所感。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壮美江宁府。望旧都,意踌躇。伤心南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卢襄立刻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百姓仁义,真乃仁义无双。”

这马屁显的有些刻意,让刘韐很不屑。

虽然方天定必然会被册封太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没登基呢么,开口叫太子好么?

于是,刘韐说道:“太子殿下,这地方只有些地基了,宫禁还修在这里么?”

仔细勘察一番,方天定道:“重新选址吧,实在不行就在城外建宫禁。”

南唐皇城不但残破,而且被民宅侵占了许多,与其费力气拆迁,不如另行择址。

毕竟,皇宫建设耗资巨大,能省一点拆迁费总是好的。

两人躬身领命。

刘韐被调来负责建国筹备,卢襄作为府尹协助。

这两个人能力都不错,想必不会有纰漏。

两人继续奔忙,方天定回到了方腊行在。

方腊招手道:“来的正好,我等正因为国号犹豫不决,大郎可有意见。”

方天定问道:“诸位可有意见?”

在座的都是有学问的,有刘民生,胡安国,蒲文英等人。

胡安国乃是刘民生邀请而来编撰字典的,来了看到义军兴盛,半推半就投效了。

他精通《春秋》,所著《春秋传》成为后世科举士人必读的教科书,又著《资治通鉴举要补遗》一百卷,《文集》十五卷。

其文学造诣,不在刘民生之下。

就国号问题,大家已经争执了许多天了。

从大军开到江宁府就开始争执,到现在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国号事关重大。

中国乃是国名,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这在明朝之前不容反驳},秦、汉、唐等则是国号。

要建国者,须确定国号。

对此,三人各有己见。

蒲文英认为义军起于清溪县,提出了“清”这个国号,又因东南属于吴越,或可沿用吴越两个国号。

胡安国根据循谶语义原则提出了“元”,取《易》中的“大哉乾元”,元为首,为刚。

刘民生则认为方腊实际发迹于摩尼教,又因为摩尼教别称明教,方腊乃是教首,或可定国号为“明”。

看到三人争得面红耳赤,方天定不由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嗯哼。”清了清嗓子,方天定说道:“我军兴起,实乃上应天意,故改江宁为应天府,是为京师。

既然上应天意,当如日月普照,泽批苍生,便定国号为明吧。”

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根本没有征求三人的意见。

方天定又道:“国号既定,年号便以黄帝诞辰确定,全称黄帝历某某年,简称黄历某年,此年号通用,我国不灭,年号不改。”

“善。”方腊颌首,道:“如此方便不少,省得儿孙胡闹,三天两头改年号弄的人头晕。”

年号这玩意,基本每换一个皇帝就要换。

有的皇帝屁股一拍,会换许多个年号,比如赵佶,就用过建中jing guo、崇宁、大观、政和、重和、宣和六个年号。

神经病吧?知不知道老百姓头多大啊?

所以,方天定直接定黄历,一劳永逸。

皇帝和太子都同意,其余人自然只能接受。

方天定又道:“我封王,便为燕王吧。”

自己给自己封王号的,从古至今也就方天定一个了。

然而没人觉得不妥。

方腊的存在感,实在不强。

胡安国点头,道:“古燕地所在,便为辽国中都,若不想做个有名无实的王,须得打到辽国不可。”

刘民生道:“从王号可知太子大志矣。”

除了两人说的,还有一层意思。

后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燕王朱棣。

朱棣的成就,不比汉武帝唐太宗差多少,方天定也想借此勉励自己超越朱棣。

方天定继续说道:“除了国号,年号,还要国旗,便以“五星出东方则利中国”,定五星红旗为国旗,以为标识。

还需军旗,军旗便以刀剑与犁为主,意“用刀剑开拓犁田”。另外,国歌军歌你们再议。”

三言两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方天定说道:“各位,诸事繁杂,容不得扯皮,当定则定,从速从简。”

在怎么从速从简,方腊举行登基大典也要一个月后了。

登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宫、车驾、衣冠都要一一制造,各部旗号、印信必须齐备,中枢官员任命更是让人头疼。

没有个把月,根本搞不定。

好在方腊身体不错,也还等得起。

刚出了房门,叶贵走了过来,说道:“太子,皇后娘娘召见。”

义军上下的状态转换很快,虽未称帝,却已经改口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说的方天定母亲邵氏。

方腊忙,邵氏也不清闲。

作为后宫之主,邵氏也要接见安抚各将官的女眷。

方天定见了邵氏,行礼问安后,落座。

邵氏道:“大郎,你父虽然年纪颇大,身体还是硬朗,有人劝我为他纳些嫔妃,你觉得如何。”

方腊已经七十一,真的是老人了。

只是骑的烈马,提的大刀,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这给了一些人错觉,他们觉得可以献女儿上位,所以来劝邵氏。

于是便有了邵氏的话。

方天定道:“娘,何人进言给父亲纳妾的?”

纳妾,这个词本是平常,然而用在这里却很严重了。

妾,不如奴仆,只是财产,毫无权利。

嫔妃可不是妾。

见邵氏不说话,方天定继续说道:“爹七十有一,身体硬朗,乃是因为不爱女色的缘故。

色乃刮骨钢刀,若是沉迷进去,父亲这年龄也撑不了两年。

如今天下未定,儿子要在外征战,父亲坐镇中枢,父子齐心,内外无忧。

若是父亲有恙,内部平生波折,说不得要坏了大事。”

方天定这话是真心的。

目下义军不过占据东南之地,远远说不上高枕无忧,以后的南征北战少不了。

方天定可不想被繁琐政务牵绊住了手脚,还是沙场征战来的爽快。

这样的情况下,方腊当然是活的越久越好。

邵氏叹道:“只怕有人说为娘善妒。”

“任凭别人说,只要爹不说,尽皆无妨。”方天定用一句话斩断了方腊的性福生活。

“便如此吧。”邵氏叹了一句,又道:“大郎,你可有中意的姑娘?算算,你也有二十九了,平常人家,你的孩儿也该不小了呢。”

老方家传统晚婚,方腊四十岁那年吃了嫩草,娶了十八岁的邵氏,生了方天定、方亳、方百花三个儿女。

方天定前期忙着操练个人武艺,后来又帮着方腊管理摩尼教,一直没来得及说亲。

眼看要做太子了,东宫空虚可不是好事。

储君事关国本,若是方天定登基了还没有儿子,内部难免生乱。

只是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低头不语。

邵氏又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宫中不能空着,我便替你挑选几个吧。”

方天定回道:“但凭娘做主,只是太子妃须得我确定。”

“可以。”邵氏应下,又道:“替你生了儿子的,便是太子妃!”

说了家事,邵氏又道:“眼看皇宫建造,宫内须得许多宫女,我欲从烈属中选择那些不改嫁的,同时把那些孤儿接进宫中培养,你意下如何?”

方天定愕然,他倒没想到邵氏能有这番见识。

甄选宫女,可是劳命伤财的活动,除了少部分想借女儿幸进的,百姓大多都不情愿。

用烈属充任,既可以免于滋扰百姓,也可以解决烈士遗孀的生活问题,真的是一举两得。

如此两便的事,方天定如何会不同意。

又说了些筹备的杂事,方天定告辞离开。

七十三 兵分六路,王侯之封

军事指挥部内,众将齐聚一堂。

这次没了沙盘,只有一张很大的简略地图。

方天定说道:“各位,虽然我军即将建国,然而不过偏居一隅,距离成功还很遥远,切不可骄傲自满。”

“是!”众将应道。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下面分派任务!”

众将立刻打起精神来。

马上就要建国,在场每个人的职位都不会低,然而谁不想位置更高一点呢。

别的不说,就说喝酒的时候,完全可以凭职位灌酒嘛。

作为武将,想要爬的高,当然要打仗。

“吕师囊,马勥,计稷,张韬。”

“到。”四将上前。

“你四人领军三万,再起芜湖守军两万沿江而上取铜陵、池州两地。

底线是铜陵,若是池州难下,便于铜陵设立江防,谨防赵宋沿江而下。

若是进展顺利,便打下同安。”

同安乃是后世的安庆,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

欲守大江下游,同安是必守之地。

宋分五路灭南唐,其中一路主力便是由荆南沿江而下,在同安郡灭了南唐主力十五万。

后世太平天国起义,也在此和清军进行了反复争夺。

若是拿下了同安,赵宋便休想顺江而下,只能走大运河。

只是同安路远,急切难下,不一定能拿到手,那么池州便是关键。

池州地势险峻,扼控大江,同时也是水陆交通要道,控制池州,便是锁住了应天府西大门。

铜陵却是最后一道防线,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手的。

不计代价!

“严勇,成贵,瞿源。”

“到!”三将出列。

“你三人部领水军,配合攻略池州。”

“是。”

在地图上划了个箭头,写下六人名字,方天定继续说道:“王寅,酆泰,张俭,你三人领军两万并越州驻军,攻略明州、台州,直抵椒江。”

杜壆、厉天闰、历天佑、滕戣领军四万,汇合睦州守军,分两路取婺州、衢州,见机继续进取。

庞万春、滕戡领军两万,取景德镇,不需要继续进攻,只需为以后进攻的发起基地,同时防止江南西路宋军来攻。”

这些地方,都是防守东南的关键战术支点,可以确保东南腹心不被攻击,十分重要。

所以方天定派遣的大将,都是智勇双全的。

当然,结果怎么样,还需要实际的成绩来证明。

看了看左右,方天定道:“杨沂中!”

杨沂中听到点名,脸上出现一丝错愕。

江宁开城请降,杨沂中便也放弃了最后的矜持,选择投效义军。

他以为初来乍到,这次不会有表现的机会,却没想到居然被点名了。

回过神来,杨沂中立刻出列应到。

“你为主将,与陈益、陈泰领军一万,汇合上海守军两万攻打通州、泰州。”

“是!”杨沂中领命。

他知道,这是方天定在给他送功劳。

不同于其它路,不是地势险恶便是情报不明,通泰二州无险可守,守军又少,打起来不会太费力。

说不得,这两地的行动可能变成武装游行。

方天定如此关照,也让杨沂中感动不已,不禁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陈泰被杨沂中擒获,也没有记恨,反而兄弟两都成了迷弟,能和杨沂中搭档,两兄弟也是愿意的。

令李玉统领水军助战后,方天定继续说道:“通知刘子羽,立刻展开滁州攻略。”

立刻有传令兵带了命令出发。

扈成已经在滁州潜伏多日了,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现在江宁到手,消息还未走漏,当然要尽快打下滁州,好为应天府江北屏障。

环视一圈,方天定继续说道:“我将亲自率领大军,沿运河北上,取高邮军、楚州、泗州,若有可能,再取淮阳军。”

东南西北,一共六路大军,很有横扫**之势。

军略说完,方天定又下令道:“张苟,分出军法队随同六路大军,记录功劳,监督军纪。”

张苟领命。

“各位,军纪乃立身之根本,勿得忘却,否则,严惩不贷!”

这大半年下来,一路打打杀杀,大家也都看到了军纪严明的好处,自然理解方天定的用心,各自都做了保证。

看了眼画的五颜六色的地图,方天定继续说道:“兄弟们,前路漫漫,还要努力。

这次建国大典,我叫停了爵位册封,不是舍不得,而是怕以后功高难赏,伤了兄弟们的情分,也担心大家成了王侯,怠慢了。”

方天定突然举手指天,道:“我方天定对天发誓,全取天下后,按照功劳封王封侯,绝无虚言,若有违背,人神共诛!”

众人都惊呆了。

方天定突发毒誓,真让大家震惊万分。

哪怕这是表演,也让众人感动莫名。

此时可不是后世,发誓当放屁,全不当一回事。

若是方天定失言,众人联手zào fǎn,也不会有人说众人不忠不义。

这是一个及其郑重的承诺,方天定必须做到。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方天定又补充道:“我说的王侯之封,乃是有封地,可以建国的!”

吕师囊拜道:“太子殿下,名爵可封,实地如何能有?为天下长治久安计,还请收回成命。”

石宝也道:“太子殿下厚待,我等知晓,然而实地封王,实乃致我等于不仁不义,还请收回成命。”

众将跟着拜道:“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自汉起,非皇族不得封王,方天定打破这个惯例其实无妨,有名无实的王,不是真正的王。

有封地则不一样。

春秋战国便是实列,汉朝武帝之前,各地诸王叛乱不断,两晋亦然。

盖因这些王全面掌控了封地,可以组建军队,为武装割据或者zào fǎn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唐以后,王侯只有食邑,没有封地。

也就是给食邑的税收,却没有了地盘和人口,想zào fǎn也难。

方天定开口给大家实地封王侯,众将都是慌了。

实地封王一时爽,事后清算si quán jiā。

具体可以参照汉初那些王,看看有那个好下场的。

方天定一一扶起众人,道:“我知道兄弟们的心意,左右不过担心君臣猜忌,刀兵相见罢了。”

“叶贵,取地球仪来!”

不一刻,叶贵送上地球仪,放在中央。

这个地球仪是方天定根据记忆复制出来的,不太精细,却也很有参考价值。

转着地球仪,方天定说道:“中国国内,不论是谁,敢裂土封王侯者,死!

然而……”

方天定依次指过大家熟知的南洋、听过的非洲、无人认识的澳洲、美洲,道:“地域广阔,异族众多,不效周封八百诸侯,如何能够占据世界?”

众将盯着地球仪,个个啧啧称奇。

方天定给大家粗略解释了一番各个地方,又道:“兄弟们,这么多地方,大家每人分一块,可分的完?”

没人反驳了。

这么多地方,随便封赏啊。

邓元觉摸着光头,笑道:“嘿嘿,没想到洒家也能做个大王。”

包道乙取笑道:“和尚,就算你做了大王,没儿子也是白扯。”

司行方笑道:“没关系,我儿子多,给他一个当义子。”

众人哄然大笑。

没了顾虑,众人也开起了玩笑。

距离千万里外,蛮荒之地封王,既可以建国,也免得窝里横,两全其美,众人都是开心。

说到底,每个炎黄子孙都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

让叶贵收起地球仪,方天定道:“别高兴的太早了,想要称孤道寡,先灭了赵宋再说吧。”

众人齐拜,道:“太子放心,必然不负所望!”

“打破东京,称孤道寡!”

众人心中一片火热。

方天定也不亏。

中国之大,便是因为周封诸侯八百,不断扩展疆土。

若想占据全球,除非跨越到电气化时代,不然学习周制,是最好的办法。

就算以后有人zào fǎn,那也是肉烂在了锅里。

左右都是中国的地盘,即使方家失了天下,方天定一个历史第一的君主美称也是少不了的,同样美滋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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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关于国旗。

百度的,最早的国旗是1219年丹麦的。然而我觉得中国古代不可能没有国旗。

比如历代对外征战,除了帅旗,不可能没有国号旗{比如,汉朝的“汉”字旗,唐朝的“唐”字旗。},这样的旗帜,完全可以称之为国旗。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没找到相关资料,但我认为应该是有的。

之所以没有记载,可能是大家习惯了,觉得不用记录,另外,历朝也没有这个法律概念,也就没有正式确认。

当然,这都是揣测,个人言语。

以上。

七十四 很受伤

授予诸将任命状、印信、兵符后,方天定径直上船,向着扬州而去。

船内,縻貹、袁朗、方杰这三个不爱读书的,说着晕段子,不时哈哈大笑。

方天定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三人,把战争论背一遍。”

三人立刻噤若寒蝉,魂飞魄散。

方天定解下腰刀,狞笑道:“怎么,背不出来?”

如何背的出来?

方杰倒是识字,只是不文盲,縻貹跟袁朗,将将写出自己的名字。

噼里叭啦抽了一顿,方天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以后兄弟们封国,你三人不通文墨,怎么治理国家?”

方杰喃喃道:“便在大兄麾下做个将军便是,做大王有什么快活的。”

縻貹、袁朗点头同意。

“没出息!”方天定呵斥道:“你三人不通军略,如何领军?等到军制改革完成,我看你三人最多当个统制官。”

军师旅团营都排什,这是拟定的军制,待到建国后颁布实施。

一什十人,有两伙,什长伙长各一,可以分成两个小五行阵。

一排三十二人,三什,正副排头各一,取枪阵一排之人数。

一都一百人,三排加正副都头和锣鼓手四人,可为一个小型枪阵。

两个枪手都,一个刀盾都,一个gong nu排,再加一个骑兵排和通信班,合成一营,共计四百人。

营是基础作战单位,具体人员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可能是纯枪手营,也可能是纯刀盾手或弩砲营,主官是正副提辖。

野外行军时,按照营为单位驻扎修整,腹地关隘驻守,同样以营为单位。

团是合成单位,下辖三营,补充弩砲、后勤、工兵等兵种,一团一千五百人左右,主官是正副指挥使。

旅不常设,根据具体作战需要确定。

师是主力作战单位,下辖三个团,补充特定兵种,总计五千人,战时集结,无事各驻地方。

最高军官为统制,配置随军参谋。

军不常设,大兵团行动时临时合成。

不同于赵宋,军队换了主帅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义军军队训练都是按照流程,有具体的规定,都是流水化训练,完全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所以,不论怎么调配,都可以立刻形成战斗力。

当然,这只是计划,还没执行。

毕竟,军事行动还在持续进行,军队抽来调去很不方便。

军制确定,军衔也同样提上了日程。

将、校、尉、士,一共四级。

将分三等,为镇、平、征,如镇西将军,平西将军,征西将军,官职依次降低。

领军出战者,必以将官部领。

校分三等,分别为上校,中校和少校。

通常而言,统制官一般是上校,指挥使为中校,指挥使为少校。

尉官亦然,提辖为上尉,都头为中尉,排长为少尉。

什长和伙长属于士官,某些精锐士卒,也会被授予士官衔。

某些技术兵种,比如军医,军衔相应提高。

方天定教训三人时,扬州府衙内,宿元景径直进了大堂,到了邵俊前。

“邵知州,朝廷已经已经下旨,一应条件尽皆应允,宣旨天使后日即到,不知可否通报与方家父子?”

邵俊也不起身,冷冷地回道:“稍等几天,我会派人通传。”

“有劳了。”拱了拱手,宿元景背着手出了大堂。

他也不和邵俊一般见识。

方天定同意招安,宿元景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东京通报招安情况,同时请求安置圣旨。

武将待遇不低,虽然官职没以前高,然而还是领兵大将,文官嘛,不追究,不任用,各自回家。

所以他很理解邵俊的心情。

白身成知州,眨眼又成了白身,且以后仕途断绝,这心情能好才怪。

讲道理,邵俊没让人毒死他,已经是方天定对义军控制得力了。

回到庭院,宿元景召来随行虞侯,问道:“最近城内可有异常?”

虞侯回道:“并无异常,只是军队被调走了不少。”

宿元景问道:“可知何故?”

虞侯回道:“据传,义军内部不稳,方天定调兵前去镇压。”

闻言,宿元景放下了心。

义军士卒三四十万,将官过千,总有不想招安的。

为防止士卒哗变,调兵弹压也是应有之意。

宿元景一厢情愿地相信了方天定的说辞,根本没想到,他被诳了。

他自己一直宅在院子里,所见所闻全凭手下汇报。

而他带来的随从,都已经嗨翻天了。

只要不当值,每天不是赌坊便是青楼,个个花天酒地,快活无边。

他们听到看到的,都是义军想给他们看到听到的,如何能有一句真话。

挥手让虞侯退下,宿元景怡然自乐地捡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招安将成,为朝廷和官家去了一个大忧,不知道心里有多快活呢。

看了一阵,宿元景听到院子外有人叫道:“太尉可在,方天定求见。”

宿元景连忙迎出院子,笑道:“天定何故来迟,朝廷的册封圣旨不日即到,万万不能耽误了。”

方天定笑道:“有劳太尉久等,实在是打下江宁费了了些时日。”

闻言,宿元景笑容僵住了,喃喃问道:“即已决定招安,何故又打江宁?”

打江宁,必然是拒绝招安,想要建国称帝。

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非得方天定亲口说出不可。

方天定笑道:“不瞒太尉,假意答应招安,只是为了争取些时间。”

宿元景指着方天定,气的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宿元景骂道:“竖子,欺人太甚!”

方天定也不生气,说道:“太尉莫气,当今朝廷奸臣当道,我等便是招安,也难有好下场,即如此,何不搏一搏呢。”

宿元景怒道:“高居王爵,各得其官,皆是朝廷封赏,谁敢违逆加害。”

方天定冷笑道:“柴家子孙有丹书铁劵,还不是被陷害入狱,若非梁山好汉搭救,差点便死了。

我一个有名无实的郡王,还不是任人宰割。”

宿元景双目无神,一屁股瘫坐在地,讷讷无言。

方天定扶着宿元景进屋的时候,他的随从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看着很多烂醉的,叶贵喝道:“来啊,泼醒他们。”

哗啦啦冷水浇到脸上,尽都醒了。

一个虞侯不顾左右刀枪环绕,喝道:“大胆,我等乃是朝廷天使,尔等如此无礼,是想zào fǎn嘛?”

叶贵一笑,道:“拖下去,斩了。”

士卒领命,把那虞侯拖了下去,不一刻,血淋淋的人头送来。

叶贵一脚把人头踢到人群前,道:“我等需要天使仪驾诈破高邮,需要三五十个熟面孔带路,其余的,喏……”

指了指地上的人头,叶贵继续说道:“这是唯一一条活路,只需要三五十个,谁来?”

听到要投贼,众人不禁犹豫了起来。

叶贵笑道:“很好,我最喜欢忠义志士,来啊,全推下去斩了。”

“大王饶命,小的愿降。”

“小的愿做带路党,只求活命。”

叶贵嘴角弯起,直如恶魔,令人拿上纸笔,让投效的写反书。

州衙内,宿元景心伤若死,道:“我是太尉,一颗人头足以鼓舞人心,其余人等,还望放归。”

方天定笑道:“太尉何故如此,且请安心住下,只是借你仪仗一用罢了,待到破了高邮,定然礼送出境。”

看到宿元景呆怔不语,方天定又戳了一刀,道:“太尉也不是第一遭,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宿元景的确不是第一次被借用御赐之物。

上次奉旨西岳华山上香,恰逢宋江攻打华阴县救史进,他被劫持了。

梁山等人假冒钦差,破了华阴县。

方天定的作为,不过故技重施罢了。

只是宋江等人态度端正,对宿元景恭敬有加,方天定的做法,却很简单粗暴,让宿元景觉得很受伤。

七十五 破高邮

作为南北枢纽,大运河上一直船来船往。

哪怕义军兴起,也没有阻断河上的喧嚣和热闹。

无数船只中,有十艘大船特别引人瞩目。

为首的船上,插着一面黄旗,上写“钦奉圣旨招安东南大使太尉宿元景”。

旗后,站着四个带刀虞侯,船舷两侧,两排衙兵都是紫衫银带,各自执着旌节、旗幡、仪仗、名牌。

便是熟悉朝廷规制的,也不敢怀疑这钦差座驾有假。

大船缓缓而去,早有两个亲兵沿着陆路前去高邮送信去了。

短途奔驰,还是骑马的快,只是辛苦。

然而,太尉路过,你不去通传地方官员迎接,怎么摆排场呢?

再则,钦差代表的是皇帝的脸面,沿途大小官员,哪个敢不来见?

城外三里,高邮军节度使、防御使、宣抚使、知县等大小官员翘首向南,等着宿元景出现。

“能够招安方腊,太尉真是劳苦功高啊。”

“是啊,自从方位占了扬州,我等可没睡过一个好觉,生恐一觉醒来,贼军已经到了城下。”

“嘿嘿,想那方腊此次随船北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孝敬。”

“送走这瘟神便是大喜,还要甚么孝敬。”

站在阳光下,众官员不禁议论纷纷。

此刻,他们的心情就像这天气,晴朗无比,万里无云。

方腊zào fǎn如燎原之火,瞬间烧遍了东南半壁,可是吓尿了不少人。

高邮距离扬州不过一百五十余里,大军两日可至,大小官员都是战战兢兢。

有节操的,想着城破便殉国,没节操的,多派兵丁警戒,随时准备跑路。

宿元景来招安,可让他们欢欣鼓舞。

东南不战而平,即免了他们灾祸临头,又免了大军过境滋扰地方的烦恼。

美滋滋啊。

前几日,宿元景派去东京公干的虞侯通报,招安事情谈妥,可是喝醉了不少人。

册封天使路过,大家都是殷勤招待。

只因为招安真的是太好了。

接到扬州来人通报,各官员不敢怠慢,纷纷出城来接。

等到送走了宿元景,大家又可以歌舞升平啦。

时近晌午,船只接近,众官员纷纷整理好衣冠,准备见礼叙话。

却不想,船只根本不停,直直向城内开去。

船头上,一个虞侯高声叫道:“太尉水土不服,积劳成疾,速速进城延请郎中来治。”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节度使杨树连忙喝道:“传令,立刻打开水门迎接太尉入城。”

自有兵丁跳上马去报信。

船头两个虞侯,大家都是见过的,确是太尉心腹无疑。

众官员也不敢迟疑,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一溜烟向着城内跑去。

上官生病,可是下属嘘寒问暖,表达孝心的好机会。

再不济,宿元景病死,也要做好推脱的打算,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了锅。

不一刻,船队穿过水门进了城,依次靠在了河岸上。

杨树骑马而来,跑的最快,已经到了码头。

下了马,杨树高声喝道:“太尉病情如何?”

只听得一声大喝“很好”,咻地一声,一箭从船舱内飚射而出,正中杨树咽喉。

杨树还未倒下,便看到无数兵丁从船舱内冲了出来,直奔城头而去。

方天定举着大刀,吼道:“兄弟们,跟我上,控制城墙,抢占城门!”

“杀啊!”

呐喊中,三千余士卒提刀掣枪,蜂拥向着墙头冲去。

变故突起,城头宋军都惊呆了,待到回过神来,急忙提着兵器去阻拦。

只是迟了。

方天定左砍右劈,当头剁翻了十多个人,又有方杰、縻貹、袁朗这三个凶人,宋兵如何遮拦的住。

见势不妙,宋兵都丢了武器,顺着城墙跑了。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方杰、縻貹,沿着那边杀过去!袁朗随我来,其余人等守好水门。”

下令完毕,方天定领着一千人,沿着城墙向着南城门杀过去。

水门处厮杀骤起,城内也慌了。

百姓们不知变故,个个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只敢从门缝向外偷看。

那些半道上的官员捶胸顿足一阵,跑的跑溜的溜,居然没人组织抵抗。

实在是贼军威慑太大,大小官员都没有信心能够抵抗。

而且,城墙丢失,这些人都以为大势已去,城池必丢。

确实大势已去。

方天定杀到南门前,只见城头空荡荡的,一个宋兵也没有。

士卒们也不傻,义军能征善战,实难抵挡。

再则,义军仁义,减税免赋,百姓负担非常轻,普通士卒如何不羡慕?

所以,一哄而散。

远处,已经传开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义军骑兵,到了。

打开城门,三千骑兵顺着街道直扑各处,那些敢趁乱打劫的,当场格杀,一个不留。

不一刻,城内安静下来。

一传令兵来,道:“报告,北门外大量官员土豪逃跑,高邮城破消息,恐怕不能隐瞒。”

方天定道:“瞒不住便瞒不住吧,传令后军加快速度,立刻向楚州进发。”

楚州治所淮安,控制着大运河与淮河交汇口,战略地位也是及其重要。

原来轨迹中,宋江征讨方腊,便是走的淮安。

同时,这里也是赵宋征讨江南的必经之路。

当今时代交通不便,长途运输粮秣辎重的损耗非常惊人,若是不走水路,虚耗掉的粮食就太多了。

赵宋家大业大,也不能这样浪费。

所以,必有水路。

再则,守江必守淮。

控制淮河地区,便获得了足够的战略空间,应天府不会直面攻击。

同时,这里也可以作为北伐的发起点。

所以,楚州必须拿下。

忙碌间,只见包道乙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方天定问道:“道长不是前去淮安了么?何故折返?”

邓元觉和包道乙这一僧一道,已经彻底迷上了潜伏,在方天定出发前,两人就提前来了高邮。

只是义军动作太快,两人没有发挥,高邮便破了。

所以,两人决定先去淮安,伺机而动。

包道乙打了个稽首,道:“好教太子知晓,我在高邮遇到大贤,恐怕错过,特地回来推荐。”

方天定看向那人,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秦湛。”许是觉得自己籍籍无名,秦湛又道:“家父邗沟居士。”

方天定立刻认真起来,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秦湛,单说这个名字,方天定真不知道,但是邗沟居士,真的大名鼎鼎。

邗沟居士乃是秦观别称,课本上一首《鹊桥仙》,让方天定记忆深刻。

秦观被流放后,秦湛一路相陪,父子俩于路失散,秦观病逝,秦湛便守着秦观灵枢,直到归乡。

才能如何还不知,孝心毋庸置疑。

包道乙道:“我在高邮,便是借住在秦家,甚是投缘,秦湛又有大才,是故特地前来推荐。”

方天定欣然说道:“如此大才,自当重用。”

秦湛拜道:“多谢大王赏识。”

方天定扶起秦湛,亲自邀请吃酒,以示亲厚。

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秦观在文坛中的人脉毋庸置疑,作为独子,秦湛自然继承了这份关系。

收了秦湛,自然可以获得这些人的亲近,说不定还能招揽几个大名鼎鼎的。

安排好了秦湛,包道乙告辞离开,准备前往淮安县。

方天定叫住他,道:“包道长,你且往婺州走一趟。”

包道乙不明所以,自然询问原因。

方天定神秘一笑,道:“有益无害,去了自然知道。”

包道乙推荐秦湛,却让方天定想起来了,包道乙的宝贝徒弟,杀了扈三娘和王英的郑彪,可不就是在婺州当都头呢么。

只是不好解释,索性让包道乙自去。

至于邓元觉,让别人去配合也是一样。

七十六 天上掉馅饼

四万大军沿着邗沟西道,向着北方进发。

运河中,是数百艘大小船只绵延相连,煞是壮观。

突然,冯喜打马从后方追赶来,道:“淮西急报,王庆遣使求援。”

方天定问道:“王庆处战况如何?”

冯喜道:“宋江进兵神速,两月间连下宛州、汝州、山南军、均州、巩州五处,王庆军心已丧,只能严守剩余三州城池,怕是难以持久。”

原来,段二和邱翔领了五万大军,会同刘敏引了鲁成、郑捷、寇猛、顾岑四员副将,又选了铁骑一万,与宋江野战于宛州城外。

天气不热,梁山不需要避暑,双方是堂堂正正的野战。

王庆血亏。

七员大将,六万大军,只有段二、刘敏领着五千余残兵败卒退回城去。

只这一下子,淮西上下全部被打懵了。

于是,王庆果断从心,听从了方天定的建议,放弃不重要的地方,只谨守紧要处。

只是梁山凶猛,势如破竹,着实难挡。

手下见识了宋江这条大鳄的凶猛,也不敢放厥词了,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睁眼宋江就到了城下。

于是,开城投降者络绎不绝。

王庆真是着急了,再次向方腊求援,这次来的,是李助。

“李助。”方天定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李助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游方道士出身,在东京时给王庆算命,还要问卖药的郎中打听消息。

因此,李助结识了王庆。

后来李助替段三娘提亲,收了钱,帮着王庆隐瞒了真实身份,说成了亲事,完美的两头通吃。

这样的人,没有原则,只讲实际。

当然,方天定看上的不是他的人品,而是他的能力和职位。

李助在荆南得了奇遇,学的一手好剑法,卢俊义也不能胜。

如此高武力的骁将,当然是多多益善。

现在,李助是王庆的军师丞相,很受信重,位高权重。

若是说服他转投义军,说不得又能够拐上一些大将。

反正王庆这破墙头就要倒了,与其让那些有本事的填了坑,不如为建设大明添砖加瓦。

想到此处,方天定不禁嘿嘿笑道:“若如此,便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们能够闻弦而知雅意。

邵俊笑道:“太子可是想招揽李助。”

方天定笑道:“不……只招揽他一个不够,把王庆那挖空才是本事。”

邵俊笑道:“淮西虚实,我等尽知,招揽李助不难,拐带其它大将,却要费些思量。”

方天定就喜欢邵俊这种不要脸的精神,毫不掩饰自己挖墙脚的行为。

两人商议一阵,方天定传见李助。

虽然没有正式册封,可是方天定摆起派头,一点都不虚。

不一刻,冯喜领着李助到来。

李助纳头便拜,道:“山野道人李助,拜见太子殿下。”

这姿态,十分端正。

而且,话中有话啊。

方天定道:“军师大才,何故如此客气,且随我左右。”

李助道了谢,翻身上马。

方天定指着大军,说道:“军师本领高强,且点评一番我军,如何?”

李助道:“队形整齐,精神饱满,士气高昂,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东京禁军强上了许多,便是精锐边军也多有不如。”

方天定又问:“若是宋江来伐,你觉得胜败如何?”

沉吟片刻,李助答道:“斗将尤未可知,只比士卒,强了许多。”

方天定又问道:“军师一路走来,觉得我军全取天下,胜算几何?”

李助道:“现今大明,与南唐有几分相似,虽然地盘小了许多,然却是初生之朝阳,反观赵宋,已然沉疴入骨,日落西山。

我觉得,大明胜算,不下五成。”

李助神情莫测,方天定也看不出来真心假意,不过这不要紧。

重要的是他看好大明。

而且,王庆的破墙头就要倒了,他肯定不想跟着陪葬。

不然,作为一国丞相,为何不自报官职,而是自称野人呢。

方天定问道:“淮西局势,可有挽回之可能?”

李助摇了摇头,道:“最多三两个月,少则个把个月,必败无疑,除非有强援天降。”

干脆,直接,就差递简历了。

方天定果断邀请,道:“不知军师可愿留在我国,助我推翻赵宋?”

李助当即滚下马,拜道:“小道本事微薄,承蒙太子看中,不胜感激,愿为太子牵马坠镫。”

这家伙,肯定是来之前就合计好了,不然不会如此干脆。

如此容易说服李助,方天定也是快意。

天上掉馅饼不容易,更难的是馅饼直接砸进了嘴里。

王庆把千辛万苦做好的馅饼扔进他的嘴里,如何不让方天定快活。

方天定扶起李助,道:“金剑先生的大名,我亦是多有闻名,得先生襄助,如虎添翼也。”

李助道:“不敢当太子殿下夸奖,大明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小道不敢称雄。”

顿了顿,李助又道:“我来之前,观王庆那厮似有招安之意,只是担心蔡家谋害,才踌躇不定,却是不可不防。”

我勒个大草,方天定闻言惊讶不已。

王庆给蔡家送了个好大绿帽,在童贯和蔡攸操作下,差点丢了性命,如何还敢招安?

只是也不一定,都火烧眉毛了,谁还管以后会如何,肯定是先渡过眼前难关再说。

再说,明国一旦建立,天下肯定震动,为了抽调力量平定东南,赵宋很可能抓大放小,招安王庆,全力镇压方腊。

万万不能让王庆招安了,最少也要让他坚持一个月。

王庆一日不平,宋江便在淮西多待一天。

收拾完淮西事务,也要耽误个把月。

有两个月时间,足够在江淮地区建立完善的防线。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先生可有把握,让王庆坚持一个月?”

李助道:“一个月完全可以,只是要太子给些兵员、兵甲和钱粮。”

方天定手一挥,道:“没问题,我给你五千壮丁,兵甲两万套,钱粮各十万,可足够?”

和上次给王庆一万兵一样,这次五千人同样是各地战俘、罪犯组成。

这些人虽然做苦役创造了不少价值,然而实际上抢占了百姓的工作机会,而且看押需要军队,劳动效率也不高,送出去也不可惜。

毕竟,把王庆忽悠瘸了,总要给他一副拐,这五千人便是这副拐中的一只。

李助拜道:“如此多,足可鼓励王庆雄心,一个月不难。”

坚守城池,最要紧的便是信心。

东南来的兵员和物资,便是一剂强心针,足够让王庆欢欣鼓舞地抵抗一个月。

虽然只是短期有效,却也足够了。

又没打算扶他一辈子。

吩咐叶贵去调拨人员物资,方天定又道:“先生回淮西后,当多多留意,有那愿意转投我国的贤才猛士,尽可以请来。”

犹豫片刻,李助说道:“若是王庆愿投我国,又当如何。”

方天定道:“一个闲散侯爵,许其一世逍遥快活,前提是他坚持一个月。”

“即如此,王庆必然振作。”李助信誓旦旦地说道。

事情说完,方天定唤来縻貹袁朗作陪,好好招待了李助。

讲真,方天定并不担心李助使诈。

如果为了抵抗宋江而欺骗方天定,那肯定是准备坚守到底的节奏,这正合方天定的想法。

至于随着王庆招安,可能性极低。

即使王庆招安,鉴于他已经称王,赵宋给个闲爵散位养着便不错了。

想要实权?做梦去吧。

其他人,最多当个统制官,这对有野心的人,绝对不可忍受。

但是,万一李助真的是崇尚释教的佛系道士,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和可能的收获相比,一些付出,不值一提。

七十七 夏收

歙州,泾县,吕家村。

因为吕师囊带走了许多青壮从军,村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

天还未亮,村里家家户户便开了门,随着炊烟升起,吭哧吭哧的磨刀声不断响起。

磨的,是镰刀。

四月下旬,麦子已经成熟,收获的季节到了。

总要把镰刀磨的飞快,割麦子才省力气。

六十多岁的吕益权一边磨刀,一边叹气。

家里面新分了二十亩地,本是高兴的事情。

可是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只靠自己一个人,决计是忙不过来的。

“益权,早饭做好了,过来吃啊。”

“好,镰刀磨好了就过去。”

吕益权就一个人,农忙的时候饭也没功夫做,好在邻里关系不错,可以在旁边的吕强家搭伙吃饭。

吕益权已经提前给了一贯钱,两斗米,等到农忙完,估计还要补一些。

本来嘛,一贯钱雇个短工绰绰有余,只是泾县青壮大多从军去了,想雇人也顾不到,实在无可奈何。

不一刻,两把镰刀磨的雪亮,刀刃上已经起了毛,手指轻轻荡过,便是一条口子。

“好铁!这越州来的家伙,真是不错。”吕益权满意地想到。

锄头、铁锹、镰刀等农具,都有越州铁矿的戳印,质量非常好。

吕强家的三个儿子也都投军去了,然而还有三个儿媳妇,老伴儿也在,都是能忙的。

不像自家两个儿子,都是单身狗。

“益权,坐。”

吕强招呼一声,端上了饭菜。

一条红烧鱼,一锅肥肉炖白菜,一碟子咸菜,整治的不算整齐,油水却很足。

六个大人,加上四个孩子,坐了一桌子,

吕强给吕益权倒了碗酒,道:“益权啊,别着急,等我家忙完了,一起去你家地里。”

“嗯,不着急。”吕益权呷了口酒,道:“先去把学堂的收了再说。”

端起碗吃饭,吕强叹道:“这几个崽子可是赶上了好日子,吃得好,有学上,也不枉孩子们都去投军了。”

“可不是,吕相公待我等亲厚,以前我们吕家庄也算不错,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吃肉喝酒,哪像现在,天天都有酒肉。”

说着话,吃完饭,两家人各自提着镰刀出门,向着学田走去。

学田属于村学的财产,一共五十亩,其收入主要担负学舍教授的工资。

县里只要支出少部分现金补贴,即可以撑起一所学舍。

以田替钱,极大地减少了地方上的现金支出。

天亮时分,一群人到了学田旁。

已经有人在田里忙着了。

都是家里有孩子在上学的村民,自发前来帮忙。

忙了一阵,学舍教授易水寒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浆汤,带着学生们走了过来。

“多谢诸位乡亲帮助。”易水寒谢道。

易水寒在镇江府表现出色,却不想在攻打北固山时,被打烂了一条腿,只能退役。

恰逢吕家村的教授,那个吕师囊家私塾老先生,调去县里担任文书去了,他便来到了此处。

吕益权笑道:“易先生客气,此乃我等应该的。”

易水寒朝众人拱了拱手,又对学生们喝道:“快去,给大家倒水。”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去了。

忙碌间,一只二百人的军队开了过来。

除了刀枪,士卒们还提着镰刀。

易水寒定睛一看,最前面却是泾县知县苗合。

苗合早看到了易水寒,抢先说道:“易教授,甚时得空,去县里把留守士兵练练啊。”

士卒们朝易水寒敬了个礼,放下刀枪,操着镰刀便下了地。

易水寒一一回礼后,问道:“苗相公,如何让军队来帮忙了?”

苗合笑道:“太子指示,各地务必确保夏收夏种工作及时有序的完成。

因为大量青壮从军,我和县里驻军商量了,分出两千人帮着乡亲们抢收抢种,顺便也计量收成,准备收税。”

“哦,那倒是不错。”

一百生力军加入,五十亩学田顷刻间收获完毕。

有苗合带来的牛车带到打谷场,脱粒后称重。

一共一百七十三石,平均每亩三石多,还不错。

当然,学田是不用交税的,这些收获全归易水寒支配。

士卒们没有休息,三两人一组散去田间地头,帮着乡亲们割麦子。

站在树荫下,易水寒问道:“苗相公,今年税收能有多少?”

苗合道:“我县有土地一百多万亩,平均下来,大概在五十到六十万之间。”

易水寒摇头,道:“这收成不行啊,多数人够呛能吃饱。”

苗合苦笑,道:“没办法,上田太少,我最近到处跑,准备挖些水渠,尽量把旱地都变成水地。”

易水寒不置可否,道:“好好努力吧,有困难给我说,我给太子写信。”

说了一阵,苗合问道:“易教授,上次给你说的事,你意下如何?”

苗合说的事情,乃是把他一个侄女嫁给易水寒。

若是一般的残废,苗合肯定不会正眼看的。

易水寒可不一样。

他是太子亲军一员,和方天定关系非同一般。

苗合作为知县,想联系太子只能走正规渠道,还不一定能够有回应。

易水寒可以随时给方天定写信,且必有回应。

这样的渠道,对于一个底层官员来说,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讲道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嫁给易水寒也不亏。

易水寒是都头退役,残疾津贴一个月五贯钱,只要不染上黄和赌,完全可以活的有滋有味。

想了想,易水寒拱拱手,说道:“便有劳苗相公了。”

见易水寒答应,苗合大喜,道:“好说,好说,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吕家村忙碌不休,古筑村村民也不能清闲。

黄云挨家挨户走过去,叫道:“乡亲们,都把粮食准备好,等会一起去给县里送去。”

有人问道:“里正,何必送粮,直接折算成银钱缴纳便是。”

黄云回道:“也可以,那都准备好银钱,我搭送铁的船送县里去。”

不得不说,古筑村的人真的是阔了。

在铁矿上做工,男人一天挣三五百文很容易,女人们卖些吃食酒水,一天也能入账一二百文,比在几亩薄地里刨食强太多了。

又有人道:“城里有人租地,要种那劳什子棉花,我们租不租?”

黄云道:“你们还有心思弄那几亩地么?”

众人都笑。

矿上打工挣的那么多,如何有时间耽误在地里。

应天府,临时行宫内。

方腊问道:“今年夏收几何,可有数据?”

冯喜道:“根据估算,至少入库一千五百万石夏粮,钱两千万贯。”

在方天定面前,冯喜是情报头子,在方腊前,他还是那个冯掌柜,身份切换毫无违和处。

方腊沉吟片刻,道:“建国在即,战争未绝,粮食万万不可有缺,看好那帮当官的,不要出问题。”

冯喜躬身道:“陛下放心,绝不会有人敢贪污。”

方腊又道:“嗯,还要保证百姓足用,但有疑虑,立刻请教大郎。”

说这话,方腊没有任何压力。

毕竟,儿子实在太能干了,当老子已经习惯了躺着。

冯喜退下,方腊传见刘韐。

虽然还未正式宣布,刘韐已经被内定为第一任宰相。

刘韐到来,方腊问了建国筹备的进展。

因为夏收紧张,城池宫殿建设耽误了许多。

这没办法,方腊很理解。

方腊又问道:“棉花种植安排的如何?”

刘韐道:“亩产一石以下的田地,大多改种棉花,只是收成如何,尚且未知。”

方腊颌首,道:“棉布之优越,大家都看在眼里,务必抓紧。”

刘韐应下。

棉布的好处,南方尚且不觉得如何,等到了北方冬季,定然有大用。

所以,推广棉花种植,势在必行。

当然,在没看到收获之前,百姓也都疑虑,这很正常,等到秋收,看见了甜头,百姓自然踊跃种棉。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的又一次打赏,十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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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真怒与假喜

砰~

扫落御案上的一堆东西,赵佶吼道:“立刻传旨淮西,五月必须平定王庆,六月大军立刻前往江南平叛!”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赵佶继续说道:“传旨,王黻弄权误国,致使江南方腊积重难返,势大难治,赐死!”

众臣齐齐拜下,道:“陛下英明,臣等拜服。”

这一刻,再也没人敢说废话了。

江宁失守,方腊即将建国称帝。

朝堂的人都知道,南北对峙形势已成。

形势便如同北宋对南唐。

只是不同于南唐末期沉疴入骨,方腊势力正是朝阳初生的时候,上下战斗意志和战斗力都很强劲。

而且,方腊势力已经占据了滁州、高邮军,触角已经筋骨。进入了江淮地区,比南唐只有大江天险的形势,好了许多。

反观赵宋,弊病重重,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当然,赵佶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他惊怒异常,是因为收回燕云的夙愿彻底破灭。

从宋太祖赵匡胤起,宋帝便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只是一直未能收复。

赵佶正打算联合金国,南北夹攻辽国以收回燕云十六州。

若是能成,他便可一跃超过太祖太宗,成为赵宋第一帝王。

此时江南丢失,绝非短期可以平定,迁延日久之下,怕是只能坐视燕云十六州又被金国占据。

赵宋第一帝的美梦破灭,赵佶如何不怒?

赵佶踱着步子,道:“说,可有平贼之策?”

童贯出列,道:“臣愿领军,前往江南平贼。”

“准!”赵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在他的眼里,童贯便是他的曹彬和潘美,当然要用。

蔡京出列,道:“可效太祖故智,着人于荆南整训军队,建造大船,再沿江东下,必可破贼。”

“准!”

确定了两路并进的策略,赵佶又道:“诸卿,东南贼势汹汹,须得立刻镇压,还有良策,皆可提出。”

宿元景出列道:“宋江进剿淮西,无往而不利,王庆之流已然胆丧,只是坚守城池不出。

虽然难以给我军造成杀伤,却极其耽误时间。

臣以为,或可招安王庆,令其会同宋江,一同东下进剿。”

“臣以为不可。”蔡攸出列道:“王庆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日可下。

左右童相调兵遣将需要些时日,着令宋江抓紧破贼便可。”

蔡攸反对,倒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是他那个傻儿子头上一片绿,不把王庆弄死了绝不甘心。

“臣以为宿元景之言可行。”蔡京出列,道:“招安王庆,可以节约时间、钱粮,又可以获得进剿方腊的兵员,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难得的,蔡京同意了宿元景的提议。

此时蔡家父子俩为了争权夺利,已经反目,蔡京反驳蔡攸,并不奇怪。

再则,蔡京发现了,赵佶有意招安。

这才是他附议宿元景的根本原因。

他那傻儿子,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把准赵佶的脉搏。

果然,赵佶道:“如何招安王庆,众卿可各抒己见。”

此言一出,招安已成定局。

商议一阵后,赵佶令宿元景前去淮西,宣读招安赦书。

宿元景被方天定摆了一道,正是郁闷的时候,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证明自己招安小能手的风范。

于是,童贯整顿禁军,准备南下,郑居中前往两湖操练水军,准备东下。

宿元景领了圣旨,前往淮西。

房州,李助领着王庆等人,检点从东南带来的兵员物资。

李助道:“大王,东南给了五千兵,钱粮各十万,兵甲两万套,足见诚心。”

王庆仔细看去。

五千兵,剔除老弱,能有四千青壮,足可称为精兵。

从车内抽出一把朴刀,只见刀身雪亮,刃口锋利,也是好兵器。

甲以皮甲为主,保养完好,其中一千套步人甲,引起了众人一阵赞叹。

这些东西,都是明军缴获而来,已经不符合军中制式要求,只能封存或者拆解。

这次,方天定给王庆送了些过来。

李助又道:“大王,这只是第一批,第二批正在筹备,约莫一个月后送到,能有军三万,兵甲五万。”

王庆闻言欢喜,只觉得被宋江按在地上摩擦带来的阴霾散了大半,道:“方腊那厮诓骗了我十员大将,这次倒是做了些好事。”

李助道:“大王,江南的确富足,人口又多,但是大将真的不多,不怪方腊诓骗我等。”

王庆不置可否,吩咐把兵甲兵丁分下去。

回到宫中,王庆又问道:“方腊那厮,可打算沿江西上?”

李助道:“回程之时,方腊军已经打下了铜陵,正努力西上,只是想与我国接壤,怕是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两地距离一千五百里,除非方腊全军长了翅膀,才能立刻打过来。

沉吟片刻,王庆说道:“宋江凶猛,实在难以抵敌,我欲向赵宋请降,军师以为如何?”

不如何,这么快投降我怎么办?

当然,李助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李助道:“大王,宋江到来,我军屡战屡败,全无战绩,已然被看的轻了。

若是请降,最多如宋江一般,一个有名无实的征讨先锋,还要东下与方腊火并,何苦来哉。

我们应该支持一阵,让赵宋主动来招安。

若事不可为,大不了我等去投奔方腊,想必不失王侯之封。”

王庆思虑一番,又想到童贯、蔡攸陷害,不禁动摇了招安的心思,觉得投靠方腊也不错。

都是反贼出生,不会被歧视,方腊为了千金市马,也需要把王庆这块招牌打扮的光鲜亮丽。

不说权势,富贵肯定不愁。

李助看出了王庆的心动,却也没有再劝,道:“大王,无论如何决定,荆南城都是关键,臣请镇守荆南,以为退路。”

荆南城便是荆州,在荆湖北路中南部,位于江汉平原腹地,东连武汉,西接三峡,南跨大江,北临汉水,是连东西、跨南北的交通要道。

李助求援,便是从荆南出发,沿江而下抵达应天府。

方天定给的支援,同样是沿江而上,趁夜穿州越府,抵达荆南再行转运。

不论是等待东南支援,还是逃跑去东南,荆南都是必守之地。

思忖一阵,王庆同意了李助的请求。

对这个东京的老相识,王庆非常信任,并不疑有它。

为了确保万全,王庆主动说道:“军师前去,总得有人手使用,你看要调那些将领,尽可以说来。”

李助拜谢了,道:“荆南是控制大江的关键,诸能的水军不能少。

另外,刘敏颇有谋略,可与我随行……”

李助并没有客气,一连点了十将,不是有谋略的,便是武力过人的。

王庆一一应下,即刻下令。

调拨完毕,王庆又道:“军师,荆南是后路,不容有失,还请多多费心。”

李助拜道:“大王放心,便是肝脑涂地着不后悔。”

辞别了王庆,李助领着一群人向着荆南而去。

安顿好,李助首先邀请了刘敏。

邱翔阵亡,刘敏不得不替段二背了锅,从此坐了冷板凳。

李助开门见山地问道:“刘将军,你觉得我国未来如何?”

傻子都看出来,王庆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只是不知李助意思,刘敏不敢开口。

李助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李某去了一趟东南,只见其兵强马壮,钱粮丰足,官员勤勉,百姓快活……”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看了东南的景象,李助觉得赵宋真的太烂了,不然王庆如何能够闹这么大。

王庆比方腊,也是云泥之别,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王庆称王,还是草头王,方腊还未称帝,便有了帝王气象。

所以,李助心动了,决定以身相许与大明。

为防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当然要多拉些人抱团投效。

正因为冷板凳不快活的刘敏,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七十九 淮安初战

四月二十二,中午时分,高举着“明”字大旗、五星红旗的大军开到淮安县十里外。

这些旗号,是应天府赶制出来,送到军中的。

看着城外还未收割的麦田,方天定笑道:“因粮于敌,不亦快哉!

传令,封锁城池,派遣一部士兵收粮。”

江淮地区的收获时间比南方要晚一些,而且明军来的太快,绵延的麦子并没有被收割。

如此,方天定当然不会客气,全部笑纳。

谁让楚州不投降呢,活该你们饿肚子。

安排抢割粮食后,方天定下令安营扎寨。

大运河从南向北,从淮安城中流过,南北城墙有城门和水门,护城河又宽又深,攻击不好展开。

所以,城南十里立了营地水寨,保证粮道。

城东为主攻方向,立了主营寨,方天定亲自镇守。

城西还有一个偏寨,只有五千人,作为牵制。

忙碌间,一骑飞奔而来,叫道:“城内五千兵出,正往营地而来。”

方天定提戟上马,喝道:“随我迎敌。”

一万大军,方杰、縻貹、袁朗等十余大将,随着方天定迎向宋军。

不一刻,两军相遇。

号角连绵,鼓声震天,两军排开阵势,射住阵脚。

卫忠打马而出,喝道:“天兵至此,尔等不思投降,还敢出城搦战,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对面宋军中出来一将,喝道:“作死蟊贼,也敢大放厥词,且看我钟亮取尔狗头!”

卫忠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钟良。

钟良亦不退让,纵马接住卫忠。

两个就两军之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合,钟良战卫忠不过,拨回马便走。

卫忠正要见功,纵马赶将去,只见钟良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

卫忠急要闪避,却是迟了,这箭正中胳膊。

吃痛之下,卫忠撒了枪,调转马头便向阵内跑去。

钟良调转马头,穷追不舍。

这边縻貹大怒,提着开山斧便冲了出去。

宋军阵中,又冲出两将,喝道:“贼子,看我钟勇{钟秀}威风。”

袁朗方杰亦是大怒,同时喝道:“贼子,暗箭伤人!”一起奔出本阵。

縻貹接住钟良,袁朗接住钟勇,方杰接住钟秀。

六人分三队,各持兵器酣斗不休。

卫忠奔马回阵,拜道:“小将初战失利,失了大军锐气,还请太子治罪。”

方天定扶起卫忠,道:“敌情不明,失利难免,且下去疗伤。”

安抚了卫忠,方天定再看阵中,钟家三兄弟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縻貹三人正要立功,斩杀三人,却听的宋军阵中传来一声大喝:“栾廷玉在此,泼贼,休的猖狂!”

方天定闻言,十分惊讶。

他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楚州遇到栾廷玉。

这家伙本事可是十分出色的。

不止使得的好铁棒,还能教出祝家三杰这样的徒弟。

只是祝家庄被孙立从内打破,栾廷玉失了下落。

略略分神的功夫,只见栾廷玉倏地一锤,把袁朗打落马下,复又抡起铁棒,砸向縻貹,解了钟良困厄。

栾廷玉铁棒使的神出鬼没,指东打西,叮叮当当间,把縻貹打的晕头转向,端的凶猛无比。

失了先机,縻貹只能苦苦招架。

方杰也不好过,被钟家三兄弟围攻,也是左右支拙,艰难应对。

却不敢撇开对手撤退,袁朗还躺在地上呢。

顾不上考虑招揽栾廷玉,方天定一打马,冲到近前,举起方天画戟接住栾廷玉。

縻貹得了援手,抽身而出,加入方杰战团。

此刻,白钦持着标枪,高可立提着弓箭,也来到了近前。

钟家三兄弟被縻貹、方杰牵扯,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靠近。

只见高可立手起箭落,正中钟良咽喉,縻貹跟着一斧,把钟良剁成两节。

钟勇钟秀见四将围来,自家兄弟又被杀了,已经慌了。

亟待退走,只见方杰大喝一声,刺钟勇于马下。

白钦猛地扔出标枪,把钟秀刺落马下,高可立赶上,一枪戳死在地。

此时,袁朗翻身而起,捡起一匹马骑上。

看他衣服下面,胸甲已然被打的凹了下去好大一片。

余光把战况收进眼底,方天定满意众将的配合。

看到众人围过来,栾廷玉拨开方天画戟,跳出战圈,喝道:“无耻,只会以多欺少乎?”

方天定笑道:“栾教师何故如此天真?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想必孙立等人诈破祝家庄时,教师就该醒悟才是。

再则,刚刚钟良冷箭,教师又用铁锤伤人,不都是暗箭伤人,即如此,有何可说。”

栾廷玉闻言,怒眼圆睁,却又无可反驳。

袁朗却是火大,喝道:“恁地啰嗦,吃我一挝!”

说完,袁朗手掿两个水磨炼钢挝,直取栾廷玉。

知道栾廷玉厉害,縻貹方杰同时跟上,准备三打一。

栾廷玉却没有一打三的想法,冷哼一声无耻,调转马头,就向宋阵退去。

袁朗三人同时敲马,紧追不舍。

栾廷玉知道三人了得,不敢恋战,只是催马疾跑。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令全军冲击。

铜锣敲响,士卒齐整前进。

栾廷玉退到宋阵内,喝令放箭。

咻咻咻~箭如雨下。

三人被逼,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栾廷玉回归本阵。

此时,明军枪阵已成,弩砲分列两侧,开始放箭。

一千只手臂粗的箭矢,如同黑压压的乌云,直接撞进宋军阵内。

顷刻间,人仰马翻!

此时明军富的流油,箭矢都是精钢打制的,管你皮甲还是步人甲,统统射穿。

区别在于,皮甲可以连续穿透三五个人,步人甲只能穿透一个人。

一阵箭雨后,宋军前两排还站着的,寥寥无几。

只一轮,便射杀了近千人。

宋军士卒骚动不安,栾廷玉心里也是骇然。

还能愉快地打仗?

只要再来两轮,怕是立刻全军覆没。

栾廷玉挥动铁棒,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宋军如释重负,立刻缓缓后撤。

栾廷玉也是有本事的,把楚州宋军整治的十分整齐,后退中并不见混乱。

只是没用,明军士卒速度更快,马上就能赶上。

无计可施之下,宋军只得停止后退,转身应战。

好消息是,因为前方士卒遮拦,明军弩砲已经失去射击角度。

虽然弩砲停止,可是枪阵后的弓箭一阵接一阵落下。

只是相对弩砲,弓箭杀伤力有限。

都是有甲的,弓箭除非命中要害,不然很难击杀。

宋军当然不甘心挨打,弓箭手们同样放箭还击。

箭雨中,双方枪兵开战。

明军是铁狼筅,三排士卒铁枪并举,犹如钢铁丛林。

三棱枪头luo lu在外,散发着嗜血的寒光。

宋军士卒手中同样是野战长枪,长两丈,并不比狼筅短。

“刺!”

双方同时出枪。

叮叮当当中,惨叫不断。

明军士卒都是全身板甲,宋军传统的长矛根本捅不穿,除非是命中胳膊等无甲处才能形成有效杀伤。

反观宋军,步人甲防御的确优越,然而三棱枪头滑到甲叶缝隙处,仍然一击中的。

三棱伤口出现,都不需要是要害,流血也能流死了。

哪怕刺空的,枪杆上横七竖八的铁钩,同样能伤人。

想趁势突进的宋军,被铁枝挂住,根本进不了分毫。

情知不妙,栾廷玉连连呼喝:“撤,撤!”

这下,栾廷玉可算是明白了,义军为何半年就能打下江宁,改建明国了。

就这野战能力,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啊。

“罢了,还是谨守城池吧。”栾廷玉哀叹。

宋军得了号令,也不想着浪战,撒开脚丫子向着淮安城内狂奔而去。

只是一次接战,便把他们的信心给打没了。

此时此刻,他们只恨出城太远,不能立刻躲到城墙后瑟瑟发抖。

明军如何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人头抢的飞起。

等到回城,栾廷玉仔细一点,五千大军剩下不到五百。

大败亏输,全城惊惧。

………………

元旦了,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乐快乐。

能早点睡,就早点睡吧,毕竟,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不养足精神,怎么面对又要变老一岁的现实呢?

{*^ワ^*}

另,以下来自百度。

。“元旦”一词最早出现于《晋书》。中国古代曾以腊月、十月等的月首为元旦,汉武帝始为农历1月1日,并延用。中华min guo始为公历1月1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得以明确,同时确定农历1月1日为“春节”,因此元旦在中国也被称为“新历年”、“阳历年”{相对应地,春节称为“旧历年”、“阴历年”等}。“元旦”一词系中国“土产”已经沿用4000多年。

八十 打援

淮安城,府衙内。

栾廷玉面对着本地团练钟毓,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想他逃离了祝家庄,流落无处,东闯西荡地到了钟家庄安顿下来,收了钟家三兄弟为徒,同时担任庄上教师。

这七八年下来,和钟家几乎如同亲人。

钟毓的三个孩儿,栾廷玉也是眼看着长大的,更是仔细指点教导,个个都是弓马娴熟,武艺出色。

然而,只一次出战,全部阵亡。

上首的知州姚天说道:“钟团练还请节哀顺变,汝家三个孩子殁于王事,吾定当上奏朝廷,必有嘉奖。”

钟毓拱了拱手,没说话。

本来指望着三个孩子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多的嘉奖又有什么用呢。

姚天看向栾廷玉,道:“栾指挥使,贼军势大,只能守城,可有定策?”

栾廷玉是钟毓推荐给姚天的,被临时任命为楚州御贼指挥使。

没办法,朝廷援军不止,地方上不得不灵活变通,只为抵挡贼军。

栾廷玉回道:“贼军野战凶猛,实在无法抵挡,只能倚城而守。”

其实有一句话栾廷玉憋在心里没说,因为说了会有麻烦。

姚天道:“即如此,你派人去泗州,催促援军。”

栾廷玉劝道:“相公,城内守军五万,足够支用,本不必求援泗州,若贼军绕道,先取泗州,反而置我等于危险境地。”

姚天冷哼道:“败军之将,恁地多言,照办便是。”

看着姚天拂袖而去的背影,栾廷玉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烦闷的几欲发狂。

若不是姚天坚持出城挑战,如何能够损兵折将。

再看钟毓,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罢了,终归拼死一战,舍了这条残命便是,总不会像祝家庄样,当个丧家之犬。”栾廷玉心灰意冷地想到。

明军大营内,方天定令道:“急传滁州扈成,告知栾廷玉在楚州,或许可以助我破城。”

叶贵领命,急急出了大营。

扈成和栾廷玉是老相识,可能可以混进城内作为内应破城。

再不济,战斗结束后劝降栾廷玉也可以。

方天定又道:“淮安城守备森严,内外消息隔绝,可有邓元觉音信?”

没人回答,略显压抑的沉默。

自从离开高邮,邓元觉就丢了,丢了……

不知所踪,毫无音信……

突然,随军掌管情报的刘雨豪走进营帐,道:“太子,泗州方面急报,泗州军将于两日后出发支援楚州。”

方天定问道:“消息确定?”

刘雨豪回道:“确定,邓大师亲自派人通知,驻泗州城内的耳目确认了。”

“邓元觉?”方天定有些懵,需要捋一捋思绪。

按照计划,邓元觉是要混进淮安城做内应的,怎么跑到泗州去了?

从高邮到淮安,只要乘船沿着大运河一直走就对了,怎么也不可能岔到泗州的。

刘雨豪道:“邓大师路上吃多了酒,搭错船了。”

这酒肉和尚……众人无语。

方天定道:“行军路线,人数可确定?”

刘雨豪道:“总计三万五千人。”

伸手指向地图,刘雨豪划出了一条线出来。

还好,援军走的是陆路,而不是水路,给了明军可乘之机。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回复邓元觉,于泗州城内潜伏,我将截击援军后破泗州。”

“是!”刘雨豪匆匆出门。

方天定环顾左右,问道:“各位,围点打援,先取泗州,再扮援军取淮安,如何?”

邵俊问道:“太子打算于何地狙击泗州军?”

“这里!”方天定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众人看去,原来是富陵湖、破釜涧、泥墩湖、万家湖等湖泊之间的芦苇荡里。

泗州城地处淮河下游,汴河之口,泗州城从唐代起,便是黄河、淮河、长江水道的中转站,是南北交通的必经通道,称之为中原之襟喉,南北之要冲,水陆之都会。

泗州附近湖泊众多,多滩涂、湿地,茂密的芦苇丛,可藏大军十万而不虞暴露。

几年后,为了抵抗金军,宋军会决口黄河,这些湖泊积水相连,形成洪泽湖,泗州城也因此沉入水下。

有方天定在,洪泽湖这一地上“悬湖”,怕是不会出现了。

调兵遣将,准备趁夜出发后,方天定又道:“邵俊,你掌管大营,佯攻淮安掩护掘地营的行动不能停。”

“遵命。”邵俊应下。

挖地道bào po城墙耗时太多,然而是最可靠的手段,万一所有计策都不能行,还要指望这个破城。

三千马军,五千枪手,五千刀手,两千弩砲,两千弓手,在向导的带领下,趁夜出营。

一路顺利,到达潜伏地点。

叭~拍死一只蚊子,縻貹不爽地嘟囔道:“这鬼地方虫子也太多了。”

四月,蚊虫已经滋生,芦苇荡里尤多,不过半天的功夫,人人都被叮的脸红手肿。

方天定挠了挠脖子,悄声道:“坚持,再等半天就好了。”

这里距离泗州城二十里。

所有人蹲坐在芦苇荡里,除了偶尔拍蚊子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音。

现在,只等泗州军出来了。

随着太阳升空,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里闷热无比,又是站在湿地里,加上嗡嗡嗡的蚊子飞舞,更让人难以忍受。

士卒们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水壶也空了,只能忍。

唰唰唰~芦苇被排开,放哨的士卒走过来,低声说道:“泗州军已经出城,一刻钟后到!”

方天定精神一阵,低喝道:“吩咐全军,准备战斗!”

随着传令兵四面散开,士卒们纷纷站了起来。

宁愿战场上被砍一刀,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被蚊虫叮咬。

泗州军根本就没想到会在城外被伏击,大摇大摆的没有一丝戒备。

透过芦苇的缝隙,可以看到“宋”字旗,周吴郑王之类的将旗。

眼看着宋军队列过了一半,方天定举起方天定画戟,喝道:“放炮!”

轰~轰~轰~

“杀啊~”、“兄弟们,冲啊~”

三声号炮响起,连绵不绝的呼喝呐喊声同时响起。

咻~咻~咻~

两千根弩箭猛地刺断拦路的芦苇,狠狠地撞进宋军队列里。

立刻,无数惨叫响起。

方天定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冲去。

湿地里,马根本跑不起来,更别说带人了。

好在也就六十多步的距离,片刻就冲了出去。

出去一看,宋军上下都慌了,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蹿。

方天定翻身上马,举起长戟,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无数呐喊中,明军士卒冲了上去。

同样的五行阵,对付慌作一团的宋军,完全就是碾压。

方天定领一部军队,沿着来路向泗州城方向杀去,縻貹领一部,向远离泗州城方向杀去,务必让宋军首尾不能相顾。

长戟飞舞中,不断有宋将落马。

宋军被打懵了,没命般向着城内逃去。

有那些灵醒些的,见机扔掉刀枪,倏地钻进官道两侧的芦苇荡里,找个地方猫好。

这些人,明军并不去管。

楚州方向有骑兵遮蔽,他们也没法前去报信。

突然,方天定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大军已经杀出了两湖中间的狭窄地带,杀到了泗州城下。

宋军散的到处都是,个个哭爹喊娘,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向着城内逃去。

方天定长戟高举,喝道:“打破泗州,就在今天!”

“打破泗州,就在今天!”士卒们纷纷附和。

酣畅淋漓地杀了一场,大家刚出了胸口的憋闷,正是精神振奋的时候。

………………

小伙伴们,2019快乐。

八十一 诈城

来到泗州城下,只见城门大开,无数败军不要命地向里涌去。

城头守将连连呼喝关门,如何关的上。

城门洞里脚踢脚,头碰头,大量溃兵堵在一起,别说关门了,便是挤开一条缝隙都困难。

眼看明军靠近,这宋将不敢怠慢,喝道:“放箭!”

咻~咻~咻~

箭矢形成的乌云黑压压地落下,其中数十根有胳膊粗细,一连射翻三四人才停下。

“驾~”方天定一敲马腹,陡然加快了速度。

此时不抢城,更待何时?

不一刻,箭雨笼罩下来。

方天定不闪不避,只把方天画戟舞成云盖护住坐骑,向着城内猛冲。

不一刻,冲到了吊桥前。

密密麻麻全是宋兵人头,不断有人被挤落护城河里,却还是向前挤着。

这情况,除非坐骑突然变成天马飞起来,不然别想过去。

勒马停住,方天定跳下马,喝道:“闪开,挡我者死!”

城头上也是慌了,再不关城门,贼军可就杀进来了。

守将喝道:“滚石擂木,打散城下溃……”

“邓元觉在此,谁敢拦我!”

话未说完,只听得身后一声如惊雷般怒喝响起。

守将急向后看时,只见一个胖和尚舞着禅杖,从马道杀了上来。

和尚凶猛,无人能挡,身后还有百十条大汉,都是如狼似虎杀人如麻的。

守将也顾不得看下面了,抽出朴刀,喝道:“杀散他们。”

“杀~”

大喝中,邓元觉已经杀到了守将跟前,禅杖抡圆,砸落。

守将急举刀抵挡,只是挡不住。

砰~西瓜稀烂,红的白的黄的四处飞溅。

守军本就被城外溃兵带的心慌意乱,见到主将死了,各自逃散开去。

方天定跳下马,抽出腰刀,胡乱砍杀起来。

楼上的大吼,他也听到了,只要杀出一条路来。

人头滚滚,残肢乱飞,宋军已经丧胆,只顾向前挤,居然没有敢反抗的。

此时,大队士卒赶到,勠力向前。

踩着血海尸山,众人杀进城里。

方天定胡乱抹去脸上鲜血,喝道:“控制各处!”

士卒蜂拥进城,控制住各处。

泗州城,到手了。

一个时辰后,城中安静下来。

方天定着令白钦就地驻守,縻貹带领八千人前去攻打盱眙县,自己收拾了宋军的旗号、衣甲、和愿意配合诈城的俘虏,向着淮安城而去。

淮河下游,盱眙、泗州、淮安一字排开,控制这三处,便能很好的控扼淮河。

第二天傍晚时分,方天定到了淮安城外十里处。

方杰已经带人接着,三万兵丁快速的换上宋军衣甲,打起宋军旗号。

接下来,便是等待天黑。

闲暇中,方天定不免询问攻打情况。

三天里,明军以弩砲轰击城头,以掩护地道挖掘。

宋军也不是全无反手之力,只以八牛弩等利器反击,同样给明军造成了不小得伤亡。

明军因为后方又支援了四万大军,兵力仍然充足。

而且,明军器械制造容易,huo yào又是充足,已经击毁了大多守城器械,城内反击逐渐微弱。

天色将晚,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出发!”

呼喝中,宋军旗帜齐齐竖起,向着淮安城移动。

泗州在淮安西南方向,泗州军想进城,要么绕道北门,要么击破西门明军。

楚州只向泗州求援,泗州也因为唇亡齿寒的缘故派出了援军,并没有商量具体的计划。

所以,路线选择,只能方天定选择。

来时的路上,方天定认真考虑后,决定击破西门援军。

毕竟,演技先不谈,敬业精神要有。

天将将黑透,大军接近西营。

方天定大喝道:“杀!”

“杀~”

众军齐齐鼓噪,杀声震天。

营地里也响起了各种呼喝,只是显得颇为混乱。

不一刻,大军撞进营地,只见宋字帅旗忽前忽后,左冲右突。

营地内越发嘈杂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淮安城守卒自然看到,连忙通知姚天等人。

不一刻,姚天领着大小官员上楼来看。

栾廷玉道:“相公,泗州军大占上风,我请命领军出城助战。”

姚天不答,只是观望。

看了一阵,姚天冷笑,道:“此乃贼军奸计,勿得出城浪战。”

众人不解,尽皆看向姚天,静候解释。

姚天摸着八字胡,道:“泗州军将我尽皆熟识,放着空荡荡的北门不走,不可能领兵冲击贼营。

再则,贼军悍勇,如何能被泗州军打的抱头鼠窜?

所以,营中变故,实乃贼军自导自演诈城之举。”

众人一想,还真是怎么回事。

江淮地区,同样是承平日久,许久未逢战事,士卒的军事素质和战斗决心低的可怜。

若非听说方腊势大,姚天让操练了士卒,守城都是问题。

绕是如此,一次出城野战,便把钟家的五千精锐全部断送了。

以己度人,姚天并不相信泗州军野战是贼军的对手。

“相公英明,我等拜服。”众官拜道。

置制使笑道:“既然识破贼军奸计,我等便谨守城池,任他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姚天微笑颌首,未几,又摇头,道:“不妥,或可将计就计,坑杀他一些士卒。”

姚天招过栾廷玉,附耳吩咐一番。

众人心里痒痒,却又不好发问,只得看着栾廷玉领命而去。

不一刻,栾廷玉领着一部士卒来到城洞里,开始挖掘陷坑。

城外,没等到城内出兵,方天定略略失望,胡乱追杀了一阵,收拢军队向着城门而来。

天已经黑透,众军都打起了火把,宛如一条长龙滚到吊桥前。

“我乃泗州置制使宁叶,率军击破贼营,何故无人出城接应?”

城头探出人头,回道:“天色将晚,视线不明,恐有危险,是故未曾出城接应。”

宁叶又道:“即如此,且城门让我等入城,拖延太久,恐怕贼军大部追赶,反而不美。”

城头回道:“制式少待,已经前往禀报知州相公,马上就有回令。”

听到这话,方天定暗叫不妙。

城外这么大动静,城内不可能没听到,按照常理,知州肯定第一时间在城头等候。

还没想清楚,只见城头上又出现一人,道:“宁制使辛苦,还请送上书信印信一观。”

说着,城头上吊下来一个篮子。

宁叶把求援文书并自己的官印放进篮子里,吩咐上面检查。

姚天看了,笑道:“宁制使休怪,都是为了防备贼军。”

宁叶挥手,道了句无妨。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吊桥落下,随后,城门缓缓打开。

眼看城门开了一半,袁朗喝道:“兄弟们,抢城!”

“杀啊!”

呐喊中,士卒向里疾冲。

“不好,有诈!”方天定反应过来,喝道:“撤,撤~”

只是迟了,袁朗并五百士卒已经冲入了城洞里。

咣当一声,闸门落下,封死了城门。

城头箭如雨下,瞬间射翻了城门外的数百士卒。

方天定连连喝道:“弓箭掩护,撤!”

顾不得伪装了,士卒扔掉旗号,立刻向后退去,弓手齐齐上前,对着城头抛射,掩护众军撤退。

城头又搬出床弩,死命射下,当即钉死了三二百人。

好在众军撤退迅速,不一刻全部退出了城头gong nu打击范围。

一清点,居然损失了两千人,特别是袁朗失陷,让方天定心痛如绞。

“传令,弩砲轰击不断,今夜准备强攻一次。”方天定恨声下令。

“太子不可。”邵俊劝道:“将不因怒兴兵,攻城本就不易,需要慢慢赞画。”

方天定道:“袁朗兄弟失陷,生死未知,若是被擒而不能及时破城,恐有不测。”

邵俊笑道:“无妨,我有一计,让城内必必不敢加害袁朗兄弟。”

方天定无法,只得相信邵俊。

八十二 谋城

回到大营,方天定犹自不得其解,好端端的如何就被识破了。

这个问题宁叶也许知道,只是宁叶同样失陷城内,不能回答。

愁闷间,叶贵进帐,道:“扈成探哨回来,求见。”

方天定自然不会不同意。

行了礼,扈成道:“小人接令,连夜赶来,已经绕城看了两天,只是智拙,不曾想出破城好计。

小人情愿趁夜去城内走一遭,与栾廷玉当面会谈,或许能说的他转投大明。”

方天定道:“可有把握?若是不成,恐遭不测。”

扈成笑道:“两可之间,便是不成,看在故旧相识的份上,想必栾教师也不会为难,最多拘禁罢了。”

方天定心忧袁朗安全,思量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小人探哨明白,栾教师夜间宿于水门城楼上,我划一条小船去,求见不难。”

犹豫片刻,扈成又道:“若是小人一去不回,求太子擒拿黑旋风后,斩其狗头于我父墓前,以慰我家小。”

感觉到扈成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方天定道:“若是没有把握,实不用勉强,拼着耗些时间,其实破城也有把握。”

扈成态度坚定,只要立功,拜别而去。

城内,府衙。

袁朗和宁叶被五花大绑地站在大堂内,大小官员齐聚一堂,都在看热闹。

姚天冷笑道:“宁制使,妄你深受朝廷重托,居然投贼。”

已经转投明军,宁叶也不打算再换阵营,便梗着脖子回道:“明国前景广阔,人所尽知,且看赵宋上下,可能对付得了。

我也劝尔等尽早投降,想必太子会酌情赦免尔等罪行,有才的,太子也会量才使用。”

“够了!”姚天喝道:“押下去,等候处置。”

兵丁押着宁叶退下。

姚天看向袁朗,喝道:“贼将,死到临头犹自左顾右盼,真是不知悔改。”

从到了大堂,袁朗便左右观望,全然没在意自己的处境。

听到姚天喝骂,袁朗笑道:“爷爷就在这,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但凡皱下眉头,便是你姨奶奶生的。”

姚天气的跳脚,喝道:“来人,拖下去枭首示众,以慑贼胆。”

话音刚落,便见一都头捧着一捆箭闯进来,叫道:“报,贼军射信入城!”

众人一看,只见箭枝无矢,杆上绑着信纸。

于是,个个取了来看。

“两军交锋,各施计谋,败露被擒乃是正常,然而,生擒我大将敢处死nuè dài者,以镇江故例,全以战犯论处,不拘官兵,鸡犬不留!”

杀气腾腾。

得益于冯喜的努力,众人都是知道镇江府官员的下场,那真是一个不留,还遗臭万年。

想到可怕的下场,姚天从心了。

姚天环顾左右,问道:“各位,贼将在此,如何处置?”

沉默半晌,有人说道:“先留他一命,待破了贼军,再行押解进京请功不迟。”

其余人都是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看到意见一致,姚天便道:“带下去好生看押。”

袁朗原以为必死无疑,此时见小命保住,也不多话,任凭兵丁押下。

夜幕中,扈成划了一条小船,顺着运河来到水门前。

掏出一锭银子,直直扔上城头。

吧嗒~骨碌碌~

黑夜中,银子落地翻滚的声音特别明显。

顷刻间,有人头探出朝下观望。

扈成拱手道:“在下扈成,乃栾教师故旧,特来投奔。”

不一刻,城头放下一个吊篮,把扈成拉了上去。

以栾廷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力,一两个人上城头,休想有所作为。

上了城头,看到火光下的人影,扈成拜伏在地道:“师父在上,徒弟拜谒。”

栾廷玉扶起,仔细一看,道:“你是独龙冈下扈成,怎得到此?”

扈成道:“一言难尽。自从家口被李逵杀害,逃到延安府、寻访帅父不着,流落多年。

偶然遇着客伴,到海岛做些生意,颇有利息,搭了船回来,闲居江宁府中。

却不想贼军破城,掳我从军,我是清白汉子,况且那厮们与梁山泊一般无二,如何做得!

只是没奈何,随军来到此处,天幸闻得师父守城,心中暗喜,便趁夜夺了条小船来了。”

栾廷玉大喜,叫备酒馔相待,说道:“贤弟,贼势凶猛,何不助我守城,立功受封,岂不是好!”

扈成道:“实不瞒师父,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我被掳入军中,多有感悟,觉得贼军实在难弄。”

扈成便把自己江宁被俘,为了活命假意投靠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是贼,其实比宋军强了不少,若非我家小尽为梁山泊所杀,实不愿与贼为伍,我也肯真心投效。”

栾廷玉沉思了半晌,说道:“贤弟所言不虚,这楚州也是迟早难保,留你也是玉石俱焚。

待明日,我与你令箭,且从北门离开吧。”

扈成致谢,又道:“师父何不一起离开?”

栾廷玉道:“得了重用,深陷局中无法脱身,以死报答便是。”

扈成又道:“师父若是死了,梁山泊的仇恨如何得报?”

栾廷玉犹豫片刻,道:“梁山泊全伙招安,得了朝廷重用,你我便是不死,也无可奈何。”

扈成道:“其实小弟想来,唯今之计有二,一是媚上攀附,我等得了高位,自然可以慢慢炮制梁山泊那伙人。”

栾廷玉摇头,道:“你我空有本事,却无人赏识提挈,如何能据高位,不谈也罢。”

扈成继续道:“师父且听,其二便是投效贼军,待到梁山泊前来征剿,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雪恨。”

栾廷玉听这话觉得不对味,令心腹把守左右,问道:“贤弟,实话实说,莫非你投了贼军?”

扈成拜下,道:“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投效了明国。唯有如此,才可报我满门被杀的血仇!

师父,那梁山泊先纳降,又杀我满门,毫无仁义。

想那孙立,和你同门而出,却背后捅刀子,端的不当人子。

目下明国势大,正可以借势报仇。

再则,明军上下无不佩服师父本事,师父前去,定然重用,也不负平生所学。”

栾廷玉闻言,想到平日受的闲气,不觉心动。

只是姚天毕竟提拔了他,就此背叛,实在不仁不义,是故踌躇。

扈成又劝道:“赵官重用师父,不过因为明国凶猛,若是天下太平,何曾正眼觑得我等?

小弟看的明白,淮安城不日即破,师父何不以此为进身之资,也好过玉石俱焚。”

明军连续轰炸三天,城中稍有见识的,都知道城池难守,要吃那枣药丸。

栾廷玉自然也看的明白。

思量一阵,栾廷玉道:“贤弟,具体有何教我?”

扈成见栾廷玉心动,不由大喜,道:“师父愿意投效,只要趁夜开了水门,接应大军船只入内便……”

“贼子好胆!”

大喝中,房门被咣当踢开,一群兵丁涌了进来,以刀枪逼住两人。

兵丁后面,面色阴沉的姚天走了进来。

“栾廷玉,我不以你山野出生为贱,授予你楚州御贼指挥使重任,却不想,你损兵折将在先,勾结贼人图谋献城在后,实在该死。”

听了姚天喝骂,栾廷玉垂首,道:“无可辩解,只是相公如何得知有人南来?”

钟毓从人群后出来,道:“此处确是你的心腹,然而都是我的家生子,如何会帮你遮掩。

前日你送了我三个孩儿,我很后悔不该收留你在庄上,更不该举荐你。

仔细想来,你平日里的举止多有不对,我便让人盯着你,果真发现你图谋不轨。”

栾廷玉道:“出城搦战,非我所愿,实乃相公逼迫,不得不出。

三位公子不听我劝,非要出战,致有杀身之祸,其实与我无关。”

钟毓冷笑,道:“你死了,自然与你无关,你还活着,便难辞其咎。”

姚天懒得听两人对辩,吩咐左右把两人押下去监管,等待破贼后一并处置。

………………

小伙伴们,元旦结束了,难过不?

别难过,在你备考、补课、加班的时候,还是可以看看小说的。

{*^ワ^*}

八十三 城难破

帅帐内,方天定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坐卧难安,不断地转着圈子。

袁朗失陷,是因为计差一着,反应又慢了一拍,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扈成入城,却是自己同意的,现在想想,感觉非常不妥。

太冒险了。

这种烦躁,便是因为对扈成安危的担忧。

虽然没有消息,可是方天定可以确定,扈成要倒霉了。

这是领军大将的直觉。

踌躇间,黄广进来,道:“报,城内有人坠出,为我军探哨擒获,要见太子,自言有紧急军情汇报。”

方天定立刻出了营帐,只见三个宋军被五花大绑,一群士卒围在周围。

见到方天定,三人噗通跪下,当先那人说道:“小人邱济,见过明国太子。”

方天定问道:“你三人此来为何?”

邱济道:“小人乃是钟家庄人,栾教师与我有大恩,今夜,栾教师接待义军头领,被知州当场擒获,小人无力解救,只能坠城而出通报消息。”

邱济一五一十把扈成入城后的事情说了,只是两人商议的事情说的不详细。

不过足够方天定判断情况,栾廷玉已经决定投靠,只是走漏了消息,两人同时被擒获。

得了确凿消息,方天定反而镇定下来。

“给三位兄弟松绑,带下去好好招待,待到破城,再行封赏。”

邱济三人拜道:“多谢太子殿下。”

方天定并不追究三人来历,因为他能确定三人说的是实话。

要是城内守军计谋,也该是说栾廷玉投降,准备接应大军入城,接着把入城部队坑杀。

此时天边泛白,营地里已经开始喧闹了起来。

方天定来到营地后。

营帐遮掩中,数百士卒坦胸露背,如同蚂蚁一般,不断从地下背出一筐又一筐的土来。

这是掘道营在挖地道。

立在地道入口的处的王威看到方天定,立刻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问道:“地道挖掘的如何了?”

王威回道:“已掘进二里,只是快要接近护城河,可能渗水,预计还要十余日。”

“告诉兄弟们,注意安全。”

吩咐一句,方天定便袖手旁观。

他没有打算下去,也不会有人同意他下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遇到塌方,岂不是点背?

看了一阵,叶贵请方天定回去用餐。

饱餐一顿,大军携带器械,依次出营,开到山淮ān nán城下。

呼喝中,弩砲列阵向前,来到城头五百步处,排成两排。

白钦喝道:“分两轮,不间断掩护射击。”

令旗挥舞中,弩砲依次开火。

瞬间,城头被淹没在烈焰和硝烟中。

杜微又喝道:“填壕队,出发!”

“冲!”

呐喊中,两千士卒,各推江车冲出阵列。

跑到护城河边,江车前倾,车上沙袋土包尽数落进河里。

弩砲掩护,江车填壕,翻来往复,川流不息。

待到中午,护城河彻底填平。

从始至终,城头上没有宋军冒头。

被炸了三天,守军也学聪明了,不管你怎么轰炸,我只不露头。

通道打开,方天定挥舞长戟,喝道:“随我抢城!”

轻兵出阵,推着百余云梯车,向城墙冲去。

全无阻拦,顺利到达城下。

眼看云梯即将搭上城头,只听得咻咻咻~声中,头顶落下无数黑点。

“投石机,规避!”

大喝一声,方天定贴在城墙上,举起巨盾护住身体。

有没有效果,听天由命。

咣当~黑点落下,立刻四碎。

无数灰褐色液体飞出,溅落的到处都是。

士卒贴在城墙上,被砸中的不多,被打湿的很多。

闻到刺鼻的火油味道,方天定亡魂大冒,喝道:“撤~撤~”

士卒也知道情况不妙,同时发足,向着本阵狂奔而去。

刚跑过护城河,身后有传来咻咻声,方天定回头一看,无数黑点中夹杂着百余火球,径直飞向城外。

方天定连连呼喝撤退。

顷刻间,护城河和城墙之间的狭长区域,立刻被大火填满。

哪些跑的慢的士卒,瞬间变成了火人,哀嚎着四处乱撞。

方天定红着眼睛喝道:“弩箭,帮兄弟们解脱痛苦。”

“是!”白钦领命,指挥弩砲瞄准火人。

“放~”

两轮,火人尽皆倒伏在地。

“火灭后,收拾残骸。”吩咐一句,方天定下令:“收军回营。”

一把大火从天而降,不但杀伤了三百多士卒,还把所有云梯烧了个干干净净。

没了梯子,又不会飞,不收兵回营,难道晒太阳烤火么?

步卒撤退,弩砲还在,数十台推到护城河前,不断向着城内轰击,以遮掩地道挖掘的响动。

挖地道不是什么新闻,都是用烂了的战术,淮安城内不会不妨。

多立听瓮,确定方向,待其即将进城时,对向挖掘连通,或水灌,或火烧,轻易便能破掉。

bào po坑道不需要挖进城,却也要防备宋军主动挖出城外。

huo yào轰击,既可以造成城内伤亡,也可以打击城内士气,还可以遮掩挖地道的声音,可谓一举三得。

回到大营,方杰忿忿说道:“这淮安城端的难搞。”

杜微道:“一把火,便让我军难以进取,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实乃天才。”

宋军防守策略的确精妙。

城头不留人,避免了无谓的伤亡。

哪怕攻城部队抢上城头,大火落下隔绝后军,城内守军自然可以用人海把攻城兵淹没。

再不济,无差别打击,玉石俱焚就是。

简单、粗暴、有效。

反正只要守住城池,便是宋军胜利。

方天定看向刘雨豪,问道:“可知城内有多少火油?”

刘雨豪垂首,道:“事前并未关注,数量未知。”

哎~叹了口气,方天定不再追问。

别说刘雨豪,便是在坐的,也没人想到宋军会弄出这招。

当然,方天定对这个冯喜的副手,还是有些失望的。

方天定问道:“各位,地道还需十多天才能挖出,迁延日久恐有变数,各位有何想法?”

沉默,无人回答。

貌似除了地道bào po,别无他法。

邵俊起身,道:“我观城内,我军到达第一日,炊烟密集,一日三起,今天,炊烟只有校场处冒起,其余地方稀疏,且只有两次。

或许,可以从中做文章。”

闻言,众人眼睛亮了。

却听方杰问道:“烟不烟的有什么打紧,破城才是紧要。”

杜微毕竟是方杰副将,拉了拉他,低声解释道:“炊烟稀疏,说明城中缺粮。”

方天定道:“让你多读书,你只推脱,如今只会闹笑话。”

方杰不吭声了。

增兵减灶之计,便是根据炊烟数量判断对方兵力的变化情况。

城内守军数量不变,然而炊烟减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粮食不足。

想想也正常,城内大户按照惯例,早在青黄不接时,趁着粮价高涨清空了库存,一方面是为了获利,二是为了腾出仓库。

只是明军来的太快,夏粮未来得及收,便导致了城中缺粮。

至于说城中使诈,实无必要。

任何行为,特别是军事行为,都会有特定目的。

如此诈计,只有让敌军采取围困断粮之策时才会用。

然而,双方都知道宋庭大军不日即到,所以明军轰炸日夜不绝,一直在准备强攻。

如此情况下,任何手段都拖延不了明军进攻。

方天定环视左右,问道:“各位,宋军已经露出了破绽,可有良策?”

邵俊道:“诱其出城劫粮,或伪装送粮混进城去。”

卫忠道:“城中谨慎,诱其出城恐怕不行,若是打草惊蛇,想伪装混入也难。”

“报!”一探马闯进来,道:“城北三十里处,马军截获一只运粮船队,缴获粮草五万石,船一百五十余!”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众rén dà喜。

机会来了!

八十四 全取楚州

城北运河中,一条小船没命般向着水门划来。

两岸明军骑兵往来呼喝,不断射出箭矢。

此刻,船上已经变成了刺猬,插满了羽箭。

靠近一看,船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十分显眼,船上还倒伏着几具尸体,也被射成了刺猬。

可见能闯过来,这船也是历经了万般艰险。

眼看明军骑兵将至城下,守将连忙喝令放箭。

因为城头阻拦,两岸百十骑兵只得悻悻勒马,重归来路。

小船径直停在水门前,有一人站在船首,叫道:“青州送粮船队被阻,速速支援。”

守门官闻言一惊,喝道:“开水门,放进来说话。”

只有一条小船,撑死十个八个人,放进来也不打紧。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运粮船队怎么回事。

不一刻,姚天急急赶到。

这人拜道:“小人蒲敏,青州都虞侯,奉知州相公令押解粮米而来。”

送上公文书信、官印等物,蒲敏继续说道:“五万石粮米,分乘一百五十条船沿水路而来,行至城北二十里处时,岸边突然撞出一彪军马,只以火箭乱射。

因为头尾粮船被焚毁,航道堵塞,我等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得原地抵抗,以求疏浚河道。

还请相公速发援兵,接应船队入城。”

姚天问道:“果真如此,你如何突入城来?”

蒲敏道:“小人见势不妙,划了条小船先来城中求援。”

正说话间,只听守门官叫道:“相公,看到船队了,着火者甚多。”

姚天向外看去,只见百余条船死命向着城下驶来。

沿岸两侧,数千骑兵翻来往复,不断以火箭射过去。

船上也不抵抗,只顾埋头摇船。

偶尔有那火大的粮船,被划到河边,船上水手船夫跳进水里。

速度快的游到别的船上,速度慢的都被射死在了水里。

蒲敏磕头,叫道:“相公,速发援兵啊。”

姚天不再犹豫,喝道:“梁峰,领五千兵出城接应。”

梁峰是楚州兵马都监,精通文墨,武艺纯熟,颇有韬略,十分受姚天信重,其在姚天心中的地位,远在栾廷玉之上。

明军到达后,梁峰一直统领中军镇压城内,同时作为预备队。

梁峰还有一个孩儿梁青龙,也是勇猛,使的一手泼风刀,百十人不能敌。

得了命令,梁峰并梁青龙各持大刀,跨上烈马,领了五千军兵出城。

大军刚出了城,便有人飞奔而来,报道:“东西两面,有贼军绕城杀来。”

姚天心中一惊,喝道:“传令梁峰,速速击破贼军,接应船队入城,务保粮草不失!”

自有传令兵去通传。

城外,宋军已经排列整齐。

前排重甲巨盾环成一圈,又架起长枪形成拒马枪阵,严阵以待。

中间gong nu手着轻甲,挎腰刀,持劲弓重弩,蓄势待发。

这样的阵型,虽然失之灵活,行动缓慢,防御力却不比城墙差多少。

若是栾廷玉出战时带的这样兵,哪怕打不过明军,也不会惨到近乎全军覆没。

见宋军梁峰长刀一指,喝道:“众军出击。”

“喝!”

宋军齐齐出步,缓缓向前。

高可立见宋军逼来,喝道:“靠上去,绕圈射箭攻击。”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骑兵同时向前,接近圆阵时,齐齐调转马头,绕着wài wéi狂奔。

宋军原地站立,不为所动。

高可立一咬牙,又喝道:“放箭。”

骑兵向里靠了靠,拉弓搭箭。

嗡~无数羽箭飞向宋阵内。

叮叮当当一阵响,就没倒下几个宋兵。

梁峰长刀一举,喝道:“还击!”

嗡~无数羽箭从圆阵内飞出,直直撞进骑兵群里。

人仰马翻!

明军士卒都有胸甲,然而总有要害不能遮掩,箭矢量多,总有受害者。

再则,马匹中箭吃痛,胡蹦乱跳,也能把骑手掀下马来。

狂奔之中落马,非死即残。

看着箭雨中损失了三二百骑兵,高可立愤懑不已,却也不敢头铁,连忙喝令撤退。

不要说尚显稚嫩的明军骑兵,便是辽国精锐的皮室军来了,对这样的刺猬阵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正是依靠这样的阵型,赵宋才能在辽夏的轮流摩擦下进行反击。

看到明军撤退,宋军发出一阵欢呼,陡然加快了速度。

只是相对四条腿得骑兵,两条腿的步卒的移动速度非常捉急。

当然,梁峰也没想过全歼明军骑兵。

不要说他,纵观历次边境野战,赵宋能够全歼辽夏军队的战役少之又少。

根源在于缺马。

都怪儿皇帝石敬瑭割了幽燕之地,让赵宋没了产马地。

好在,梁峰主要的任务是接应船队入城。

没了骑兵袭扰,运粮船队速度陡然加快。

片刻便到了水门前。

明军大队步卒已经到达,却在城头床弩等利器威慑下不敢靠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宋军退回城内。

城头上,姚天看着许多船只冒火,无数粮米从破洞中漏到水下,河面上还有许多浮尸,如何还会怀疑有问题,立刻喝令打开水门。

水门提起,六十多只粮船依次进入。

姚天下了城,远远便笑道:“诸位劳苦功高,实解了楚州危难。”

城中缺粮,比方天定等人估计的还要严重。

这两三万石粮米,可真是解了山阳城的燃眉之急。

船上人却不应答,只是舀水灭火。

待到近前,姚天突然发现,船上都是精壮悍勇之辈。

“不好,有诈……”

话音未落,便见一大汉抽出腰刀,跳上岸来,当头剁下。

姚天急要躲闪,却是身软体酥,那的半点力气。

一刀斩了姚天,方天定喝道:“明军入城,降者免死。”

船舱内,涌出无数带兵甲士,齐齐跳上河岸,开始大杀特杀。

“方杰,领一部救袁朗三人!卫亨,随我控制城头!”

命令下完,方天定带头向着城墙上冲去。

变故突起,宋军都吓的呆若木鸡,等到反应过来,知州被杀,个个惊慌。

方天定又是凶猛难挡,全无一合之敌,不一刻,宋军或死或逃。

沿着城墙杀到北门城楼,城门一开,城外早就跃跃欲试的大军立刻冲了进来,犹如洪水一样开始在城内蔓延开来。

“城破了~”

“明军入城,各自归家。”

听到城内鼓噪,方天定放眼看去,只见州衙火起,袁朗、栾廷玉、扈成三人领着二三十个汉子,也在大杀特杀。

原来,城头骚动起,潜伏的细作杀了牢狱守卒,救出袁朗三人,并就地放火聒噪,以为内应。

看到钟楼、城隍庙、府库、府衙、县衙等地一一落入手中,方天定放下心来。

淮安城下,楚州入手。

州治乃是一州精华,钱粮、兵员全部集中在此,其它各县,即使不会闻风而降,也不会有太多抵抗之力。

“报!”一骑来到近前,道:“城西校场内有军据守,请太子示下。”

方天定略略沉吟,道:“劝降,现在投降免死,若是弩砲进来之前不降,全歼!”

“是!”传令兵急急往回赶。

校场那矮围墙,可没有城墙这样难搞,随便两下便能撞破。

更何况还有弩砲,不值一提啊。

不多久,校场内申明投降,宋军扔掉兵器,依次走出。

随着梁峰率部投降,淮安城内,再无抵抗。

正在安排城内事宜,有探马快马加鞭赶到,道:“报太子,淮阳军全面收缩,泗阳已空!”

方天定大喜,下令道:“袁朗,带兵一万,会同水军,立刻抢占泗阳县城!”

能在淮河以北抢占一个桥头堡,正是方天定梦寐以求的。

毕竟,淮河这么长,不搞一个凸出部,如何吸引宋军注意力?

此刻机会出现,当然不容错过。

八十五 喜讯连连

应天城外,雨花台和秦淮河中间的空地上,占地千亩的皇宫已经初具规模。

虽然整体还未齐备,但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已成,方腊和邵氏寝宫也已经建好。

只需要晾干,便可以投入使用。

幸亏方腊就邵氏这一个原配,也没有纳妃,不然想在登基前建成,怕是够呛。

看着红砖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方腊美滋滋地说道:“多亏听了大郎的,不然那得如此壮美。”

此时,方腊穿着金黄帝服,身后又有遮阳华盖,端的气派十足。

方垕笑道:“太子gāo zhān远瞩,差点被我等坏了大事。”

方腊笑道:“皇叔除了摩尼教事物,我方家族谱也要尽早完备。”

方垕应下。

寻宗认祖,是每一个称帝者都要干的事情。

找一个响当当的祖宗,倍有面子。

比如李唐认老子为祖,是真是假,无伤大雅,不用细究。

看了一阵,邵氏说道:“皇宫建在城外,又无宫墙,怕是难以应对不测。”

方腊说道:“我觉得大郎说的对,山河险峻,城墙耸立,皆不如人心所向。

只要我国民心不失,赵宋如何打得过来,应天府自然可保无恙。”

邵氏颌首,道:“大郎说的,终归有理。”

顿了顿,邵氏又道:“眼看建国在即,这太子妃却还没有着落,如何是好。”

方垕接道:“皇后莫急,臣打听的明白,秦淮河边有一户人家,生的好女儿,年方十八,才不下李易安,貌不输李师师,人称小洛神,正想请皇后召见考察。”

邵氏闻言心动,道:“立刻召见,若是合适,便让大郎回来完婚。”

“胡闹!”方腊打断,道:“楚州战事正酣,大郎如何轻离……”

话未说完,只见冯喜急步走来,道:“报陛下,吕将军已下同安、池州两地。”

方天定接过战报,略略一看,赞道:“端的好手段。”

原来,吕师囊出了芜湖后,铜陵守军惊惧,不敢抵挡,全部撤往了池州,铜陵不战而下。

因为池州地势险固,军兵猥集,急切难下。

商议过后,吕师囊会同水军,趁夜逆江而上,突袭了同安。

同安守军不备,一夜失城。

一东一西,两路大军齐至,池州孤掌难鸣,只得请降。

如此,西路军战略完美达成。

众人也都喜悦,对吕师囊好一番夸赞。

方腊道:“师囊封赏已定,不好更改,然而却显得单薄,可以追赠其父母,再赏其妻,以显我朝待臣下宽厚。”

“陛下英明。”众人拍了个马屁。

追赠先人,效果不亚于封赏本人,同样都是重赏,还可以免得本人以后功高难赏。

商议妥当,邵氏又道:“皇叔,还请你把那小洛神带来,让蒲大监算算八字。”

蒲文英这个天文学家,连工部尚书都不愿意做,只要观看天文。

没奈何,方腊封了他司天大监的官职,又让方亳给他制造天文望远镜,让他在紫金山上宅着去了。

方垕还未回答,便见一将走来,道:“陛下,杨沂中急报,通州泰州已下,现已领军赶往楚州,与太子汇合。”

和战前计划一样,通州泰州两地官无守城之心,士无战斗之志,杨沂中基本是武装游行了一圈。

不过有了这份功劳,也算是有了投名状,他以后的发展会顺畅许多。

方垕道:“陛下,连续扩张,各地官员选派却是问题。”

方腊道:“此事十分紧要,不能有失,当聚集众臣商议。”

商议一阵,邵氏又说道:“对了,皇叔,你还没说那小洛神姓甚名谁呢。”

方垕回道:“回皇后,小洛神本姓洛,单名一个樱字……”

“报!”又一将奔来,道:“西南战报,庞将军已下景德镇,正在筹谋继续进取!”

方腊闻言,龙颜大悦,道:“万春也是了得,当嘉奖啊!”

方垕道:“各路进展顺利,我国愈加壮大,可喜可贺。”

邵氏道:“万春家眷便在城中,我当亲自拜访慰问,以安前线将士之心。”

“善!”方腊抚掌而笑。

未曾多说,又有人来,道:“报,刘将军领大军自滁州出发,先是攻克巢县,兵锋已抵庐州城下。”

庐州州治合肥,同样是江淮地区重镇,历为兵家必争之地。

庐州拿下,和泗州、楚州连成一线,长江防线更不容易受到攻击。

方腊道:“刘子羽英勇善战,当与刘韐共享喜悦!”

立刻有人去通知刘韐。

“报,历将军不战而下婺州,包道长喜提一徒弟。

杜将军已经围困衢州,不日即可攻克。”

“报,王将军打下明州,正往台州进发,成贵将军部领海军协同作战。”

连续两个战报,让方腊目瞪口呆,喃喃道:“我要静静,我要静静……”

一连串的喜讯,让方腊难以消化。

这一下,大明地盘几乎翻了一番,实力、声望大涨,如何不高兴?

方垕同样喜不自禁,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皇亲国戚,与国同休,大明越壮大,他的日子越舒服。

只有邵氏还保持冷静,召来护卫道:“去打听清楚,静静是谁,让陛下如此惦念。若是可以,纳入宫中伺候陛下。”

方腊回过神来,道:“小荣何故取笑为夫,只是喜讯太多,接受不能罢了。”

方垕道:“宫中大殿建成,已可使用,不若集中臣公宣布喜讯,同时设宴犒赏将士家属。”

“善!”方腊同意,着人前去办理。

邵氏道:“若是再定下太子妃,那就完美无缺了。”

方垕道:“或可邀请应天民众参与宴会,以示与民同乐,皇后也可见一见那洛樱。”

邵氏觉得可行,让方垕前去安排。

邀请民众,以长者为主,然而加一二适龄女子也不打紧。

安排未毕,只见一侍卫疾走而来,道:“陛下,叶贵求见。”

邵氏插话道:“叶贵伴随大郎左右,回到应天必有消息,快快请来。”

方腊也没见怪。

老夫少妻本来就宠,邵氏又是爱子心切,方腊自然不会在意。

不一刻,叶贵连跑带走来到近前,拜道:“臣叶贵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方腊道:“不必多礼,且说大郎有何消息?”

叶贵递上战报,道:“太子攻打淮安城受阻,便先埋伏泗州援军,趁势取了泗州,泗州全境已下。

复又伪装运粮船队,破了淮安城,已分兵攻取各县,不日可下。”

方腊哈哈笑道:“好,吾家麒麟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真好!”

邵氏虽未说话,却也喜笑颜开。

千好万好,不如自家儿子有出息的好,方天定连下两州,比得上其它路打下两百州。

邵氏又道:“战斗中,可有危险?”

叶贵道:“太子武艺高强,智谋出众,全无一丝损伤,只是最近有些烦恼,需要陛下和皇后做主。”

方腊好奇,道:“哦,大郎一向果决,何事踌躇不定?”

他这个做老子的,一路躺赢躺成了皇帝,可没看见过方天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此刻听到方天定有烦恼,居然是幸灾乐祸多过了担忧。

当然,这只是当爹的自尊心作祟,并没有恶意。

邵氏听出丈夫内心的意思,瞪了方腊一眼,对叶贵喝道:“还不仔细说来,若有隐瞒,小心你的皮!”

叶贵小心抬头看了邵氏一眼,道:“皇后容禀,这只是小人揣测。

可能,太子看中了一个姑娘,只是不知道如何求亲,是故闷闷不乐。”

“真的?”邵氏逼近,追问道:“那家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叶贵不自觉后退两步,道:“都是小人揣测,实不敢乱说,姑娘情况我也未知。”

闻言,邵氏冷静下来。

叶贵眉眼通透,被他瞧在眼里的事,十有**。

“大郎终于开窍了!这可真是好消息。”邵氏感慨一句,喝令道:“来人,我要往楚州一行,亲自为太子提亲。”

在邵氏眼里,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如儿子娶媳妇重要。

八十六 荡漾

淮安城墙上,人声鼎沸。

楚州投降的宋军,从后方送来的俘虏,在明军士卒的监押下不断忙碌着。

扈成提着鞭子,到处巡视,看到那些主动投降的宋军,便叫道:“听着,城防修建完毕,即可放你们回家。当然,要是偷奸耍滑,定当加重处罚!”

本地人并没有人偷懒。

事前说的很清楚,只要城墙修缮完毕,即刻放归。

因此,宋军上下都很用心在做工,都监梁峰同样没有例外,与儿子梁青龙一起和水泥。

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也没有抱怨。

毕竟,没有tu shā,没有nuè dài,归家有望,谁还舍得一些力气呢。

之所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是因为根据推演,宋军不能顺江而下,走运河南下便是唯一选择。

而淮安,正卡着运河咽喉,又位于淮河南岸,是淮河防线的门户。

所以,打下淮安的第一时间,后方便送来了大量的水泥用来加固城墙。

其实也不会加高太多,只是在原基础上翻一番,加高到六丈就行。

再高的话,水泥倒是不缺,墙基禁不住压力,可能会自行垮塌了。

加高之后,还要在城头修建小型棱堡,用作守城士兵遮护所。

希望宋江看了不会流泪。

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好在人手足够,物资充足,进展很快。

时近中午,方天定处理完杂事,带着叶贵出了州衙。

路上,不断有百姓提着饭食出门,往城墙上走去。

这些都是给俘虏送饭的。

守城宋军,很多都是城里人,家小都在城里。

为了激发这些人的劳动热情,同时安定人心,方天定下令,同意家属送饭来。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吃到家里饭的,干劲十足,看别人吃家里饭的,也不用害怕事后被坑杀了,都是安心干活。

当然,明军提供的伙食也不错,虽然没有肉,油水却不少,又管够,比宋军伙食还要好不少。

走在城头上,叶贵翻着小本本,道:“太子,多有俘虏表示愿意从军,如何处理?”

方天定回道:“可以吸收一部分青壮,只是要做好甄选,宁缺毋滥。”

叶贵记下,又道:“根据计算,水泥还有多余,是否继续加高城墙?”

方天定指向北面,道:“运河淮河汇合处,建设棱堡,防止宋军偷渡。

另外,城南地道继续开掘,只是隐蔽好出口,万一宋军破了泗阳,以作为一条守城时反击通道。”

虽然取得了凸出部,可后方防线建设任然在进行。

这就叫有备无患。

突然,一个红衣女子走过来拦住前路,问道:“敢问太子,明军素来讲究仁义,可是虚言?”

方天定上下打量,只见这姑娘一身红色紧身长裙,煞是惹眼。

容貌并非的十分美艳,却很端庄,尤其耐看,给人越看越好看的感觉。

身材也很曼妙,qián tu hou qiáo的。

只是皮肤偏黑,也略显粗糙,不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算是瑕疵。

只是,她的身上有英武之气,特别吸引人。

仔细看姑娘的手,虎口有茧,拇指上有扳指留下的印记。

是一个练家子,会使刀弄枪,也会弓箭。

不知不觉,方天定看呆了。

这辈子完蛋了。

哪怕方天定还是一个初哥,他也知道,他被月老用红线给绑了。

姑娘见方天定只顾打量,不由有几分恼怒,冷哼道:“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如此猥琐。”

“大胆!”叶贵喝道:“一个姑娘居然如此无礼,成何体统,左右,给我拿下,送交其父母严加管束!”

“住手!”方天定回过神来,阻止护卫,道:“抱歉,走神了。”

姑娘倒也没有扭头便走,问道:“城外夏粮,尽被明军收割,百姓损失惨重。中产之家尤可坚持,贫寒之家必然挨饿。

明军讲究仁义,如何不归还这些粮食?”

方天定也知道姑娘说的是实情,只是抢割之时,并没有做好记录,收成已经乱了。

但是,粮食是农户根本,少了一季收成,许多人家就会破产。

方腊义军的兴起,正是因为大规模破产导致的,这点大家也都清楚,明军自然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军正在统计,根据田契登记数据,扣除纳税额度后退回。”

听了方天定解释,姑娘问道:“那没登记在册的怎么办?”

凉拌喽。

方天定没有回答,只是把看傻子样的眼神丢了过去。

为逃税隐瞒田亩不报,被明军收为官有,怪得了谁?

好在,这种情况虽然普遍,却大多集中在豪门大户里。

原因很简单,小民没有田契保护,田地很容易便被侵夺。

“哎,哎~她脸红了……”方天定心里暗喜。

虽然不明显,方天定真切地看到了姑娘脸蛋上出现了一抹嫣红。

娇羞的小模样,看的方天定小心脏怦怦跳。

讲真,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般反应。

姑娘收拾心情,又道:“夏种在即,青壮都被拘禁劳役,如何能够保证及时耕种?”

方天定也回过神来,笑道:“劳役是修缮城墙,为了抵御赵宋反扑。

你也知道,我国农税不过三四成,其它赋税全免,减轻了百姓无数负担。

若是赵宋复来,百姓安能如此快活?

左右不过耽误十多天,对农事影响有限,却能换取一辈子快活,值不值?”

当然值得!

耽误十多天再种植水稻,并不会减产,也饿不死人。

减免大量赋税,却是一辈子的好事,孰轻孰重,谁都能分得清。

正是因为如此,本地降军的劳动热情才会很高。

姑娘也知道这点,只是诘问不成又被反驳,觉得脸面挂不住。

方天定见姑娘哑口无言,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活该他两辈子单身一甲子!

这个时候,正是温言说两句俏皮话,顺便请教姑娘芳名和芳龄的时候。

方天定得意间,姑娘一跺脚,提着篮子走了。

这姑娘有亲人在城头劳作,是来送饭的。

方天定有心叫住询问姑娘名姓、家住何方,但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鲜艳的红色消失在眼帘里,方天定好不惆怅。

讲真,只要方天定点头,愿意爬上他床的女子,可以从楚州排到江宁。

然而,这种懵懂恋爱的感觉,让方天定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姑娘已经走远了。”

“啊?哦!”方天定回过神来,道:“且罢,继续巡视。”

叶贵笑道:“太子,以我青楼老手的眼光来看,那姑娘还是云英未嫁,年龄也合适。”

“滚!”方天定一脚踢中叶贵屁股,掩饰自己的心虚。

叶贵眼珠子一转,道:“太子,你且忙,我突然内急。”

作为方天定的伴当亲随,叶贵深知方天定不拘小节的脾性,说话行事并不拘谨。

看到方天定遇到喜欢的姑娘,却又不好意思说,叶贵自然要安排妥当。

半夜蒙了头扔到被窝里显然是不行的,这是真爱,不能搞成辣手摧花啊。

于是,叶贵吩咐左右前去打听姑娘的姓名,住址,脾性,爱好等。

家世和出生,对方天定来说,并不重要。

再高贵的家世,能有一国太子高贵?

现今可不是唐初,那些名门望族瞧不起李家,不愿意和皇家结亲的时候。

信心满满的叶贵快马加鞭赶回应天府,向邵氏汇报了情况。

太子不好意思开口,直接让皇后去提亲便是,想必方天定不会拒绝。

听了叶贵的打算,邵氏眉开眼笑地说道:“不错,我儿终生大事有了着落,我这个当娘当然要操持。”

“来人!”邵氏喝道:“准备车驾,我要往楚州一行。”

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根本没征求别人意见。

爱子心切,谁劝都没用。

方腊知道劝不住,令禁军总教头贺从龙领军两千禁军随行护卫。

八十七 盐政

放眼天下,都在引水犁田,准备种稻,海盐县却是例外。

今日乃是放盐日,许多百姓顾不得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全都来到了售盐仓库前。

自从二月出盐以来,海盐县滨海晒盐场的产量一路走高。

四月,一月出盐五十万斤。

足够明国境内百姓三月食用。

除了最初建设盐场的投资,剩下的便是人工费用,算下来,每斤盐生产成本不足三文钱。

相对于煎盐法,成本不是一般的低。

铛铛铛~

开卖的铜锣敲响,等候的百姓出现了一丝骚动。

只是没有rén dà声喧哗,也没人争抢向前。

敢这样干的,会被撵出去。

随着十个书吏拿着算盘、纸笔、坐到柜台前,盐场售卖都监罗修捧着一个盘子走到大厅中间。

“各位,这便是样盐,本日售卖盐品皆如此。”

众人齐齐围过来看,有哪些心急的捻了点放进嘴里尝了起来。

颜色很白,里面泛着些huáng sè,浓郁的咸味中微微有些苦涩。

这是里面未曾去除的杂质。

尽管如此,这盐也算很不错了。

有客商叫道:“罗都监,这盐比上次好多了,我看下次再来,能比上淮盐啦。”

尽管知道这是马屁,罗修还是开心,别人夸自己的东西好,当然值得骄傲。

罗修拱了拱手,说道:“各位,此次共计出售十八万斤,售价八文钱一斤,任何人皆可不限量购买。”

有人问道:“罗都监,官盐不过十文钱一斤,你这出价八文,我等如何赚钱?”

贩盐,其实挣的是辛苦钱。

因为路途花费太多,一千斤盐不过能挣一两贯钱。

进价八文钱,近处还好,远处的就要亏本。

罗修道:“各位,官盐十文一斤,其实是亏本的买卖,根据计算,价格将上涨到十五文。

各位,尔等售卖价格自己决定,想必不会亏本。”

众人合计一番,觉得有赚头。

杭州等附近州府不必说,远处的歙州、应天府、扬州,每斤也能赚两三文。

“各位,你等也知道,之所以盐的买卖不设门槛,便是为了让我朝百姓都能吃到廉价、质优之盐。

官盐因为利润微薄,各级官员并不热心,专门设立机构靡费太多,也有腐烂之隐患。

所以,盐的贩卖,还要依靠你等积极参与。”

自古以来,盐便是历代朝廷的重要收入,一直有“盐税占天下赋税之半”的说法。

明军地盘上,人口约有千万,以算人每天食盐半钱{约五克,十钱一两,十六两一斤},人食用盐的售卖营业额便有一百八十万贯。

实际上远不止这么多,因为力气活的原因,人均耗盐量要多两三倍。

加上畜牧业,农业,工业用盐,年营业额达到千万贯不难。

放到全国来说,便是亿贯营业额,七八千万贯的净利润。

如此多的收入,怎么可能不抓紧?

所以,朝廷设盐运使,负责全国的盐业生产和出售事宜,位同六部尚书。

各个产地分设都监三名,分管生产、财政和出售。

当然,再好的制度也抵不住人员的**。

朱明中后期,人口过亿,一年财政收入区区四百万两,简直是奇葩。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方天定骨头渣渣都烂完了,也操心不了那么多。

罗修,便是主管售卖的都监。

盐生产出来后,除了供应军队、朝廷、平价仓库,其余任凭百姓贩卖,转运州府,并不收税。

所以,开售以后,大厅内立刻热闹起来。

“我是杭州的,我要五百斤。”

“我是芜湖的,我要八千斤。”

“我是同安的,我要一万一万二千斤。”

“我是淮安的,我要五百斤。”

“等等,淮安便有盐场,你这这么远运回去,岂不是要折本?”

“赵宋打过来,淮盐还是断绝,先运些回去存着,大不了自家吃便是。”

“若是赵宋不堪一击,我看你要吃一辈子咯。”

“那我便是把盐当饭,那也是甜的。”

众人皆笑。

淮盐产区,起源于春秋,发展于隋唐,振兴于赵宋,北起绣针河,南至大江口,因淮河从产区中穿过而得名。

汉唐起,两淮盐课在财力上便雄踞全国各大盐区之首,史载“东南盐利,视天下为最厚”,并有“煮海之利重于东南,而以两淮为最”之说。

“前朝太白居士有诗言‘吴盐如花皎白雪’,便是说的淮盐。”魏三的话里,充满了自豪。

大半辈子靠着煎盐为生,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一国太子。

太子啊,未来的皇帝,那是梦里都不敢出现的人物。

因此,魏三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做出最好的盐来,已让太子看到盐城盐工的出色。

方天定看着魏三和其子魏大郎围着火灶不断忙碌着,问道:“普通盐工,一天收入几何?”

魏三答道:“大多数人,一天熬盐百八十斤,能赚个三五十文吧。”

“这么少?”方天定震惊了。

魏三笑道:“太子有所不知,目下柴薪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官府收购压价愈发狠厉,大家的日子也是难过的紧。”

盐务官员贪腐,除了把公盐私卖外,便是压榨盐工。

朝廷规定十文钱一斤收购,负责的官吏只给三五文,盐户能有什么办法?

另外,因为日日生火熬盐,附近柴草稀疏,要么去远处打柴,要么高价收购,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好在,我们脱离了苦海,只是可怜北面那些同行咯。”魏三的话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方天定笑笑,问道:“私商收盐多少钱?”

“太子真是火眼如炬。”魏三笑道:“私商也不是好相与的,收购价只比官价高两三文,尽管如此,大家也还是愿意卖与私商。”

方天定问道:“若是把煮盐改成晒盐,尔等愿意接受官府雇佣不?”

魏三笑道:“实不瞒太子,如小人这等兼着私商勾当的,或许不情愿,那些老实本分的,如何不愿意?

不说雇佣,只要废了盐役,他们也愿意。”

方天定笑道:“海盐县晒出的盐,官府就地发卖,百姓皆可进货贩运各地,众人公平竞争,并无阻碍。”

吧嗒,灶中火星炸裂。

魏三叹道:“如此,百姓可得平价好盐,实乃善政。”

自由贩卖,一切交给市场决定,这可比官府发卖好太多了。

毕竟,官吏的德行都是向上看,那会管百姓吃的盐要花许多钱呢。

私人则不一样,你太贵就没人买,掺杂了杂质同样没人买。

若是有人垄断后抬高盐价,还有官盐,再不济,百姓也可以组织起来自去盐场购盐。

如此,市场盐价永远不会高出出场价太多。

闲聊中,方天定看完了碎场、晒灰、淋卤、试莲、煎盐、采花这六道程序。

成品盐粒大、色白、干,比海盐盐场晒出来的好了不少。

捻起尝了尝,方天定赞道:“这盐真不错!”

魏三眉开眼笑,道:“小人祖传的手艺,放眼天下也绝对好。”

方天定问道:“煮盐以火去水,晒盐以日光去水,原理相通,煮盐的技术可能用到晒盐上?”

魏三讪笑道:“小人却没想过。”

魏大郎接道:“我也听闻过晒盐,曾想过,应该是可以的。”

“善!”方天定抚掌而笑,道:“大郎可愿受雇,为晒盐出力?”

魏三立刻拉着魏大郎拜下,道:“多谢太子提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扶起父子俩,任命魏大郎为晒盐技术都监。

官职八品。

能做官,对魏家来说不易于祖坟冒青烟了。

安排完盐城县试行晒盐的事,方天定打马前往泗阳。

防线建设,刻不容缓。

八十八 主战场

东京,枢密府内。

童贯、高俅并大小将官数百人齐聚一堂。

清了清嗓子,童贯说道:“各位同僚,方腊愈发势大,目下又占据了楚州、泗州、庐州、同安郡、景德镇等地。

陛下震怒,天下震动,我等当勠力同心,尽早剿灭贼寇,以还天下安宁,报陛下隆恩。”

“谨遵恩相钧旨。”大小将官拜道。

众人态度都很坚定,士气也比较高涨。

毕竟,方腊得了天下,这些人同样保不住现在的权势与富贵。

童贯又道:“淮西不日即平,我受陛下钦命,将总督大军南下平叛,各位有何教我!”

童贯也急。

本来以为方腊只手可平,给自己履历增添一笔光彩,好部领大军收复燕云十八州以封王。

却不想,方腊噗地一声膨胀了。

再这样,大家都吃枣药丸。

其他人可以投降方腊以求富贵不失,他可是六贼之一,必死无疑。

所以,由不得童贯不小心应对。

众人之中,闻焕章起身道:“恩相容禀,小人查看了各方情报,仔细思考后认为,若下江南,必先取泗阳,再渡淮河取楚州。”

为了应对方腊,奉命监军的童贯通过高俅,请出了闻焕章作为随军军师。

闻焕章文名远播,精通韬略,为高俅邀请讨伐梁山。

然而请了不用,因为不听他的计策,高俅被梁山生擒。

前车之鉴不远,童贯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便请闻焕章详细解释。

闻焕章说道:“贼军占了同安,江上立了无数营垒,守备十分森严,非短时间可下。

那么,只能走运河。

淮阳军泗阳县地处淮河北岸,卡着运河,已经为贼军前方堡垒,实乃贼军门户之所在,必须拿下。”

“善!”童贯颌首,道:“来人,多派细作打听泗阳虚实,以供大军参考。”

自有人领命而去。

闻焕章又道:“梁山上下英勇善战,不可不用,请恩相调来东路,汇攻泗阳。

西路有郑相公坐镇,即使不能见功,也能令贼人首尾难顾,还要抓紧。

另外,王庆招安之后,也能有十余万大军,可分作两路偏师,分别进取庐州和景德镇以为牵制。”

听到王庆这个名字,童贯不禁出现了一丝恍惚。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小蚂蚁,居然突然变异成了洪荒猛兽呢。

不过,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对付方腊,王庆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而且,童贯也听出了闻焕章话内未竟之言,那便是根据军情需要,趁机拆开王庆所属,防止复叛。

毕竟,朝廷是不得已才答应了招安,对王庆并不放心。

正好调去攻打方腊,消耗其实力,待削弱足够,捏扁搓圆,还不是随心所欲。

想通这些,童贯对闻焕章更加倚重了。

毕竟,有能力办好公事,还能为上官私人考虑的下属,谁会不喜欢呢。

商议一阵,众人确定了宋江为先锋,先打泗阳的策略。

童贯下令道:“各官回转后,秣马厉兵,待到宋江回转,即刻出发!”

“是!”各将领命,自去准备。

又有人领命前往淮西,给宋江传达命令。

淮西,宋军大营中。

因为王庆招安事宜确定,只等朝廷招安圣旨送达便可交接,所以,大小战事也都停了下来。

云安城中,府衙内。

钦命招安大使、太尉宿元景,安抚使陈瓘,行军参谋侯蒙,武学谕罗戬,平西都先锋宋江,副先锋卢俊义并梁山各好汉,河北淮西降将齐聚一堂。

宋江举杯,道:“太尉千里奔忙,免了士卒伤亡,百姓涂炭,实在辛苦,敬太尉!”

众人齐齐举杯。

宿元景主动举杯,道:“非将士前线血战,破了王庆胆气,招安如何能成?诸位当居首功,且饮一杯。”

两杯酒下肚,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聊了一阵,话题不禁转到了江南方腊身上。

宿元景唉声叹气,道:“贼势汹汹,若不早平,国家危矣!”

宋江笑道:“太尉何故忧虑,淮西已定,我军将士尤觉厮杀的不过瘾,正当为太尉分忧,以报朝廷看重。”

“是极!”卢俊义接道:“若是闲居,直浪费了众兄弟的满身本事。”

宿元景大喜,夸了宋江等人一番,道:“贼大难治,先锋可有定策?”

宋江回道:“未曾交手,不知虚实,不敢妄言。

朝廷下令我等搬师回军,合童枢密走运河南下,如此,泗阳必有大战。

虽无十足把握,却有必死决心,决不能让方腊那厮坏了天下安定。”

“哥哥说的丧气话,左右不过一两个蟊贼,且等我吃饱了酒,去砍了那贼厮鸟的狗头来,也好给太尉下酒。”

宋江回身去看,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吃多了酒胡言乱语。

生恐李逵粗鲁惹得宿元景不喜,宋江呵斥道:“你这黑厮,休的酒后狂言,还不赶快退下。”

只听宿元景道:“这黑厮所言,正是我心内所想,且赏他一碗酒,权作预贺。”

宋江拜道:“多谢太尉。”

拜完,又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李逵拖了下去。

喝了一阵,陈瓘说道:“王庆招安事定,先锋可提前收拾,等圣旨到,立刻拔营回京,也好早日平定江南。”

宋江领命。

被闻焕章和宋江念念不忘的泗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城内百姓全部迁出,安置到了淮河以南的地方,以防两军交战时误伤。

城中,所有房屋拆毁,重新用砖石水泥加固,防止火攻。

城墙加高到六丈,其上加盖堡垒,以为士兵遮掩,瓮城加深加高加固。

水门本无瓮城,此刻也加装了闸门,沿河两侧修了矮墙。

船只进来,除非插了翅膀,不然绝对难以上岸。

北门外一里,运河两侧,各建了五个棱堡,以防宋军水军冲击水门。

护城河外,挖了许多陷坑,护城河和城墙中间的地方,却是许多碗口大的坑洞。

不要说宋江,便是孙武孙膑同来,看了这城也要流下泪来。

运河上,无数船只翻来往复,不断卸下粮米,石炭,兵器,盔甲,士卒。

城头上,方天定看着忙碌的人群,道:“粮草运来多少了?”

泗阳守御总管栾廷玉道:“粮食一百万石,足够大军半年支用。”

方天定道:“不够,料敌从宽,传令后方,再运二百万石来。”

此时一石与后世一百斤差不多,然而士卒普遍能吃,战时一天需要七八斤粮食。

一百万石,可能只够八万大军半年支用。

泗阳是桥头堡,重军驻守,消耗巨大,粮食再多也不嫌够。

万一宋军铁了心的打消耗战,半年时间可不够。

再则,就算吃不完,也可以作为以后北伐的军粮。

方天定又道:“除了粮草,石炭等物资也不能少。”

栾廷玉一一记下。

“泗阳不下,宋军便不敢轻下淮河,所以此处必然血战滔天,让兄弟们做好心理准备。

守住这一波,待到宋军师老无功,便是我军反推之时。”

轻松拿下泗阳县,真是让方天定欣喜若狂。

他立刻便把这里当成了防守赵宋的主战场。

卡着运河,位于淮河之北,是淮河防线的凸出部。

如果说淮安是淮河防线的大门,那么泗阳便是淮安的院门。

除非宋江有铁菊花,不然他绝不敢弃泗阳县于不顾,绕道南下的。

再则,就算宋军穿了铁裤衩,不怕菊花被爆,绕道南下又如何?

淮河沿线还有盱眙、泗州、淮安等城,待其半渡,南边狙击之,泗阳再出大军前后夹攻,轻松便能让宋军知道什么叫步子太大扯碎了蛋。

所以,泗阳城防建设,不惜工本。

安排了一应事务,方天定看向北方。

根据情报,还有半个月二十多天,五月中下旬的样子,宋江便要来了。

方天定等待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虽然整体国力不如赵宋,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方天定很有信心告诉宋江,什么叫硬实力的碾压!

八十九 提亲

“驾~驾~驾~”

官道上,方天定策马狂奔,旁边二百护卫随同。

这里毕竟前出宋境,必要的安全还是轻忽不得。

好在农忙时节,路上行人不多。

若非邵氏到了淮安,方天定完全可以乘船走水路,安全又稳当地到淮安。

确定前路无人,方天定向两边农田看去。

只见田里已经放满了水,不少百姓在犁田,一遍又一遍的,力求把田土犁的细腻。

“还是要鼓励养牛,人拉犁的效率太低了。”方天定暗暗想到。

田地里,不少人家都是人拉犁,效率不是一般的低。

农业中,人力,毕竟不如牛。

有些已经犁好地的,端着簸箕,把谷种均匀地撒进田里。

好一派田园风光。

尽管知道这一季辛苦可能毁于战火,百姓还是舍不得农田空置,寄希望能有收获。

不对,方天定突然勒马,问侍卫道:“你们谁种过水稻的?”

黄广答道:“我种过。”

方天定道:“即如此,为甚百姓不是插秧?”

黄广笑道:“太子有所不知,插秧费时费工,育秧成功率又低,又多收不了三五斗,所以百姓都不愿意插秧。”

“是嘛?”方天定犹豫不定。

他知道插秧费时费工,播种省时省力,但是,插秧的一亩田能够多收一二百斤。

盖因插秧整齐,光照、通风条件较好,同时便于除草、灌溉、收割,只是现在不比后世一亩地能收**石。

现在因为种子、化肥的限制,一亩地正常收获在三四石,下等地收一两石几斗也是有的。

如此情况,百姓自然不愿意劳心费力。

现在夏种已经开始了许久,在改变也来不及了,方天定只是暗暗记下,打算让人专门研究杂交稻,并完善、推广新的种植技术。

想到稻种,方天定又问道:“你可知道占城稻?”

黄广笑道:“他等种的,正是占城稻啊。”

大写的尴尬。

方天定还以为就他知道占城稻呢,没想到百姓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那还说什么呢?

为了掩饰尴尬,方天定一踢马腹,驾地一声狂奔而去。

回到了淮安城,方天定急忙去见邵氏。

“我问你,遇到中意的姑娘,为何不与我说?”刚见面,邵氏就声色俱厉地问道。

“啊?”方天定有些心虚,恶狠狠地瞪了叶贵一眼后,低下了头。

他如何不知道,肯定是叶贵这家伙打了小报告。

邵氏看到方天定垂首不语,更加生气了,问道:“你可知道姑娘姓名?年龄?住址?”

这个可以有,然而并没有。

讲道理,作为一国太子,方天定抢个把民女根本不是个事。

然而,他没好意思。

害羞了……

不然,他如何前后两辈子做了一甲子的单身狗呢。

方天定弱弱地回道:“娘,我已经派人打听了,只是最近太忙,没顾得上过问。”

邵氏冷笑道:“我儿千军万马尚且面不改色,涉及自己婚姻大事,却如此糊涂。

如此大事,怎能耽误那许多功夫?若是上了战场,也如此拖沓磨叽错失时机?”

找对象和打仗一样,错过了机会,只能追悔莫及。

所以,方天定无言以对。

他以为,战场征战这么久,已经抹去了他前世的性格。

然而并没有。

注孤生的宅男属性还藏在基因中,只是被杀伐果断掩盖了。

邵氏又道:“最近几天,若非紧要事情,便留在淮安城里,我要在你父亲登基之前,把你婚事给办了。”

“啊?”

惊喜来的太突然,方天定有些难以置信。

要说喜不喜欢那个姑娘,方天定自然是喜欢的,也想娶了回来。

但是,想到一甲子的童子身就要告破,方天定有些慌。

不过,一切就交给自家老娘做主就好了。

邵氏数落了方天定两句,果断让他滚蛋,然后派人去提亲。

叶贵早就把姑娘家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只是瞒着方天定而已。

正值午饭时间,梁家一家人团坐一桌,喜气洋洋地吃着午饭。

梁峰、梁青龙突然被释放,可把一家老小喜欢坏了。

虽然明军说了不会伤害nuè dài俘虏,家里人也都能送饭探望,然而,终归是被拘禁,难以放下心来。

父子被释放归家,一家大小都是欢喜。

武将之家,也没有食不语的规矩。

梁峰说道:“玉娘,这几天都是你操持里外,辛苦了。”

玉娘笑道:“爹和大兄平安就好,只是爹,为甚就你们被放回家了,其他士卒还在劳役。”

梁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伍员外的缘故吧。”

梁青龙道:“我觉得不是,伍零九虽然投效了明军,却也不过是个县丞,如何能做的明军的主。”

梁氏笑道:“只要回来便好,如何要研究那么多。”

此言有理。

梁峰又道:“明军势大,颇有前途,大郎文韬武略都有,还是投军去吧。”

梁青龙闻言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他真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又有诸般本事傍身,如何愿意就此沉寂。

吃饭间,听的院外有人叫门。

梁青龙开门一看,正是伍零九。

伍零九是城中大户,不同于其他害命大户,伍家颇有善名。

人称员外伍零九。

明军入城,伍零九第一时间选择了投效,经过考核,任了淮安县县丞一职。

梁峰和伍零九颇有故旧,见他来访,立刻起身相迎。

伍零九拱手道:“恭喜梁兄,贺喜梁兄。”

梁峰以为他是打趣自己被释放,苦笑道:“败军之将,何喜之有,且请屋内叙话。”

两人于客厅内坐下。

推开茶盏,伍零九说道:“实不相瞒梁兄,我此来,是受人所托提亲来了。”

梁峰倒是不奇怪,伍零九前来代人提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梁家女儿的本事,楚州有名。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嘛,反正最近三五年,是没人来了。

因为,要提亲者,须得耍的动四十斤的大刀,开的动四石强弓。

这是玉娘亲自提出的要求。

所以,眼看快二十了,玉娘还是云英未嫁。

往日里,梁峰不知道操碎了许多心。

一个姑娘家,不爱女工便罢了,爱舞刀弄枪也还好,但是要求丈夫精通文墨,还要有万夫不当之勇,何处去找?

梁峰听到伍零九又来提亲,内心很激动,恨不得立刻答应了,只是瞄到屏风后的红色人影,不得不冷静下来。

叹了口气,梁峰道:“伍兄,你也知道我家玉娘的要求。”

伍零九不以为意地说道:“知道,作诗一首,舞刀半个时辰,骑马射箭嘛。”

“嚯,伍兄,你这是有备而来啊!”看到伍零九胸有成竹的模样,梁峰喜不自胜,追问道:“快和我说,谁家男儿如此出色!”

那模样,活脱脱的求领走。

伍零九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文韬武略好男儿,顶天立地真丈夫。

且说他久经战阵,从无失手,又做的一首好诗,大江南北都在传唱。”

这夸赞,让梁峰不禁心生怀疑。

如此出色的男子,还能看得上自家的女儿?

肯定是吹牛。

算了,不管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说不定,因为家里遭受了变故,玉娘降低了要求呢。

于是,梁峰说道:“我肯定是同意的,你也知道我家聘礼有些特别,只要能够满足玉娘的要求。”

伍零九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前来提亲是谁?”

梁峰挥挥手,道:“不需要知道,只要满足玉娘的要求,不要彩礼,还给一大笔嫁妆。”

伍零九站起来,朝空**手,道:“皇后亲至淮安,为太子方天定求亲于梁家。”

“太子?”梁峰悚然而惊。

咣当,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玉娘,也失手打碎了茶壶。

明国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端的是一个好男儿。

如此人物,如何能看得上自家女儿呢?

只能说,缘啊,妙不可言。

九十 梁红玉

“纳彩还要作诗,这是何道理?”方天定问道。

邵氏道:“我就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想到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方天定从心了。

邵氏又道:“我儿做的好一首沁园春,全国上下谁不喝彩?便是赵宋境内,也多有传唱,再做一两首诗有何难处?”

抄两首诗其实不是问题,然而,这样本末倒置,恐夫纲不正啊。

所以,总得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吧?

方天定问道:“娘,那女子是谁?”

“她姓梁,名红玉,年十八,不通红妆,善使一把泼风刀,又善于弓箭,可谓百发百中。

她的父亲是梁峰,原来的楚州防御使……”

梁红玉……方天定呆住了。

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么?

原轨迹中,梁红玉的父亲和哥哥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镇江府古称京口}营妓。

但由于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对平常少年子弟便多白眼相看,毫无娼家气息。

童贯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就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

于是,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最终英雄美人成眷属。

可以说,梁红玉一生之变化,都是因为方腊zào fǎn。

方天定倒是没想到,那红衣姑娘居然回是梁红玉。

天意如此!

至于说自己娶了梁红玉,少了一个抗金的巾帼英雄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喽。

把国家命运寄予一个女子身上,岂不是华夏男儿之悲哀和耻辱?

所以,韩世忠还是好好照顾他的原配白氏去吧。

方天定喝道:“来人,备纸墨!”

有侍者分开。捧来笔墨纸砚。

一挥而就,两首诗成。

邵氏看了,笑道:“如此佳作,定然让梁家小娘满意,合该我儿姻缘到了。”

赞了一句,邵氏自让人去回话。

完成了任务,方天定持弓出城,猎雁去了。

纳采乃婚姻六礼之首,《礼仪·士昏礼》云:“昏礼下达,纳彩用雁。”

用雁为贽礼,一曰顺阴阳,因为雁是一种候鸟,“木落南翔,冰泮北徂”,纳彩用雁,取其顺乎阴阳往来有序之意。

二曰不再偶,据传说,雁一生只配偶一次,失去配偶,终生不再成双,用雁多取此意,以表达对婚姻缔结忠贞不二的思想愿望。

为了显示诚意,方天定决定亲自猎雁。

战场上,他很少使用弓箭,然而不代表不会用。

虽然不能像花荣那样,随便射雁那只眼,然而,箭不落空是可以的。

梁家,伍零九复至。

作为媒人,来回奔跑是应该的,伍零九对此甘之若饴。

能成为太子的媒人,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前途无量啊!

伍零九递上一个锦盒,道:“梁兄,这是太子送来的诗,亲自所做!”

梁峰接过,让婢女转交给梁红玉。

从昨天到现在,梁家上下还是晕晕乎乎的呢。

才多长时间,便从赵宋防御使沦落到了阶下囚,接着又成了明国皇亲国戚。

人生大起大落,真的太ci ji了。

屏风后,梁红玉打开了锦盒,取出纸来看。

看呆了。

她情不自禁小声念了出来:“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满满的知音感觉。

“能写出这等诗,难怪会让女子从军呢。”梁红玉默默地想到。

只这一首诗,便打动了她的芳心。

本来,她还在犹豫是否成为太子妃,然而不好拒绝。

皇后亲自派人来求亲,谁敢拒绝?

因拒绝被杀了全家,别人也只会说她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且,心底里未尝没有欣喜。

方天定的武勇不必多说,天下有名的。

文采也不孬,一首沁园春,同样流传天下。

想了一阵,梁红玉继续看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醉了。

天下所有女人,都听不得如此情诗,何况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梁峰和伍零九偷眼瞧去,看到梁红玉痴痴呆呆的样子,会心地相视而笑。

虽然两人都打定了主意,怎么也要把梁红玉送过去,然而,她自己愿意,岂不是皆大欢喜?

“嗯哼。”梁峰假装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你意下如何啊?”

虽然是对着伍零九说的,却是问梁红玉的。

梁红玉羞红了脸,丢下一句“都听你的”,便快步回了闺房。

伍零九嘿嘿一笑,拍了拍手,示意随从送上大雁等诸般礼物。

美酒、玉璧、金带、银碗筷、象牙梳、犀角梳、最好的绸缎、绢帛……

一一罗列下来,简直亮瞎了梁峰的狗眼。

为了方天定的婚事,邵氏是掏空了方腊的私房钱。

要知道,明国的税收,全部归外库,皇帝内库只能依靠自己经营。

然而,方天定所有的发明创造,都用来充实外库了。

所以,方腊很穷。

内库里面,大多是各地缴获的奢侈品,只是没钱。

想要钱,只能把奢侈品拿去卖了。

邵氏把其中的珍品全部挑了出来,可把方腊给心疼坏了,以后想赏赐大臣将士,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只是没办法,含着泪也要同意,不然邵氏就敢跟他合离。

方腊的原话是“太子结婚,我这个皇帝的脸面都不要了么,我以后怎么奖赏将官呢?”

只是没用。

送上礼物,伍零九郑重其事取出一个红木盒,打开,显出里面的一双银手镯。

这手镯样式平常,颜色微微发黑,明显是个老物件。

“此手镯,乃皇后送出,言‘我至方家,婆婆给了我这对镯子,如今,我原样转送给我儿媳妇!’。

梁兄,请务必原话转述太子妃!”

梁峰凌空拜道:“谢皇后隆恩,臣感激涕零,必誓死以报!”

这可是传家宝,是梁红玉地位的保证,比万两黄金都值钱。

有了这对手镯,方天定登基后想要换后,就要想一想会不会动摇国本。

因为梁红玉是太后钦点的,废来她,便是大不孝!

后果很严重。

纳彩结束,伍零九又道:“陛下五月初六正是宣告登基,皇后有令,太子必须于五月初四前完婚,以利封赏。”

梁峰算了算,还有七天时间。

好紧张。

伍零九又道:“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太子妃配合。”

梁峰自然同意。

当天下午,伍零九领着蒲文英来了。

纳彩之后是问名。

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男家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

邵氏亲自坐镇,全程监督,有人敢说八字不合么?

如果有,肯定是死人,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所以,问名完成。

第二天一早,伍零九再至,将卜婚的吉兆通知梁家,并送礼,完成了纳吉。

下午,伍零九又至,送上聘礼,完成纳徵。

第三天,伍零九又到,商定了迎娶日期,五月初二迎接,初四至应天完婚。

请期完成。

至此,方天定终生大事的前奏结束。

飞一般的速度。

虽然速度快,然而流程无可挑剔,该有的一样不少,绝对没有失了皇家体面,也给足了梁家面子。

现在,方天定距离洞房花烛夜,只剩下了亲迎这道程序。

九十一 亲迎

运河两岸,各有一支骑兵策马驰骋。

总共两千骑士,都是银盔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帅,非常帅,还很壕。

他们是护送方天定迎亲的队伍。

河面上,有一只九条船组成的船队。

为首的大船船头是龙形,金光闪耀,可是亮瞎了吃瓜群众的狗眼。

这是叶春花了十万贯建造出来的顶级豪华座舰,以作为方腊的龙船。

性能只能说不错,然而舒适性、豪华型,那真的是天下第一。

因为方天定结婚,方腊把这宝船给调了出来,供方天定接亲用。

方天定身着一套大红喜服,站在船头上看着两岸。

虽然显得很淡定,然而不断睃过船舱的目光,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想到一甲子童子功就要破了,还是有些心慌慌的。

好在,前世也收藏了百多部的教材,倒不用担心事到临头搞不定。

左顾右盼间,一只小船迎面而来。

“报太子,高邮军上下已在城外十里迎接!”

方天定道:“令其登船来见!”

不一刻,数十官员乘船迎面而来。

时间紧迫,这些人也没有废话,行礼过后,秦湛代表高邮父老送上贺礼。

一件百衲衣。

百衲衣也称功德衣,无畏衣。

秦湛送来的,是小孩子穿的,这是希望方天定的孩子,能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这马屁,拍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方天定很满意。

秦湛道:“此乃高邮父老集千家布,合百巧手缝制而成,预祝太子殿下早生贵子。”

方天定拜谢,道:“多谢父老乡亲,百姓所托,必不敢负,百姓所愿,方家世代不忘。”

此话经传令兵呼喝传达,百姓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方天定又道:“大明治下,凡六十以上者,赐酒一瓮,肉十斤,七十以上者,加赐衣一套。

家有新生儿者,赐鸡鸭各六只,布一匹,糖十斤,海外干果一斤,并免当年田税。

家中有二幼小子女及以上者,赐猪一头,糖十斤,海外干果十斤,免田税至子女十六岁前。”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猛地变大,响彻云霄。

做出这个决定,除了宣示普天同庆外,更多的用意是鼓励生育,促进人口增长。

世界这么大,没有足够的人口,如何占的住?

离开高邮,船队不停,向扬州驶去。

从内心讲,方天定还是想与梁红玉聊聊的。

只是因为礼节,梁红玉一直在第二艘船的船舱内没出来,不太好说。

而且,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

来日方长,日久生情,只能如此了。

不知不觉,船队到了野外。

这里是古潟湖浅洼平原,浅洼地段有三十六较大的湖,且湖湖连通。

此时黄河未曾夺淮,并未形成后世巨大的高邮湖。

现在都是盐碱地,没有农田,很少人烟,芦苇杂草密布,飞鸟起落,鼠兔四伏。

在这里,两侧官道绕了个圆弧。

“后世高邮鸭子很有名,倒是可以把这个作为致富手段。”方天定默默地想到。

当然,这些不着急,等到全取天下再仔细考虑不迟。

念头未落,只听得一声炮响,无数火箭从两侧芦苇荡里射出。

“敌袭!”大喝中,方天定滚回船舱,tuo yi换甲。

哆哆哆~无数火箭钉在船上。

龙舟上装饰的绢帛、丝绸、纸花,都是易燃之物,几乎一瞬间,上面就处处是火。

其它船只也是一般无二,同样到处冒火。

船上护卫猝不及防,瞬间被射杀了大半。

咻~砰~三道红色烟花蹿到空中,随即炸开。

这是最高等级的求援信号。

换上甲胄,方天定又喝道:“取我刀来,靠岸杀敌!”

成贵回道:“太子,敌势未明,还请速速离开。”

大意中伏,已经是水陆两军失职,若是方天定有所损伤,怕是随行护卫要zi shā谢罪。

只是,谁能想到,刺客居然在正午刺杀呢。

方天定喝道:“此处乃是我国腹地,刺客必然不多,立刻靠岸杀敌!”

看到方天定态度坚定,成贵只得领命。

不一刻,船只靠岸,护卫们顶着箭雨放下踏板。

方天定一手举着长刀,一手持着铁盾,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呐喊中,九条船上跳下二百亲卫,各持刀枪向着草丛冲去。

“杀~”

呼喝中,一群刺客冲了出来。

略略一数,人数居然有一千多。

真他妈的!暗骂一身,方天定持盾护住身体,撞进了刺客群里。

一刀一个,全无一合之敌。

然而,这群刺客都是武艺精熟之辈,对亲卫队大占上风。

因为事起突然,亲卫也没携带太多兵器,只有长刀重盾,而且地势限制,并不能列阵而战。

不过盏茶功夫,二百亲卫已然倒下了一半。

方天定虽然勇猛,却也不敢突进,不一刻,护卫们被刺客们压回了河岸上。

成贵见势不妙,吼道:“太子,你上船,我来断后!”

方天定剁翻一个刺客,喝道:“再坚持半刻钟,骑兵必至!”

骑兵走的官道,距离此处不过十余里,虽然马进不来,人肯定能跑来。

“不好,床弩!”

方天定一看,刺客们居然抬了一台床弩过来。

若非芦苇茂密,遮挡了视野,不利于远程发射,怕是要吃这床弩大亏。

只是现在也要倒霉。

成贵也是亡魂大冒,喝道:“太子,上船啊!”

虽然火势旺盛,然而方腊座舰坚固异常,并不怕床弩,方天定必须上去躲避。

太子安危,关系国本,不容一点风险。

战场厮杀没办法,此时并没到拼命的时候,不论是乘船离开,还是固守待援,都可以游刃有余。

略做犹豫,方天定便要下令回船坚守。

实话实说,他的确低估这帮刺客了。

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还搞来了床弩,的确厉害。

“尔等杀贼,看我拦住床弩!”

怒喝中,咻咻咻地连珠箭出。

抬着床弩的八个刺客,几乎同时被射翻在地,床弩也摔落在地,一时半会不能发射。

方天定回头一看,只见梁红玉穿着大红嫁衣,提着弓箭站在船舷上。

自然,头上的霞冠也揭开了。

朝自家媳妇点了点头,方天定又捡起一把长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毁了床弩!”

受到太子妃鼓舞,众亲卫高呼:“杀!”

各个持刀举盾,奋勇向前。

刺客们也毫不退让,同样拼命厮杀,尤其是方天定周围,刺客的尸体已经堆了一堆。

咔嚓,方天定手中长刀突然断裂。

刺客们见状,连忙把刀枪递上。

方天定心中发狠,不退反进,仗着甲坚防厚,狠狠地撞进了刀枪丛里。

嗯哼,一阵钻心剧痛。

肩膀甲片相连处,吃了一枪。

方天定根本不在乎,拳脚并用打翻了四五个刺客,随即捡起一把朴刀,胡乱砍杀起来。

好一场混战!

刀刀入肉,枪枪夺命,惨叫连绵不绝,血流成河漂杵。

厮杀了大半刻钟,亲卫还能站着的不过五十多人,便是方天定也多了两处伤。

方天定挥舞双刀,喝道:“兄弟们,留下他们!”

这么多刺客,要是刺杀地方官,怕是要把国内行政秩序给搞瘫痪,方天定可不敢冒着个险。

“杀!”

怒吼中,无数明军士卒从刺客后冒了出来。

方杰和袁朗眼睛通红,一个提着画戟,一个提着双挝,左冲右突,大杀特杀。

他们负责迎亲队伍的随行护卫,却自以为是的认为不会有危险。

结果,尸山血海。

两人如何不自责?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看到明军大部队出现,刺客首领知道事不可为,大喝道:“撤!”

“都给我死!”

怒吼中,更多的明军出现,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刺客围在了中间。

方天定正要持刀杀上,却看到梁红玉瘫坐船舷上,心中一紧,连忙跳了回去。

九十二 洞房花烛夜

应天城外,金銮殿上,方腊看着满殿文武,只觉得志得意满。

儿子今天就要成婚,自己还有三天就要登基称帝,人生至此,可谓完美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还没抱上孙子。

得意了一阵,方腊开口道:“诸位爱卿,建国事宜已经确定,且各自回去,准备喝喜酒吧。”

话音未落,只见冯喜神色惶恐地快步走进大殿,居然没顾忌君臣礼仪,直接走到龙椅旁,低声说道:“扬州飞鸽传书,太子遇袭!”

方腊倏地站起,问道:“大郎可有损伤?”

冯喜道:“还未确定。”

方腊又惊又急,喝道:“来人,点禁军一万,并通令梅子洲水军,即刻前往迎接太子!”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都知道出了变故,而且性质非常严重。

下令完,方腊又道:“闻风使全部撒出,务必不放过一个刺客,同时,查出幕后元凶!”

“报!”又有禁卫进来,奏道:“扬州飞鸽传书,太子已经领兵杀散刺客,受创三处,太子妃连发强弓三十二次,双臂脱力,皆无大碍。

随船亲卫伤亡惨重,太子已换陆路至扬州。

太子言,太子妃作用显著,用强弓连杀贼人三十二,阻止刺客床弩,是获胜之关键!”

方腊笑道:“好,天定吾儿,岂是跳梁小丑可害得,眼光也好,挑了个好媳妇!”

沉思片刻,方腊道:“登基大典中,封太子妃为神射将军!”

神射将军,乃是杂号将军,其品级高于大校,低于征将军。

然而,此次封赏,为将者不过五十,便是一个杂号将军,也要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

只是,凭借这一战,梁红玉封将毫无问题。

自古以来,救国之功,不如护驾得力。

扬州,方天定拥着梁红玉,向着码头走去。

作为明国太子,一国储君,他的婚姻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与国家稳定休戚相关。

哪怕亲卫损失惨重,刺客还未全部抓获剿灭,身上的伤也还没好,他也必须踏上回应天府的路,而且,婚礼要准时进行。

一国太子被刺杀,婚事也被耽误,这对士气民心,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人们不禁会想啊,太子都不安全,要是赵宋把毒手伸向自己又该如何?

立刻便会人心惶惶。

所以,方天定的婚事必须如期、如计划中一样顺利举行。

马匹颠簸中,感受着怀中的温润柔和,方天定只觉得十分享受。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居然连开三十二箭,无一落空呢。

若非梁红玉带了弓箭,让刺客的床弩做了废,这次估计要倒大霉。

嗅着鼻尖的清香,方天定轻声问道:“玉娘,胳膊可好些了?”

梁红玉低声说道:“只是脱力了,并无大碍。”

方天定咬着她的耳朵,笑道:“等上了船,为夫给你检查检查。”

梁红玉闻言,羞红着脸,臻首轻垂,不自觉向后靠了靠。

一场厮杀,倒是彻底撕开两人心灵之间的陌生,变的亲近了许多。

不然,梁红玉也不会同意两人共乘一马了。

莫说皇室,便是平常人家嫁娶,也不会如此不讲礼。

方天定搂着梁红玉,也觉得欢喜。

只是小方不太老实,总是蠢蠢欲动,让方天定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

好在,两人很快便上了船。

梁红玉重新回到船舱,盖上了红盖头。

坐在船舱中,梁红玉只觉得双颊滚烫,心头如小鹿乱撞。

两人在水军护送下,迅速过了大江,按时到了应天府。

得到两人顺利登岸的消息,方腊邵氏都放下了心来。

若是因为刺杀导致婚事延期,明国建立,也会有许多波折。

毕竟,一国太子在大婚之日被刺杀,还能让普通百姓有安全感。

婚船进了秦淮河,只见数百画舫沿岸排开,都是挂着红灯笼,插着各色花朵。

好一派喜庆的气氛。

各家姑娘都站在桥头上,翘首以盼。

一首《摸鱼儿·雁丘词》,让多少姑娘辗转难眠,恨不得以身相许与太子。

都知道不可能,然而,能亲眼看一看这个多情的好男儿也是好的。

起码,晚上空虚寂寞冷的时候,也有个幻想的对象。

大红色的船只驶入秦淮河,岸边立刻响起震天价的喝彩。

方天定站在船头上,不断朝着河岸团团作揖。

一身大红袍,胸前挂着大红绢花。

帅气倒不见得,喜气真是满满。

砰砰砰~无数的烟花的蹿上天空,花花绿绿,万紫千红,煞是好看,增添了许多欢乐。

船只来到码头,刘民生已经带人接着了。

方天定当先下船,骑上了白色的高头大马。

又有八抬大轿上船,由侍女扶着梁红玉上轿。

一马一轿,前后而行,前方有妇女不断洒出花瓣,两侧又有金甲卫士随行护卫,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这场面,看的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脸红耳热,恨不得坐在花轿中的是自己。

无数男子也是眼热。

大丈夫,当如此!

也不是没有机会,明国爵位制度已定,功高可以裂土封王,让无数男儿决定投军,若是封王,便能有这等排场。

不一刻,一对新人来到金銮殿前。

所有大臣已经在外等候了,看到方天定下马,齐齐拜道:“恭喜太子喜结良缘,祝太子早生贵子!”

方天定回礼,道:“多谢各位,定不负众望。”

方天定亲自搀着梁红玉下轿,沿着红毯来到殿门前,跨过火盆,走进大殿。

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称帝,此次婚礼还是按照普通百姓的礼仪进行。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方天定喜不自胜,方腊邵氏也是喜的合不拢嘴。

儿子娶了个好媳妇,抱孙子有望,如何不喜?

送了新娘回房,无数宫女送上美酒佳肴,就在大殿内排开了宴席。

方天定一一敬酒,只是浅尝辄止。

没人敢劝酒。

邵氏抱孙心切,生恐耽误了儿子洞房,早就放下了狠话,若有敢劝酒灌醉方天定者,通通打断腿。

煞气横生,没人敢不听。

所以,方天定顺利回新房。

太子府也称燕王府,早就整治完备,新房便在这里。

看到坐在床沿上的梁红玉,方天定只觉得心潮澎湃,难以抑制。

挑开红盖头,共饮合卺酒,又掷盏于床下,使之一仰一复,表示男俯女仰,阴阳和谐的习俗。

明显的象征意味。

接下来,不需要赘言。

用赵佶的一首词来表述再好不过了。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事实证明,方天定方天画戟用的好,一杆青龙枪也是炉火纯青。

一甲子功力不是浪来的,方天定雄风大展,只杀的梁红玉这位巾帼豪杰丢盔弃甲,yu xiān yu si。

连杀三十二贼,只是双臂脱力,这一次与方天定大战千余合,却让梁红玉全身脱力。

到最后,只有求饶的力气,全无抵抗能力。

侯在门外的侍女,尽皆听的面红耳赤,身热体软,恨不得被压的是自己。

府中侍女十二人,年龄在十七八左右,个个容貌姣好,体态端庄。

都是邵氏精挑细选的,其意不言自明。

待到天亮,看着峨眉轻蹙,仍自沉睡的美娇娘,方天定嘿嘿一笑,吩咐道:“回报皇后,太子妃昨夜操劳过度,晚些再去拜见。”

梁红玉睫毛一动,睁开了眼,道:“我不妨事,新妇不见公婆,岂非失礼。”

洗漱完毕,方天定拉着梁红玉去见了邵氏。

看到儿媳妇别别扭扭的走路姿态,邵氏老怀大慰,只觉得抱孙子不远了。

毕竟,除了正牌儿媳妇,还有十二个侍女,总有能怀上的吧?

…………

感谢“梦里我是傻子”、“书友20170815165005209”两位书友的打赏。

抱歉,应该看到打赏信息第一时间表示感谢的,忙忘记了。

再次表示抱歉和感谢,明天三更。

九十三 登基

五月初六,一大早,方垕带人来到了南郊。

这里,已经用条石垒成了天坛。

方垕令人摆上三牲,点燃香烛,开始向上天祷告祈福。

太子府,李助等人拜道:“拜见太子殿下。”

李助,李襄,刘敏,诸能一共十二个人。

昨夜,十二人各带家眷,趁着夜色登岸,来到了应天府。

又得十二员良将,方天定喜不自胜。

方天定扶起李助等人,道:“诸位何来之迟?”

李助道:“臣本想多招揽些志同道合之人前来,却未想王庆那厮招安甚速,直接把荆南献给了郑居中,作为水军基地。

没奈何,我等只得虚与委蛇,于两日前觑准机会,急忙乘船而来,已致错过太子大婚。”

“无妨,来了就好。”方天定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又道:“这么说,王庆已经全面招安?”

李助道:“臣无能,未曾说服王庆多坚持一些时日。”

方天定道:“王庆作用已经不大,我国防线以备,定然让赵宋寸步难尽。

再则,藕虽断,丝还连,军师与王庆还是保持联络,说不得以后有用到处。”

李助闻弦而知雅意,应下。

站起身来,方天定道:“各位,且略做休息,我父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正可看看我国风貌。”

“多谢太子。”李助等人再拜。

城西校场,潘文得身着金甲,左顾右盼,好不得意。

李韶笑道:“平贼将军,还不养足精神,以为阅兵准备。”

潘文得道:“平杭将军准备的如何了?”

其实准备什么的都是假话,要的是平将军这个称呼。

舒坦!

两人互吹互捧一阵,突然止住相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俩是从龙老臣,从杀方有常起便是随在方腊左右,端的劳苦功高,此次被封了平将军。

这已经是最高的军衔。

为防以后封无可封,所有将官最高便是平将军,也没有爵位。

待到全取天下,再行册封。

众人也都理解,毕竟,以后大战还多,若是功高难赏,只能一杀了事。

寝宫中,钟鼓齐鸣,方腊已经穿上huáng sè了衮服,在将士与臣公簇拥下出了宫。

衮服上刺绣十二种图案,有日、月、星、龙、山、火等。

头上皇冕有十二旒玉藻,长度及肩,玉藻是用五彩丝条编就,每条垂绳上贯串着玉珠。

除了内外衣,还有蔽膝、裳、大带等配件。

一身行头非常繁琐,却能显示出皇帝的尊贵地位。

与此同时,方天定也带着梁红玉上了车,出府前往金銮殿。

两口子倒是想骑马来着,可是头戴琉冕,身穿衮服,想骑马也骑不得。

不一刻,车驾到了金銮殿外。

“见过太子。”众大臣纷纷来见礼。

一一回礼完毕,方天定站到刘韐面前,问道:“宰相,各部建立筹备如何?”

刘韐道:“基本完成,主官也已选定,只是中低级官员尤为紧缺。”

“明日科举结束,其中人才优选调拨去各部。”方天定道。

朝廷机构,主要分两府,六部,三院。

两府是宰相府和枢密府,宰相府主政,枢密府主军,两厢并立,互不干涉。

六部乃是户、吏、工、兵、商、民。

户部主财税、收入、支出,吏部主官员选拔、调派、考核、升迁,工部主工业发展与制造。

兵部主国内情报、yu lun、宣传、治安,其职权与对外军事行动无关。

商部主商业发展与管理,民部主人口生育与教育。

三院中,都察院主官员廉洁督查,大理院主法律修订、执行,外藩院主外交。

通过机构设置,基本上各部门都实现了三权分立。

和刘韐谈了一阵机构细化的问题,时间也差不多了,方天定立于百官之前。

有内侍出来,喝道:“吉时到,百官进殿见礼。”

方天定当先而入,百官随后。

方腊高居龙椅之上,旒冕遮挡的面容下,也看不清楚表情。

方天定带头,众官齐齐拜下,道:“臣等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拜三叩毕,方腊喝令平身,道:“以后,除即位登基,归天外,不必行跪拜礼,此乃我朝定例,不容破坏。”

“臣等谨受命。”众官躬身领命。

侍者上前道:“陛下,即位诏书制作完毕,请求颁发。”

方腊道:“准!”

声音威严,神秘莫测,果有帝王气度。

侍者捧上诏书,方腊取出玉玺印下。

诏书完备,有官员捧着诏书出了大殿,沿御道出皇宫奉天门,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云舆内。

云盖导引,卫士护送,送诏书到应天城承天门上。

宣诏官焚香叩拜后,打开诏书,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中国之君。

自宋太祖夺后周孤儿之位已有一甲,至今,赵佶贪掠无度,大兴花石纲,宠幸奸佞,致使天下豪杰争相起兵,纷争不断。

百姓困苦,流离失所,求活不易,东南之民尤甚。

天命转移,其运将终。

有宋一朝,外不能安邦定国,扬华夏贵胄之威,内不能安养黎庶,显天地之子之仁。

朕本东南庶民,屡受酷逼,至不能活,遂致英贤于左右,起除暴之兵于东南。

朕上蒙天帝眷顾,下承民心拥戴,追亡逐北,攻无不克,战无不利,坐拥东南半壁江山,成就我国基业。

今文武大臣,有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朕勉循舆情,于黄帝历三八一九年五月初六日告祭天地于应天,即皇帝位于南郊。

定有天下之号曰明,首都为应天府,以今年为洪武元年,是日恭诣太庙,追尊四dài kǎo妣为皇帝皇后。

立太社太稷于京师,同时确立国旗、国歌等制,各有司遵照执行。

此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百姓,齐齐拜下。

刚刚收了下税,按照三成收成收入,百姓知晓了明国讲信用,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殿内,方腊道:“明国建立,官员就位,宣诏,明职,赐印。”

侍卫打开诏书,念道:“……刘韐为太宰,主全国政务,沈寿为少宰,协同处理全国政务,祖士远为吏部尚书,桓逸为户部尚书,方亳为工部尚书,刘民生为民部尚书,冯喜为兵部尚书,周林为外藩院院长,胡铨为都察院都御史,蓝墨为大理院卿,各部佐副官另行宣诏……”

诏书念完,方腊走下龙椅,对着百官躬身行礼道:“朕能力浅薄,精力有限,与众卿共享权利,只求国势昌隆,民生安泰。”

众官拜下回礼,道:“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所托。”

官员任命完毕,侍卫又打开一本诏书,念道:“……天下未平,征伐不断,钦命杜敬臣为枢密使,鲁安为参谋使,潘濬为执行使,李韶为政教使,潘文得为团练使,邢政为赏罚使,韩明为转运使,程胜祖为军备使。”

枢密使总掌军事,枢密府下,还有各司衙门。

参谋使负责制定军事计划,执行使负责军事计划的实现,政教使负责军队将官的文化思想教育,团练使负责新兵招募、训练,赏罚使负责军功记录、军纪实行,转运使负责军队后勤调度,军备使负责军队武器装备的生产。

基本上,枢密府掌管了军队的方方面面,可谓位高权重。

然而,全国人民都知道,军事命令出燕王府。

当前阶段,枢密府就是个摆设。

方天定登基之前,枢密府的作用有限。

然而,预则立,不预则废,制度总要先确定,以后才能发挥作用。

接下来,便是爵位分封。

邵氏是当仁不让的皇后,方天定太子、燕王,梁红玉太子妃、神射将军,方亳越王,方百花金芝公主,方貌ān nán王,方垕定北王。

本来,作为皇侄,方杰也可以封王的,结果因为护送方天定回京路上出了纰漏,王爵没了。

其他人的爵位,最高不过伯。

明国爵位如周制,王、公、侯、伯、子、男,其中,王根据封号,分为一字王和二字王两等。

封赏确定,方天定上前,道:“陛下,各军准备完成,请阅兵。”

方腊道:“准!”

阅兵,耀武扬威,是今天的重头戏。

九十四 兵

礼乐声中,方腊上了点将台。

方天定已经换了金甲,跟在后面,悄声问了句:“爹,热不热?”

方腊回头笑笑,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热?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就这一会,内衣已经湿透了。

只是热也不说。

再热的天气,也比不上内心的火热。

方貌打马来到台前,下马拜道:“受阅部队准备就绪,请陛下检阅!”

方腊道:“太子,替朕慰问将士!”

“是!”方天定领命。

今天登基,这对父子也不像平日那般称呼,稍微讲究了些。

方天定下台上马,在方貌陪同下沿着御道向西行去。

两万余官兵,分成三十个方阵,顺着道路一字排开。

“立定,敬礼!”一声大喝,空手将士行抬手礼,持兵将士行举枪礼。

方天定喝道:“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真爽!

浑身舒泰。

方天定这才理解,为什么领导们都喜欢阅兵了,就这感觉,欲罢不能啊。

不一刻,检阅完毕,方天定重回点将台。

有侍者喝令道:“鸣炮,奏乐,升旗!”

砰~砰~砰~绵长响亮的炮声中,护旗队举着国旗走了出来。

如同后世,鲜艳的五星红旗。

国旗作为一国标识,可以凝聚民心军心,让人产生非同一般的认同感。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虽然是一条占卜之语,然而,只要大明不灭,这话就是真理。

关键时候,或许能够鼓励军民。

护旗队到了旗台下,有骑士四散而出,呼喝道:“全体起立,唱国歌,升国旗。”

观礼区的百姓、官员纷纷起身。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作为后世的第二国歌,唱出来自然别有气势。

而且,唱国歌,潜移默化中能增强人的爱国意识和民族自豪感。

此时作用或许不显,等对外开拓,自然有用。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大江大河,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高昂的歌声中,五星红旗徐徐上升,只是没风,不能招展,未免美中不足。

然而无伤大雅,人人都是激动的难以自抑。

满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升旗完毕,鼓乐骤停,众人落座。

侍者喝道:“阅兵式开始!”

方腊方天定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

踏~踏~踏~

整死如一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一队白甲女兵列队走来。

十二乘十二的队列,脚步起落犹如一人。

这是护士营,作为唯一的女兵种,又是关系大家的小命,当仁不让地走在了第一个。

再说,军中官兵多有配偶在其中,谁敢抢这个排头兵的风光呢。

方腊挥手喝道:“姐妹们,大家辛苦了。”

“救死扶伤,护军爱民!”女兵们整齐回道。

护士营,政工营,军法营,水手营,掘地营,新兵营一一走过。

踏~踏~踏~

银光闪耀中,狼筅手组成的三十乘三十队列缓缓推过。

两丈二的狼筅,全身铁甲,好一片钢铁丛林。

李韶抽刀前举,喝道:“长枪破敌,勇往直前!”

唰,狼筅举起,如墙而进。

众士卒同时喝道:“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纷纷呼喝。

如此强大的部队,guo jiā ān quán何忧之有?

人群中,赵宋的细作耳目看了,个个两股站站,面如土色。

这么精锐的军兵,如何能够平叛?

赵宋怕是药丸。

同时混在人群中的闻风司耳目,左顾右盼,暗暗记下反应异常者,筹划着阅兵结束抓捕审问。

狼筅手后,是潘文得率领的刀盾手方阵。

全身铁甲,环首钢刀,一人高的巨型铁盾,简直吓死个人。

其后是庞万春率领的gong nu手部队,着皮甲,持强弓劲弩。

再后是张家兄弟率领的游骑兵部队,人着轻甲,马不着甲。

将至点将台,潘文得抽刀喝道:“顶天立地,有我无敌!”

抬盾,举刀,兵丁隐藏其中,只见钢铁移动。

众士卒同时喝道:“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万岁,万岁,万万岁!”欢呼愈发热烈。

“快看,重甲骑兵!”

惊呼中,全场倒抽凉气中,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坦克——全铁甲重骑兵出现。

马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骑士头盔上覆盖有铁面罩。

骑士手中,是三丈长的骑枪,用于冲阵,腰间挂着长刀、弯刀,用于短兵接战。

箭矢不透,刀枪难伤。

十五乘二十的队列,一共三千重甲骑兵,便是全部。

铁甲倒是其次,主要是合用的马匹难寻。

到现在,搜刮了整个明国范围,全军也才凑出了三万骑兵。

全场静默,重甲骑兵缓缓行过。

这气场,太让人压抑了。

不过,这等钢铁怪物,给了明国上下无穷的信心。

突然,刘雨豪急冲冲走到后台,道:“太子,同安急报!”

方天定脸色不变,不作痕迹地后退两步,示意刘雨豪详细回报。

“飞鸽传书,宋军突袭同安江心岛水军营寨。”

原来,就在天亮时分,方垕起身祭天之时,宋军从上游顺流而下,来抢江心岛。

明军奋勇接战,奈何没有风,新福船不能开动,只得以小船接战。

宋军船多兵多,杀的明军节节败退。

虽然有弩炮支援,然而宋军还是突入了水寨,焚毁了三艘新福船。

只因为岛上棱堡众多,又是水泥灌注而成,极其坚固,是以宋军不得不退走。

此战,同安水军阵亡两千余,船只损失大半,水军主将严勇重伤,瞿源、倪云轻伤。

“据闻,此次作战,乃是赵宋少宰郑居中筹划,梁山水军大将李俊、张顺带人执行。”

听了刘雨豪的汇报,方天定默默叹了口气。

据传……若都是据传,还要情报部门干嘛?

收拾了心情,方天定道:“传令成贵,领应天水军前往支援,再令吕师囊,谨守城池,务保同安不失。

另,检阅完的各军,立刻拔营,按计划前往各地。”

稍微回头瞄了眼刘雨豪,方天定继续说道:“再,你去兵部任侍郎,闻风司由刘子翼接管。”

闻风司号称闻风而动,无所不知,是故命名。

然而,太子接亲队伍被袭在前,同安水军被袭在后,让方天定对刘雨豪这个司长好不失望。

刘雨豪是冯喜一手提bá chu lái的,办事能力很出色,但是,自己独当一面,却接连犯错。

两次失利,固然有军方大意的缘故,然而,闻风司干的便是查探情报的工作,敌军两次规模颇大的行动,都不能察觉,他们的责任不容推卸。

为了防止再出此类状况,方天定必须换人。

刘子翼是刘韐次子,刘子羽之弟,随刘民生到了江南,便在冯喜麾下效力。

虽然刚刚二十出头,却表现了非凡的天赋和能力,见功颇多。

让他接管闻风司,也算是人尽其才。

刘雨豪虽然不甘心自己明升暗降,却也只能老实应下。

好在,兵部为六部之一,侍郎是副官,从二品,也算是位高权重。

更何况,重回冯喜麾下,刘雨豪也是愿意的。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中,方腊开始了讲话。

方天定摆摆手,示意刘雨豪前去传达命令。

水军再次失利,给这喜庆的氛围泼了一盆冷水,必须秘而不宣。

同时,也给方天定得意忘形的的脑袋,降了降温。

赵宋未平,梁山未尽,如何能够大意呢?

最重要的是,郑居中筹划,梁山水将执行,表明宋庭和梁山可能彻底合流。

梁山征辽,平田虎、王庆,可没有多少支援。

说到底,还是赵宋上下没把梁山当成自己人,心里都在提防着。

郑居中的行为,便是一个信号:宋庭已经开始放下戒备,对梁山赋予了信重。

若是这样,抵御赵宋南下,便会困难许多。

毕竟,亲密无间的敌人,破绽总要少上许多。

九十五 身后事

紫金山原名钟山,位于应天城东郊,其拔地而起,形似盘曲的巨龙,称为中阜龙盘。

因山坡出露紫色页岩,在阳光照射下闪耀金色光芒,东晋时改称。

风水秀美,地势奇雄,实乃一块风水宝地。

阅兵结束,方腊带领文武百官,往钟山行去。

方腊与邵氏共乘一车,其余人都是骑马。

行进间,冯喜打马靠近方天定,道:“燕王殿下,刺客审讯完毕。”

方天定微微颌首,示意冯喜汇报。

大战结束后,方天定便匆匆离开,并不知道详情。

冯喜说道:“刺客有一千零八十九人,乃是宋庭皇城司和梁山细作头领神行太保戴宗共同筹谋实施。”

皇城司,原名武德司,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

只是宋帝赋予皇城司重任,以内侍执掌,派遣亲信心腹伺察臣民动静,以报告皇帝。

过去,皇城司比较废,基本没有存在感。

不然方腊占据清溪县时,赵佶就该察觉不对了。

却没想到,这群废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声不响干出如此大事来。

戴宗,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方天定知道的更多。

方天定是真没想到,戴宗居然敢潜入国内,带领皇城司的人发动刺杀。

梁山众头领的才能,加上赵宋的人力物力,效果还真是不一般呢。

冯喜继续说道:“此战,当场绞杀七百一十二人,俘虏一百九十五人,余者逃脱。

经追捕,戴宗仅以身脱,余者全部落网。

仅此一役,宋庭在我国耳目损失大半,再难成气候。”

戴宗逃了到不足为奇,毕竟刚学会日行千里之术,跑起来没人追的上。

至于说赵宋细作不能搞事,方天定持谨慎态度。

被逼到绝路上,狗急还跳墙呢。

方天定道:“注意过往行人,但凡只吃素者,详加关注。

戴宗的神行法一经施展,只能吃素,不能吃晕。”

冯喜默默记下。

方天定又问道:“我国境内,可有内应?”

冯喜道:“淮安钟毓提供了人手和情报,床弩便是他趁破城时带走的。”

顿了顿,冯喜又道:“臣揣测,栾廷玉或有涉及。”

方天定倏地转头,瞪着冯喜,低喝道:“此等大事,岂能揣测?记住,没有确凿证据,严禁怀疑我军将士,以防败坏士气。

另外,相关证据转交大理院,由大理院审判相关人犯。”

“是。”冯喜低头应道。

不一刻,队伍来到了钟山下。

山道还未开凿完成,未曾铺就条石,只有雏形。

山道两侧,有金甲卫士举着刀枪一字排开,以为警戒。

方腊下了銮舆,文武各自下马,沿着山道步行。

不一刻,到达山顶。

一座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英灵殿。

这里是祭祀历次战死士卒、将官的地方。

大殿前有八角亭,亭内有大鼎。

方腊从包道乙手中接过手指粗的香条,点燃后躬身拜了三拜,把香chā jin了大鼎里。

方腊之后,是方天定,如法施为。

各文武依次行礼上香完毕,大殿内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唱经声。

进去看,殿内立着一个石碑,上书“英灵永垂不朽”。

碑后,是密密麻麻的灵牌。

一共三万八千六百一十五个,所有牺牲将士的灵牌无一遗缺。

华夏人,注重生前功,更重身后名。

若是死后没了香火血食,便只能做个孤苦无依的野鬼,免不了挨饥受冻,饱受欺辱。

这不能忍。

所以,方天定建议,建英灵殿,由皇家奠基供奉战死之英灵,同时,这些人皆为皇陵之陪葬,以示尊崇。

效果斐然。

皇帝亲自祭拜,乃是无上的尊容,可不比封侯差。

此消息一出,全军士气陡然增加了一截。

肃穆的氛围中,方腊在石碑前躬身三拜后,再次上香。

祭拜完毕,包道乙说道:“陛下,寝陵已经开工,是否前往观看。”

方腊应下。

皇陵修建,代表着明朝的信心。

若是守不住赵宋进攻,便是进了寝陵,同样会被挫骨扬灰。

同时,皇陵修建工程浩大,若想在方腊临死前完工,必须早做准备。

汉武帝茂陵修建,用了五十三年,唐太宗昭陵前后用时百余年,虽然方腊的寝陵不会如两者工程浩大,却也要三四年才能完工。

只见千余工匠沿着山道往来不休,运下泥石,送上木料。

包道乙道:“山内甬道只能人工开凿,不敢用huo yào,以防引起塌方,破坏龙脉和烈士寝陵。”

帝陵两侧,竖着无数石碑,每一块石碑下,都是一个英灵。

远远看去,这些英灵拱卫着帝陵,蔚为壮观。

方腊道:“加派护卫,谨防有人破坏,亵渎英灵。”

“是。”方垕应下。

看了一阵,众人打道回府。

接下来,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吃吃喝喝了。

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大体如是。

尽皆酩酊大醉,兴尽而归。

看着方天定醉态朦胧的样子,梁红玉不禁埋怨道:“太子,赵宋未破,你不该如此贪杯。”

方天定揉了揉脸,道:“大战将至,趁机放松一下。”

一直以来,方天定的神经都崩的笔直,第一阶段得目标达成,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接下来,才是生死存亡的考验。

击退赵宋反扑,便是海阔天空,挡不住,当然万事皆休。

接下来半年到一年间,定然时时紧张,必须趁宋军未到,放松片刻。

夫妻俩说着闲话,来到太子府前。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房班。旁蹿到跟前,叫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就着月光一看,原来是张卫国,一个十七岁少年。

方天定问道:“卫国,按照军队整顿计划,此刻你该回家了,何故还在此地?”

士兵三十五之上,二十岁之下,尽皆退伍。

除了保证战斗力考虑外,也有精兵的意思。

明国人口一千多万,军队却有八十多万,太多了,严重影响社会发展。

于是,裁汰老弱,减去了二十万。

张卫国便在裁减之列,尽管他从清溪县便从了军。

张卫国道:“太子殿下,我不想退役,我爹我娘都被狗官逼死了,我要报仇。”

方天定道:“报仇,自然由我等替你完成,你回家娶个媳妇,同时读书习武,自然还有机会。”

张卫国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教导,君子报仇只在早晚,如何等得了那么久?”

方天定大囧,他何时说过这话?也不知道谁编排的。

目光一扫,只见墙角藏了许多人头。

方天定喝道:“都给我滚过来!”

一群半大小子跑过来,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都是被强制退役的不足龄少年,最是无所顾忌的一群人。

也只有他们能够藏在这里,若是平常人,早就被太子府守卫隔开了。

方天定道:“尔等都不愿意退役?”

“是。”众少年拜道:“还请太子怜悯。”

方天定问道:“逗留军中不去者几何?”

张卫国道:“好教太子知晓,一共八千九百人。”

这家伙,有备而来啊,不然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方天定又问:“尔等都不愿归家,除了家人尽失,还有其它原因?”

张卫国道:“无家可归者两成,想从军封侯者两成,以此谋生者两成,其它两成各有原因,难以细述。”

沉思片刻,方天定叫道:“叶贵。”

叶贵屁颠屁颠跑到跟前。

“下令,所有不愿归家少年另成一营,名为羽林,为太子亲卫营。”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都是皇帝的心腹和死士,绝对的忠心可靠。

方天定便想把他们收起来,以为以后储备人才。

说不定,后世子孙把国家玩砸了,还能指望羽林军翻盘呢。

想了想,方天定又道:“另,设立一学校,名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我自领校长,请刘韐为总教谕,教授文化、武技、谋略、军法、格物等,各教授我会选派。”

看向张卫国等人,方天定继续道:“羽林营全体,乃是第一批学员。”

张卫国等人听说要上学,立刻傻眼,却又不敢反驳。

方天定可不管他们的想法,他希望,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中,能够出现一两个如卫青霍去病样的人物。

再不济,也能为国家源源不断地提供军事人才。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兄弟的再次打赏,多谢鼓励。

九十六 士心民意

应天城内,灯光渐灭,各家各户从白日里的热闹缓过神来,纷纷睡去。

有间客栈,乃是应天府里比较便宜的客栈,住这里的,都是经济不怎么富裕的。

客栈乙字房里,张亮宋晶抵足而眠。

两人师出同门,家境相差仿佛,又是志趣相投,便从湖州结伴而来,参加明日的科举。

只是没什么把握,是故难眠。

张亮轻轻唤了声宋晶,发现他没睡后,便说道:“晶兄,明日可有把握?”

宋晶回道:“和你差不多吧,也没多大把握。”

“哎,虽然朝廷出了考题集,然而数学是我弱项,实无把握。”

“此次朝廷选官,数学、法律必须精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愿能中,错过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听说,此次参加科举不过二百余人,且有文名的大多没来,虽然未曾宣布录取人数,我等也不是没机会啊。”

张亮闻言,翻身坐起,道:“不会吧?这么少?”

“想来也正常,我等出发之前,问遍同窗,不是都没人来嘛。”

“那帮蠢货,自诩为士林精英,以为朝廷难挡赵宋反扑,是故不来。”

“是啊,若是看了白日阅兵,他等还能如此武断?”

宋晶笑道:“没来好啊,我等高中的机会大了许多啊。”

两人谈了一阵白日阅兵的盛况,才又沉沉睡去。

客栈柜台上,掌柜苏陇正在噼里叭啦地拨着算盘。

小二甘玉闲下来,问道:“掌柜的,今日收获如何?”

“甚好,今日陛下登基大典,外来客商甚多,便是我等小客栈也赚了不少。”

甘玉擦了擦手,犹豫片刻,说道:“掌柜的,我要辞工。”

苏陇闻言,赶忙放下算盘,道:“何故如此,可是家里出了变故?”

甘玉道:“实不相瞒,我打算投军去。”

投军,苏陇喃喃道。

想起白日里军兵列阵而进的威武气势,便是苏陇也心潮澎湃,何况甘玉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呢。

甘玉又道:“掌柜的,看了白日大兵雄姿,我也想去搏一搏,说不得以后哪一天,我也能领一军阵接受陛下检阅哩。”

想了一阵,苏陇道:“既然你要投军,我便不拦你了,只是军战凶危,还要保重。”

甘玉笑道:“便是死了也不怕,家里父母只有兄弟奉养,朝廷也会出钱。

到时候进了英灵殿,皇帝亲自祭拜,也是一桩美事。”

“别胡说。”苏陇呵斥一句,道:“还是想着立功封侯吧,若是你能参加阅兵式,我便打你的招牌招揽生意。”

“行。”甘玉笑道:“那我明早便不来了。”

“自去便是……”

第二天,城西校场中所有士卒出营,操场上搭起了二百一十八个凉棚,下面有桌椅笔墨纸砚。

此次科举,便是在校场上进行。

考官台上,刘民生笑道:“太子此计甚妙,考生若想作弊,无所遁形啊。”

主考官胡安国道:“终归人数太少,难显我国风范啊。”

刘民生冷笑,道:“我多番邀请茅山、龙眠两大书院山长遣门下弟子出山,却只是退却,端的不知好歹。”

茅山书院各龙眠书院,是全国六大书院之二,教育出色,精英云集。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来参加科举。

不止是这两个书院,大多读书人都不愿意来。

原因很简单,不看好明国的未来。

胡安国笑道:“若非生在此中,岂能领略我国风光,且由他,日后有他懊悔的时候。”

刘民生放下心中不平,道:“自古以来,首次科举录取必严,目下只有二百余人,又没有大才,若是一个不中,不成体统啊。”

胡安国劝道:“士林不看好我国前景,并不敢来,也是没奈何。

不过嘛,这次科举倒不用担心,我已有谋划。”

“哦?”刘民生侧耳倾听。

胡安国也没有卖关子,道:“严格把关,进士不超过三个,其余人等尽皆打发去官吏培训班去。”

“哈哈,此计甚妙!”刘民生抚掌大笑。

唐宋立国,首次科举录取甚严,这是为了表达朝廷对科举的重视,也表明国家的正统。

若是按照方天定说的,不拘大鱼小鱼一网捞了,那就是置科举于儿戏。

不成体统,就差说‘我是草台班子’了。

胡安国如何能干?

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是真没厉害的,一个不录取,直接留白。

反正塞进官吏培训班,也能做官,同样可以留住这些人。

这样,既保证了官吏需求,也保证了科举严肃,实在两全其美啊。

谈了一阵,有军士前来请示,道:“外面有许多学子等待,是否放入?”

看了看时间,胡安国道:“放行。”

得了命令,门外军健喝道:“考生入场!”

排在最前面的宋晶取出考籍递给把门军健,道:“我乃宋晶,前来应试。”

考籍上,不止有姓名年龄籍贯,还有相貌描述。

譬如宋晶头发略秃,考籍上便记着了。

检验无误,军士道:“且随我来。”

宋晶不敢怠慢,跟着军健入场,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考生什么都不用带,考场内什么都有,只要人进来就行,这是早就通知了的。

陆陆续续,考生都进了场。

胡安国看时间已到,喝道:“关门落锁,敢有强闯者格杀勿论!”

“是!”军士领命,抽刀警戒。

胡安国看着台下,喝道:“考场纪律,严禁走动,严禁说话。

有所需求,举手示意,作弊者,永久剥夺应试资格。”

众考生齐声应是。

胡安国又道:“放卷!”

三十余跨刀军士拿着考卷,挨个发放,发完后并不离开,而是就地在考场内巡视,担任起了监考官。

考场wài wéi,还有三十多个军士来回走动,同样是监考官。

宋晶见状,暗暗咋舌感叹:“难怪不搜身,这么多监考,便是夹带也不敢取出了。”

随即收拾心情,认真审卷。

城内校场墨香阵阵,城外团练使衙门外也排起了长龙。

甘玉看到苏强也在排队,不禁叫道:“少东家,这里。”

以往看到苏强,甘玉总要躬身行礼叫一声少东家,现在嘛,称呼依旧,行礼却是不必。

苏强走到近前,道:“我说早上在店里没看到你,却是来投军了。”

甘玉笑道:“我等平民想博个出身,唯有投军,少东家如何也来了?”

苏强笑道:“昨日看了阅兵,真是热血沸腾,实在按耐不住,便来了。”

甘玉道:“战场凶危,少东家可说与掌柜知道了?”

“嘘!”苏强做了个手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想法,我瞒着家里出来的。”

应天府定都,百姓都知道城内百姓要发了。

没看到,城内地皮房屋的价格蹭蹭地向上蹿么。

守着一家客栈,便是不能大富大贵,小康终归不愁,所以,苏陇是希望儿子安安稳稳地接手客栈的。

昨日阅兵,苏强看的兴起,觉得与其碌碌无为过了这一生,不如博个马上封侯,便瞒着父母来投军了。

明军威武雄壮,民心又是拥戴,绝无被赵宋扑灭的可能。

只要不死,迟早能够立功,哪怕不能封侯,有个男爵、得块封地,也不枉此生了。

这就是苏强的想法,和甘玉相差仿佛。

征兵办公室内,方天定笑道:“百姓踊跃投军,说明我们阅兵还是有效果的。”

叶贵凑趣道:“太子本不必为科举人少郁闷的,这是那些人有眼无珠,有他后悔的时候。”

潘文得道:“不错,宋军不日即到,只要打退这一波攻击,看他们不哭着喊着要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说到底,只有胜利,才是最好的定心丸。

九十七 挖赵宋的墙角

山东,济州,郓城,石碣村,一队衙役开了进来。

自从梁山招安,官兵衙役愈发活跃,相应的,百姓日子也愈发难过。

看到衙役向着自家走来,孟二直道晦气,知道躲不过去,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远远地,孟二便鞠躬作揖行礼,道:“几位爷辛苦,进屋喝茶。”

领头的虎营冷笑道:“恁地啰嗦,我问你,田契可准备好了?”

孟二点头哈腰,道:“虎爷,小人租佃的田地主人,乃是宋先锋麾下将领,实在没法提供田契。”

“宋江!”虎营冷笑道:“用个贼头吓唬我?”

孟二慌忙跪下,道:“小人不敢,实情却是这样。”

虎营道:“即如此,你家十亩地收为公田,即刻交割。”

孟二闻言一呆,旋即跪走上前抱住虎营大腿,嚎啕道:“虎爷,小人一家老小全指望这点地过活,收了地,就是杀我一家啊!”

“去尼玛的!”虎营一脚把孟二踢翻在地,道:“无田契者皆收归公有,乃是朝廷法度,哭也无用。”

孟二满地打滚,只顾哭,嚎叫道:“苍天啊,大地啊,宋首领啊,你招的甚安啊……”

“又用贼头吓我!”虎营大怒,喝道:“左右,与我打!”

随行白丁得令,举起水火棍便抡,直打的孟二声息全无才罢手。

虎营呸了一口,道:“去,田地里立上木桩,划为公有!”

至此,孟二耕种了许多年的田地,便归于了公田。

办完这桩事情,虎营又喝道:“走,去下一家,今天务必把那些滩涂租佃出去。”

租佃,说的是把滩涂荒地租佃给百姓耕种。

看似善政,其实酷逼。

滩涂未曾开垦,要耕种须得打理整齐,非得一季功夫难以耕种。

然而,租佃确定即行收税,税额皆按照上等田确定。

谁种的起?

是故,百姓都不愿意承担。

但是,法令下来,如何由得百姓说不?要么租佃,要么坐牢,或者,背井离乡逃亡去吧。

所以,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逃亡他乡。

说起来,都怪方腊。

因为东南被占,特别是淮盐生产中断,赵宋上下穷的要吃土了。

所以,为了替赵佶分忧,大宦官杨戬制定法令,求取老百姓的田契,若无田契,便把田地收归国有。

有田契的,从甲到乙,从乙到丙,辗转追究,直到没有证据,就推测土地的产量,增加租赋。

同时,搜求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塞的地方,都勒令百姓租佃。

皆按上等田地确定租额,土地虽被河水冲荡,不能耕种时,租额也不减免。

为此,他特别成立了一个机构,号称“西城所”,专门负责此项事物,以搜刮钱财。

虎营收了十亩公田,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向着湖边走去。

十亩公田,他有提成二贯钱,美滋滋啊。

走不多远,有白丁叫道:“虎爷,有人乘船!”

虎营一看,果真有一艘小船摇到了岸边。

“抓起来,检查税票!”

白丁们得令,立刻蜂拥而上。

船夫石大看到衙役奔来,也来不及撑船了,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游远去了。

虎营看向左右,问道:“会划船不?”

左右摇头。

检视一翻,船上也无东西。

虎营喝道:“来啊,把这船给我砸了!”

噼里叭啦,不一刻,小船被砸了个稀烂。

新律,凡摇船的,打鱼的,按船定租税,违犯不纳税的,以盗窃论处治罪。

石大浮在水中,看到虎营耀武扬威地走远了,游到岸上来,看到船只被砸的稀烂,不禁苦了脸。

本来是打算去摸几只鸟蛋给娃儿加点营养,结果鸟蛋没摸到,倒是撞上了贼厮鸟,吃饭的家伙也没了。

“也不知那宋公明招甚鸟安,直让这帮泼贼得意洋洋,罢了,唯今之计,只有出海去了。”

出海,是是在破产人家中广为流传的消息。

据传,明国有船沿海出没,可以拉着百姓南下,定然妥善安置。

有田有房,赋税又低,不是一般的快活。

树挪死,人挪活,此处活不下去,当然要挣扎出条生路来。

沉思中,石大回了村,看到孟二一家哭哭啼啼的,南下之心更甚。

只是没有门路,不好走路。

观望间,只见一陌生人走进村来,径往孟二家走来。

只是这人也不进门,只在外边观望。

石大见这人来的蹊跷,不禁暗暗留心。

等了片刻,安慰孟二一家的乡邻散去,这人推门进了屋。

犹豫片刻,石大潜到窗户下,贴耳听去。

“孟二哥,赵宋苦逼至此,你还是不愿意走么?”

听得孟二回道:“哎,田地尽失,衣食无着,如何不想走?只是……”

“但有顾虑,尽说无妨。”

“你上次给我说分田分房,实在难以相信有这等好事。”

“实不相瞒,我等奉太子殿下命令,接应众人南下,一是为了给大家求条活路,二是为了开发流求大岛,这是两便的事情,并无疑虑。”

“我听说这岛孤悬海外,终年炎热,还有疟疾横行,只怕……”

“我给你说,流求热是热,却可以一年三熟,温饱绝对无虞,疟疾也有药物治疗。

当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一二百人中总有那么三五个,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若不冒险,留在此地,狗官酷逼日紧,可有活路?”

“即如此,还请兄长救我一家。”

“好说,你且将养两日,等到身体能动,去郓城县找我,定然安排的妥当。”

“多谢兄长。”

“不必谢我,都是太子殿下gāo zhān远瞩,怜悯百姓。”

听到屋内对话将止,石大连忙起身,回到院子外。

看到陌生人出来,石大连忙拜下,道:“还请先生救命则个。”

陌生人连退两步,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不敢当先生称呼。”

石大道:“实不相瞒,小人刚刚听了先生与孟二的话,知道先生是南面的人。

求先生怜悯,带我一家老小南下。”

情知瞒不过去,又看石大情真意切,陌生人道:“我乃太子麾下闻风司探目古田,奉太子令,接应山东百姓由海路南下。”

古田又道:“若是想走,后日与郓城县内南巷酒店取齐,一同上路。”

石大磕头道谢,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太子府内,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各位,赵宋大扩公田,致使民不聊生,正是我等招揽流民,开发流求的好机会。”

刘子翼道:“太子放心,八万人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我们尽量招揽十万人。”

开发新地盘,人口是首要。

只有足够的人口,才能发展经济,稳固统治。

赵宋自己把墙头搞得摇摇欲坠,就不要怪方天定把锄头舞得飞起了。

毕竟,绝望的人群最好勾引。

江南之地,明国所属,哪怕开出了极其优惠的条件,也没多少人愿去。

方天定颌首,道:“流求之作用,现在不显,然为子孙后代计,不容轻忽。

退一步讲,那里也可作为我等后路。”

流求,便是后世的湾湾,作为大陆门户,战略地位不用多说。

开发流求,是南下的序曲,等到全国统一,才是大举行动的时候。

方天定道:“各部须得通力配合,必须把移民死亡率控制在百分之一以下。”

“是!”众人应下。

看向被包成木乃伊的严勇,方天定道:“伤可好些了?”

严勇笑道:“无妨,是我大意了。”

“的确大意了,谁想到无风之时,海船无法使用呢。”叹了一句,方天定又道:“海船建造放缓,车船楼船抓紧建造,以为守淮之用。”

严勇点头。

方天定站起来,看向北方,道:“算算时间,海军也该打下沙门岛了。”

九十八 沙门岛

太阳照在海面上,波浪泛着点点磷光,颇为壮美。

只是对于登州水军来说,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懒得多看一眼。

睡眼惺忪的水兵们出了营帐,各自上船,磨磨唧唧地解开缆绳,升起船帆。

又是列行巡航的日子,好无聊。

当然,大家也不会不愿意出海。

出海有油水,前提是能够遇到私商。

若是私商有来头,或者关系打点好了的,随便敲一笔就可以放行,若是无名之辈嘛,嘿嘿,说不得全部留下。

哪怕是交了税登记在册的,也要孝敬一二。

不然海上这么危险,被风浪打沉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熙熙攘攘中,军卒们终于收拾妥当,船只缓缓动了起来。

航线都是熟的。

先去沙门岛转一圈,送点粮食过去,再去金辽那边看看有没有秋风可以打。

以金辽的水军水平,宋军完全可以吊打。

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怎么刚过正面,但水军可不像陆军,大多都怂辽夏,水军可厉害的很。

不一刻,船只进了大海,登州城已经消失不见。

大海中,十艘新福船,十艘老式大福船排成两列,正劈波斩浪向着沙门岛行去。

没有明显旗号,只有一面骷髅旗迎风飘扬。

领头船的船台内,李玉和费保拿着望远镜不断扫视着。

船台肯定不如桅杆上的瞭望手看的远,然而,这是习惯,没法改变。

没看到船只,李玉道:“还是大海上来的痛快,不想在江河里,憋屈的很。”

“是啊,真痛快!”费保又道:“应天来信,严勇他们正是因为没风,惨重偷袭,损伤甚重。”

李玉道:“哼,一直以为梁山多豪杰,却也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好汉。”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嘛,倒也正常。”费保倒是没什么感觉。

本该如此,只要能胜,管它手段好不好。

铛铛铛~听到桅杆上的锣声,两人连忙拿起望远镜四处扫描。

“东南偏北四十五度,有宋军海船五艘!”

李玉立刻下令,道:“升战斗、指挥旗,**十号三船保护运输船队,其余船跟我走,干掉登州水军!”

费保摩拳擦掌,笑道:“这可是真正的海战,我的大船已经饥渴难耐了。”

随着信号旗舞动,三艘战船护着运输船,稍微偏转了方向。

其余七艘战船调转方向,径直向着宋军行去。

不把登州水军打没,怎么能确保转运百姓时的安全呢。

不一刻,宋军旗帜出现在视野里。

“大人,有船队出现!”

听到水手呼喝,登州水军指挥使魏琪倏地弹了起来,喝道:“床弩投石机准备,把火箭都搬出来,准备登船检查!”

声音中,不惊反喜。

往常,都是这样的套路。

遇到海船后,水军会以检查为名喝令对方降帆减速。

识相的嘛,送上足够过路费,不识相的嘛,送到海里喂鱼。

不过,一般能组成船队的,肯定是有来头的,送到海里喂鱼不可能,过路费却不能少的。

“大人,一共七艘船,不知来路。”

魏琪喝道:“可能看清旗号?”

“只有骷髅旗,没有明显标识。”

“不好,可能是海盗!”魏琪心中一紧,急忙寻思对策。

海盗可不是好相与的,胆子大,本领强,水军还真不一定能干的赢。

只是就这样回去,也太怂了。

魏琪喝令道:“靠上去看看,若是风头不好,便回去。”

旗帜飞舞中,两只船队迅速靠近。

“宋军距离三里,两条战列线,准备接战!”

李玉一声令下,七艘船分成了两队,各自排成一列,向着宋军行去。

船舷下,炮窗依次打开,炮手们给弩炮上弦,安装雷击箭。

魏琪看到对方一左一右包夹而来,那还不明白对方不怀好意,连忙喝令准备接战。

五艘船内的宋兵各持刀枪弓箭上了甲板,准备开干。

海盗虽然厉害,然而宋军船上有床弩、投石机和拍杆,这可都是水战利器。

虽然可能会有伤亡,也没有多少油水,却也有把握干翻他们。

不一刻,双方距离不过一里,却还在迅速靠近。

靠近了,魏琪才发现对方风帆不似己方的硬帆,而是软帆,速度要更快一些。

只是来不及思考太多,双方已经接近。

魏琪喝道:“发射!”

咻咻咻~

十块大石,二十根胳膊粗的长矛,恶狠狠地打向海盗船只。

哆哆哆,旗舰吃了七八根弩箭。

只是都为船壁所挡,无人受伤。

砰,一阵巨响中,主桅杆上的望斗落了下来,里面的瞭望手自然也是凶多吉少。

李玉喝道:“开火!一个不留!”

瞭望手培养可不容易,却没想到能在大海中被投石机砸中,真是点背。

咻咻咻~数百根弩箭拖着淡淡的白烟,射向宋军海船。

哆哆哆,五艘海船立刻变成刺猬。

还没来得及惊讶海盗有床弩,魏琪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便被震倒在甲板上。

huo yào……这是魏琪的最后的念头。

三轮齐射,宋军海船全没。

两艘船直接被炸的解体了,三艘船正在沉没。

船上还活着的水手,在水中扑腾着。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李玉意犹未尽地说道。

费保笑道:“这就是技术、训练和战法带来的优势!”

技术不用多说,轻松碾压,战法也不必多说,训练也不容小觑。

每个优秀的弩炮手,都消耗了数百根雷击箭用来训练。

“都是太子英明,使我等领先于世界!”夸了一句,李玉说道:“打捞宋兵上船,通知运输船队赶来汇合,准备抢占沙门岛!”

沙门岛是渤海胶州湾的咽喉,赵宋却不甚重视,只是作为囚徒的流放之地。

但是,明军占据这里,可以作为北伐基地之一,战略意义重大。

当然,现在只是流民南下的中转站。

傍晚时分,船队到了沙门岛附近。

岛上兵丁看到不明船队到来,都慌了。

这里除了流放犯人,只有百十个宋军,如何敢抵挡?

看到岛上情况,李玉下令,道:“直接靠港登陆!”

十艘运输船,一共有两千士兵。

接管过程全无阻碍。

见到李玉,囚犯们纷纷磕头,叫道:“老爷救命,老爷救命!”

粗略一数,只有二百多人。

李玉问道:“何故如此之少?”

守军都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好教大王知晓,岛上粮食匮乏,囚徒大多饿死。”

随船登岛的陆军都头孙长官走来,道:“将军,发现万人坑。”

李玉费保走进一看,真是气炸了肺。

无数尸骨层层叠叠,最上面的尸体还未腐烂,然而,肉已不见。

被割了。

去向不言自明。

费保道:“这些人只是流放,说明罪不该死,却如此之惨!”

李玉道:“按照太子府命令,甄别囚徒,守军全部发作苦役,修建工事!”

孙长官自去传达命令。

流放的,不一定是有罪的,也可能是被陷害冤枉的。

守军做下如此恶事,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做一辈子苦役赎罪吧。

正好,岛上需要修建工事,防止宋军渡海来攻。

忙碌间,书吏递来囚犯名册。

李玉接过翻看起来。

突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王进,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

书吏回道:“出身不知,只知是延安府押解来的。”

想了下,李玉道:“王教头名满天下,若果真是他,不能错过,带过来相见。”

不一刻,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嶙峋的大汉被抬了过来。

双腿膝盖之下,已经烂完了。

“这位,可是九纹龙授业恩师?”

听到李玉询问,大汉叫道:“诸位是谁?可是认得史贤弟?”

这回答,**不离十,定然是王进了。

仔细聊开,果真是王进。

离开史家庄到了延安府,还未投军,便被当地官府擒拿回京。

最后刺配沙门岛,也不知道老母下落如何,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确认身份,李玉令士兵好生照料王进,待其身体许可,便送方天定处。

虽然王进的已经残废,然而眼光还在,同样可以指点将士的武功。

半年之间,把九纹龙史进从一个蛮力少年调教成武艺出色的好汉,足见王进的教武能力。

………………

感谢“灯火见人家”的打赏鼓励,多谢多谢。

九十九 四路并进

枢密府内,童贯,张叔夜,高俅,宋江,王庆等人齐聚一堂。

朝堂策略已定,此次是最后确定。

童贯道:“各位,大军聚齐,明日出发!”

众人起身,拜道:“谨遵恩相吩咐。”

童贯点头,道:“根据朝堂商议,宋先锋领十五万兵,与我走运河攻打泗阳。”

这是东路,除了梁山十五万人,还有童贯率领的十万西军,加上民夫五万,号称五十万大军,简直能吓死个人。

宋江唱了个诺,领命回身。

童贯鹰顾虎视般看向下方,喝道:“王庆。”

王庆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起身,唱了个诺,应是。

童贯直勾勾地盯着王庆,只看的王庆头皮发麻。

毕竟,他勾引了童贯的侄女,又是被童贯蔡京联手流放的。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庆也只能听天由命。

半晌,童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领五万人,沿陆路,攻打庐州。”

“是!”王庆退下,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此时此刻,他不禁有些后悔接受招安,若是投靠方腊,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

童贯却没再多看一眼王庆,左右有高俅带领三万禁军随行,也不怕王庆出什么幺蛾子。

童贯又道:“张招讨,劳烦你前往景德镇走一遭,督促大军剿贼。”

这一路,有禁军两万,加上王庆降军六万,共计八万人。

张叔夜道:“事关天下安危,必不负朝廷重托。”

不负朝廷重托,却没把枢密使当回事!

童贯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发作。

此时非比平常,实在不是内部生乱的时候。

童贯继续道:“各位,荆南郑相公处有大军十万,一共四路,五十一万大军,每日损耗钱粮甚巨,朝廷最多支撑半年。

所以,半年内,必须平定江南!”

“是!”众人应道。

商议了一阵细节,众人各自散去准备不提。

宋江回到陈桥驿驻地,召集来众将,传达了朝廷命令。

“招安以来,我知各位兄弟颇为不快活,江南贼势浩大,此次征讨正是我等建立不世功勋的时候。

还望各位兄弟勠力同心,安邦定国,显我等本事。”

说完,宋江团团做了个揖。

众好汉一起拜道:“谨遵兄长号令。”

宋江问道:“各位兄弟,此次我军为前锋,可有计策教我。”

沉默片刻,李俊上前道:“贼军据守泗阳,正在运河之上,我愿意部领水军突袭,或可一举拿下。”

吴用道:“不妥,根据情报,泗阳城防完备,贼军定然守备甚严。

若是突袭不下,损兵折将,反而坏了大军的士气。”

李俊道:“轻兵疾进,不中则遁,并不冒险。”

宋江沉思片刻,道:“那便有劳李俊兄弟,带领水军兄弟走一遭。”

童威、童猛、张顺、张横、孟康、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水军头领同时起身,拜道:“定不折了我梁山威名。”

朱武起身,道:“兄长容禀,目下五月将尽,六月将至,正是炎热的时候。

我军士卒久居北方,恐不耐南方暑热,或有隐忧。”

宋江闻言,即令安道全准备药物,防备暑热。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终归要见面才能知道虚实。

见事情议定,公孙胜起身,向宋江等众人打了稽首,道:“向日本师罗真人嘱咐小道,令送兄长还京之后,便回山中。

今日兄长功成名遂,贫道就今拜别仁兄,辞别众位,便归山中,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

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不敢翻悔,潸然泪下,道:“我想昔日弟兄相聚,如花始开,今日弟兄分别,如花零落。

吾虽不敢负汝前言,心中岂忍分别?”

公孙胜道:“若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便是寡情薄意。今来仁兄功成名遂,还请准许。”

宋江再四挽留不住,便令设一筵宴,令众弟兄相别。

筵上举杯,众皆叹息,人人洒泪,各以金帛相赆。

公孙胜推却不受,众兄弟只顾打拴在包裹。

吃了一回酒,公孙胜穿上麻鞋,背上包裹,打个稽首,连夜出营,望北登程去了。

看着公孙胜的背影,宋江泪如雨下,郁郁不乐,众好汉也是闷闷,沉默不语。

第二天清晨,宋江、卢俊义,奉诏直到披香殿下,朝见赵佶。

拜舞已毕,天子降敕,封宋江为平南都总管,征讨方腊正先锋;封卢俊义为兵马副总管、平南副先锋。

又各赐金带一条,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骑,彩缎二十五表里。

其余正偏将佐,各赐缎匹银两,待有功次,照名升赏,加受官爵。

三军头目,给赐银两,都于内务府关支,发放后便出师起行。

宋江、卢俊义领了圣旨,就准备辞了天子,要带领大军出发。

却听赵佶道:“卿等数内,有个能镌玉石印信金大坚,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留此二人,驾前听用。”

宋江道:“启禀陛下,江南炎热,恐于马匹不利,或可导致耽误剿贼,还请陛下准许皇甫端随军,待我等凯旋,再为陛下效力不迟。”

赵佶道:“江南水道纵横,如何用的许多马匹,且留皇甫端御前听用,勿复再言。”

宋江不敢争辩,讷讷应下,与卢俊义再拜谢恩,出殿上马回营。

回到营中,内府已经送到了赏赐的缎匹银两。

检点数目,却是少了二成。

李逵抄起斧头,骂道:“直娘贼,官家赏赐也敢扣除,待我去砍了他的狗头。”

宋江喝道:“你这黑厮,只会惹事!”

喝止了李逵,宋江作了揖,道:“官家为小人蒙蔽,自有明白时分,目下出征在即,众兄弟且忍耐片刻,待凯旋而来,自然清算明白。”

众人不好拗了宋江颜面,忍着气分了赏赐,给散三军头目。

宋江又道:“官家御言,留金大坚、皇甫端两位兄弟去御前听用。”

朱武劝道:“兄长,军中马匹甚多,实在离不得皇甫兄弟啊。”

众人也是劝,金大坚、皇甫端也不愿与众多兄弟分别。

宋江唉声叹气,道:“此乃金口玉言,无法不去。”

鲁智深焦躁起来,骂道:“直娘贼,想我兄弟齐聚行义,如何快活,却不想今日分离。”

众人都是忿忿不平,宋江只是苦劝。

金大坚、皇甫端见宋江只是劝,不禁心灰意懒,自收拾东西去了。

送走两人,宋江下令开拨。

从淮西回来,众军人未解甲,马未卸鞍,可以直接出发。

刚出了营,只见一人骑马到了近前,道:“我乃蔡太师府中干办,太师有信在此,索取圣手书生萧让,要他代笔。”

吕方骂道:“贼厮鸟,蔡京那狗样的东西,也敢使唤我兄弟。”

正因为公孙胜三人离去一肚子憋闷,中军将领郭盛、孔明、孔亮等人都骂。

宋江拦住四将,道:“太师位高权重,又得官家亲信,若是不从,恐于众兄弟有妨碍,没奈何,只得放萧让兄弟去。”

郭盛道:“哥哥,官家要求,不敢不从,蔡京那厮怕他作甚?大不了,回梁山便是!”

“胡说,我等讲究的是义,行的是忠,如何再做贼寇?”宋江又道:“我等前途,皆操之人手,如何违逆。”

吕方等人听了,不好违拗了宋江,只得闷闷不语。

好在众将分散军中,没有阻碍。

宋江令人传来萧让,说了这事。

听出宋江话音,萧让冷笑不语,上马走了。

不一刻,又有人骑马来,道:“我乃王都尉府中亲信,都尉听闻铁叫子乐和善能歌唱,要他府里使令。”

驸马都尉王诜虽然无甚实权,然而颇得赵佶喜爱,是成事不足,坏事足够的存在,宋江同样不敢拒绝,只得依允。

自此,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中,去了五个弟兄。

宋江心中好生郁郁不乐。

只是大军拔营,不能改变,只得收拾心情,打起精神统领大军。

好在四位兄弟是在京城,待大军回转,只有相聚之时,宋江如是安慰自己。

一百 北守南攻

太子府,军事指挥部内。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各位,王庆招安,宋江已经回了东京,即将南下,兄弟们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管它来多来少,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区区蟊贼,何足道哉!”

众将七嘴八舌。纷纷应和。

“诸位兄弟,稍安勿躁。”待到大家安静,方天定继续说道:“如宋灭南唐,宋军五十万主力分四路来,分别攻打泗阳、庐州、同安、景德镇,其余地方或有小股部队袭扰,亦不可不防。”

重复了宋军情报,方天定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道:“王寅为主将,李懹为副将,李助为参谋,部领十万大军守庐州。”

“是!”三人领命。

方天定道:“庐州宋军主力为王庆五万人和高俅三万人,你等不但要守住庐州,还要想办法吃掉这一路,可有把握。”

王寅道:“拼却一死,也要打退赵宋!”

方天定道:“不要冒进,此战首要求稳,你等若失,便会让其他地方顾此失彼,反而坏事。

同样,你灭了王庆高俅这一路,便可集中兵力转向其他方向。”

王寅应下。

李助道:“王庆那厮迫不得已招安,只封了个扬州节度使,心中定然不忿,若是离间,或者有机可乘。”

节度使官职也不算小,然而,扬州还在方腊手中,赵宋敷衍的意味非常明显。

让李助协助守庐州,便是因为他熟悉王庆,可为王寅提供足够意见。

李助也没有让方天定失望,主动提出了意见。

“计策可行,却要谨防王庆使诈。”方天定吩咐了一句。

李助笑道:“那厮已经破了胆气,胜他几阵,必然惊恐,再策反却不难。”

方天定颌首,道:“具体方略,你等自己把握。”

王寅三人记下。

方天定又道:“吕师囊为主将,方杰为副将,娄敏中为参谋,成贵、瞿源、卜青协助,领大军八万,水军一万,固守同安,择机反击。

你等的任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定不能让宋军越过同安东下,惊扰了应天府。”

“是!”六人领命。

虽然不愿意缩头挨打,然而长江不容有失,只能据城坚守。

不过,以吕师囊等人的心气,也不会甘心龟缩城内,反击是必然的。

方天定也不会强制命令。

大将领兵在外,在不破坏整体战略的前提下,独断专行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

“方貌为主将,杨沂中为副将,包道乙为参谋,领大军五万,守景德镇。”

三人应下。

之所以让方貌当主将,是因为他是皇弟,又有足够的能力,担任主将别人都心服口服。

实际上,方天定是想让杨沂中担任一路主将的。

只是杨沂中投效不久,不过打了通州泰州,功劳不显,众人不会服气。

所以,方天定早就吩咐过方貌,让他重用杨沂中,方貌也应下了。

“潘文得为主将,高玉为副将,刘敏为参谋,领大军三万chu tái州攻温州。

李韶为主将,贺从龙为副将,卫忠为参谋,领兵四万出衢州攻信州。

刑政为主将,鲁安为副将,韩明为参谋,领兵三万出婺州攻处州。”

九人领命。

相对于其他方向宋军压境,南方诸州在大明的威压下都是瑟瑟发抖,生恐一觉醒来城外出现五星红旗。

他们这三路十万人,基本上都是去刷功劳的。

这也是方天定给大家的福利。

毕竟,以后封赏的时候,总不能让这些人坐冷板凳嘛。

当然,方天定不可能拿国运开玩笑。

各将本事都是有的,又有完善的参谋制度,只要主将不昏头,对付南方的弱鸡肯定没问题。

同时,这也是以攻代守。

弱鸡不一定觉得自己弱,要是看到明军畏缩不出,南方宋军说不得还会主动进攻。

到时候调兵遣将的反而麻烦,毕竟,被动防守,总不如主动进攻来的可控。

宣布完各路主将人员,方天定道:“泗阳乃是主战场,我会亲自坐镇,定然不让宋军主力转向,同时确保淮河防线不失。”

吕师囊道:“太子殿下,宋军三十万,我军八万,会不会太少了?”

算下来,这几路的大军总共四十三万,也不少。

正面战场上,双方兵力总计九十四万,算上其他接壤处的兵丁,和后方动员的民夫之类,总计超过一百五十万。

为了自保,赵宋倾其所有,同样为了自保,明国也是竭尽全力。

然而,兵力不能平均分摊驻守,总要有所侧重。

泗阳守军,便只有八万,压力还是很大的。

方天定道:“泗阳城防坚固,然而城池狭小,容不的更多兵马,且,八万人足够守城。”

吕师囊道:“若是守城,我去即可,以太子才能,歼灭王庆不难。”

方天定道:“若是你守城,宋军攻不下定然转向,我在则不同,他们不会甘心我安然无恙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

真实的理由,是因为梁山好汉。

嫉妒是不可能嫉妒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嫉妒谁。

仇恨也谈不上,素未平生,能有多大仇多大怨?

只是心结。

由前世的崇拜、幻想,初来时的惊慌、恐惧,接受身份后的期待、争强,以及现在立场不同的纷争,诸多念头共同作用出来的心结。

不与梁山好汉做过一场,便是取了天下,方天定也会闷闷不乐,抱憾终身。

换句话说,念头不通达。

所以,他不顾方腊邵氏反对,亲临第一线。

是骡子是马,终归是要拉出来溜溜的。

男人嘛,总会为心中的梦想和热血任性一回的,哪怕可能后果很严重。

而且,方天定也有信心取胜。

别看兵力差距巨大,但是守城有天然的优势。

一般来说,在士兵素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攻守双方损失比不会低于三比一,甚至更多。

所以兵圣孙子说:“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道城墙,不知道愁死了多少古今名将。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每日消耗巨大,双方都是难以持久,很可能在半年内分出胜负。

哪怕不能分出胜负,赵宋也要撤兵。

“接下来,确认战略计划!”

随着方天定话音落下,各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大体战略不变,细节还有可以完善补充的。

经过一番查漏补缺,战略计划丰满了起来。

具体的战术,由各将自行商议。

毕竟,不能让在泗阳的方天定,还去操婺州台州的心。

若如此,要这么多大将何用?

“各位!”方天定起身,道:“诸位,各个战场人数有多寡,重要性却一般无二。

任何一个战场失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总体而言,泗阳、同安不容有失,庐州可战略性放弃至滁州,其余方向小败尤可,却不能损失太重。

毕竟,国内已经无兵可调了。”

倒不是完全无兵,然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处失利,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全局失利。

方天定起身,继续说道:“此战关系国运,胜则全取天下,败则万劫不复,希望大家勠力同心,相互联系,紧密配合,决不能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是!”众人肃然领命。

“在此,我把大明托付给大家了。”

说完,方天定朝众人躬身行礼。

众将齐齐拜下,道:“定不负太子厚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接下来大家各自商量战术,明日出发!”

说完,各路将领分开,就着地图和情报,商量起具体战术来。

一百零一 帝心与民心

应天,大内。

“陛下,该吃早饭了。”

听到侍者的声音,方腊放下手中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夜收到方天定的战略计划书,方腊研究了一夜没合眼。

没办法,五十万宋军来袭,由不得方腊不担心。

伸了个懒腰,方腊吩咐开饭。

一碟咸菜,一盆粥,一笼肉包子,便是全部。

因为不知道战争要持续多久,为了保证军需,方腊下令削减宫中用度,衣食住行都在其中。

好在称帝不久,以前也是苦惯了的,由俭入俭倒是不难。

刚摆放整齐,邵氏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道:“我领宫女做了百余件锦衣,陛下可用于赏赐前方将士。”

“善。”方腊大笑,道:“皇后亲自缝制的衣服,比什么金银珠宝、高官厚禄都好用。”

再看邵氏,也是粗布衣裳,未施粉黛。

其实财政也没紧张到这个地步,只是方腊夫妻俩要给全国上下做榜样。

所谓上行下效,做皇帝的都管不住自己,还指望下面能有个好?

东京,大内。

内侍宦官拜道:“陛下,用膳时间了?”

赵佶放下手中的笔,皱眉看着自己早上画出来的鸟,觉得不甚满意,便让内侍拿下去烧了。

御膳铺了一桌,八碟八碗八盏八盘,共计三十二样,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赵佶随意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问道:“各路大军可出发了?”

“都已启程。”杨戬又道:“童贯精通韬略,定然凯旋归来,陛下不必忧心。”

赵佶道:“朕倒是不担心,只是大军出动,靡费太多,于国不便啊。”

主要是对他自己不便,没看到早餐样式都减了一半么。

杨戬道:“陛下宽心,各地扩约公田,所得甚多,尽皆填充内库,宫中用度不虞有缺。”

赵佶叹道:“宫中用度不缺,然而不知艮岳何时能成。”

杨戬道:“陛下,待江南平定,万民慑服,再复花石纲便是。”

赵佶道:“只是少了朱缅,谁人可为朕建园林呢。”

话语中,不无遗憾。

朱缅可真的是建的一手好花园,又能奉承帝心,敢于任事,实在难得。

说了一阵,早饭用完,赵佶下令摆驾出宫,寻李师师耍子去。

最近因为出兵事宜,赵佶连续上朝,早就烦闷的狠了,此时大军已动,诸事清闲,如何不开始寻欢作乐。

且说赵佶出了宫,自与李师师饮酒作乐。

应天城外,军营门口,烈日之下,方腊拉着吕师囊的手,道:“师囊,此战凶危,务必小心。”

吕师囊拜道:“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方腊从邵氏手中取过锦衣替吕师囊披上,道:“内廷困窘,实无他物,只得皇后亲手缝制衣服一件,以为送行。”

吕师囊拜了三拜,泣声道:“陛下厚爱,臣唯死报答。”

安抚了吕师囊,方腊转向士卒,躬身行礼,道:“天下安危,尽托付与君等,请受我一礼。”

众士卒齐齐拜下,道:“为陛下,为大明,为天下百姓,死而无憾。”

从清晨到日落,每一个领军大将出营,方腊都要亲自勉励一番。

每一支部队开拨,方腊都亲自行礼道谢。

姿态做的十足。

效果也很明显,将军落泪,士卒涕零,无不许下誓死的决心。

待到最后,方腊邵氏衣衫尽湿。

烈日下站立一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晕倒,已经是两人身体好了。

送走诸军,大营彻底安静下来,方腊登车回宫。

行至半道,只见一群百姓堵塞住了前路。

护卫护住左右,喝令百姓止步。

方腊观望间,只见一花白老者排众而出,走到近前拜道:“陛下在上,小民有事禀奏。”

方腊示意护卫扶起老者,道:“老弟有事尽说,只要朝廷力及,定当办理。”

老者道:“好教陛下知晓,明国建立,大小都是欢悦,着实过了快活日子。

今日看到大军陆续出营,又听到赵贼发兵来攻,我等寻思着不能袖手旁观,便组织青壮从军。

却不想,募兵官说二十以下,三十五以上都不能行。

想我家大郎刚刚三十六,有一把子力气,又生了两个孩儿,正可从军抗赵。

还请陛下发旨,允许宽限投军年龄。”

方腊听了,心中欢喜。

民心至此,何忧之有?

只是军队条律不能破坏,否则,军律失去威严,难以治军。

所以,方腊忍痛拒绝了老者请求。

其实不是不想答应,而是方腊认为方天定说的很有道理。

军队占用太多劳动力,会导致社会经济发展放缓甚至倒退。

经济不发展,也就没有钱粮,自然也就养不起军队。

到时候恶性循环,全面崩溃只是迟早得事。

老者再三请求,方腊只是不松口。

无计可施,老者拜谢了方腊的仁义,又道:“还请陛下给乡村里调拨些军士,前往训练青壮,若有缓急,也好支应。”

沉思片刻,方腊道:“百姓拥戴,不敢或忘,朕自当调拨将士训练民兵以备不测。”

且说宋江出了东京,沿汴河向南而去。

只见路途人烟稠密,市井繁华,不禁叹道:“如此太平盛世,岂能让方腊那贼子糟蹋。”

话音刚落,便听得清风中刮来一句话。

“呸,若是吃得到十五文一斤的盐,我也愿意被明贼糟蹋。”

大写的尴尬。

宋江笑容一顿,随即便恢复平常,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环视左右,宋江叹道:“想那方腊乃是魔教出身,果会蛊惑人心。”

卢俊义道:“是故朝廷下令,但凡入魔教者,一个不留。”

吴用道:“此令不容松懈,然而杀戮太重,或坚定贼人抵抗之决心。”

宋江道:“上令下遵,只要保的兄弟们周全,如何管的那许多。”

因为辎重都在船上,大军行进速度很快,到的天黑透,走了将近一百里。

“报。”探哨滚下马,道:“前方到达白石镇,镇中人去屋空,只余三五老弱留守。”

宋江大惊,道:“白溪镇处运河之侧,素来繁华,何故无人?”

探哨道:“镇中百姓,都躲开去了。”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运河一路百姓,听得朝廷大军去征剿方腊,都挈家搬去偏僻处躲避,非得等大军离境才敢回来。

“怕官兵尤甚惧贼,实乃可笑。”卢俊义冷哼一声,道:“兄长,可派人恳求童贯那厮,务必约束军纪。”

“称呼上莫失了礼数,落人话柄。”宋江点了一句,便让戴宗前去送信。

柴进又道:“怕是约束不得,还得通知百姓,我军走后还有一波大军,免得他等遭灾受难。”

宋江踌躇,道:“若如此,只怕童相见责,记恨我等败坏朝廷官军名声。”

柴进劝道:“童贯麾下,多来自西北穷苦边境,见得繁华,如何能不下手,还请兄长早做决定。”

宋江只是沉默,未做应答。

柴进理解宋江顾虑,道:“如此,小弟带人去说,朝廷见责,便是小弟的责任。”

宋江也未阻拦。

卢俊义道:“且让小乙与你一同去办。”

浪子燕青聪明伶俐,精通各地语言,倒是适合。

宋江沿河而去,方天定也度过了淮河。

只见路上多有青壮,三五成群向着泗阳走去。

方天定拦下一个四五十的壮年人,问道:“老哥,泗阳将为战场,颇多凶险,何故还向那边走?”

壮年回道:“好教将军知晓,正是因为宋军将至,我等才折返回去。”

不等方天定询问,他继续说道:“家小被安置在后方,衣食无忧,温饱无虞,我等青壮岂能吃白食,回去也好为守城出些力气。”

方天定道:“城中大军足够,并无缺乏人力的忧虑。”

旁边一个青年人笑道:“将军,赵贼再来,我等还有甚么指望?打败赵贼,我等才能一辈子快活啊。”

“若有损伤……”

年轻人抢着说道:“便是死了也不怕,朝廷自有抚恤,我等高居英烈殿上,子孙后代也有荣耀。”

见百姓态度坚定,方天定不好冷了大家的心情,只得吩咐把这些回城百姓纳入军中,做好登记,发放腰牌。

一百零二 城坚将广

泗阳城墙不同于其他城池砖石的青灰色,而是灰白色。

整个城墙,全部用水泥糊了一遍。

劳动人民智慧高,以芦苇、竹条为筋骨,其强度也不差于钢筋多少。

这浑然一体的墙面,便是累死宋军,也别想开个洞出来。

城墙高达四丈{约十二米},顶宽四丈,底宽五六丈,轮廓呈封闭的长方形,周长十里。

还未进城,便能看到城中心鼓楼顶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

鼓楼高十丈,配有四台大型望远镜,登顶以后,城外动静一览无余。

上面配备了专门的瞭望手,可以观察方圆十里内的情况。

宋军未到,城门未关,门洞有少量百姓进出,城头士卒照常巡逻。

看到方天定到来,纷纷行礼。

城头上,城楼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城墙连为一体的棱堡。

棱堡高六尺,呈梯形,可以容纳一个排的士兵,正面和两侧可以对城下进行攻击。

顶部安置有两台弩砲,墙体上开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孔,供士兵释放gong nu。

城墙上,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座棱堡。

进了第一道城门,是瓮城,同样被水泥糊了一遍。

前后有两千斤重的铁闸门。

若是敌军突进城内,落下闸门,就真的是瓮中捉鳖。

出了第二道门,便是城内。

沿着街道两侧,还有三十丈长,一丈高的平直矮墙,尽头同样有门。

瓮城失守,敌军突进来,必须打破这狭长的内墙才能散开。

方天定不觉得这种设计能用得上,其目的,还是用来坑人。

穿过内墙,城内房屋露在眼前。

全部灰白色的水泥房屋。

不管是将士住舍、医院,还是物资仓库,都是砖石外包水泥建成。

一排二十间两层楼,一模一样,若非有门牌号,谁都找不到自家的门。

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城外投石机打击伤人,也是为了防止大火。

每排之间有通道,可以方便士卒快速运动。

街道上,来往的都是军兵士卒,看到方天定都是行礼。

方天定也一一回礼。

士兵给你回礼,你视而不见,人家心理就会很不爽,你回礼了,他们感觉到重视,自然振奋。

这些细节看似无足轻重,却关系着士气,方天定一直很注意。

此时还未开战,士兵都穿的藤甲。

马上就是六月,铁甲沉重闷热,实在没法穿。

不一刻,方天定拐进了东城区。

这里是他的指挥部所在。

南北运河贯穿,北面立了棱堡,棱堡不破,城墙无忧。

南面是后方,宋军想打南城,要想一想菊花会不会被捅。

西面有一片浅湖,多是滩涂地,军队不好展开。

宋军想攻打西城墙,须得把这片湖泊填平了,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宋军人多,说不定就会这样干。

只有东城,外面是农田,地势平坦开阔,便于军队展开。

所以,方天定把指挥部设立在此,方便就近指挥,同时,这里也是他的住处。

进了房间,清凉扑面而来。

屋里放了许多冰块。

叶贵端着一个盘子,道:“太子辛苦,且饮一杯冰镇酸梅汤消消暑。”

方天定吩咐身后诸将共饮。

一杯冰汤下肚,众人都觉得爽透了。

庞万春笑道:“叶詹事这手艺愈发好了。”

叶贵回道:“都是太子教的好。”

叶贵是太子詹事,负责太子府一切杂事。

虽然只是七品官,他却乐此不疲,甚至推拒了外藩院院长职责,白白便宜了周林这个大海商。

不一刻,众将纷至沓来。

等了半晌,还有石宝縻貹袁朗三人未到,方天定正想让人去叫,只见三人联袂而来。

縻貹、袁朗鼻青脸肿,怒目相识,石宝则无奈地笑着跟在后面。

方天定问道:“你两何事争执?”

縻貹袁朗这两人,一天不见想的慌,见了总要干一架,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相爱相杀。

石宝解释道:“他两相约蹴鞠比赛,不知如何就打了起来,我去劝架了。”

蹴鞠比赛和后世足球已经相差不多,是方天定提出来的。

为了供士卒们战争期间消遣,城内留了两个蹴鞠场。

那里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总是人山人海。

都是争强好胜的,縻貹袁朗因为蹴鞠打起来也很正常,不止他俩,其他人也经常从踢球开始踢人。

但是,只要不是大规模群殴,没有伤亡,军法处也不去管。

瞄了两人一眼,方天定令三人就坐。

济济一堂。

邓元觉,石宝,厉天闰,司行方,厉天佑,吴值,赵毅,黄爱,晁中,汤逢士,王绩,薛斗南,冷恭,张俭,元兴,姚义,温克让,茅迪,王仁,崔彧,廉明,徐白,张道原,凤仪,张韬,苏泾,米泉,贝应夔。

这是原轨迹中,随同方天定镇守杭州的二十八将,此次全部调了过来。

栾廷玉,扈成两员大将,都对梁山恨的咬牙切齿,宁愿放弃其他地方的功劳也要亲临这第一线。

还有庞万春,计稷,雷烱,高可立,张进仁,赵毅,范畴,钱振鹏,金节,许定,段铠、刘赟,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十八将。

这些人要么能打,要么别有安排。

縻胜,酆泰,马犟、马劲、袁朗、滕戣、滕戡,杜壆八将,是方天定从王庆那里拐来的,为的就是对付梁山,此次当然调集而来。

毕先、耿文、薛赞、卫鹤、卓茂、刘以敬、上官义,这七人是李助带来的,方天定一并带进泗阳里任用。

李助知道方天定性格,这七将都是身家比较清白的,并无太多恶迹。

能跟在太子身边,他们也是愿意。

刘子羽,不用多说,有勇有谋,是泗阳城守城副将。

假如方天定出现伤病意外,他将接管泗阳以及淮河防线。

邵俊为军师参谋,为守城查漏补缺,同时掌管城内军需。

还有费保、诸能部领水军,负责泗阳城南运河的防御事宜。

此外,淮河之上还有瞿源、倪云部领水军扫荡,防止宋军偷渡。

一共六十九个将领。

虽然不如梁山一百零八将数量,却也足够用了。

毕竟,梁山那么多人,打酱油的其实不少。

而且明军以逸待劳,据城而守,有足够的优势抵消宋军人数优势。

嗯哼一声,方天定清了清嗓子,起身说道:“东京来信,赵宋前锋大军梁山兵将十五万,将于二十八抵达城下。”

还有三天,众将立刻严肃了起来。

“从现在起,泗阳并淮河防线立刻进入战时状态。”

“是!”众将起身领命。

“各位,我军据泗阳城,其目的是拖住赵宋主力,注定是旷日持久的对峙,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放心,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垮的拖死,定然不让赵宋好过。”

听了邓元觉的话,众人皆笑。

虽然敌众我寡,大家也没有多少担心。

如此坚城在手,哪怕野战不能胜,也不怕宋军能赢。

笑了一阵,方天定又道:“我倒不担心兄弟们畏缩不前,而是怕兄弟们打的太凶太猛,把宋军打怕了,让他转向了。”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沉思。

这路二十五万主力,若是转向其他地方,必然难以支应。

到时候抽调各处兵将前往拦截,不但容易导致防线出现漏洞,还可能在野外被人打了歼灭战。

到时候事情会很麻烦。

方天定笑道:“当然,也不用因此缩手缩脚,若是有机会一举击溃宋军,那也不用犹豫。”

众人应下。

结果如何,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最起码,坚城在手,只要不浪,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一百零三 兵精粮足

环顾众将,方天定问道:“城内粮食储备如何?”

作为方天定大腿上的忠实挂件,叶贵立刻打开小本本,念道:“截止目前,城中存储精米一百二十万石,麦粉三十万石,豆类五十万石,其他杂粮共计四十万石。”

米面是主食,不可或缺,豆类除了作为粮食,还可以做菜和发豆芽豆苗做菜。

城池被困,城内缺乏蔬菜是可以预料到的。

为了防止大规模败血症,必须准备大量的豆类,保证大军维生素的摄入。

豆子也可以磨豆腐,用作蛋白质的补充,保证士兵力气。

同样,豆类也是马匹的口粮,好在明军守城,只有万余匹马,消耗不多。

方天定又问道:“肉食如何?”

叶贵道:“肉干鱼干共二十万石,另有活猪牛羊共五千头,油十万桶。”

按照一人一天一斤肉算,够吃一年。

等到守城结束,肯定有更多士卒看到咸鱼咸肉就吐。

没办法,新鲜的放不住,运输也困难,只能吃腌制好的。

不过,在投军之前,士兵肯定也不会想到,能有吃肉吃到吐的那一天。

不等方天定询问,叶贵继续念道:“城内有酒一万瓮,共十万斤,茶叶五千石,盐两万石,酱醋各一万桶,糖两万石。”

种类齐全,数量众多。

耗资也大。

此次大战,明朝上下最痛苦的,莫过于刘韐。

堂堂一国宰相,国库里只剩下一百多贯钱,还能好好过日子?

太宰心里苦,太宰不想说。

赵宋也不好过,同样是刮干了国库里的最后一文钱。

不然杨戬为什么很受赵佶喜爱呢?还不是因为他能搞钱么。

不管坏了多少小民的生计,他搞来的近千万贯钱,的确是解了赵宋朝廷的燃眉之急。

所以说,大军一动,黄金万两。

没有足够的钱,别想随便开战。

听了叶贵的汇报,众将交头接耳计算了一番,觉得足够了。

方天定道:“柴薪如何?”

叶贵道:“运进石炭十五万石,目下还在抢运,争取能到二十万石。”

方天定记得,后世明军守宁锦还是哪里的时候,因为城中缺乏燃料,致使城池失守。

之前觉得是在搞笑,等到历练多了,才发现燃料的确事关成败。

没有烧火的,吃生米喝凉水,谁受得了?

叶贵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城内存有gong nu箭矢二百万枝,弩砲箭矢五十万枝,铁甲十万副,藤甲八万副,替换兵器以一人三次计算。”

听着数量很多,其实不一定够用多久。

战斗的时候,看到城外冲城,士卒都是随手就放,根本不会来得及瞄准的,命中率堪忧。

不然,后世二战的时候,怎么可能平均两万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人呢。

兵器也是同样,基本上交手一次,有三成会折断或者出现豁口。

若不是马鞍山的铁矿投产,想准备这么多兵器箭矢也难。

饶是如此,弩砲箭矢中,也掺杂了二十万的木矛。

反正敌军冲城的时候,也不可能重甲巨盾,木矛同样有杀伤力。

守城物资众多,还有投石,擂木,石灰,火油,布匹,药材等。

花费如山似海。

方天定道:“各位,物资虽多,却也不能浪费,平日注意节约。”

众将应是。

“刘子羽。”方天定叫道。

刘子羽起身,道:“城内总计有军兵八万,分别为弩炮手一万,弩砲五千台,gong nu手一万,狼筅手三万,刀盾手两万,此乃守城主力。

其余传令兵、瞭望手、旗手、鼓手等五千余。

另有轻骑兵八千,重甲骑兵两千,作为出城搦战、反击、偷袭时用。

只是注意,赵宋骑兵众多,正面交锋或会失利。”

这些都是训练日久的精兵,体力、战斗技巧都是巅峰状态。

“另外,城中有医师三百人,护士七百人,表演队五百人,伙夫、马夫、铁匠、裁缝等诸职业者六千余人。

因为有百姓折返支军,城内添得新兵一万,只是需要训练。

以上,便是城内所有人员,几近十万。”

方天定问道:“各位,以十万对三十万,可有信心?”

唰~众将起身,喝道:“定让赵宋有来无回!”

“善!”方天定颌首,举起茶盏,道:“已汤代酒,敬大家!”

“敬太子!”众人举杯。

冰镇酸梅汤,不止太子可以喝,所有士卒也可以喝。

因为用硝石制冰,除了人力,成本几近于无。

想想看,六月暑热,打了一天仗,正是汗流浃背的时候,来一杯酸酸甜甜的冰镇酸梅汤,多爽?

立刻满血复活。

没事干的时候,扔几块冰调戏宋军,估计有宋兵忍不住会投降。

毕竟,华夏人累死累活,不就为了口吃的。

城外热成狗,城内喝冰镇饮料,这种落差,谁不羡慕嫉妒恨?

这也是方天定下令运进来十万石糖的缘故。

清点完物资和人员,方天定安排任务。

最紧要的,便是城内五十余口水井,要派人专门值守,以防破坏。

缺水导致的严重后果,历史上数不胜数。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马谡了。

只看地利,抢占山头立营,却因无水而大败亏输,让诸葛亮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其余,四个城门,两个水门,各自需要专门的守门官。

城墙之上每半里设一守墙官,调拨军队,划分任务,明确责任。

其他的,各个方向的预备队,总预备队,等等。

事无巨细,都安排了下去。

讲真,安排的如此细致,只要麾下大将按部就班地行动,并且内部不出问题,便是换头猪坐到主将位置上,也可以守住城池。

那么问题来了,方天定为什么要亲自来泗阳?

一句话,吃饭睡觉打宋江。

突然,有人进来汇报,道:“太子妃车驾已到南门外。”

方天定诧异,不明白梁红玉怎么来了。

因为已经安排妥当,方天定宣布散会,带了几个没事的前去迎接。

“见过太子殿下。”刚到近前,梁红玉便行礼。

正式场合,梁红玉还是恪守礼仪的。

方天定拉住梁红玉,问道:“玉娘,你等怎么来了?”

梁红玉垂首,道:“皇后吩咐,战场厮杀只是眼前,子孙关系百年大计,所以令我带着太子府中十余人同来守城。”

方天定看向队中车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撵回去。

正想叫大家进城,只听庞万春喝道:“秋霞,给我滚出来!”

护卫群中,畏畏缩缩钻出来一个人影,不是庞万春的妹妹还能有谁。

方天定仔细一看,喝道:“百花,给我滚出来!”

方百花发现暴露,期期艾艾地走到近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方天定问道:“不是让你陪着爹娘么?何故来此?”

方百花弱弱地说道:“应天有二弟在,有我没我一个样。”

方天定呵斥道:“胡闹,你来能够作甚?”

方百花梗起脖子,道:“梁山也有女将,能够上阵杀敌,我武艺纯熟,如何上不了阵。

此战关系国运,我作为皇家之女,也该出力才是,如何能够坐享其成?”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再看旁边,庞万春也是垂头丧气,明显被庞秋霞说服了。

无可奈何,方天定下令众人回城说话。

好在只是守城,这三个女将也不一定会出城。

回了城,叶贵已经准备了一间院子,作为太子临时府邸。

本来一个人住在指挥部内就行,可是太子妃驾到,同样带着搞出人命的重任,再住指挥部内明显不合适。

方百花与庞秋霞去了医院,与护士们同住。

方百花本来就是护工营统制官,倒不担心不习惯。

一百零四 小坑

哗啦啦~豆大的雨点迅猛砸下,天地一片黑暗。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运河虽未断绝,然而大兵交战,行商们都各自躲避,不敢出来。

又是这样的恶劣天气的夜晚,运河上更是看不到一条船。

那些趁夜偷鱼的贫民,也各自在家躲风避雨。

风雨中,运河上,数百条船如幽灵一样,在黑暗中向南驶入。

为首船的船头上,李俊努力看着两岸,然而根本看不到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又不是猫眼,如何看的清两岸的情况?

看了一阵,童猛叫道:“哥哥,不知路途,是否回退?”

李俊问道:“距离泗阳还有多远?”

童猛道:“估计十余里,不会太远。”

李俊道:“继续向前,夜黑雨大,城中贼军定然疏于防备,正是我等突袭良机。

只要能够抢得水门据守到天亮,身后自有大军接应。”

一问一答间,船只划破雨帘急速向前。

也就是他等使惯了船的,才能在这等恶劣的天气里划船而行。

毕竟,运河比之大江可安静的太多了。

运河两侧,偶有人家。

只是此等天气,早就是黑灯瞎火的。

水边一间屋内,一伙明军也不点火,只是呆坐在黑暗里,偶尔交谈两句。

他们是前哨,防止宋军由运河夜袭的。

这种天气,即使站在岸边也看不清楚是否有船,只能靠听。

当然不是听河面上的动静,风大雨大,河面有动静也传不过来。

他们听得,是窗户下的铃铛。

铃铛被一根线绑着,挂在了窗户上。

突然,嘣地一声,线断了,铃铛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动开来。

伙长展天神倏地弹起,低喝道:“不好,有宋军偷渡,速速通报后方!”

五人中,三人立刻出门,骑上马向后方狂奔而去。

本来是可以放焰火的,然而这种天气,便是焰火能够飞到空中bào zhà,也传不了太远。

没奈何,只能打马报信。

李俊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每过一里,就会被岸上守卫发现。

原来,为了防止有人偷渡运河抢水门,河面上都布置了机关。

岸边打了木桩,木桩上有丝线绑系,丝线拖着铃铛。

风雨打不断丝线,船只经过冲撞,丝线必然断裂。

铃铛落地,暗哨自然发觉。

这样,既可以免了探哨暴露,又可以不动声色地静等敌人上钩。

恰好,天公作美,大雨倾盆,不能释放焰火,也免了探哨暴露的危险。

骑马的,比划船的快上太多了。

不一刻,叶贵敲响方天定院门,叫道:“太子殿下,运河方向急报,有人夜袭。”

这是紧急军情,便是打扰方天定的好事也要通报的。

好在已经完事了,方天定忍着腰软,让侍女伺候穿衣。

不一刻,一行人登上城墙,进了棱堡里。

朝外一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縻貹抱怨道:“这鬼天气,没法厮杀啊。”

伸手不见五指,又无法打起火把灯笼,谁知道杀的是不是自己人呢。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宋军发现水门关闭,必然想办法登城。

所有人伏在棱堡里,关好门窗,不得命令严禁发出响动,同时命令两侧矮墙准备。

等到宋军登城,莫要声张,听我号令,同时发动。”

众人领命,各自去安排。

能够坑杀宋军,大家还是很开心的。

不一刻,李俊等人到了城下。

看城头,乌漆麻黑的,仔细倾听一番,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

借着闪电,只见城头空荡荡的,想必守军都睡了。

李俊刚要下令登城,张顺道:“李家哥哥且慢,容我试探一番。”

说完,张顺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了城头上。

骨碌碌,便是风雨中,银子滚动的声音也很明显。

等了片刻,张顺见城头没有动静,笑道:“贼军松懈,必然是去城楼熟睡了。”

李俊传令登城。

各将士纷纷从船上竖起梯子,搭在了城墙上。

“将军,梯子高度不够!”有士兵叫道。

李俊立刻道:“三个绑成一个!”

天赐良机,如何能够耽误那么久,张顺道:“抛掷挠钩上去。”

李俊道:“不可,挠钩动静太大,若是惊动贼军,反而坏了大事。”

好在麾下兵丁动作颇快,一刻钟便把随船短梯接成了二十余架长梯。

李俊,童威,童猛,张顺,张横五人各持一把朴刀,领头向上爬去。

身后两千余士卒,各持刀叉枪剑等短兵,向上爬去。

不一刻,五将上到了城头。

“哥哥你看,城头上如何有两座房舍?”

顺着童威手指方向,只见众人站立的左右两侧,各立着两个奇形怪状的房子。

虽然不知作用,众人也知道大事不好。

只是士卒上来的颇多,不好贸然退却。

张顺挺起朴刀,道:“兄长,此时勿得犹豫,且抢了水门!”

眼看士卒越来越多,李俊道:“童威童猛,带人去抢那座屋子,张家兄弟,跟我走。”

一声令下,五人分成两拨。

看着城头上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方天定又等了一会。

不一刻,只听得外面墙壁有撞击声,方天定知道宋兵差不多登城了。

“点火,放箭,准备出击!”

随着命令,棱堡顶上立刻升起了火盆,照的城头一片通透。

咻咻咻~数百枝弩箭横扫而过,也不知道射翻了多少人。

方天定手持两把砍刀,穿着三层重甲,喝令开门。

还未出门,便有一个宋兵想要进来。

能进来才有鬼了。

看看棱堡里都有谁吧,方天定领头,縻貹袁朗护住左右,还有历天闰等人。

莫说一个普通士卒,便是卢俊义来了也要跪。

一刀砍死这个宋兵,方天定喝道:“兄弟们,杀!”

“杀!”

呐喊中,刘子羽从左侧棱堡杀出,石宝从门楼杀出,两侧马道又有杜壆等人杀出。

李俊惊怒交加,喝道:“撤~”

上来容易,想走却难。

方天定领着众人勇猛向前,大杀特杀。

“撤~撤~撤~”李俊一边抵挡一边呼喝。

没法打,宋兵本是水兵,都是短兵无甲,反观明军,都是重甲长刀,优势明显。

不一刻,城头铺满了尸体,长梯全部拆毁,宋兵也被压缩到了城墙边上。

若想逃生,只能跳墙。

方天定喝道:“抱头者免死!”

话音未落,只听宋兵中一阵暴喝:“兄弟们,城下是运河,走!”

唰唰唰~宋军齐刷刷地翻下城头,落进运河里。

也有那走的慢的,被砍翻在地。

因为不知道城外敌军数量,又视野不清,方天定并未下令追击,吩咐审问俘虏后,自回去睡觉。

先是在床头杀了一阵,接着又上了墙头杀了一阵,正是浑身舒泰,着实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刚到指挥部,叶贵进来道:“太子,昨夜我军伏杀宋军一千五百人,俘虏五十一。

天亮时发现运河里有船只百余,想来宋军走陆路逃脱了。

根据俘虏交代,领兵大将是梁山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猛五人。”

“卧槽!”方天定懊恼,若是早知是这五个人,怎么也要尝试追杀的。

若把这五人留下,梁山水军立刻废了一半。

只是可能性不大,黑灯瞎火的,根本就没办法追击。

方天定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只有一个滑倒折了胳膊的。”叶贵道。

这也正常,昨夜城头厮杀,前排都是大将,又有重甲,不碾压才奇怪了。

当然,两千人的杀伤,相对于三十万大军来说,偏师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小胜一阵。

盛大的场面,还在后面。

一百零五 宋军至

大雨初停,小雨还淅沥沥地落个不停。

尽管道路泥泞,宋江还是催动大军,冒着风雨出了宿迁县。

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童贯催的很急,根本不让他停留。

道路上全是积水,泥泞难行,士卒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速度比前几日慢了许多。

好处就是天气凉爽,让北方的士卒感觉舒服了许多。

病尉迟孙立、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云金翅欧鹏六人,各带三百马兵,沿着运河两侧,前出探哨。

前军是五万骑兵,由关胜、林冲等人率领,中军十万步卒,宋江亲自坐镇。

后军是辎重营,有两万民夫,扑天雕李应统领。

十五万大军,沿着运河两侧官道缓缓而行,绵延出去七八里,煞是壮观。

正是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天色将黑时分,前锋到了泗阳城北十里处的双桥村。

此处运河,原有两座石桥连接左右,只是因为要运花石纲,早被拆毁。

林冲喝令马兵列阵警戒,关胜带人入村查探。

不见一个人影。

百余马兵下马,各自进屋查看,关胜也去看。

锅灶灰烬已有湿意,明显走了不短时间,而且房内不见凌乱,说明百姓都是自愿走的。

“却不想贼军速度如此之快,本想找百姓询问泗阳情况,如今却落了空。”关胜叹道。

沉吟间,只听得村头纷纷扰扰,关胜刚要喝问,便见一人匆匆奔来,道:“关兄弟,快带张横兄弟回营。”

关胜一看,原来却是李俊,忙问道:“兄弟,何故如此窘迫。”

因为冒雨夜袭,李俊等人都是短衫,这也平常。

只是此刻赤脚而来,浑身泥浆,胳膊上伤口还在流血。

十分狼狈。

李俊懊恼地说道:“昨夜想去偷城,却不想中了贼人埋伏,折了两千士卒。

张横兄弟重伤,幸得兄弟们拼死抢了出来,又跳进运河逃出生天。

只是怕贼人追击,未敢撑船回去,趁夜上了岸,在这村里躲避。

只等看到马军兄弟,才敢出来。”

关胜听了,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一队士卒去中军回报消息,又拆了两块门板,使人抬着张横回中军寻安道全医治。

林冲闻讯,也赶来探视,只见张横气息微弱,身上遍布着十多道伤口。

豹眼一睁,林冲喝道:“贼人好手段,必挫其骨扬其灰,替张家兄弟报仇!”

关胜点头。

不一刻,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部领水军到了此处,听到消息,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进城去。

关胜道:“天色已晚,且先安营扎寨,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报仇不迟。”

三阮这才作罢,喝令士卒卸下木桩、帐篷等物,开始修建营寨。

运河两侧,各建营寨,运河之上,立了水寨,以船只搭起浮桥,供大军左右行动。

待到营寨修好,宋江也领着中军到了。

因为张横重伤昏迷,李俊四人个个有伤,宋江很是不乐,只是坐在帅帐中生闷气。

吴用劝道:“主将不必忧虑,只是伤了,将养些时日便好,目下还是召集众将议事,商议如何破城才好。”

宋江觉得有理,传令众将前来商议。

不一刻,众将纷至沓来,帅帐内坐的满满当当。

主位上自然是梁山将主,平南都总管,先锋使宋江,左手边是卢俊义。

其余梁山好汉各自坐定,只是少了公孙胜,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五个兄弟。

张横刚用了药,尤自昏迷未醒,也未来到。

除此之外,还有原来河北降将十六人,分别是孙安,马灵,卞祥,山士奇,唐斌,文仲容,崔野,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

因为来的早,孙安并未暴疾而亡,马灵自然也不用送孙安归乡。

又因方天定拐了王庆许多大将,连锁反应下,这些河北大将居然无一损伤。

只有仇英因为怀孕留在了东京,叶清夫妇同样留下伺候。

除了这些,还有淮西降将八人,分别是柳元、潘忠、阙翥、翁飞、武顺、施俊、鲁成、郑捷。

他们能活,同样得益于方天定。

因为方腊义军进展神速,为求尽快平定淮西,宋江征讨时只得以怀柔手段为主,是故八人能够活命。

虽然原轨迹中,这八个人都是送了人头的,却也不是没有本事的。

其中佼佼者如柳元,能够和林冲酣斗五十余合,十分出色。

看到众将齐聚,宋江心中郁气稍解,道:“几位兄弟夜袭被伏,几乎送了性命,实乃我之过错。”

说完,宋江深深拜下。

李俊四人连忙拜下,道:“实于兄长无关,都怪我等轻敌冒进,中了贼人奸计。”

宋江又道:“明日尽起大军,待破了城,必把那方天定挫骨扬灰,好替几位兄弟报仇。”

李俊四人再拜谢。

安抚了四人,宋江道:“诸位兄弟,我等深受朝廷重托,定要平定叛乱才好,也见得各位兄弟的本事。”

众将应下。

宋江又道:“白日探哨,可有所得。”

孙立道:“好教先锋知晓,泗阳城高四丈,周围沟深壕宽,其上贼兵严整,只不知有多少人。”

宋江听了,不觉浮出一丝愁绪来。

李俊又道:“不止如此,城头之上还有堡垒,还请兄长小心应对。”

张顺道:“城北外一里,运河两侧,同样有堡垒,样式奇怪,作用不明。

只是昨夜无人值守,我等才能越过。”

卢俊义道:“想那贼军能够占据东南半壁,定然有些本事,明日出营打探一番,也好知道虚实。”

吴用道:“不错,正当如此,且派几员大将去城下搦战,胜他几场,也好显得我军威风。”

宋江应下,道:“哪位兄弟……”

“报!”一军士进了营帐,道:“城中有贼军送信来。”

宋江道:“喊进来说话。”

不一刻,叶贵在宋兵押解下走了进来。

看到众将怒目而视,叶贵冷笑道:“两军交战,欲斩来使乎?”

好理直气壮!

众人气势为之一滞,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宋江喝令松绑,问道:“有事便说,无事便滚,等到城破,自有再见之时。”

叶贵活动了胳膊,道:“我乃明国太子府太子詹事叶贵,奉我家太子令,前来传信。

太子殿下有言,战场之上各见本事,成败在天,生死有命。

若是当场阵亡的,那是命歹,只怪自己本事不济,怨不了别人。

失手被擒的,还请善加照料,勿要加害,若是两军都有大将被擒,自可一对一交换。

未知先锋意下如何?”

“哼!”鲁智深冷哼,道:“区区蟊贼,也敢妄言擒我兄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叶贵道:“你等自有好本事,然而,我大明国土都是大风刮来的?”

那是江南宋军太菜!

只是这种话想想可以,说出来就是打朝廷的脸了。

宋江听了,却是沉吟未答。

这种事情,可做不可说,毕竟是容易落人把柄的。

叶贵拱拱手,道:“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直到出了营,叶贵才发现后背都汗湿了。

不过,作为金大腿上的忠实挂件,必须有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

讲真,他是真怕宋江一言不合就把她给推出去砍了。

好在一切顺利,不但转达了方天定的意思,还顺便观望了宋军营寨。

叶贵离开,众将纷纷请战,定要灭了贼军威风。

宋江自然同意,便点了大将,准备明日城下搦战。

搦战归搦战,攻城准备也要进行,宋江又点了李云、汤隆、陶宗旺三人监造攻城器具,以为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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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 扎心

天刚放亮,城内便醒了过来。

饱餐一顿,精神抖擞的换下城头值守军士,方天定领了马步军两万,出了城门。

石宝劝道:“太子殿下,前往宋营搦战,由刘副将带领我等去便好,何须你亲自去呢?

若是万一有个损伤,我等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方天定道:“昨夜已经议定,勿复再言。”

縻貹笑道:“我军大将都在,何惧那区区梁山贼军。”

不一刻,大军出了北门,越过棱堡,距离城池三里之地排开阵势。

司行方打马而来,道:“报太子,战书已经送达,宋军已经出营。”

“善!”方天定颌首。

司行方回归阵列。

只见两万大军,马带皮甲,人披铁铠,gong nu上弦,战鼓三通,诸军静立。

正中有护旗手捧着五星红旗,旁边还有军旗和帅旗。

旗下,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幡齐整,队伍威严。

军阵前,是三十员大将,各个金盔银甲,披红带绿,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提各色兵器。

真是金盔日耀喷霞光,银铠霜铺吞月影,绛征袍锦绣攒成,黄鞓带珍珠钉就,抹绿靴斜踏宝镫,描金鞓随定丝鞭,阵前马跨一条龙,手内兵横三尺冰。

方天定位于阵前,只见头戴冲天转角金幞头,身穿日月云肩蟒绣袍,腰挂金镶玉嵌碧玉带,脚着金显缝云根朝靴,手提亮银双月长画戟。

帅,就一个字!

他的身后,梁红玉看的目眩神迷,情难自禁,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庞秋霞虽然面目严肃,眼光却不时扫向方天定的背影。

只是偷偷一瞥,便又转开,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他和方百花一样,都是弓马娴熟,精通武艺,便同时做了梁红玉的副将。

本来方天定是没打算带三女来的,只是拗不过太子妃殿下在床上的软语相求,又拿方百花撒泼打滚毫无办法,便同意她们跟着出来了。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只见对面烟尘滚滚,一彪军马行了过来。

此时地面已干,太阳不烈,正好厮杀。

宋军中捧着一面“宋”字大旗,随风作响,这是赵宋的宋,不是宋江的宋。

摇旗擂鼓,宋军与明军相对,旗鼓相望,居北面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

很快宋军军阵排列妥当,两方肃立无声。

略略扫视,便能看到也是两万余兵马,只是有一半骑兵,比明军阔了不少。

前头宋江卢俊义并马而立,阵前同样三十余大将。

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可在,出来答话!”

不一刻,卢俊义护着宋江来到阵前。

方天定哂笑道:“我等带兵打仗,谁不勇猛异常,想我一国太子尤自独自出阵,你这一路首领,却还要人保护!”

宋江道:“我等带兵,比的大将勇猛,拼的是士卒精良,何须计较个人武勇。”

口才倒是不错,方天定暗暗评价一句,喝问道:“我且问你,你梁山兄弟一百零八,何故少了五人?”

宋江道:“朝廷自有调用,无需挂念!”

“朝廷?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一阵,道:“赵佶那昏君,不顾尔等大军出征,只顾自己享乐,强索了金大坚与皇甫端。

他虽昏庸,终归是君,你从了便也罢了。

蔡京王诜又是何人?一个奸佞弄权的贼子,一个逗笑卖唱的优伶,他等一纸书信,你便巴巴的把自家两个兄弟送了过去。

妩媚至此,你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给人暖床?你可对得起结义时的誓言?”

宋江无言,羞红了脸颊,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幸好生的脸黑,看不出异样来。

旁边的卢俊义暴喝道:“你约我军搦战,便是逞口头英雄么?”

方天定道:“我只是告诉尔等,此等朝廷,有甚值得尔等出力的?”

宋江道:“我等兄弟,大多犯罪做恶,万死难逃,不得已上了水泊聚义。

今蒙圣上宽恤收录,大敷旷荡之恩,得蒙赦免本罪。

我等披肝沥胆,尚不能补报皇上之恩。今奉诏命讨贼,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笑话!”方天定喝道:“我且问你,豹子头林冲犯的甚罪?小旋风柴进做得甚恶?卢员外又有何辜?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等人,有甚做的不对?

众多英雄好汉被逼上梁山,是不是朝廷失德?”

宋江闻言不语,只是沉默。

自家兄弟肯定是没错的,然而,也不能说朝廷错了吧?

方天定继续说道:“想你擒了高俅,不顾兄弟的血海深仇,却只顾自家前程,为一己之私放了那奸臣,置义气与何地?”

宋江道:“个人恩怨,与国家大义前,实在微不足道。”

只是这话声音不大,显得底气不足。

方天定冷笑,道:“同样是私仇,你能杀了那黄文炳一家,林教头如何不能杀了高俅那厮给自家报仇?说到底,还是你私心作祟,不顾兄弟情谊!”

不等宋江抗辩,方天定继续说道:“尔等平辽、灭田虎、收王庆,功勋卓著,却只有你得了一个皇城使的职使,其余人仍是白丁,兄弟流血流汗,你却坐享其成,我问你羞也不羞?”

宋江讷讷无言,悔不该出来说话。

“尔等平辽在即,厢官克扣了御赐酒肉,士卒发作砍了狗贼,实乃大快人心,你却只顾媚上,杀了自家兄弟讨好狗官,我却问你,用自家兄弟鲜血染出来的锦袍,穿着舒坦么?”

宋江道:“违反军纪,陷我等与不仁不义,不得不杀。”

方天定伸出手,道:“同样违反军纪,我以一指替麾下受死,你却面圣求情都不敢,实在虚伪的很!”

宋江垂首,不语,只觉得面皮发烫。

方天定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招安就能洗白,贼便是贼,一辈子都是贼,除非自己变成了王。”

宋江道:“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做贼作反,于国于民实无益处。”

方天定哂笑,道:“你身后的士卒,我身后的士卒,难道都是强掳来的?

百姓活不下去,还要朝廷作甚?为甚不能换一个。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我等能够推翻赵宋,建国称帝,谁还敢说我等不忠不义?

败于你等的高俅、童贯,都是嫉贤妒能,心胸狭隘的小人,会容你等封官受爵?”

“尔等来时,赵佶赏赐又被扣克,你以为是官吏贪鄙?错,根源在赵佶不信任尔等。

若非如此,谁敢给尔等脸色看?又有谁敢拆分你等兄弟?

我敢给你保证,征战之中,尔等肯定沦为炮灰,赵佶定然不顾尔等损伤,抽调安道全回营,你信也不信?”

宋江喃喃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且等着!”方天定觉得口干舌燥,不想多说,道:“我不愿与你这等小人多言,且各归本阵,做过一场!”

说完,方天定打马回了本阵。

宋江刚调转马头,只觉得胸口烦闷,喉口一腥,嘴角流出一丝猩红来。

原来,宋江被方天定说的又羞又怒又恨,已然动摇了心神,憋出了内伤来。

方天定的这番话,直如钢刀,句句扎心,直把宋江的玻璃心扎的稀巴烂。

早知这厮如此牙尖嘴利,便不出来说话好了,宋江暗暗懊恼。

本来想劝降的,结果话被堵住了不说,还被扎出了内伤,何苦来哉。

卢俊义看出宋江郁闷,道:“主将放心,我必替你报这羞辱之仇。”

宋江点点头,回归本阵。

尽管受伤,却也强制忍耐,没让人看出异样来。

一百零七 神射

“太子辛苦,且请少歇,看我挣些威风来!”庞万春请命出战。

方天定替他胳膊上绑了面遮箭牌,仔细系好,吩咐道:“切勿逞强,安全为上。”

庞万春应下,打马出阵。

这是神射手的荣耀,旁人也干涉不得,所以方天定只把关切藏在心中,并不阻拦。

来到宋军阵前,庞万春喝道:“你这伙草贼,只好在梁山泊里住,勒宋朝招安诰命,如何敢来我这国土里装好汉!

你也曾闻俺小养由基的名字么?我听得你这厮伙里,有个甚么小李广花荣,着他出来,和我比箭。”

顿了顿,庞万春说道:“先教你看我神箭。”

言在口中,箭在弦上,说言未了,也不见他如何标视,只往空中一箭。

咻~一只飞鸟扑腾腾掉落在地,尤自挣扎不休。

庞万春又道:“尔等聚在水泊,便如这鸟儿自由自在,岂不快活?进入我国,却非自寻死路!”

“好~”明军阵中欢声雷动,士卒欢欣鼓舞,喝彩不迭。

宋军阵中士卒各个面如土色,不jin kàn向花荣。

花荣怕失了大军锐气,又觉得心痒难耐,便对宋江说道:“兄长容我出阵一战!”

宋江道:“万务小心,莫失了大军锐气。”

花荣应下,打马出阵,来到近前。

两个都是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

花荣仔细打量,只见庞万春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

庞万春同样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花荣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两人顿时暗赞对方。

庞万春道:“好男子,却mài shēn给赵佶那昏君做狗,端的可惜!”

花荣回道:“你也不错,何故做贼?”

“赵宋酷逼,不反即死,你当如何?”庞万春反问一句,又道:“你因宋江这个脸黑心狠的自私自利之徒沦为贼寇,可想到他却时时刻刻想着招安,让你等吃够了闲气,又致使你等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方天定做为太子,不好直言抨击,庞万春却毫无顾忌,只管喷。

花荣道:“且休论口,划出道来!”

“好!”庞万春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等即分高下,也分生死。

若是学艺不精丧命敌手,那是命歹,旁人不得干涉!”

花荣应道:“好,生死只凭手段,但若是有人来并,便不是好男子。”

庞万春又道:“你且归阵,取了遮箭牌再来,免得输了不服!”

花荣道:“一箭在手,天下我有,何须遮箭牌碍住手脚。”

“不错,即如此,我也不占你便宜!”

说完,庞万春解了遮箭牌扔于地上,全然不顾方天定的嘱咐。

对他来说,与花荣比过一阵,比打天下还要重要。

只有赢了花荣,他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神射手。

那厢间,花荣挂枪在鞍,取弓在手,仔细调试弓弦,选择箭矢,整理箭筒。

庞万春也是一般无二,认真准备。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容不得半点轻忽大意。

两人调试完毕,打马分开,各位东西两面,据三百步立于马上,相对而视。

见两人准备完毕,方天定喝令擂鼓助威。

嗵嗵嗵~两边战鼓同时擂响。

“驾~”两人同时催马,对冲而去。

这个人称小李广,曾向山中射虎,那个人夸养由基,惯从风里穿杨。彀满处,兔狐丧命,箭发时,雕鹗魂伤。

较艺术,当场比并,施手段,对众揄扬。一个磨解,实难抵当,一个闪身解,不可防备。

顷刻内要观胜负,霎时间便见存亡,实乃一时瑜亮。

两人相距百步时,同时举弓,挂箭,拉弦,撒手。

咻~两枝羽箭对射而来。

两人视若无睹,只是抽箭拉弓。

那手速,果真是真英雄、大丈夫、不爱女色撸出来的,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瞬时间,两人各自发了十余枝箭出去。

空中白羽疾飞,头尾相连,直如一条线在两人中间。

叮当一声脆响,最先两枝箭矢相撞于空中,掉落在地。

叮叮当当声中,所有羽箭挨次相撞,居然无一遗漏。

两边大将士卒,各个都看的呆了。

如此神射,谁曾见过?看的入迷,便是喝彩也忘了。

庞万春、花荣两人错身而过,并未背后射箭。

不一刻,两人奔出百余步,各自勒马转身。

庞万春赞道:“好技法,不负小李广威名。”

花荣也道:“你也不错,端的有养由基风范。”

说了一句,两人轻敲马腹,开始加速。

只见两人伸手探入箭壶,各自夹出三只箭来,同时搭在弓弦上。

咻~

三对雕翎穿云过,六点寒星夺命来。

两阵之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两人却对危险视若不见,又各自放出两根箭去。

眼看箭矢临身,庞万春把弓一荡,拨开了左右两只箭,空手一探,就在空中绰住了第三枝箭。

再一仰头,避开了第四箭,同时,弯弓搭箭,射出捞住的箭矢。

旋即猛地低头,躲开了第五箭。

只是略略慢了一些,头盔上的红缨已然被射落了。

再看花荣,同样只用弓荡,连续拨开了四只箭,绰住了第五箭,同样开弓放箭。

然后猛地伏鞍,躲开了第六箭,也是慢了些,被背后号旗被洞穿。

两人交马而过,既不减速,也不回头,只是背弓放箭。

雕翎乱飞,寒芒纵横,两只飞马绕场走,一对豪杰满画弓,箭矢漫天欲夺命,两个英雄争输赢。

不一刻,两人箭壶空空如也,居然各自射出了六十枝箭出去。

一般弓手,连发十一二枝箭便会胳膊酥软,再无余力,庞万春和花荣却射了六十箭,真是骇人。

庞万春拱手道:“佩服,佩服!”

花荣道:“你赢了!”

看庞万春,盔甲上钉着三枝箭,只是未能穿甲,挂在衣服上摇摇欲坠。

花荣只中了两箭,胸前一枝并无大碍,胳膊上这箭,却是见了红。

庞万春道:“我仗甲衣坚固,强吃一箭,才能伤你,算是平手。”

花荣道:“战场之上,衣甲也是手段,何必谦让。”

“即如此,算我赢了一阵,今日且罢,来日在比。”

说完,庞万春打马归阵。

从始至终,两人胳膊都没动一下。

到了阵中,方天定急忙传令军医来看,解开衣甲后,发现两边肩膀通红,胳膊上青筋虬扎。

庞万春任凭军医检查,笑道:“真痛快!”

方天定很理解他的心情,这是武将的豪情,他同样看的心潮澎湃,恨不得出阵搦战。

只是不可能,他是主将,便是出阵也要压轴。

“太子殿下,庞将军并无大碍,只是用力过猛,脱了力,歇两天便好。”

听了军医回报,方天定放下心来,让庞万春阵中休息。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这么多豪杰出阵,怎么可能只斗一场?

光明正大的阵前单挑,大概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谁都不会错过。

那壁厢,花荣归阵,道:“初战失利,损了军威,请兄长责罚。”

宋江自然不会责怪自己最忠心的小兄弟,只是埋怨道:“我看刚才许多箭枝,你可轻易避开,何故还要冒险?”

花荣笑了笑,没答话。

就宋江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够理解武将的豪情呢。

不一刻,安道全到来,给花荣去了箭矢,上药包扎。

处理完,安道全吩咐道:“花兄弟,伤不重,只是骨头有损,最近月余莫要开弓了。”

花荣看向南阵,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一百零八 私怨

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出来说话。”

看到方天定又来,宋江如何还给他扎心的机会?只是躲着不出来。

宋江不出,未免大军气馁,卢俊义打马来到跟前,道:“何事指教?”

方天定道:“今日即为公义,也有私怨,等下我有大将点名挑战,勿得推脱,勿得以多欺少,生死各逞手段。”

仗着能打的兄弟多,卢俊义笑道:“若是我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

随你几个出来,我自使首将支应,和你比试本事,便见输赢。

但是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暗箭伤人,亦不许抢掳尸首。

如若不见输赢,不得混战,明日再约厮杀。”

方天定道:“两将单战,暗箭也是本事,不需禁止。”

“好!”卢俊义痛快应下。

想那没羽箭张清的功夫,全在一手飞石上,既然不禁,卢俊义当然乐意。

刚回本阵,栾廷玉打马出阵,喝道:“孙立,出来决一生死!”

孙立骤然看到栾廷玉,一时惊呆了。

自从破了祝家庄,栾廷玉毫无消息,却没到出现在了这里。

栾廷玉喝道:“你这个无耻小人,敢插兄弟后背两刀,如何不敢露面?”

孙立打马出阵,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使用谋略并无不妥,师兄何必见责。”

“不要叫我师兄!”栾廷玉大喝道:“若是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对决,杀了我也不怨你。

可知那时宋江还是贼寇,你投贼自去便是,枉我信你重你,你却诓骗于我,做内应破了祝家庄,了对得起自小的情义?

我听闻,你上了梁山,却被宋江嫌弃薄情寡义,又忌惮你武艺高强,只给你排了第三十九把交椅,后悔不?”

后悔肯定是没有的,毕竟被兄弟设计,不反不行,但是心甘情愿也未必。

梁山好好众多,孙立的智谋武功都不在他人之下,却只排了三十九,如何甘心?

孙立道:“我等兄弟聚义,实乃上天安排,座次高低,其实不重要。”

“呵呵!”栾廷玉冷笑,道:“为公义,亦为私仇,至死方休!”

孙立也被他说的心头火大,怒目圆瞪,挺枪便刺。

栾廷玉不避不让,持铁棒接住。

两个人,就在阵前厮杀开来。

一个不念打小的情谊,一个只记往日的旧恨,只是拼命。

孙立一杆点钢枪,枪枪不离心窝处,栾廷玉一根混铁棒,棒棒要打天灵盖。

这边里暗擒竹节鞭,那壁厢自带流星锤,都是深藏杀手锏,各个引而不发,誓要人命。

烟尘里,两人战了五十余合,胜负未分。

两人对冲,只见栾廷玉缩回马鞍上,避开了夺命枪,同时手中铁棍捣出,正中孙立胯下马头。

噗嗤,鲜血喷溅,骏马哀鸣一声,扑倒在地。

好个病尉迟,临危不乱,长枪地上一柱,人从马背弹出,同时掣出竹节鞭,一鞭子打折了栾廷玉的马腿。

两人失了马匹,还是酣战不休。

明军阵中,邵俊打马到了方天定边上,道:“太子,是否鸣金,分开两人?”

方天定摇头,道:“若是不决出生死,栾将军心中一辈子不快活。”

邵俊道:“只怕栾将军有危险,于军不利。”

方天定道:“无妨,虽然未见优势,却也没落下风,且看着。”

说话间,场中变故又起。

只见孙立突然撒了长枪,欺身而进,一鞭打在栾廷玉胳膊上。

立刻,那条胳膊垂了下去。

栾廷玉急退,孙立只要见功,全然不顾同门情谊。

突然,栾廷玉撒手撇下铁棒,手从腰间一探,一把流星锤直取孙立胸口。

孙立大骇,急要退时,已经迟了,只听铛的一声,流星锤正中护心镜。

栾廷玉脚一挑,复得铁棒在手,一棒刺出,顶飞了孙立。

孙立打了几个滚,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哈哈哈~”栾廷玉拄着铁棒,仰天狂笑,如颠似狂。

笑毕,栾廷玉指着孙立,道:“我日也想,夜也念,总要打你一顿出了胸中恶气。

我知你未死,我也不杀你,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话音刚落,只见孙立爬起,刚要说话,便喷出一口鲜血来。

说不出话来,孙立倒提着钢鞭,踉踉跄跄地回归本阵去了。

宋江连忙吩咐人去接,防止栾廷玉使诈。

明军阵中,奔出一队士卒,先是捡回流星锤递还栾廷玉,扶着他上了马,两个士卒一左一右护着他归阵。

其他人各自抬了死马,喜气洋洋地回阵去了。

吴用看在眼里,低声说道:“看他等欢喜的样子,不似作伪,或许城中缺粮。”

宋江颌首不语,只是默默盘算,是否有机可乘。

他如何知道,收回两匹马,的确是出于节约的缘故,毕竟,新鲜的肉总要比咸肉好吃。

只是若以为城中缺粮,怕是宋江要等到天荒地老。

栾廷玉回阵,扈成打马而出,喝道:“宋江,你可认得我?”

宋江看了一阵,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便果断不理。

扈成骂道:“宋江,你这个无信无义之徒,我扈家庄已经纳降,你却致使李逵杀了我满门老小,你就是这样替天行道的?”

宋江打马出阵,作揖道:“原来是扈家兄长当面,有礼了。”

扈成喝道:“别惺惺作态,令人作呕!我且问你,你把我妹子藏哪去了?”

宋江避而不答,道:“铁牛杀性发作,失手杀了你全家老小,在此我给你赔罪了。”

“呸!我杀你全家,再给你赔罪,可否?”呸了一声,扈成叫道:“三娘,还不出来,莫非不认我这个兄长了么?”

话音未落,只见扈三娘满面是泪走了出来,只是哭的如梨花带雨,却说不出话来。

扈成喝道:“三娘,满门老小的血海深仇,你怎么还能认贼为兄?”

扈三娘跪倒在地,只是哭。

扈成喝道:“你往日的气概何在?如何只是哭哭啼啼?说话啊!”

扈三娘哽咽着道:“我也知道家小被杀,然而我上了梁山,又能如何?”

“好,你一人孤掌难鸣我也不怪你,今日且跟我走,明日再来报仇!”

扈三娘不动。

扈成问道:“如何不走?”

扈三娘道:“梁山上下,皆视我为胞妹,待我亲厚,如何能够背弃?”

“好好好~”扈成气急而笑,锵地拔出刀来,道:“即如此,你是官,我是贼,你来剿我便是,割了我的头,也好给宋江那厮添些功劳。”

扈三娘拜下,道:“你是兄长,你来杀我吧,也省得我这心如刀割,左右为难。”

宋江再旁劝道:“兄妹对阵,实乃人间惨剧,扈兄何不随我招安,建些功劳,得了封赏,也好再建扈家庄。”

“滚!”扈成暴躁,道:“若想我招安,且先拿了黑旋风那厮脑袋祭奠我家老小。”

“扈兄……”

“滚开~”扈成看向扈三娘,恨铁不成钢,道:“你顾念着宋江的虚情假意,却忘记了爹娘的含辛茹苦,慈爱关心,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子。”

说完,扈成举刀,作势欲劈。

扈三娘泪眼朦胧,如痴似呆,只当未见,不避不闪。

扈成高举朴刀,却怎么也劈不下去。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如何下的了手去?

踌躇间,扈成猛地一刀剁下。

宋江大骇,急要躲时,却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只听得铛的一声,扈三娘架住了刀锋。

“呵呵,你为了一个虚伪小人与我出刀,甚好,甚好!”

惨笑一声,扈成提刀,又向宋江砍去。

宋江也是郁闷,好端端的,砍我作甚?

他却不想想,若非李逵杀了扈家上下,如何能有今天这等惨剧。

好在卢俊义马快,急冲到了近前,三两下打落了扈成手中刀。

只是也没有下杀手,护着宋江退回阵内。

看着痴痴呆呆的扈三娘,扈成指指点点,却又说不出话,只得一跺脚,退回阵去了。

那边,早有母夜叉孙二娘出阵,搀着扈三娘回转大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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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 说好的单挑

经过扈家兄妹这番对峙,双方都是将无战心,兵无斗志。

恰逢太阳正中,也是闷热难耐,方天定喝道:“权且休兵,下午再战。”

于是,双方退兵,各自回城回营休息。

花荣轻伤,孙立重伤,扈三娘心伤,一连损失三个大将,宋江也是闷闷不乐。

庞万春脱力,栾廷玉骨折,扈成失魂落魄,然而方天定却不以为意,等把扈三娘擒获,扈家兄妹自可重归于好。

末时末,天气稍微凉爽了些,大军再次出城。

双方间隔五百步列下阵势,各自射住阵脚。

还未喊话,只见宋军阵中跑出一马,喝道:“江南蟊贼,欺负我家三娘,出来决一死战。”

地徽星矮脚虎王英。

这是一个渣渣。

他原是车家出身,半路见财起意,便劫了客人,结果事发被捕,后越狱逃走,到青州清风山落草。

人品之低劣,自不待言。

其实这也无所谓,梁山中多有不法之徒。

只是这货为了一个心机婊要和自家大哥火并,就太不讲道义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娶了一丈青,这不能忍。

方天定思绪未定,身后的梁红玉便打马而出,喝道:“你这矮矬穷,娶了扈家三娘这白富美尤不惜福,却伙同宋江那厮来我国搅扰,实在罪该万死!”

王英见了梁红玉,不禁色心转动,也不答话,立刻持刀打马抢上。

梁红玉也不避让,持刀接住。

斗了十余合,王英便觉得力气不济,刀法也散乱了,只是暗叫不妙。

又斗了三五合,王英觑准一个破绽,拨开梁红玉的大刀,调转马头便向本阵奔去。

梁红玉也不追赶,挂刀在鞍,取弓在手,只听的一声“着”,王英应声落马。

梁红玉赶上,复一刀结果了性命。

梁红玉牵了马匹,呸道:“你这矬子,杀了你,也好让三娘少了个牵绊。”

“贼婆娘,居然敢杀我兄弟!”

呼喝中,宋阵中又抢出两将来,直取梁红玉。

“梁山无人,欲以多欺少乎?”

呼喝中,方天定打马挡在梁红玉前,举起画戟戒备。

两将勒马,同时报名。

“我乃霹雳火秦明。”

“我乃急先锋索超!”

袁朗立功心切,径直打马出阵,喝道:“我乃明国大将袁朗,谁敢来战。”

秦明接住袁朗,就在阵前厮杀起来。

縻貹又打马而出,接住索超。

英雄战豪杰,四人分作两对,双挝对狼牙棒,开山斧对金蘸斧,招招夺魄,式式追命。

方天定护着喜气洋洋的梁红玉回归本阵,道:“后面必是勇将,你别再出阵了。”

梁红玉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反驳,低声应下。

杀了一个,已经不虚此行了,如何还能得寸进尺。

小两口说了几句话,宋军中又出来一人,喝道:“关胜在此,谁敢来战。”

看到个用刀的,石宝按耐不住心痒,喝道:“石宝在此!”

两人接住厮杀。

厮杀一开,各个心痒难耐,两阵中大将纷纷出战。

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没羽箭张清、美髯公朱仝、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十八个好汉依次出阵。

明军这边也不甘示弱,杜壆、酆泰、厉天闰,司行方,马犟,马劲,滕戣,滕戡,厉天佑,张俭,高可立,刘赟,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十八将依次接住。

好一番厮杀。

只见征尘乱起,杀气横生。

人人欲作哪吒,个个争为敬德,八十四条臂膊,如织锦穿梭;八十四对马蹄,似追风走雹。

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

烟尘遮住了身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方天定拽紧方天画戟,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上阵厮杀的yu wàng。

宋阵中,宋江喃喃道:“直不想贼军如此凶猛,这可如何进剿?”

卢俊义也是面色严肃,不知作何感想。

这四十二员猛将,都是英雄,用心相敌,不知不觉已经斗到五十合之上。

突然,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人跳出战团,向着明军阵中奔去。

仔细看,原来却是马劲落败,正在逃命。

只见他鬓角鲜血流淌,伏在鞍上不敢回头,他的身后,没羽箭张清穷追不舍。

这是吃了一记飞石。

好在不远,马劲顺利回归本阵。

张清没能竟全功,心中好不遗憾,却也无法,只能回归宋阵。

再看中间,各将已然杀的乱了。

场地本就不大,如何容得了四十大将厮杀?冲冲撞撞在所难免。

碰着挨着的,但凡不是本方人马,当头便是一下子过去。

只听得轰隆隆的马蹄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喊打喊杀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连绵不绝。

方天定担心麾下乱战吃亏,喝令鸣金。

宋阵中,宋江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他也担心折损了兄弟。

不一刻,各将分开,各归本阵。

只见场中躺着两人,两匹失主孤马盘旋不休。

仔细看,却是锦毛虎燕顺和苟正两个人。

燕顺的刀捅进了苟正的小腹,苟正的枪插在燕顺的胸口,居然是同归于尽。

不需要吩咐,有士卒急急奔出。

“太子,苟将军还有气息。”

闻言,方天定立刻命令军医抢救。

那边,燕顺也没断气,被宋兵抬了回去。

归阵一看,苟正穿的居然不是板甲。

难怪重伤。

方天定又气又怒,喝道:“传令,凡出阵者不着板甲者,夺职,削爵!”

“若是穿了板甲出阵,岂非胜之不武。”

方天定回头一看,却是縻貹在嘀嘀咕咕。

“縻貹违反军令,贬为马夫。”

縻貹知道方天定真的怒了,不敢反驳,低头应下。

若是有板甲在身,苟正怎么可能重伤。

不错,方天定给了大家一个与梁山好汉单挑的机会,然而,这只是武将的好斗心理作祟,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家装备上的优势?

他又不傻。

所以,縻貹这样的犟头,必须处罚。

众将暗笑,对縻貹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也没有去安慰他,反正他是太子亲卫营统制官,便是成了马夫,也是给方天定牵马坠镫,不丢人。

安慰了苟正两句,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你我皆为主将,可敢与我一战?”

如何敢?

就宋江那三脚猫功夫,怕是一下就送了人头。

所以,宋江避而不答,看向旁边的卢俊义。

虽然没说话,那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

“兄弟,你手段高强,都靠你了。”

不愧是一正一副好兄弟,卢俊义瞬间读懂了宋江的眼神。

卢俊义提着铁枪,打马出阵,喝道:“天下人皆知我等以义气为先,不以武艺论排序,你若是想打,我便奉陪。”

“真臭,好一股屎尿味!”方天定漫不经心的说道:“宋江流放江州时,为了躲避刑法,装疯卖傻,喝尿吃屎,你等尊他做主,难怪会沾染上如此恶臭。”

宋江闻言,气急败坏地喝道:“如何血口喷人,坏人清白!”

方天定道:“宋江,你敢用你等兄弟性命发誓,我刚刚说的可是假话?”

“我……我……我……”

我来我去,宋江终究不敢发誓。

他颇信鬼神,不敢欺心。

这下,大家都知道方天定说的是真的,看向他的目光忍不住变了。

卢俊义见方天定三言两语坏了大军气势,心知情况不好,大喝道:“婆婆妈妈,恁地啰嗦,且手上见真章。”

方天定收回注意力,笑道:“久闻卢员外河北枪棒第一的威名,正想请教。”

能够和梁山第一高手过招,方天定也是欢欣鼓舞。

不管最后鹿死谁手,做过这一场,便没辜负自己来这走一遭了。

一百一十 群殴

嗵~嗵~嗵~

战鼓震天,旌旗招展,士卒严整,将领侧目。

方天定卢俊义两人,就在两军之前,阵列中间相对而立。

“驾~”

两人同时打马加速,向着对方冲去。

待要接近,卢俊义举枪对着方天定刺去。

那枪迅若闪电,快近无形,端的难以防备。

“来的好!”方天定大喝一声,方天画戟由下挑上。

只听铛的一声,枪戟交加处,炸出一团火星来。

“这厮好大的力气!”卢俊义惊讶。

只是接这一记反击,卢俊义便隐隐感觉虎口发麻。

来不及犹豫,卢俊义一个苏秦背剑,反手刺向方天定的后背。

方天定不慌不忙,仰倒在鞍的同时,长戟横扫,直斩卢俊义脖子。

卢俊义连忙回枪阻拦。

只这两招,方天定便知道卢俊义名不虚传。

卢俊义的技巧近乎臻至化境,体力、经验,同样处于巅峰。

难怪敢称天下第一。

赞了一句“好”,方天定举戟再上。

好一场酣斗。

一个明国大太子,一只河北玉麒麟,都是豪杰,尽显本事,这个誓要扫荡昏君奸臣,那个务求力保社稷不失。

枪对戟,这只枪天下第一,那只戟海内称雄,枪锋如寒星追魂,难寻踪迹,戟尖挂双月夺魄,神鬼莫测。

两人你来我往,反反复复,斗了三十合,胜负未分。

宋江问道:“情况如何?”

他不通武艺,只见两人纠缠,却看不出谁占据了上风。

林冲回道:“卢员外略居下风。”

“那可如何是好?”宋江跌脚惊叹。

场中,方天定集中全部精神,一杆方天画戟如滚滚江水裹着卢俊义,只是强攻。

卢俊义握一杆枪以柔化刚,守的滴水不漏。

明军众将看的热血沸腾,梁红玉打马到了军鼓前,喝道:“我亲自击鼓与太子助威!”

嗵~嗵~嗵~

鼓声愈发密集高昂了起来。

方天定攻势也愈发密集,卢俊义只得集中精力全力应付。

宋阵中,吴用来到宋江旁边,道:“自古擒贼先擒王,那方天定乃是贼军太子,若是击杀当场,贼胆必丧。

趁其乱起再用兵,必可一鼓而平。”

吴用得意思,便是派人夹攻,绞杀方天定于此。

史进道:“万万不可,如此太过下作,非好汉所为。”

吴用道:“兄弟何其迂腐也?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无所不用其极。

观那泗阳城高墙坚,若是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兄弟。”

吴用看向宋江,又道:“兄长,目下卢员外落在下风,实在拖延不得,还请早下决心。”

“非我不讲信义,实是顾念兄弟安危,又是为国征讨,不得不为。”叹了一句,宋江问道:“哪位兄弟与我向前,击杀方天定这贼首,为国立一大功?”

梁山好汉沉默,无人应答。

说的再好听,也是以多欺少,实非好汉所为。

众人都是要面子的,如何能够行此龃龉之事?

见无人应答,宋江又道:“诸位兄弟,卢员外岌岌可危,尔等只在乎那等虚名,居然不顾念兄弟情义乎?”

“我等愿往!”

宋江循声看去,原来却是淮西降将柳元、潘忠、阙翥、翁飞四人。

柳元道:“蒙主将仁义,我等得以苟活,正是舍命报答的时候,我等愿意出阵助战。”

话说的漂亮,然而四人是想抢一头功。

卢俊义虽然落于下风,却未见败势,四人齐上,有十成十的把握留下方天定来。

方天定是一国太子,位高权重,意义非凡,若是获得了这桩功劳,便是后面打酱油,江南平定后一个节度使也是少不了的。

作为降将,必须要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至于虚名,其实不重要。

他等也是奉了主将军令,不讲信义的黑锅,也轮不到他们来背。

四人正要出阵,吴用拦住,道:“方天定一死,贼军必然生乱,歼灭眼前军队,正好可以趁势冲城。

且派人回营,立刻调集大军前来,随时准备总攻。”

宋江颌首,让去大营调集兵马,准备大战。

四人要等大军取齐,只能按耐心情,向场中看去。

只见卢俊义左遮右拦,头顶白气蒸腾,明显是用力太多。

再看方天定,也不轻松,面色通红,青筋虬扎。

两人已经交手超过了一百五十余合,方天定以为可以随时解决卢俊义,然而这就是一个小强,使尽手段也难以击败。

真是痛快!

不枉他任性了一回,冒着莫大风险,非要出城搦战。

一直藏在阵中的刘子羽看到宋江身后出现了四个大将,觉得有蹊跷,吩咐副将小心戒备后,打马到了前面。

杜壆回头,问道:“可有变故?”

刘子羽指向宋江,道:“那四人貌似不怀好意。”

杜壆是认得四人的,道:“莫非宋江使诈,欲要以多并少?”

刘子羽道:“不可不防,你与我小心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直娘贼!”石宝骂道:“战书言明,今日乃是大将挑战,事先又说的清楚,却不想这宋江居然如此不讲信义。”

“狗屁好汉,没来由坏了信义二字。”众将皆是义愤填膺。

想了想,刘子羽道:“縻貹、袁朗,你二人与杜壆和我,随时准备救驾。”

三人应下,各自准备。

讲真,方天定和人一对一单挑,他们并不担心。

卢俊义号称枪棒天下第一,在场的也的确没人能打得过他,然而在方天定手下,也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场中,方天定方天画戟突然慢了起来,只是变得更加诡异莫测,忽东忽西的。

你以为他是刺,却是勾,你当他要劈,却是削,真是防不胜防。

卢俊义物我两忘,眼中只有这一杆方天画戟,手中长枪也是遮拦的滴水不漏。

那边,宋江一使眼色,柳元四人心领神会,也不答话,各自猛踢马腹,埋头向着阵中冲来。

刘子羽瞧得真切,立刻催动马匹,同时喝道:“太子小心!”

得了提醒,方天定看到四将冲来,一戟击退卢俊义,不退反进,打马向着四人迎了过去。

柳元最先,挥枪便刺,方天定一戟荡开铁枪,画戟借势一扫斩向翁飞。

翁飞急挥刀来挡,却是迟了。

只听一声惨叫,翁飞大好头颅飞到了天空。

可怜满腔建功立业的心思,全部化作热血泼在了大地上。

柳元三人见方天定如此凶猛,尽皆骇然,动作不由顿了顿。

方天定如何会放过如此机会,挺戟一刺,便把潘忠刺杀于马下。

连杀两人,卢俊义已经拍马赶到,重新接住方天定。

柳元两人正想围攻,刘子羽杀到,大喝一声,刺阙翥于马下。

縻貹袁朗一左一右夹住柳元,柳元挺枪架住了縻貹的开山斧,却不妨袁朗一挝打来,连盔带头打了个稀巴烂。

方天定喝道:“你不仁,我不义,一起上,留下卢俊义!”

看到四人围来,卢俊义暗暗叫苦。

就方天定一个,已经是勉力支撑,又来四个能打的,岂不是命丧当场?

宋江自然不会看着好兄弟丧命,立刻喝令众将去救。

众将见卢俊义危急,顾不得信义,连忙打马飞出。

却是迟了,只见卢俊义架住方天定长戟,却被刘子羽一枪扫落在地。

刘子羽刚想补上一枪结果了他,只听得耳边一声暴喝,“休的伤我兄长”,原来林冲已到。

没奈何,刘子羽只能回枪挡住林冲夺命一击。

方天定架开关胜大刀,又拨开董平双枪,喝道:“撤!”

五个打十个,dǎ dǎo是能打,然而必有损伤,不值当,且等来日再说。

一百一十一 野战如攻坚

呜呜呜~城中号角响。

方天定抬头一看,只见城中鼓楼上旗帜飞舞,正在传递信号。

钱振鹏打马而来,喝道:“报太子,宋营大军出,计有五万!”

“宋江倒是打的好算盘!”方天定冷笑一声,道:“变圆阵,退至棱堡前半里接敌。

刘子羽,立刻回城,预备宋军抢城。”

“是!”刘子羽飞马出阵,回城去了。

令旗舞动中,两万人的方阵立刻变成了两个圆阵。

wài wéi是一人高的钢铁巨盾,围成了一圈,巨盾之间,狼筅密集,圈子里间,是弩砲和gong nu,蓄势待发。

靠近运河一侧的圆阵位于前方一些,远离运河的,拖后一些。

五千骑兵环绕在后,随时准备撤退或者冲杀。

宋江冲击军令还未传达完毕,明军便已经完成了变阵,开始缓缓后退。

吴用道:“主将,贼军后退,速速追击。”

宋江放眼一看,只见明军撤退速度不快,然而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分别由七千五百人人组成的圆阵,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犹如两只巨大的刺猬,给人无从下口的感觉。

按下心中骇然,宋江问道:“这是什么阵型?可有古怪?”

吴用道:“此乃圆阵,只是两者并立,并无古怪!”

宋江放下心思,喝令中军向前。

马军先动,绕了一个圈加速狂奔,想要兜住明军后路,再不济,也要留下明军马队。

只是看到宋军马队出动,明军马队早就跑远了,根本追不上。

看着缩成一团的步卒,马军头领林冲等人并不冲击,只在wài wéi游荡,连靠近射箭的打算也没有。

面对阵型严整的步兵,骑兵即使可以冲破,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而且,骑弓没有步弓强劲,对射也是骑兵吃亏,林冲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当然不会干这折本的买卖。

毕竟,现在又不是拼命的时候。

好在宋军步卒速度比明军快,半刻钟便能追上来。

看着宋军冲来,方天定颌首赞道:“果然是久惯战阵的,端的精锐!”

只见宋军行进间,一万步卒分成了三列一横的阵型,大体如同“山”字形。

两边短队直冲两个圆阵,中间长队插向缝隙处,准备切割。

后方横排迅速跟进,可以包围,也可以直接围攻。

明军退了约莫半里路,宋军已经进到两百步之内。

眼看已经退不回去,方天定也不慌忙,喝道:“竖盾墙!”

咔嚓~咔嚓~

刀盾手们放开盾牌两侧索拴,把盾牌左右相连在一起,又打开背后撑杆,撑住盾牌。

几乎是顷刻间,圆形盾墙形成。

刀盾手们又扎下马步,肩膀抵着铁盾,另一只手举起藤盾,护住头脸。

长枪手也上前来,从盾墙预留缝隙中探出长枪。

因为缝隙限制,这真的只是长枪,整枪三丈长,枪头是三尺短剑模样。

狼筅手和刀手在盾牌后,匍匐在地,跃跃欲试。

从命令下达,到刺猬竖起,不过六十息。

不枉每日累死累活的辛苦操练。

这下,哪怕是骑兵直接冲撞,也别想冲开盾阵。

要想破阵,非得冲椎不可。

然而,野战之中谁又会带着冲椎呢?

随着明军止步,宋军接近速度骤然加快。

方天定下了望车,道:“计稷,你来指挥。”

计稷没有退让,上了望车,用望远镜看去。

术业有专攻,他是远程部队统制官,从现在起到大战结束,望车都是他的了。

“东三十五度,一百步,弩砲准备!”

弩炮手们得令,调整放在江车上的弩砲,随后放上十斤重的水泥圆球。

“一百四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一十步……”计稷默默地计算着距离。

前面宋军已经进入了射程,计稷任然没有命令开火。

弩砲的威力,在于出其不意,对付密集阵型特别有效,非得等到宋军大部进入射程不可。

“射!”

令旗猛地挥下,二百个石球腾空而起,径直落入宋军阵中。

砰~砰~砰~

中者毙命,磕着重伤。

石球落地,复又弹起,同样能够打死打伤人,每个石球,多则弹起五六次,打死打伤三五人,少则弹起两三次,打死一二人。

只是一波石弹,便砸翻了五六百宋兵。

没等第一波石弹彻底停下,第二波又至。

很明显的,宋军队列被分成了前后两截。

这就是投石机的作用,破坏阵型,造成杀伤,降低对方士气,同时隔断对方冲击,使其收尾难以相连,不能形成连续冲击。

此时,后队宋兵已经在犹豫放慢了脚步,最前面的已经靠近盾墙二十步。

看着钢铁丛林,这些宋兵心里也是慌得一匹。

这他妈的又没有翅膀,如何过的去?

只是军法森严,临阵畏缩不前者死,他们也不敢停下脚步。

“gong nu手,斜上六十度,放!”

嗡~马蜂窝被捅破了,千余枝箭矢冲上天空,复又落下,立刻又是扑倒一片。

其实弓箭杀伤没这么多,毕竟重甲巨盾,对弓箭防护效果很明显,非中要害难以毙命。

只是这些都是老兵油子,知道自己头不够铁,一头撞到盾墙上凶多吉少。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地装死,反正盾牌盖着,也不用担心被射死。

宋阵中,宋江并诸将都是看的面如土色。

宋江喃喃道:“难道以后野战,我等只能当攻城打?”

众皆沉默。

都没有po jiě之法。

圆阵中,縻貹咧嘴大笑,道:“太子设计的这刺猬阵,端的犀利。”

方天定笑而不语。

这圆阵的防御效果,真的无与伦比,然而也不是没有缺陷。

“看他那阵,立起之后便无法移动,或可以床弩、投石机破之。”

宋江看了吴用一眼,却没说话。

若是有投石机,还需要这么被动?直接推上去轰他娘的啊。

只是没有。

谁野战中带那粗笨的家伙?

那边,李逵按耐不住了,叫道:“哥哥,且让我带人冲一阵。”

宋江摇头,道:“此阵凶险,实在难破,铁牛稍安勿躁。”

李逵虽然莽,却是宋江最忠心最忠心的小弟,宋江当然当然不会让他冒险。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宋兵接近了盾墙。

本来该弓箭手放箭的,可是弓箭手没能上的来,无法杀敌破阵。

盾墙颇高,又有长枪捅刺,实在难以越过。

踌躇片刻,有人俯下身子趴倒在地,想要冲下方掀翻盾牌。

只是刚爬了两步,便见一根长枪迎面刺来。

反应快的连滚带爬躲开了去,反应慢的,自然凉凉。

这是盾牌下方开了口子,专门对付伏地魔的。

看到步卒无计可施,宋江下令鸣金收兵。

呼延灼说道:“兄长,莫不如让连环马冲一阵?”

连环马便是重骑兵,肯定是能够撞开盾墙的,但是连环马数量稀少,训练不易,宋江可舍不得。

虽然恨不得方天定立刻去死,宋江也还没失去理智,果断拒绝了呼延灼请战。

“报!”一军士奔来,道:“我军后援已到,请先锋示下。”

话音刚落,又一军士打马奔来,道:“贼军援军三万出城而来,同样是圆阵,马军不能阻拦。”

都鸣金收兵了,还能怎么的?

宋江好不抑郁,恨声说道:“且收兵回营,来日准备齐全再战,必报今日之耻!”

随着宋兵退却,一场大战草草落幕。

方天定喝令圆阵原地驻守,派兵出去打扫了战场。

宋兵身上的盔甲、兵器,尽管没什么用,也是要收回的。

这是胜利者的福利,也免得宋军收回继续使用。

经过清点,击杀宋兵三千五百余,打伤五百多。

反观明军,士卒无一伤亡。

当然,这同样只是小胜一阵。

等宋军准备齐全,圆阵肯定没有这么好用了。

到时候,才是斗智斗勇的时候。

……

今天更毕,多谢大家!

一百一十二 抑郁与欢喜

“啊,痛死我了~”

“救命~”

“呃~呃~”

腥气冲天,哀嚎不断。

叶贵看着车上的重伤员,不禁冷笑道:“尔等受伤,宋江那厮不顾不管,还得劳烦爷爷给你们送回去。

也就是我家太子仁义,换我做主,非得一一捅杀了不可。”

絮絮叨叨中,叶贵领着五十余辆板车向着宋营走去。

一共收拾了三百多重伤员,都是那种很难治好,即使能治好也要修养一年几个月的那种。

方天定不想这些人白白死了,也不愿意浪费自家的药物费心费力救治,就让叶贵把这些伤员给宋江送回去。

除了浪费宋军人力物力外,还有一个原因方天定没说,那就是利用这些伤员打击宋军士气。

看到重伤员,其他士卒肯定心有戚戚,作战的时候就会顾虑重重。

自然而然的,作战意志会降低。

一次两次还不明显,十次八次下来,厌战惧战的情绪自然会蔓延。

到时候,逃兵蔓延,成堆反正,想想就美滋滋。

走不了多远,只见一彪马军拦住去路,当先一将喝问道:“来者何人?”

这是宣赞,负责晚间探哨,以防明军夜间袭营。

叶贵道:“明国仁义,不忍这些兄弟活活痛死,特意送还,许是能救几个。”

宣赞仔细一看,两个明军推着一辆板车,每个板车上放着五六个伤员。

真的是伤员,不论是伤员的伤口和神态,还是板车上滴滴答答留下的血水,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宣赞喝道:“好了,人已送到,滚吧。”

叶贵也不以为意,拱拱手领着明军折返。

白日他未出城,却也看到了宋军处处。接连吃瘪的景象,自然知道他等心里不爽。

当然,主要是他打不过宣赞,有火也不敢发。

万一被人找着由头杀了,哪怕是被打一顿,也没处说理啊。

不一刻,宣赞护着伤员进了大营,吩咐手下把伤员送去安道全处后,他自去中军大帐,要说这事。

他全然没注意到,沿途士卒看到哼哼唧唧,凄凄惨惨的伤员,都是面色悲痛。

大帐内,宋江束手而坐,长吁短叹,满面愁容。

先是李俊夜袭失败,折损两千人,张横重伤。

早间单挑,花荣中箭,孙立重伤,王英殒命身死,下午乱战,燕顺重伤,卢俊义与方天定单挑虽未受伤,却也脱了力气,不将养三五日无法上阵。

宋江叹道:“我等一百八人,天文所载,上应星曜。

当初梁山泊发愿,五台山设誓,但愿同生同死。

回京之后,谁想道先去了公孙胜,御前留了金大坚、皇甫端,蔡太师又用了萧让,王都尉又要了乐和。

今日初接一阵,便折了王英弟兄。

想起王英这人,虽然不曾立得奇功,当初青州落难之时,多亏此人襄助,方保的无恙。

却不想今日作了泉下之客,真是痛煞我也!”

吴用劝道:“生死天之分定,王英兄弟虽去,众兄弟还在,来日再战便是。

主将莫要只顾烦恼,要与国家干功,且请理论大事。”

众人都劝。

宋江打起精神,传令军士就王英停尸处,搭起祭仪,列了银钱,排下乌猪白羊。

宋江亲自祭祀奠洒,众兄弟都来拜祭。

虽无十分感情,却终究夫妻一场,扈三娘也是披麻戴孝痛哭流涕。

想起自家同胞兄长又在明军阵中,虽见面,却不得不兵戈相对,扈三娘哭的越发惨然。

众人都是惨然,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劝。

顾大嫂孙二娘怕她哭出内伤,连扶带拉,送扈三娘回房去了。

祭拜已毕,宋江愁道:“哎,贼军如此悍勇,可怎么剿灭啊!”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抑郁,且谨守营寨,督造器械,待童相大军抵达,再图进取不迟。”

宋江无计可施,只得让戴宗送信,汇报了此日战况。

不同于宋营中愁云惨淡,泗阳城中倒是欢喜无限。

蹴鞠场中,火把通明。

柳大郎站在台上,说道:“只见那玉麒麟倏地喷出一团火来,就要烧太子。

虽然事出突然,太子却不慌不忙,喝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说完,一道水剑凭空出现……”

“柳大,你这样编排太子,真的好么。”

被人打断,柳大郎也不着恼,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修辞说法,尔等可觉得不好听?”

“好是好,只是假。”

柳大郎嘿了一声,道:“怎么就假了?若非宋军不讲信义来将偷袭,太子非得斩了那玉麒麟不可,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众士卒应和一句,同时大笑。

立刻,场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宋军十五万,人多势众,梁山好汉又是颇有威名。

接战之前,众人心中都有隐忧,唯恐吃了败仗。

今日打了一场,才发现对方不过如此。

所以都是士气高涨。

医院里,方天定看到苟正把一个护士说的面红耳赤,笑问道:“怎么,看上了?”

苟正嘿嘿傻笑不答。

看苟正还能发骚,方天定放下心来。

他原来应该死于朱仝之手的,此次只是重伤,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世事偏移,方天定不敢保证麾下将领一个不死,却可以肯定,死亡数量肯定比前世少上许多。

方天定笑道:“若是看上了,等打退宋军,我便给你做媒。”

“太子恁地偏心,如何不给我说个媳妇呢。”袁朗嘟囔道。

众人都笑。

虽然有人受伤,却没人阵亡,又对宋军取得了胜利,众将心情都很好。

探视了苟正,方天定打道回府。

看到梁红玉,方天定不禁想起她白日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觉小腹下一片火热。

方天定抱起梁红玉,道:“白日厮杀的不甚爽利,且陪为夫再战三百回合。”

梁红玉直视方天定,道:“战事甚紧,太子却沉迷鱼水之欢,实非明君所为。”

方天定回视,道:“杀敌虽然重要,储君却也不能耽误啊。”

感觉到昂首挺胸的小方,梁红玉突然红了脸颊,埋头进怀,低声道:“非是不愿,实在不能,妾身那个来了。”

“啊?”方天定随即反应过来,好不抑郁。

同时不免惊叹,女人自己在流血,还能杀人,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只是无法,也不好强求,方天定悻悻道:“即如此,且安歇。”

进了闺房,不免动手动脚,占了好多便宜。

只是火焰愈加旺盛,不得排解。

没奈何,只得分房睡。

白日痛快一战,心中亢奋难消,实在睡不着,正辗转中,只见房门被推开。

灯光下,一个美人儿走了进来。

轻纱薄衣,半隐半露,含羞带怯,美艳的不可方物。

正是邵氏替方天定遴选的侍女洛樱,此时进来,目的不言而喻。

方天定正憋着一肚子火,也没假惺惺推辞,一把抱过放在床上。

以后要当皇帝的人,不需要克制寡人之疾。

不一刻,床腿响起吱吱呀呀的shēn yin。

正是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

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

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shu xiong"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欢情滋味美。

真的是大战三百回合,方才作罢。

一百一十三 损兵

呜呜呜~

望楼号角起,全城戒备。

方天定出了门,径直登上了城墙。

“报!”有传令兵来,道:“宋营中出了五万大军,分两列沿运河而来,河中有船随行。”

方天定道:“定然是去打棱堡,且与我去北墙上看!”

打马到了城北,只见曙光下烟尘滚滚,好似一条长龙,直扑向城来。

方天定喝道:“来人,给我搬把椅子,我要亲自督阵。”

不一刻,叶贵搬来桌子椅子,撑起了凉伞,又送上了酸梅汤。

方天定斜靠着椅背坐下,静静看着城外。

縻貹、袁朗、邓元觉三人,各持盾牌护持左右。

这是防备宋军骑兵突然冲城,以弓箭射击。

方天定道:“无须紧张,都坐下看,且待宋军碰个头破血流。”

望楼上,值守官计稷看着方天定的背影,叹道:“太子如此镇定,果真有雄主英姿。”

“是啊!”副官钱振鹏道:“若非太子英明至此,我国怎的如此兴盛。”

他俩却不知道,方天定虽然有示之以静的打算,还是因为不想站着。

昨夜虽然很爽,着实有些腰酸,不太能站得住。

没奈何,白日打了数百合,拿了两个人头,晚间又是数百合,得了一血,便是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了。

只是并不打紧,反正也没想今日出城挑战。

也不用担心宋军攻城,没有器械,别说上城墙,便是护城河也填不平。

当然,要是宋江不惜人命,要用尸体填壕,那也是没办法的。

讲真,宋江要是失心疯这样干,方天定必须举双手双脚欢迎。

不一刻,宋军到了棱堡前。

两边同时攻打,一边一五千万步卒,另外各有一万马兵警戒,防止城内出城支援。

水军搭起浮桥,勾通两岸,方便调度。

大军展开,宋江来到阵前,仔细观望。

只见三座棱堡三角并立,每座棱堡高六丈,中间圆形,直径约莫四丈,还有三角形凸出,共有六处。

墙体混白如一,错落有致地开着百余洞口,只是洞口紧闭,看不出端倪来。

宋江叹道:“贼军倒是有些手段,造的一手好堡。”

朱武劝道:“先锋,主不因怒兴兵,如今我军器械不全,何不等待来日。”

宋江看到堡垒坚固的模样,也有些后悔。

昨夜想到方天定的扎心言语,真是越想越气,几乎一夜未睡,天刚亮,便按捺不住焦躁,传令大军出营,非要拔了运河边的堡垒不可。

亲眼看到,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原以为区区堡垒,数万大军定然手到擒来。

谁能想到会如此坚固?

只是后悔也晚了,大军徒劳无功,对士气的伤害不下于苦战无果,对主将威信的伤害更甚。

所以,宋江只得硬着头皮道:“吾意已决,勿得再劝。

传令,但有惧敌畏战,退缩不前者,斩!”

众将得令,纷纷通传。

不一刻,十五台投石机组装完毕,和二十台床弩一起,依次摆开。

“放~”

怒吼中,十五块巨石腾空而起,直飞向棱堡。

轰~轰~轰~

巨响中,七块飞石落空,八块正中。

“善!”宋江大喜。

首次十五中八,命中率超过了一半,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喜悦未落,笑容立刻僵住。

五十斤的大石,砸落动静惊天动地,然而棱堡岿然不动。

莫说坍塌,便是大些的坑洞也不曾出现。

至于床弩,除了浪费箭矢,徒劳无功。

宋江道:“这堡如何建的?何故如此坚实?”

众莫能答。

城头上,方天定笑道:“这墙厚四尺,全是水泥钢筋浇筑,便是累死宋军,也休想砸开。”

邓元觉道:“只怕宋军筑土为山,直接填埋了。”

方天定道:“无妨,我等任务便是拖住宋军主力,为其他战场创造机会。”

筑土填埋肯定有效,然而用时太久,宋江可能会这样做,童贯肯定没这个耐心的。

说话间,只见空中飞石络绎不绝,轰隆隆炸响连绵不绝。

不一刻,碎石铺满了一地。

看到棱堡坚挺依旧,宋江顾不得思考为何不见反击,下令道:“传令对岸,原地警戒,再令前锋冲击。”

六座棱堡分居运河两岸,宋江自然也要分兵。

此刻见情况不妙,宋江便停了另一边,先打一边再说。

步卒得令,举着盾牌,扛着长梯,蜂拥向前。

一号堡内,贝应夔从瞭望孔中收回目光,喝令道:“gong nu手准备!”。

这个方天定麾下的猛将,因出城支援邓元觉,被武松一招剁了。

真正的盒饭党一个。

不过作为守堡官,又不用与人单挑,实在不用担心被人轻易干掉。

得了命令,明兵纷纷站起,取出耳塞,取弩在手,准备接战。

不一刻,宋兵进入射程。

“开窗,放箭!”

立刻有人拉起窗口前的铁板,弩手上前,从窗kou shè出箭枝。

弩是神臂弩,箭是三棱破甲重箭。

顷刻间,宋兵被射翻了三五十个。

弩手射完一箭,自把弩递向后方,有专,人接住上弦,同时递过已经张开上箭的。

一时间,箭矢如雨,连绵不绝,只把宋军射的人仰马翻。

只是宋军也是悍勇,冒着箭矢,奋勇向前。

付出五六百的伤亡后,终于到了堡下。

贝应夔对着传话铜管叫道:“一二楼枪手准备,七楼准备拍杆!”

话音刚落,宋兵已经搭起了梯子,向上爬去。

“长枪刺击!”

长枪手们立刻拉起铁板,用长枪向外刺去。

宋兵大骇,只是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持刀枪,也无法反击。

反应快的,直接跳下梯子,逃得一命,反应慢的只能挨上一枪,跌落在地。

有那还未攀爬的宋兵,立刻把长枪向窗口内捅去。

也对明军造成了杀伤。

因为视角狭隘,明军并不能全部看到外面,宋兵突然刺来,明军无法避开。

只是有板甲护身,又有头盔面甲,除非被命中脖子这等要害,否则想死也难。

不一刻,到了堡下的宋兵便死了个七七八八。

便是一个登上棱堡的都没有。

粗略估计,各堡总计杀伤了有七八百。

明军有伤亡,只是不多。

甲号堡内轻伤五人,都是被长枪刺中的,重伤八人,其中两人被宋兵gong nu所伤,当场阵亡三人。

乙丙两堡相差仿佛,阵亡只有十人。

交换比惊人。

第一波攻击徒劳无功,宋江知道不能头铁,下令暂且收兵,再做商议。

商议一阵,并无良策。

没奈何,宋江便要下令收兵回营。

“兄长且莫罢兵。”只见一将走出道。

原来却是地轴星轰天雷凌振。

这是个有本事的。

人称大宋天下第一炮手,善于制造火炮,能打十四五里远,更兼深通武艺,弓马熟娴。

得呼延灼举荐征讨梁山,放炮打的梁山上下惊恐,只能退避。

被吴用设计擒获后,同样让呼延灼苦不堪言。

若是袁朗未被拐,也当死于凌振炮下。

可惜一身造炮的本事,不得重用。

分派职使时,凌振掌管专造一应大小号炮,但大多时候只是扰敌惊敌,释放信号,基本就是个打酱油的。

凌振道:“兄弟上山,督造的许多好炮,正好用来轰击堡垒,或可破敌。”

宋江大喜,道:“有劳贤弟走一遭,若是破敌,必当首功。”

凌振拜下,道:“定不负兄长所托。”

话音未落,又走出一人,道:“凌振兄弟轰击棱堡,我愿部领步军冲击!”

原来是地恶星没面目焦廷。

自从上了梁山,焦廷并无十分功劳,眼看大军受挫,他便主动请命,好为宋江分忧。

宋江寻思没有大将统领步卒难以破敌,便应允了下来,只是吩咐两人小心。

两人领命,各去准备。

一百一十四 折将

“大炮!”

一声惊呼,方天定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仔细打量。

宋军之前,一字推出的三十架器械,可不就是大炮。

外形和后世的相差仿佛,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不过,想到宋军开炮,一炮轰塌了城门楼,差点就打死了吕师囊,可知威力不俗。

方天定指着大炮,下令道:“以后见到此物,须得小心抵挡,谨防被击杀。”

刘子羽问道:“太子,此物可有蹊跷?”

蹊跷大了去了。

事实证明,大炮面前,任凭你如何武勇,也是无用。

方天定早就安排人研制火炮了,只是时间太短,未见成果。

却不想凌振已经鼓捣出来了。

真的是吃了一大惊。

方天定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一阵,道:“炮阵之中,穿鱼鳞甲,脖子上有红巾的那个,定然是凌振无疑。”

一群人人中只有一个带盔着甲,悬挂腰刀,又不断的下达指令,定然是头目。

梁山之中,玩huo yào的头目只有一个,那便是凌振。

“传令下去,若是能击杀凌振者,封侯!生擒者,封王!”

此令一下,众将皆惊。

截止目前,明国上下可没有侯爵。

便是梁红玉的父兄,也不过是男爵,去南方刷些功劳,伯爵不难,侯爵却也够呛。

泗阳城内大多男爵,伯爵不多。

却不想方天定许下如此重赏。

刘子羽问道:“太子,何故如此重赏?”

方天定道:“火炮,必将取代gong nu,火枪,必将消灭武勇。

谁能占据枪炮之利,谁便能抢占世界,此乃历史潮流,顺者昌,逆者亡。”

众人闻言咋舌。

虽然未曾亲见,他们却也不会怀疑方天定的判断。

自从方天定凭空点出国内铁矿后,众人便不再怀疑他的预言了。

而且,作为明国第一武将,方天定肯定是最不愿意枪炮出现的。

但是,这就是历史潮流。

不说对整个国家民族负责,便是为子孙计,也要努力发展火器的。

縻貹刚被贬为马夫,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主动请缨道:“太子,莫不如让我带兵突袭一阵,或可拿的凌振。”

方天定扫了眼城下严阵以待的宋军马队,拒绝了他,只让传令兵通知堡内,伺机击杀。

梁山上下打老了仗,不会不防城内冲击,贸然出击,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活的拿不到,击杀也可以。

杀了凌振,梁山炮队无人统率,自然衰败,也就不用担心众人吃了冷炮。

造炮,自家二弟也可以,只是费些时间。

宋军阵前,凌振不断喝令推炮向前。

副将道:“将军,再向前便是二百步,恐为弩砲所伤。”

凌振喝道:“炮队闲置久矣,一直难以见功,此次实乃正名之良机,不可错过,继续向前。”

一直推进到了二百步,前出到了投石机之前,凌振才令止步。

凌振喝道:“都打起精神来,务必保证全中,以破此堡!”

这三十门炮,是炮队上下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炮弹huo yào也不多,为了确保百分百命中,只能靠近了打。

根据经验,二百步是全中的最低距离。

这还是因为棱堡宽大,若是再小一些,只怕要抵脸上才行。

大炮放好,凌振亲自检查,调整每门炮的方向和角度。

调整完毕,炮手给炮膛内填装了huo yào,塞进铁球。

“点火!”

炮手立刻把火把靠上导火索,嗤嗤声中,导火线迅速燃烧。

轰~

震天巨响中,三十颗铁球同时飞向甲字堡。

砰砰砰~棱堡立刻动摇,表面灰石飞溅。

尘埃落定,只见墙面坑坑洼洼,多有裂纹。

宋江大喜,道:“直不想凌振兄弟如此手段,只恨未能早出。”

众将见大炮威力莫测,感觉破敌有望,都是喜气洋洋。

城头上,方天定也把望远镜转向了甲堡,面色严肃。

那壁厢,凌振喝道:“十连发!”

炮手们立刻忙碌起来,清膛,降温,填药,装弹……

轰~轰~轰~

声传十里,地动山摇,山河失色。

一刻钟后,炮筒已经隐隐发红,不能再打了。

再打,膛壁点燃huo yào,就是自爆的下场。

堡垒虽然未倒,却也遍布大坑,六个角也塌了三个。

其中五丈高处,有一个盆口大的洞。

这是一发炮弹打进了射击孔钻出来的。

听到炮声停止,贝应夔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喝道:“各军归位,准备接战!”

得了命令,明兵纷纷从地下一层狂奔上来,准备杀敌。

士兵们都去地下室避震去了,只有贝应夔坚守瞭望孔。

虽然未曾受伤,可是内腑受了震荡,有些内伤。

宋江看向焦廷,道:“如此威力,便是震也震死了哪些贼人,兄弟,该你了。”

焦廷没说话,提刀向前。

泼了一阵水,给炮筒降了温,凌振喝令炮口转向乙丙两堡,掩护步卒抢甲堡。

他深知火炮威力,绝不相信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之下,还能有人存活。

虽然未曾打塌堡垒,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巨震之下,非死即伤,绝无再战之力。

轰隆隆的炮声中,焦廷喝道:“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天,冲啊!”

“冲啊!”

呐喊中,宋兵抬着梯子迅猛冲上。

大炮不止给了宋江等人信心,也给了这些小兵无穷的鼓舞。

冲锋顺利,全无反击。

只是无人注意到,硝烟之中,甲堡的一些窗口已经打开。

堡内,贝应夔道:“仔细瞄准,封侯就在今日。”

各弩炮手全神贯注,仔细调试,务求一击中的。

作为普通弩炮手,封侯的机会大概也就这么一次,如何能够错过。

“甲一准备就绪。”

“甲二准备就绪。”

……

“甲十四就绪。”

一共十四台扭力弩,并不是堡垒全部的装备,却是射击角度最好的,全部指向了凌振。

凌振一边看着焦廷带人冲击,一边喝令发炮。

贝应夔深吸一口气,压下吐血的感觉,喝道:“放。”

咻咻咻~

十四根弩箭飙射而出,直取凌振。

凌振浑然没注意到弩箭射来,副将却瞥见了,大喝一声“将军小心”,便猛地扑过去撞开了他。

只是弩箭太多,凌振肩膀、小腹同时被洞穿,人也飞了出去。

滚了几滚,凌振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再看副将,已然成了破布,脑袋都没了。

众炮手大惊,犹豫间,百余根弩箭又至,当即射死了一半。

炮手们不敢停留,慌乱抬起凌振,便向后方跑去。

便是大炮也顾不上了,活命要紧。

焦廷看到堡nèi shè出弩箭,暗叫不妙,只是已经到了堡下,难以退却。

把后背留给敌人,更蠢!

没奈何,只得喝令架梯抢上。

焦廷家传的武艺傍身,脚法轻健,三两下便上了去。

普通士卒却苦不堪言,不是死于长枪捅刺,便是死于强弓劲弩。

察觉有人登顶,贝应夔喝令放拍杆。

第七层大窗打开,从中探出两根长杆,带着条石落下。

拍杆尾部是连了铁索的条石,来回晃荡两次,所有梯子全毁。

贝应夔道:“来人,随我去捉了那将!”

能有如此身法,定然不是无名之辈,贝应夔便有了生擒的想法。

如能招降,可是大功一件。

他并不担心自己打不过那将,毕竟也是苦练了武艺的。

更何况,有一什士兵相助,又有精良甲胄,便是武艺差些也没问题。

毕竟,这又不是单挑,不需要一对一啊。

展天神得令,立刻点起自己什的人,收拾叉杆钩锁等装备,随在贝应夔身后,向上冲去。

堡顶有铁门,可供人出没,便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一百一十五 真好汉

看到焦廷失陷堡上,宋江惊怒交加,抽剑一举,喝道:“兄弟们,随我冲,勿得救回焦廷兄弟。”

喝声无比响亮,直欲划破苍穹,只是马匹未动。

吕方一把抱住宋江,道:“若要兄长冲阵,还要我等何用?”

各步军头领见状,立刻驱动大军冲锋。

堡顶上,焦廷努力冷静下来,仔细打量,以求po jiě之法。

只见上面一个斜坡形房子,是那种不知名的石头建成的,斜坡覆盖着铁板。

敲了敲,多厚不知道,三五寸总是有的。

看旁边缝隙,严丝合缝,不,是浑然一体,根本就没缝隙。

便是刀锋也别想chā jin去,当然也没法撬开。

踌躇无计间,焦廷听得咔嚓一声,连忙收刀戒备。

只见铁门突然分成两片,各自落下,一个甬道随之出现。

焦廷不知情况,不敢冒进,只是暗暗寻思,待到里面的人出来,总要杀他两个,也好回本。

突然,洞口探出一个人头来。

焦廷大喜,来不及仔细打量,大喝道:“好贼子,受死!”

喝语同时,便已上前一步,举刀剁下。

只听铛的一声,一具空盔甲落地,露出一根长杆来。

焦廷情知中计,便要抢进去厮杀。

只是迟了,另一面突然转出几个人来。

背后也有一道门,只是焦廷没来及发现,便是发现了也没用。

他一个人,如何拦得住两道门?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仔细看,只见这些人都是钢甲罩身,裹的跟个铁桶样。

这可难整了,焦廷暗暗叫苦。

这么厚的甲,一般兵器都没法破防,须得用重斧大棒之类猛砸,直接把里面的人震死。

可惜,他只拿了把朴刀,腰间还有腰刀。

贝应夔手持长刀,喝道:“来将留名,也免得到了地府做了无名鬼。”

焦廷喝道:“要杀便杀,看爷爷皱眉头一下!”

贝应夔手一挥,喝道:“杀!”

先打一打,称称斤两,若是三两下便能解决的,也不值得招揽了。

焦廷心一横,举刀便砍,只听铛的一声,朴刀只在甲胄上留下一道白印。

焦廷大惊,看到对面长刀斩来,急忙退后。

避开长刀,旁边挠钩又来,焦廷又退。

挠钩,铁叉,铁钩轮流来,焦廷一退再退,片刻便退无可退。

身后便是墙垛,无法后退。

除非跳下去。

只是心有不甘。

从上梁山起,至今已有七八年,几乎毫无寸功,就此死了,焦廷如何甘心?

堡垒前,无数宋兵齐齐冲锋,誓要打到甲堡之下,以救焦廷脱困。

只是难。

三堡一起火力全开,一波将近四百枝箭矢,三十息一波,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虽然宋军队形疏散,箭矢多有落空处,可是每波也能射翻一二百人。

只是这点功夫,地上便已经铺满了尸体。

哪些到了堡下的,不是死于刀捅枪刺,便是死于弓箭穿心。

惨不忍睹。

第七层,拍杆放下后,就没有收回来。

条石晃荡中,所有长梯尽被折断,根本就不容有人攀缘。

贝应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生擒堡顶宋将。

只是试探了几招,贝应夔就知道眼前的家伙不是无名之辈。

用刀的功夫只是平常,然而下盘稳固,脚步出色,没有许多年的打熬,根本不会有这等本事。

如果这样好本事的只是无名之辈,那梁山也太阔绰了。

堡顶上,看着宋军被成片杀死,焦廷睚眦欲裂,大喝一声,挥刀冲上,胡乱砍下。

叮咛桄榔,只是砍,根本就不防守。

开始拼命了。

拼的是自己命,宁愿死了,也不能吃擒受辱。

贝应夔沉着应对,只是护住要害,偶尔反击。

他的武艺其实不错,之所以被武松一招剁了,其实是马术问题。

都怪石敬瑭,让江南不是一般的缺马。

所以,贝应夔对付已经疯魔而漏洞百出的焦廷,完全游刃有余。

看到有机可乘,展天神绕到旁边,手中长棒猛地挥出,击中焦廷膝盖。

下手很辣,全无一丝心软。

对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好的宋军,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和已经投降的,其余皆可杀。

若非贝应夔吩咐了,他就把大棒对准脑袋去了,定然能够开个西瓜。

咔嚓,焦廷膝盖应声而断,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骨碴来。。

啊~惨叫中,焦廷跌倒在地。

却没有停止反抗,只是疯狂舞着手中朴刀,阻挡明兵接近。

不一刻,焦廷挣扎到了围墙边,靠墙站了起来。

贝应夔喝道:“放下兵器,抱头蹲地,可保无恙。”

焦廷张嘴一笑,道:“想我无名小卒,到处投人不着,江湖人称没面目,实在真的没面目。”

没面目?贝应夔心中一动,暗暗欢喜。

这是梁山一百零八将之一,真是抓到大鱼了!

只听焦廷继续说道:“偶遇铁牛哥哥,蒙其举荐上了梁山,幸被接纳,又得公明哥哥厚眼高看,给了把交椅坐。

只恨我本事微薄,不能给诸位哥哥长脸,此乃余恨啊!

但是,想让我投降,却是休想~”

话音未落,焦廷伸手撑住墙垛,猛地一跃,向着堡外跳了下去。

贝应夔大喝道:“拉住他!”

梁山诸将,对方天定是情怀,对明军上下,却是实打实的功劳。

一个梁山将领,不拘生死,保底一个男爵,如何能够放过。

只是迟了,焦廷已经落下。

也还不迟,两条钩锁同时飞出,其中一人叫道:“勾住了。”

展天神喝道:“拉他上来,想充英雄,看我怎么炮制他。”

焦廷发现腿被勾住,挣扎了两下没挣脱,高喝道:“公明哥哥,小弟无能,给你丢脸了!”

随即,抽出腰刀,对着绳索一斩,断了钩锁。

噗通,头顶着地,立刻断气。

看到焦廷落地,宋江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损吾手足,痛煞我也!”

一声惨叫后,宋江栽下马来。

幸亏旁边孔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吴用喝道:“主将有恙,不利再战,鸣金收兵!”

卢俊义脱力,在营休息,这里他的排序最高,下令收兵毫无问题。

不一刻,宋兵如潮水般退回,垂头丧气向着大营回去。

哪些投石机胡乱点火烧了,大炮砍了炮架,随便扔在地上。

凌振生死不明,谁都不在乎这东西。

毕竟,连一个堡垒都打不破,证明这玩意也没什么用。

方天定看着焦廷自断绳索,叹道:“如此壮烈,真好汉也!

传令,善待此人尸体,稍后与伤兵一并送还。”

开始就领兵冲击的,必然不是大角色,然而,其行为不负忠义之名,足称好汉。

但是,感慨有,伤感却无。

两者立场不同,注定就是对手。

战场之上,也容不得虚情假意,最多就是胜者对死者的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众将虽然觉得此将忠勇可嘉,却也没觉得不该死。

不投降,只能请你去死喽。

展天神向下看了看,发现焦廷已经不动弹了,狠狠地一拍垛口,呸道:“什么东西!”

焦廷到处投人不着,便是境遇凄惨?

起码他不用饿肚子吧?也不会为了救亲人,自卖青楼吧?

展天神都经历过。

花石纲暴虐害民,狗官贪婪酷逼,展家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

积劳成疾,娘亲撒手人寰,爹也病重不起。

为了换钱买药救家里的顶梁柱,展天神的姐姐自卖青楼,只为了五贯买药钱。

姐姐没了,十岁的展天神什么都做不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出门时那泪眼婆娑的样子,那里不止有情,也有恨,对赵宋刻骨铭心的恨。

义军来了,姐姐却没了下落。

所以投军后,他敢打敢杀,对待宋军绝不留情,就是为了胸中那口怨气。

莫说焦廷这样表现,便是再壮烈几分,他也不会眨下眼睛,只会祝愿早死早超生。

一百一十六 心理战术

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气温高升。

正午时分,更让人觉得炽热难耐。

宣赞无精打采的领着马队走在太阳下,心里只觉得郁闷无比。

早间一场大战,损失了五千兵马犹在其次,焦廷自己割断绳索,坠墙而死,真的让许多兄弟悲痛不已。

虽然和焦廷相处不多,关系不深,然而都是兄弟一场,又亲眼看的焦廷宁死不屈的场面,宣赞也是心有戚戚。

更郁闷的是,收兵以后,大家都没心情探哨,只想大醉一场。

宣赞当然也不想来。

只是探哨事关大营安危,必须有人负责,众人便让他来了。

没办法,长的太丑,众人嫌他碍眼。

梁山中丑的不少,然而骑将真的没有比宣赞丑的。

人丑不能怪社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突然,一骑折返,喝道:“报主将,敌军又送伤员来!”

不知不觉,普通宋军对明军的称呼已经由“贼军”变成了“敌军”。

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

贼军多污蔑、轻视,敌军却是势均力敌的敌人。

两日大战,宋军损兵一万,折将两名,全没占到一丝便宜,反而吃了大亏。

如此情况,宋兵如何还能高高在上?

宣赞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是道:“且带我去!”

来到前头,只见两排板车并列排开,约莫有二百余辆,每车都有两个民夫拉着。

车上,或坐或躺着五六七八个伤员。

与上次一般无二,都是重伤。

叶贵戴着遮阳斗笠,穿着短衫汗襟,腰间挂着一个水葫芦,完全看不出太子府詹事的模样。

看到宣赞,叶贵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说道:“一共一千三百七十二个伤员,都给你们送回来了。”

话未说完,便见宣赞大斧一挥,喝道:“左右,与我拿下这厮。”

尽管叶贵是送伤员回来的,拿下实乃不仁不义。

然而宣赞正在郁闷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早间焦廷阵亡,把众人郁闷的够呛。

为了抢回焦廷尸骸,众好汉又驱兵冲了一阵,只是丢下了五百多士兵,无功而返。

现在擒下叶贵,或许可以换回焦廷尸首。

在众好汉的心中,兄弟尸首不容亵渎,哪怕以后伤员不被送回来也无所谓。

其实大家也不想要,要回来没用啊。

都是重伤员,救的话,能够救回来大半,毕竟实在救不回来的都被明军埋了。

只是伤员整日痛苦哀嚎,着实影响士卒士气。

而且大多残废,救回来也只能浪费钱粮。

那些完好的,不养半年八个月的,也别想继续上战场。

所以,不如不要。

只是,不能不要。

随着宣赞探哨的马军有五百多,都看到明军送重伤员回来。

如果拒之不收,全军立刻都知道了。

到时候,士卒们不禁会想:“将官不接收重伤员,等我重伤了,会不会直接埋了?”

士气立刻低落谷底。

人心散了,还想带队伍?

所以,不得不收。

这是阳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宋江必须捏着鼻子忍了。

本来宣赞这个粗糙汉子并没想到,只是被关胜点拨后,他也懂了明军的险恶用心。

所以,他昨晚郁闷了一夜,却没想到,今天又接到了伤员,心里更加郁闷了。

看到周围骑兵围过来,推车民夫纷纷抽刀在手,准备拼命。

叶贵却不慌不忙,仰天大笑道:“原来梁山上下,都是不顾士卒生死的虚伪之辈。”

闻言,宋军马兵动作同时停下,看向宣赞。

宣赞怒目喝道:“胡说,谁不知道我梁山替天行道,最讲仁义?”

叶贵哂笑一声,道:“即如此,我等冒着烈日,不辞辛苦收拾了尔等重伤的士卒,你不感激就算了,何故还要拿我?”

“我……”宣赞语塞。

难道还能说不要重伤员,只要用你换兄弟尸体?

叶贵见宣赞语塞,哈哈大笑三声,道:“我知道你的打算,左右不过是拿我去换焦廷尸体罢了,也绝了此等伤员归家的途径,简直太可笑了。”

“胡说……”

“你敢对天发誓?”叶贵打断宣赞,问道。

宣赞看到麾下马兵的脸色都变得难看,知道事情不妙,喝道:“好了,算我考虑不周,留下兄弟们,滚吧。”

叶贵道:“莫慌,事情没说完,不太好走。”

“你……”宣赞指着叶贵,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个不善口舌的,实不知道如何回话。

不然,他丑哭自己的郡主媳妇后,不会不甜言蜜语去哄得郡主开心,而是把人活活丑死了。

叶贵道:“我家太子仁义,念你等兄弟情义,特让我传话,自己派人去领回焦廷尸体。”

说了这句,叶贵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我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埋了省事。

等到你等都被杀了,同作一坑埋了,也好全尔等聚义的情分。”

宣赞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只是不敢计较,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叶贵哂笑,道:“比宋江那厮的虚假仁义真!

是与不是,人去了自知。”

说完,叶贵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叶贵回身,补充道:“对了,记得把板车一并送回,以后还用的着。”

宣赞立刻怒气满值,只是不敢发作。

领着车队回了大营,宣赞让人送伤员去安道全处,自己前往中军大帐找宋江汇报去了。

他浑然没注意到,有几个马兵一直跟着伤员,寸步未离。

梁山大小将官也没人注意到,前往探视伤员的普通兵丁,与日俱增。

宣赞刚到中军,正好碰见了关胜和郝思文。

三人关系素来亲厚,郝思文便道:“兄弟,听说你又接着伤员回来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别说了,晦气。”宣赞摇摇头,把叶贵驱逐出脑海,道:“贼军传信,让我等着人去接焦廷兄弟遗体回来?”

关胜丹凤眼睁开,问答:“果真?”

宣赞道:“试试便知。”

郝思文道:“须得通知主将。”

于是,三人结伴前往大帐。

还未进帐,只听宋江痛哭,道:“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

只怨我这做兄长的无能,不能抢回焦廷兄弟,呜呼哀哉!”

悲痛欲绝啊。

其实未必有这么伤心,毕竟焦廷的存在感又不强。

只是死的壮烈,众军亲眼目睹,由不得宋江不悲恸欲绝。

吴用及众将劝道:“哥哥当以国家大事为念,休为弟兄之情,自伤贵体。”

宣赞进帐,转达了叶贵的传言。

宋江听了,只要亲去。

吴用劝道:“恐其用计,送还尸体是假,陷害大将是真,着一二小校去便可。”

众人都来劝说。

于是,宋江便派了两个头目,带了两百人去接。

半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

只见焦廷甲胄齐全,衣物不乱,遗容整齐干净,朴刀腰刀都在身边。

明显是仔细整理过了的。

宋江猛地扑上,哭道:“兄弟啊,你跟我东征西讨,吃的许多辛苦,未曾享的毫厘福祉,却不想今日丧命在此……”

哭声未落,又啊地一声晕倒在地。

吴用急忙安排安道全救治。

接下来,当然是大操大办焦廷的后事了。

诸多将领虽然感伤,却也不得不承认方天定办事讲究。

毕竟,能把焦廷尸体送回,可见他是对梁山好汉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立场不同,不得不分出生死。

这样想,正是方天定的打算。

送回重伤员,是对普通士卒的心理战术,善待焦廷尸体并送回,针对的是将领。

想让他们在现场上留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仇呢。

但是,如果有机会擒拿几个,今日留下的好印象,在招降的时候便能用的上。

一百一十七 点背的宣赞

“此战,我军共击杀宋军三千三百余人,俘虏二百一十八人,收拢伤员一千五百余人。

其中,击杀宋军大将没面目焦廷,重创轰天雷凌振。

另,我军打扫战场获得兵器七千余件,各式铠甲五千五百余套。

缴获大炮三十门。

我军阵亡三十二人,轻伤五十七人,重伤十一人,甲号棱堡受损较重。

以上,汇报完毕,请太子示下。”

听了邵俊的汇报,众人都是神色亢奋,齐齐拜道:“太子威武,大明威武,全取天下不远矣。”

两天,杀没了宋军一万人,自己只死亡了三四十人。

这样算下来,岂非一个月便能把宋江杀回娘胎里去?

当然,账肯定不能这算,却不妨碍大家这样想。

随便想想,真是美滋滋啊。

梁山军队可不是乌合之众,即使明军占据了守城优势,也足以自傲。

方天定道:“诸位兄弟,此战大震我明国威风,可喜可贺,传令下去,全军每人给酒三两。”

众人闻言大喜,同时拜谢。

自从进了城,便有了戒酒令,违令者斩!

所以,众人的酒虫早就要zào fǎn了。

三两虽然不多,却也可以解个馋。

众人拜谢毕,方天定说道:“诸位兄弟,仅仅两日,我等便杀伤杀死宋军一万余人,端的了得。

然而,若是杀的宋军胆肝具丧,士气全无,宋军可能转向,如何防备?”

人啊,最怕的便是没了希望。

若是发现打不破泗阳城,宋军必然调转枪口,攻向其它方向。

不论是去庐州,还是去淮河下游另寻渡口,明军都不好对付。

因为宋军骑兵占据绝对优势。

若是明军出城,只要骑兵巡游左右,伺机袭击,明军便要陷入两难的境地。

结阵行动,三五里可以,十里八里也能坚持,想走几十上百里,那真是强人所难。

等到步卒阵型不齐,便是骑兵大发神威的时候。

所以,必须想办法拖住宋军。

沉默片刻,杜壆道:“要是能够全歼或者击溃这路宋军,那就彻底完美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很难实现。

邵俊道:“太子勿忧,我有一计,定然让那宋江动弹不得。”

方天定道:“军师有何妙计,速速说来。”

邵俊道:“此计,还要着落在童阉身上。”

童阉,当然是童贯。

邵俊继续说道:“宋江名为先锋,实为主力,童阉有十万人在手,负责监督宋江,也是防备梁山上下。

童阉未知我军厉害,定然小觑我等,若是我军败上两阵,童阉定然自得意满,得意忘形。

他顾惜心腹手下,又想消弱梁山,定然督促宋江攻城。

所以,我们轻放童阉,狠打宋江,等到童阉反应过来,起码能杀的七八万梁山兵。”

“此计甚妙!”石宝夸道:“此乃利用了宋军上下不合,童阉骄矜的性格,实乃妙计!”

邵俊拱拱手,道:“都是太子教导的好。”

这滑头,拍马屁太明显了!方天定笑而不语。

若是宋军上下一心,此计自然无效。

然而,赵宋对梁山防备颇深,童贯又是小肚鸡肠的,必然记恨败于梁山的耻辱,不乘机给宋江小鞋穿才怪了。

说到底,还是宋军自己内部有缝隙,离间计才能有效。

縻貹道:“计是好计,只是要输给童阉,忒地不爽。”

袁朗道:“先笑的不算笑,笑到最后才是赢。”

众人都笑。

方天定道:“传令各堡,梁山来攻,往死里打,童贯来攻,让给他!”

“是!”众将领命。

相对于战略地位,棱堡的战术作用不值一提,该放弃的时候,方天定毫不心疼,哪怕它能够给宋军造成重大伤亡。

“报!”传令兵来,道:“报太子,宋军大队正开向东城之外。”

方天定笑道:“宋江终于知道棱堡难破了。”

笑了一句,方天定领众人登城去看。

只见大队马军列于墙下,有无数的步卒拿着铁锹,正在填沟埋坑、扒埂放水。

城东地势平坦,然而都是稻田,不把地平整了晾干,也没法进攻。

不然一脚下去,泥水没到膝盖,别说大型攻城器械,便是士卒也要累的半死才能到达城下,根本没法攻城。

看了一阵,发现宋军骑兵距离城头不过五百步,方天定心思一转,道:“昨日运回来的大炮研究透彻了没?”

庞万春道:“基本已经可以使用,只是未曾实际操练。”

方天定指向城外,道:“多好的目标,轰他几炮看看威力。”

众将都点头,想要见识见识。

方天定说火器必将横行世界,众人并不怀疑,然而却不甘心,总要亲眼看见才死心。

不一刻,十门大炮被抬到了城头。

青铜铸造炮,每门炮重千斤。

不说别的,便是这制造的价格,就不是普通人能玩的转的。

这也说明凌振真的是爱煞了dǎ pào的kuài gǎn,不然绝对攒不出三十门炮来。

炮弹乃是铸铁球,重达八斤。

虽然对付棱堡无力,其实威力不小,杀人轻而易举。

看到城头的动静,城下宋军动也未动。

在没切身体会之前,都不会相信枪炮的威力,更不会加以防备。

火炮已经摆放整齐后,方天定下令道:“除炮手外,其余人等进入堡内。”

这是担心炸膛了。

众人领命,纷纷退进堡内,或者远离了炮位。

从弩炮手转职火炮手的沈杨仔细看了城外,下令道:“目标,距离城墙八百步,偏西二十五度,宣字将旗。”

有将旗,肯定有大将。

梁山姓宣的,貌似就宣赞那么一个。

不过虽然以宣赞为目标,沈杨也没指望打中。

都是玩惯了huo yào的,稍稍研究就能知道,这玩意威力的确不错,然而准头嘛,不说也罢。

不然,凌振是疯了,打一个棱堡还要把炮推到二百步的距离。

调整俯仰角度和左右角度,对于这些精通数学的家伙,并不难。

不一刻,炮口重新调整好。

想了想,沈杨道:“一号炮位,填huo yào半斤,二至十号炮依次增加一两。”

一切都要摸索。

比如此次炮弹是五斤的,要多少huo yào,能打出去多远,都要试验。

所以,方天定才重金悬赏活捉凌振,因为这可以节约大量的试验时间和耗费。

“装填完毕!”

“点火!”

轰~轰~轰~

声音震天,吓了大家一跳。

只是一无所获。

前五号炮炮弹不及一里,打不到人,后五号的炮弹,偏的不成样子,没打到人。

沈杨也不着急,下令道:“从一斤起,依次增加一两,随意射击,记录弹着点。”

堡垒,縻貹将信将疑地问道:“太子,这玩意能打到人?”

方天定道:“再看,记得小心。”

说了两句,炮声又响。

轰隆隆~

只见一门火炮瞬间解体,无数碎片飞溅,旁边五名炮手无一幸免。

“炸膛了~”方天定转过这个念头。

幸好按照习惯,火炮附近并不堆放huo yào,没有引起殉爆。

不然要倒大霉。

刚要下令进行抢救,只听袁朗欢呼道:“好样的,正中目标。”

方天定一边下令收拾炸膛现场,一边看向城外。

只见“宣”字将旗附近,已经被犁出了一条线来。

宋军马兵惊慌失措,纷纷散开,向着远处跑去。

只是走之前,有人带着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准确的说是两截。

“该不会是丑郡马宣赞被打死了吧?”方天定暗暗寻思。

从宋兵的反应来看,定然是有大将阵亡,很有可能便是宣赞。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点太背,还真不能怪社会。

……

多谢沈杨、nnsjfxs、lp88888、愚任四位兄弟的打赏,多谢。

一百一十八 搦战不假(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早间炸了一门炮,给方天定泼了盆冷水,让他熄了跃进到火器时代的心思。

所以,吃完午饭后,他便和沈杨一起,讨论相关问题。

沈杨道:“太子,经过检查,因膛壁太薄,又有空泡,是故炸膛。”

方天定道:“那就没法用了?”

沈杨道:“可以用,只是风险太大。”

还不是没法用?总不能用炮手加大炮换不确定的收获吧!

说实话,用火炮打单人目标,就是拼运气,有没有收获全看脸。

然而,风险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天定道:“确保安全前,停止战场使用,另,送十门炮回应天,着令工部抓紧研究。”

这是长久的功夫,非短时间可以见到成效,也急不来。

好在,明军火器的研究已经开始,定然领先世界。

排队枪毙世界土著的日子,肯定能看到的。

“报~”一传令兵进来,道:“报太子,宋军大将关胜东城外搦战。”

天勇星大刀关胜,在梁山好汉中排名第五,位居马军五虎将第一位。

河东解良人,是武圣关二爷的后代,精通兵法,惯使一口青龙偃月刀。

关胜原是蒲东巡检,因梁山攻打北京,被宣赞推荐给蔡京,领兵攻打梁山以解北京之围。

呼延灼用诈降的办法引关胜兵马进入宋江的大寨,被活捉后,感念宋江义气归顺了梁山。

听到关胜来挑战,方天定自然不会避而不见。

到城头一看,只见四千马军结阵城外两里处,簇拥着一面“关”字将旗。

正是关胜。

他的身边,还有井木犴郝思文,这也是个猛将。

郝思文受关胜邀请,一同征讨梁山,又一同投了梁山,关系密切。

只是两个人就来搦战,怕是昏了头了,方天定冷笑。

关胜提着青龙偃月刀,打马来到城下,喝道:“方天定,你妄称英雄好汉,却只会暗器伤人,居然用火炮打死我兄弟宣赞,今日我必报此仇!

快快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方天定喝道:“可知火炮皆是缴获至梁山?”

关胜不理,喝道:“休的啰嗦,敢杀我兄弟,却不敢出城嘛?”

看他那表情,不似作伪。

宣赞真的被炮打死了?方天定暗暗诧异。

这么容易就打死了一个梁山好汉?太神奇了。

只能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然,也可能只是宣赞点背命歹。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开城,我要出城去走一遭,亲自会一会这大刀关胜。”

能以某样兵器为绰号,说明此人在该样兵器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基本没有对手。

方天定作为一个高手,自然见猎心喜,想要过过招。

石宝喝道:“太子何故小觑我等?不过两个宋将,如何要太子亲自出马!”

袁朗道:“如此,显得我等无能,不若跳下墙头算逑。”

话比较冲,却符合众将的心情。

大队出动,方天定领军理所应当,城下只有两将搦战,还要太子亲出?

太不矜持了。

怕不是个假太子!

再说,你个太子这也打,那也杀,难道只让这些大将喊牛牛牛?

方天定道:“即如此,各位兄弟谁愿出战?”

石宝道:“上次甚不尽兴,这次定要留下关胜人头来。”

“我愿与石宝将军走一遭。”

众将不甘人后,纷纷请战。

略略思考,方天定安排石宝为主将,历天闰、历天佑为副将,出城应战。

嗵~嗵~嗵~

战鼓齐鸣,城门洞开,石宝领了四千马军出了城。

万马队列,四将居中,各持刀枪,虎视眈眈。

石宝打马出阵,喝道:“想你等兄弟聚在水泊里,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

却不想甘心做了赵宋昏君的的爪牙,又来我国搅扰,致有损兵折将,实乃自讨死路。

我好言相劝,你快快回营,告诉那宋江速返梁山,莫在此间盘留,也好保的众人性命。

不然,王英与焦廷的鬼魂未曾走远,或许可等得尔等。”

关胜喝道:“贼子,端的牙尖嘴利,且看你的刀锋也如此锋利乎!

放马过来,杀了你,也好回去祭奠我宣赞兄弟。”

“既然寻死,也由得你!”

暴喝一声,石宝举起劈风刀,打马冲上。

关胜倒拖长刀,催马加速。

两人即将接近,关胜大喝一声,长刀抡起一个大圆环,对着石宝斩去。

“来的好!”

暴喝中,石宝双手托刀,举过头顶。

铛~火星四溅,响声震天。

间不容发时,石宝挡住了关胜的这一记绝杀,随后左手一举,右手握着刀柄一转,刀锋顺势削向关胜胸口。

关胜急忙收刀,用刀杆挑开了石宝的夺命一刀。

此时太阳半隐,天色亮堂,热气消散了不少,正是厮杀的好时候。

两个都是用刀的高手,一个要替兄弟报仇,一个要为国家建功,都是拼命。

一把劈风刀,如月穿云,难寻踪迹,一杆偃月刀,似虎如龙,莫测威力。

这壁厢,怀带永世忠义,只要刀光破贼寇,那一个,肩负万民期盼,势把锋芒劈混沌。

刀光纵横,横贯华夏十万里,锋芒毕露,斩碎赵宋君臣胆。

你来我往间,烟尘腾空,两人直杀的天昏地暗,势均力敌。

“威武~”

“威武~”

“威武~”

双方士卒纷纷摇旗呐喊,只要看自家主将的威风。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对过五十余合,不见胜败。

集中全部精气神的苦战,让两人都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青筋虬扎。

倏地,两人打马分开。

“痛快!”大喝一声,石宝拱手赞道:“果真是关二爷传人,不负先人威名。”

关胜打了个稽首,道:“你的刀法,实乃我平生仅见。”

石宝又道:“想你一身好本事,屈居赵宋,实乃埋没了。

不若转投大明,待推翻赵宋,扫了辽夏,再灭金国,也不负华夏贵胄的威名。”

关胜哈哈一笑,道:“待你等打进东京,再来与我说这话。”

“打进东京之前,先得灭了你梁山的威风!”说了一句,石宝大喝道:“看刀!”

“灭我梁山威风?想的美!”应和一句,关胜举刀迎上。

两人废话几句,稍稍喘了口气,举刀又上。

叮叮当当,两刀相交,火星不断冒出,耀花人眼。

两人招数并不花哨,不在乎劈、砍、扫、削等基础技法,然而势大力沉,变幻莫测,看的人目不暇接。

两个人的刀法,都已经返璞归真了,看似平淡,却凶险异常。

眼看天色将黑,邵俊道:“太子,梁山不讲信义,恐有奸计,是否鸣金收兵。”

看石宝痛快淋漓的样子,方天定摇头,道:“准备雷击弹,若是梁山军敢抢城,轰他娘的!

再令,杜壆、酆泰部领剩余四千骑兵,邓元觉司行方领两万步卒,随时准备出城接应。”

命令一下,各将立刻调动大军,准备接应石宝入城。

城外,郝思文看到关胜久战不胜,怕他失利,也打马出阵来抢石宝。

他打算的很明白,只要拼掉石宝,便是被说不讲信义也是划算的。

看到郝思文出得阵来,历天闰大怒,吩咐历天佑统领马军的同时,飞马而出。

石宝见郝思文来并,立刻勒转马头,向着本阵归来。

关胜和郝思文打马追赶,只要斩杀石宝于阵前。

石宝催动马匹疾奔,却没直接回归军阵,而是绕阵而走。

不知不觉中,石宝放缓了马速。

眼看关胜、郝思文两人飞快接近,石宝探手背后,握住了一直挂在腰后的流星锤。

你不仁,我不义,以多欺少,便用杀手锏讨个便宜。

……

真没想到会收到万赏,惊喜万分,加更一章,聊表谢意。

一百一十九 埋伏也真

看到关胜与郝思文两人已经追到了身后不远处,石宝猛地抽出流星锤,对着郝思文便扔了过去。

暗器突至,郝思文大惊之下立刻闪避。

迟了!

只听得铛地一声巨响,流星锤正中护心镜,郝思文翻身落马。

空中,一道鲜红的弧形血箭,绚烂异常。

郝思文挣扎了几下,没能站得起来,复又仆倒在地。

石宝勒马回身,举刀狂奔,就要斩杀郝思文于当下。

“泼贼,敢暗箭伤我兄弟!”

怒吼中,关胜提刀迎来,对着石宝砍去。

石宝挥刀接住,喝道:“以多欺少,端的无耻!你梁山好汉,就不能要点脸?”

关胜举刀劈砍,喝道:“休的废话,留下命来!”

历天闰拍马赶到,大喝:“你等招安,还不是贼性难改,受死!”

火大。

历天闰和石宝两人,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双并关胜。

石宝自不必说,武艺与关胜伯仲之间,历天闰武艺也没差在那里。

两人联手,关胜立处下风。

因为要护着郝思文,关胜想撤不能,只得奋力接战,苦苦支撑。

宋军阵中,同时飞奔出三将来。

“唐斌在此,贼将休的猖狂。”

“崔野爷爷来也!”

“文仲容在此。”

唐斌,原是蒲东军官,因为被豪强陷害而杀人潜逃,路过抱犊山时打服了崔野、文仲容,被两人奉为抱犊山寨主,后被田虎收复,只是听调不听宣。

他与关胜是结义的故友,宋江征讨田虎时,唐斌携崔野、文仲容投效,里应外合破了壶关。

只是没想到,这三人混在了关胜队伍里,而且没打旗帜,隐藏了身份,等到关胜遭遇危机才出手。

唐斌、崔野同时加入战团,和关胜三打二。

石宝二人优势不在,却也没落下的嗯。下风。

文仲容抱着郝思文上了马,回归本阵去了。

历天佑看到对方如此下作,直气的七窍冒烟,喝令道:“全军出击!”

轰隆隆~

马蹄舞动,四千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向着宋军冲去。

冲锋路线,正在五人乱斗战场上。

看到明军马队冲锋,文仲容大喝:“列阵,冲击,接应主将!”

宋军一动,也是轰隆震天。

烟尘四起,遮天蔽日,两军极速接近。

城头上,方天定喝道:“开门,大军出击!”

各将早已披挂整齐,得令立刻下城上马,引领大军出城。

既然对方不讲道义,那就别怪明军群殴了。

此次出城,非得留下关胜并四千宋军不可。

看到骑兵出了城,方天定喝道:“来人,传令重骑兵集结,随我出击!”

“是!”

縻貹,袁朗,滕戣,滕戡,张俭,张韬着甲戴盔,簇拥着方天定便要下城而去。

“且慢!”邵俊急道:“太子安危,事关国本。

目下天色已黑,混沌不明,若是宋军大军至,实难防备。

还请太子以大局为重,坐镇城中,监督各军奋战。”

方天定道:“此去只为接应诸军入城,并不离城太远,无妨。”

邵俊又道:“沙场之上,刀枪无眼,冷箭纵横,所有变故,悔之晚矣啊!”

方天定唰地拉下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道:“无妨!”

外面全身钢甲,便是脖子和关节处亦有甲片防护,眼睛之外,又有厚实的涂胶玻璃片。

除了双手十根手指要持兵器,毫无遮掩外,全身上下再无一丝破绽。

钢甲之内,还有一层藤甲,遮护要害部位,贴身还有一层皮甲,防护之时也起到减震的作用。

可以说,除非大炮轰击,不然单兵冷兵器,就没有能伤他的,床弩之类能伤,想杀却也难。

毕竟,本身就有好武艺傍身,不会干挨打不还手。

城外,五将已经分开,各自回了本阵。

骑兵开冲,便不会停,挡在路上的,都会被清除。

哪怕全身都是铁,也禁不住近万骑兵的对冲。

随着两军极速接近,轰鸣的马蹄声愈加洪亮。

突然,只听轰地一声,明宋两军前排接触了。

无数宋兵落马。

明军手中长枪长达四丈,捅到人,立刻折断成两截,骑士马上撒手换兵器。

被刺中的宋兵,在双马的作用力下,立刻落马。

万马之中落马,便是没死,也要被踏成肉泥,绝无幸免之可能。

宋军兵器短,够不到明军,顷刻之间前排六百骑士全没。

只是明军也没沾到多少便宜,在他们转换兵器的瞬间,第二排宋兵已经成功冲脸,递出了刀枪。

枪刺刀砍,棒砸斧劈,惨叫连绵不绝。

瞬时之间,明军落马三百余人。

待到两军重新分开,各自折损了千余人。

明军装备领先,而宋军的马术、技巧、经验领先,所以打了个五五开的平手之局。

平手,便是明军吃亏。

梁山马军五万,明军只有一万,明军不打出一比五的交换,都是吃亏。

脱离之后,宋军并不恋战,偏转马头便向东面跑去。

历天闰大喝道:“追杀一阵,再行撤退。”

这是建议。

石宝是主将,他在的时候,历天闰作为副将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除非如历天佑般,主将不在的时候,副将才可以独断专行。

石宝未加思索,怒喝道:“全军都有,杀!”

“杀~”

呐喊中,明军骑士纷纷踢了马腹,奋力追赶,誓要给同袍报仇。

石宝之所以决定追击,也是因为心疼马军伤亡太重。

明军成立以来,经历的战斗很是不少。

然而,单次伤亡超过一千的战斗,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所以他非常愤怒。

而且身后又有援军,马上就全部出城,根本就不用担心宋军使诈。

只是急切间很难追上。

一前一后,都是全速狂奔,宋军马还要好一些,不等到筋疲力竭的时候,别想咬到尾巴。

不知不觉,已经追出去了两里多。

此时,三千兵马已经离城三四里。

看到天已经黑透,石宝冷静下来,喝道:“全军止步,收兵回城!”

听到命令,明兵立刻勒马减速,调转马头准备回城。

刚转了一半,速度降到最低时,只听得砰地一声炮响,南边冲出一彪军马来。

清一色的骑兵。

“董平在此,贼将受死!”

大喝中,董平领着宋军不断加速。

“杀!”

呐喊中,宋兵奋勇冲锋。

石宝大喝:“立刻转向,迎敌!”

骑兵之威,全在速度和阵型。

此时明军马速已降,阵型不齐,正是最弱的时候。

敌人来的突然,阵型齐整,速度又快,对冲必然吃亏。

然而,把后背留给敌人,永远是最愚蠢的做法。

得益于平时的艰苦训练,明兵迅速完成了转向。

然而速度还未提起,宋兵已经冲到。

“杀!”

石宝历天闰历天佑并马而行,左砍右杀,很是杀了不少宋兵。

然而普通明兵却没有这等好本事,一阵过后,多有落马者。

石宝粗略一看,仍在马上者,不足一半之数。

血亏。

砰,又是一声炮响,北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

石宝惊怒交加,喝道:“兄弟们,随我突围!”

讲真,他和历家兄弟武艺高强,若是想走,趁着对方未曾合围,定然走的了。

然而骑兵全没,他们有何面目回去面见太子呢?

一百二十 层层截杀

“没羽箭张清在此,贼将受死!”

怒喝中,张清已经领着马兵冲到。

又是一阵好杀。

冲破这阵,石宝三人之后,仅余五百余骑。

人人带伤,个个挂彩。

历天闰大腿中枪,历天佑胸口板甲瘪了。便是石宝的手背上,也被割了一刀。

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石宝笑道:“兄弟们,深陷重围,实乃我之过错。”

历天闰道:“兄弟不必自责,此乃我之提议,与你无关。”

历天佑道:“说那么多作甚,拼死杀他两个,也好报了太子的恩德。”

历天闰舔了舔嘴唇,道:“不错,为太子,为大明,为天下百姓,便是死了也快活。”

石宝狞笑道:“诸位兄弟,英灵殿见!”

“英灵殿见!”众骑士高声呐喊。

那边,董平张清已经又来,关胜也领兵回头,准备围攻。

万分危急间,只听得一声大喝“杜壆在此,谁敢拦我!”

杜壆已经领着骑兵赶到。

石宝大喜,喝道:“兄弟们,随我冲过去,汇合援兵!”

“杀!”

明军高声呐喊,向着援军奔去。

刚刚合兵一处,又听得一声炮响,来路被大军拦住。

火把下,青面兽杨志喝道:“南贼,可知中吾梁山引蛇出洞之计乎?”

杜壆不理,怒喝道:“兄弟们,随我击杀宋狗,杀!”

“杀!”

明军立刻加速,直冲宋军。

看到明军一言不合就冲脸,宋军心中震惊,却也没有躲避,只是对冲。

明兵虽然悍勇,然而人少,立刻已经陷入了宋兵的包围之中。

石宝、杜壆几员大将领军左冲右突,奋勇杀敌,却禁不住宋军越杀越多,源源不断地围来。

历天闰挥枪急刺间,突然察觉一只黑影掠来,要躲时,只觉得眉角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去。

“糟了,被张清那厮暗算了。”

念头未落,果见张清打马而至,挺枪刺来。

历天闰急要挡,却慢了一拍,腹上正中一枪。

剧痛之下,历天闰撒了枪,紧抱马颈,打马狂奔随军而冲。

幸好,大军已经冲透阻碍,杀出了重围。

历天闰力竭,双手一松,吧嗒落马,滚了几滚,仆倒在地。

幸好历天闰是在阵型边上,不然定是马踏身亡的下场,便想留个全尸都难。

历天佑看到哥哥落马,心中大急,勒转马头,奔至身边一把捞起历天闰。

这略微耽误的功夫,两人已经脱离大队,落在了后方。

看到宋军接近,历天佑连忙催促马匹,只要加速。

只是厮杀了半晌,不但人累,坐骑更累。

此时,背了两个大汉,又有百余斤甲胄,马腿发软,也加不了速。

看到历家兄弟情况不妙,杜壆喝令全军减速,准备回头接应。

历天佑喝道:“勿要顾我送了骑兵兄弟们,你等先走,莫让骑兵种子断绝。”

杜壆略略犹豫,喝令道:“回城!”

明军复又加速。

看着历天佑踪影消失,石宝虎目含泪,自责不已。

若非轻敌冒进,如何会落得目下窘境,看着自家兄弟失陷而不敢回头。

只是真不能回头,

打到现在,骑兵只剩下三千五百多,送了一半还多。

若是全部留在这里,城内可就没了机动兵力。

到时候,宋军骑兵绕城走,明军便会彻底失去城外的控制权。

“贼子,留下命来!”

大喝中,董平催马冲向历天佑。

历天佑一手抱着哥哥,一手举枪迎战,如何能是董平对手,只一下,长枪落地,再一下,脖子被前后洞穿。

“嗬嗬嗬……”发出几丝意义不明的声音,历天佑兄弟同时栽落马下。

董平甩落枪上血珠,喝道:“来啊,斩下两人首级,回营请功。”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锣响,无数箭矢飞落而下。

宋军立刻被射翻一地。

踏踏踏~脚步震动大地,一个巨大圆阵缓缓从黑暗中露出身影。

明军的步卒到了。

董平不敢冲击阵型严密的步卒,连忙喝令退避。

邓元觉喝道:“来人,立刻接应历家兄弟入阵。”

随着命令,两面盾牌倏地分开,让出一个通道来。

阵内,奔出一伙护工队来。

把历天闰、历天佑放到担架上,分别由两人抬着归阵,其余人收拾了马匹兵器,紧随其后。

不需要战兵随行,敢冲阵的,先冲过箭雨再说。

随行军医一检查,历天佑已经凉了,历天闰却还有气。

石宝来不及伤感,喝道:“继续向前,接应其它兄弟。”

另一边,方天定已经绕到了宋军身后两里处,大概距离泗阳城北门五里。

远处厮杀正烈,呼号呐喊震天。

方天定喝道:“下面罩,准备冲击!”

唰,众骑士同时抹下面罩。

人露双眼,马路四蹄,全身皆铁,不留破绽。

“发信号。”方天定又令道。

咻咻咻~红黄蓝排列的烟花蹿到空中,随之炸开。

不一刻,泗阳城头,城外各个步兵圆阵同时发射照明弹到空中。

天空中立刻出现了数百个炽亮的小太阳,黑夜瞬间变白昼。

这是方亳的杰作。

以白磷、黏胶、碳粉,配上少量芒硝混合成球,可以持续燃烧三百息。

挂在微型降落伞上,和后世照明弹一般无二。

虽然视野不佳,却也能够看清旗帜人影了,足够重骑发动冲击。

方天定喝令道:“加速,冲锋!”

轰隆隆~大地振动。

明军的冷兵器时代的坦克,第一次露出了狰狞,发动了冲锋。

一队宋军马队出现在眼前,方天定长戟一挥,重甲骑士稍稍调转了方向。

虽然觉得这队明军诡异,宋兵却也没有惊惧,迎面对冲而来。

“起枪!”

一声令下,骑士们纷纷平举长枪。

距离还有三十步时,方天定喝道:“放!”

咻咻咻~

羽箭飞出,中者凉凉。

宋兵当头被射翻了三百多。

重骑兵的手弩,极难上弦,然而威力强劲,可洞穿步人甲。

宋军马兵的皮甲,毫无用处。

宋军吃了一记闷棍,却也没有退缩,仍然在冲。

甫一接触,宋军便被打懵了。

明军长枪太长,宋兵够不到,明兵却可以轻易捅到宋军。

前排明兵捅落宋兵,立刻撒手防止反震,同时换枪,减速,让行。

后排骑士稍微加速,从缝隙处越过前排,举枪复至。

行云流水,不见一丝一毫滞涩。

为了达到今日的效果,每个重甲骑士,双股都被磨破了一二十次,

一轮破阵,一千宋军几近全军覆没,仅余百十个,头也不回地打马没入了黑暗里。

杀了一阵,方天定心中痛快,喝道:“减速,继续前进。”

重骑不耐久,减速是为了保持马力。

却不能停,没速度,重骑威力立减大半。

很快,又一队宋军出现。

唐斌看着眼前的两千余明骑,喝道:“我乃宋军大将唐……”

咻~噗通,唐斌咽喉中箭,落于马下。

这个关胜的好兄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野外。

方天定把手弩插回,重新取了一把出来。

一人五根长枪,五把手弩,交替使用,直至全部用完,再换刀枪对敌。

打废了这一部,方天定并不回头看已经被踏成肉泥的唐斌,喝令大军继续向前。

整体路线,是直冲北城门去的,具体行进间,略带弧线。

这是为了增加遭遇的宋军的概率,增加杀伤。

不一刻,又有一队宋军出现。

一击而破。

连冲七阵,无人可挡。

约莫击杀宋军五千,自己仅仅落马八人。

威力骇人,成果斐然。

此时,城门就在眼前,只要冲破最后一阵,就能顺利回城。

眼前,约莫有一万五千宋军骑兵。

一杆“宋”字帅旗,周围有吕、郭、关、崔、文等诸多将旗并立。

宋江就在阵中,方天定立刻做出了判断。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诸军,随我击杀宋江!”

一百二十一 宋江的喜与气

半个时辰前,宋江领着一万马军隐没在泗阳城东北角处,心情大好。

石宝冒进追击,被诱离城外,同时带着剩下的骑兵出了城。

中计矣!

围起来,统统吃掉!宋江大喜。

看向身后的关胜,宋江说道:“全歼贼军马兵,实乃关兄弟诱敌第一功。”

关胜拱手道:“都是主将策略过人,指挥得当,实不敢居功。”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之所以到城下搦战,是因为宣赞死了,要来报仇。

当然,这只是一个幌子。

根本目的还是把明军骑兵勾到野外,再行围歼。

若非郝思文重伤,行动足称完美。

他还不知道唐斌会死,不然估计会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报~”一骑打马而来,喝道:“张清将军杀了贼将历天闰!”

宋江大喜,哈哈笑道:“好,提振我军威风,当计一大功。”

吴用笑道:“恭喜兄长,不但留下了贼军马兵,还杀了他一个大将,也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宋江冷笑道:“贼军连胜几阵,果真骄矜自满,小觑我等。

他以为城内高楼耸立,我军动静一览无余,便不能用计,又以为离城不过两三里不会有危险。

却不知我化整为零,各自潜行,设下了这重重埋伏。”

吴用又道:“只怕金将军会有危险。”

宋江道:“金将军心怀忠义,只要择机献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等也只是口头交谈,并未漏下丝毫破绽,想必不会暴露。”

话音未落,一骑飞来,道:“报,董平将军杀贼将历天佑。”

“哈哈,好,好,好!”宋江仰天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自得意满,哪有半点损兵折将的晦气。

损失再多兵马也无事,只要能够平定叛乱,将士算什么?

吴用道:“主将定的好计,大败贼军。”

宋江微微颌首,复又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贼首方天定未曾出城,不能击杀,诚为可惜啊。”

吴用道:“吃了他的马军,那贼子只能困守孤城,不能知晓内外消息,不足为虑。”

自吹自擂间,只见空中突然放出无数明光来,照的天地一片透亮。

宋江惊呼道:“不好,我军暴露,恐有变故发生。”

吴用劝道:“主将勿忧,我军实力占优,贼军便是看清也难以逃脱。”

“报~”一骑飞来,滚鞍跪地,喝道:“贼首方天定出城,亲自部领两千重甲骑兵冲击,杀了我军一队马兵。”

宋江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应答。

他已经快被方天定打出心理阴影了,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心慌。

吴用立刻拜道:“恭喜主将,贼首出城,正当留下,如此,破敌不远矣。”

宋江回过神来,喝令道:“来人,立刻传令各部阻截。

另,大军于城外两里结阵拦截,务必留下贼首方天定。

再令,营中步卒即刻赶来,再调铁索连环马。”

安排妥当,宋江率领大军,转向北门外,准备拦截方天定。

没走多远,只见一坨圆阵拦住了去路。

不错,在宋江眼里就是一坨。

又臭又硬,端的可恶。

与昨日又是不同,wài wéi是一圈厢车,以铁索连接排列,上面架着巨盾,其间长枪探出。

虽然没有巨盾相连来的严密,却也不好冲破。

宋江略做犹豫,道:“绕过去,以拦截方天定为要。”

看到宋军要离开,米泉喝道:“gong nu,放!”

咻咻咻,射翻了百十个宋兵。

虽然死的都是wài wéi小卒,却也气的宋江跳脚。

刺猬撩拨老虎,这还了得?

忍住,大事要紧!宋江努力克制,道:“留下一千马军牵制,其余随我拦截方天定!”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飞来,道:“报主将,唐斌将军截杀贼首失手阵亡。”

宋江立刻红了眼睛,喝道:“来啊,全军加速,务必留下方天定替唐斌兄弟报仇。”

其实一个唐斌无关紧要,没看到淮西四将身死,宋江提也未提么。

只是关胜就在身后,必须做出个态度来,毕竟,关胜和唐斌关系亲厚。

走不多远,又见一个明军车阵横在前路上。

车阵中,明军士卒进进出出,不断搬回伤员,牵回失主战马,捡拾遗落兵器。

看到宋军来,元兴喝道:“立刻归阵,准备接战。”

明兵立刻归阵,关上阵门。

只是宋军自己走远了。

不一刻,又是一坨明军出现。

这次不是车阵,而是巨盾刺猬阵。

看到大队宋军,司行方不惊反喜,长枪一挥,喝道:“逼上去,准备攻击!”

圆阵立刻整体动了起来,朝着宋军缓缓靠去。

五千步卒,对一万五千余骑军,毫无惧意。

也算是战场奇闻了。

给司行方勇气的,是他带着的雷击弩。

只是速度非常慢,两百步的距离,想要过来起码的一刻钟。

莫说马军,便是步卒也跑没影了。

但是没办法,结阵而行,想要保持阵型严正,必须牺牲速度。

阵型一乱,被骑兵撞开,就是一面倒的tu shā。

哪怕有雷击弹也无用。

宋江怒气填膺,骂道:“传令,全军冲……”

吴用赶紧阻止,劝道:“主将,大事为重啊。”

宋江一顿,恨声道:“待步军准备齐全,再于他等清算。”

什么时候,步卒也能主动攻击马军了?这是要上天吧。

只是这口气不能忍啊!

不能忍也得忍。

大事要紧。

“报~贼首又破一队,杀我马军五百。”

“报……贼首领重骑,杀我马军七百……”

一连串的战报,听得宋江目瞪口呆,心神俱伤。

“这重甲骑兵,莫非天兵不成,何故如此凶悍?”宋江喃喃道。

吴用道:“我军一队不过千骑,拦不住也是正常,还请主将督促大军,尽快前往。”

宋江收拾心情,催促大军加速。

刚刚到达,便感觉大地震颤。

明军重骑已到。

宋江放眼看去,只见人马都是铁甲,黑色的甲片,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手足兄弟。

再看阵型,只见两千骑分成了五排,每排前后相距两丈,两骑之间可容两人并行。

此刻,明骑速度不快,只是小跑。

然而都是高头大马,长枪大刀,铁光幽幽,气势骇人。

宋江看了一阵,没找到方天定。

外形都是一般无二的,实在难以分辨。

吕方指向明军左侧,道:“那个用方天画戟的,不是方天定?”

吕方也是用方天画戟的,对方天定多有留意,是故一眼发现。

第一排左手第三个,有一个拿着方天画戟的,不是方天定是谁。

宋江令旗一挥,喝道:“全军出击,务必留下方天定。”

“杀~”

呐喊中,各将纷纷驱军上前。

几日下来,众人也打听的明白,方天定虽未太子,作用却超过了方腊。

杀了他,平定江南便完成了一半。

所以,人人奋勇向前,要立这首功。

方天定也是气。

宋军搦战,石宝出城应战,并无问题。

但凡守城者,都不是困守城中枯等敌军来攻,出城作战提振士气军心乃是必要。

宋军败退,明军追击也无不妥。

即使不能扩大战果,左右不会超过三里路,片刻即可折返。

只是没想到宋江狡诈,居然在这两三里的距离里设下了许多埋伏。

望楼没发现,还可以说天色昏暗,目力不及,那么探哨呢?

明军探哨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

必然有内应!

“待我查出来,非得活剐了不可!”方天定暗暗发狠。

看着两军距离已经不远,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加速!”

“杀!”

明军抽刀掣枪,集体加速,准备厮杀。

一百二十二 周通亡

“放箭!”

嗡~弓弦振动,箭如蝗飞。

明军不闪不避,只把箭矢当飞蝗,全不正眼去看。

叮叮当当,箭矢落下,直接滑落,根本无法破甲。

莫说松软的骑弓,便是大黄弩、神臂弓也别想破开重骑甲胄。

就是这么刚!

看到游骑徒劳无功,宋江也不意外,只是叹道:“早知贼军重骑在此,当带钩镰枪手来的。”

钩镰枪是专门破重甲骑兵的,为了对付呼延灼的连环马,宋江设计,把金枪手徐宁拐上了梁山,训练出了这么一支队伍出来。

吴用道:“主将勿忧,且让马军兄弟缠住,步卒即刻便到。”

两句话的功夫,崔野已经领着一队马兵冲了过去。

縻貹位于中间,看到崔野奔来,大喝一声劈出开山斧。

崔野大急,立刻抵挡。

哪能拦得住?

犹在空中盘旋飞舞的脑袋,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只见明军已经杀透了这阵。

第二阵中,文仲容看到崔野阵亡,只觉得肝肠寸断,猛地一踢马腹,陡然加速。

“来的好!”

縻貹复起开山斧,只一下,斩文仲容于马下。

这两人,本来在淮西时就该死于縻貹之手。

縻貹被方天定拐了,却不想两人命该如此,还是死在了縻貹手中。

连破两阵,重骑速度略减,却仍然一往无前。

突然,泗阳城头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

轻骑已经回城了,方天定心中暗喜,喝道:“兄弟们,杀过去,回城!”

宋江已经跑的没影了,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没法寻找。

而且,冲了这么多阵,骑士还能坚持,马匹却是真的累了。

第三阵,淮西降将武顺又领三千骑兵至。

破!

武顺被袁朗一挝砸碎了脑袋,三千骑兵没了八百。

第四阵又到。

重骑身后,还有追兵,不断以gong nu射箭。

尽管射,能有一人死于gong nu之下,算我输。

怎么可能输!

宋军一波接一波,犹如滚滚江水,连绵不绝,只要把明军重骑淹没。

却是休想,明军重骑犹如逆水而行的巨舰,任你风大浪急,我自勇往直前。

不一刻,方天定只觉得眼前一空,已经杀到了城门外。

城头上,看到方天定杀出来,刘子羽放下心来。

宋军却不死心,还在衔尾追杀。

一万五千余,被两千重骑凿的只剩下一万出头,这让心高气傲的梁山好汉如何能够接受?

特别是关胜,未曾为宣赞报仇,又折了好兄弟唐斌,恨怒难挡,只要追杀到底。

看到宋军不死心,刘子羽喝道:“弩砲准备,待宋军进入gong nu射程后,同时开火。”

这是要尽可能杀伤宋军了。

只是二十息,重骑已经进了弩砲射程之内。

宋军轻骑还要快一些,又十息后紧随而至。

默默计算了片刻,刘子羽令旗挥下,喝道:“放!”

咻~咻~咻~

五百根弩箭,两千余箭矢,如雨而下。

立刻射倒宋军一片。

人仰马翻,死伤难以计数。

宋江看的目眦欲裂,连连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听到号令,宋军骑兵立刻勒马回身,远离了城头。

只是这片刻功夫,宋军便丢了三两千人马。

没能留下方天定,宋江好心塞。

只是无可奈何,又不能飞进城里去打,只好退兵。

“报~”一骑飞至,滚落在地,拜道:“周通将军中箭而亡。”

宋江闻言,大惊失色。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个兄弟?

呆了一呆,宋江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向后栽了下去。

吴用大惊,喝道:“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号令立刻下达。

正当全军回撤时,宋江醒了过来。

他双目流泪,哽咽道:“周通兄弟自从上了山,兄弟们多有欢乐,却不想今日丧命这泗阳城下,真是痛煞我也……”

地空星小霸王周通,虽然形似霸王项羽,却无项羽的一分本事。

在桃花山落草,下山打劫被李忠揍了一顿,果断让出了山寨头领。

鲁智深路过桃花山时,周通正要强娶民女,又被揍了顿,好不凄惨。

后来呼延灼征讨梁山时,周通伙同李忠盗了他的马,仍然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好可怜。

幸好,他知道认大哥求支援,最终就势上了梁山坐了把交椅。

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寨二当家,摇身一变成了天下第一大寨梁山泊的头领,真正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只是没什么功劳,实属酱油党一枚。

宋江哭哭啼啼,想要诉说些周通的功劳,只是想不到。

于是愈发觉得心塞了。

这次作战,计划堪称完美,从诱敌到包围,毫无纰漏。

却不想方天定反应太快,立刻就把大军拉出了城,导致功亏一篑,未能全歼贼军骑兵。

而且贼军反击,宋军损失也不少。

特别是重骑冲击,简直所向披靡,莫可阻挡。

宋江哭泣,众人都是凄然。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宣赞尸骨未寒,又没了周通,诸多好汉如何不伤心?

说不得,下一个凉凉的就轮到自己。

城内,过了瓮城,方天定立刻下了马。

来不及休息,立刻给坐骑解甲。

马身上湿漉漉的,冒着白气,有些马匹口角已经出现了大量白沫。

马力消耗甚巨。

不修养个三五天,这些马绝对无法再上战场。

马夫们蜂拥而来,接过马匹伺候去了。

梁红玉亲自上前,替方天定解甲。

外层板甲之上,多有坑坑洼洼处,都是被重兵器砸出来的,还有无数划痕,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刀枪。

每个骑士的甲胄上,都覆盖了一层血浆。

这都是战绩。

方天定看向邵俊,问道:“伤亡如何?”

邵俊垂首回道:“轻骑回来三千五百余,完好无损者不足三千,历天佑阵亡,历天闰重伤。

步兵救回骑士三百余,皆是重伤,收回马匹五百余。”

方天定听了,感觉好心塞。

八千人马,没了一半,可谓大败亏输。

马都没了,想补充也补充不了。

特别是损失了一个大将,让他心理滴血。

历天佑乃是骑兵统制官,上校军衔,爵位县男,属于上层将领一员。

明军起兵以来,还没有损失过如此高级别的将领呢。

重骑也不好过,虽然击杀了宋兵不下五千,自身也损失了七百多。

交换比虽然很大,却不合算。

说到底,还是宋军人多。

方天定道:“等到宋军回营,多派探哨出城搜寻马匹,尽量收回。”

邵俊应下。

骑兵失利的结果就是这样,城外一切行动,只能看人脸色。

没奈何,方天定打起精神,问道:“战果如何?”

邵俊回道:“可以确认的有,击杀宋兵一万三千余,击杀对方大将唐斌,崔野,文仲容,武顺,施俊,鲁成,以及梁山大将周通。”

“周通?”方天定疑惑,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会死在了城下。

邵俊道:“周通的确死在城外,尸体已被起获,也有将旗,生还宋兵也指认了。

根据俘虏交代,周通的任务本是wài wéi警戒,只是听说太子出城,想要立功,便尾随追到了城下,死于弩箭之下。”

方天定听了,略感安慰。

虽然战略上输了,战术上却没吃多少亏,也还不错。

想了想,方天定回首看向叶贵,道:“去,告诉宋江,让他拿四千匹马来换周通。”

叶贵笑道:“以宋江假仁假义的性子,只要把这事传的人尽皆知,他捏烂鼻子也得忍了。”

叶贵办事,方天定还是放心的,便让他负责办理。

如果换回来四千马的话,轻骑数量便可以恢复。

加上原来老兵经历苦战,都有了足够经验,战斗力还能强不少。

一百二十三 李忠授首

咔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又滚,雨点好像愈发的急切了起来。

风雨突至,一切军事行动戛然而止。

除了雨天视野不佳,行动不便外,大雨湿了弓弦,会让gong nu绵软无力。

所以这个时候,都是拆了gong nu保养的时候。

宋军营中,军兵个个唉声叹气,抱怨不休。

花和尚鲁智深站在帐篷里,看着雨帘道:“这鬼天,全是雨,端的让人不爽。”

打虎将李忠劝道:“兄长不要焦躁,天降大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若小弟烫一瓮酒,好去去湿气。”

李忠是濠州定远人,走南闯北惯了,倒不觉得这天气有甚难过的。

犹豫了片刻,鲁智深点头。

虽然军中禁酒,昨日又折了一个兄弟,实在不好饮酒。

但是这糟糕的天气,这糟糕的心情,不喝几杯实在无法排解。

能够请到鲁智深喝酒,李忠也是开心,又让人去请了九纹龙史进来。

倒不是拉帮结伙,就他那本事和地位,也没拉帮结伙的资格,他纯粹是亲近关系,保证地位罢了。

作为九纹龙史进的启蒙老师,自己本事不济,自然并未教授史进多少本事,是以恩情其实没有。

而鲁智深认为他太过悭吝,平时也不怎么理他的。

所以能请得两人喝酒,李忠着实欢喜。

喝了几杯,李忠道:“两位兄长,贼军传信,让用马匹换回周通兄弟,未知公明哥哥如何定夺。”

李忠周通同上梁山,又都是没本事的,存在感不强。

李忠也担心自己有那么一天,其实是赞同交换的,只是人轻言微,不好直说,是故询问。

“哎~”鲁智深叹气,哧溜一口干了一杯,没有回答。

史进也是一般无二,并未做大。

叶贵送来伤员,特意跑了个圈子,避开了探哨。

到了营门,数百人齐齐鼓噪,呼喊道:“太子有令,着宋江用四千匹骏马换取周通尸体,三日为限,过时不候。”

声音震天,聋子都听得到。

一下子,全军皆知。

宋江立刻坐蜡。

傻子都知道,四千匹骏马价值百万贯,更可让明军马军恢复元气,相比之下,一具尸体不值一提。

但是,这是自家结拜兄弟啊。

连自家兄弟尸骨都不管,谁还相信宋江的仁义名声?

人设立刻崩塌。

吴用道:“兄长,不若以国家公义为重,拒绝方天定那厮。”

宋江幽幽叹道:“国家公义兄弟们都理解,个人私情,兄弟们未必能看的开啊。”

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宋江想的很清楚,是以两难。

大家都注重身后名,遗体都没了,还说什么身后名?

到时候作战,必然顾虑重重。

士卒们也会想,主将连自家兄弟都不管,还能管自己?

人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咯。

所以,宋江道:“召集兄弟们,择人交换周通遗骸。”

吴用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前去通传。

不一刻,众将聚齐。

宋江一看,大多带有酒意,立刻就要发作。

只是知道自家兄弟的尿性,又知道众人心理不爽,貌似只能憋着。

目光扫到队尾,看到淮西降将郑捷同样醉眼朦胧,宋江怒喝道:“郑捷!”

郑捷一惊,酒意立刻去了八分。

知道要倒霉,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

不然一个目无尊上的罪名落下来,怕是要掉脑袋。

宋江喝道:“你目无法纪,军中饮酒,念你初犯,责打二十军棍,贬为马夫,你可服气?”

能服气才怪!又不是他一个人喝了酒的。

只是敢想不敢说,连争辩都不敢。

没看到宋江连借口都不找了么?若是激怒了,说不得就要人头落地,所以,郑捷从心地领罚去了。

打发了郑捷,宋江说去交换周通遗骸,虽然没人支持,却也没人反对,都是默认了。

宋江愈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众人如何会反对?今日反对,明日自己落于人手,换还是不换?

只是忒不爽了。

想梁山纵横天下,全无敌手,却在泗阳屡屡吃瘪。

好不容易打残了贼军马队,却又不得不给人送回马去。

昨夜一战,梁山军也损失了超过两万的马军,比方天定预计的还要多些。

待到明军骑兵恢复,梁山军骑兵优势便要大打折扣了。

更气的是,却还怨不得方天定。

昨夜刚刚杀了人家大将,让交换尸体就不错了,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所以,好不爽!

大营内,众人都是郁郁不乐,宿迁城外,却是兴高采烈。

淮阳军节度使之下,数百大小官员都在城外十里翘首以盼。

童贯来了。

哪怕雨势甚急,这些人也等的甘之如饴。

讲真,若非方腊闹的太凶,这些穷diǎo一辈子也攀不上童贯这个高富帅。

托方腊的福,大腿送上门来了,只看各人能不能抱的住。

为了给童贯留个好印象,文官都是自己掌伞,以示与民亲善,武官都是直接淋雨,以示不惧艰险。

不一刻,童贯的船到了。

其实不需要这么慢的,只是沿途迎来送往实在耽误时间。

运河上,船只连绵不绝,岸上大军连出了十余里。

禁军十万,有马军七万,步卒三万,沿途又收集了五万厢军,一共十五万大军。

童贯座船刚靠岸,众官纷纷向前,直接在泥水里拜道:“下官见过枢密相公!”

童贯对众官的态度很受用,道:“各位辛苦,且请进城说话。”

不一刻到了城外,大军就在外边安营扎寨,大小官员都去城内。

接风宴早就备下,美酒佳肴只是基础,还要歌舞助兴,金银珠宝等礼物才是重点。

童贯带来的人很多,闻焕章、刘世光、王禀等,人人都是大盘金银奉上。

当初宋江路过,只有宿迁知县给了十头猪,便打发了。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没办法,谁让宋江只是个皇城使呢,芝麻小官一个。

当官的都是人精,从皇城使的册封就可以知道,朝廷十分不待见宋江等人,如何会去巴结讨好?

不能对仕途有帮助的,这些人才懒得理会。

有那个功夫,不如狎伎去。

节度使侍丰举杯站起,道:“恩相为国辛劳,预祝相公早日凯旋,马上封王!”

童贯大喜,道:“尔等守土有方,支应大军用度有功,吾定禀报朝廷以为请功!”

众官齐齐拜下,道:“多谢相公抬举,定肝脑涂地以报。”

觥筹交错间,有虞侯进来,道:“秉恩相,宋江遣戴宗送战报来。”

这个不能不见,童贯还是很关心前线战事的,毕竟,他的个人前途,和赵宋休戚相关。

不一刻,戴宗进来,见礼后送上战报。

看到昨夜损失了四个大将,两万兵马,战果只有贼将两个,马军一万,童贯又气又急,喝问道:“宋江妄称骁勇善战,如何屡次损兵折将,却无丝毫进取?”

闻焕章道:“恩相勿急,宋江立功心切,难免行止失措,待恩相到达亲自指挥,平贼如反掌。”

童贯颌首,道:“即如此,且上报朝廷,给阵亡将士讨些封赏吧。”

一路行来,童贯对闻焕章愈发欣赏。

闻焕章本事好,情商高,童贯不喜欢也难啊。

闻焕章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出仕了。

自从被高俅摆弄了一道,他发现没有地位实在不行。

童贯,便是他仕途的踏脚石。

只要江南平定,他作为童贯的心腹,功劳必然不小,别的不说,一个知州还是有把握的。

前提是,必须平了方腊。

要平方腊,宋江当然是关键,这点闻焕章很清楚。

禁军虽然精锐,距离梁山军却远。

所以,他才三番五次替宋江遮掩辩解,不然,宋江早就被下旨申饬了,如何能有半点封赏。

……

发错了,章节名无法修改,见谅!

一百二十四 李忠授首(下)

大雨停歇,晴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但是,刚换了药的郑捷趴在床上,只觉得了无生趣。

挨了二十棒,又被贬为了马夫,真不是一般的郁闷。

只是没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原来淮西降将八个都在的时候,还能抱团取暖,相互安慰,现在就剩他一个,连个倾吐衷肠的都没有,实在憋的慌。

早知如此,还不如战死了事,也好过受这一肚皮的鸟气。

郁闷间,心腹高飞端碗进来,满面怒容。

不等郑捷发问,高飞把碗递来,道:“兄长,这便是我等饭食。”

郑捷一看,直气炸了肺。

一碗泛黄的杂粮米饭,里面沙粒泥土清晰可见,上面只有一根发霉的咸菜。

这是民夫吃的。

但凡敢给正兵吃这玩意的,早都掉了脑袋。

马夫事关全军马匹安危,地位比一般的正兵还要高些,吃食自然不差。

给这样的饭,就是红果果的欺辱。

高飞道:“我去理论,他等说我等二姓家奴,只配与泥腿子一起吃!”

“岂有此理!”郑捷大怒。

只是没办法,就二十来个人,能怎么办?

闹将起来,宋江最多呵斥后勤官一顿,却肯定记恨自己闹事。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降将,后勤官却是梁山好汉李应带来的老人。

“兄长!”高飞放低声音,道:“不若,我们去南边?我知道城里有许多淮西去的将军,也许有将军旧识?”

郑捷闻言,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倒是不担心心腹被人收买了故意使诈,他对自己收买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想了片刻,郑捷道:“且去把兄弟们都叫来,仔细商议。”

他心动了。

树挪死,人挪活,宋江不给活路,自然可以换一家。

而且,明国里先有杜壆縻貹等人,都有重用,后有李助等人,同样地位不低。

虽然不熟,却也认识,自己去了,哪怕不被重用,也不会有这么多闲气。

不一刻,二十五人聚齐。

路上,高飞已经试探了,都是受够了闲气的,皆同意投奔大明。

郑捷道:“空手而去,定然见疑,须得纳些投名状才好。”

最好是斩了宋江狗头,其次是梁山好汉的头。

只是不可能,就这二十来只大小猫,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被人欺凌至此了。

高飞道:“天色放晴,下午定然出营放马,我等也去,夺得他三五千的马匹献给明军,定然被重用。”

郑捷大喜,复又忧愁,道:“我等人少,怕是带不走许多马匹。”

另一个心腹邹宇道:“将军勿忧,马匹从群,我等带走头马,余者自然跟随,此事包在我身上。”

商议妥当,众人也不嫌弃饭食低劣,草草填了肚皮。

下午,二十多人各藏短兵利刃在身,出营放马。

马夫不算多,算上他们也只有四十个,将管着三千匹各色战马。

虽然没了皇甫端,这些马也是膘肥体壮,十分强健。

都是上好的军马。

胸中欢喜,也不觉得背上痛了,郑捷示意手下准备。

刚要动手,只见远处走来两人。

原来却是打虎将李忠带着一个手下来了。

郑捷知道李忠本事,赶忙上前见礼,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李忠打量着马群,并未搭理。

区区降将,李爷实在懒得搭理。

郑捷吃了轻视,怒从心起,只觉得恨意滔天。

给心腹们打了个手势,郑捷走到李忠身后,谄笑道:“李将军,可有小的能够效劳的?”

李忠头也不回,道:“替我挑两匹白马,祭奠我兄弟用。”

原来,上午时分,宋江已经换回了周通遗骸,正要祭奠。

想到平时交情,李忠便寻思着宰两匹白马同葬,也好免得周通地府徒步辛苦。

“你等死了,风光无限,我等死了,看也不看,都是爹生娘养的,为何如此不平!”

梁山人死了,风光大葬,淮西降将死了,草草埋了,郑捷越想越气。

又想到都是喝酒,自己挨了军棒,被贬为马夫,梁山众人却连一句呵斥都没有,更是气愤。

见李忠只顾看马,郑捷恶向胆边生,生出一个念头来。

只见郑捷不动声色靠近两步,趁李忠不备,猛地掏出刀子捅进了李忠后腰里。

一刀如何能够?拔刀复捅,一连捅了七八刀才罢手。

再看李忠,眼睛睁的滚圆,嘴巴微张,身体微微抽搐,早断气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人见人欺的淮西降将,居然会突然暴起,一下夺了自家性命。

那手下见此大骇,想要跑,却腿软,郑捷赶过去一步杀了。

“杀!”

一声大喝,高飞等人同时发作起来,把那些马夫全杀了,一个没留。

郑捷舔了舔嘴唇,一刀砍下李忠脑袋,挂在腰间,喝道:“兄弟们,走!”

“走!”

众人各自上马,收拢了马群,一起向东北方狂奔而去。

这不是迷路,而是郑捷颇有计谋,知道直接向南必被拦截,是以要绕个圈子,从南城进门才安全。

只可怜打虎将李忠,走南闯北的,好不容易在梁山享受了些威风,却随着宋江招安,在此丢了性命。

泗阳城中,校场之上。

中间一口上好的楠木金丝棺材,颇为奢华,其它数千口棺材,环绕周围。

每口棺材下方都堆了许多木材。

这是历天佑并阵亡将士。

邓元觉领着十多人,嗯嗯呀呀的念着经。

超度之后,即刻火化。

天气炎热,难以停尸,又难以运回,同时为了防止产生瘟疫,只得火化后,把骨灰骨殖带回英灵殿祭奠。

好在教育日久,士卒对火化并不抗拒。

突然,两个护工抬着历天闰来了。

方天定急忙迎上,问道:“你重伤刚醒,安心修养便是。”

历天闰道:“未醒便罢,醒了不能不来,天佑为了救我而亡,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要送一程。”

方天定道:“天佑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明国上下,都不会忘记他的功绩。”

历天闰道:“太子无须忧虑,我自会杀了那贼将董平,以告慰天佑在天之灵。”

说了几句,邓元觉已经念完了经。

方天定拍了拍历天闰肩膀,转身走到阵亡将士前,鞠躬上香。

各将都在,依次上香。

全军不需执勤的,都来凭吊,特别是马军兄弟,一个不缺。

并无强求,皆是自愿。

历天佑虽然是为了救自家兄长遇难,但是他亲自拒绝了杜壆了回援,只为了保存骑兵火种。

大家都是感念他的义气和奉公精神,来送最后一程。

其他兄弟也是好样的,没有一个贪生怕死,实乃英雄。

各自上香完毕,方天定道:“历天佑兄弟为保卫大明,推翻赵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足可含笑九泉。

在此,我宣布,追封历天佑为平宋将军,泗阳侯!”

哗~全军骚动。

明国第一个侯爵,产生了。

尽管只是追封,也不承袭,众人还是羡慕。

等到进入英灵殿,这便是无上的荣光,定然留名青史。

“再,通令全军,梁山双枪将董平杀我大将,不在优待之列,必击杀以为历天佑兄弟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众士卒纷纷呼喝,声嘶力竭。

呼喝停歇,方天定喝令道:“来啊,带罪人金节!”

诸军惊诧中,金节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

“冤枉啊。”金节大叫,道:“太子殿下,何故拿我?”

他自忖做事隐秘,并无暴露,是故辩解,想要逃脱。

只是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的事情,迟早有暴露的时候。

一百二十五 二五仔

见到自己心腹金节被五花大绑,钱振鹏大惊,跪拜道:“太子容禀,这金节自清溪起,便随我左右,虽无十分功劳,却也兢兢业业。

如今突然被拿下,还请太子详说罪行,否则军心难服。”

那边,金节高声叫道:“太子殿下,痛失大将,我等皆哀,你却不能胡乱罪人啊!”

方天定冷笑道:“金节,我很疑惑,目下我**威鼎盛,连挫宋军于城下,你如何还与宋江传递消息?”

金节闻言,心内大惊,却不动声色,只是叫屈,道:“太子何出此言,自古就高不就低,我也是统制官,男爵,便是投效赵宋,又能得了多少好处?”

“死鸭子嘴硬!”方天定冷笑一句,道:“也罢,今日便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叶贵出列,捧着一个盘子放在了钱振鹏面前。

在清溪县时,钱振鹏便为方腊通传消息,又配合夺了县城,其后也多走功劳。

在明军起事之初,作用十分明显。

金节曾是他的手下,必须顾念他的感情,打消他的犹疑,免得伤了情分。

钱振鹏看了盘里文件,大惊!

都是手绘的城外暗哨分布图,十分详细,无一处遗漏。

这是全军最高机密之一,莫说私人收藏,便是知道全部详细的也不多。

从字迹上看,就是金节写就,无可抵赖。

金节藏了这份文件,其意不言自明。

叶贵道:“这是我从金节屋中搜出来的,藏的颇为隐秘,居然埋在了床腿下。

只是这厮却忘记了,我等打大户时练出来的本事。”

方天定问道:“金节,可能解释来历。”

金节辩解道:“小人怕其中有疏漏,恰好得知,便画出来研究了。”

“恰好?研究?”方天定怒极而笑。

“太子息怒,我有罪,我认罚!”上官义快步出列,跪倒在地,道:“上次太子赏酒,我没喝够,恰逢金节邀请,我便去了。

因为贪杯,致使机密失陷,实在罪该万死。”

上官义是随李助来的,因为写的一笔好字,被方天定调去掌管机密文书。

这个职位不高,然而十分紧要,非心腹不可。

上官义得了职使,也是欢喜,一直兢兢业业。

然而被金节灌醉,把城外暗哨布置全部泄露了。

他原以为,都是自家兄弟,说了也无所谓,便没有向上说明。

却不想金节居然别有用心,做下了好大事情,直让他懊恼不已。

金节听了,只是磕头,道:“太子,小人真的没有二心,只是研究啊。”

“研究的好啊!”方天定冷笑,道:“你研究了一遍,城外五十暗哨无一幸免,致使宋军大队成功偷渡,殁了我一半马军,一个统制官。”

“来人,带俘虏,告诉大家金节是怎么通敌的!”

随着话音,又有一人被带来。

从服饰上看,是宋军俘虏。

这人跪下,道:“小人乃梁山吕方亲卫,专职护卫宋江左右。

昨天早间,宋江出营巡视,正逢着金节带人巡哨而至。

双方混战一场后,杀了三十个明军兄弟。

期间,金节只是看着明兵厮杀,并未动手,待明兵死绝,他主动跪地,言要投效,说了城外哨位。”

方天定道:“金节,你还有何可说的?”

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辩驳?金节只得沉默不语。

方天定道:“按照规定,出城探哨不出三里,以免损伤,你却跑到了宋营边上,巴巴地送货上门,也是好本事。”

钱振鹏大怒,喝道:“姓金的,明国待你不薄,你居然吃里扒外!”

金节冷笑,道:“贼就是贼,有什么好说的。”

钱振鹏气的跳脚,立刻拔刀出来,就要剁了金节。

方天定让人拦住,道:“金节里通外敌,泄露机密,致使城外暗哨尽殁,让宋江大军顺利潜伏城下,埋伏了我军。”

城中虽然有望楼和望远镜,城外动静可以一览无余。

然而,城外有树林、沟渠、山丘,都是视野盲区,而且天黑之时,也看不清宋军动静。

所以,城外于紧要处设立暗哨,以为监视。

虽然不是毫无缝隙,小股部队也会被遗漏,但是大队人马,绝对不会被漏过。

若是暗哨无损,宋江想潜伏到城外三里埋伏,一道烟花传信便能让他暴露。

也就不会有马军损失,历天佑阵亡了。

“罪不容赦,判处剐刑,立刻执行,以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太子英明。”众人拜下。

立刻有刽子手拖着金节上了剐台。

金节倒也硬气,任凭血流肉飞,只是一声不吭。

方天定实在不明白这人的想法。

原轨迹中,金节便投降了宋军。

只是那个时候方腊颓势已显,败亡不远,不管是为了身家性命,还是荣华富贵,都可以解释的通。

现下却是明军占优啊,虽然胜负未分,却也前途可期,你去投效即将落败的,图什么?

刮台上,金节终于说话了。

“想我自幼起,我父便教育我要心怀忠义,报效朝廷,一直不敢或忘。

只恨宋江无能,未曾留下太子,我又不听劝留在宋营,坚持配合破城,致有今日之祸……”

话未说完,刽子手一把扯住他的舌头,割了。

懒得听他废话。

方天定却感概不已。

这是一个赵宋的脑残粉,只要做那忠义之士,实在没道理可说。

方天定看向上官义,道:“上官义,你贪杯醉酒,致使机密失陷,念你无心,刑一百鞭,剥去官职爵位,贬为马夫,罚三功,你可服?”

上官义跪拜,道:“心服口服,甘愿受罚。”

说完,他朝阵亡将士棺椁磕了三个响头,自去领罚。

对他来说,能留一命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毕竟,机密泄于他手。

金节被剐的血肉横飞间,一明兵快步奔来,道:“报太子,南门外有宋将郑捷,携李忠人头与两千马匹至,言要投效。”

方天定惊讶,立刻领人去城墙看。

二十人,两千余马匹,远处有宋兵盘桓观望,只是顾忌城头gong nu,不敢靠近。

杜壆等人也认识郑捷,身份可以确认。

看到的确是二十一人,方天定喝令开城,让他进来。

不一刻,郑捷被人领上了城头。

郑捷跪倒拜下,捧着李忠人头,道:“罪将郑捷,感念明国威武,特地来投。

今杀的贼将李忠在此,请太子检查。”

自有人接过人头核实去了。

方天定扶起郑捷,道:“将军迷途知返,实乃可喜可贺,起来说话。”

听郑捷说了在宋营的遭遇和反应,方天定只能感叹,都是自己作死。

宋江被打的乱了心智,连表面仁义都做不好,致有李忠的杀身之祸。

但也正常,淮西八将都是穷途末路投降的,又没有功劳,自然被轻视。

只是郑捷杀了李忠来投,必须厚待。

自家的二五仔发现一个杀一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有,别人家的二五仔嘛,那必须越多越好。

最好,有人剁了宋江狗头来投,那才好呢。

所谓千金市马,必须树立起一个典型和榜样,以后才好让宋军来投。

不一刻,俘虏辨识完毕,确是打虎将李忠无疑。

方天定大喜,当即封了郑捷一个杀虎将军军衔,职使另行安排,又赐了金银与美酒,让杜壆等人好生招待。

虽然没有职使,郑捷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可是知道明军之中将军稀少,便是一个杂号将军,也很珍贵。

在宋江手下混了一回,他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一点点尊重,那就足够了。

一百二十六 史进离营

火焰滔天,浓烟滚滚。

一股焦臭味随着烟灰,蔓延全城。

看着同袍兄弟消失在火焰中,人人悲切,个个心伤。

火场前,放着金节和李忠的脑袋,与三牲并列,作为祭品。

金节是罪人,以其脑袋为祭,实乃理所应当。

李忠也吃了这一遭,只能算无妄之灾。

没办法,谁让他赶上了呢。

火势汹汹中,突然听到望楼号角声。

这是有宋军来到城下,只是不多,约莫两千之数。

一传令兵急急奔来,道:“报太子,梁山九纹龙史进,领兵两千至东城门外,城下搦战。”

方天定瞄了眼李忠怒目圆睁的脑袋,心中了然。

只是不知道史进是来报仇,还是来讨要人头的。

“待兄弟们骨殖收拾了,把李忠还回去。”

吩咐一句,方天定点了縻貹袁朗,就要出城。

邵俊劝道:“太子,梁山大将又来,恐有奸计,前车之鉴不远,不可不防啊。”

方天定回道:“无妨,出城非为斗将,有话要说。”

吃了一次亏,方天定如何会不防备,哪怕出去斗将,也绝对不会出城一里。

一里边缘,是弩砲遮掩的极限,宋江敢让人包抄,弩砲就能把他打哭。

不一刻,方天定领着一千步卒出了城。

堂堂一国太子出城迎战,只有一千步卒压阵,着实寒酸。

却是没法,马兵都在休整,不经修养,轻易不好调动。

来到城门外五十步外列阵,方天定放眼看去。

只见宋兵全军白服,前头史进甲外挂白,金盔裹了白布,都是祭奠亲人的模样。

史进不顾城头gong nu暗箭,提着三尖两刃刀打马来到近前,喝道:“方天定,还我师父头颅来,再交出郑捷那厮,今日之事便休。”

哪有这样求人的?还是那个义气少年啊,方天定暗叹。

后边,縻貹却按耐不住,暴喝道:“量你等一伙,是梁山泊草寇,不知天时,却不思图王霸业,倒去降无道昏君,要来和俺大国相并。

首日死了王英,接着死了焦廷,复后死了宣赞、周通、李忠,实乃尔等气数已尽。

尔等不思退路,还来搅扰,是嫌命太长么?”

史进听了大怒,骂道:“反贼听着,汝等助一匹夫谋反,损害生灵,人神共怒!

天兵临境,不知悔改,还敢来与我拒敌!

虽则胜了几阵,也别猖狂得意,我军兵强马壮,后援不断。

若不早降,迟早把你这贼徒诛尽杀绝!”

縻貹冷笑,道:“且来交手,我今直杀的你片甲不回才罢!”

史进毫无惧色,提刀直冲縻貹,就要火并。

正合縻貹这战争狂徒心意。

两人就在城下,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一个死了师父,一个没了兄弟,心理都很不爽,都要发泄,下手绝不容情。

返返复复中,两人打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倏地,史进拨开开山斧,避开几步,喝道:“且住手,相斗来日再说,今日先把我师父头颅还了,好让他全尸下葬。”

方天定打马向前,笑问道:“未知你要的那个师父。”

史进只当调戏,喝道:“你却说的胡话,难道我还有几个师父。”

方天定道:“李忠是你开手师父,算是一个,王进教了你一身好功夫,算是第二个。”

史进大惊失色,问道:“你可知道我师父王教头下落?”

方天定笑而不语。

犹豫了片刻,史进滚落下马,拜道:“还请告知我师父下落。”

方天定道:“离了史家庄后,王教头前往延安府投军,只是被高俅派人擒拿,流放去了沙门岛。

向日我军攻陷沙门岛,恰巧救了王教头。

只因饱受折磨,双腿尽废,已经使不得刀枪棍棒了。

目下他在应天府中,为我军校武艺教谕,此事非为机密,你自可派人打听。”

史进站起,道:“我自去打听,若是尔等真的救了我师父,我便不再与你为敌,若违此誓,犹如此刀。”

只见史进锵地抽出腰刀,双手一掰,一把钢刀应声断成两截。

“好男子,恩怨分明,我喜欢!”夸了一句,方天定又道:“不若你转投我国,即便不与梁山交锋,也可以承欢王教头膝下,奉养天年。”

史进拱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尽快送还我师头颅,好让我全了这场恩义。”

留下一声告辞,史进打马返回去了。

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忙忙。

方天定看着史进的背影,久久不语。

作为梁山一百零八将中第一个出场的,史进为人豪爽讲义气,的确是一条好汉子。

他擒了陈达,却为朱武、杨春义气感动,释放了陈达并结交一场。

因为一个素未平生的弱女子,他能孤生刺杀一郡太守,实在急公好义。

如此好汉,方天定自然想招揽。

只是不可能。

史进这样的人,哪怕擒获也不可能投降,再反过来与梁山为敌的。

所以,只能用情感化。

救了王进,让这成为了可能。

方天定估计,史进可能会亲自去找王进,到时候,梁山又少了一个大将。

不费吹灰之力,着实快意。

只是宋江又要哭了。

所以,方天定下令,立刻送回李忠头颅。

李忠下葬之时,便是史进离开之时,当然越快越好。

史进回营路上,正遇着朱武、杨春、陈达三人来接应。

看到史进安然无恙,朱武不禁埋怨道:“兄长太过急躁,若是明军使诈围攻,恐有不测。”

史进摇头不语。

回了营不久,明军送回李忠人头,宋江立刻安排下葬。

想起旧日情谊,史进泪撒黑土,悲伤难挡。

祭奠完毕,天色已经黑透,众人要回营。

史进径直拜倒在宋江前面,道:“好教兄长得知,我已打听的我师父消息,要去寻找。”

宋江问道:“可是王教头的消息?”

史进点头。

众人都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得偿所愿,纷纷道贺。

史进拜道:“好教各位兄弟知晓,此去,我便不回了。”

宋江闻言大惊,问道:“贤弟何故如此。”

史进道:“我师父被高俅那贼陷害,发配沙门岛,双腿俱废。

想他那六十老母,本来有人孝顺,没了孩儿,如何得活?定然死于非命。

如此深仇大恨,我实在不愿再为赵宋出力。”

宋江道:“贤弟何处问的此个消息?”

史进道:“此乃方天定阵前与我诉说。”

吴用道:“未必是真,或为祸心之语,着一二小卒打听便可,将军不必亲身涉险。”

史进道:“他大可令城头gong nu射杀了我,诓骗实无意义,便是用计擒我,也只得一尸体罢了。

我去江宁寻师,若假,便择机刺杀了方腊那厮,也好方便诸位兄弟破贼,若真,便留在身边奉养天年,不履军阵。”

宋江立刻落下泪来,哭道:“贤弟,三思啊!”

劝了一句,宋江看向鲁智深朱武等人,希望他们也劝。

众人故作不见。

一个武将被废了双腿,直比死还难过,如此情况,还想留下史进军中效力?

高俅赔命还差不多。

史进拜了三拜,道:“还请哥哥体谅则个,实在留不得了。”

宋江见劝不回史进心意,只得含泪应允,令设宴送行。

众兄弟闻信,都来相送。

席间,自然少不了赠金送银,殷殷惜别。

吃了一阵酒,史进连夜告辞。

宋江送出营门外,鲁智深朱武等人却送到了十里外。

史进道:“众位兄弟留步,前途漫漫,我自独行一趟。”

鲁智深洒泪,道:“兄弟保重。”

两人相交日久,意气相投,感情深厚,实在难舍。

朱武道:“明军强盛,实难剿灭,哥哥自去,好歹避过这场劫难,若是我等死了,以后也有祭奠的人。”

史进也是伤情,道:“实在舍不得诸位兄弟,恨不能同生共死。

此去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想到师父遭遇,心如刀割,实在不愿再为赵宋出力,只好隐居乡野,聊度残生。”

鲁智深道:“兄弟心意,我等尽知,只是此去小心,若是方天定虚言诓骗,也莫要冒险,回来便是。”

抹了把脸,隐去眼泪,史进拱手道:“各位兄弟保重。”

说完,史进转身投入黑暗中,往南去了。

此去寻师不成,便要踏破天宫,也不负兄弟一场的情谊!11

一百二十七 童贯至

砰~宋江恨恨地一砸桌子,道:“方天定那厮,端的好口舌,没来由说走了我一个兄弟。”

吴用摇头叹息,没说话。

方天定十有**说的是真的,不然史进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如何轻易相信。

要怪,只能怪赵宋不仁。

若非是赵宋无道,放任高俅害人,以史进的义气,不可能弃下众多兄弟独自离开。

沉默了一阵,吴用道:“主将,我有一计,或可挽回史进。”

宋江闻言大喜,立刻让吴用说来。

吴用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话。

宋江听了,沉思片刻,咬牙切齿道:“无毒不丈夫,便如此办了,好歹劝的史进兄弟回心转意。”

其实梁山这么多人,多史进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然而,史进这样离开,对将心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别的不说,就说鲁智深、朱武这样与史进交情深厚的,肯定心理不爽的很。

林冲这样与高俅的有仇的,还能心甘情愿的出死力?

肯定不可能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办不到。

赵佶下罪己诏,替高俅顶了罪过,或者直接杀了高俅,众人立刻士气爆棚。

只是……呵呵,不说也罢。

但是,宋江迫于无奈放史进离开,却还要想办法让他回来。

吴用计策虽好,太阴险,然而宋江毫不犹豫地用了。

两人商议间,一军健进帐道:“报主帅,童枢密后方来信,令于明日日落前准备好营寨。”

宋江接过信,确认了命令,着人立刻办理。

童贯的命令,必须一丝折扣没有地完成,不然被他挑出毛病,日子可不好过。

讲真,得知童贯明日便到,宋江心里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大将统兵在外,肯定是不想头上多个大爷指手画脚的,但是,童贯手里也有十五万大军。

明军凶猛,梁山损兵折将,若是没有支援,怕是全都死了也拿不下泗阳城来。

童贯一来,多少总能缓解了战斗的压力。

而且,童贯在此,大军腾挪转圜的余地便有了。

没办法,统军大将必须严格按照提前制定的计划行动,不能有丝毫偏差,这是赵宋的死规定。

宋江肯定不敢擅作主张的,童贯来了却可以。

所以,宋江心情很复杂。

与吴用商量了一阵迎接童贯的事后,宋江自去睡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到史进离营而去,宋江就觉得郁闷难挡,几乎发狂。

只是拿方天定没法,忍着一肚皮闷气,强自睡了。

六月初三,早间霞光万丈,又是一个厮杀的好天气。

宋江驱动大军,来到了泗阳城下。

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要来厮杀。

方天定携众将上了城,向外观望着。

看到远处的营寨,方天定笑道:“这必然是童贯领军到了。”

邵俊道:“这阉货来的也太慢了,好在总算是来了。”

方天定颌首,道:“来了之后,想办法激怒他,总不能让他把心思转到别出去去。”

邵俊眼睛一转,道:“我有一计,或可让童贯怒气勃发。”

听了邵俊的建议,个个侧目,人人点赞,都说他的办法好。

于是,城头用绳索吊着几个士卒,开始在城墙上操作起来。

宋江自然看到城头上动作,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想,只让人城下叫战。

昨夜史进离营,全军士气大降。

为了挽回士气,给众将找些事情,宋江特地带大军来了城下。

吃饭,睡觉,打仗,是转移军兵注意力的不二法门。

“城里听着,朝廷大军不日即到,我家主将不忍尔等玉石俱焚,劝尔等早早投降,免得死无全尸,勿谓言之不预也!”

“端的嚣张!”

梁红玉轻喝一声,开弓搭箭,只听咻地一声,这人翻身落马。

“好~”

“太子妃神射!”

城头士卒纷纷喝彩不迭。

同时有士卒穿门而出,牵了马匹,拨了衣甲,捡了兵器回城了。

其实这是坏了规矩的,只是,方天定果断竖起大拇指,夸了句好。

梁红玉美滋滋地退到后面,向下张望。

宋江气的七窍生烟,骂道:“贼子暗箭伤人,不是好汉所谓。”

方天定冷笑,道:“宋江,你是好汉,敢与我单挑否?”

宋江大怒,道:“你出城来,我定与你绝一生死!”

吴用低声道:“主将慎言,若那方天定出城,不太好办。”

宋江道:“无妨,我军大将全在,军兵又多,他必不敢出……”

话未说完,只见城门洞开,方天定独骑而出。

“宋江,快快与我决一死战!”方天定喝道。

宋江一口老血憋在咽喉,只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卢俊义见宋江窘迫,立刻打马而出,喝道:“方天定,上次决斗未完,今日继续。”

方天定道:“上次你五个并我一个,被我杀了两个,你有何面目与我决斗。

且叫宋江来,他敢说不敢做,当的甚么好汉?贼汉都不如!”

“你~”宋江指着方天定,气的浑身发抖,道:“你搬弄是非,欺骗我兄弟,端的小人。”

方天定道:“我敢对天发誓,与史进所言皆为真实,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发誓完,方天定继续说道:“宋江,尔等兄弟,大多与赵宋有仇。

林冲被高俅害的妻子自缢,家破人亡,柴进被高俅害的有家难回,差点身死,卢俊义破家,差点身死……”

宋江打断道:“我等招安,只讲公义,不论私仇,只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方天定大喝,压住宋江声音,道:“保的高俅那等奸臣的家?为的欺压良善的国?

你只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罢了。

言尽于此,回去好生反思罢。”

说完,方天定转身回城,再不啰嗦半句。

单挑是不可能单挑的,起码今天不会。

不然损伤了一两个大将,岂不是给宋江回血?

又被扎了一心的宋江,羞怒交加,气愤难挡,直要把一嘴钢牙咬碎。

“来啊,与我攻……”

攻个屁!

这里只有坚城,没有小受,器械未完,如何攻得?

吴用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捂住宋江的嘴,道:“兄长,冷静啊,莫要中了贼人激怒。”

宋江脸色阴晴不定,恨恨地一勒马头,回营去了。

喷了宋江一顿,方天定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自与军兵蹴鞠去了。

回军路上,卢俊义终于憋不住了,说道:“兄长,明国势大,赵宋未必能平,不若我等再回梁山,便是不反,只是待价而沽,也能快活。”

宋江喟然长叹,沉默不语。

吴用道:“员外不知,后方粮草,两日一送,但有变故,便有缺粮之忧。”

“却不想朝廷防备我等至此!”卢俊义气的发抖,却也没法。

粮道操之人手,只能听话。

除非投靠明国,不然再多想法也得憋着。

“我宁愿死,也要与方天定死磕到底!”宋江恶狠狠地想到。

日落时分,童贯进了宋江大营。

宋江领了大小将校,与岸边列队相迎。

恭维,奉承,金银相送,酒宴歌舞,不必多说。

趁着宋江如厕,朱武道:“童相刚来,不知贼军厉害,我观军营不整,防备不严,恐其袭营,不可不防。”

宋江闻言一惊,立刻去了八成酒意,道:“若是如此,怎生是好?”

朱武道:“闻相公或许有计!”

宋江立刻找了闻焕章,说了贼军可能趁夜偷袭。

闻焕章沉吟片刻,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自有安排,只是还要先锋相助。”

城头上,看着集市一样的童贯大营,方天定冷笑不语。

邵俊道:“禁军尚可,厢军定然炸营,趁其乱,或可全破,如此,我等这路攻势就化解了一半。”

方天定道:“童贯轻敌大意,宋江不会不防,还要多加准备,以防不测。”

縻貹道:“若是宋江埋伏在童贯营侧,其内必空,不若我们去劫宋江营寨?”

方天定闻言,立刻侧目。

却不想这个糙汉,还能想出只等好计来。

一百二十八 夜袭

军事指挥室内,众将齐聚一堂。

中间沙盘里,正是童贯大营的全拟模型。

禁军区,厢军区,粮草区,马圈,中军帐等,活灵活现,一应俱全。

这是细作的功劳。

相对与戒备森严的梁山军营,童贯大营就像个破锣烂筛,简直不设防。

天刚黑透,潜伏在里面的明军耳目便把布置图给送了过来。

方天定指着地图,道:“各位,根据情报,童贯大营戒备不严,特别是厢军营区,尤其混乱,或许有机可乘。”

庞万春道:“太子,我愿领军直取童贯大营,为后军创造机会。”

方天定摇头,道:“必有埋伏,难以克竟全功。”

话刚落,只见一传令兵进来,道:“报,童贯营内细作汇报,营内只有厢军五万,禁军已经离营。”

众将面面相觑。

縻貹道:“却不想贼军端的狡猾,如此,我等还是回去睡觉,让他等在野外喂蚊虫去吧。”

方天定道:“莫急,今夜我等舍近求远,夜袭梁山大营。”

刘子羽道:“只怕梁山营中兵出不多,难以攻破。”

邵俊道:“然而他等定然想不到我会夜袭,符合出其不意之要义。”

杜壆道:“即如此,我愿领兵走一遭。”

方天定握住腰刀,道:“主力尽出,我自领兵走一遭!”

商议战术,分配任务完毕,方天定与校场召集敢死队。

一共一千人,基本都是伙长什长,十分精锐。

他们的任务,是去童贯营中冲撞搅扰,以吸引宋江等人注意力,为主力争取时间。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方天定有些不舍。

他们都是有去无回的。

一般劫营,都是突然出现,杀穿一趟之后立刻撤退,有些还会安排后军接应。

但是,敢死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们必须往来冲杀,闹的宋军越乱越好。

注定绝大多数回不来了,甚至一个也回不来。

只是必须得狠下心来。

“展天神!”方天定喝道。

“到!”展天神出列。

他只穿了一套宋军皮甲,戴着斗笠,朴刀、盾牌、腰刀,都是宋军制式。

若是混进宋军营中,别人不可能从衣着分辨出来的。

方天定问道:“你可知此去任务?”

展天神回道:“此去,有死无生,定然搅得宋军大乱,为主力创造机会。”

“有死无生,搅乱宋军!”一千人齐喝。

“孙长官!”方天定又点了一人。

“到!”

方天定问道:“你将做爹了,若是今夜阵亡,可有遗憾?”

孙长官道:“有,但不后悔!我死国胜,他娘俩自有好日子过,我活国败,全家都没好日子过。我不想再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好!”方天定赞了一声,道:“兄弟们,尽量活着回来。”

一千人齐呼:“只求胜利,不求苟活!”

叶贵带人送上酒来,给大家满上。

方天定举碗,道:“兄弟们,先干为敬!”

众人同时举碗,道:“敬太子,敬大明!”

童贯大营外两里处,童贯坐在黑暗里,神色莫测。

他听从了闻焕章的意见,把厢军扔在营中作为诱饵,禁军调出营寨,在外埋伏。

此乃弃弱保强的策略。

那些厢军,烂的一塌糊涂,也没什么用,用作诱饵倒是合适。

若是能够以五万厢军,留下五万,不,只要两万明军,便是大赚。

除了十万禁军,还有五万梁山军协助。

一共十五万人,为方天定设下了天罗地网。

宋江侍立一旁,道:“恩相,算算时间,贼军也该出城了。”

童贯微微颌首,道:“通传全军,小心隐藏,勿得暴露,再传,明日全军赏银一两,给肉一斤!”

“多谢恩相厚赏。”众将齐齐拜下。

闻焕章道:“贼军来与不来,还在两可之间,恩相莫要失望。”

童贯道:“不来也无妨,我自一力承担。破贼不易,宁愿辛苦,也不能错过一丝机会。”

闻焕章拜下,道:“恩相英明。”

童贯又道:“贼军势大,诸位须得同心协力,争取早日破贼。”

论领兵才能,童贯其实也就一般,

但是他深知军心之重要,素来待军优厚,既不克扣军饷,也不隐没功劳。

所以,他才能带领骄悍的西军,把西夏给摩擦了一遍。

此时来到前线,得知明军强力,也是忧心忡忡。

所以,闻焕章一说贼军可能劫营,他便让人安排埋伏。

哪怕做了一夜无用功,也不放过这一丝一毫的机会。

梁山营中,灯火大多熄灭,彻底安静了下来,

宋江带出五万大军,营内也空了许多。

作为运河西边营地的值夜官,刘唐和雷横亲自带着一队士卒巡营。

两人关系,在众兄弟之间算是比较亲厚的。

当初刘唐去找晁盖组队刷生辰纲,被雷横当做贼人给捉了,因不忿晁盖白送银子,刘唐找雷横火并了一场。

可谓不打不相识,梁山重逢后,两人倒是关系很好。

行进间,不免说几句。

刘唐道:“公明哥哥端的偏心,今也马军,后也马军,大战都是马军,只有我等步军,是后娘养的。”

雷横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无可奈何,今夜突袭为主,步卒难用,便是铁牛也只能留守营中。”

刘唐道:“之所以不带铁牛,是怕他发作起来,杀了官军,反倒起了变故。”

两人说了几句,突然看到一人坐在黑影中,不由抽出刀来,喝道:“何人擅自出营?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拜下道:“小妹见过两位兄长。”

刘唐道:“原来是扈三妹,夜深露重,小心伤了身体。”

扈三娘精通武艺,身体强健,如何能怕区区露水?

原来,自从阵前偶遇扈成,又失了王英,扈三娘便郁郁不乐,茶饭不思。

这几日来,仅仅用了些米汤润唇。

众人都劝,只是劝解不得。

这是心病,只有心药能医,神医安道全也无计可施。

几日下来,扈三娘被拖的形销骨立,让人看的心疼。

扈三娘道:“夜深人静,出来散心,却不想惊动了两位兄长。”

雷横道:“自无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也好保重身体。”

扈三娘盈盈做了一福,回帐篷去了。

“这该死的世道!”看着扈三娘不见,刘唐道:“若不招安,三娘何以至此,也不会折了几位好兄弟。”

雷横道:“招安尚可,只是对朝廷言听计从,其实不妥。”

刘唐道:“早晚割了方天定那厮,也好给几位兄弟报仇。”

一边走,一边说,两人巡完了全营。

吩咐副手谨慎戒备后,两人提了酒,回帐对饮去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天色黑暗,不见一颗星星,端的适合夜袭。

算算时间差不多,方天定喝令开门。

北城门开,庞万春领着一部gong nu手首先出门。

他们负责清理沿途探哨,为大军开路。

其后是五万步卒,乃是今夜主力,负责阻截宋军回援。

再后四千骑兵,从西门出,沿运河向北,负责遮掩驱散敌军,接应主力过河回城。

宋江送了四千马,郑捷带来两千马,马军也算是恢复了。

只是新兵还要训练,能拉出来的,只有这么多。

最后出城的,是两千重甲骑兵,仍然从西门出,披坚执锐,随时准备冲阵。

水门随之打开,费保诸能领着水军出城,准备抢搭浮桥,接应大军从东面跨过运河,走西门回城。

城内主力尽出,定要破了梁山大营不可。

主力出营一炷香后,东城门打开。

刘子羽站在门旁,看着敢死队的兄弟们,喝道:“敬礼!”

唰,城内留守部队齐齐敬礼。

展天神、孙长官回了一礼,喝令出发。

此去定要踏破宋军大营,哪怕一去不返,也无丝毫怨言。

一百二十九 劫营(一)

黑夜中,庞万春带着五十多个弩手急速而行。

速度虽快,却无半点声响,犹如鬼魅一般。

开路前锋,精挑细选的军中精锐,善用gong nu,全是百发百中的种子选手。

没走多远,前面出现几点火光。

这是在外探哨警戒的宋兵,一共十个人。

不用吩咐,众人立刻伏下身子,缓缓接近。

庞万春指指点点,分配了目标。

各人张弓举弩,仔细瞄准。

咻咻咻~

全中!

来到近前,庞万春吐了口唾沫,道:“全部补一刀,不留活口。”

噗嗤噗嗤,十个宋兵全部被补了一刀,彻底凉凉。

杀了这一伙宋兵,梁山大营已经出现在了眼中。

这是第五伙宋兵。

相比于前几日,一路上的探哨少了许多。

想来,宋江把注意力tou zhu在童贯身上,却忽略了自家老巢的安全。

东边,孙长官、展天神带着敢死队快速狂奔,直冲童贯大营。

这一路上,宋兵全无戒备,一个探哨的都没有。

童贯哪怕是饭桶,也不可能犯下如此大错。

这是为了方便明军劫营,把这一路都放开了,就是让明军进去。

六里路,用了一刻钟便到。

趴在五十步外一条沟垄里,孙长官仔细打量。

只见大营黑乎乎的一片,不见巡营将士走动。

寨墙之上,几点火盆将息未息,更显的昏暗。

那些值守的宋兵,靠着寨墙,垂着脑袋,居然在打瞌睡。

营中更点散乱,嬉闹之声十分明显。

厢军糜烂,失于防备,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弃子,此时没了管束,都在愉快的玩耍着。

孙长官回头,压低声音道:“兄弟们,多杀一个赚一个,冲!”

说完,他带头跃起,急速冲锋,其他人立刻跟上。

踏踏踏的脚步声,立刻警醒了值守宋兵。

“gong nu手!”

展天神一声怒吼,立刻有弩手抬手瞄准,嗡嗡声中,羽箭飞出,宋兵全部落下墙头。

难怪方天定舍不得,敢死队员军事素质极其出色,稍加历练,提辖一营毫无问题。

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在童贯营中闹出好大动静,如何能够牵扯宋江注意力,掏了他的老巢呢。

不一刻,一千人来到墙下。

一人半蹲下,双手交叉平放于腹前,另一人借着冲势,踩到手上,一跃上了六尺寨墙。

上去之后,就地趴下,伸手接住下面的人上墙。

配合如行云流水,全无一丝滞涩,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从冲出,到越过墙头,只用了三十息。

不用吩咐,众人分开,或五人,或十人一队,到处乱蹿。

来到深处,孙长官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不好啦,贼军劫营了,快跑啊!”

“杀~”

其余各处同时发动,立刻放火杀人。

“童贯跑了,我们也跑啊~”

“走水啦~”

“啊~杀人啦~”

“兄弟们,报仇就在今夜,杀了那些苛待士兵的狗官。”

一边杀人放火,一边胡乱呼喝,就是要扰乱宋兵心智。

大营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宋兵顾不上穿衣服取刀枪,赤条条地跑出营帐,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看到十余宋兵撞来,孙长官喊道:“兄弟们,快跑啊。”

一边喊,一边接近。

当头那宋兵惊慌失措地问道:“兄弟,贼军何在?”

“贼军在此!”

呼喝中,孙长官一刀剁下,斩了那宋兵。

身后队员刀枪并举,三两下把这队宋兵杀了个干净。

孙长官接下腰间水囊,泼出里面火油到帐篷上,有队员吹燃火折子扔出。

轰地一声,大火腾起。

另一边,展天神掏出一根焰火,就着大火点燃。

砰~高达百丈,光传十里。

劫营开始,主力当动。

杀人放火,呼号呐喊,到处搅扰。

宋兵人心惶惶,东奔西蹿,直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大营外,看到营内乱七八糟的模样,童贯气的脸色铁青。

还敢再废物一些?

厢军再垃圾,也是正规军,如此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童贯手一挥,喝道:“都有,打火,截杀贼军!”

“是!”众将各自分开。

轰隆隆,马蹄如雷鸣,大队骑兵向着泗阳城狂奔而去。

这是去抄截劫营明军后路。

剩余大军打起火把,向着大营围了过去。

定要把贼军杀的一个不留!

梁山营外半里,方天定领着大军隐没在黑暗里。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

收到信号,方天定猛地举刀,喝道:“兄弟们,破营就在今夜,杀!”

“杀~”

呐喊中,众军狂奔而出,直抢寨墙。

后方,咻咻咻飞出无数弩箭,立刻把寨墙守兵射成了刺猬。

“靠上去,换火箭!”

一声令下,弩炮手抬着弩砲狂奔向前,来到近前,立刻装上火箭。

不一刻,无数火流星腾空而起,直扑营寨之内。

火光中,惨叫不绝,不知道多少宋兵被射死在了床榻上。

呜呜呜~

梁山寨内号角响起,显得无比急迫。

刘唐砰地摔开酒碗,猛地抓起朴刀,喝道:“来人,随我御敌!”

集合了数十兵丁,刘唐道:“兄弟,我且去挡一挡,你去整顿兵马。”

雷横道了声小心,转身离开。

还未出帐,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喊杀声骤然变大。

寨墙之上,宋兵全部被弩砲射杀,有bào po手安置huo yào包,炸出了五个宽大的缺口来。

这是大军冲击通道。

宋兵还未出帐,明军已突入了营内。

方天定喝道:“兄弟们,杀!”

石宝、邓元觉、司行方、杜壆、钱振鹏五人,各领四名副将,带两营步军,从缺口处结阵而入。

营寨内帐篷密布,视野不清,大股部队难以结阵,正适合千人队冲击。

明军将士,各个重甲护身,前面大刀阔盾,其后长筅gong nu。

突入营寨之内,只见宋兵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不过,都是久惯战阵的,慌而不乱。

衣衫不整,也无组织,这些宋兵看到明军入营,下意识地便提着刀枪冲了过来。

只是没什么用,一阵羽箭飞过,立刻扑地。

石宝大喝:“前队冲锋,后队放火,杀穿这营寨!”

喝声未落,只见一队宋军撞了出来。

当前一人,顶盔着甲,明显地位不低。

就着火光仔细打量,只见紫黑阔脸,鬓边生有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毛,好不奇特。

不是刘唐还能有谁。

刘唐看到明军阵列,挥舞着一口朴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贼!”

呼喝完,立刻领着百余宋兵对冲而来。

石宝探手入腰,取流星锤在手,待得刘唐近了,猛地甩出。

正中面门。

刘唐猝不及防吃了一击,立刻仰面倒下。

石宝赶上两步,手中劈风刀斜劈而下,只一下,刘唐被斩为两截。

人间太危险,赤发鬼还是回地府称王作霸去罢。

“杀~”

石宝大喝,领军杀散这队宋军,继续领军向前。

另一边,司行方领队刚走几步,突然一个宋将从一座帐篷后跳了出来。

端的勇猛,一把朴刀左右翻飞,瞬间砍翻了七八个明兵。

司行方大怒,立刻抢上前去,挥刀接住这将。

正是雷横。

雷横使的一手好朴刀,然而不是司行方对手,两合便落入了下风。

看到有大队宋兵集结,司行方大急,对雷横捅向小腹的朴刀放任不管,反手一刀剁向雷横脖子。

雷横也是拼命,凭着同归于尽也要杀人。

铛,雷横朴刀先中,不由大喜。

只是欢喜的太早了。

板甲坚固,非朴刀可破,司行方刀势忽快,噗嗤剁下雷横了脑袋。

可怜插翅虎,今日成了无头虎。

并不多看地上的无头尸体一眼,司行方喝令大军继续冲击。

机会难得,非得彻底废了这个营寨不可。

五只队伍,犹如进了羊群的五只猛虎,左冲右突,杀人放火,驱赶着宋兵四处乱跑。

一百三十 劫营(二)

宋万托着一个盘子,装着一碗粥并几样清淡小菜,来到扈三娘营帐前。

“三娘可在?”

扈三娘出来,问道:“宋万哥哥可有事!”

宋万道:“我给你送了些吃食来,你这身体不能再拖了,好歹吃些东西垫补下。”

扈三娘道:“多谢宋万哥哥了。”

见扈三娘似有进食之意,宋万心中欢喜,让身后军健把东西送进帐内。

他是梁山老臣,与王伦草创山寨,到迎接林冲上山,再到历经晁盖宋江交替,其实没什么功劳,苦劳着实不少。

虽然地位一降再降,却也没有丝毫怨言,一心一意只为山寨考虑。

前几日,他都给扈三娘送饭来了,要么叫门不开,要么直接拒绝,今天却接受了,如何不欢喜?

只是他恪守礼仪,并不进帐,只在外间等候。

刚把托盘递给手下,只听得一声巨响,托盘被震翻在地。

听到厮杀呼号,宋万心道坏了。

“三娘,有人袭营,速速往后营暂避。”吩咐一句,宋万看向身后随从,道:“你两个送扈头领去后营,其他人随我迎敌。”

扈三娘说道:“兄长莫慌,我也去杀敌。”

宋万道:“你这模样,如何使的双刀,且速去,厮杀自有机会。”

扈三娘刚要回身取刀,却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宋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也来不及检查,便递给了亲卫。

“你两速速带扈头领由,其他人随我杀敌。”

提着刀,带着三十多亲卫,宋万径向厮杀激烈处冲去。

看到慌慌张张的宋兵,宋万立刻喝住,让其随在身后冲锋。

沿途走来,也搜罗了千余宋兵,队伍甚是壮大。

不一刻,宋万领人来到前面。

只见前半截营寨火焰滔天,炽热难近。

火光中,五支明军忽聚忽散,时左时右,只找人多处往来冲杀。

宋兵被杀的抱头鼠窜,莫敢阻挡。

宋万心中滴血,举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邓元觉早就看到这只宋兵了,禅杖一举,喝道:“放箭!”

数百明军gong nu手立刻调转方向,放出箭矢来。

宋万悍勇,并不避让,只以朴刀拨开羽箭。

突然,只觉得眼睛一凉,剧痛袭遍全身,随后心口又是一痛,再也没了知觉。

云里金刚,终究不是金刚,**凡胎也难挡夺命一箭。

“宋头领死啦~快跑~”

发声喊,宋兵四散而逃。

贼军如此凶悍,一言不合就杀了个头领,如何能够抵挡?

来不及询问到底杀了谁,邓元觉驱兵掩杀过去。

劫营,杀伤倒是其次,首要便是不能让敌军组织起来,必须驱散其大队人马,让其慌乱不能聚集。

其实,营寨sāo luàn,踩踏死的,说不定还要比直接杀伤的多。

而且对士气打击尤其巨大,没有三五日的整顿,别想再战。

童贯营外,宋江看着里面厮杀不休,只觉得眼角直跳,心里不安。

“奇怪,明明贼军陷入圈套之中,何故如此心慌呢。”宋江喃喃自语道。

卢俊义耳尖,连忙问道:“兄长,可是出了变故。”

宋江道:“并无变故,只是心中不甚爽利。”

吴用道:“许是贼军劫营人数不多,不合兄长心意。”

杀了片刻,营外之人也看明白了,贼军来的不多。

营内动静,大多是厢兵自己炸出来的。

炸营,可不好收拾。

平日里,厢兵你压我,我欺他,多有仇怨。

有上官弹压还好,兵丁翻不起浪花来,此时乱起,各自寻仇。

背后捅刀,暗中放箭,当面火并,结伙群殴……

见了血,便收不住了。

营中,宋兵成群结队,看到来人便砍。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凡是不认识的,立刻下手。

固然有杀红眼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被杀的胆寒了。

营中有人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搅乱局势。

孙长官看着一个将官在收拢士卒,不动声色地靠近几步,手弩一抬,正中这官面门。

“兄弟们,杀了这些喝兵血的家伙。”

驱散了这伙宋兵,孙长官身后的十个兄弟,只剩下了三个。

没办法,太乱太杂,不说临死拼命的宋兵,便是不知那里飞来的冷箭也要命。

刚喘了口气,孙长官便见展天神领着五个人走了过来,道:“兄弟,wài wéi已被大队人马围住,我们走不脱了。”

呸,吐出一口血沫,孙长官说道:“已经赚翻了,无所谓。”

展天神咧嘴笑道:“我赚了八个,你呢?”

“不好意思,比你多一个。”孙长官不无得意。

两人相视一笑,复又分开,混入宋兵中去了。

随着厢兵奔逃出营,营寨内逐渐安静。

童贯道:“传令各部,立刻缩小包围圈,揪出这群老鼠,若有反抗,不拘是谁,格杀勿论!”

厢兵损失再多,童贯也不心疼,只是被摆了一道,让他气的半死。

五万人的诱饵,只换来一两千的收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得了命令,wài wéi宋兵立刻开进大营,让厢兵放下兵器听从命令,接受检查。

有那些昏了头的,不忿禁军待遇,挥刀弄枪地要上前火并。

禁军并不手软,立刻放箭,全部射成刺猬,再挨个捅死在地。

看到禁军有序推进,童贯暗暗满意。

“报~”一骑士飞奔而来,喝道:“贼军主力尽出,正在袭击西营!我军已乱,请即刻支援。”

宋江闻言大惊,立刻跪下,道:“恩相,贼军狡诈,容我立刻发兵救援。”

“宋先锋立刻回援!”童贯知道事情紧急,又喝道:“王禀、赵谭、刘延庆,各领一万马军助宋先锋破敌,王涣、王惟忠,抓紧弹压大营,恢复秩序后立刻出营支援。”

“是!”各将领命,立刻去办。

运河上,费保、诸能领着水军,已经接近了梁山军寨前。

看到西岸宋军已经大规模集结,正要从浮桥上支援东营,费保喝道:“开火,烧毁浮桥。”

各船立刻加速。

最前方,是六条小船,上面各有四个水手,都是没了命的划桨,只把小船摇的飞快。

不一刻,小船到近前。

其中三只并不减速,冒着墙头箭雨把船靠在了寨墙边。

水手们扯起火把,点燃导火索,随即跳进水里,没命向后游去。

另外三船立刻靠近,接着水中几人,飞一般向后划去。

城头觉得蹊跷,立刻用撑杆捅那三只小船,想要推开。

轰~天崩地裂。

寨墙飞到了天空,噼里叭啦砸了一地。

三只船,总共一千二百斤huo yào,把这段寨墙彻底掀飞。

费保大喝道:“火排上前,弩砲开火。”

水手点燃火排,下水推着向前,阻隔宋军水兵。

呼~数十个大火球并百余个火油罐腾空而起,复又重重砸下,全都砸在了浮桥上。

轰~冲天大火,神鬼难近。

这下,不论是西边支援东边,还是东边逃亡西边,都只能绕路游过去了。

梁山水军将领看的双眼充血,想要出去拼命,却又无可奈何。

两军之间隔着大火,他等又飞不过去,如何打得。

隔断了东西交通,费保又喝道:“立刻抢搭浮桥,准备接应主力过河。”

一百三十一 劫营(三)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报~”游骑飞至,道:“报太子,宋军大队回返,即刻便到。”

轰隆隆~马蹄声轰鸣如雷,大地震颤难立。

不用说了,宋江已经回来了。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放照明弹,准备接战!”

喝~明兵握紧刀兵,严阵以待。

数百团火球从阵中升起,缓缓飘在空中,照的周围一片透亮。

火光下,四万五千人,分成了两大三小的五个圆阵。

大阵一五千万人,并列在前,小阵五千人,并列在后。

两阵之间,间隔八十步,恰好可以让gong nu发挥最大的威力。

五个圆阵,位于宋营东南方,大阵距离距离运河一里,小阵距离运河一百五十步。

营寨内大火冲天,宋江目眦欲裂,又惊又怒,喝道:“冲破阻截,留下方天定!”

“杀!”

大喝中,骑兵纷纷加速,向着明军冲去。

都是心急如焚,哪怕对方阵型严正,也顾不得了。

一队骑兵三千,分前后十波,依次冲来。

那气势,直如滔天巨浪,誓要把明军拍的粉碎。

看到马匹高速接近,接管远程部队的庞万春令旗猛地挥下,喝道:“放箭!”

嗡~弓弦震动,箭如雨起。

哆哆哆~羽箭飞落,宋军立刻人仰马翻。

虽然骑士有甲,但是马匹中箭吃痛乱跳,也能把骑士掀下马来。

高速冲击之时落下军马,十死无生。

宋江目光冷峻地看着宋兵不断落马,根本不为所动。

领兵冲击的,不是河北降将,便是童贯麾下偏将,梁山大将都没上阵。

马军之中,禁军梁山军夹杂,大约是一比三的比例。

宋江保存梁山军实力的意思很明显。

与明军打了一场,梁山马军损失严重,他可舍不得全折在这里了。

不错,在他的眼里,骑兵全部折了,也不可能连破五阵,想留下方天定更是痴人说梦。

从本心来说,宋江并不想强攻。

但是老巢被劫,不做出姿态来,怕是难以服众。

而且,不让童贯看到明军精锐,怎么凸显梁山军的重要,他怎么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三轮箭雨后,翻了近千骑士,宋兵终于到了圆阵之前。

都是惯于战阵的,骑士立刻虚起,随时准备跳马入阵。

却不想,马匹根本不按常理撞过去,而是马头一歪,沿着侧方跑了。

宋江见状,大惊失色,惊道:“莫非方天定有妖术?马匹如何会自动闪避?”

朱武沉思片刻,道:“怕是马儿怕那些尖锐的东西,是故本能避开。”

宋江道:“传令下去,第二阵蒙住马眼,必须破阵!”

第一阵经过前方两阵之间的缝隙,遭受两阵夹攻,冲过一阵箭雨,后方还有。

不一刻,三千宋兵全军覆没。

只有千余匹马,带着满身羽箭跑远了。

这些马带伤狂奔,血流不止,等到停下来,就是毙命之时。

第一阵刚完,第二阵又至。

马匹狂飙疾进。

临阵不过三矢,三轮箭雨后,马军已近。

被蒙住了眼,马匹只能按照骑士指挥行动。

噗嗤声音不绝,马匹身上立刻插满了长枪。

咚~

众人心中一颤,余势未尽的马匹径直撞在了盾牌上。

脑浆迸裂,筋骨折断,立刻毙命,绝无侥幸。

那些运气不好的骑士,早就死在了长枪之上。

技术不好,反应不快的,被马匹带着撞在盾牌上,也是身死当场。

技术好,反应快的,猛地一蹬马鞍,腾空而起,就像雄鹰一样往着阵内飞去。

只是地上可不是兔子,而是长枪如林。

噗嗤~尖刃入体,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殒命。

枪手就此举着尸体,猛地一甩,扔出阵外。

顷刻间,三千骑士尽殁。

方天定叹道:“也不知道宋江灌了什么**汤,居然让这些人如此舍生忘死。”

段恺笑道:“左右不过高官厚禄,只是前两阵全军覆没,这一阵过后,再多封赏也没用了。”

果然,第三阵并没有接着到来。

禁军已经被吓尿了。

两阵,六千马军,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shǎ bi才去。

什么,宋先锋许诺,冲入阵中官升sān ji,赏银千两?

信了你的邪!相信的傻瓜都去找阎王爷领赏了。

什么?敢不出阵者斩立决?来来来,两千个脖子就伸在这里,有种就来剁!

金鼎无奈,打马到了宋江面前,道:“报主将,禁军见两阵全部阵亡,不愿出阵。”

金鼎心理也很不爽。

眼睁睁地看着杨芳、冯玉以近乎zi shā的方式阵亡,心理能爽才坏了。

只是也不好发作。

宋江许诺,领头破阵者,封江宁府安抚使!

都怪眼皮子浅,被高官厚禄迷住了心窍。

想宋江,不过一个皇城使,如何能够举荐一个安抚使出来。

王禀、赵谭、刘延庆三人早被惨烈的战况吓傻了,此时听到金鼎汇报,才回过神来。

王禀道:“宋先锋,贼军盾阵坚固,非马军可破,须得步卒攻打不可。”

“不错!”赵谭道:“我军将士不可谓不英勇,便是比辽国皮室军也不差,然而敌军盾阵颇为诡异,实在难破。”

刘延庆也道:“若是步卒急切难至,当可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实非不为,实在不能,此间消息,我等当据实向恩相禀报。”

讲真,这不是三人贪生怕死,而是真的吓住了。

第一阵就算了,不知不觉跑偏了,全部死于箭下,实在无可奈何。

第二阵中,起码两千人马舍命撞在了盾墙上,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放在天下任何地方,不论是面对西夏铁鹞子,还是辽国皮室军,两千人马不计身死直接冲阵,也能打开一个缺口来。

然而,在这里,面对明军,却只撞的数十块盾牌斜了下去,整体并未变形。

这还有办法打?

估计再来两三波冲击,可能会撞开盾阵。

然而,破了一阵,还有四个阵。

要是每阵都是全军覆没,不用明军动手,禁军就先哗变了。

别以为那些兵痞不敢,他们胆子大的很,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反正明军就在眼前,有投效的对象。

所以三人都劝。

宋江不敢不听三人的建议,道:“金鼎,领骑兵绕阵而走,待步兵赶到,务必断了明军后路。”

金鼎如释重负,立刻回到军前,领着三千人马绕到河边,准备兜底。

待到步卒到达,必有破绽露出,骑兵自可破之。

……

多谢愚任老兄又一次万赏,加更一章表示谢意。

嗯,就一更,没办法再多了,你要是再这么打赏,我只能先欠了。

一百三十二 劫营(四)

遍地黑暗中,一条火龙尤为引人注目。

这是一只大军在行军,而且是重装部队,带了许多攻城器械。

石秀大喝道:“兄弟们,加把劲,马上就到了。

待到杀了方天定,金银尽有,酒肉管饱。”

石秀,江南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有一身好武艺,生性耿直,嫉恶如仇,最爱打抱不平,人称拚命三郎。

在蓟州街头,见杨雄被人欺辱仗义出手,两人结拜为兄弟。

他发现杨雄妻潘巧云与和尚裴如海通奸,遇诬陷被杨雄误解也不焦躁,使巧计揭发了两人jiān qing,替杨雄化了劫难。

自从上了梁山,颇有功劳,最重要的一桩,是舍命救了卢俊义。

十分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一个好汉子。

他奉宋江将令,与杨雄一同回后营调拨攻城器械,用来破方天定圆阵。

只是后营距此五里,器械又沉重,是故缓慢。

行进中,杨雄抱怨道:“军师到底安排差了,让方天定那厮得了便宜,只是不知道会折了哪位兄弟。”

杨雄坐了第三十二把交椅,其实为人和本事也就那样,只是沾了石秀的光。

石秀道:“实与军师无干,谁想那方天定太过狡诈,居然舍近求远,弃易就难。

也怪兄弟们大意了,未曾防备,不然如何能被破营。”

杨雄道:“兄弟,你也知道贼军厉害,待会须得小心,莫要只顾向前,误了性命。”

石秀道:“哥哥此言差了,那方天定杀了好几个兄弟,正是要报仇的时候,如何能够不死力向前?”

杨雄闻言,气的跺脚,不说话了。

军阵之中,方天定看到空中绽放的五朵黄花,喝道:“通令全军,稳步后撤,有序过河。”

石宝等人已经全部撤出,浮桥也已经就绪,眼看就要天亮,多留无益,回城为上。

运河西边,也有大军云集。

鲁智深、李逵等人不能过河,当然不甘心干看着,一边让李俊等人抢搭浮桥,一边集结部队,准备攻打明军水军。

眼看聚集了万余人马,鲁智深按捺不住焦躁,领军出营。

没走多远,正看到明军水军在搭建浮桥。

鲁智深大怒,喝道:“冲上去,放箭!”

一声呐喊,宋兵点起火箭,一起放出。

无数流星划落,只是美丽中要人性命。

瞬间,明兵被射翻了百十个。

箭雨下,鲁智深领着李逵等人奋勇向前,就要来抢浮桥。

费保大怒,喝道:“弩炮手,火油覆盖。”

砰~腾~宋军阵中立刻腾起冲天大火,点燃了近千人。

火焰中,火人惨叫连连,四处乱撞。

后面宋兵惊惧,不敢向前,纷纷后退。

看到有人冲近,费保又令道:“弩箭,放!”

咻咻咻~黑又粗的弩箭飙射而出,又是打翻了宋军一片。

一下子又送了五七百人,鲁智深见不是头,立刻喝道:“撤!”

李逵尤自不退,只要向前,喝道:“杀过去!定要剁了贼人的鸟驴头。”

剁个屁!

后军被火焰阻隔,前方弩箭密集,你就是有三头六臂能杀几个?

鲍旭、李衮、项充三人合力,拖着李逵沿河堤走了。

虽然暂退,却没离远,静静等待半渡而击的时机。

那边,石宝等人出了宋营,并未留恋不去,径直踏上浮桥过了河。

看到有大队宋兵虎视眈眈,石宝也不理会,只是喝令护住浮桥。

轻兵突进,并未带的重盾,不宜冲阵,只以船上弩炮掩护,坚守便可。

接应主力过河才是第一要务。

方天定指挥着刺猬阵,一步一顿向后退去。

宋江看到方天定要走,气的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等了一阵,卢俊义按捺不住焦躁,喝问道:“来人,立刻查明,步卒到了哪里?”

不一刻,游骑飞报,步卒马上就到。

此时,三个小型圆阵已经全部过了河,两个大圆阵都到了河边。

其实不是没有破绽出现,只是宋军马兵都被吓破了胆,实在不敢发动冲击。

两个大圆阵合成了一个巨型半圆阵,背河而立,圈内军兵源源不断地过河。

宋江见状大急,喝道:“来人,喝令骑兵冲击!”

王禀急忙喝道:“且慢,不得冲击。”

崽卖耶田不心疼,合着骑兵不是你梁山出,你就不心疼了?

宋江急道:“王将军,此时乃是半渡而击之最佳时机啊。”

“报~”一游骑飞来,道:“石秀将军领两万步卒,携投石机、床弩等器械到达阵前。”

宋江大喜过望,喝道:“立刻攻城!”

喜悦之下,只把破阵当攻城。

却没人觉得不妥,那样巨型刺猬,与一座小城又有多少区别?

不一刻,石秀、杨雄监督攻城器械到了阵前。

轀轒车、冲车、投石机、床弩、井阑,一应俱全,直把圆阵当圆城了。

看到这么多攻城器械,明兵立刻发出一阵骚动。

方天定也是大惊,喝道:“全军加速过河,弩炮准备退敌。”

庞万春道:“太子速走,我来断后!”

方天定道:“稍安勿躁,定当全部都走。”

他倒是可以先走,只是恐怕军心不稳,若是出现sāo luàn,让宋军得了便宜,那才是亏本呢。

看方天定坚持不走,军心大定。

虽然没走,却也不能没有防护,立刻有亲卫举着巨盾护在方天定身边。

同时,庞万春挥动令旗,喝令备战。

刚刚准备就绪,头顶便落下二十多块巨石。

轰~

一波巨石砸死砸伤一百余人。

铛铛铛~小臂粗的弩箭撞在盾牌上,立刻让正面几块盾牌出现了倾斜。

只是链接紧固,斜而不倒。

庞万春根本不管落石,牢牢盯着宋军,喝道:“前方五十步,弩炮,火油罐准备。”

黑暗中,五台巨兽被推了出来。

这是井阑,可以移动的箭塔。

“放!”

轰~无数火焰落下。

立刻,有一台井阑被点燃,上面的宋兵哀嚎惨叫,纷纷跳下。

其余四台见势不妙,里面gong nu手立刻放箭。

箭如雨下,无穷无尽。

普通gong nu尤可,床弩却造成了许多杀伤。

阵中人员密集,一根弩箭非得洞穿七八人才能停止。

那些射在盾牌上的,持盾军兵当即手臂折断,被掀翻在地,弩箭却打着璇儿飞一圈,总能打死打伤十几个人。

四台井阑,二十台床弩,一波造成了将近二百伤亡。

庞万春大喝:“稳住,焚毁井阑!”

井阑速度迟缓,基本就是个活靶子,床弩装填又慢,在第二波床弩激发前,五台井阑全变成了大火炬。

这下不用照明弹,战场情况也一览无余。

一百三十三 劫营(五)

“空地火把下集合,躲藏者死!”

“放下刀枪,持兵者死!”

“胡乱跑动者死!”

禁军不断呼喝中,厢兵们也冷静下来,乖乖地听从指令等待发落。

其实不会有惩处,这么大规模营啸,鬼知道谁杀了谁。

查无实据,自然不能再杀了。

童贯怒气冲冲地瞪着刘光世,喝问道:“什么叫没找到贼军?”

刘光世弱弱地解释道:“甲胄兵器并无异常,实在难以分辨。”

“废物!”童贯气道:“如此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闻焕章道:“恩相莫急,想必贼军换了我军甲胄,才难分辨。

且让厢兵集合,待其重归建制,一一分辨,贼军定然无所遁形。”

童贯喝道:“按照军师所言,速速办理。”

刘光世轻舒一口气,起身退下。

营寨中,展天神看着马圈里的千余匹马,哈哈大笑几声,道:“兄弟们,运气来了,我们回城有望啊!”

身后六人都是面有喜色。

谁能想到宋军居然如此马虎,把这千余匹马留在了营中,却不方便大家逃脱。

“西边已经杀了这么久,外面定然防备不严,我等驱马冲出去。”展天神说道。

留在营中必死无疑,此刻有机会活下去,真的太爽了。

有人道:“其他兄弟怎么办?”

展天神道:“事前说好,各按天命,无需相救,冲出去的话,以后给他们烧点纸吧。”

这么大的营地,一千人散在里面如同一把盐化在了一桶水里,便是相救,也不知道哪里去找。

所以事前约定,能走先走,不要留恋。

几人不再言语,解开马缰,打开圈门,准备冲刺。

另一边,孙长官和十一个队员躲在一个帐篷里,同样哈哈大笑。

“兄弟们,这些都是huo yào,大家可有想法?”

“炸他娘的!”众人齐道。

五千斤huo yào,虽然不纯,可是一起点燃,威力定然惊天动地。

当然,十二个人,肯定也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是没人有半点恐惧。

孙长官笑道:“小曹留下,其他人去勾点宋狗过来一起。”

众人各自出了营帐,去找宋兵晦气了。

“小曹,先把火把点上,免得等会来不及。”孙长官吩咐道。

小曹照办。

孙长官双臂撑地,爬向huo yào桶前。

他的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血迹。

双腿齐膝而断,血流不止,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靠在huo yào桶上,孙长官叹道:“也不知道展天神那个gou ri de跑出去了。”

小曹道:“恁地操那个闲心,跑了,自然要给我等上香烧纸,死了,英灵殿自然相见。”

“也见得是。”孙长官颌首,又道:“小曹,后悔不?”

小曹头也不抬,轻轻吹燃火折子,道:“后悔啊,只恨不能亲眼看着赵佶那狗贼跪地求饶的样子。”

“放心,其他兄弟会替你看着的。”孙长官道。

小曹抵过一个火把给孙长官,道:“想我一家殁于大火,只剩我一个,若非太子进了无锡,怕是我也要死,活这么长时间也赚了。”

孙长官接过火把,道:“等这炸响,赚的更多。”

小曹接道:“展天神那厮肯定没咱赚的多!”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快活。

笑声忽停,两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小曹问道:“哥,嫂子就要生了,舍得不?”

“怎可能舍得呢。”孙长官悠悠叹道:“只是总有人要来的,非我即他,还不都一样。”

小曹摇头,道:“只可惜看不到大侄儿模样了。”

孙长官道:“是啊,来的太急,名字都没想好呢。”

摇了摇头,憋回眼眶中的泪花,孙长官道:“行了,不说了,注意外面动静,随时准备点火。”

外面,刘光世看着瑟瑟发抖的万余厢军,喝道:“各部都头以上军官出列!”

厢军中一阵sāo luàn,走出百余人来。

刘光世又喝道:“按所属分开,收拢手下,若有来历不明者,立刻拿下!”

话音未落,只听嗡地一声,一只箭矢直奔面门而来。

刘光世心中大骇,急忙低头。

只听得铛的一声,头盔被射落了下来。

“拿下贼……”

话未说完,只听啊啊啊几声惨叫,几个厢军被砍翻在地,余者慌忙避开。

人群中露出一个人来,持着短刃冷笑不语。

禁军兵丁反应迅速,立刻持刀枪逼了过去。

“嘿嘿,狗贼,我在地下等你!”

说完,这人倒持利刃,噗嗤插入胸口。

刘光世又惊又怒,喝道:“来啊,斩下这狗头,悬营示众。”

立刻有人上前,斩了明军敢死队员的头颅献上。

“报~”一兵丁奔来,道:“报将军,营内发现十余贼兵,我军正在围捕。”

刘光世道:“带我去看,非要拿他几个活口,看他等骨头有多硬。”

说完,刘光世领了三千人进营,准备捉几个活口。

杀了,显不出功劳,能够捉的活口,才是本事,若是招降,童相必然欢喜。

即使招降不得,也可以好好炮制,出口心中恶气。

不一刻,来到一个帐篷前。

只见数百禁军围在帐篷前,不敢接近。

“废物!”刘光世骂了一声,示意手下逼住帐内明军。

有一个都头上前,道:“报将军,帐内有十余贼军,端的凶恶,杀伤了二十余兄弟。”

刘光世怒喝道:“来啊,拉开帐篷,我倒要看看,他等是不是三头六臂!”

只有兵丁去准备挠钩绳索。

帐篷里有gong nu,又有篷布遮挡视野,实难防备。

左右是瓮中捉鳖,费些事用绳索拉开帐篷,也好过这个时候丢了性命。

刘光世对着帐篷内叫道:“里面的听着,我乃朝廷大将刘光世,尔等若是投降,我保尔等不死。”

帐内,孙长官笑道:“听他这话,貌似来头不小。”

小曹道:“能拖一个大将垫背,实乃血赚啊。”

众人皆笑。

全都伤口无数,身上插满了羽箭。

诱敌可不是好干的,受伤在所难免,只是强撑一口气回到了帐篷。

只为多拖几个宋兵陪葬。

“兄弟们,同去地府闯一闯,也好为太子开路。”孙长官加重声音,道:“英灵殿见!”

“英灵不朽!”众人齐喝。

孙长官舔了舔嘴唇,猛地把火把扔进了huo yào桶里。

轰~

地动山摇,人马难立,浓厚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无穷无尽的气流,撕扯的万物破碎,不留一点完好之物。

刘光世首当其冲,立刻被掀飞,顷刻间在冲击中化为了血沫。

可怜这个混成了南宋的中兴四将之一的存在,名声还未显露,便尸骨无存了。

天地归于寂静,原地剩下一个十丈深坑,方圆三百步,无物留存,

方圆五百步,万物倒伏。

只这一下,起码断送了五千宋军。

听到东边巨响,方天定蓦然回首。

只是什么也看不到。

“壮哉!兄弟走好!”方天定收回目光,接过两把长刀,喝道:“随我接阵!”

宋军的冲车,即将抵达,马上就是肉搏的时候。

一百三十四 劫营(六)

砰砰砰~

油罐不断砸落,火焰剧烈升腾。

然而,冲车、轀轒车体型低矮,不似井阑那样高大,命中率并不高。

就算直接砸中也不怕。

两种车上,都蒙了皮革,皮革之上又有铜皮,铜皮之外还有一层湿泥。

火油落上,虽然腾起大火,却拿车里面士卒无可奈何。

士卒安全基本无忧,都是死命推车向前,就要冲阵。

释放了近千罐火油,阵前全部被火焰填满,也不过摧毁了十余辆车。

此时,五十多辆车带着汹汹大火,已经冲到了阵前。

“一二三,用力!”

宋兵一阵呐喊,冲车猛然加速。

铛~

冲车猛地撞在了盾墙上。

巨大的冲击,撞的心头震颤。

轰地一声,百十块盾牌倒下,重重地砸落在地。

盾阵的缺口,出现了。

“杀~”呐喊中,宋兵从车底滚出,各持刀枪,就要厮杀。

方天定手持双刀,领着亲卫,果断围了过去。

缺口给他可以,却休想散入阵内,搅乱队形。

当头剁翻一个宋兵,方天定喝道:“收缩防御!”

刀盾兵立刻提起盾牌,向后退去。

弓箭手放完最后两枝箭,头也不回向着浮桥狂奔而去。

宋江看到盾墙出现了缺口,大喜过望,喝道:“传令,后军立即跟上。”

石秀得令,挥舞朴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拼命三郎石秀,病关索杨雄两个步军大将,领着一万步卒,蜂拥向前。

其后,王禀也驱动马军,跃跃欲试。

只要步卒扩大缺口,就是马军冲上之时。

阵中,方天定领着亲卫左右冲突,杀的宋兵节节败退。

方天定为锋矢,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昌盛八人护持左右。

真是所向披靡,全无一合之敌。

莫说这些虾兵蟹将,便是鲁智深武松齐至,也要饮恨在此。

运河另一边,鲁智深见过河明军越来越多,自己的浮桥却迟迟搭不起来,终于按捺不住焦躁,上前喝道:“鲁智深在此,谁敢来战!”

邓元觉看到对面跳出来一个大胖和尚来,忍不住道:“却不知梁山还有此等人物,且待我去会上一会。”

石宝道:“莫去,此时不是斗将之时,接应太子要紧。”

邓元觉按捺下yu wàng,提着禅杖看向对岸。

wài wéi士兵各自提着盾牌,向着后方浮桥处缓缓移动。

因为要防备宋军骑兵冲阵,速度不快,仍然保持严密阵型。

中间缺口处,方天定领兵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已经把宋兵圈到了缺口处,几乎就要赶出去了。

只是宋兵也足够悍勇,死战不退。

地上尸体层层叠叠,哪怕重新立起盾墙,也要先清理了尸体。

“兄弟们,让开!”

怒吼中,一将杀了进来。

一把朴刀舞的呼呼生风,措不及防间,明兵被斩杀了五六个。

缺口顿时扩大,无数宋兵蜂拥而至。

只见那将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

方天定长刀一挥,喝道:“杀了那将,再行撤退!”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想到地位不低,杀了他,对明军大有裨益。

段恺、刘赟领命,各领一什军兵,杀散宋兵,一左一右向那将逼去。

“来的好!”这将大喝一声,把朴刀舞的飞起,独斗两将。

虽然以一敌二,却也没有落入下风。

方天定见河东剩余明军不多,两刀砍翻面前宋军,冲了过去。

“兄长莫慌,石秀来也。”

呼喝中,一将拦在了方天定面前。

虽然很欣赏石秀的义气和为人,方天定却毫不手软,两把长刀舞成风车,轮流斩下。

石秀也是好本事,虽然只能防御,却也遮拦的毫无破绽。

只是方天定毕竟武艺更强,十合过后,石秀便露出了破绽。

方天定一刀斩飞石秀手中朴刀,复一刀把他拍翻在地,喝道:“拿下。”

张威、徐方立刻带人抢上,把刀架在石秀脖子上,一左一右剪着胳膊。

随手杀散上来抢人的宋兵,方天定喝道:“押解给水军,回去再行处置!”

这是俘虏的第一个梁山好汉,还是石秀这样义气无双、智勇双全的人物,方天定很是振奋。

今夜出兵劫营,凭生擒石秀这一收获,就值回票价了。

高兴未完,只听石秀叫道:“泼贼,只有拼命的三郎,没有苟且的石秀!”

只见石秀猛地一歪身子,脖子抹在了朴刀刀锋上。

噗嗤,血液飞溅,石秀噗通倒地,眼见不活了。

“如此刚烈,果真好汉。”赞叹一句,方天定又喝道:“左右,随后杀了剩余一将。”

既然选择杀身成仁,那也由他。

讲真,自从和梁山交手以来,方天定自觉前世的感情已经消磨了许多。

现在,他是明国太子,身上寄托万民所望,已经不太把梁山上下放在心上了。

当然,这是感情上,作为最大的敌人,梁山上下仍然不可轻视。

那边,杨雄见石秀zi shā身亡,哀嚎道:“兄弟,糊涂啊!”

随即,铛铛两刀劈出,斩退了段恺刘赟,径直向后退去。

他看到明军大部已经退却,知道事不可为,便想退回去,以后再行报仇。

刚退了两步,只听一声“贼将休走”,咻地一枝箭正中面门。

段恺赶上,一刀枭兽。

庞万春持弓走到方天定前,道:“太子殿下,大部已经过河,请示下。”

方天定回头一看,河边只剩下自己亲卫千余人,还有千余长枪刀盾手在维持着阵型。

方天定长刀一挥,道:“过河!”

收到命令,刀盾手立刻提起盾牌,在长枪手掩护下且战且退。

宋军虽然人多,然而明军防御面小,面对的敌人不多,加上方天定散开亲卫,各将左右冲突,杀的宋兵难以接近。

不一刻,所有人退到河边。

船上,看到宋兵仍然不断拥近,费保大喝道:“弩箭发射!”

咻咻咻~

数百只弩箭从船上飙射而出,串了好多冰糖葫芦出来。

宋兵大骇,连忙止步。

轰隆隆,雷鸣般马蹄声响起,一彪骑兵向着浮桥冲来。

段恺喝道:“太子速走,我来断后。”

方天定道:“莫慌,且看水军兄弟手段。”

话音未落,无数火球从船上飞起,落在骑兵群中。

人仰马翻,排山倒海的冲锋之势为之一滞。

费保喝道:“太子殿下,火油不多,速速过河!”

方天定手一挥,喝道:“兄弟们,回城!”

不一刻,全军过河。

宋江大怒,喝道:“不要放走方天定,立刻抢了浮桥,衔尾追杀!”

宋兵得令,立刻又冲向,就要抢夺浮桥。

费保嘴角噙着冷笑,坐等宋兵上桥。

很快,一步宋兵踏上了浮桥,就去追杀明军。

眼看明军全部上岸,宋兵到了中间,费保喝道:“放火,烧毁浮桥。”

立刻,弩炮送出火油罐,随后火箭射出。

宋兵大骇,急要退却。

然而人挤人,如何退的出去。

轰~

大火冲天而起。

无数宋兵惨叫着跳进水里,只是火焰熄灭,然而甲胄沉重,跳下去容易,浮起来却难,尽皆淹死。

一百三十五 劫营(七)

“泼贼,乌龟王八蛋,出来打啊,缩在盾牌后算什么好汉!”

方天定循声到前面一看,只见鲁智深提着禅杖,跳脚大骂。

盾墙之前,散落着七八百宋兵尸体。

看到明军龟缩不出,鲁智深终究按捺不住,挥兵冲了一阵。

当然,除了白白送了些人头,并没什么卵用。

邓元觉按捺不住,请命道:“太子,让我出去杀一阵,否则贼军在侧,我军难以回转。”

言之有理。

宋兵大约两万,其间又有勇将,若是撤退途中突袭,必有伤亡。

要是结成盾阵回转,怕是十里路一天也走不完。

既然如此,方天定翻身上马,重持方天画戟,道:“变阵,主动出击,杀散这群宋兵,再传令马军,绕后突袭!”

看向不远处宋兵营寨,方天定又道:“若有机会,再破了他西寨。”

咻咻咻~五道烟花蹿上天空。

一直隐没在暗处的杜壆等人看到信号,大喜过望。

杜壆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上马,准备出击!”

縻貹咧嘴笑道:“直娘贼,我以为马军要干看一夜呢,却不想也有我等用武之时。”

杜壆道:“莫要冲动,接应大军回城为要。”

縻貹道:“接应大军回城要,杀几个宋贼过过瘾也要。”

不一刻,全军上马,各取刀枪在手,准备冲锋。

宋营中,宋兵站在墙头,紧张地看着远方,生怕明军来攻。

东边的惨状,真把这些兵丁吓坏了。

摸着天杜迁站在河边看的心急,喝道:“来人,随我去把床板都拆开抢搭浮桥,务必保证先锋及时过河。”

水军也在抢时间,只是材料匮乏,浮桥一时难成。

得了杜迁命令,众人立刻拆床板,推板车。

另一边,看到明军全部过河,浮桥上又燃起了汹汹大火,宋江只觉得一股咸腥涌上喉咙,却不得不强行压下。

此时,万万不是吐血晕倒的时候。

宋江喝道:“来人,催促水军加快速度。”

随着命令,大jun zhuǎn向营寨,来到浮桥前。

已经有步卒踩着小船跳过去了,然而马军想过去,还不行,必须等船只连接一体。

那边,邓元觉提着禅杖出阵,对着鲁智深叫道:“你这秃驴,满口脏话,端的不是出家人,且来吃爷爷三百禅杖。”

鲁智深早等的焦躁了,立刻提着禅杖砸了过来。

铛~一声巨响,两人各退两步。

鲁智深笑道:“你这贼和尚,打的洒家快活,再来。”

叮咛咣当,两人把禅杖舞的飞起,打成了一团。

两人势均力敌,打的也足够精彩,然而没有观众。

观众们都忙着吃瓜去了。

这瓜,是长在脖子上的大西瓜。

两军阵型严整,都是前排盾牌长枪夹杂刀手,后排gong nu乱射。

羽箭如雨,双方士卒死命向前,不一刻,双方碰撞在一起。

血肉横飞,惨叫不绝。

甫一接触,宋军就发现情况不妙,

明军长枪太长,宋兵想要捅过去,必须跨越两步距离。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挨上一枪才能接敌。

战场之上人挨人,都是并排而行,哪有闪转腾挪的余地,不一刻,宋军前排尽殁。

梁山老卒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端的悍勇,哪怕看着同袍死在面前,眼也不眨地向前冲锋。

以血肉之躯为代价,宋兵终于靠近了明兵,开始了互相伤害。

没有退避,没有闪让,你捅我一枪,我回你一枪。

来啊,互相伤害啊!

是死是活,就看谁的枪更加的快准狠,谁的甲更加坚固。

只是宋兵吃亏。

明军上下,外层都是板甲,虽然只是护住了胸腹,却也足够了。

宋兵再精锐,也不可能枪枪都对着面门脖子去。

实际上,在激烈的厮杀中,枪手根本来不及瞄准,都是下意识地捅刺面积更大的胸腹。

只是精铁锻压而成的板甲,真的不是区区长枪可以捅穿的。

宋兵长枪捅上,铛的一声滑了出去,运气好些的擦伤胳膊,运气不好的一无所获。

端的无计可施。

反观宋军,大多是皮甲,在明军的三棱破甲枪前,比一层纸强了不少,并没什么用。

只要刺中,必破无疑。

身上出现伤口,哪怕并不是在要害上,也会出血不止,几乎必死。

不一刻,宋兵便被压的节节后退。

杜壆看到宋兵都在向前挤,后方并无防备,令旗一挥,喝道:“杀!”

轰隆隆~

在宋军骑兵耀武扬威了大半夜后,明军骑兵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宋兵顾前不顾后,根本没有防备明军马队突然冲击,想要结阵,却是迟了。

重骑兵居前,轻骑兵护卫紧随其后,如同滚红的利刃切在了雪堆里,全无一丝阻碍。

在全速狂奔的马匹前,宋兵不是被骑士骑枪捅穿,便是被马匹撞飞,筋骨全断。

不过半刻钟,宋军后队全军覆没。

武松看到明军马队调转方向,正在重新整队,骇的亡魂大冒,立刻抢上去两刀劈开邓元觉,拖着鲁智深走了。

项充几人也是如此,各施标枪飞刀,杀散周围将士,拖着李逵走了。

其余各将也都知道厉害,各自做鸟兽散。

宋兵紧随其后,向着大营狂奔而去。

明军步卒想要追赶,却发现装备太重,根本追不上。

只有骑兵衔尾追杀,跟在后面杀了不少。

只是战场距离宋军大营不远,不一刻,宋兵纷纷绕墙而走。

重新回到墙头上的杜迁看着满地尸体,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可都是随着梁山南征北战的精锐老卒,战斗经验和技巧都处在巅峰,实乃天下一等一的强兵,却不想今日没了这么多。

有心出去报仇,却是不敢。

自家本事自家知,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出去也是给别人送了功劳。

没奈何,他只能呼喝城头宋兵做好准备,防止明军再把这半边老巢给掀了。

好在,众兄弟安然无恙,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士卒没了可以招募训练,兄弟没了,那可是真的没了。

宋军入营,明军骑兵勒马营前警戒。

高可立见墙头上有人呼喝不断,貌似地位不低的样子,眼睛一转,倏地打马冲了出去。

杜迁见一人冲墙,虽不知何故,却也没让兵丁放箭,只是打眼去看。

他怕这是明军的消耗计策,左右一个人,飞过来也不怕。

看杜迁全然没有防备,高可立暗喜,挂枪在鞍,擒弓在手,倏地弯弓放箭。

咻~

杜迁急要躲避,却晚了。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便一头栽倒墙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可怜这梁山元老,在梁山鼎盛之际,就此误了性命。

墙头宋兵见自家头领被暗箭所杀,立刻放箭,只是高可立已经打马走了,毛都没伤一根。

此时虽未见光,天色却已经麻麻亮了。

方天定看难以打破西营,果断下令撤军回营。

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是想来战果不小,没必要继续浪了。

万一宋军全部过河,只以马队拖着,怕是要交出一半队伍才能回城。

宋兵大队未至,不敢追击,只能以注目礼送明军离开。

一百三十六 损失不小

天边出现第一缕霞光的时候,大军回了城。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蒙头大睡一觉。

一夜苦战,真的是人困马乏。

特别是弓手,十几二十箭放出去,胳膊已经累的抬不起来了。

作为城内主将,方天定很想搂着妹子睡一觉,却没到时候。

许多事情等待他做决定。

闭目养神间,邵俊匆匆进来,道:“太子,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

“念!”方天定道。

邵俊道:“马军损失骑士二十三名,马匹五十一。”

损失,便是阵亡。

尽管是从背后突袭,宋军也未组成有效抵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但是伤亡不可避免。

梁山老卒可不是厢军那样的肥猪,只会任人宰割而不敢反抗。

伏地剁马腿,被撞之前捅出枪,都能造成杀伤。

好在能办到的士卒不多,是故伤亡不大。

邵俊继续说道:“水军被突袭一阵,伤亡二百余,不计袭击童贯大营的敢死队,步军伤亡三千余。

其中,阵亡者二千一百一十五,另外,有一百一十二失踪者。”

步军损失,主要是最后混战中出现的。

梁山兵丁悍勇,哪怕战术和装备都落后,也能凭借个人武勇,与明军打成一比三的交换出来。

而且西侧勇将很多,比如鲁智深、武松、李逵等人,他们带领步卒冲锋,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所以,只是接阵一刻钟,步军就损失了一千五百多。

其次便是截击宋军主力时的伤亡,特别是攻城器械造成的杀伤,总计有一千多。

倒是闯进营寨里的五千人伤亡不多,只有五百余。

这便是以有备打无备,以有组织打无组织的优势。

讲真,这五千人要是劫的厢军,怕是五个人的伤亡都不会出现。

不得不说,梁山军真是刚。

至于失踪,那是尸体无存的,也可能是昏迷被宋军捕获了的。

“损失不小,却可以接受。”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失踪者,查无下落的,按阵亡处理。”

相对于五六万的大军,三千多人的伤亡真的不多,特别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战果。

方天定问道:“敢死队回来了多少人?”

邵俊脸色沉重,道:“截至目前,只回来了四十八个。”

方天定皱起眉头,道:“都是好兄弟,没有他们的牺牲,夜袭宋江军寨不可能如此顺利。”

邵俊沉默片刻,道:“太子,是否为兄弟们准备后事?”

方天定踱步绕了几圈,道:“等到下午再说。”

说是下午还没人回来,那便不会有人再回来了。

“报~”叶贵匆忙进来,道:“太子殿下,又有袭击童贯大营的敢死队员们回来了。”

方天定心中大喜,问道:“回来了多少?”

“回来了十一个人。”叶贵声音很低落,随即振奋起来,道:“不过,他们带回来了一千余匹战马。”

不怪叶贵兴奋,一千多战马啊。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一千人换一千马,无疑是大赚特赚。

一匹合用的战马,价值百贯,一个人值得几个钱?

原因嘛,都怪石敬瑭,让赵宋缺马。

也就明军待遇优厚,换做童贯,百万贯钱能给你拉出十万兵来。

方天定却不这样想,不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人是根本。

便是有百万匹马,你没一个人,顶的什么用?

长出一口气,方天定道:“我亲自去迎接。”

一千人,只回来了五十九人,近乎全军覆没。

他们功劳卓著,值得方天定亲自去迎接。

不一刻,方天定来到医院门口。

十一个人,都躺在了担架上。

即将放马出营的时候,又有一队人撞了进去。

他们应该感谢孙长官。

无比猛烈的bào zhà,吓的宋军魂飞魄散,给他们突围创造了最好的机会。

不然,宋军衔尾追杀,这十一人还不一定能回得来。

最前面的正是展天神。

浑身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伤口,脸上一条伤口,从左眼下擦着鼻子拉到了下巴上。

差一点脑袋就开花了。

看到方天定,展天神哭丧着脸说道:“太子殿下,我破相了,你可要负责给我找个媳妇。”

看到展天神还能啰嗦两句,方天定略感欣慰,道:“等打破东京,公主郡主随便你挑。”

展天神咧嘴笑道:“那感情好,我就等着做驸马了。”

方天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辛苦了!”

展天神敬了个礼,道:“都是应该的,只是长官兄弟没能回来。”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矫情了一句,方天定让护工把伤员抬进去,赶快救治。

既然来了医院,方天定便去病房里探视伤员了。

血腥不重,酒气却冲天,几乎能把人闻醉了。

没办法,消毒用的酒精太多了。

巡视中,鼓励神智清醒的伤员两句,不知不觉便中午时分了。

回府的路上,方天定问道:“此次出城,物资消耗如何?”

邵俊道:“损耗巨大,具体如下,火油八千罐,huo yào三千斤,弩炮箭矢一万三千根,gong nu羽箭六万八千根,枪头折断六千,刀丢失或损坏四千,盾牌遗失九百,盔甲损坏三千副……”

所以说,大军一动,黄金万两呢。

吃喝拉撒固然是大头开支,战场之上的损耗也不容小觑。

打了一仗,火油huo yào各用去一成,价值十万贯,加上箭矢刀枪的损坏,耗费超过二十万贯。

当然,要是能够用钱把宋江给砸趴下,方天定愿意花这个钱。

太子出征,物资充沛,不差钱儿。

下午,方天定处理了所有事情,回到了自己小院里。

外头酷热难挡,屋内清凉无比。

梁红玉又送来一碗冰镇酸梅汤,着实舒爽。

换了衣服,午餐已经准备就绪。

一碟素炒嫩藕,一盘水煮菱角,一条红烧草鱼,一盘牛肉。

“不是下令,禁止捕食运河里的鱼么。”

说着,方天定操起筷子,夹了块鱼放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方天定赞了一句。

洛樱垂首,道:“太子喜欢,多吃些。”

梁红玉道:“这些都是昨天西城外湖里采摘捕捞的,不会有问题。”

旁边,洛樱拨了菱角递了过来。

方天定接过,顺势挠了挠洛樱手心,道:“一起吃,吃完陪我睡一会。”

“呸。”梁红玉轻唾一口,道:“白日宣淫,全没一丝太子体统。”

方天定哈哈一笑,全然不在意。

嘴上说不要,床上别làng jiào啊。

洛樱道:“太子,与我们说说昨日战况可好?”

自无不可。

昨夜可以证实的,已经杀了石秀、杨雄、刘唐三人,收获巨大。

方天定心中痛快,正要找人分享。

眼前两个妹子,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娇俏柔弱,正是倾{吹}诉{牛}的好对象。

都不需要加工,直接复述,就听得梁红玉目眩神迷,恨不得自己也出城参战了。

洛樱也听得娇呼阵阵,不住口夸赞太子勇猛。

勇猛的不止战场上,床上更勇猛。

作为自封的天下第一,一挑一能是英雄?必须一挑二啊!

反正接下来几天,宋军肯定不来攻城了,方天定也不打算出城。

总要让宋江得些空闲,好好郁闷郁闷。

一百三十七 战果很大

呜~呜~呜~,

宋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众人也是哀恸难挡,个个垂泪。

并排躺着七个人,都盖着白布。

刘唐,雷横,宋万,石秀,杨雄,杜迁,王定六。

各人遗骸都整理好了,只是活闪婆王定六的遗骸太惨,实在不好整理,又怕宋江看了更加难过,索性全部盖上。

宋江哭道:“想我兄弟一百零八,上合天数,下应地星,走南闯北,全无损伤。

谁想到了此间,先是折了王英兄弟,后有没了宣赞、焦廷、周通三人,李忠兄弟复又死于小人之手。

大仇未报,昨夜又连连损折我八个兄弟,可怜施恩兄弟,连尸骨也没能留下。”

活闪婆王定六和金眼彪施恩两人,昨夜两人值守营寨水门。

费保放船炸墙时,两人正在墙上,bào zhà之中,当即殒命。

王定六离的远些,尸体还在,却也成了烂布一块,脑袋都被削去了半截。

施恩更惨,当时他令人用撑杆推开小船,正在bào zhà中心,当即就是尸骨无存。

宋江又哭道:“莫非皇天有怒,不容宋江收捕方腊,以致损兵折将?”

吴用劝道:“主帅差矣!输赢胜败,兵家常事,不足为怪。此是兄弟们禄绝之日,以致如此。请先锋免忧,且理破敌大事。”

宋江不理,只是哭,道:“雷横兄弟与我相识与郓城,多有恩惠,为人又是纯孝,上了梁山,也是多有功劳,却不想今日折在此处。

刘唐兄弟随晁天王上山,闻战而喜,奋勇争先,多有功劳,却不想……”

顺了两口气,宋江继续哭道:“宋万杜迁兄弟,草创梁山,为后来兄弟聚义起了好基础,实在劳苦功高。

石秀兄弟急公好义,聪明智慧,聚义以来,事事都要争先,只为众人排难解忧,大小兄弟无不欢喜……”

肝肠寸断。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好不凄惨。

不怪宋江如此悲恸。

刘唐、雷横、石秀,都是天字星,步军大将。

折了这三人,实乃断了他三指。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啊。

宋江嚎啕不止,继续哭道:“想杨雄兄弟,一身好本事,多有……”

话未说完,只听啊呀一声,宋江喷出一口血来,蓦然倒地。

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众将大将失色,顾不得哀伤,七手八脚抬着宋江回帐,让安道全悉心调治。

非是宋江真的哭晕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剩余三人功劳了。

杨雄虽然号称病关索,本事也不错,然而一身公门之人臭毛病,人缘实在不好,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

真的无话可说。

讲道理,若非他是石秀的结拜大哥,即使上了梁山,地位也就和蔡福蔡庆兄弟差不多。

之所以能排到第三十二位,实在是不好排在石秀之后。

活闪婆王定六,除了走跳的快,实无过人本事。

若非宋江背疮发作,张顺求医时被劫,王定六恰巧帮了一把,结下了情分,想要上山都难,其实功劳不多,地位不显。

金眼彪施恩,他能坐一把交椅,是因为抱住了武松的大腿,全无半分功劳本事。

所以,宋江索性一晕了事,即显得自己情伤,又免得劳心费力胡编乱造的辛苦。

看宋江晕倒,吴用令人准备棺椁,即刻下葬。

天气这么热,实在不能停尸太久。

收敛完毕,宋江重新出来。

甲外穿着白褂,金盔裹着白娟,亲自扶棺。

众将感念旧日情义,都去相送这最后一程。

好长的队伍。

八个花椁彩棺,各有十六个力士抬着,两侧有士卒打着白幡,抛洒纸钱。

还有十多个白胖和尚,吱吱呀呀地唱着经文。

东营之中,同样愁云密布,万马齐喑。

童贯并众将齐聚帅帐,都是沉默不语。

其中,刘延庆抱着一个破烂头盔,痴痴傻傻,呆坐不语。

那是他独子刘光世的头盔。

bào zhà之中,刘光世尸骨无存,只寻得这一顶头盔。

丧子之痛,惨不可言啊。

闻焕章上前,跪拜道:“此战失利,其罪在我,请恩相责罚。”

童贯淡淡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军师无需自责。”

虽未责罚,其中冷淡之意尽显。

闻焕章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童贯扫了刘延庆一眼,对众将道:“为将者,戒骄戒躁,不宜动怒,诸位谨记。”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刘光世,都是应下。

刘光世被明兵激怒,非要去活捉几个明兵,轻涉险境,不但送了自己,还送了三千禁军,实在是死有余辜。

讲道理,这个位列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名将,实乃滥竽充数,不要说与岳飞韩世忠比,就是比张俊也不如。

刘光世治军不严,怯敌畏战,从他被称为“逃跑将军”便可知一般。

他能列入中兴四将,不过是及时抱住了赵构的大腿,舔的一手好腚罢了。

刘延庆当然不会自己儿子以后会被封王,也没在意童贯的暗讽,只是伤心。

王禀走进大帐,拜道:“恩相,损失已经统计完毕。”

童贯道:“说!”

“五万厢军,死伤三万余,大多死于踩踏或互殴,余者胆丧,不足再战。

禁军步卒损失六千,大多殁于bào zhà,马队损失六千,损失马匹一万,各项物资不计其数。”

童贯冷哼一声,道:“令厢军另设一营,严加看管,莫要有逃兵出现,以后用作填壕。”

“是!”王禀领命。

填壕,实乃攻城第一道程序,大多都是炮灰上。

童贯真是怒急,当即发落了厢军。

西边,宋江带着送葬的队伍来到了泗阳城东北六里处一座无名小山前。

白幡林立,全军素缟。

数千军兵手持铁锹,挥汗如雨地挖着坑。

当然不止是只为了埋这八将,同时下葬的,还有三万多士卒。

劫营时,混乱中被杀了八千,自相踩踏死了两千多。

冲阵之时,没了五千多。

西岸混战死了一万多,其中大多死于马军冲击。

其他各处相加,也有四千多。

大败亏输,损失惨重。

相对于八将的豪华型棺材,普通士卒则寒酸的多了,大多只有草席裹身。

一次死了这么多,都来不及准备棺材,只能薄葬。

实在是没办法,天气这么热,停尸等待棺材,肯定都已经腐烂了。

一旦引发瘟疫,彻底完蛋。

宋江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哭道:“我想一百八人,上应列宿,又合天文所载,兄弟们如手足之亲。

不想今日天数将尽,一连折了我十三个兄弟,实在痛心疾首,恨不得与众位兄弟一起去了。”

吴用再劝道:“主将请休烦恼,勿伤贵体,且请理会军务,图谋破贼,报仇不迟。”

宋江只是哭,却偷眼往泗阳城中看去。

只是城门紧闭,并无大队军兵出没,让他好不失望。

城内,刘子羽从望远镜前起身,笑道:“也真难为宋江了,大热天的亲自下场,要勾引我等出城。”

郑捷道:“将军,不出城打一阵?”

刘子羽摇头,道:“你看那山后烟尘缭绕,必有大队军马埋伏,东边那片树林,飞鸟旋而不落,定有军兵。

再看送葬队伍,都是刀兵在手甲胄齐全,实乃故意诱敌之策。

我军出击,三路遇敌,定有损伤,智者不为也。”

郑捷道:“将军英明,如此,我等就出城了,让那宋江哭去吧。”

左等右等,等到八将全部填了土也没看到明军出城,宋江哭的愈发伤心了。

故意选了距离泗阳城近的地方,又做出戒备全无的模样,就是为了埋伏。

却不想,这都没能让明军来袭击,也太缩头乌龟了。

无可奈何,宋江只得黯然神伤地收兵回营,整顿军务去了。

看到宋军回营,刘子羽派人去墓地查探,到底死了那八个好汉。

一百三十八 戴宗被擒,史进决裂

淮河边上,神行太保戴宗和神驹子马灵快速走着,同时不断向着河面张望。

只是没船。

大军交战,大小船只都被明军拘在一处,河面上除了明军军船,真是片板也无。

马灵郁闷地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一艘船,怕是没法去江宁了。”

话音未落,只见路边林间露出一个酒幡来。

戴宗道:“且去哪里歇歇脚,再打听哪里有船。”

马灵自然欣然同意。

这酷烈的日头,晒的人心慌,正好喝碗酒。

来到酒店,也不见客人,只有头发花白的店家靠在柜台上打瞌睡。

见没什么异常,戴宗叫道:“店家,醒醒。”

“啊?”店家睁开眼,见到两人,忙不迭滴道歉,又请了两人坐下。

戴宗道:“店家,有甚吃喝的上些,少不了你银钱。”

店家道:“实不相瞒两位尊客,就只有些自酿的村醪,堪堪入口,菜只有些青菜,倒有自家养的大鹅,只是急切难好。”

戴宗道:“店家,何故如此之寒酸?”

店家道:“好教客人知晓,实乃兵荒马乱的缘故,各物短缺,便是我的伙计也跑去暂避了。

若非祖传的家业,实在舍不得抛弃,小老儿也走了。”

戴宗扔出一锭银子,道:“先来些消暑的,在给些饭食,一并结算。”

店家苦笑,道:“客人,小店多日无客,实在找不开。”

戴宗仔细打量一番,笑道:“无妨,多的自收着。”

店家眉开眼笑地收下银子,立刻殷勤地端茶送水,又去准备饭食了。

看店家离开,马灵道:“兄长,此老者不像明贼耳目。”

戴宗道:“是也无妨,你我兄弟脚快,谁也休想留下。”

马灵又道:“此去江宁,真的要杀了王教头?”

戴宗道:“若是王教头愿随我等离开,自然皆大欢喜,不然,为了挽回史兄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恐怕隔墙有耳,两人不再多说,喝着茶水,讨论些路上见闻。

其实也没什么,一路过来,人烟稀少,把一个好世道显得十分荒凉。

说了一阵,店家提着篮子进来了。

一些菜蔬并一些瓜果,都晒的滚烫。

马灵按耐不住焦急,帮着提水洗了,又去生火做饭。

店家道:“实在怠慢了,想我掌店四十年,还是第一次劳烦客人自己动手。”

马灵笑道:“老丈何出此言,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乃是与己方便,不用多说。”

不一刻,关系熟络了,马灵问道:“老丈,我兄弟两人要去南边,可知哪能渡河?”

店家笑道:“若是别人,我也不说,只有尊客这等阔绰的才好过河。

你去前面那村,只见开门的那刘三家,自有船过河。”

马灵听了,忙道谢不迭。

柴草颇湿,烟筒浓烟一阵滚过一阵,马灵也没在意,只当店家年老力弱,未曾晾晒的缘故。

不一刻,饭食就绪,两人草草吃了上路。

到了村里,只见户户关门闭窗,只有一家门户洞开,特别瞩目。

戴宗向前,叫道:“刘三郎可在?”

不一刻,一个袒胸lu ru的年轻后生出来,仔细打量了两人,问道:“我便是刘三,有甚事情?”

戴宗道:“我兄弟两人要过河,可有办法?”

刘三嘿嘿笑道:“若是有钱,便有办法。”

戴宗道:“未知价钱如何?”

刘三眼睛一亮,道:“一人二百两,两人齐过,三百六十两便够。”

马灵道:“恁地贵了,可否便宜则个。”

刘三道:“其实不贵,明军巡河,络绎不绝,我兄弟打探出时间路径也不容易。

若不高价,莫说赚钱,回本也难。

再则,客人自去打听,除了我兄弟,看谁敢载人过河。”

宋军早就打听的清楚了,自入海口向上到庐州地界,全部没船。

其实两人可以绕远,取旱路至大江边上去江宁,也费不了两天功夫。

只是怕落在史进后面。

若是史进先见了王进,宋江的万般筹划都只能付诸东流。

所以戴宗同意,只是要快。

刘三道:“若是客人有诚意,先付一半定金,过河再给一半。”

戴宗取出三根蒜条金,道:“足额在此,何时可过河?”

刘三欢天喜地地接过金子,验过真假后也不找钱,道:“昨日送了一个豪客过河,船只未回,两位客人进屋歇一歇,只待今夜一更时分动身。”

戴宗两人闻言,进屋去了。

以两位的身手,莫说一个绿林后生,便是百八十个军兵围拢,也能走脱。

要知道,神驹子马灵不止走的快,一手金砖也是出神入化,曾经把卢俊义打的自闭,可知其厉害。

等待期间,刘三也用酒肉招待。

马灵倒是荤素不忌,大快朵颐,戴宗只推脱肠胃不适,吃不得荤。

刘三也不以为意,只是殷勤相待。

很快,天色黑透,一更将到。

刘三领了两人出门,到了河边一处芦苇荡里。

“两位,少待片刻,船只马上就到。”

戴宗向河面望去,只见波光粼粼,水声哗哗,看不见什么东西。

忽然,只听得咔嚓咔嚓声。

戴宗暗持短刃,马灵抓住金砖,各自戒备。

刘三笑道:“船来了。”

果见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只小船进了芦苇荡里。

刘三迎上,道:“两位哥哥莫急回家,有豪客要过河。”

前头那人道:“可确认了身份?”

刘三道:“钱已经付了,三百六十两,一文不少。”

那人道:“即如此,今夜再辛苦一遭。”

戴宗听了暗笑。

三根蒜条金,足值白银三百两,这人一张口,便吞了四十两。

戴宗却不打算揭穿,毕竟,这样的人才可靠,不是嘛?

不一刻,小船入水,划到了河心。

船夫笑道:“戴院长,在下倪云,记住了。”

另一人道:“我乃乔正。”

戴宗一惊,暗道不好,就要抽刀劫持人质。

已经迟了,倪云并瞿源噗通跳进水里,随即一掀,船翻了。

马灵、戴宗急要挣扎,却被人抱住了腿脚,只往水里沉。

神行太保非神游太保,神驹子非神龙,如何是倪云乔正这两个水中蛟龙的对手,不一刻便喝了个水饱,失去了知觉。

“醒了?”

戴宗睁眼一看,只见火把环绕,刘三正低头看着他。

刘三笑道:“戴院长,幸会。认识一下,在下大明闻风司新任司长刘子翼。”

戴宗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手双脚全被绑的严实,根本挣脱不开。

戴宗冷笑,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却不想被你这毛头小子阴了。”

刘子翼抛着马灵的金砖,道:“我一直以为是真金呢,却是铜的。”

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刘子翼继续说道:“其实要怪,只怪你们真的要去bǎng jià杀害王教头,才让我得手了。”

戴宗道:“只恨为你所阻,不能劝的史进兄弟回心转意。”

虽未直言,却也表明他们真的是去对付王进的。

刘子翼冷笑不语,退到一边。

“戴宗,我史进何德何能,居然要你杀我师父?”

戴宗大惊,定睛看去,不是史进是谁?

想要辩解,却一时想不到借口。

但是,他很清楚,史进与梁山的感情,完了。

果然,只听史进说道:“宋公明如此不义,也别怪我不仁,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牵葛。”

丢下这话,史进转向刘子翼,道:“多谢刘司长让我看到这一幕,还请安排条小船,我自去应天。”

刘子翼拱手笑道:“助人乃快乐之本,不必言谢。”

原来,接到泗阳城内飞鸽传书,刘子翼便从淮安城来到了淮河北面,使人截住了史进,劝他留下看一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宋jiāng pài出了戴宗、马灵bǎng jià或者杀害王进。

这下,史进是彻底不会再回梁山阵营了。

方天定指派的留下史进的任务,完成率百分之二百,堪称完美。

眼睁睁地看着史进下了船,戴宗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到底是宋江棋差一招,不但让史进彻底离心,还陷了自己和马灵。

这不止是失了两个将领这么简单,还预示着梁山耳目,失去了首领。

一百三十九 欢迎攻城

劫营以后,宋军一连休整了三天,士气才恢复了一半。

相对于刚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宋军上下都有些慌。

这城墙都没摸到,就没了一小半人,如何了得?

傻子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吃枣药丸。

特别是厢军,真的人心惶惶。

每天吃也吃不饱,跑又跑不了,像猪一样被圈着。

慌的一匹。

六月初六,稀疏的小雨落个不停。

天还未亮,王禀率领大队禁军开进了厢军营内。

铛铛铛~激昂的锣声响起,立刻唤醒了所有厢军。

“一百息未出营帐者,斩!”

听到呼喝,厢军士卒不敢怠慢,纷纷出营集合。

不一刻,都到了校场上。

王禀挎刀向前,喝道:“童相钧旨,着厢军诸部填平泗阳城壕,将功赎罪。”

厢军兵将一听,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填壕,是攻城的第一步。

不把护城河填了,军兵无法抵达城下,攻城器械也无法过河冲城。

太危险,九死一生!

立刻,厢兵们起了一阵骚动。

只是没人站出来kàng yi,表示不去。

凶神恶煞的禁军虎视眈眈,敢说不去的,肯定会被杀头的。

一个指挥使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王将军,这阴雨连绵的,怕是不好攻城。”

锵,王禀抽刀,一刀剁下。

噗嗤,血液飞溅,人头落地,滚了两滚。

立刻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逼逼半句。

王禀喝道:“退却畏缩者,斩!”

吃了一顿饱饭,天麻麻亮时分,厢军在禁军监押下出营,到达城外一里处。

弩炮射程之外,无数民夫挖掘泥土,填装进草袋里。

袋子不算重,一袋三十斤,方便驮负,不怎么影响速度。

看着鹌鹑一样的厢兵,王禀喝道:“每人一块盾牌,扔三包土进河者可回营。”

厢兵又是一次骚动。

三包土,要跑三次,不知道要多少挨箭才能成功。

只是不得不去。

禁军已经持刀掣枪,弯弓搭箭了。

看这架势,敢说不去的,肯定要被格杀当场。

想跑的话,周围还有马军环绕,如何跑的。

北门外,急先锋索超提着金蘸斧,铁笛仙马麟持两口铜刀,锦毛虎燕顺握一杆铁枪,并马而立。

他三人领着三千马军看着北门,任务有两个,一是防备明军出城冲击,二十防备厢兵逃跑。

看着厢兵挨个领取盾牌,马麟说道:“童相公也真狠,直把这些厢军当炮灰了。”

索超冷笑,道:“自己不争气,怪得谁来?若是袭营表现好些,也落不到如今下场。”

他是勇猛敢战的,最看不起这些战场懦夫,丝毫不拿正眼去瞧。

燕顺道:“管那多作甚,左右都是官军,非我梁山兄弟,死干净拉到。”

他是个吃惯人肉的,本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更别说可怜这些厢兵了。

马麟道:“即如此,也该留在抢城时用。”

索超道:“难堪大用,何必浪费唇舌,且看贼军动静。”

燕顺抹去脸上雨水,道:“如此天气,贼军怕是不会出城。”

马麟道:“兄长早有定计,重骑出城便撤,轻骑来了就拖住。”

索超冷哼一声,道:“只要敢出门,定然杀他个片甲不留,好替诸位兄弟出口恶气。”

城头上,方天定看着宋军忙忙碌碌的准备,道:“宋军居然来攻城,我以为童贯要去打棱堡呢。”

邵俊笑道:“棱堡如此坚固,怕是童贯也狠不下心来。”

方天定颌首,道:“即如此,倒要表示下。

来人,揭开蒙布,对童贯表示欢迎。”

明兵得令,拉起垂在城墙上的几块白布。

白布收起,后面露出一排大字来。

欢迎没卵子童贯前来攻城!

咔嚓,童贯一把捏碎了坐椅扶手。

太监不要面子的啊?有这么作jiàn rén的?知不知道什么叫**?

知不知道我是大宋枢密使,生起气来我自己都害怕?

虽然羞怒交加,童贯却没失去理智,只是沉声说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厢军必须出动,今日必须把护城河填了。”

飞骑立刻传达了命令。

旁边,宋江等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我是瞎子的表情。

都在暗骂方天定。

若是今天宋军沾到便宜,让童贯发了心中怒火,那便是晴天,大家安好。

若是没能发泄了,童贯不找众人麻烦,是不可能的。

毕竟,脸被打了,不打回去怎么行?

那边,三千厢兵各自给顶着一块盾牌,扛着一袋泥土,准备填壕。

收到命令,王禀喝道:“督战队,督促填壕队出发,迟疑不决者,杀无赦!

填壕队,立刻出发。”

“立刻填河!”督阵禁军纷纷呼喝。

厢兵不敢怠慢,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扶着沙袋,发足狂奔。

后面刀枪紧逼,实在不敢以身试法。

只是道路泥泞,跑两步滑一下,真心跑不快。

好在,阴雨连绵,弓弦松软,gong nu的威胁要小许多。

雷炯看着城下,默默地计算着距离。

城头上,三千gong nu手持弓搭箭,静静等待着。

虽然有雨棚遮雨,可是弓弦还是松软了下来,要想造成有效杀伤,必须把敌军放到比平时更近的距离。

看到宋军进入了一百步,雷炯弯弓搭箭,咻地放出鸣镝,标定距离。

比晴天要短三十步的样子。

不一刻,宋兵跨入了七十步距离内。

雷炯令旗一挥,喝道:“放!”

嗡~弓弦震动,箭如蝗群。

啊啊啊~惨叫声连绵不绝,宋兵被射翻了一二百人。

抛射命中率真的不高,然而宋兵防护手段低劣,还是射杀射伤了不少人。

弓手不管其他,只是不断抽箭放出。

一时间,羽箭比雨点密集。

五轮箭雨之后,宋兵冲到了护城河旁,扔下肩膀上的土包便跑。

逃命要紧,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全靠老天赏脸。

老天爷对这些厢兵还是不错的,跑到护城河边的,约莫两千余,又逃到安全距离的,能有一千五百多。

侥幸逃脱生天的厢兵并没有彻底安全。

千余禁军牢牢包围着他们,让厢兵们惴惴不安。

王禀指向厢兵群,点了十余个人,喝道:“来啊,把这几个抓出来。”

立刻有禁军持刀枪上前,把这十余人捉了出来。

王禀喝道:“尔等贪生怕死,敷衍任务,没把土包扔进河里便行撤退,来啊,枭首示众。”

“狗官,如何血口喷人……”

话音未完,禁军便刀枪并下,把这十余人屠戮一空。

填壕兵中,的确是有敷衍了事的,只是被杀的十余人是不是,还真不一定。

王禀又没有火眼金睛,如何辨认得出来?他只是随意点了一些出来。

此为杀鸡儆猴。

王禀挥舞腰刀,喝道:“都记着了,只要速度够快,有一半的机会活着回来。

第二队,即刻出发。”

一半的机会?呵呵!

厢兵们一边呼叫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一边拼命奔跑。

都是盾牌护着上半身,还能减少危险的办法,只能是加快速度。

少挨一轮箭雨,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一百四十 苟且偷生

厢兵被迫不过,只以盾牌护着头脸,发足狂奔,开始夺命的冲锋之路。

看着宋军又一次冲来,方天定下令道:“改散射,提高命中率!”

庞万春领命,亲自去指挥。

立刻,城头羽箭稀疏了起来,宋兵伤亡却翻倍上升。

明军弓手居高临下,视野清晰,又没有危险,可以安逸地瞄准射击。

童贯真的是没把厢兵当人看,连掩护的弓手都没派出来,更不要说提供攻城器械了。

当然,就算派出弓手也没用。

城头的弩砲蓄势待发,一直准备着好好招待宋军弓手一顿呢。

城头上,明军弓手一箭接一箭,虽然速度慢,但是命中率高。

十中五六。

战场上堪称奇准无比。

宋军立刻扑倒一片。

很多中箭的伤兵,痛的满地打滚,哀嚎惨叫。

只是没人在乎这些。

等到填壕结束,这些人才能得到救治。

不过看情况,宋军是不会主动收回这些人的。

护城河前,千余尸体散落了一地,猩红的血液汇聚成十余条小溪,哗啦啦地灌进河里。

河水已经露出了丝丝殷红。

眼看即将进入弓箭射程,一个宋兵越跑越慢。

突然,他觉得腿一紧,人立刻扑倒在地。

转头一看,一个都头模样的人缩在两个沙包一具尸体堆成的工事后,头顶着盾牌,正龇牙咧嘴地笑着。

都头说道:“在下陈朕鹏,兄弟,怎么称呼?”

这厢兵顺势调整了下姿势,道:“在下祝小弟,不知都头有何指教。”

陈朕鹏道:“没事,找个人聊聊。”

祝小弟大囧。

头顶箭矢横飞,身边惨叫不绝,居然有心思聊天,这得多大的心啊。

陈朕鹏笑道:“别傻乎乎地去填沟,没活路的。”

看着祝小弟不解的神色,陈朕鹏解释道:“等到护城河填了,攻城之时,我等定然是第一波炮灰,还是必死无疑,不如躲一躲。”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填壕队冲锋陡然密集起来。

一波接一波,好似海潮汹涌,永不停歇。

城头只以弓箭对敌,弓手聚精会神,沉着应对,不断瞄准发射。

护城河内,已经有土包露出了水面,然而,尸体也铺满了一地。

厢兵冲锋之时,一脚下去,血泥没过脚踝。

再看陈朕鹏,周围用尸体土包堆了堡垒,百十人缩在里面。

明宋双方当然都看在了眼里,明军只是无视,宋军想去,却又顾忌城头gong nu。

但是,放任他们这样躲着,厢兵肯定有意见。

看到身后禁军已经开始集结,陈朕鹏说道:“兄弟们,等会我们举着白布,直冲城下,跑到护城河边,往北门跑。”

祝小弟道:“大哥,都听你的。”

陈朕鹏又道:“记住,跟着大哥跑,不要回头,不要掉队。”

“听大哥的!”众人齐道。

这么短时间,陈朕鹏已经成了这百余人的带头大哥,毕竟,正是因为他想出来的办法,这些人才能苟到现在。

王禀看着苟一团的厢兵,怒吼道:“出击,杀了他们!”

不杀了这群苟且偷生的厢兵,怕是都有样学样,护城河到明年也填不平。

看到禁军出动,方天定怒喝道:“弩砲,掩护那群厢兵!”

禁军刀盾手掩护着弓手,缓缓向前,就要把那群厢兵射杀当场。

明军弩炮已经瞄准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陈朕鹏并不知道明军的打算,反正无路可走,只能死中求活。

搏一搏,厢兵变明军,前途大大的。

陈朕鹏陡然跳起,举着一块白布,喝道:“跑!”

众厢军像兔子一样,朝着城下狂奔而去。

蔚为壮观。

一群抠脚大汉,袒胸lu ru,腿毛尽显,只穿着一条裤衩,在战场狂奔。

全都惊呆了,明宋双方动作同时一顿,战场鸦雀无声。

趁着全场安静的机会,陈朕鹏大叫道:“明军的兄弟,手下留情,我们投降。”

“宋贼狠毒,弃暗投明!”众厢兵齐齐呼喝。

哗啦啦,地上又爬起来近千厢兵,汇合进了队伍里。

这些都是诈死诈伤的,此时看到机会,都跳了出来。

见到如此闹剧,童贯大怒,喝道:“来啊,杀了他们!”

由不得他不怒。

纵观千古战史,如此荒诞的一幕,只此一例,别无分号。

作为主帅,注定要名留青史的。

只是作为丑角一方,童贯可不乐意。

宋江得令,立刻挥动令旗,喝令骑兵追杀。

方天定可以放过,这群逗比必须死!

这是童贯的意志,不容违逆,必须完成。

其实童贯也不是不能接受作为丑角存在,只是那些厢兵,许多裤衩跑掉了,吊着胯下的大鸟,让他很眼红。

城墙上字迹还在,露出鸟来想干嘛?这是红果果的打脸!

令旗挥动,禁军梁山军齐齐出动,进行追杀。

方天定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喝道:“全力攻击,接应厢军入城!”

短暂功夫,陈朕鹏已经带人跑到了护城河边。

他很清醒,向北一拐,往城门狂奔。

东门外,宋军大队虎视眈眈,若是城门洞开,定然抢城。

明军不可能冒着城门被夺的危险开门,必须去北门。

其实南门也行,距离都是一样,然而北门外有棱堡,宋兵冲击更困难,对他们来说,要安全一些。

发足狂奔的同时,陈朕鹏喝道:“会水的游过去!”

立刻,噗通噗通跳下去了数百人,没命向城下游去。

贴着城墙走,是最安全的。

只是那些跟着跳进水里的,立刻便发现情况不妙。

皮甲遇水,立刻沉重无比,根本浮不起来。

这也是陈朕鹏他们提前脱了衣服的原因,方便泅渡,同时可以表明自己无害,让明军更容易接纳。

所以说,童贯真的是冤枉了他们。

可怜陈朕鹏不会游泳,只能夺命狂奔。

“杀~”

呼喝中,宋兵向着城下杀来,誓要截杀逃兵。

方天定喝道:“杀!”

咻~咻~咻~

五百余根手臂粗的箭矢划破空气,如闪电般钉进宋军群里。

立刻扑倒一片,不知道被射杀了多少人。

宋军原打算是以厢兵填壕,同时消耗守城物资,并没有携带床弩投石机等器械。

所以,宋兵只能挨打。

二十息一波箭雨,多则射杀千八百,少则一二百,直杀的横尸遍野,血灌田渠。

只是童贯暴怒,哪怕死伤惨重,宋兵也是死命向前。

宋兵接近七十步,城头gong nu手立刻放箭。

这次是只求速度,不求精度的抛射,真的是万箭齐发。

只是禁军有甲有盾,单兵gong nu杀伤不多。

只是因为要顾着自己,速度加不起来,赶不上厢军逃兵。

方天定看厢兵快到了北门,下令道:“放下吊桥,让他们进城。”

打了半天,东面护城河被填了一半,两万厢军还剩下一万二三千。

只是,陈朕鹏一番骚操作,让这一万多厢兵彻底废了。

只要他们成功进城,剩下的厢兵肯定有样学样,侍机叛逃。

对此,方天定很欣赏。

彼之逃兵,我之贵客,必须热烈欢迎,隆重招待。

一百四十一 小人物大功劳

北门外,看着狼狈逃窜的厢兵,索超呸道:“端的胆小如鼠,当杀!”

燕顺道:“只是在城头gong nu射程范围内,不好下手。”

马麟道:“都怪童相公太过苛责,致有此事发……”

“令~”话音未落,只见一游骑飞至,道:“相公钧旨,立刻截杀叛逃兵丁。”

马麟道:“我军背后有棱堡,城头守军又多,实无法冲击。”

游骑喝道:“此乃相公军令,即刻执行,”

“直娘贼!”燕顺大怒,举枪喝问道:“欲让我兄弟送死乎?”

他是一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若是游骑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要杀人。

马麟也喝道:“滚回去,告诉童相,此乃乱命,实难接受。”

“主将军令,立刻截杀逃军!”又一游骑飞至,道:“主将有言,安全为上!”

这是个梁山骑兵,待遇可比禁军游骑好太多了。

索超接过军令,喝令道:“都有,随我截杀逃军。”

他是看不上这群逃军的,杀不杀和他关系也不大。

让他冒险奉童贯命令,那是不可能的,宋江的命令却一定要执行的。

他心里有数,这只是做做样子,不必冒险。

随着索超命令,三千骑兵开始加速,向着逃兵杀去。

砰地一声巨响,吸引了索超的注意力。

抬头一看,原来却是城头放下了吊桥,再看,城门也在缓缓打开。

索超大喜,立刻喝道:“全军都有,随我抢城门!”

马麟急劝,道:“兄长,无故开城,必有奸计。”

燕顺道:“贼将昏庸,此乃接应逃军,机不可失。”

驾~索超一踢马腹,道:“莫管他,抢夺城门,好助兄长破城!”

主将加速,副将当然也要跟上,只是马麟不敢大意,令人去通知宋江此间情况。

方天定看到宋军冲城,喝令道:“喊话城下厢兵,跳河暂避,放马军进来。

再令,严守沿街内墙,全歼这伙马军,注意,我要活马!”

命令下完,方天定又道:“来人,随我下城,我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入虎穴。”

说完,方天定提起方天画戟,噔噔下了城头。

他以为,能冒险直接抢门的,也就一些臭鱼烂虾,却没想到三只大鱼自投罗网。

刘子羽把守城事宜交给其他人,随之下城。

“厢兵兄弟,跳河暂避,等待救援。”

听到城头呼喝,已经踏上吊桥的陈朕鹏,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城门,一咬牙,喝道:“兄弟们,跳下去!”

说完,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立刻呛了两口水,手臂胡乱挥舞中,忽然觉得身体浮了起来。

原来城头扔下来许多葫芦,倒让他捡了一命,随后祝小弟游过来,拖着他泅渡到了岸边。

不是所有人都头脑清醒的,许多厢兵凭本能向城门洞里冲去,希望逃脱生天。

只是两条腿哪有四条腿快,索超已经带人冲到。

金蘸斧挥舞,挡路者全被劈飞,又被马蹄踏过,立刻化为肉泥。

马麟燕顺,也是各持刀砍枪刺,紧随其后的马兵也是砍杀不停。

看到城门近在咫尺,索超担心城头关门,猛地一踢马腹,速度骤然加了一截。

不一刻,吊桥逃兵被杀戮一空,三将冲进了城门。

迎面是墙,瓮城的承重墙。

索超绕过,只见瓮城内门洞开,索超大喜,喝道:“兄弟们,破城就在今日,随我冲!”

“冲啊~”

呐喊中,宋兵骤然提速。

一瞬间,全军穿过了瓮城,来到城内。

索超喝道:“全军下马,抢占城楼……”

完蛋鸟……索超哀叹。

三丈宽的街道两侧,是一丈高的矮墙,绵延出去三十丈,尽头已经被封死,只有两个小铁门。

没法抢城。

登城的马道和楼梯,都在矮墙后,矮墙上,是密密麻麻箭头。

吁~索超勒马,喝道:“撤~”

轰~一道闸门落下,把三千马军隔成了前后两截。

那些正站在闸门下的几个骑兵,立刻被压成了肉饼。

看到后路断绝,索超大怒,喝道:“抢上城头!”

咻~咻~咻~

无数箭矢平飞而来,射的宋兵人仰马翻。

索超三人左遮右挡,倒是全然无伤,身后的骑兵,还能立在马上的,不过千余。

突然,箭矢消失,无数明军喝道:“下马,抱头蹲下,可保无恙。”

叮咛桄榔,兵刃落地声响成一片。

“叛我梁山者死!”

啊~

原来,锦毛虎燕顺看到有士卒扔了兵器就要下马,挺起一枪刺杀了。

方天定喝道:“深陷绝境,尤自负隅顽抗,端的不知死活。”

索超看到方天定出现,喝道:“方天定,急先锋索超在此,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铁笛仙马麟在此,谁敢来战!”

“爷爷燕顺在此,谁来受死?”

方天定闻言大喜。

既然送上门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至于挑战,不值一哂,他们三个一起上,方天定也能应付。

而且,自己的地盘,只有自己放冷箭的份,绝无自己被暗算的可能。

不过,方天定想招降三人。

这三人被困墙内,插翅难逃,不论是挠钩招待,还是困到他们无力,都可以拿到活口。

只是群殴的话,怕三人不会服气的。

必须亲手打败他们,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方天定道:“来人,准备坐骑,我当亲自出战。”

刘子羽道:“太子殿下,末将久居城内,手痒难耐,还请让我出战。”

此话一出,众人都熄了出战的心思,

不是不想,而是不好意思争抢。

自从宋军到了城下,刘子羽并未出手过,出城一次还坐镇中军了。

其他人,要么随着方天定出去搦战,要么出去劫营,唯有刘子羽在城内空虚寂寞冷。

所以,方天定喝道:“索超,且让你麾下儿郎投降,清出地方来,我派人与你斗将。”

索超听到方天定不出战,不怒反喜。

他可是知道方天定的本事的,清楚自己不是对手。

他也知道,自己三人不可能有围殴的机会的。

看看两侧墙头,就知道三打一的机会又多渺茫了。

“即如此,或可趁此机会杀他一两个大将,也算不冤了。”索超暗暗寻思一阵,做出了决定。

索超喝问道:“方天定,若是儿郎投降,可有危险?”

方天定回道。“无妨,不会有危险。”

索超道看向身后马军,叫道:“兄弟们,因我冲动,失了计较致使被困城内,其罪在我,兄弟们自去下马。”

不一刻,大部投降,被墙头用吊篮替走了,只有不足一百的亲兵跟在身后。

燕顺喝道:“方天定,可敢下城?”

方天定笑道:“莫急,自有人陪你。”

回了一句,方天定让刘子羽去准备出战。

能够活捉三人,方天定很兴奋,决定要重重嘉奖厢兵,特别是领头逃跑的那个家伙。

若非他们,怎么合情合理地放吊桥开城门,诱使宋军来抢城门呢?

尽管索超进城,是因为他性格急躁,然而,厢兵投诚,才能引动宋兵出动。

宋军又不是傻子,也都知道城内防御森严,无缘无故城门洞开,肯定不敢进城的。

厢兵的配合堪称完美,尽管他们是为了求活。

所以,必须嘉奖。

一百四十二 活捉三将

看着北门吊桥收起,城门关闭,宋江急怒攻心,喝道:“冲,定要打破城门,救得三位兄弟回营。”

吴用劝道:“主将,我军中计,失陷三个兄弟,众将都舍不得。然而器械未备,难以救援啊。”

宋江不管,只让人冲城。

忽然,呜呜号角响起。

吴用又劝,道:“童相退兵号令响起,必须撤退,军令如山啊!”

宋江恨恨地说道:“收兵回营!”

其实是他是不愿意徒劳无功的。

他也知道,三将失陷城中,定然凶多吉少,并且攻城救援也不可能。

然而,不救援,显得兄弟间的情义犹如纸片。

所以,哪怕会有巨大的伤亡,宋江也要让人攻城。

好在退兵号角响起,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果断借坡下驴了。

城内,偌大的街道已经清空,只剩下索超三人。

看到明军只顾捉人牵马,迟迟不出,索超焦躁,喝道:“方天定,何故不出?”

方天定笑道:“你是要单挑,还是要群战。”

索超是莽,不是傻,怎么能敢群战?

万一出来一二十个大将,他三人怕是要被乱刃分尸。

渣渣都不留一片。

燕顺早就怒急,喝道:“不拘几个,出来厮杀!”

虽未言明,三人都存了死战的打算。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燕顺话音未落,街道尽头铁门复开,刘子羽领着张俭张韬两兄弟,并二十个士卒走了出来。

士卒没带兵器,各自带了挠钩、绳索等物,准备绑人。

索超喝道:“来将通名。”

刘子羽笑道:“在下刘子羽,家父曾提举崇福宫,知越州,今为我国宰相。”

索超喝道:“恁地啰嗦,尔吓我乎?”

刘子羽道:“非也,实乃告诉尔等,我这官宦之家尚且弃暗投明,尔等贼寇出生,转投明国亦无问题。”

燕顺喝道:“厮杀一场再说。”

张韬出马,道:“锦毛虎,尔等兄弟啸聚清风山,何等快活,只因少吃了一顿人心醒酒汤,认了个大哥,导致王英被杀,尔后悔乎?”

燕顺大怒,道:“后悔与否,问我手中铁枪。”

说完,燕顺脚踢马腹,提枪冲向张韬。

张韬并不避让,打马举兵迎上。

一刀一枪,就在街上打了起来。

方天定立于墙头,仔细看着。

半斤八两的样子,张韬略占上风。

旁边,庞万春持弓擒箭在手,随时准备放箭救人。

这是方天定的吩咐。

虽然想收复三人,然而,方天定并不打算让自己的手下冒险。

在如此安逸的情况下,生擒三将有十足把握,只为了让索超三人心服口服就损失手下大将,那真是太蠢了。

街上,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合。

燕顺力气不济,渐落下风。

眼看杀不得大将了,燕顺目光瞅向刘子羽身后的士卒,寻思着好歹杀两个回本。

计较已定,又斗了三五合,燕顺觑准破绽,猛地拨开长刀,向着士卒猛冲而去。

“好贼子!”刘子羽一声大喝,长枪一扫,把燕顺打落马下。

身后立刻抢出四个甲士,押住了燕顺,下了他的兵器,拨了了他的甲胄,牢牢kun bǎng后拖了下去。

索超、马麟又惊又怒,同时挥舞兵器,催动坐骑,就要去救燕顺。

只是不可能。

刘子羽截住索超,张俭拦下马麟,各自酣斗。

马麟一对铜刀,舞的纷飞大雪似的,煞是好看,只是没能见功。

张俭的大刀也是呼呼生风,并不落于下风。

另一对,索超一把金蘸斧上下翻飞,刘子羽操着银头枪左遮右拦,只是防守。

庞万春担心刘子羽有失,悄然举起了弓箭。

方天定摇头,道:“索超性格急躁,开手迅疾凶猛,却难以持久,待其锐气被挫,必败于子羽之手。”

果然,二十合后,索超金蘸斧慢了下来,三十合后,刘子羽已经开始压制了索超。

五十合时,刘子羽大笑一声,道:“给我下去吧!”

言毕,只见他长枪猛挥,陡然荡开索大斧,复一扫,把索超打落马下。

索超急待挣扎,却被四个甲士缠住,根本挣不脱。

看到索超落马被擒,马麟心中自慌了,被张俭一刀拍落马下,同样吃了擒。

看到三个好汉被生擒,方天定喜不自胜,喝令带来见面。

不一刻,三个好汉五花大绑地被带了来。

索超挣扎的满脸通红,怒吼道:“奸贼,可敢与我一战!”

马麟也道:“方天定,要杀便杀,爷爷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燕顺也骂:“好贼子,爷爷在下面等你!”

方天定也不下令松绑,只是冷笑着听着这些败犬的远吠。

世界上,再没有比生擒敌人更美妙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下,敌人的怒喝叫骂,就是最最动听的伴奏。

当然要好好享受。

“报~”

方天定正在陶醉间,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报太子,宋军已经撤退!”

方天定道:“接应剩余厢兵入城,把为首者带来,我要亲自嘉奖。”

“是!”

传令兵退走,方天定看向索超三人,道:“尔等如我一般,皆是贼寇出身。

想你兄弟本在梁山聚义,其实有机会全取天下,却甘心做了赵宋走狗,诚为可惜。”

索超叫道:“有甚可惜的,为天下人,便是死了也甘心。”

他本是官军,又不像秦明那般有仇怨在身,赞同招安并不奇怪。

马麟和燕顺却沉默不语。

“为天下人?哈哈~”大笑一声,方天定道:“索超,想你一身好本事,却不得重用,你可知何故?”

不等索超回答,方天定继续说道:“想那大刀李成,本事不过尔尔,却身居高位,何故?溜须拍马而已!

此乃赵宋通病,观朝堂之上,凡居高位者,无不精通溜须拍马,奉承的赵佶快活。”

索超闻言,道:“你等贼寇出身,如何知道朝堂风云。”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我不需要知道朝堂局势,我只知道任贤而用,则国泰民安。

想我太子府詹事叶贵,尔等也是认识的,他与我早就相识,从起事前便鞍前马后服侍与我,只是没什么功劳,一直不得重用,便是明证。”

叶贵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方天定继续说道:“想你梁山全伙招安,御辽,平田虎王庆,功劳卓著,除了宋江卢俊义得封小官,其他人可有封赏。”

马麟道:“张清兄弟已经官复原职。”

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一阵,喝道:“天真!你以为张清官复原职,是因为平了田虎的功劳?蠢!

若非仇英替父母报仇的故事感动天地,你以为赵佶会多看他一眼?我告诉你,便是扶天之功,在赵佶眼里也不如一桩爱情故事来的重要。

如此昏君,尔等也好死心塌地?”

三人尽皆沉默。

“我告诉你,凡是梁山出身的,都不会有好结果,只因尔等先后击败了童贯、高俅,让其怀恨在心……”

“够了!”马麟怒喝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招降我等么?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告诉你,只有杀身成仁的梁山好汉,绝无苟且偷生的背义兄弟!”

“不错!我是看中尔等的本事与义气,也想招降尔等。

然而,我军兵强马壮,大将良多,也不必非要招降。

既然尔等不愿意投降,那便安心等待宋江的消息吧。”

说完,方天定便令押解三人监禁,再不多看一眼。

能够招降固然好,不能招降,用来败坏梁山军士气,也十分不错。

……

感谢“浪荡红尘一书生”兄弟的打赏。

一百四十三 换将之议

东营,帅帐中,众将齐聚。

宋江居于主位,愁眉不展。

沉默良久,宋江道:“诸位兄弟,索超马麟燕顺三位兄弟被擒,须得想办法解救,可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目下情况,便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所谓被擒,不过是宋江的一厢情愿,并无确切消息。

金枪手徐宁道:“主将可还记得,那明使叶贵曾经说过,可以交换大将的话?”

这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众将来势汹汹,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谁也不曾把明军放在眼里,自然也就忘了这事。

只是连连损兵折将,今日更是被生擒了三人,众人都是气馁。

心中的傲气和自信,尽被打散一空,自然也就不敢在再小觑明军。

徐宁一说,众人也想了这回事。

只是急切间,到哪去捉得明军大将呢。

不由自主地,众人看向了双枪将董平。

曾经,有一个生擒明军大将的机会摆在众人眼前,大家没有珍惜。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宋江想说,手下留人,以后可用。

如果要加一个数量,他希望是一万个。

只是后悔也晚了。

董平被看的恼怒,道:“看我作甚,我杀敌不是应该?

若非索超贪功冒进,怎会吃了擒拿,再则,死活还无定论,商议个甚么。”

众人闻言,各自收回目光,又陷入了沉默。

这董平说的话太难听,众人不喜,却又是实情,不好发作。

宋江见气氛又冷,连忙说道:“莫要焦躁,众兄弟仔细想想,可能捕捉一二贼军大将……”

“报~”

宋江话未说话,一探哨小校闯进来,道:“报先锋,贼军大使叶贵求见!”

“直娘贼,待我去砍了那厮,也好出口恶气。”

说着,李逵提起一双板斧,就要出营。

“小乙,拦住这厮!”宋江一声怒喝,燕青抱住李逵,不让他走。

李逵怕燕青摔他,不敢鲁莽,气闷地回座坐了。

“三位兄弟在彼,如何能够莽撞。”说完,宋江让传叶贵。

不一刻,叶贵笑容满面地进来了。

叶贵团团做了个揖,道:“各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你别来,我无恙,众人暗暗腹诽。

宋江道:“你我两军,仇深似海,实无虚礼之必要,有话快说!”

叶贵道:“宋皇城使,不必焦躁,我来嘛,是有一桩买卖与你做,我告诉你,你赚大了。”

宋江冷哼道:“我却不知方天定那厮还是个行商。”

叶贵笑眯眯地说道:“我家太子嘛,也可以称为行商,只是货卖的乃是这个天下!”

宋江无言以对,喝道:“有话快说,无话便回。”

叶贵道:“早间,我军抓了你三个大将,不知宋皇城使是否想要赎回!”

宋江闻言大惊,喝问道:“当真可以赎回?”

叶贵哂笑道:“我家太子一口唾沫一口钉,可不像你说话如放屁。”

宋江顾不上叶贵嘲讽,道:“如何赎回?还请言明,只要我宋江有,定然双手奉上!”

叶贵道:“很简单,交出扈三娘,我军便把三人送回。”

众人闻言,全部惊呆当场,尤以扈三娘为甚。

叶贵看向扈三娘,道:“你兄扈成在城内,日夜煎熬,坐卧不安,只为你焦心。

我家太子怜惜麾下大将,不忍见扈将军忍受兄妹沙场对决的痛苦,是故愿意以梁山三将,换你归顺。”

扈三娘呆坐,不语。

众人,包括宋江也不知道说何是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索超三人是兄弟,扈三娘同样是兄弟,以兄弟换兄弟,哪怕是一换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叶贵看梁山众人沉默不语,拱手道:“言尽于此,还请宋皇城使早做定夺,告辞!”

宋江令人送叶贵出营。

刚走了两步,叶贵转身,道:“来时路上,多有宋军巡哨,为防不测,还请宋皇城使派人送我回城,也免得坏了索超三人的性命。”

宋江闻言,立刻就想拒绝,却不敢直说。

叶贵只是一个太子詹事,虽然代表着方天定的脸面,其实无足轻重。

但是,他要真的死在了路上,宋江敢肯定,索超三人定然人头落地。

只是公然派人护送,怕是会被以为通贼,恐有不测。

其他人却不管那么多。

摩云金翅欧鹏起身请命,道:“兄长,我愿走一遭,护送叶大使回城。”

众人也不见怪,欧鹏和马麟同在黄门山落草,又一同上了梁山,感情十分亲厚。

出于对马麟安危的担忧,欧鹏这样做实属应当。

徐宁又起身,道:“先锋,欧鹏兄弟一人恐不便当,我也走一遭吧。”

若是明军使诈,设了埋伏,欧鹏一人的确不能让人放心。

所以徐宁主动请命。

其实他不想动的,只是众人都沉浸在扈三娘换索超三人的纠结中,没有反应,他才主动了一回。

想他还在东京金枪班时,每天朝九晚五之余爱妻呵子,也不求功名利禄。

被汤隆拐骗上了梁山,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直接带着媳妇和娃留了下来。

宋江决定招安,他也无所谓,跟着大部队走。

这性格也不好说好坏,真正的一个有本事,却只顾家的男人。

宋江沉默片刻,同意了两个人的请命。

众兄弟间,对朝廷不满的很多。

若是童贯麾下截杀了叶贵,导致三人殒命,肯定有人要去杀了宋军报仇。

尽管下手杀人的是方天定,但是打不到方天定啊!

不找禁军晦气找谁?

能杀嘛?万万不能啊!

不要说杀人,便是去骂营,也会严重得罪童贯,怕是会被扣上一个通贼的大帽子。

与其如此,不如让两人去。

只是换不换人,又是两难。

从内心讲,扈三娘因为扈成出现,几成废人,难堪使用,换回三个当打的大将,当然合算。

但是,换了的话,显得梁山情义犹如薄纸片,太过虚假了。

扈三娘可是宋江义妹,在江湖人眼中,可比亲生兄妹还亲的。

踌躇间,鲁智深跳将出来,喝道:“若非招安,如何折损许多兄弟,又闪的我等进退两难。”

武松也跳脚,喝道:“要我说,打破禁军营寨,擒了童贯那阉人,换了三位兄弟重回梁山。”

阮小七道:“武二哥哥说的有理,管他谁做了黄帝,我兄弟自在梁山快活便是。”

李逵双斧一抄,喝道:“兄弟们,与我捉童贯那厮换兄弟去。”

“同去,同去!”多人鼓噪。

“胡闹!”宋江怒喝一声,道:“尔等欲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境地乎?”

李逵喝道:“公明哥哥,左右一个阉人罢了,救索超兄弟要紧啊。”

宋江道:“方天定那厮连杀我十三个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做这仇者快亲者痛之事?

再则,我军粮草不济,如何乱的?

还有,众兄弟加小分散于各地,若是我等反了,他等必被朝廷擒拿入罪,于心何忍啊!”

众人听了气闷,却又无计可施。

宋江说的都是实情。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粮草匮乏,打破童贯大营自然足用。

家小分散,也可以安排人去接。

只是宋江不愿意反了,其他也有许多人不愿意反,众人都是无可奈何。

总不好在打童贯之前,兄弟们先翻脸了吧。

生了一阵闷气,宋江喝道:“各自回帐,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闷闷散去。

宋江对方天定愈发忌恨了。

几句花言巧语,便弄的众兄弟心神大乱,举止失措,实乃奸诈。

他还不知道戴宗马灵被擒,史进放言决裂的事情呢,不然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

感谢“祝小弟”兄弟打赏,说明啊,适合用的才随手用了,大多配角,别期待太高哈,至于扈三娘,早有安排,见谅则个。

一百四十四 平静的一天

阴雨连绵,不见阳光。

地面一片泥泞,一脚下去带出半斤泥来,探哨的十分辛苦,更不要说大战了。

又因为被方天定换将提议搅的心烦意乱,梁山众人都不想动弹,所以,战场陷入了难得的平静。

泗阳城内,一栋楼房内。

索超待在房间内,只觉得身上要发霉了。

“这鬼天气,愁死个人。”索超悠悠叹道。

不知道是愁天气,还是愁自己的境况。

被关了两天,明军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只让他坐卧难宁。

不是没想过越狱,只是墙壁坚固,无法可破,门窗上都是胳膊粗的铁棍,孔隙只容得下一条胳膊伸出。

除非他们变成苍蝇,否则休想出去。

“开饭了!”

一声吆喝,一个明兵提着早饭过来了。

一天不死要吃,再烦躁,也不能对不起肚皮。

索超把昨日的碗放在门前,等待明兵放上今日的早饭。

咣啷一声脆响,只听燕顺叫道:“直娘贼,爷要酒肉,谁耐烦天天吃这白粥咸菜。”

“嗨,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不吃就饿着吧。”

明兵果断无视了燕顺,来到索超面前。

索超叹了口气,真是穷途末路啊。

想在梁山上,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快活。

到了这里,一天四碗白粥,两根咸菜,吃不饱,却也饿不死,真是够了。

马麟道:“燕顺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必与自己肚皮过不去。”

燕顺道:“直娘贼,要是能出去,非得杀他个精光,好好吃一顿心尖熬制的醒酒汤。”

索超懒得说话,呼啦啦喝完了粥,躺回了床上。

好无聊啊!

的确无事可做。

所以,梁山众将除了外出探哨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打发时间。

恰逢金钱豹子汤隆押解军械而来,徐宁便邀他凑在一起喝起了小酒。

汤隆是徐宁表弟,为了破呼延灼的连环马,伙同时迁偷了他祖传宝甲赛唐猊,诳他上了山。

虽然汤隆不义在先,徐宁也未见怪,仍如旧日相待。

喝了一阵,汤隆道:“明贼太子方天定提议用扈三娘换取索超三人,未知先锋如何决断。”

徐宁摇头,道:“生死各安天命,如何能够把扈家妹子推火坑里去。”

“也见得是。”汤隆叹了一句,又道:“兄长,明军势大,你为统兵大将,位处敌前,还要小心,莫步了王英等人后尘。”

“我自晓得。”徐宁不在意地回道。

汤隆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劝道:“我知兄长素来不把生死放在心中,却不得不为嫂嫂侄儿考虑一回。”

徐宁闻言,不由放下了酒杯,道:“兄弟可有教我?”

汤隆道:“兄长且听小弟肺腑之言,把家小择一稳定之地安顿了。

若能顺利平得明贼,再行接回不迟,若是吃败,也远离了东京那是非之地,假设,先锋携众兄弟复回梁山,也可免除后顾之忧。”

顿了顿,汤隆又道:“如若兄长吃了擒,我自把嫂嫂侄儿送去,哥哥可转投明国,保全性命。”

徐宁轻喝道:“说的甚么胡话,那么多兄弟折在此处,我如何能够投奔明贼。”

汤隆道:“战场之上,生死不由人,哪有甚么仇恨,为家小计,兄长还要看开些。”

徐宁叹了口气,饮酒不语。

相对于宋营愁云惨淡,泗阳城内气氛热烈。

陈朕鹏和祝小弟两个穿着明军衣甲,喜气洋洋地往蹴鞠场走去。

难怪两人兴奋,明军伙食好,实力强,两人自觉抱上了金大腿,根本舍不得撒手。

特别是陈朕鹏,因为彻底瓦解了厢兵的意志,又机缘巧合帮着捉了三将,被方天定提入了亲卫营。

只要好好干,运气不太坏,以后一个统制官还是有希望的。

祝小弟整了整腰带,道:“多亏哥哥提携,我也进了太子亲卫营。”

“咱是兄弟,不相互帮助怎么行?”陈朕鹏又道:“对了,你是祝家庄人,与栾将军应该认识吧。”

祝小弟道:“我倒是认识栾将军,他却认不得我,祝家庄被破时,我只是一个普通庄丁罢了。

只因家人全被梁山杀了,才投了厢军,想不到如今倒是对上了,或可报仇。”

陈朕鹏道:“总有报仇那一日,倒是不急于一时。”

不一刻,两人到了蹴鞠场。

只见旁边人山人海,旗帜招展,呼喝之声不绝,沸声震天。

场边搭了个高台,台上挂着横幅,写着“大明第一届军中蹴鞠联赛”。

方天定上了台,喝道:“肃静!”

立刻鸦雀无声。

方天定继续说道:“兄弟们,此次联赛,一共有六十四只队伍报名,蹴鞠的规则大家都知道,不再赘言,直接抽签,决定出场顺……”

“且慢!”一声娇喝,一只队伍打着红十字旗闯了进来。

这是护工队的女护工们,众人不敢阻拦,纷纷闪开一条路来。

若是得罪了她们,治疗的时候不给麻药,多倒酒精,能把人弄哭。

庞秋霞走到前面,道:“太子殿下,我护工营姐妹也是军中一员,何故不能参赛?”

庞万春扶额一叹,喝道:“胡闹!还不速速退下。”

方百花反喝道:“庞将军,你看不上护工姐妹否?”

庞万春大囧,躲到方天定后面不说话了。

方天定看向梁红玉,希望她去劝一劝。

这女子和男子同场蹴鞠,可不是找虐?

可是众人并不敢得罪这帮悍妇,只是白白让她们得了冠军,也不甘心。

冠军奖励是什么?赵宋帝姬!

不然众人如何这么踊跃。

却不想梁红玉只低头看着台上一片水渍,貌似很好看的样子,根本不搭理方天定。

没奈何,方天定又看向洛樱。

洛樱上前,道:“两位妹妹,你看众军之中,谁敢与你等竞技?与其别人让着获胜,不如不参加,也免得烦恼。”

要害中的,庞秋霞语塞,直接撒泼,道:“不论怎的,我护工营姐妹必须参赛!”

旁边上,陈朕鹏看的目瞪口呆,问旁边明军道:“兄弟,为何军中还有女子?”

明兵回道:“你初来乍到,不知厉害,反正记着一条,离这些娘们远一些。”

陈朕鹏是个聪明人,虽不知所以,却也暗暗记在心里。

洛樱走到台下,把庞秋霞拉到一边,低声道:“太子喜欢英武的,也喜欢温柔的,却不喜欢刁蛮的,妹妹莫要自误,断了太子好感。”

庞秋霞被揭穿心思,一跺脚,丢下一句“姐姐说的甚话”,跑走了。

方天定朝洛樱竖起大拇指,然后看向方百花。

所谓独木难支,孤掌难鸣,方百花摄于兄长威严,果断匿了。

看到两个战五渣被轻而易举说退,始作俑者梁红玉真是怒其不争,却也没办法。

排除了干扰,抽签顺利进行。

六十四只队伍分成了三十二对,开始了捉对厮杀。

好不激烈。

你冲我撞,你踢我揣,踢人比踢球还要多些。

若非都是全身裹着藤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怕是一场比赛下来,要减员一半。

只是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身处前线,今日不知明日事,压力山大。

随着蹴鞠比赛进行,众人心中负担全去。

一百四十五 杀一伤一

“啊~啊~啊~”

高可立不断喊叫着,发泄着心里的郁闷。

他的周围,还坐着縻貹、袁朗、张进仁、茅迪、王仁、崔彧、卓茂、刘以敬、上官义、赵毅等十个大将。

都是第一轮被淘汰出局的,都很郁闷。

縻貹也道:“直娘贼,宋军如何还不来攻城,也好杀他几个出口闷气。”

袁朗道:“童阉那贼,胆小如鼠,只是不来,气煞爷爷了。”

上官义道:“诸位兄弟,宋贼不来,我等可主动杀出啊!”

他被打了一顿,贬为马夫,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所以想要出城厮杀。

众人闻言,立刻心动。

感动嘛?

不敢动!

无军令私调兵马者,斩立决!

绝无宽恕的可能。

张进仁道:“只怕太子不准。”

上官义道:“太子忙于带队比赛,守城事宜皆由刘将军负责,得刘将军军令,也可出城。”

高可立沉思片刻,道:“刘将军队伍也是第一轮出局,他又坐庄输了好大一笔钱,想必也是郁闷得紧,应该能够理解我们。”

縻貹焦躁,道:“那还等什么,去请军令啊!”

于是,十一人齐去找刘子羽商量主动出击的事宜。

果然,听了高可立陈述,刘子羽并未否决,而是问道:“尔等可有计划?”

上官义回道:“城外宋军探哨,分为了两拨,运河东由童贯军负责,西边由梁山军负责。

宋军队伍多,然则每队三百人,并无大将,不值得杀。

梁山军一队千人,由三员大将部领,正适合下手。”

刘子羽道:“即如此,可有计划?”

上官义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众人听了,都是点头。

刘子羽沉思片刻,没有发现漏洞,便同意了下来。

小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个决断权他还是有的,当然,一应手续少不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宁便领着一千马军出了营。

今天轮到他率队探哨。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战将。

一个是天目将彭玘,他原为颖州团练使,随呼延灼征讨梁山时任副先锋,因与扈三娘交战时轻敌,被扈三娘用红锦套套住活捉,归降梁山。

另一将乃是摩云金翅欧鹏,也是官军出身,原在黄门山落草为寇,听说宋江在江州被判死刑,便与蒋敬、马麟和陶宗旺四人前往相救,但路上已看见梁山好汉已救出了宋江,四人便同归了梁山。

原本,以梁山诸将的心高气傲,日常寻常探哨,是不可能出动三个大将的。

只是明军凶猛,打的梁山军连连损兵折将,宋江唯恐众人再有损伤,便一次派出了正副三个大将。

徐宁等人的任务,是从大营出发,沿着运河西边绕城而过,无异常情况的话,到达南门外折返。

不一刻,队伍经过棱堡。

众人不免张望一番,感叹焦廷死的壮烈。

都是惯于军伍的,见多了生死离别,其实并无太多伤感。

远远可见,北门紧闭,并无异常。

众人坐在马上,缓缓而行。

不一刻,到了西门。

只见西门洞开,不断有百姓进出。

他们都是到湖泊里挖藕采菱,捕鱼捉虾,割草摘菜的。

都是常态,三人并不以为意,只是让士卒远离了湖边,谨防埋伏。

彭玘道:“看这些百姓忙碌的样子,想必城中粮草不甚丰足。”

欧鹏也是官军子弟,也能理解彭玘的想法,道:“只是不知能够坚持多久,不好围城。”

彭玘道:“朝廷催促的紧,也没太多时间围城。”

“只是这天气连日阴雨,实在不便攻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徐宁只是沉默不语。

“徐兄长,看你心不在焉,可有心思?”

听到彭玘叫唤,徐宁回过神来,道:“没事,只是想索超三人,未知境况如何。”

其实他想的是汤隆说的话。

安顿家小,预备后路,也没什么错误。

只是这样做,总让他有背叛的愧疚感,是以踌躇难决。

不一刻,三人领队经过了西门,来到北门外三里处。

“咦!”彭玘惊呼一声,道:“城外如何有许多空马?”

众人看去,只见两千余马匹成群结队散落在沟渠边,正在漫步吃草。

欧鹏道:“此中必有蹊跷,待我前去查看。”

说完,欧鹏便打马奔出,前往查看。

徐宁道:“若是明贼埋伏,即刻撤退,勿得浪战,免遭毒手。”

欧鹏应下。

若是刚来之时,看到这些马匹散落城外,他们定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抢了,那会前去试探。

真的是被打怕了。

高可立趴在沟里,看到宋军大队并未靠近,暗呼一声可惜,道:“兄弟们,准备上马,记住,只有一刻钟时间,不论战果如何,必须撤退。”

众人点头应下。

看到一宋兵已经靠近百步之内,高可立大喝道:“上马,杀人!”

一声呼喝,众人跳出沟渠,翻身上马,向着宋军冲去。

徐宁看到沟渠里跳出大量明军,喝道:“撤!”

宋兵纷纷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欧鹏也是心惊,不敢停留,立刻勒转马头,就要离开。

只是迟了。

高可立持弓搭箭,只一下,射欧鹏于马下。

他并不知道射翻的是欧鹏,只以为是个普通兵丁,便看也不看,只顾催马向前。

袁朗、张进仁、茅迪、王仁、刘以敬五人并立左右,两千马军紧随其后。

徐宁看到欧鹏落马,惊怒交加,立刻转身去救。

彭玘一边令人回营报信,一边率军回身支援。

不一刻,双方接战。

袁朗截住徐宁,张进仁截住彭玘,其余各人只顾领军冲杀宋军马兵。

局势一边倒。

情知局势不妙,实在救不得欧鹏了,徐宁荡开袁朗双挝,喝道:“撤!”

轰隆隆,背后马蹄轰鸣。

徐宁回头一看,又是一彪军马奔了过来。

縻貹领着崔彧、卓茂、上官义、赵毅四人,带着两千骑兵从西门兜到了北面。

徐宁彭玘骇然,只是要走。

明军如何能让?

縻貹奔到近前,一斧劈向徐宁。

徐宁举枪拦住,也不恋战,就要加速离开。

知道这是个大将,上官义觑准机会,一枪刺出,正中徐宁腋下。

徐宁吃痛,撒了枪,抱住马颈,伏鞍而跑。

彭玘死命杀散围攻,接应徐宁走了。

眼看宋军跑过了棱堡,縻貹等人也不追赶,纷纷勒马停下,回身检点收获去了。

途中,刘以敬道:“高将军射落一人,宋兵全伙来救,地位必定不低,只是不知道何人。”

上官义道:“宋兵伤兵在此,自可辨认。”

不一刻,回到了欧鹏落马处。

出了胸口中了一箭,还被马蹄踏了两下,早就断气多时了。

可怜摩云金翅,没等到振翅冲天之时,便折翼在了此处。

确认了身份,众人都来恭喜高可立。

高可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是道:“我见上官兄弟刺了徐宁一枪,或有收获。”

上官义心下得意,却不敢忘形,道:“縻兄弟神力难挡,我才得了机会,不然如何是那金枪手的对手。”

袁朗道:“这一战杀的痛快,快快回城报与太子。”

众人收拾了将近七百匹宋军马匹,驮着欧鹏尸体,美滋滋地回了城。

至于宋兵尸体和伤员,自有专门的人来收拾。

一百四十六 一语成谶

彭玘抱着已经晕倒的徐宁,打马狂奔直奔大营。

半路上,林冲等人领军接着,看到徐宁重伤,都是大惊失色。

来不及询问缘由,立刻护送徐宁去安道全处。

先后经历了孙立、凌振、郝思文等人重伤,安道全见怪不怪,很淡定地让人把徐宁抬进帐内,开始施救。

不一刻,众将闻讯赶来探望。

只看到里面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来,可知情况不妙。

宋江跌脚,愁绪无限地说道:“好端端的探哨,怎地就伤了呢。”

看了一圈,宋江又问道:“对了,欧鹏兄弟呢?”

彭玘垂首落泪,道:“我三人到了北门外,见城外有马匹散落,欧鹏兄弟前去探查,中了贼人暗箭,徐宁兄长去救,又被贼将围攻,中了一枪。”

宋江听了,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啕大哭道:“原本万无一失的探哨,却不想折了我一个兄弟,目下徐宁兄弟重伤,生死未卜。

三人去,两人回,真是痛煞我也!”

众人都来劝解,皆言徐宁吉人自有天相,定当安然无恙等等。

宋江不理,只是哭。

其实怪三rén dà意了。

若是发现异常,只派一个小兵去看,哪怕高可立等人突然跳出来,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不是吹牛,梁山马军的素质,起码比明军高出两个档次来。

明军想要追杀梁山军,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有被反杀的心理准备。

哭了半晌,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此大仇不可不报,明日探哨,多多埋伏军马在后,看他再敢来偷袭。”

林冲道:“明日我领军出哨,非得替兄弟出口恶气。”

呼延灼关胜等人都要领兵,誓替徐宁、欧鹏报仇。

宋江应允,只让多带兵马,誓要反杀明军大将报仇。

且说縻貹等人美滋滋的回了城,正遇着方天定。

骑军全部出动,这么大的动静方天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没有干涉。

手下大将这么多,该放权的时候还是要放权的。

他也看过具体方略,并无漏洞,危险也不大。

风险小,收益大的事情,当然要干!

此时众人回城,他你一时间过来看看,了解战果的同时,慰问下众人。

高可立上前,道:“太子殿下,我等出城,杀了贼将欧鹏,有尸体在此,另外,上官义伤得贼将徐宁,只不知情况如何。

另外,杀伤杀死宋军骑兵七百,收拢马匹尽皆带回。

我军阵亡三十一,伤八个,可谓大获全胜。”

“哈哈,好!”方天定大笑一声,道:“录上功次,战后一并封赏。”

以如此少的代价,获得如此大的战果,把方天定输了蹴鞠比赛的郁闷一扫而空。

只是不知道,徐宁能不能被安道全救活。

“多谢太子!”众人喜道。

特别是上官义,虽然未能击杀,却也刺伤了徐宁,不但官复原职有望,还可以更进一步。

縻貹道:“太子,明日我再领军出城杀一遭,说不得还能杀的一二贼将。”

方天定摇头,道:“可一不可二,梁山上下定然有所防备,若是中伏,反而不美。”

“谨遵太子令。”众人应下。

沉思片刻,方天定又道:“梁山军杀不得,东边禁军却可以杀一杀。

东面禁军哨队不过三百人马,只有裨将带领,战力不强。

明日,尔等四将一组,各带一千骑兵,出城剿杀禁军哨队!”

“是!”众人应下。

能够出城厮杀,众人都是喜不自胜。

方天定道:“做好计划,不要贪功冒进,只以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为主。”

方天定的打算很简单,除了杀伤禁军外,还可以做战代练。

练的是马军。

虽然马军数量已经恢复,但是许多新兵骑术堪忧。

其实正常,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并不是一句空话。

新补进马军的新兵,肯定是会骑马的,然而马上作战,还差了许多意思。

所以,方天定让出战练兵。

所谓白练不如一战,尽管可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却可以促使马军快速成长。

宋江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破灭,直哭道天色将黑,终于等到了安道全出来。

众人立刻围上去,询问情况。

徐宁性格内敛,为人谦和,与众兄弟都是交好,是故众人都是关心。

安道全道:“伤了内腑,我已处理妥当,只是仍有流血,接下来需要时时引出积血,待其血止,才可无碍。”

汤隆立刻拜下,道:“有劳神医了。”

安道全回了一礼,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说两家话。”

顿了顿,安道全补充道:“虽然有把握,若是徐宁兄弟熬过不住流血,我也难以回天。”

宋江道:“我便让人送寻人参等补血之物,也好医治徐宁兄弟。”

人参价格高昂,并不是军中常备药物,安道全也没有。

听到宋江如此说,安道全颌首,道:“如此,便多了三成把握。”

说了一阵,众将看到安道全面有倦色,纷纷告辞。

只有汤隆担忧表兄伤情,执意留在营帐外等候。

“报~”

刚回到帅帐,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禀先锋,天子使者已到营外三十里,请先锋定夺。”

宋江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众兄弟去接。

不一刻,队伍到了运河边上,护着天使座船进了大营。

宣旨官李彦并未下船,只是让宋江准备香案,立刻就要宣旨。

这不符合惯例。

内侍出宫宣旨,接旨的总要奉上仪程,好好孝敬一番的。

宋江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着急,却不敢怠慢,立刻令人置办齐全。

李彦下了船,宋江等人以大礼参见。

他们当然不是拜的李彦这个宦官,而是他背后代表的赵佶。

“敕,先锋使宋江等不惧困苦,甘冒危难,剿捕方腊,累建大功,赐皇封御酒三十六瓶,锦衣三十五六领,赏赐正将。其余偏将,照名支给赏赐缎匹。”

原来朝廷即不知知公孙胜不曾南下,也不知几天便折了许多将领。

宋江见了三十五六锦衣御酒,蓦然伤心,泪不能止。

李彦问道:“先锋使,如何不接旨,只顾哭泣?”

宋江道:“天使不知,至到了此间十余日,我军阵亡十三正副将佐,又有几人受伤不能起身。”

于是,他把折了众将的事,一一对李彦说知。

李彦道:“如此折将,朝廷怎知?下官回京,必当奏闻。”

宋江谢了,就要领众人三呼万岁拜谢。

李彦道:“不必急着起身,着安道全出来,还有旨意。”

宋江预感不妙,却不敢问,只让人请了安道全来。

“敕,杏林妙手、医道国士安道全。

朕偶感暑热,身体不安,经太医院准奏,特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

听了此旨,宋江惊呆了。

大事不好。

果然,众将无令而起,都站了起来。

“我敢给你保证,征战之中,尔等肯定沦为炮灰,赵佶定然不顾尔等损伤,抽调安道全回京,你信也不信?”

当初听到方天定这话,众人只以为乃是胡编乱造,霍乱人心之语。

却不想,赵佶真的下旨调安道全了。

一语成谶!

徐宁重伤垂危,生死未卜,正要安道全救治。

赵佶只是因为中了暑,一点点头疼脑热,就不顾大将性命,调安道全回京。

如此昏庸,谁人能服?

众人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宋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说到底,保的是赵佶个人的尊位。

只是,不说也罢。

宋江顾不得礼数,回头看向众人。

那些带火的目光,意思很明显:大哥,杀不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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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 汤隆携徐宁离营

李彦察觉到了气氛不妙,色厉内荏地喝道:“尔等无故起身,目无陛下,该当何罪?”

宋江立刻拜倒在李彦脚前,道:“尊使容禀,早间我军与贼军接战,正将徐宁不幸重伤,现今存亡两定,实离不得安道全治疗。

还请尊使宽限两天,待徐宁伤情稳定,上路不迟。”

李彦看宋江如此卑颜奴态,知道他不会任由众人作乱,心中大定,道:“陛下圣体欠安,臣下便是身死命消,也该勠力救治而无怨言。

尔等如此不满,实乃大逆不道,欲反乎?”

鲁智深跳将出来,喝道:“反便反,值当甚鸟,当爷爷没反过么。”

“反了,反了!”众人皆呼。

群情汹涌,沸反盈天。

李彦大骇,连退几步,退到护卫身后,准备随时开溜。

“兄弟慎言!”宋江锵地抢过一把腰刀,横在脖子上,泪流满面地道:“诸位兄弟欲反,不若先杀了我,也好过让我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吴用一把抱住宋江,道:“兄长何出此言,众兄弟不过心忧徐宁兄弟安危罢了。”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来,道:“禀先锋,徐将军伤情反复,危在旦夕。”

宋江大急,拜李彦道:“尊使担待,等救回徐宁,即刻启程。”

李彦见众人真的怒了,只得应允。

讲道理,只是轻微中暑罢了,即使耽误一两天,赵佶也死不了。

但是,正是因为病情太轻,李彦才捉急。

作为一个宦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皇帝的信重!

赵佶患疾,差遣李彦延请郎中,结果病不药而愈,郎中未至。

如此,要这宦官何用?

失去赵佶信重,李彦立刻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能留条命去浣衣局打杂就不错了,还想飞黄腾达?

所以,他才催促安道全立刻上路。

在他眼里,莫说一个白身徐宁,便是蔡京童贯当前,他也不会讲情面。

难道你还敢zào fǎn不成?

只是没想到,梁山众将真敢。

其实,梁山众将之所以如此愤怒,除了担忧徐宁伤情外,还有因为自己被看轻了的缘故。

反对招安的自不必说,一向对朝廷无感,赵佶做出如此事,不怪他们要反。

便是那些坚定招安的,比如青面兽杨志,也是心冷。

明军如此凶猛,谁能保证自己不重伤?安道全不在,谁又来救?

再则,朝廷如此无视,便是立下大功,又能有何封赏?

所以都要反,只是被宋江拦住,不得发作。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帐,对徐宁进行了急救。

救治间,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吴用道:“省院官甚是不喜我等,今兄弟们呼喝作反,李彦乃是小人,必进妄言,正中了他的机会。

急急可叫燕青悄悄进城,备细告知宿太尉,烦他预先奏知委曲,令中书省院谗害不得。

再则,安道全必然进京,方包无事,只恐兄弟阻拦。”

“只惜戴宗马灵去了江宁,迟迟不返,莫是出了变故。”悠叹一句,宋江按下这桩心思,与吴用继续商量。

计议定了,宋江唤来燕青,让其务必在李彦之前回东京,禀报宿太尉,请其上达天听,代为解释。

燕青离开,宋江自令人于帅帐内备下酒肉,都教众将进来。

喝了一阵闷酒,宋江道:“天使驾到,我兀自惧他,你等如何只会喊打喊杀?

俺们如今方始奉诏来平江南,未曾见尺寸之功,倒做了这等的勾当,必为官家见责,如之奈何?”

众将不动,宋江又哭道:“我自从上梁山泊以来,大小兄弟不曾坏了一个,今日一身入官所管,寸步也由我不得。

虽是你等强气未灭,使不的旧时性格,免得坏了我梁山护国顺民的义气。”

众人只是饮酒吃肉,并不作答。

原来,林冲倡议,鲁智深武松打头,三阮附和,李逵帮凶,都打定注意了,要去杀了李彦,夺回安道全。

只是要瞒着宋江,才好得手。

等把事情坐实了,宋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反正,到时候船里扔下明军衣甲兵器,也算是有了交代。

不一刻,安道全出来,道:“徐将军伤情暂定,需要时时看视。”

一直守着的吴用道:“即如此,还请神医立刻随天使回京,免得见责于上。

只盼治好了陛下,早早回转,再全兄弟情义。”

安道全道:“徐宁兄弟伤情只是暂定,反复尤未可知。”

吴用道:“若是朝廷见责,众兄弟即刻沦为反贼,还请神医走一遭。”

安道全冷笑,道:“想我建康府中留恋花丛,好不快活,不想被张顺挟裹上了山。

其实意气相投,快意的很。

却不想,宋公明不顾兄弟情义,只要媚上,把我往外推,即如此,无话可说。”

“神医见谅,实在无奈。”

吴用只是赔笑,送安道全上了天使船只。

汤隆因要照顾徐宁,并未离开,亲眼看着安道全离开。

要看自家兄长无人救治,他只急的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沉思片刻,汤隆一咬牙,走进宋江帅帐,拜道:“首领在上,小人有事上情!”

宋江听到这个称呼,大惊失色。

这是陌生人称呼山寨大王的,汤隆这样说,预示着已经不把自己当兄弟了。

果然,只听汤隆说道:“首领放走了神医,直令徐宁表兄生死两难。

想我得蒙铁牛哥哥携带上山,与众兄弟相识聚义,十分快意。

因着呼延灼兄长铁索连环马让众人无计可施,我便诳了表兄上山,使钩镰枪解了危难。

如此做,一则感念兄弟情义,不得不为,二则也好立些功劳,让兄弟们高看一眼,三则不忍表兄明珠隐没,有用武之时。

只是,我并未想过表兄意愿,也不知他是否快活。

如今,表兄伤重,危在旦夕,我必救他。

神医离开,别无良医,我思来想去,只有泗阳城中,或可救得。

是故,请让我汤隆做个不忠不义的小人,弃宋投明,只求救得表哥。”

众人听到安道全已经离开,都是惊怒异常,再听汤隆要携徐宁去求医,更是心塞。

林冲等人有心言明,因为知道宋江定然阻拦,只是强自忍住。

宋江对着汤隆拜下,道:“兄弟,我知你心意,也盼你知我苦楚,我也是为了兄弟们前途和名声着想,万万理解啊。”

汤隆道:“战场之上,各用手段,表兄伤了死了,乃是他本事不济,怨不得旁人。

然而还有一线生机,却为昏君阻断,如此皇帝,不要也罢,我只要我表兄平安无事。”

卢俊义道:“徐宁兄弟伤于明军之手,恐怕他等不会尽心救治。”

汤隆道:“观那方天定系列作为,并不负仁义之名,我若mài shēn投靠,他必然施以援手。

只是我等兄弟情义,至此而绝,还请诸位兄弟谅解则个。”

李逵跳出来,道:“汤隆兄弟莫急,我这便带人去杀了那阉货,抢了安神医回来,也好保的徐宁兄弟无恙。”

宋江喝道:“铁牛,休的胡言,要想杀天使,便先杀了我。”

啊~李逵愤懑,把一张桌子砍了个粉碎。

汤隆心灰意懒,对着众人拜了三拜,背着徐宁出营

宋江愁肠要断,却又不好阻拦,只是哭。

众将可怜汤隆一片心意,又恼怒昏君作为,也不劝说,都去送行。

汤隆收拾了徐宁,又央求阮小二给了条小船并两个水手,划船往着泗阳城去了。

众人目送汤隆离开,都是气炸了肺,又伤感兄弟离别,各自郁郁,自回营帐。

一百四十八 人心散了

“我乃金钱豹子汤隆,携表兄徐宁至宋营前来投靠明国,还请接纳。”

城头职守的上官义闻言,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通知方天定,一边通知水军准备应对。

其实早就看到这条船,只是不知宋军有何诡计,方才放了过来。

不然,弩砲齐射,早把汤隆打沉了。

不一刻,费保带着几人出了水门,来到近前,问道:“船上几人都要投靠我军?”

汤隆道:“只有我与表兄徐宁,其他人等还请将军放还。”

费保稍微检查一番后,令人接过徐宁,带着汤隆进了城。

从始至终,船上几个宋兵,都没看到水门内的虚实。

徐宁送去急救,汤隆被带到军事指挥室。

虽然不认识方天定,但是汤隆看到众人座位,也能分辨出身份来。

汤隆纳头便拜,道:“小人金钱豹子汤隆,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道了声免礼。

就着火把,方天定仔细打量,果然是金钱豹子,长了一脸麻子。

比较丑。

无所谓,方天定又不是想要搞基才接见汤隆的。

这是第一个弃宋投明的梁山好汉,还是来一带一,必须给予高规格接待。

汤隆只是个技术宅,打的一手好铁,其实本事不怎么样。

他最大的功劳,就是征讨方腊时,活捉了庞万春。

此乃人生巅峰。

不过,他的大表哥徐宁可了不得。

别看徐宁被上官义这个战五渣捅了一枪,其实本事不弱。

一手钩镰枪使的出神入化,要是单挑,保守估计,徐宁一个,能打上官义三五个。

虽然徐宁是昏迷中被汤隆带来的,但是,到了泗阳城中,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就算诈降也不怕。

以泗阳城的坚固,一两个人就想搞风搞雨,只能说想的太多了。

请汤隆就座奉茶后,方天定道:“徐将军伤于我军,汤将军岂无怨愤?”

汤隆道:“愤有,怨无!战场之上死伤难免,兄长重伤,实乃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然而,赵佶那厮置前线将士性命于不顾,执意调安道全去看他的头疼脑热,实在气煞人。

小的气愤难平,又因兄长伤势严重,不容耽搁,是故来投。”

汤隆便把李彦宣旨,带走安道全的事情详细说了。

方天定听了,大为感叹。

原轨迹中,赵佶诏安道全回京后不久,徐宁便中了箭。

不是没有机会救活的,只是安道全不在,无良医可救,导致徐宁丧命。

却不想,事情一变再变,徐宁的遭遇却大体相同。

只能说,造化弄人。

好在明军势大,让汤隆带徐宁进了泗阳城求治。

当今天下,比医术,安道全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座的各位都是……

然而,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明军军医团合力,也是不容小觑。

内科疾病不一定,外伤的话,只要安道全能够治的,明军军医一定能治。

“徐将军伤势严重,我军也不敢保证治好,但是定然尽力而为。”方天定道。

汤隆拜谢,道:“小人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太子尽力。”

“当然,尽可放心。”做了保证,方天定又道:“将军弃宋投明,实乃弃暗投明,孤十分欢喜,只不知将军有甚要求,尽可提出。”

汤隆犹豫片刻,道:“其实要求不高,只希望不与旧日兄弟兵戎相见。”

“这个不难。”方天定又问,道:“你个人待遇上可有要求。”

汤隆拜道:“谨遵太子吩咐,便是为一良民,也绝无怨言。”

方天定道:“即如此,且休息,再作安排。”

汤隆退下,自去照顾徐宁不提。

邵俊笑道:“恭喜太子,梁山众将人心已散,破之不远矣。”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其实未必,莫要低估宋江收拾人心的能力。”

汤隆来投,不止是代表一个梁山好汉入手,还代表着人心散了。

当然,也可能是汤隆不看好赵宋这条破船,果断选择了跳船。

只是不管怎么样,对梁山众人的打击,都不是一般的小。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宋江悠悠叹道。

林冲等人出营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放在以前,完全不可想象。

想当年,生擒高俅,众兄弟多有仇怨,还不是一句话,说放就放了。

现如今,众人居然瞒着他,去截杀天使。

行为无异于谋反。

只是宋江也无可奈何。

枯坐半晌,宋江问道:“军师,你说该不该派人追回诸位兄弟?”

吴用道:“先锋早有定夺,遵照本心行事便是。”

宋江沉吟片刻,道:“即如此,且让他们发泄一番也好,不然难以收拾人心啊。”

吴用补充道:“再则,军中实在少不得安神医,只是可惜了汤隆和徐宁二将。”

宋江道:“不妨事,我料定两人不会与我为敌,不愁兵戎相见。”

其实宋江想说的是,一个本事低微的铁匠,一个受了重伤的濒死之人,还不一定能不能活呢,翻不出来浪花来。

只是这话太难听,说出来伤情分。

所以,哪怕吴用是绝对心腹,宋江也不说。

商议间,卢俊义进来,道:“先锋,明日探哨如何安排?”

出了这番变故,众将彻底懒散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动弹。

原定的探哨计划,自然也难以执行。

若是童贯,肯定要开刀杀人,以震慑军心。

梁山军都是兄弟,如何下的了手。

宋江道:“便有劳兄弟,带孙安等人前去走一遭,只是要小心,万万不可中了埋伏。”

卢俊义应下。

安排妥当,宋江又一一拜访众兄弟,前去收拾人心了。

运河上,林冲、鲁智深、武松、李逵三阮、张顺,把两条小船摇的飞起,向着御船追去。

李逵紧紧地抓着船舷,颤声道:“二哥,慢些则个,我头晕。”

阮小二闻言,又加快了速度,道:“铁牛,都一个时辰了,御船不见踪影,如何能慢?”

李逵无奈,发狠道:“到了船上,我动手,你们且看着。”

林冲稳稳地站在船头上,笑道:“铁牛,那得看你够不够快了!”

又是半个时辰后,八人看到了御船。

“直娘贼,跑的倒快!”唾了一口,两船速度骤然加快,接到了御船后面。

林冲一手握着腰刀,一手抓着挠钩,看到船只接近,只一甩,挠钩搭住。

船中禁军出来看时,几人已经爬上了船。

大杀特杀!

三二十个禁军可不够八个好汉杀的,李彦跳进水里要逃,却被浪里白条灌了个水饱,复又一刀剁了头。

这个实际都监西城所,管理全国检括公田事宜,为赵佶搜刮了百万贯钱财的大宦官,就此死在了这里。

讲真,这样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若是落进明军手里,这个害的千万户破产的阉贼,怕是要被千刀万剐。

八人见了安道全无恙,都放下心来,便请安道全同行。

安道全道:“想那宋公明,只是怕官家见责,全不把兄弟情义当回事,眼巴巴地把我送了,还回去作甚?”

林冲劝道:“兄长息怒,徐宁兄弟重伤,实在离不得你。”

安道全犹豫片刻,道:“待我治好了徐宁,再做商议!”

见的安道全同意回去,八人都是兴高采烈,簇拥着他上了船。

临走之前,不免抛下明军衣甲兵器。

武松又用血迹写到:“杀人者,大明闻风司也!”

李逵大笑道:“如此,公明哥哥无忧矣。”

众人都笑,欢天喜地地回营去了。

一百四十九 技术宅表示不服不行

天蒙蒙亮时分,九人回营,众兄弟都来接着。

其实都知道八人去干什么了,要不是不好去太多人,否则,大概除了宋江都会去截杀李彦。

不一刻,宋江来了,当头对安道全拜下,道:“兄长,原谅宋江则个,实在逼不得已。”

安道全冷笑着侧身避开,道:“实不敢当宋大官人礼,目下我定被通缉,还是回乡暂避,免得牵累了你的荣华富贵。”

天使被截杀运河中,安道全失了下落,赵宋上下为了追查,十有**要下海捕文书的。

因为他有投贼的嫌疑。

而且,赵宋朝廷也不一定查不到他是被梁山众人带回的。

因为明国势大,不好内讧,赵宋可能不会责罚众人。

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安道全,还是会被通缉的。

不把安道全投贼坐实了,就没有替罪羊,上下官员不好交代。

所以,他才说出那番话来。

宋江强忍尴尬,道:“自家兄弟,何必说见外的话。”

安道全只是不理,道:“徐宁兄弟何在?快带我去看。”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安道全大惊,道:“莫非我离开的功夫,便已经不幸了?”

林冲道:“你走之后,汤隆带着徐宁去泗阳城求医去了。

因接你回来的事情不能公开,我们没能阻拦,只能放走。”

安道全看向宋江,呵呵冷笑,道:“倒是做的好事!

徐宁兄弟伤重,棘手难治,便是我也只有五成把握,想那泗阳城中能有甚良医,岂非误了他的性命。”

吴用道:“汤隆兄弟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实在无可奈何。”

沉吟片刻,安道全道:“岂能坐视兄弟如此死去,我当亲往城中走一遭,好歹救了他的性命,以后也好劝他俩回心转意。”

宋江大惊,道:“神医万万不可,你医术高超,即便安全无忧,也会被拘禁啊。”

安道全道:“无妨,那方天定素讲信义,我只把话逼他,与泗阳城中比试医术,说不得还能接回徐宁汤隆两位兄弟。”

众人都劝,安道全只是不允,坚持要去。

没奈何,宋江点了两千马军,着林冲护着到了泗阳城下。

方天定闻讯,立刻上了城头。

安道全走到城下道:“方天定,徐宁兄弟伤重难治,你岂忍心看着他白白死去。”

方天定道:“神医何出此言,尔等治不好,我军自有手段。”

安道全冷笑,道:“莫要虚言诓骗,当心闪了舌头!”

方天定道:“神医如果不信,自可进城一看。”

“看便看!”安道全喝道:“只是需要提前说明,若是你要强留于我,我定当以死明志!”

方天定笑道:“若是神医自认手段不及,可愿留下?”

论医术,安道全墙都不扶,就服阎王爷,还能怕了一帮草寇?

安道全道:“好,我便与你打个赌,若是你等与徐宁无法,不得为难与我,还得把徐宁兄弟送还,若是你等治得徐宁好了,便是与你等做个学徒也甘心。”

方天定抚掌而笑,道:“神医快人快语,我很欣赏,若是拿徐宁伤势无法,定不留难。

如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安道全接道。

方天定当即下令开城门,让陈朕鹏去接安道全进来。

直视林冲与两千兵马于无物。

其实,方天定倒想林冲冲动一下来抢城,如此的话,又能多个俘虏了。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城。

看到城内防备,他才明白为何索超三人会被活捉了。

这样的防御,莫说三千人马,便是三万人马来了也无用。

一路走,一路暗暗记下,打算出城后诉说,让众将仔细抵挡。

只是心中不免担忧,他窥破了城中虚实,怕方天定要强留了。

方天定的确打算强留,若是安道全不服输的话。

所谓人设,不过是在骗人,只要利益够大,当崩则崩。

当然,强留安道全,他给梁山众人留下的讲信义的印象破裂,再想有如汤隆这般主动来投的,恐怕不会再有。

只是安道全价值太大,值得如此。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军医院,自有首席军医庄楚迎着。

庄楚本为清溪县药铺学徒,自从投军,迅速成了外科达人,一把手术刀耍的出神入化。

知道安道全前来挑战,他也是不忿的很,果断亲自迎战。

看到许多女子忙碌不休,安道全皱起了眉头。

庄楚道:“女子心灵手巧,照顾伤员颇为有益,是故招募了许多,待遇如同军官。”

安道全微微颌首,未置可否。

闻到酒香,安道全道:“如何院中有如此浓郁的酒味?”

庄楚道:“此乃酒精,于消毒有妙用!我军士卒,伤口感染率不过半成,全赖此物神妙。”

安道全闻言大惊。

军中士卒伤后,多有因伤口发炎流脓而死者,其概率,大约有一半。

该因兵器中藏污纳垢,多有秽气,伤口难以洗净。

哪怕他手段神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却不想,明军居然把感染率控制在了半成以下。

自然,安道全在当庄楚吹牛。

庄楚拐进一间屋子,道:“且随我来!”

安道全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指着显微镜,庄楚道:“此乃太子指导,王子设计,大匠制作,观万物纤毫毕现。

你大可以把放手于下一观,可看到细菌。”

安道全闻言照办,果见手中有物蠕动,甚是瘆人。

庄楚拿过一瓶酒精,道:“用此物冲手后再看。”

安道全照办。

只见残留物还有,却不再动弹。

安道全叹道:“真开了眼界了,直不想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庄楚不无得意地道:“太子言,此显微镜倍数不够,只看得到细菌,还看不得病毒。”

“病毒?”安道全化身好奇宝宝,立刻请教。

庄楚自然解释了一通,只是不详细。

安道全带着欲求不满,随着庄楚去看徐宁。

只一搭脉,安道全便发现徐宁伤情已经稳定。

安道全道:“你等如何止血?又是如何补血的?”

少不得,庄楚又卖弄了一番伤口缝合,输血,血液类型辨别等知识。

安道全是真正开了眼界,直喜得抓耳挠腮。

“心服口服,若非赵佶昏庸,安得到此,安得到此啊!”安道全叹道。

庄楚笑道:“这些技术虽然由我等研究而出,实际却是太子提出。

太子虽非杏林中人,却实乃我等恩师,其地位,堪比扁鹊华佗两位祖师!”

安道全颌首,道:“我自当以弟子礼侍奉之。”

说到底,安道全就是一个技术宅,看到更加高明的医疗技术,立刻被折服。

庄楚大喜,道:“安神医可是愿意留在我国,为造福万民尽一份力?”

安道全道:“正当如此!”

庄楚哈哈大笑,道:“神医精通内外,在下也是佩服的,正可为我医学院院长,以为杏林提供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

安道全谦让道:“大拿之前,不敢称神医,愿为一教授,足矣。”

“神医医术天下称雄,有何不可。”

“缪赞了,阁下外科医术才是天下第一,我是服气的。”

两个技术宅惺惺相惜,互相吹捧之肉麻,直让人目瞪口呆。

一边有心与宋江决裂,一边有如此高超技术,安道全立刻打定主意留下。

见了方天定,安道全拜道:“林冲兄弟救我回来,我护送城外,实在不可不辞而别,还请太子允许我当面辞别。”

庄楚道:“我可作保,安神医定当信守承诺。”

所谓英雄识英雄,庄楚的还是可信的。

方天定道:“神医所请,定当应允,立刻开城。”

安道全带着感动出城去了,全不知身后数十台弩砲瞄准着。

……

感谢“沧海轻尘”,“魏勇”两位兄弟的打赏。

一百五十 林冲动摇

时近傍晚,林冲郁郁不乐地领军了回了大营。

宋江看到安道全不在,连忙问道:“可是那方天定不讲信义,强留了安神医?”

林冲摇头,却不知作何回答。

刚刚安道全出了城,面见了林冲,道:“徐宁刚刚醒转,不日即愈。”

林冲大喜,道:“多亏神医妙手回春,救得这个兄弟。”

安道全面露羞愧,道:“一针未扎,一药未施,全是明**医功劳。”

啊?林冲一声惊呼,不好再问徐宁汤隆情况,便邀请安道全上马回营。

安道全摇头,道:“先前有言,愿赌服输,我便留在这城里了。”

林冲道:“兄长何必如此固执,只回营便是。”

安道全道:“不可,太子信我人品,放我出来与你告别,我岂能辜负了他?

再则,城中许多医术,实乃夺天地之造化,我是杏林中人,不能不学。

所以,兄弟你自回去,告诉兄弟们,是我不义了。”

“兄长,如何能如此固执,置兄弟情分与不顾?”

“休的再劝,我意已决。”

一劝再劝,安道全只是不走。

林冲无法,只得挥泪而别。

安道全叫住他,道:“本来不想多言,却又忍不住,还是说了吧。

明国兵多将广,个个骁勇善战,兄弟们肯定还有损伤。

若是阵亡的,那也无可奈何,是自己本领不济,怨不得旁人。

但凡受伤的,自可送来城中医治,此乃我求太子殿下才得应允的。”

林冲长叹一口气,应下。

听了林冲的叙述,宋江大急,道:“兄弟,糊涂啊,安神医心性单纯,为贼人蛊惑,你怎能又让他回了贼窝呢。”

林冲道:“我一劝再劝,神医只是坚持,实在无可奈何。”

宋江道:“你直接绑了回来便是,好歹也不负兄弟情义。”

林冲看着宋江,道:“我岂能以兄弟之情,坏了神医心中坚持?”

他很想说一句,安道全为什么投明,你自己没点逼数么?

吴用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来打圆场。

宋江还是絮絮叨叨,林冲不答。

他的心中,不由浮起了他与安道全的后半段对话。

“兄弟,实不相瞒,我是真的不想回去。

此时朝廷亟需我等出力卖命,我便是不奉诏,朝廷也拿我等无可奈何。

宋江倒好,只顾自己前途,全不顾兄弟情义,只把我一味来劝。

这心啊,凉了。

在我登船的那一刻,我与他的情义便断了,恰逢有处可以容身,也免了相见的烦恼。”

安道全的话,犹在耳边。

只是顾忌宋江颜面,不好说出口。

宋江却尤自喋喋不休,一会痛骂方天定蛊惑人心,一会怀念与安道全的旧日情义。

林冲只当耳旁风,不作应答,他只默默地想着安道全说与他的话。

“兄弟,明国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虽不见得能灭赵宋,自保却是无虞,我等兄弟虽然骁勇善战,却也难平。

听我一句劝,你也弃宋投明了吧。”

当时听到这话,林冲道:“明军杀了许多兄弟,仇深似海,如何化敌为友?”

安道全道:“战场厮杀,死伤难免,实在无可奈何,且休怨恨。

兄弟你与高俅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却不得不招安,苟且偷生,心里何曾快活?

你在赵宋之中,一辈子也休想报仇。

目下高俅那厮领军在庐州征讨,你来之后,自可去往前线,或可杀的高俅报仇雪恨。

如此,通达你念头,也可免了兄弟们的兵戈相见,实乃两全其美。”

林冲问道:“神医,此不像你能说出来的,可是方天定教你的?”

安道全笑道:“兄弟,虽然我不大在意人情世故,却不是不懂,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我知你讲情义,不会轻易弃宋投明,也不打紧,只要记住我的话。

等到日后交战,若是穷途之时,莫要寻死,留着性命杀高俅去,岂不是好?”

林冲未曾应答,拱了拱手告辞,径直领兵回了大营。

此时听着宋江聒噪,只觉得心烦意乱,告声罪便回了营帐。

不多时,鲁智深提着两瓶酒进来。

“兄弟,我看你很不快活,可有心思?”

梁山之中,林冲交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徐宁,两人出身相同,性格投契,又是旧识,是故关系莫逆。

另一个,便是花和尚鲁智深。

讲真,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实在不像一对知己。

只是,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

当初鲁智深在大相国寺使禅杖,林冲看到喝彩,两人因此相识,结为兄弟。

一路走来,鲁智深的确不负兄长的本分。

野猪林救命,千里送去沧州,待林冲十分好了。

只是林冲,实在是小受的性格。

在东京处处忍让,被高俅害的yu xiān yu si,差点命丧火海,虽侥幸逃命,却也妻子自缢,家破人亡。

上了梁山,吃够了王伦的闲气,还是一忍再忍,直到晁盖上山,做了别人的刀。

宋江上山,他还是再三忍让,交椅一挪再挪,还要顾忌宋江感受,刻意与鲁智深保持距离。

若非鲁智深时时开导,怕是他早因心病亡故了。

打开酒,各自倒上喝了一回,鲁智深道:“兄弟有甚心思尽管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林冲苦笑,把安道全的规劝说了一遍。

“你是怎么想的?”鲁智深问道。

林冲道:“神医说的有道理,只是踌躇未定。”

鲁智深道:“昨夜去杀那鸟天使,不是你领的头?恁得果决,如何今日踟躇!”

林冲道:“截杀阉贼,实因徐宁兄弟危急,不得不为。

让我因私仇背弃兄弟,去投明贼,实在不愿。”

鲁智深道:“兄弟?山中兄弟众多,有谁知道你胸中苦楚?

想那宋公明,明知你的仇怨,却还是放走了高俅那厮,可讲兄弟情义了?

若非晁天王义气深重,再三嘱托我等奉从宋公明,谁耐烦理他。

听哥哥一句劝,想要报仇,趁早去,若不然高俅被杀了,悔之晚矣。”

林冲道:“兄长也不看好赵宋?”

鲁智深道:“我等兵多将广,齐心协力尚且一挫再挫,王庆那厮本不怀好意,高俅又没甚本事,不输才怪。”

林冲只顾饮酒,沉默不语。

鲁智深深知他的性格,道:“你啊,当初要我说,在梁山上一刀剁了高俅,也没有如此多鸟事。”

喝了一阵,两人抵足而眠。

林冲只是睡不着,默默地想着心思。

鲁智深忽地说道:“兄弟,看你多少深夜难眠,白日也少欢笑,若是不杀高俅,心中郁气不去,何日能的快活。”

林冲道:“我只怕去了明国,有一日兄弟兵戎相见,岂非生不如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值当甚么?只要你杀了高俅,大仇得报。

若是真的刀兵相见,不论是你重回梁山,还是我去明国,尽可以商量。”

林冲只当鲁智深在开玩笑,并未回话。

鲁智深又道:“再这样打下去,不是散伙,就是重回梁山,岂非可以化敌为友了?”

林冲叹了口气,说了声睡吧,不在言语。

只是睡不着,妻子张氏的音容笑貌盘旋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11

一百五十一 坑啊

“报~”传令兵进了帅帐,道:“禀先锋,解珍解宝探哨而归,有事禀报。”

宋江闻言,立刻请见。

解珍解宝两人领着许多步卒,去查探泗阳城以南,淮河以北地势,已经去了许多天。

宋江等的花儿都谢了,早就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焦躁的不行。

此时两人回转,必有消息,当然立刻接见。

不一刻,两人进来。

解珍拜下道:“小弟和解宝,沿淮河向下直哨到百里之外,到一地名魏家集,见河边泊着一连有数十只船,下去问时,原来是魏大户送往泗阳解粮船。

想着或许可以此破城,是故来报。”

宋江闻言心动,立刻着人去请卢俊义、吴用、朱武三人来共议策略。

三人来了,吴用道:“把个中详情,仔细说了。”

解珍道:“小弟原欲要把他杀了,他人哭诉道:‘我等皆是大宋良民,累被方腊不时科敛,因着家小拘禁在彼以为人质,不敢不从。我等今得天兵到来剪除,只指望再见太平之日,谁想又遭横亡。’

小弟见他说的情切,不忍杀他,又问他道:‘你缘何却来此处?’

他说:‘为近奉方天定令旨,行下各县,要刷洗村坊,着科敛白粮五万石。小人为头,敛得五千石,要于月内解交。只因听得大军围城厮杀,不敢前去,屯泊在此。’

小弟得了备细,特来报知主将。”

吴用大喜道:“此乃天赐其便,这些粮船上,定要立功。

便请先锋传令,就兄弟们混杂在艄后,一搅进得城去,便放连珠炮为号,外边自调兵来策应。”

“且住,或有诈!”朱武喝止,道:“明贼治下,百姓负担十分之轻,如何会苛待良民,不合情理。”

说了一句,朱武看向解珍,问道:“可曾确认了真伪?”

解珍道:“属实无疑,带的魏家次子在营,军师自可审问。”

不一刻,魏家次子带到,四人都看去。

只见这年轻人文文弱弱,还未接近,便能闻到墨香味,实乃士林中的书生,绝非军伍中的厮杀汉。

他们却不认得,这是刘子翼。

为了不出纰漏,刘子翼亲身冒险,就要给宋江挖坑。

宋江问道:“你乃何人?”

刘子翼拜道:“将军容禀,小生姓魏名勇,乃魏家二子。

因着方天定下令,明贼拘禁了我等家小,只要催粮,我等虽是不愿,也不敢不从。”

朱武道:“素闻明军仁义,何故催逼尔等。”

犹豫了片刻,刘子翼道:“不瞒将军,我家乃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实乃贼人眼中钉。

再则,淮河以北,贼人只占了泗阳一城,其余地方只是拘人索粮,全不把百姓当人看。

只求将军早日破城,以还百姓安定,小人愿肝脑涂地相助。”

吴用听了,颌首道:“观泗阳城中,粮食匮乏,方天定如此作为,也是理所应当。”

朱武又问:“你家小被拘,如何还愿相助我军?”

刘子翼道:“小生也曾读书,虽未中的进士,也受了圣人教导,忠君报国的道理也是懂得。

再则,虽然贼人放言不伤性命,然而拘为苦役,日日辛劳,我父母年老体弱,如何支撑得?定然凶多吉少。

只有早日破贼,或可救得家父家母一命。”

问了半晌,等到朱武示意再无可问,宋江道:“还请先生下去休息,待到破贼,许你一个泗阳知县。”

刘子翼眼睛一亮,按捺住喜色,道:“其实不要做官,只要父母康泰,家小平安。”

待到刘子翼退下,卢俊义道:“皮肤白净,脚步虚浮,却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

吴用道:“有功名利禄之心,却能不忘父母,人品尚可。”

朱武道:“未见破绽。”

四人都未发觉什么破绽。

不得不说,刘子翼真是干情报的天才,这演技浑然天成,不见一丝出戏。

宋江道:“即如此,便设计破城。”

朱武道:“主将容禀,小弟心中总是疑虑,只是不得确实,无法窥破真假。”

卢俊义道:“莫非因为lián zhàn失利,贤弟心神失宁的缘故?”

“非是如此。”朱武沉思片刻,道:“方天定颇有谋略,非王庆田虎之流可比,不应该留下如此破绽。”

解珍道:“小弟擒获这魏勇后,已让人看的明白,确是本人无疑。

其哭诉事项,也都确实,想必难以作假。”

朱武摇头道:“区区一个死士,手拿把拽,何足道哉?”

吴用道:“若是那方天定如此深谋远虑,早早便给我等挖坑,也太过可怕了。”

真的是误会方天定了。

方天定只是个背锅的。

这次给宋江挖坑,纯粹是刘子翼自己设计主持的。

不然,方天定绝对不会让刘子翼去冒险的。

毕竟,一两次战斗的胜利,并不比情报部门首脑重要。

除非能够一战尽殁宋军主力。

只是不可能。

偷袭作战,能出动三五千军兵便是极限,具体战果,就看坑杀多少大将了。

宋江沉吟片刻,道:“多想无益,大好机会,值得冒险。”

这话一出,填坑已成定局。

其实不怪宋江中计,实在是被方天定打怕了。

这还没开始攻城,便损兵折将,等到最惨烈的攻城战开始,岂非兄弟们要死绝死尽?

而且,哪怕死伤惨重也不一定能够打的下来。

纵观梁山历次军事行动,正面破城的战例几乎没有。

别的不说,便是攻打祝家庄这个土豪村寨,还要孙立等人混进去,里应外合才能打破。

泗阳城高墙坚,累死宋江也别想打破。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

沉默片刻,朱武道:“若是施行,当报与童相知晓。”

“理该如此!”吴用又道:“为防变故,混入城中者,当多用河北降将,如此,即便有诈,也伤不得我等兄弟。”

宋江颌首,道:“兵丁损伤一些倒是无关紧要,兄弟们却万万不能有失了。”

四人又商量了片刻,确定了具体方案。

卢俊义去调兵遣将,宋江去见童贯,吴用再去核实刘子翼身份。

其实不会有问题的。

刘子翼相貌和魏勇有八分相似,不是非常熟悉的人,真分辨不出。

而那些能分辨出来的,都已经去了淮河南面,而且也是强行拘押。

事情也是真的,明军下令,淮河北岸所有村庄,必须纳粮。

同样是刘子翼的自作主张。

可以说,刘子翼真的是完美的黑手套,好事做的,坏事做起来也不眨眼,又有天赋,实在没有比他更好的闻风司掌管者了。

只是他老子刘韐知道他做下如此好事,怕是屁股要开花。

不一刻,朱武找到刘子翼,道:“既然贼人要你运粮,可有文书令牌之类可验证身份的?”

刘子翼道:“两物皆无,其放言粮食筹备齐全后,先使人进城通报,约定时间后再给予令牌。”

朱武道:“你可愿走一遭?”

刘子翼犹豫片刻,道:“还请将军派几个人随行护送。”

正合朱武之意,如何会不答应。

他便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校,着人送到城南运河,划船向着泗阳城行去。

一百五十二 都要往里跳

进了东营童贯帅帐,宋江恭敬地拜下。

童贯安坐主位,猛地喝道:“宋江,你等实乃胆大包天,居然截杀天使,想要zào fǎn乎?”

宋江闻言,立刻汗如雨下,叩首道:“恩相在上,实在是贼人所为,非关我事。”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去看闻焕章,见到闻焕章微微颌首,做着“无事”的嘴型,方才放下心来。

“贼人?”童贯冷笑,喝道:“你这贼厮,多有罪孽,陛下仁慈,降旨招安,尔等不思天恩浩荡,做下如此好事来,如何瞒得过人?”

一阵喷,直喷得宋江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喷了一阵,童贯猛地喝道:“来啊,与我拿下这厮,押解朝廷处置!”

宋江大惊失色,立刻辩解道:“恩相,误会啊,实乃安道全勾结贼人,杀了天使,实与我无关。”

闻焕章也劝道:“恩相,大敌在前,万万不可自乱阵脚,以免祸起萧墙。且留宋先锋在此,看他表现。”

童贯沉思片刻,道:“你部不忿安道全被调离,心有怨愤实乃正常,自与我说知,我定当为你做主,却不该截杀天使。”

雷声大,雨点小。

童贯很清楚,相对于查获一个截杀天使的功劳,平叛才是重中之重。

之所以怒斥宋江,是因为梁山众人做下如此好事,已经有了脱离掌控的趋势。

方腊未平,宋江又叛,大宋立刻完完。

所以童贯警告宋江,要掌控好队伍,别乱搞。

“多些恩相体恤,下官定当约束麾下,肝脑涂地以报。”宋江拜谢。

示之以威,施之以恩,棒子打完,枣儿也给了,童贯跳过这事,问道:“此来何为?”

宋江道:“麾下探哨,擒获一队粮船要往泗阳城里去,下官认为或可借机破城,特来禀报。”

童贯一听,立刻打起了精神。

他原以为自己出马,又有梁山精兵强将,平贼定然手到擒来。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如他胯下一般,没了……

大军困顿城下,连连损兵折将,不是一般的烦恼。

听到能够破城,童贯立刻老怀大悦。

宋江便解珍解宝探哨的发现,自己审问魏勇的事情一一说了。

“恩相,此事确凿无疑,还请尽早定夺。”

闻焕章道:“那方天定奸诈无比,如何会有如此疏漏?”

童贯道:“诸葛孔明多智近妖,尚且误用了马谡,那方天定一个贼子,如何不能有错?切勿疑虑,机会就在眼前,立刻施行。

宋先锋,你且说,要我如何配合?”

宋江道:“要进城,须得真实粮米掩饰,还请恩相调拨。

另,也要精善水性的士卒前去划船,还要大军在后接应……”

童贯毫不犹豫,一一准了。

闻焕章心中疑虑,却无证据,实在不好劝说童贯暂停计划,只得帮着查漏补缺。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谋士一身本事,却全在主将信重上。

哪怕才如范增,项羽不用,也是白辛苦一场。

最终,童贯给了一万石粮米,两千兵丁与十余裨将划船进城,又调了一万马军,一万步军用于抢城。

商议妥当,宋江打马回营。

刚到营寨,便被堵住。

白胜当头拜道:“主将容禀,小弟听闻有计破城,特来请战。”

宋江扶起,道:“兄弟干的走报机密的勾当,如何好上阵厮杀?”

言下之意,便是你本领低微,就别去添乱了。

倒不是宋江乱说,而是白日鼠白胜的确没什么本事。

他本是村中闲汉,因晁盖迷信,非要凑齐七个人才去刷生辰纲,因此把他叫去同谋大事。

生辰纲顺利到手,白胜立刻浪里个浪,暴露了形迹被捕获,吃打不过供出了晁盖等人。

也就晁盖义薄云天,不计前嫌救出了他,并提挈着坐了把交椅。

上山以后,唯一的功劳就是征辽时,冒险裹着毛毡从山上滚下报信。

这事没技术含量,谁都能做,是以名声不著,功劳不显,实属酱油党一枚。

这次主动请战,也是存了立功的心思。

泗阳城这么难搞,只要参与破城,肯定能捞到不少功劳。

听宋江拒绝,白胜急道:“好教先锋知晓,看兄弟们或死或伤,我也心痛如绞,实在难以安坐,还请兄长成全。”

宋江感他情切,又想到总要有人进城的,便答应了下来。

白胜求战成功,欢天喜地地谢了。

他自以为佯装运粮船进城,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全无危险,是故高兴。

白胜走了,孙新与顾大嫂又来请战。

因为解珍解宝发现了战机,两人也要进城,顾大嫂担心两个兄弟的安危,只要同行。

顾大嫂要去,小尉迟孙新如何能够坳的过自家的母大虫,只得随行。

宋江其实不想顾大嫂这个热心肠的人去冒险,却又抹不过情面,只得应允。

“公明哥哥,我也要去,好坏快活杀一场,替兄弟们报仇,说不得还能抢回索超等人。”

宋江一看,不是李逵还有谁。

“铁牛,军中行动,自有安排,勿来搅扰。”

听了宋江的话,李逵不愿意了,道:“哥哥,诸多兄弟都去,偏我去不得?

莫非我是你养在后房的小儿子,恁得疼得紧?”

众人闻言都笑。

宋江指着李逵,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说不出来话。

他其实听了朱武和闻焕章的话,心中也有疑虑,不想让李逵冒险。

只是不好拒绝。

李逵说的很对,诸多兄弟都能去得,偏李逵去不得?

其中无鬼,谁能相信?

沉吟片刻,宋江道:“你去也可,只是莫要只顾厮杀,误了事情。”

李逵应下,欢天喜地地去召集帮手去了。

他要出动,三个副将项充、李衮、鲍旭自然跟随。

那边厢,通臂猿侯健知李逵是宋江绝对心腹,见他也去夺城,便认定此事十拿九稳。

寻思着也要立一桩功劳,侯健便对薛永道:“师父,我等自从上山以来,实无功劳,不若也去走一遭?”

薛永是河南洛阳人氏,祖父曾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但因得罪同僚,不得升迁,他因此流落江湖,靠使枪棒卖药度日,人称病大虫。

他曾收裁缝侯健为徒,传授其武艺。

宋江发配江州途中,经过揭阳镇时,不明情况下赏了薛永五两银子。

穆春认为宋江有意要灭揭阳镇威风,便欲出手教训宋江,结果被薛永从背后一跤撂倒,怀恨离去。

薛永因此抱上了宋江大腿,并参与了营救宋江的行动,巩固了情分。

宋江因要报仇,不识黄文炳住处,薛永举荐了侯健,两人得以上山。

薛永为步军将校,或多或少能混到功劳,侯健专造一应旌旗袍袄,实在没法立功,因此想去。

薛永道:“你我不会水,若是落进河里,恐怕不便。”

侯健道:“计策已定,想必无忧,不趁机立些功劳,怕是难以和兄弟们相处。”

薛永寻思其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下来。

两人到了宋江跟前,拜道:“我等要为兄长大计分忧,愿意进城走一遭。”

宋江正在思考李逵的事情,便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得令,也是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

……

感谢“泠人”兄弟的打赏。11

一百五十三 太冒险了

看到众兄弟纷纷请战,笑面虎朱富也是心热。

只是顾忌自家本事低微,恐怕去得回不得,踌躇一阵后,去找哥哥旱地忽律朱贵商议。

恰逢青眼虎李云押解器械从后营而来,两人曾拜李云为师,便请李云饮酒。

回帐途中,又遇着操刀鬼曹正,催命判官李立两人,却不想一声客套,两人都来了。

安排了酒食,五人团团坐下。

吃了一阵酒,朱富道:“想我兄弟上山至今,寸功未立,实无脸面。

今日先锋要破泗阳城,正是我等出手的时候,若是侥幸立些功劳,得了封赏,以后也好风光回乡。”

曹正、李立立刻道:“此意大好,当同去。”

求功之心,昭然若揭。

不怪两人心热,其实还是地位问题。

曹正虽然拜的林冲为师,其实没学到多少本事,只是帮着鲁智深等人夺了二龙山,又随着上了梁山。

掌管屠宰牲口,倒也符合他的出身,只是难见功劳。

催命判官李立,曾为揭阳岭三霸之一,以开黑店为生。

宋江刺配江州时,路经他的酒店,被下药迷翻了,差点成了人肉包子。

虽然去江州劫了法场,救了宋江一命,可是参加的好汉太多,李立在里面并不显眼。

这样的人,宋江不给他小鞋穿就不错了,还想有什么表现?

是故两人也想进城,这也是两人来参与人家师徒酒席的缘故。

毕竟,人多好办事嘛。

李云呷了口酒,道:“方天定那厮端的凶猛,手下大将又多,何必去捋他虎须?即便进城,也不见得能胜,若是有所损伤,又是伤心,实乃自寻烦恼。”

这话都能听懂,意思就是不要去。

这倒符合他一贯的表现。

李云原是沂水县都头,押解李逵时,吃了朱贵、朱富的算计,被迫上了梁山。

因为险些坏了李逵性命,不受宋江待见,只负责起造修缉房舍,一身本事不得发挥,自然也不见功劳。

只是他也不在意,有令则动,无令则歇,倒也安然。

朱富道:“师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想那李逵为先锋心腹尚且进城,我等有何去不得。”

李立道:“当同去,若是擒了方天定那厮,也要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曹正笑道:“也不知兄弟手艺是否生疏了。”

这手艺,当然是开黑店割人肉的手艺。

李云只是摇头,道:“没必要去争这个功劳,太冒险了。”

朱富道:“师父,有甚危险,若是真的拿了方天定,实乃大功一件,此生无忧矣。”

“兄长武艺高强,如何耽误在后营都造器械上?”李立又劝。

众人都劝,唯有朱贵沉默不语。

他是梁山元老,并不用争功,只要梁山群体一日还在,便少不了他的好处。

当然,要是众人都去,他也不会落于人后。

终究,李云挨不过情面,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菜园子张青说道:“兄长有令,小弟自然去走一遭,便有冒险也不怕。”

卢俊义道:“实无危险,只是因着要女眷假扮百姓,是故要你夫妻走一趟。”

孙二娘道:“自当走这一遭,也好显得我夫妻本事,若是拿了方天定那厮,须得好好炮制,给兄弟们报仇。”

卢俊义道:“二娘莫要焦躁,进城之后,夺门为要,接应大军入城是关键。”

城内守军十万,大将百员,就凭三五千人扫荡城池,是万万不可能的。

伪装混入城内,是为了夺取城门,供大军进入。

另一边,刘子翼带人划船到了城下,叫道:“我乃魏家魏勇,奉太子令送粮而来,还请容我入内接洽。”

值守官刘赟早觉得这船来的蹊跷,此时更是奇怪。

城外不是没有船来,毕竟内外不能绝,只是船来都有定数,此船却不在计划内。

送粮更是无稽之谈。

指望城外用小船运粮,城内得饿死。

刘赟一边吩咐弩砲瞄准小船,一边喝道:“且容我放下吊篮,只准你一人上来。”

不一刻,刘子翼上了城头。

还没出篮子,只听刘赟喝道:“拿下这厮!”

刘子翼叫道:“将军,我真的是为送粮而来,见了太子自知分晓。”

刘赟看清楚人,认出了了刘子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计谋,却喝道:“来啊,拨了他的衣服,kun bǎng结实再带去见太子。”

士卒可不认识他,一番操作猛如虎,把刘子翼身上弄的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狼狈。

刘赟要阻止时,刘子翼只是摇头,示意就这样搞。

那表情,就两个字,舒坦!

不一刻,刘子翼到了方天定前。

看到他,方天定大惊失色,问道:“你如何进了城?”

问着话,便让人解绑。

“莫要解开,恐露了破绽。”就这样绑着,刘子翼道:“闻风司上下同心合力,给宋江挖了个坑。”

听了刘子翼细细讲了他的计划,方天定勃然大怒,喝道:“胡闹,宋江即便派人进城,也就三五千,值得你亲身冒险?

你可知道,闻风司关乎全国安全,你是首脑,如何能有半点差池。”

刘子翼道:“太子,其实并无危险,宋江不知我的身份,即使翻脸,大不了拿戴宗交换便是。

再说,我的计划毫无破绽,宋江也中计了。”

方天定冷笑,道:“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也就宋江心急才能中计,若是我等时间充裕了,看你不要倒霉。”

“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刘子翼细细品味了一番,拜道:“谨遵太子教诲,下次绝不涉险。”

刘子羽道:“你绝不是坑三五千宋兵这么简单,一并说出来吧。”

刘子羽作为大兄,熟知自家兄弟的秉性,倒是看出了端倪。

刘子翼被识破心思,讪笑道:“不敢隐瞒太子,实在是我想见一见这宋江。

想我小时候,南来的,北往的,无不说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实在仰慕的紧,因此借机见一见。”

想不到这还是个迷弟,方天定暗笑,问道:“看到真人,觉得如何?”

刘子翼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大失所望,宋江那厮名声响亮,其实没甚本事。”

刘子羽道:“既然见了,赶快滚蛋,回去办好闻风司。”

方天定道:“军阵之中,刀枪无眼,若是把你损失了,哪怕换他一二十个大将也不合算,实在没必要冒险,我让费保送你出去,计划停止。”

“多谢太子关心!”刘子翼拜谢,道:“我引宋军入城,必然在第一条船上,脱离不难,请太子放心。”

刘子羽沉思片刻,也道:“太子,不必以他的安危为念,只管坑宋江一把也好。”

不坑白不坑,能坑一个是一个,终归是消弱宋军实力的机会。

“你们啊,并未明白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此乃事关全局,不容轻忽。”叹了一口气,方天定思忖一会,继续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子翼拜下,道:“谨遵太子令。”

刘家兄弟说了两句话,便立刻商量进城后的逃生计划。

商量妥当,刘子翼即刻出城,去找宋江了。11

一百五十四 两只母老虎

“呜呜呜~贼人欺人太甚,实在有辱斯文,居然拔了我的衣服绑我,还请将军为我报仇。”刘子翼哭哭啼啼地说道。

活脱脱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宋江扶起刘子翼,道:“魏先生放心,等破了泗阳城,擒了方天定,定让先生出气。”

吴用问道:“先生此去,可有收获。”

刘子翼拿出令牌,道:“贼首方天定有言,须得人牌合一,方得进城。”

吴用道:“倒也谨慎。”

宋江美滋滋地把玩着令牌,道:“再谨慎,也吃了我等的计策。”

笑了一句,宋江把令牌还给刘子翼,鼓励他几句,让他安心帮助破城,必有奖赏。

刘子翼再三谢了,自去休息不提。

一直冷眼旁观的蔡福道:“看他绑痕和伤痕,的确受了虐待。”

蔡福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刑台上砍头砍的好,疆场之上却无什么本事。

不过,眼力不错,一下子就看出了刘子翼伤痕不假。

他来,就是为了鉴别伤痕来的。

挥退蔡福,宋江问吴用道:“军师可安排妥当了?”

吴用道:“后日夜间发动,万无一失。”

哈哈哈~宋江仰天大笑一阵,道:“定然要破泗阳城,给兄弟们报仇雪恨,出了我心头这口恶气。”

卢俊义道:“若是方天定弃城而走,必走西门,我愿带人埋伏。”

宋江道:“如此,便有劳兄弟了。”

朱武道:“方天定怕是不肯轻易弃城,定然反扑剧烈,诸军只以抢占城门为要。

还请主将嘱咐铁牛兄弟,莫要只顾厮杀,须得听从解珍解宝两兄弟的指挥,免得误了大事。

只要大军入城,尽可以放他厮杀。”

宋江颌首,道:“我自与他理会。”

李逵凶猛,打起来都是无脑冲脸,宋江也是知道的。

战场上,勇往直前当然是要鼓励的。

抢城则不同。

若是一味向前,置城门而不顾,导致大军不能入城,除非混进城的全都是李逵这般的凶人,不然绝对无法破城。

假如城门得而复失,混进去的军兵,定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其他人伤亡尤可,送了李逵,对宋江真的是死了父母了。

四人商议妥当,立刻调派军马,准备行动,誓要破了泗阳城。

另一边,顾大嫂置备了酒食给解珍解宝吃。

解宝说道:“姐姐,你这手艺愈发好了,小弟差点吞了舌头。”

顾大嫂道:“你兄弟探哨辛苦,后日又要厮杀,且多吃,将养好力气才好杀人。”

“姐姐,其实你不需要去冒险的。”解珍放下筷子,道:“虽然小弟探得情报无误,然而朱武兄弟觉得疑虑,怕是不妥。

再则,明贼着实厉害的紧,若是不小心,便有损伤,小弟实在担心。”

孙新看向浑家,道:“朱武足智多谋,他觉得不妥,定然不妥,我便去找先锋,就说你身体不便,实在去不得。”

顾大嫂眼睛一瞪,道:“我兄弟去得,就我去不得?”

解宝悄声道:“我兄弟又不是小孩儿,如何还要姐姐护着厮杀。”

“你再说一遍?”顾大嫂眼光飘过去,解宝立刻立刻闭嘴。

这话一出,众人不好驳斥,只得听从。

梁山好汉中,登州人不少,有孙立、孙新、顾大嫂、乐和、解珍、解宝、邹渊、邹润。

这群人中,孙立是武力担当,孙新是智力担当,乐和是颜值担当,然而,母大虫顾大嫂才是灵魂人物。

孙新自不用说,虽然号称小尉迟,却打不过顾大嫂,气管炎重症患者一个。

解珍解宝是顾大嫂的堂弟(顾大嫂是两人姑姑的女儿),多得顾大嫂照顾,也不敢反驳。

未投梁山之前,解珍解宝被毛太公诬陷入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大嫂。

顾大嫂真的是长姐如母,疼这两兄弟的紧,得了消息立刻就要劫狱,全不顾自家家业丰厚和生命安危。

也就孙新劝住,用了计谋,救了两人出来。

目下孙立重伤未愈,乐和留京,邹渊叔侄还在外面探哨,所以顾大嫂一言九鼎。

解珍道:“姐姐要去,我兄弟拼命护着周全便是。”

解宝也道:“也不一定有闪失,只要听从安排,并不冒进。”

顾大嫂道:“你等也休管我,我拿一把朴刀,三五十人也近不得跟前。”

孙新道:“进去后,莫要莽撞乱冲,只去抢门,接应得大军进城,我等自然无恙。”

“这话倒是中肯。”说着,顾大嫂给自家男人和两个兄弟倒满了酒。

且说菜园子张青领了命令,总是心神不宁,因此坐卧不安,只是绕着营帐转圈。

母夜叉孙二娘不耐烦,呵斥道:“又发的甚么疯病,晃的老娘眼晕。”

张青道:“二娘,我这心里总是不定当,是否找武二兄弟商议则个?”

孙二娘冷笑道:“看你个没出息的,便有武二兄弟一半胆识,老娘也操不了许多心。

向日里,因着武二兄弟,众兄弟都高看我等一眼,今日离了他,你便提不得刀了?”

张青道:“非如此,只是……”

“只是甚么?不吃人肉包子吃没力气了么?”孙二娘喝道:“休的啰嗦,且来伺候老娘的快活,厮杀时我自护着你。”

张青无语。

想他原是孟州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

后来没人追究,他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张青欺负他老,抢出来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扁担打翻。

被个老头儿打翻,还是用的扁担,可知张青本事的确不咋样。

那老儿见他手脚活,便带他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个女婿。

这个女儿,当然是母夜叉孙二娘。

此时赘婿,堪比农奴,实无地位,又因打不过孙二娘,张青家庭地位全无。

夫妻两个在十字坡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

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

张青还讲究些,知道云游僧道、行院妓女、流配罪犯三等人不可坏,孙二娘却荤素不忌,看上眼的全都麻翻剁了。

便是鲁智深这等好汉,也差点死在他两手中。

后来孙二娘又要下药害武松,却被识破,吃了一顿打。

讲真,若非张青好言求饶,武松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怕是两人都要死。

相比扶弟魔母大虫,卖人肉赚黑心钱的母夜叉,真的差了不止一筹。

看到张青呆立不动,孙二娘喝道:“没来由磨叽,嫌弃老娘人老珠黄还是怎的?速速脱衣上来。”

“唉。”张青无法,脱衣上床。

不一刻,床脚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呻吟声。

孙二娘一边享受,一边说道:“敢是人杀的多了,一直不能为你添个儿女,实在不美。”

张青一边卖力,一边说道:“二娘若是想要,便去收养一两个孩儿,只怕你一时手滑,又做了包子卖了。”

孙二娘锤着张青胸膛,嗔道:“死鬼,说的甚话。”

张青嘿嘿不语,愈发卖力的动了起来。

一百五十五 放他进来

黑暗中,三万步卒,两万马军出了大营。

人衔枚,马摘铃,全无半点声息。

两万马军,一万步卒绕城而走,去到城南一里外,等待抢门。

两万步卒带着浮桥梯子,就在城东一里外,等着南面发动,城头守军慌乱的时候,立刻抢城。

哪怕抢不了,也可以通过鼓噪制造恐慌,分散守军注意力,牵制兵力。

城西,卢俊义亲自带了三万军马,虎视眈眈。

他埋伏在这里,既可以支持南门,也可以直接抢城,还可以防止方天定逃脱。

东北两面,都有宋军营寨,方天定再怎么昏了头,也不可能往这两面逃的。

南面是主战场,想过去不容易,自有西门可以逃脱。

如此安排,一石三鸟。

泗阳城中,灯火早就熄灭,沉入了黑暗中。

看似毫无动静,其实黑暗中,各部都在严阵以待。

看到祝小弟紧张兮兮的,陈朕鹏说道:“老弟,莫要紧张,距离厮杀还有一点时间,休息会。”

祝小弟舔了舔嘴唇,道:“大哥,控制不住。”

“你个菜鸟。”老鸟陈朕鹏笑了一句,问道:“你跟了安神医几天,倒是看中了一个姑娘,可有进展?”

祝小弟嘿嘿傻笑一声,复又忧愁,道:“人家是烈士遗孀,肚中有孩儿,又是伯爵夫人,我这一个大头兵怎么入得了人眼?”

陈朕鹏道:“怂,只要你我兄弟努力奋战,王侯不敢想,伯爵又不是没有指望,如何不能够娶一个寡妇?”

说了几句,祝小弟倒是不紧张了,学着其他老兵的模样,靠着城墙闭目养神。

城头上,方天定顶盔着甲,双臂环绕坐在椅子上。

身后,站着縻貹袁朗等人。

没有人紧张,都是厮杀惯了的,三五千人的小阵仗,实在不放在眼里。

縻貹道:“太子殿下,等会让我打头阵呗。”

袁朗道:“就你开山斧威力强,我的双挝杀不得人,凭甚就你打头阵?”

邵俊笑道:“两位兄弟稍安勿躁,目下还不知道宋军何人领兵,不必争执。”

方天定道:“按计行事,只谨守墙头,以弓弩破敌,莫要冒进。”

梁红玉道:“如此,怕是拿不得活口,安神医与汤铁匠面子上不好看。”

汤铁匠,自然是说的汤隆。

徐宁正在康复中,汤隆也就安心了,讨了个修补军器的活,干的还不错。

今夜如此大的动静,他也知道宋江要倒霉。

只是阵营不同,汤隆也只能请求避战,与安道全两人去牢房里请索超三人喝酒了。

方天定道:“梁山兵强将猛,若是近身,定有损伤,瓮中捉鳖之局,实无必要。

等到打散了他们的心气,再去招降不迟,是死是活,就看他们本事了。”

众人应下,各自准备。

牢房里,汤隆安道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为了避嫌,两人特地让把守得明军把门锁上了。

要么明军取胜来放,要么宋军打进来来救,不然别想出去。

“两位兄弟,何故来的如此之迟?”燕顺劈手夺过食盒,抓起烧鸡就啃了起来。

想当初刚见面时,燕顺可是狠喷了两人一阵,并发狠饿死也不吃两人送来的酒肉呢。

此时吃的,真香。

汤隆道:“今夜宋军伪装成运粮船队袭城,我等不好参与厮杀,进来与三位兄弟说说话。”

啪嗒,燕顺手中烧鸡落地。

马麟道:“主将如何犯浑,却不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

索超也是呆立不语。

三人虽然没看到河道得情况,只从街道布置,便能得知一二。

再则,袭城讲的是出其不意,这都被人察觉了,哪怕没有各项工事,也要被围杀了。

安道全道:“莫要替外面操心了,你等安心喝酒就是。”

汤隆道:“神医,你怎地不饮几杯?”

安道全苦笑一声。道:“我便不喝了,等城内大战结束,或许要我出力,还能去救几个兄弟。”

索超三人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安心坐下吃喝。

运河上,一溜百余艘大小船只,甲板都堆着粮米袋子。

刘子翼与玉幡竿孟康站在第一艘船上,惬意地吹着夜风。

刘子翼道:“孟将军,我听说你替朝廷造船,因杀了提调官潜逃落草的,可能与我说说嘛?”

孟康因长得人高马大,又极白净,一身好肉体,人称玉幡竿。

他善于制造大小船只,因押运花石纲,孟康奉命造大船,被负责的提调官欺侮,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弃家逃走江湖,在饮马川安身。

孟康看着这个监视对象,道:“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

刘子翼好奇,只是追问。

孟康无奈,只好说出实情,道:“那狗贼,看我长的好看,便要我去侍寝。

想我堂堂男儿,如何干的出那种事?没奈何,只得杀了那贼厮,流落了江湖。”

刘子翼道:“可叹当今朝廷,尽为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也难怪明贼闹出偌大声势。”

孟康道:“谁说不是呢,宋公明招安,我等吃了多少闲气,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出饮马川也好。”

刘子翼闻言暗喜,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孟将军善造船只,可曾下过大海?”

孟康道:“其实上山以来,一直未曾造的许多船只,大多只是缝补,即使想出海,也难有合用大船。”

刘子翼又道:“目下童相在此,当有海船才是。”

孟康道:“我也起过心思,去细细看过,只是官船大多破损,运输粮秣尚可,用兵其实不行。”

不经意的一句话,在刘子翼耳中,却透露了宋军无海战能力的情报。

如此,便不用担心宋军从黄河出海,绕过淮河直趋大江的危险了。

当然,具体怎么操作是海军的事。

两人在船头交谈甚欢,船舱低下的人却憋的要事。

舱内空间本来不大,挤满了人,又不透气,不一刻,尽都汗流浃背。

山士奇抹了把汗,道:“端的憋屈,实不该接这差事。”

卞祥道:“没奈何,谁让我等不能放下功名利禄,不愿如同乔道长那般做一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山士奇道:“道长高洁,我等学不来。”

说着话,时间倒是过了快些。

他两都是田虎麾下有数的大将,卞祥在两军阵前,与九纹龙史进交手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花荣上前夹攻,卞祥又力敌二人三十余合不分胜败,端的勇猛。

山士奇也能斗林冲五十余合而不落败,战斗力也是高超。

本来,若非方天定乱入的话,山士奇会死于酆泰简下,卞祥又杀了酆泰。

因为征讨王庆打成了过家家,两人也没什么功劳,与其他河北降将一样,都被塞进了船舱里。

不一刻,船队到了城下。

方天定笑道:“当初我等诈取淮安,可是好一番表演,这宋将倒是真把我等当草寇了,居然都不派军截杀。”

诈取淮安城的时候,可是用了不少箭矢,废了许多粮米,连士卒也伤了百多个,实在逼真的很。

宋江这厮,却一点也不敬业。

邵俊道:“不管他演技如何,我等还要喝彩应和。”

众人都笑。

船上,刘子翼道:“贼将必让我上城检验令牌,乱起之后,小生只能跳水求生,还请将军救援。”

孟康道:“放心便是,定不要先生淹死了。”

刘子翼再三谢了,对着城头叫道:“在下魏勇,奉令送粮而来,有令牌在此。”

随着喊叫,城头放下一个吊篮来。

刘子翼顺利脱身。

装模作样地演了几句,方天定喝道:“开门,放他等进来。”

明军得令,立刻拉起水门和水闸,放粮船进来。

……

感谢愚任兄弟化身马甲“强悍的蚊子”两次万赏,稍后加更一章,另两更明后天或者周一加。

另,没和谐大神,细节能写到你腰子不好

一百五十六 关门(超强悍的蚊子万赏加更)

船只行过水门时,孟康细细打量。

第一道是胳膊粗的铁棍打成的栅栏铁门,第二道是一整块铁板的闸门,怕不是有三两千斤重。

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船舱,示意舱里准备。

他的船下,藏着卞祥山士奇两个猛将,并五十余士卒。

第二条船上,站着解珍,顾大嫂和孙新扮作艄公艄婆,倒也有模有样。

过了水门,孙新悄声说道:“这城内如何不打火,如此昏黑,怎搬的粮米,莫非有诈?”

顾大嫂道:“来都来了,便是有诈又如何?且莫做声,别露了形迹。”

孙新只得按耐心中忧虑,随船向里。

第三艘船上,白胜、李立都在摇船,船舱里藏着曹正,侯健,薛永三人。

其后掌船的是张青孙二娘夫妇,带着金鼎,黄钺,梅玉,金祯四个河北降将。

后面是水手摇船,暗藏着朱贵、朱富、李云。

还有河北降将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五人,也藏在船舱里,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只有孙安,随着卢俊义于西门外埋伏,其余河北降将全都进来了。

城头上,刘子翼一一给方天定说了船上人员。

不过,他也只知道前面五十余艘船的安排,后面并不知晓。

毕竟,他在宋江眼里只是一个小角色,打探情报并不方便。

听完刘子翼诉说,方天定下令道:“通传,除前两艘船,其余都可击沉。”

孟康是造船达人,技术高超,正是大明需要的人才,方天定自然想招降他为己用。

从作用上来讲,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中,只有安道全和孟康两个人是方天定梦寐以求的。

毕竟,这是技术人才,基本无法取代。

其余诸人,能有当然好,没有其实也无所谓。

众将得令,各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不一刻,五十多条船划了进来。

张顺摇着船,不断张望着。

他的船里,藏着李逵、项充、鲍旭、李兖四人。

来之前,宋江细细嘱托了,定然要保的李逵等人无恙,张顺并不敢大意。

只是水门后黑漆漆的一片,实在看不清楚东西。

“奇怪,如此黑灯瞎火,怎好搬取粮米,怕不掉进水里么?”

心中惊疑,手中便放缓了一些,只是水门并无多长,不一刻船已进去了一半。

因着长久在水里练出来的好目光,张顺朦胧间看到河岸两侧都是高墙。

不好,定然有诈,张顺暗惊。

也是福至心灵,隐隐约约间,又见墙上影影绰绰,银光闪烁。

有人,带着兵器。

是埋伏!张顺大骇,立刻把船往外摇去,同时大喝道:“速退!城内有埋伏~”

只是迟了。

听得门下大喝,方天定知道暴露,喝令道:“关门,掌火,杀~”

“杀~”呐喊中,明兵一斧头砍断水门吊索。

轰~水门落下,直接把张顺的船砸进了水底。

张顺一个趔趄,跌倒在船板上。

只见城内亮起无数火把,两侧墙头上冒出无数人头,只顾以火箭射击。

两侧墙头,左右夹击,无数火流星直落船上。

片刻间,船只着起火来。

还要看时,闸门落的严实,已经看不见了。

李逵跳将出来,全然不顾插在船上的铁栅栏门,大喝道:“下水,打开那水闸,杀进去!”

不待他说,张顺已经噗通翻进了水里。

透过栅栏,城头上飞石滚落,箭矢横飞,城外的船只也是难以幸免。

轰~

火龙蹿向天空,运河一片通透。

原来外面视野不佳,方天定下令放了火油点火照明。

城头打击甚急,各船急急后退,只是太慢。

那些划船的,不一刻死了个精光,只留船只在原地不动。

伏在船舱里的士卒情知不妙,纷纷跳出来。

机灵些的,立刻滚进河里游水走了,动作慢些的,都被打死在甲板上。

随着大火蔓延,河面上充满了焦臭味,掺杂着血腥味,熏的人脑袋迸裂。

河水已经被染红了,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解宝亡魂大冒,吼道:“送我过去救人。”

李俊拉着他,噗通跳进水里,没命向后游去。

“兄弟,贼人凶猛,实在进不去,上岸再做商议。”

解宝不管,只是挣扎。

李俊无法,一拳打在脑后打晕了他,拖着走了。

看到城外船只退却,方天定下令道:“把动静闹大一些,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

自有人去办理。

其实不需要刻意鼓噪,城内已经沸反盈天,喊打喊杀一片。

看到两侧火起,解珍知道中计,喝道:“立刻靠岸,抢夺城门。”

船夫都是士卒假冒,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没命把船向着岸边看去。

只是箭雨密集,当即打死了许多人。

船上火起,已经待不住人了。

好在船只近岸,解珍喝道:“姐姐姐夫,随我……啊~”

话音未落,大腿上已经中了一箭,不由自主倒在了船板上。

顾大嫂大惊失色,一把捞起解珍背在后面,喝道:“抱紧了,莫要脱落。”

说完,抓起一个粮草,权当遮箭牌,另一手舞的朴刀飞起,格挡箭枝,死命向岸上跳去。

孙新紧随其后,也是一手粮袋,一手铁简,遮挡背后来箭。

解珍伏在顾大嫂背上,也把朴刀舞起,打落漏过来的箭枝。

三人紧密配合,暂时倒也无恙。

首船上,卞祥、山士奇一左一右护着孟康,已经靠到了岸上。

“杀!”大喝一声,三人领着三十余士卒冲锋。

岸边距离墙边不过一丈,两步便至。

墙高一丈,又有无数长枪戳来戳去,急切不能近。

卞祥发狠,猛地把粮袋砸在墙上。

一时粮米飞舞,遮住了明兵视线。

接着枪势一顿的机会,卞祥山士奇猛地抢上,各自拽住了两根长枪,随后发力,把明兵拖了下来。

两下砍死明兵,卞祥喝道:“堆起粮袋,冲过去!”

宋兵不敢怠慢,立刻拥到墙下。

十余袋粮米堆下,通道立刻有了。

卞祥舞着两把短斧,荡开刺来长枪,一跃过了墙头,山士奇紧随其后。

虎入羊群,大杀特杀。

明军士卒不成阵势,那是这两个凶人的对手,立刻被杀的节节后退。

“贼将休的猖狂,卫鹤在此!”

话音中,卫鹤带着二十余亲卫逼了过来。

他等大将,带亲卫居于墙后,便是为了防备此等情况。

卞祥看到有明将来,不敢怠慢,主动抢了过去。

卫鹤挺枪就刺,只是被卞祥闪过。

卞祥手段更高,一下夹住了长枪,卫鹤急要拔,却拔不动,要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卞祥欺近,只一斧把卫鹤砍成了两截。

可怜卫鹤带着满腔豪情从淮西投奔江南,只一个照面,便被卞祥斩了。

虽然主将被杀,明军却无丝毫犹豫,什长大喝道:“冲,勿让贼军猖狂。”

发声喊,亲卫齐齐冲上。

只是不敌,立刻死伤过半。

“散开,我来应付。”

大喝中,杜壆提着短枪来到,接住了卞祥。

另一边,酆泰提着双简接住了山士奇,卓茂接住了孟康。

正是好对手。

六个人,分作三团捉对厮杀。

……

超强悍的蚊子(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一百五十五 兄弟之情

“救我~”白胜拉着李立脚腕,苦苦哀求道。

他胸口插着一枝箭,嘴角不断冒着血沫,瘫倒在船板上,不能动弹。

白胜本是一个泼皮闲汉,没什么本事,刚刚箭如雨下,立刻中了一箭。

李立甩了下脚,却不想白胜拉的颇紧,竟没甩脱。

“松开!”李立怒喝道。

白胜只不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立,指望这个兄弟搭把手,救自己一命。

船上火势逐渐变大,在船上只能等死,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白胜不愿意就此死去,当然要牢牢抓着李立这根救命稻草。

李立也急,目下情况危急,多在船上耽误一刻,便少一份生还的希望,他如何肯因白胜耽误了自己的生机?

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李立又喝道:“放手!”

白胜只不放。

李立心中一横,反转朴刀,一刀剁下。

哚~噗嗤~啊~

李立出刀迅猛,一刀砍进了船板里,理所应当的,白胜手掌齐腕而断,血液溅射,打湿了李立的半边身子。

白胜吃痛,惨叫一声,眼睛一闭,痛晕了过去。

呸,李立唾了一口,一步跳上了岸。

当初还在揭阳岭上时,不知道解了多少人,区区一只白日鼠,值当什么?便是宋江在此,他也不在乎。

兄弟之情?在这个人肉屠夫眼里,如何能有自家性命重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下手就下手。

这一幕,正好落在钻出船舱的侯健和薛永两人眼里。

侯健大急,顾不上去于李立理论,就要去救白胜。

薛永一把拉住,道:“你疯了,白胜重伤又废,救不得了。”

侯健闻言,不禁犹豫。

薛永喝道:“走啊,情势危急,保证自己性命就好,如何顾得上这个泼皮?”

喝了一声,薛永径直跳上了岸。

侯健无法,跟着走了。

曹正也钻出了船舱,自然看到了躺在甲板上生死不知的白胜。

刚要走,却又转过身来,对着一小卒喝道:“去,带上白头领。”

说完,自觉尽了心意,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岸。

还是那句话,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性命大。

只是人小卒也不傻,自顾不暇的功夫,哪怕亲娘老子也不一定去救,如何会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噼里叭啦中,火焰渐盛,缓缓吞没了白胜。

这只白日鼠,再也见不到白日了,大火之下,便是全尸也难留下。

他自以为此来是为了立功,绝没想到会丢了性命。

可怜他满腔心思,全部灰飞烟灭。

真是活着无闻,死了憋屈。

另一边,朱富、朱贵、李云三人,学着顾大嫂,各持一把朴刀,拿着粮袋,相互掩护着向墙边冲去。

这三人,一对亲兄弟,两对师与徒,真是勠力同心,通力协作,全无一丝破绽。

特别是李云,一把朴刀呼呼生风,遮挡的水泼不进,直往墙上逼去。

墙头上,方百花和庞秋霞各持着一把神臂弩,看着岸边,耐心地寻找着目标。

她俩只要见功,并不看得上普通小兵,非要杀两个大将不可。

左右巡视一番,庞秋霞见到四个人各持兵刃盾牌,正向墙边逼来。

正是金鼎、黄钺、梅玉、金祯四人。

此时宋兵被杀伤了许多,弓弩已经开始了集火。

四人以金鼎为首,配合紧密,前后左右遮挡之下,居然毫发无伤。

两女并不善射,也抓不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机会。

突然,庞秋霞拍了拍方百花,指了指四人脚下。

原来弓弩手都取要害,四人遮掩只顾上半身,下面小腿之下,不免疏忽。

方百花眼睛一亮,弩箭下沉。

咻~咻~各中一人小腿。

吃痛之下,两人不由倒下,小阵立刻告破。

没了遮拦,两侧箭雨齐下,四人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城外,看到城门打开,城头火光绰绰,人声鼎沸,主将刘延庆喝道:“诸部,随我冲城。”

林冲急劝,道:“并未看到接应信号,恐怕有诈。”

出发之前,各将都有命令,抢城之后举火三次为号,以防诈城失败,城外大军中了埋伏。

这个刘子翼也不知道,只有领军裨将以上才知。

所以,虽然城头演的似模像样,林冲并不中计。

刘延庆喝道:“我以主将身份下令,立刻冲城,擒拿方天定祭奠我儿。”

他才不管中计不中计,只要替刘光世报仇。

喝完,刘延庆驾的一声,催马疾奔。

这路马军步卒多是来自禁军,看到自家主将冲出,立刻全部跟上。

林冲作为副将,不能不跟,只得催马随行。

要怪,只能怪宋江舍不得自家兵马,让禁军做了主导。

运河上,到处浮尸,真可谓尸塞水流,河水变得一片殷红。

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五人已经来到墙边。

此时墙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已经有五六尺高,五人不需要堆叠粮袋,只要踩着尸体就能上去。

只是排枪戳来戳去,急切难破。

毕胜一咬牙,喝道:“兄弟们,我来开路,替我报仇。”

说完,只见他猛地一扑,直接用身体卡住了三根长枪,两个胳膊又搂住了四根长枪。

明军急切难以收枪,排枪立刻出现了破绽。

潘迅四人来不及悲痛,踩着宋兵尸体跃上墙头,挥舞兵器开始厮杀。

四人都有勇力,只是向前。

明兵手中都是两丈长枪,近身根本无法施展,只得不断后退。

即便如此,也被杀伤杀死了三二十人。

“闪开!”

大喝中,縻貹排开众人,一斧向着杨芳剁去。

杨芳急忙调转朴刀去挡,只是挡不住。

铛地一声,朴刀落地,杨芳被縻貹一斧两段。

旁边,袁朗也抢了出来,一挝打落潘迅兵器,另一挝复又落下,把潘迅连盔带头打的稀烂。

冯升、胡迈见状大骇,叫道:“我等投……”

噗嗤噗嗤,无数利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死于乱枪之下。

縻貹道:“他等想要投降?”

袁朗狞笑,道:“厮杀如此激烈,谁听得到,要投降也该早些。”

四人杀了十余个明兵,此时想要投降。却不是迟了?

另一边,杜壆卞祥、酆泰山士奇、卓茂孟康六人已经斗了三五十合。

眼看六人僵持不下,雷炯不再犹豫,举起了弓箭,只略略瞄准,倏地撒手。

咻~正中卞祥胸口。

吃了一箭,卞祥动作一慢,杜壆蛇矛忽至,只一下,刺穿了他的脖子。

当即死的不能再死了。

杜壆冷笑一声,道:“倒是好本事,奈何甘心给宋贼卖命。”

他倒是不在乎有人混助攻,此时激战正酣,哪有什么公平可讲。

山士奇看到卞祥被杀,心下慌了,只要闪。

酆泰大喝一声,一简砸在山士奇胳膊上,打落了兵器,复一简结果了性命。

至此,河北降将,除了孙安留在城外,余者皆没。

可怜他们想着跟随宋江走向人生巅峰,却都被送进城里做了炮灰。

两将凉凉,只剩下孟康一个苦苦支撑。

杜壆赶上,也不要单挑,一枪挑飞他那柄朴刀,复又一枪扫到在地。

孟康挣扎着要爬起,只听杜壆喝道:“此乃太子点名要的人,拿下!”

立刻有士卒出来,牢牢捆绑拖了下去。

一百五十六 死伤惨重

“二娘,你快走啊!”张青对着孙二娘怒吼道。

张青怂了半辈子,难得硬气一会,这是他第一次对孙二娘这么大声说话。

孙二娘咬牙切齿地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挥舞着朴刀,不断拨开飞来的箭矢。

孙二娘一边遮护着两人,一边去扯张青身上的粮袋。

原来事起突然,张青也吃了一箭,当即倒了。

不巧的是,船夫慌乱靠岸,船只猛地撞上了堤岸,粮袋全部落下,尽都砸在了张青身上。

粮袋甚多,张青挣脱不出,只要孙二娘先走。

孙二娘不肯,一味去提粮袋,要救张青出来。

只是粮袋甚多,她又要格挡箭枝,急切间如何能够救得出来。

张青见不是头,抓起一把朴刀横在脖子上,喝道:“快走啊,别逼我死在你面前。”

孙二娘吼道:“恁地啰嗦,你我夫妻,我如何能够抛下你!”

张青大怒,喝道:“糊涂啊!我有甚值得你留恋的?我本事不济,人又不帅,你自去找你喜欢的。”

孙二娘喝道:“老娘偏不爱你,只要救你,让你看着老娘爱别的汉子……”

咻~啊~

孙二娘一声惨叫,扑倒在了张青身上。

后背上,一枝羽箭尤自嗡嗡颤抖,创口处,殷红的鲜血立刻洇湿了衣衫。

好在看船上无人站立,明军弓弩手尽皆调转了方向,夫妻俩暂时无恙。

张青泪流满面,骂道:“你傻啊,如何只要救我?”

孙二娘惨然一笑,道:“自从入赘我家,老娘对你非打即骂,从无半点好脸色,你却无半点怨尤,只是随我。

哪怕我喜欢上了武二兄弟,你也看破不说破,只闷在心里。

我告诉你,老娘没有对不起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张青搂着孙二娘,哀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何必说这些……”

心中悲切难挡,已经泣不成声。

他也是惯常杀人的,知道孙二娘这是回光返照了。

“相公!”平生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孙二娘又道:“下辈子,我们不开黑店了,只做一对寻常夫妻,生两个孩儿可好?”

“好……好……”张青泪眼模糊地应道。

“下辈子,只让我遇见你便好,莫要让我遇见武……”

孙二娘话未说完,再无声息。

张青抬头去看,孙二娘眼睛已经闭上了。

“二娘~”

一声悲呼,张青反转刀头,猛地插下。

噗嗤,鲜血喷溅,浇了夫妻两人一身。

身上衣衫浸湿的红艳艳,恰似那洞房花烛夜时的红喜服。

可怜这一对黑店夫妻,如胶似漆二十年,复又同床异梦近十年,直到今日,同做一处死了。

生能同寝,死能同穴,也算圆满。

另一边,马勥、马劲、张道原、凤仪、苏泾、米泉六人主动跳下墙来,正在围着李立、曹正、侯健、薛永四人打。

一边倒的单虐。

李立四人,只有薛永有些本事,也不甚高,如何提防如狼似虎的六个人。

四人苦苦支撑,左右遮挡,却也被割出了许多伤口。

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形势很明了,今日绝难善终,若想活命,只能乞降。

若是一个人对敌,说不得就投降了。

可是人活一张脸,四个人一同在此,谁都拉不下脸面先说投降的话。

迟疑间,四人又被逼到了水边。

侯健脚下一滑,噗通落入了水里。

“救我~”

他一边挣扎,一边叫着救命。

都是自顾不暇,谁去救他?挣扎了两下,侯健沉入了水底,只留下一串水泡。

通灵石猴想要成就齐天大圣,还要名师指点,通臂猿只是没遇着良人,平白在此误了性命。

若有下半辈子,他当明白,人间太危险,只好在山林里厮混。

侯健落水,四人少了一人,更难抵挡。

马勥忽地递出一枪,正中曹正小腹,米泉跟上一刀,斩下了曹正头颅。

噗通,尸体倒地,头颅尤自滚动,双目圆睁,真的是死不瞑目。

可怜操刀鬼,变成了无头鬼,也不知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不能重操旧业。

李立看到连折两人,心中慌的一匹,刀法已经散乱了。

马劲觑准破绽,一刀正中脖子。

虽然没有斩断,也只是一点皮肉相连,当即扑街。

这个开黑店,曾经横行揭阳岭的催命判官,终于等到了自己被催命的一天。

薛永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把短枪舞得飞起,也没什么用。

六把兵器同时递来,他根本遮拦不住,顷刻间被分了尸。

病大虫在厉害,也只好吓唬一条大虫,那能吓得六条大虫呢。

早知如此,不如就在江湖上卖艺好了,虽然辛苦,却可以多活几年。

另一厢,李云的确是使的好朴刀,没负了青眼虎的威名,已经领着朱贵朱富杀到了墙头上。

三人勠力同心,向着马道杀去。

抢门是不可能抢门了,杀到城墙上,跳进运河里,才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看到李云三人顷刻间砍翻了七八个明兵,梁红玉提起大刀,喝道:“左右,随我杀敌。”

无人动弹。

简直笑话,若是要太子妃亲自动手,还要这么多大将干嘛。

果然,一句话的功夫,滕戣、滕戡两兄弟已经杀到。

滕戡接住李云,立刻进行了压制性打击,滕戣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梁红玉恨恨地一跺脚,喝道:“恁地焦灼,看我神箭。”

说完,她举起弓箭,也不瞄准,随手撒开。

咻~朱贵咽喉中箭,立刻扑街。

旱地忽律,可能是到了旱地好地上的鳄鱼,也可能是善于伪装的剧毒四脚蛇。

所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朱贵的本事,直如他的诨号一样,只有合适的地方才有用,战场厮杀,真的非他所长。

看到朱贵阵亡,朱富伤心欲绝,叫了一声哥哥,便要和滕戣拼命。

只是笑面虎背后捅刀子还行,正面厮杀那得行?

只一合,便被滕戣一刀两断,和兄长同赴九泉去了。

可怜笑面虎,今日成了死面虎,再也不能笑脸迎人,背后捅刀了。

三人死了两个,只剩下李云一个。

滕戣、滕戡也不手软,果断双并李云,只要拿个活口。

不一刻,李云朴刀脱手。

滕戣一下打翻在地,喝令士卒绑住李云押了下去。

看到场中宋军基本已经失去了反抗,方天定令道:“招降!”

立刻,墙头响起了呼喝声。

“放下兵器,抱头蹲地者安全无忧。”

吧嗒,顾大嫂扔下手中的粮袋,回头道:“当家的,怎么办?”

孙新喘着粗气,呸出一口血沫,道:“你自拿主意便是。”

两人也不轻松,因为要护着解珍,急切不能抢墙,只能原地遮挡。

尽管武艺不错,奈何箭矢太多,孙新中了两箭,顾大嫂中了三箭,好在都非要害,还能支持。

解珍情况却很不好,因为又吃了一箭,已经晕了。

顾大嫂看了眼背后的兄弟,道:“安神医就在城内,只得把兄弟送去救治。”

孙新道:“都听你的。”

说完,扔下朴刀,大叫道:“我乃梁山小尉迟孙新,愿降。”

立刻有士卒围了过来,把两人绑了,同解珍一并送去医院。

一百五十七 林冲被擒

“报先锋,城内设下埋伏,我军袭城失败。”

宋江大惊失色,喝道:“通传各军,即刻撤退。”

“报~”又一游骑飞来,道:“禀先锋,南城门开,禁军大将刘延庆部领抢城,林教头不得不跟上,即将入城。”

“如何是好!”宋江跺脚。

朱武道:“立刻下令,让其撤军。”

宋江照办,又令道:“立刻点检袭城部队损失情况。”

“报~”又一游骑飞至,道:“禀先锋,运粮队前部已经入城,被困城内,张顺李逵等人被困门洞里,情况不明,李俊、阮小二等人顺利脱身。”

宋江怒急攻心,喝道:“来啊,通传水军,立刻抢城,接应张顺李逵兄弟撤退。”

李逵是宋江绝对心腹,张顺与宋江有救命之恩,是绝对不能有失的。

众人无法去劝,只得调兵遣将去救。

方天定并不知道脚底下藏着五个人,看到运河中战事即将平歇,他领着众人到了西门楼上。

打量着正在鱼贯入城的马军,方天定说道:“都是禁军,梁山军不足两千。”

邵俊道:“起码有一万,已经达到城内容纳极限。”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放马队入城,不必顾惜马匹,以杀敌为要。

宋军步卒到达城下后,立刻关门,所有弩炮全力开火,尽可能杀伤敌军有生力量。”

“是!”各将领命,带领士卒暗暗准备。

轰隆隆~

马蹄如惊雷,震的屋顶瓦片乱跳。

林冲喝道:“刘将军,运河厮杀已停,必然全军覆没,城内多有埋伏,当立即撤退。”

刘延庆充耳不闻,满脸亢奋地喝道:“诸军向前,生擒方天定,报仇雪恨就在今天。”

他看到破城有望,已经疯了,满脑子都是要报仇的念头。

刘光世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报仇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如今进了城,怎么可能撤退。

不一刻,八千余马军进了城。

方天定喝道:“发信号,杀!”

砰地一声炮响,无数火把打起,照的城内一片通透。

看到高墙上,屋顶上密密麻麻的军兵,林冲亡魂具冒,大喝道:“撤!”

刘延庆却非常狂热,喝道:“杀~”

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让马军出现了一丝犹豫。

片刻耽误,后部两千马军也都进了城。

庞万春可不会犹豫,喝道:“放!”

嗡~

弓弦震动,箭如蝗飞。

立时人仰马翻。

人马猬集街道上,箭矢随便落下,必有收获。

特别是弩炮的箭矢,一箭下去,人马皆穿,绝无幸免的可能。

一箭下去,不射穿十余人绝不会停止。

林冲拨开两只箭矢,喝道:“反击!”

不待他下令,已经有宋兵取弓在手,对着墙后射了过去。

箭矢横飞中,刘延庆领着一部宋兵下了马,提着刀枪向墙上冲去。

明军枪手早就严阵以待,只以长枪戳刺。

宋兵能躲得过一杆长枪,却躲不过第二杆,又是被杀伤无数。

不一刻,街面上堆满了尸体。

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是天然的梯子,这部人马直接就可以冲上去了。

虽然排枪厉害,可是在宋兵舍生忘死的冲击下,终于冲上了墙头。

枪手后退,刀手上前,又有刘子羽等大将压阵,宋兵取得的战果不大。

林冲见势不妙,喝道:“都随我冲过去,抢了城门。”

城头上,方天定看到宋军步卒一部已经进了城门洞里,喝令道:“关门!放箭!”

砰~千斤铁闸门落下,门下宋兵立成齑粉。

城头上,弓弩、弩炮同时放箭。

城下宋兵猬集,又扔下灰瓶、滚石、檑木等。

顷刻间死伤一片。

宋兵也不是都头铁的,看到无法抢城,又没有遮护,如何还敢停留,个个慌不迭地向后退去。

水门里,张顺终于冒出了水面。

李逵急问道:“怎么样?可能杀进去。”

张顺摇摇头,说道:“闸门落下,严丝合缝,没有着手处,无法开启。”

“气煞我也!”李逵恨恨地一跺脚,道:“狗贼恁地奸诈,又坑了许多兄弟。”

项充道:“此地不可久留,待贼军来看,我等无法逃脱。”

此时,城内厮杀声已经稀疏了许多。

张顺道:“莫急,栅栏被船板卡住,有些缝隙,可以出入,我带你们出去。”

李逵焦躁,道:“走哪里去,就在这里,等贼人出现,非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顺不理,一把拖了李逵下水,潜水出去了。

莫说铁牛只是小名,便是真铁牛,又能打多少钉?明军大将众多,随便来两个也能收拾了这五人。

莫说无法进城,便是有法,张顺也绝对不敢让他去。

城里,林冲已经冲到了墙上。

的确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梁山五骠骑之一,非是浪得虚名。

只见一杆长枪疾如闪电,顷刻杀翻了二三十明兵。

铛~

一杆银枪从旁刺出,正中林冲蛇矛,救下了一个明兵。

刘子羽下场了。

“来将通名,免得做了冤死鬼。”

只一枪,林冲便知道了刘子羽的厉害,收枪戒备,回道:“豹子头林冲是也,尔是何人?”

刘子羽道:“明国平将军,泗阳城副将刘子羽。”

没听过,林冲忽略了这个名字,挺枪杀去。

“来的好!”刘子羽大喝一声,举枪接住。

两个都是用枪的高手,实乃半斤八两,就在场中酣斗了起来。

普通士卒见两人走马灯样乱转,根本不敢上前助战,只得在周围掠阵。

从宋兵进城,到现在,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一万宋兵还能站着的不过五千,伤亡已然过半。

街道上的尸体,已经堆了三尺厚。

剩余宋兵被杀的胆寒,又没有退路和援兵,早就慌了。

有那机灵的宋兵,果断扔下兵器,抱头跪地,喊叫道:“莫要杀了,我等投降。”

“投降,投降~”

顷刻间便跪倒了一片。

这才是宋兵的正确打开方式,那种杀到全军覆没尤不投降的,实乃异数。

讲真,也就明军下手太快太狠,没给宋军反应时间,不然,杀伤一两成,就能让这些兵投降了。

刘延庆见宋兵大规模投降,怒不可揭,一刀砍翻一个跪地的宋兵,喝道:“都起来,随我杀贼!”

我等投降活命去了,您自便!

宋兵纷纷避开了他。

陈朕鹏一拍祝小弟,道:“会用弓箭么?”

祝小弟摇头。

陈朕鹏看向刘延庆,叹道:“可惜一个立功好机会了。”

祝小弟眼睛一亮,掂了掂手中长枪,倏地投了出去。

噗嗤,刘延庆只觉得胸口一凉,一杆长枪露出了半截来。

他扫视周围一眼,想要找到元凶,却没有收获,就此断气。

可怜一军主将,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此时大局已定,方天定提着方天画戟来到场中,喝道:“林冲,速速放弃抵抗。”

林冲暴喝一声,愈发拼命厮杀起来。

刘子羽不想拼命,不由落在了下风。

方天定喝道:“休怪我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了。”

说完,方天定长戟递出,正好勾住了林冲手中枪。

一拖一拽,长枪脱手,再一扫,林冲翻倒。

十余个明兵发声喊,各自拿着绳索枷锁出来,捆起林冲押下去了。

一百五十八 六擒七杀(超强悍的蚊子兄弟万赏加更)

牢房内,索超看到孟康,大惊失色,问道:“贤弟,你如何来了?”

孟康苦笑,道:“没奈何,吃了明贼的奸计。”

接着,他把如何中计的事情说了。

“唉~”索超唉声叹气,不知说什么好。

马麟、燕顺也是沉默不语。

好处是,四个人可以凑齐一桌麻将了。

不一刻,李云又被押解而来。

众人又是关心,听到朱贵朱富殒命,都是叹息。

身陷囫囹,志气全消,几人连仇恨的力气都提不出来了。

接着顾大嫂和孙新被押了进来,解珍因为重伤未醒,还在治疗中。

看两人包裹的严实,马麟道:“你夫妇伤势可有大碍?”

“无妨,明军医术的确精湛。”孙新回了一句,又对顾大嫂说道:“有安神医在,解珍兄弟必不会有危险。”

顾大嫂担心解珍安危,也不说话,只郁郁地靠墙坐了。

“林教头,请!”

听到这话,众人大惊,便是顾大嫂也忘了解珍,站了起来。

林教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冲。

天雄星豹子头林冲,梁山泊排座次时排行第六,为山寨马军五虎将中排名第二。

自从上了梁山,林冲几乎是每战必出,大小功劳不计其数。

而且,他是梁山元老,自从王伦时期便已上山。

正因为林冲杀了王伦,扶着晁盖做了头把交椅,才有了梁山鼎盛的局面。

可以说,林冲便是梁山的门面。

他的地位,真比索超这些人重要太多了,对梁山的意义,只在宋江之下。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林冲走了进来。

燕顺呸了一口,骂道:“直娘贼,这打的什么仗,林教头都吃了擒!”

林冲听到,苦笑不语。

索超按耐不住,道:“兄弟,你不是鲁莽的人,如何会中了贼人奸计。”

林冲道:“没奈何,主将乃是宋将刘延庆,那厮为子报仇心切,不顾我的劝阻,非要抢城,实在无可奈何。”

燕顺焦躁,道:“我梁山如此多兄弟,恁地让那无能之辈做了主将。”

这个要问宋江,我真不知道。

只是林冲顾念宋江情面,不好直言说出,只得沉默不语。

索超道:“一战被擒了五个兄弟,只不知战死了多少。”

战场混乱,战斗激烈,谁都没余力关心他处,实在不知道死了几个。

林冲也不知道到底出动了多少人,也不好回答。

于是,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思。

牢内愁绪无限,牢外欢天喜地。

陈朕鹏搂着祝小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嘿嘿傻笑个不停。

笑了一阵,陈朕鹏道:“老弟,你杀了个主将,封爵定然不是问题了。”

祝小弟道:“都是兄长指点,也是运气来了,一击中的。”

陈朕鹏哈哈大笑,道:“与我无关,实是爱情力量。”

祝小弟摇头,道:“只不知兄弟们损伤如何。”

“损伤其实不多。”邵俊道。

方天定看着士卒冲洗街道,问道:“具体数据?”

邵俊道:“阵亡三百零九,重伤二百一十一,轻伤近千。

我军阵亡统制官卫鹤。”

方天定沉默片刻,道:“好生收敛,我会请旨封赏的。”

众人都有些伤感,毕竟,这是第二个阵亡的高级军官。

默哀片刻,邵俊又道:“此战,我军缴获完好无损战马四千余,伤马三千余,其中有把握治好的两千余。”

众人闻言,伤感尽去。

张俭咧嘴笑道:“嘿嘿,马军又可以扩充了。”

縻貹咧嘴笑道:“刘小弟,真是做了好大一件功劳。”

刘子翼道:“过奖,实赖太子信任,将士奋勇,我闻风司功劳其实不大。”

袁朗道:“太子言,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刘小弟别太得意啊。”

战马的收获,才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毕竟,两条腿的人好找,四条腿的战马便是有钱都买不到。

万余战马的损失,童贯也会想哭的。

“别互相吹捧了,该有的功劳都少不了。”方天定淡笑道:“且说其他战果。”

兴奋了一阵,邵俊继续说道:“击杀宋兵六千余,伤兵两千余,俘获三千余,皆已关押,正在甄别。”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又是以有备击无备,大获全胜理所当然。

这也就城内工事完善,明军才能打出一比二十多的交换比。

要是其他城池,敌军进城,定然第一时间抢占马道,控制城门。

到时候,敌军源源不断的进来,即使守军抵抗,也只能是惨烈的巷战。

那样的情况,胜负尤为可知,交换比真的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城墙不知是军事防线,还是心里防线。

纵观古今,城门失守后还能组织抵抗,并驱逐敌军的,少之又少。

若非明军士卒士气高涨,组织完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方天定也不敢放宋军进城来打。

好在,一如计划,大获全胜。

方天定颌首,夸奖了众人一通,又道:“尸体集中焚烧后深埋,城中做好防疫工作。”

已经再做了。

尸体搬运后焚烧,街道立刻冲洗,冲洗完毕后抛洒生石灰消毒。

就怕发生瘟疫。

邵俊应下,继续说道:“将领方面,俘获孟康、李云、解珍、孙新、顾大嫂、林冲六人。

其中,解珍重伤,正在治疗,这可以成为我们招降孙新夫妇的突破口。”

方天定道:“不错,善加对待,再让费保去招降孟康,我军正缺乏造船人才。

等到城中收拾完毕,带林冲来见我。”

“是!”邵俊应下,继续说道:“我军击杀梁山将领白胜、曹正、张青、孙二娘、李立、朱富、朱贵,共计七人。

同属梁山阵的河北降将有卞祥,山士奇,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共计十一人。”

縻貹道:“卞祥武艺不错,若非要替卫鹤报仇,我也愿留他一命。”

方天定也有些可惜,卞祥真的是猛将,又有谋略,死了的确可惜。

只是,立场敌对,自己不想死,当然要让敌人死了。

刘子翼道:“河北诸将关系莫逆,再想招降马灵却是难了。”

“无妨,只要顶过宋军攻击,我国便再无制肘,区区一个马灵,无关大局。”顿了顿,方天定又道:“收敛好尸体,和伤员一起,都给宋江送回去。”

如此虽然死的都是小角色,估计宋江不会放在心里,可是其他人不这样想啊。

物伤其类,看到死了这么多人,其他人自然意气消沉。

邵俊又问道:“禁军大将刘延庆的尸体怎么处理?”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一并给宋江送去,让他处理。”

估计宋江恨不得煮了吃了。

要不是刘延庆被仇恨迷住了心智,怎么可能失陷了林冲这个大将。

讲真,方天定应该感谢刘延庆的,没有他,怎么可能擒获林冲。

只能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谁知道童贯犯了什么傻,居然派出刘延庆这个脑子坏掉的担任主将。

安排了事情,方天定道:“此战大获全胜,全城士卒赐酒半斤,以示庆贺。”

“多谢太子殿下!”众人拜谢。

……

愚任兄弟,还有一章加更周一补。

一百五十九 宋江对不住兄弟们

呜呜呜~

宋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乱飚。

“宋江对不住兄弟们啊,都怪我贪功冒进,不听劝阻,送了这么多兄弟。”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自责,兄弟们也是报国心切,方才中了贼人奸计。”

朱武也自责,道:“我等作为谋士,未能发觉贼人计谋,实在该死。”

宋江不理,只是哭,边哭边说,道:“铁牛与我心意最重,一颗心全记挂在我身上。

想我落难江州,多得铁牛兄弟照顾,便是酒也戒了,我方得平安无事……呜呜呜……”

悲惨凄切,语不能出。

吴用还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逵没了,宋江真的是比父母死了还心痛。

其他人要么同在伤心,要么拙于言辞,要么说不上话,都不好劝。

宋江又哭道:“只因我背疮发作,张顺兄弟不顾风雪,千里跋涉去请安神医,差点丢了性命……”

情真意切,恨不得以身相代。

若是旁人,宋江哭两声,咬破舌头喷口血,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这两人,真的是不哭个天昏地暗难以罢休。

只是众人听到安道全这个名字,总觉得别扭。

于是,彻底没人劝了。

“我也对不住林冲兄弟啊,若非我轻信禁军大将的能力,他如何能被裹进了……”

“报~”

飞骑奔至,打断了宋江的自我洗白。

什么叫轻信呢?那是童贯的安排,他敢不听?

只要刘延庆是主将,不管是林冲,还是关胜秦明,都要随着冲城。

此乃军法,决不可违逆。

假若主将冲城而死,副将贪生怕死独回,必须斩杀以警示全军。

当然,宋江是不会追究自家兄弟的责任,童贯却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宋江能顶得住童贯的压力么?必然不能!除非他下定决心造反,或者与童贯大军火并一场。

显然,宋江没这个胆子。

传令兵滚鞍下马,拜道:“禀先锋,张顺头领带着李逵四个头领正往大营而来。”

宋江真的是哭昏了头,喃喃道:“好兄弟,前往九泉路上,也不忘回来看我一眼,我真的对不住他们啊。”

吴用道:“主将,张顺五人安然无恙,正在往大营而来。”

叭,宋江给自己甩了一耳光,确定不是幻听后,立刻跳将起来,道:“我自去接。”

众人听得回来了五个兄弟,心中各自欢喜,齐齐去迎接。

不一刻,看到张顺走来。

宋江一把抱住张顺,哭道:“兄弟,哥哥自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顺道:“兄长莫要忧虑,兄弟并无损伤。”

放眼看去,李兖、项充、鲍旭三人虽然一脸疲惫,却也毫发无伤,只有李逵被人抬着,动也不动。

宋江大惊,扑上去哭道:“铁牛兄弟,醒醒啊,莫要吓唬宋江。”

张顺道:“兄长切莫伤心,铁牛只是被水淹晕了,将养几天便好。”

原来,张顺怕城头明军攻击,只拉着李逵四人潜游了一里才上了岸。

鲍旭三人虽然喝了不少水,吐出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有李逵这个真正的旱鸭子,水里惊惧,只顾挣扎,连喝带呛的,差点就淹死了。

幸亏张顺这等水里厮混的,知晓救治落水之人的办法,方才抢救了过来。

即便如此,没有三五天也别想好利索。

宋江扶额叹道:“谢天谢地,总算无恙!”

说着,宋江又下令道:“速请安神医来看。”

话刚出口,全场静默。

安道全在哪,你自己没点逼数?只是不好说出口。

宋江也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是的确不能怪他,看到李逵张顺安然无恙,他真的高兴坏了,一时忘了安道全已经离营。

吴用打了个圆场,道:“且回大营,让五位兄弟好好休息。”

“对对对,立刻回营。”

宋江一手拉着张顺,一手拽着李逵,往大营走去。

路上,张顺把自己看到情景说了。

“都怪兄弟反应慢了,没能及时示警,导致许多兄弟失陷城内。”张顺道。

宋江安抚道:“其实与兄弟无关,都是宋江安排不周,未能把兄弟放在前面,实是我对不住兄弟们。

只是未曾想到,那贼人如此奸诈,居然在运河两侧修了高墙,让我不能夺门。”

朱武听了,沉思片刻,道:“运河两侧筑有高墙,想必城门后街道上也有,难怪索超三位兄弟和林教头进了城,却还是陷在了里面。”

卢俊义道:“此于我军攻城,可有阻碍?”

朱武道:“如此安排,哪怕城门失陷,守军也可据墙而守,于两侧和城墙上三面夹击,任你多少大军,自可从容击杀。

如此来看,这泗阳城,城门已经抢不得了。”

众人听了,无不忧愁。

自古以来,城门虽是防御重点,却也是城池弱点,现今泗阳城没了弱点,可如何是好?

朱武见众人忧愁,不禁暗责自己说话不看场合,折了众人锐气。

想了想,朱武又道:“自古以来,用兵以奇胜,以正合。

如今奇计不能破城,只能以堂堂正正之兵攻打,只要抢得一截城墙入手,我军源源不断攻上,破城自然不难。”

众人都是无言。

朱武说的好像很轻松,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实现。

卢俊义叹道:“贼人真是好手段,也不知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内,筑起了如此多的墙壁。”

宋江也愁,道:“他那几个城堡,无比坚固,只让我损兵折将无数也未曾拿下,真不知道如何修的。”

吴用道:“我看那墙,浑然一体,又坚固异常,定然是贼军找到了不同寻常的材料,如此利器,该当派人打探,以为国用。”

宋江环顾左右,道:“可惜戴宗兄弟不在,不然倒是可以走一遭。”

吴用听了,心中忧愁。

因着听了他的计策,宋江令戴宗吴用去对付王进,却不想,两人一去,再无音讯。

不需要证据,吴用敢肯定两人已经凶多吉少。

不然,以戴宗马灵日行千里的速度,早该回来了。

他和戴宗关系莫逆,自然担心不已。

宋江知道吴用心思,劝道:“都是为兄考虑不周,忘记了明贼危险,致使戴宗兄弟失陷。”

吴用强笑道:“未有确切消息,许是被绊住了手脚也不一定。”

不一刻,众人回转大营。

因着张顺李逵安全回来,宋江心里快活了许多,也不哭了。

齐聚在帅帐中,宋江道:“诸位,大军就要围攻泗阳城池,可有计策教我?”

能有甚好计策?拿人命堆呗。

一百六十 其实是九杀

“报~”传令兵奔进帅帐,道:“禀先锋,明贼大使送重伤兄弟并各将遗骸而来。”

宋江闻言,豁然而起,道:“我自当去接。”

众人都去。

来到营门口,只见百余辆车上坐着许多伤员,最后面,一溜放着十九口薄皮棺材。

看到叶贵装模作样地摇着折扇,宋江恨怒交加,喝道:“来啊,斩了这厮,祭奠我等兄弟。”

叶贵哈哈一笑,并不发言。

吴用劝道:“主将息怒,莫因一走卒误了城中兄弟性命。”

宋江闻言,立刻冷静了下来,喝道:“你这奸贼,有何话说。”

叶贵观望一番,道:“无话可说。”

宋江道:“即如此,滚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叶贵只是不走,故作无奈道:“多次给你等送还伤员尸体,车与棺材不敷使用,我要带回去,免得下次没得用了。”

妥妥的群嘲。

只是诸好汉也顾不上他,都拥过去看到底谁遇难了。

宋江也去。

看到第一口棺材上贴着刘延庆的名字,宋江看也不看,吩咐道:“送回童相处。”

吴用安排了几个士卒,抬着去了。

真的是直接无视。

其后,是河北诸将,宋江留了两步,道:“准备上好棺木,厚葬。”

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毕竟是降将,相处时间不长,又没什么功劳,实在不值得宋江挂念在心里。

诸将也是一般模样,只往后面看去。

孙安念及当初友谊,扶棺痛哭了一场。

鲁智深一步一顿,想去又不敢去,却又挂念林冲,不得不去。

磨磨蹭蹭中,鲁智深看向第一个棺材,看到名字是白胜,不由松了口气。

鲁智深心一横,快速都看了。

没看到林冲名字,心中担忧全去。

但是看到曹正身死,想起抢夺二龙山的情谊,也是悲从心来,暗自垂泪。

只是毕竟不如林冲亲厚,也不见得有多伤心。

杨志念及与曹正的旧日情谊,也是黯然神伤。

武松看到张青孙二娘夫妇的棺椁,当即痛哭。

十字坡相遇,武松直把张青当做了武大郎,真心的兄弟之情。

孙二娘表面风骚,实则内心端庄,虽然对武二情愫暗生,却恪守嫂嫂本分,只有关心照顾,绝无半点挑逗勾引。

这也是武松与两人关系亲厚的基础。

武二郎一个铮铮直男,把兄弟情分看的最重。

想潘金莲那等美貌的,稍微露出不轨迹象,他便立刻搬离,以示避嫌。

孙二娘也知道这点,所以极力克制,偶尔露出些情谊,张青都瞧在了眼里,只是不说。

解宝看到众人伤心,想到顾大嫂孙新解珍,也是痛哭。

好在,不见三人尸体,必然没有遇难,总有相聚之时。

宋江因为哭了李逵张顺一场,又因两人没死而心情大好,此时对这几个存在感不强的兄弟,实在是挤不出眼泪来。

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地哀悼了一番,宋江问道:“叶尊使,其他兄弟在城里可都安好?”

叶贵道:“解珍重伤,正在抢救,想必无恙。

林冲、李云、顾大嫂、孙新、孟康都无大碍。”

宋江一听,发现数目不对,赶紧问道:“何故不见侯健和薛永两位兄弟的下落?”

叶贵反问道:“两人也落入城里了?”

宋江道:“两人的确在城里,并无虚假。”

叶贵哦了一声,道:“大概尸体还没找到吧,等我回去问问。”

叶贵相信,宋江不会撒谎,因为没有必要。

所以,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窃喜不已。

原以为只杀了七个梁山将领,却不想还漏了两个,真是想要仰天大笑三声啊。

敌人死的越多,他越开心。

当然,他也只敢暗喜,不敢露在脸上,不然被打一顿怎么办?

看到众多好汉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叶贵道:“赶快搬取伤员,我要回城去了。”

“泼贼,哪里走!”鲁智深一声大喝,道:“留下来,换我兄弟!”

他曾经劝过林冲,不妨投靠明国去杀高俅报仇,只是事到临头,又被担心惑乱的心智。

叶贵下意识想要跑,却知道绝对跑不了。

他定了定神,回道:“秃驴,爷爷就在这,想要人头且来拿,可以换的九个人头。”

“好胆气!”鲁智深怒目圆睁,拔出腰刀就要抢上。

“兄长冷静!”关胜一把抱住鲁智深,道:“此乃无名小卒一个,死不足惜,然而索超林冲等兄弟在彼,不可不考虑啊。”

武松也道:“兄长,且放这个小贼回去,告诉方天定那厮,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武二去取。”

叶贵惊出一声冷汗,灰溜溜的带人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刚刚天亮时分。

叶贵找到方天定,道:“太子,侯健和薛永也在城中,只是不知下落。”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俘虏身份已经鉴别完毕,并无两人,定然是被击杀了无疑。”

“报~”一传令兵进了太子府,道:“禀太子,运河底起出一具尸体,经俘虏辨认,乃是通臂猿侯健。”

“哦。”方天定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表面淡定,内心却兴奋的一匹。

这就像做生意,原以为只有七千的利润,却不想还有两千的添头,真的是意外之喜,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方天定问道:“可发现薛永尸体?”

传令兵道:“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并未发现其他梁山将领。”

叶贵思忖片刻,道:“我看战功记录,马家兄弟六人杀了曹正等人的现场,曾经分尸一人,想必就是薛永无疑。”

“定然如此。”方天定下了结论。

所有将领的辨认,都是由俘虏指认完成。

薛永死时,宋兵已经不多,并无人看到,也就没人说,自然被漏了。

白胜尸体烧的焦烂,若非曹正指派的小兵侥幸存活,估计也要漏了。

最主要的是,这几人武艺不行,众人都当成了普通裨将,并没特别在意。

当然,薛永的尸块已经和宋兵混在了一起,想收拾也难,只能委屈他进万人坑了。

方天定道:“叶贵,要不要再走一趟把侯健送回去?”

“傻子才去呢,要是有人冲动截杀我怎么破?反正已经显摆了一回。”叶贵喃喃道。

方天定哑然失笑,也不勉强。

一具尸体罢了,让两个厢兵送回去就行,反正他们也上不了战场,只适合干这些活计。

诸事安排完毕,方天定回了太子府。

众将士的战功,按照章程规定奖励便可,梁红玉的奖励,只能他亲自来。

这个奖励,不止一次,也不是两次、三次……

若非床腿结实,怕是奖励完成不了。

一百六十一 林冲投效

方天定伸手邀请道:“林教头,坐。”

只是虚邀,并未起身。

但是,他是一国太子,身份显贵,如此对待一个降将,已经足够礼贤下士。

林冲并未客气,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在方天定对面坐下。

他被关了一天,也想过自己可能的结局,对方天定的招揽已有预料。

只是还未想好是否接受,不过,见一见总是不错的,哪怕混一顿好酒菜也是赚啊。

喝了两杯酒,方天定道:“明天,高俅就到庐州,林教头,想要报仇,时间不多。”

装了一手好13。

林冲的仇,高俅死了才能消。

高俅作为一军主帅,想让他死,只能是败了这一军。

方天定的话里意思,便是明军必然取胜,宋军必败。

林冲放下杯子,道:“未知太子自信何来?”

方天定笑道:“你梁山诸将英勇善战,尚且连战连败,便如林教头这等本事的人,也被擒获。

想那王庆,兵微将寡,又没甚本事,如何能胜?”

林冲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一声太子,叫的方天定心花怒放。

这说明林冲对明军持中立友善的态度,不敢说是否有好感,却绝无恶感。

方天定道:“未知林教头投效我军,可有甚顾虑和要求?”

林冲闻言一怔,这都不讲程序的么?

一般招降对方大将,都是先说些仰慕已久的话,再夸一夸对方的本事,接着表达求贤若渴的心情,最后吐露大志,引发共鸣。

这直接问别人投效有何顾虑和要求,怎么回答?

说没有,那就是默认投效了,说有,同样是表达了投效意向。

看到林冲沉默不语,方天定笑道:“我军的实力,我的为人,教头也都知道,不必赘言。

教头如要报仇,只能来我军中,只是不知教头可要杀高俅报仇?。”

想不想报仇?

怎么可能不想?日思夜想!

他和张氏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却被高俅害的和离。

那纸休书,是他对张氏的似海深情,却也是对高俅的如山仇恨。

后来,林冲又被屡次陷害,险些就死了,张氏也被逼迫,自缢身亡以守节明志。

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犹豫了片刻,林冲道:“只有一个请求,若有可能,请留鲁智深性命。”

“自当如此!”方天定抚掌大笑,道:“鲁智深的为人,我也喜欢,若有可能,定当招揽。

只是兵战凶危,不一定能确保鲁智深的安全,若是杀伤,教头勿怪。”

林冲道:“我也知晓此事,只请太子留意。”

方天定道:“教头放心,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林冲道:“若是方便,我想回宋营一趟,与鲁智深兄长告别,说几句话。”

方天定直视林冲,陷入了犹豫。

万一林冲一去不回,方天定能吐血。

不是没这个可能,虽然以林冲的人品,这种可能不大,但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只是,不同意的话,也不妥当。

这不止是对林冲的不自信,更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后者尤为致命。

为君者,可以无才无德,不能没有自信。

否则,疑神疑鬼之下,人心难附,迟早失了天下。

再说,宋江能让林冲效力这么多年,自己为何不能?

论出身,宋江是郓城小吏,方天定是富家子弟,相差仿佛。

论武艺,这个还需要比?你看宋江敢不敢与方天定单挑!

论谋略和志气,宋江有百余兄弟,却只能招安,方天定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局势,建立了明朝和赵宋分庭抗礼,高下立判。

论颜值,谁不知宋江矮又***丝一个,如何能与方天定比。

如此多的优势,还没有信心收服林冲,方天定也不用打天下了,出海隐居去吧。

思量已定,方天定道:“只盼教头速去速回。”

林冲拜下,道:“多谢太子殿下,臣定当……”

“教头且慢!”方天定扶住林冲,道:“教头须知,操刀鬼曹正,已死于我军之手。”

林冲呆了,默然不语。

方天定道:“若是教头念头不通达,且回去思量清楚,再做定夺。”

方天定当然可以等林冲拜下,定了君臣名分在告知这事。

但是,这是欺骗,非为君者所为。

再则,林冲难免心中有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反而不美。

不如提前说了,以示坦诚。

沉默了一会,林冲说道:“虽然心伤,然而两军交战,各位其主,身死道消也是命该如此,并无可恨之处。”

说完,林冲重重拜下,道:“臣见过太子殿下,愿为太子牵马坠镫,愿为大明肝脑涂地。”

方天定坦然受了一礼。

这一拜,君臣名分已定。

方天定欢喜无限,因为林冲投效,不但明军多了一员良将,宋江少了一员良将,更说明梁山众将已经不怎么看得上宋江了。

之所以众人不主动背叛,一是生活的惯性,众将并未考虑离开宋江,二是义气约束,不愿意主动离开。

有了林冲前例,以后,再擒获,不用擒获,只要能够把梁山诸人逼入绝境,就可以招降了。

当然,李逵这样的脑残粉是无法招降的,脑残就是脑残,实在没道理可讲。

确定林冲投效,安道全和汤隆联袂而至。

安道全笑吟吟地拱手道:“恭喜林教头,大仇得报在前,志气伸展在后。”

林冲回礼道:“实赖神医劝说,如雷贯耳,不然林冲还要浑噩下去。”

安道全道:“若非太子英明,我安得劝你?”

汤隆接道:“唯有太子这等明君,才能让天下豪杰死心塌地效死,赵佶那厮便是拍马也赶不上。”

赵佶拍马赶不赶的上不知道,这马屁拍得,却红果果的不假掩饰。

方天定很受用。

三人说了几句,城中众将齐至。

都是知道林冲本事的,都很欣赏,虽然他杀了十余个明兵,却也不算大事,所以个个表示欢迎。

寒暄一阵,縻貹道:“太子,林将军初来乍到,总要好好喝一顿,方显得我等心意。”

言下之意,就是多给点酒,半斤不够。

以前,还能把不喝酒人的份额喝了,自从出了金节的事,此事已经被严厉禁止,并不能行。

所以,众人馋酒馋的厉害。

听到縻貹请求,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方天定,希望他同意下来。

方天定犹豫了片刻,道:“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量不变,换成蒸馏酒。”

“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拜。

蒸馏酒耗粮太多,寻常时候真的难以喝到。

林冲见众人如此欢欣,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一刻,酒送来。

这一喝,真的停不下来,三两口就没了。

好汉讲义气,更爱烈酒,这半斤酒如何够?

此时,众人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热情,都是自顾自地品着,全然无视了林冲的渴求。

方天定道:“林将军初来乍到,未入编制,不受禁酒令限制,管够!”

袁朗立刻叫屈道:“太子恁地偏心,我等也去宋江麾下走一遭,再来投效我国,也好饱喝一顿。”

众人都笑。

林冲也笑,却也看出了其中军纪森严。

如此多的大将,说禁酒,便一滴也不敢碰,非军纪严明,绝对无法做到。

窥一斑而知全豹,军纪如此森严的军队,国家前途也不会太差。

起码不会比赵宋差。

只是美酒当前,暂时想不了那么多,必须痛快地喝,不一刻,林冲便烂醉如泥。

“便是这顿酒,这命卖的也值了。”这是林冲醉过去时最后的想法。

一百六十二 豹子头扎心

“兄弟,战场厮杀,死伤难免,也别太过介怀了。”

因为张青孙二娘阵亡,武松很是郁郁不乐,鲁智深便同杨志前来安慰。

这不是第一次了,施恩阵亡时,两人便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没办法,武松最看重情义,轻易难以释怀。

听了鲁智深的话,武松只是沉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真的是伤。

杨志见劝不动,便转了话头,道:“也不知林教头境况如何。”

听到林冲,鲁智深也豁达不起来了,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

杨志见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头领~”

愁闷间,鲁智深的一个亲随闯将进来,道:“林教头到了大营门外,要见三位头领。”

林冲并不知道三人都在,其实只要见鲁智深的,好在这亲随聪明伶俐,一下兜圆了。

鲁智深大喜,立刻蹦了起来,鞋也不穿,向外跑去。

因着鲁智深的关系,杨志和武松与林冲关系也不错,听到他回来,也都开心。

不一刻,三人到了营外。

林冲一身白衣,牵马挺立,并未携带兵器。

鲁智深见他精神很好,眼角带笑,放下心来,当即送上一个熊抱,拍着林冲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冲道:“小弟惭愧,让兄长担心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说甚鸟话,喝酒去。”

林冲拜下,道:“兄长见谅,小弟已经投了明朝,此来只为当面告别,这营,就不进了。”

鲁智深闻言,当即怔了。

正待询问详细,宋江已经闻讯赶来。

“我道空中喜鹊飞旋,原来是教头平安归来。”

人未到,声先至,宋江笑容满面,实在喜气洋洋。

林冲对了宋江行了一礼,道:“先锋见谅,小可贪生怕死,为求苟活,已经投了明朝。”

宋江笑容当即僵住,复又强笑道:“教头如何开得这般玩笑,却不寒了宋江的心。”

“非是玩笑,事实如此,小可此来,便是与兄弟告别的。”

宋江闻言,急了,道:“所幸教头平安归来,就留营中,方天定那厮又能如何?”

宋江还真不是吹牛逼,吃了一次亏后,大营外围连挖十三道壕沟,再想偷袭,天兵天将还差不多。

林冲主意已定,道:“先锋原谅则个,小可为了苟活,已经投明。

幸得方天定看重,允我回来告别,我却不能失信。”

宋江道:“教头为了脱困,虚与委蛇并无不妥,既已回营,如何还能再回罗网之中。”

林冲不答,只是告罪。

宋江道:“那贼首方天定善于蛊惑人心,教头莫要轻信,只是留在营中,他又能如何?”

林冲还是告罪。

宋江火力全开,说大宋江山稳固,明贼迟早覆灭,投贼不智,又说助纣为虐不仁,罔顾君恩无礼,背弃结义誓言无信。

各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述厉害……

把方天定与明国喷的体无完肤,顺便也把林冲教育了一番。

林冲听得焦躁,只是顾念往日情分,只是忍住,告罪要走。

宋江大急,怒道:“我等罪业深重,幸得朝廷宽宥,赋予重任,教头如何置兄弟义气于不顾,只要做一个无信无义的贼寇?”

林冲是梁山元老,本事又是高强,可谓脸面般的存在。

其存在,大约等同于赵匡胤之于赵宋的意义。

他要是投降,那就代表梁山要散伙了。

宋江如何能肯?

所以,见劝不动,宋江真的又气又急。

若不是还有一分理智,顾忌林冲的本事和诸将的反应,他真想喝令左右,把林冲强行留下。

这边,林冲真的恼火了。

说两句差不多就行了,叨哔叨半天有意思?

而且,你要卖弄嘴皮子就卖,凭什么无端进行人生攻击?

本来想给你留个面子,好聚好散,你却只是咄咄逼人,如此,别怪我不仁。

心思转过,林冲喝道:“宋江,休的废话,且听我一言。

各位兄弟在此,谁不知道我林冲的深仇大恨?

你倒好,生擒了高俅那厮,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把那贼厮放了,又置兄弟义气于何地?

从你放归高俅那一刻起,你我兄弟情义便已断绝,如何还有许多话说。”

宋江道:“我放高俅,也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总不能一辈子做贼吧?”

“前途比义气重要?”林冲反问。

当然!

只是宋江不敢说,不然立刻散伙,各奔前程去了。

林冲又道:“想我等兄弟,兵多将广,智勇不缺,如何打不得天下?

你但凡有些胆气,学的方天定半点做派,我等也能成就一国,到时候,何人敢说我等是贼?”

宋江全然没想到,林冲这个千年小受居然爆发了,只惊的目瞪口呆,不能辩驳。

吴用见气氛变转,连忙打圆场,道:“教头切勿焦躁,小生自有话说。”

林冲道:“虽是情分已尽,终究兄弟一场,有话且说。”

吴用道:“教头投明,总有兄弟们战场厮杀之时,教头如何忍心。”

林冲道:“教授不必担心,我投明国,只要去杀高俅报仇,只要诸位不去高俅麾下,绝无与兄弟们照面的可能。”

吴用又道:“即如此,也该进营,容兄弟们置酒送别。”

这是缓兵之计。

他打算回了营,让众兄弟轮流劝酒,把林冲灌醉了。

如此,自然无法离开。

连续三五日,慢慢劝得林冲态度松动,再让宋江负荆请罪,必然让他回心转意。

只是林冲并不吃这套,道:“阵营两立,敌营难入,实不能进。”

林冲复又看向宋江,骂道:“若是你杀了高俅,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如何会为了苟活报仇,另投他处?

扪心自问,晁天王若在,可会不顾兄弟义气,只顾自己前程,放了高俅那贼厮鸟?”

“你…你…你……”宋江指着林冲,气的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啊~噗嗤~

宋江喷出一口老血,向后便倒。

这昏迷,轻车熟路,不假一丝勉强与虚假。

只是舌头疼。

好在有安道全留下的方子,也不怕有后遗症。

吴用看宋江昏迷,急忙接住,喝令兵卒抬回帅帐急救。

没了宋江,自然没人阻拦了。

阮小七立刻道:“林家哥哥,杀了高俅再回来哈。”

林冲笑着谢了。

其余人都上前去,与林冲告别。

直从太阳东出,说到烈日当头,方才散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兄弟,哥哥却不知道你的口舌如此厉害。”

林冲拜下,道:“兄长,我便回……”

“莫急,我送你一程。”鲁智深打断道。

武松关心宋江,已经回营了,杨志陪着鲁智深,送林冲到了营外三里处。

林冲一拍脑袋,道:“被宋江一搅扰,差点忘记了好事。”

说完,他寻了树荫邀两人坐下,从马背上取了酒给两人。

鲁智深喝了一口,眼睛亮了,道:“如此好久,活该投效。”

林冲请两人喝了一回,道:“两位兄长,兵战凶危,多加小心,若有可能,明朝内相聚。”

听到这话,鲁智深知道林冲要走,便是好酒也不觉得香甜了。

终究是兄弟难舍。

鲁智深道:“兄弟且去,杀了高俅报与我知,让我也快活一回。”

“兄弟记得了。”林冲看向杨志,道:“制使且听我一言,若想光耀杨家门楣,明朝比赵宋更有希望,兄长详思。”

杨志沉思片刻,叹气不语。

话已说完,林冲对鲁智深拜了三拜,洒泪走了。

杨志看鲁智深只顾张望,劝道:“兄弟,林教头报仇有望,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鲁智深道:“并非担心,只是不舍,说不得,我等以后还要赖他拉一把呢。”

说完,拉着杨志,哈哈大笑回营去了。

一百六十三 玉幡竿投明

泗阳城内,运河之上。

虽然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天,然而河水殷红未褪,腥气还是浓郁。

好在,费保、孟康两人都是厮杀惯了的,并不觉得难受。

两人并排趴在船板上,屁股撅的老高,朝着水面张望。

姿势颇为销魂,让诸能有来一脚的欲望。

两人却毫不觉得羞耻,兴致勃勃地看着。

水上,漂着两艘小船。

全比例模型,与真船丝毫不差。

此时无风亦无浪,水波不兴,两只船模纹丝不动。

费保道:“兄弟,哥哥须不骗人,这新福船的确是航海利器。”

孟康道:“兄长说的我信,只是试验一番,先看个新鲜。”

费保应下,喝道:“风来。”

呼~呼~呼~

立刻起风。

费保当然不会法术,这是诸能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用蒲扇扇风呢。

水波荡起,两船受了风,船帆鼓荡,立刻向前漂去。

诸能也看。

他也是水上厮混的,自然对新船好奇的紧。

平日里,他多次向费保讨要两个船模,想要把玩一番,费保只是不允。

让他很是不满,若非实在打不过,早强抢了。

两船破开水波,缓缓向前滑去。

新福船有硬帆,也有软帆,对风力利用更加充分,不一刻便领先了开去。

孟康道:“叶春不愧大匠之名,真是造的一手好船,几乎就要追上我了。”

费保未听出孟康话中不服之意,笑道:“叶大匠手艺确实高超,不过这原始设计,却是太子提出的。”

孟康惊道:“果真如此?”

费保道:“哥哥须不骗人。”

“听安神医说,军中医疗技术多出自太子手笔,却不想还有如此造船技术。”孟康说了一句,又叹道:“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费保也想不通,不好回答。

两船及远,风力微弱,船模逐渐停了下来。

看到这情况,孟康道:“上次大破同安水军,便是借着没风,海船不能动的机会才能得逞。”

“还是大海上爽!”费保道:“一望无际,水波不停,永远有风,不虞船只无力停下。”

孟康和诸能都是畅想那等景象,一时之间,不由痴了。

良久,孟康道:“若是逆风,可能行船?”

费保道:“也能,走之形,只是那等情况下,新福船不如旧福船好用。”

“哪的万全法,取其优势便是。”诸能道。

费保看向孟康,道:“贤弟,可下定决心了?”

孟康虽然意动,却还是有顾虑,没有接话。

“你杀监造官时,也未见手软,如何此刻成了娘们?”抱怨一句,费保继续说道:“贤弟有造船的好手艺,如何能够浪费在战场上?

宋江那厮妄称仁义,不能知人善用,只顾派你厮杀,却不断送了你的本事。”

短短一天,费保也知道了孟康造船的才华,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他,想要招致太子麾下。

“其实不怪宋公明,梁山泊虽然宽广,却也行不了许多船,再则造船木料匮乏,无法造船。

再则,提刀上阵,小弟也是愿意的。”

替宋江辩解了一句,孟康又道:“我想求见太子,要他一句承诺。”

费保道:“太子定当接见,只盼贤弟莫要提太过分的请求。”

“当然。”孟康应道。

噗通~

诸能见到事情谈妥,径直跳进水里,抓住两个船模,一溜烟游上岸跑了。

这可是叶春亲手所做,绝对的精制限量版,实在珍贵。

费保气的跳脚,破口大骂诸能鸡贼。

孟康笑道:“左右不过两个船模,兄长何必上火,以后小弟得空,每种船都给你做一个,必不比叶春做的差。”

费保转怒为喜,道:“那哥哥可要独建一屋,好生收藏。”

“保在兄弟身上便是。”孟康笑道。

方天定得知孟康要来,令人置酒招待。

入了席,吃了几盏酒,方天定道:“孟大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孟康道:“好教太子得知,我有家传的手艺,造船本事自认不落与人后,因此不服叶春,要与他比试一番。

若赢,造船事宜尽归我管,若输,甘愿与他做个副手。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孟康认为,叶春之所以造的好船,是因为人力物力充沛,又有方天定指点的缘故。

若是真的厉害,何故替高俅造船,大败亏输,最后被擒呢?

他其实是看不上这个手下败将的,并不想屈曲其下。

方天定却听出了孟康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他并不想受人制肘。

大凡技术宅,都想绝对主宰自己的项目,不想外行来指手画脚。

方天定道:“叶春与我朝多有贡献,不可能屈居你下,这是用人原则,不容破坏。”

抬手阻止孟康争辩,方天定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挑战,自可以去,只要你能说的叶春应战,并无阻拦。”

孟康以为方天定给他开了个后门,大喜过望,就要拜谢。

方天定又阻止了他,道:“我朝地处江南,水域众多,又有海军初建,还在筹谋开发海外,加上民间所求,所需船只众多。

如此,一两个船厂并不足用,需要多多开设。

你所要做的,是学了各项技术,经过考核后,可独掌一厂的造船技术事宜。”

孟康道:“太子可否为我解释船厂运作机制。”

“我来解释。”费保道:“船厂设都监三名,分别掌生产统筹,财务,技术……”

大体和盐场运作机理相同,也是三权分立。

只是因为造船特殊性,以船匠都监地位最高。

便如叶春,真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莫有敢违逆。

现在还好,明朝新立,都是欣欣向荣的时候,等时间久了,这家伙怕是要成为一手遮天的技术独霸。

孟康来了,就可以构成竞争,让叶春别太膨胀了。

讲真,方天定真的挺同情宋江的。

运用谋臣猛将,又有各业人才,却不想建国称帝,简直可怜。

若说他是小吏出生,没甚见识,何故费保这样的绿林中人能有这个想法?

大约,可能是华夏贵胄的思想在发挥作用。

所谓,狄夷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

便如后世,有谁放着天朝屁民不做,跑去中东战火之地做个官员呢?

方天定感叹的功夫,费保已经给孟康解释了一遍。

孟康听了,大礼拜道:“臣孟康,拜见太子殿下。”

方天定扶起孟康,道:“得一良才,我心甚喜,且饮。”

不一刻,众将又来道贺。

道贺不假,曾酒更真,林冲投效,可让他们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如何能错过孟康投效的机会。

众人一通马屁下来,拍的方天定晕头转向,又搬出了许多酒来。

縻貹一边喝,一边暗暗盘算,林冲、孟康投效,各喝了一顿酒。

等到徐宁家眷接来,徐宁也要投效,自可再饮一顿,安道全和汤隆的,补不补不好说,孙新、顾大嫂解珍却是可以劝降,也会有一顿。

只是不太够,可恨索超三人死鸭子嘴硬,就是不降,实在无可奈何。

“看来,还得多捉几个,也好多喝几顿。”縻貹暗暗盘算。

一百六十四 独火星取辱,毛头星殒命

且说独火星孔亮与哥哥孔明扶着宋江回了帅帐,服伺宋江睡下后,两人回了营帐。

孔亮不忿,道:“林冲那贼厮鸟,端的可恶,他贪慕虚荣,自去舔贼首腚子便是,没来由回营,搅得大家不安。”

孔明颌首,道:“实在可恶,该杀!”

只是杀不了。

他弟兄两个,原是白虎山下孔太公庄上人,弟弟孔亮性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哥哥孔亮稍微稳重些,人称毛头星。

两人只爱耍枪弄棒,只是不得名师传授,幸得结识了宋江,拜了个师父,得其指点。

呵呵,宋江本事也就那样,能教出甚么徒弟来?

其实并无两分本事。

孔亮与武松厮打,武松就手一扯,扯入怀来,只一拨,拨将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

孔明稍微强些,却也有限。

去青州救人时,孔明呼延灼两人交手,斗到二十余合,呼延灼就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

正面单挑,马上活捉,实乃少见。

但凡孔明有些真本事,也不至于在马上就被做了,好歹被打落马下啊。

但是,这不影响兄弟俩对宋江的迷之崇拜。

因为宋江被林冲折辱,两人也是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气了半晌,孔亮道:“想我兄弟上山,多得师父提挈,做了守护中军步军骁将,还得替师父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孔明道:“想那林冲本事高强,我俩恐怕不是对手。”

孔亮道:“无妨,我看林冲那贼厮鸟孤身一人,又无兵器在手,我等带三五十心腹去,总的把他拿了。”

孔明听了,暗暗寻思。

想他两人上山,实无功劳,虽有宋江提挈,座次不低,众人也不怎么正眼来看。

碍着宋江情面,诸将并不生厌,两人却着实憋了一肚子气。

此时宋江被辱,两人若是拿了林冲,谁敢不高看一眼?

见孔明沉默,孔亮劝道:“哥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孔明一拍大腿,道:“即如此,去把林冲那厮拿下,交给师父发落。”

“不妥。”孔亮摇头,道:“师父刚刚被那厮折辱了,如何相见?索性一刀杀了清静。”

孔明犹豫,道:“只怕鲁提辖面上不好看。”

孔亮道:“无毒不丈夫,事成定局,他当如何?再则,我们为官军,那厮为贼人,官杀贼,天经地义。”

说这话的时候,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因和人竞争,杀人全家的事。

按照他的说法,他俩在呼延灼来的时候,就该束手就擒,不必去梁山求援的。

只是宽己严人,实乃人性,没道理可讲。

兄弟俩商议妥当,各提兵器,点了五十余兵丁,去赶林冲。

担心被人阻拦,兄弟俩也没声张。

和鲁智深杨志喝了回酒,林冲正是微醺的时候,速度不快,不一刻便被追上。

“林教头,且住,我有话说!”

林冲回头,见是孔明喊话,也不加防备,勒马回头,拱手道:“贤昆仲找我,有何指教?”

孔亮道:“因着琐事,未能相送,实在遗憾,是故赶来。”

林冲道:“足感盛情,留待以后再报。”

他却没发现,两人一左一右,正在不断靠近。

不怪林冲大意,刚喷了宋江一顿,又吃了酒,报仇也有了指望,心里正快活着,实在忘记了两人和宋江的关系,自然也想不到两人会有歹心。

孔亮见距离已近,心中暗喜,却强自按捺下,拱手道:“教头请听我一言。”

闻言,林冲不禁转头看了过去。

呼~

听到耳边风声,林冲情知不妙,就势一倒,滚下马来。

林冲怒吼道:“贼子,何故要我性命!”

孔亮只做不闻,喝道:“拿下这贼。”

士卒得令,一拥而上,牢牢压住林冲,绑的结实了。

“哈哈哈~”孔亮仰头大笑,道:“贼厮,大放厥词之时,可曾想过落于我手?”

林冲暴怒,喝道:“卑鄙小人,可敢与我一战?”

孔亮笑容立刻僵了。

孔明道:“恁地啰嗦,林冲,有何遗言速速交代,也显得兄弟一场的情义。”

“哈哈哈……”林冲怒急而笑,道:“想我林冲光明磊落,不想被你俩小人暗算。

怪只怪我招子不亮,识人不明,殒命也该倒霉。”

“怪只怪你好卖弄唇舌!”孔亮喝道:“你要投贼,自去便是,如何辱我师父?”

林冲叹道:“果真宋江那黑厮教出来的好徒弟,本事不怎样,却是心黑手辣。”

孔亮大怒,骂道:“贼厮,死到临头犹自卖弄唇舌,端的该死。”

林冲道:“你跟着宋江,可曾学了仁义?”

孔亮怒火上涌,喝道:“受死!”

举刀便要剁下。

“宋贼,看箭!”

孔亮闻言,抬头看时,只见一明将领着百余骑,正举弓搭箭射来。

心中一急,孔亮立刻跳下马去,就势滚开,避过了这一箭。

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再看那箭,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方百花并不通箭术,放箭不过是急中生智吓唬人,好留下林冲性命罢了。

孔亮若是不躲,其实也会无碍。

孔明看的真切,见箭矢毫无准头,又是个女将,料定没有本事,便喝道:“小娘皮,快随我回营,伺候的老爷快活了,便赏你个全尸。”

方百花闻言大怒,猛地一踢马腹,冲到孔明跟前,举戟便刺。

“这小娘皮倒是泼辣!”孔明不以为意,挺枪迎上。

却不想那杆方天画戟来的又急又准,直取胸口。

孔明急忙招架,却见戟尖一抬,正中咽喉。

方百花尤不解气,抽出方天画戟,复又横斩,只一下,便把孔明首级斩落。

可怜毛头星,今日成了没头星。

也怪他自己。

两军交战还敢大意,实乃自寻死路。

若是梁红玉在此,孔明早就跑了,如何敢大意。

正因他没见过方百花,不知她的本事,才没往心里去。

却不知,方百花自小随着方天定练武,一杆方天画戟也是精熟,虽然力气不足,技巧却着实不赖。

对付一个毛头星,实在手拿把拽。

“贼婆娘,还我哥哥命来。”

孔亮见哥哥被杀,怒气上涌,只要和方百花拼命。

如何是对手?

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

宋兵也被明兵杀散一空。

方百花见两人武艺不济,只当是两个杂鱼,也没追杀,喝道:“区区小卒,也敢暗算我军大将,实在不知死活。

滚回去告诉宋江,让他派两个大将来与我厮杀。”

说完,便令麾下明兵替林冲松绑。

孔亮情知不敌,又恐林冲说出身份,急忙翻身上马跑了。

救了林冲,又得了三十余匹马,方百花真是美滋滋。

林冲上马,拱手道:“多谢公主殿下相救。”

方百花道:“不必谢我,实乃教头命不该绝,才让我碰到了。”

顿了顿,方百花又道:“只是还要教头嘴下留情,莫把我出城的事告诉兄长。”

林冲应下,又道:“只是公主杀了毛头星孔明,如此大功,便不要了么?”

“啊?”方百花急问道:“另一人可是独火星孔亮?”

“正是。”林冲颌首,道:“因我一仁之念,走了梁山一将,我当去向太子请罪。”

孔亮不仁,林冲还是顾着旧日情义,没揭露身份,不然也孔亮非得和孔明一块死了。

在私自出城的罪名和击杀梁山将领的功劳之间权衡一番,方百花道:“算了,两人本事不济,杀不杀其实无所谓,便不要大兄操心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

方天定已经领军出来接应了。

听了林冲请罪,方天定道:“毕竟聚义一场,心有仁义理所应当,不必请罪,再则,两人本事不济,也没甚用处,走便走了。”

要智没智,要力没力,杀不杀真的无关紧要。

而且,林冲刚刚投效,余情未了,有所顾念实属正常。

若是翻脸不认人,他也不值得方天定招揽了。

林冲闻言感动,跪拜道:“多谢太子殿下,末将定当誓死追随,如有二心,便如此箭。”

咔嚓~

箭断,誓成!

安抚了林冲,方天定看向方百花,道:“按军律,私出城搦战者鞭一百,你是公主,不好鞭打,罚你抄录军纪法典一百遍。

因你救了大将,杀了一将,折过之下,抄录三十遍即可。”

方百花立刻傻眼。

军纪法典万余字,三十遍没有一两个月可抄不完。

只是不敢求饶,悻悻然回城闭关去了。

一百六十五 一丈青换俘(超强悍的蚊子万赏加更)

“驾~”宋江打马狂奔,不一刻领军到了孔明殒命处。

无头尸体血气未消,大好首级瞑目不闭,真惨!

宋江滚落下马,捧着孔明头颅,哭道:“兄弟啊,你死的好惨啊~”

这可是宝贝徒弟,比亲儿子还亲的关系,怎么不伤心?

只是没人来劝。

这哥俩不讲兄弟情义,居然截杀旧日兄弟,死在这里,实在咎由自取。

没看到鲁智深、杨志、武松许多人,都没出营嘛?

实在是瞧不起两人的举止,懒得理他。

“都怪我,若非我顾念义气,要留林教头,如何吃了辱,让你替我出头,遭了这番横祸啊……”

孔亮心中又悲又怒,上前道:“师父,给我一部军马,我去报仇。”

宋江只是哭,并未搭理。

又不是没点逼数,怎么可能让孔亮去送人头?当他眼泪多得哭不完么!

吴用劝道:“主将且莫伤心,只当带孔明兄弟回营,才好收敛下葬。”

宋江听了,立刻止住啼哭,让人收拾了孔亮尸体,带回去缝接后下葬,免得真做了无头鬼。

刚到大营门口,只见一群人挤成一团,熙熙攘攘。

宋江心里不乐,驱马到前,喝道:“何事聚集大营门口喧闹?”

看到宋江回转,众人纷纷行礼。

宋江懊恼刚刚语气不好,下马回礼。

这时,扈三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兄长容禀,小妹有话说。”

一身素缟,满脸憔悴。

只是扈三娘本来貌美,此时一身孝服,看起来更加俊俏。

好在好汉们并不在乎女色,对此全然无感。

宋江道:“妹子有话直说,宋江定当竭力相帮。”

扈三娘拜下,道:“请兄长放我离开,前往泗阳城中一行。”

惊呆了。

昨日死了九个,被拿了七个,今天又死了孔明,如何能放扈三娘离开。

宋江急道:“那泗阳城乃是贼军老巢,妹子如何自投罗网?万万不可。”

扈三娘道:“本来与诸位兄长同聚水泊,替天行道,护国安名,心中也无甚杂念,颇为开心。

虽然兄长不顾我意愿,把我许了王英,其实有夫妻名,无夫妻实,我也没放在心里。

只是前些时日,与哥哥相逢于战场之上实在心痛如绞。

如今我骑不了快马,使不得双刀,几成废人一个,与兄长并无助益,不如去了泗阳城中,换的诸位兄弟回来,也好兄长为破贼助一臂之力。”

“糊涂!”宋江怒道:“你如何便信了方天定那厮的花言巧语?他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惑乱我军心,岂能中计?”

扈三娘道:“便是中计,小妹也无话可说,我兄扈成在彼,自有照拂,安全无忧。”

顿了顿,扈三娘又道:“当初年轻无知,不知父母的好,又因诸位兄长义气相爱,并不觉得仇恨。

此时被哥哥喝骂,夜间总能看到父慈母爱,又有嫂嫂关切,侄儿环绕,实在留不得了。”

宋江锵地抽出腰刀,反转刀头,递过刀柄,道:“即如此,且拿了我的头,以告慰你父母安息。”

扈三娘如何能够下手?只是不理,拜道:“缘分已断,义气当绝,兄长保重,小妹便走了。”

拜完,扈三娘自顾起身,向着营外走去。

宋江知道扈三娘去意已决,只得唉声叹气,掩面垂泪,不再阻止。

其实无法阻止。

说到底,还是怪他放任李逵杀了人全家,导致情义不能再续。

因为扈三娘虽是女子,却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众人都喜欢这个妹子,尽皆来送。

看她出了营,仍然步行,宋江牵过自己的踢雪乌骓马,道:“妹子,此间离城颇远,权请代步。”

扈三娘摇头,道:“如何能用兄长马匹?我自步行。”

“区区一匹马罢了,何足道哉。”宋江劝道。

扈三娘道:“此去再无瓜葛,后会无期,当不受一马一铁,以示分割。”

宋江恨恨跺脚,自回大营去了。

关胜道:“罢了,我带兵护着走一遭。”

“同去。”

一声呼喝,鲁智深、杨志、秦明、呼延灼、三阮,马步水三军都出动了。

实在是扈三娘让人疼惜的紧。

想她芳华正茂上了山,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小妹妹,谁人不疼?

众人都知道她全家被杀,实乃血海般深仇大恨,便是杀了李逵也不过分。

只是义气相连,无法下手。

如今缘分已绝,义气当断,都要送这最后一截路。

以后,怕是难以见面了。

不一刻,众人到了西门外。

如此多兵马来到城下,城头早就严阵以待了。

扈三娘径直步行出阵至城头下,喝道“我乃一丈青扈三娘,请明国太子方天定相见。”

因着扈成的关系,众人也都知道她,有人回道:“稍待,即刻禀报。”

不一刻,城门打开,方天定领着一彪军马,护着扈成出了城。

扈成喝道:“此来何为?”

扈三娘拜下,道:“此来为了兄妹团聚。”

“心意已定?”

“绝无反悔!”

简短的对话,兄妹俩抱头痛哭。

边上,方天定甚觉无趣,不断打量着。

只见扈三娘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玉手纤纤堪握,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

又是披麻戴孝,实在美艳的不可方物。

这一刻,方天定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时机不对,也没有良好计策,只得按捺下。

因着情知战事不起,叶贵也跟着出来涨涨见识。

瞧到方天定看直了眼,叶贵嘿嘿一笑,凑到跟前,悄声道:“太子,我看这扈家三娘还是雏子,纳入宫中并无不妥。”

方天定一掌盖住叶贵丑脸,推开了他。

哭了一场,扈三娘来到方天定跟前,拜道:“太子容禀,扈三娘如约而至,还请放了明军擒获的梁山将领。”

方天定扶起扈三娘,道:“好说,立刻提索超、马麟、燕顺三人来。”

扈三娘垂首拱手,恳求道:“还请太子把顾大嫂、孙新、解珍、孟康等人一并释放。”

“胡闹!”扈成呵斥一句,道:“休的得寸进尺。

想梁山诸多好汉,直把你这个女子推到前面,你还不清醒么?”

梁山众将闻言,个个脸上发烧。

虽然事出有因,然而三个男子汉被擒,却要一个女子还回,怎么想怎么羞愧。

方天定抬手阻止了扈成,道:“你却不知,孟康已经投效我朝,解珍重伤初醒,不良于行,顾大嫂护弟心切,不会现在离开,自有索超三人可放。

再则,你我事前约定,只以你一人,交换索超三人,万万没有临时加码的道理。”

有理有据有节,没有一点被美色冲昏头脑得模样。

扈三娘并不怀疑,盈盈一拜,翻身走到梁山众人跟前,脱了孝衣,折叠整齐捧在手上。

“今日情断义绝,再无梁山一丈青,只有明朝扈三娘,只盼莫要沙场相见。”

把孝衣放在地上,扈三娘拜了三拜,又道:“各位兄长保重。”

说完,起身转身,径直走进了城里。

脚步轻快,再无一丝负担。

……

三更加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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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 离营回山做退路

“四饼!”

“胡,清一色!”

燕顺哗地推倒了牌,抱怨道:“妹子恁地手辣,只杀的我汗流浃背。”

观战的孙新笑道:“兄长见谅,承惠一百三十二两。”

索超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开瓦舍的,恁地厉害。”

马麟也是摇头叹气。

都怪方天定,弄出如此勾人的玩意,让三人输的老婆本都没了。

都怪,好吧,不怪孙新夫妇。

正因为他两与解珍可能投效,三人才能齐聚一起娱乐,不然闷也闷死了。

稀里哗啦间,外间铁门哐地打开,狱卒透过铁栅栏门喝道:“索超、马麟、燕顺,你三被释放了,出来。”

孙新顾大嫂对视一眼,心知是扈三娘入城了,也不点破,都是恭喜。

索超问道:“如何放的我等?”

明兵不耐烦地回道:“太子顾念尔等义气,不愿加害,你等又不降,只会浪费粮食,不放作甚?

觉得我国伙食太好,不想回去的话,那就投效我国。”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三人哈哈一笑,也不追问,主动带上枷锁,由狱卒领着出门去了。

三人知道孙新夫妇可能投效明朝,并不担心其安危,走的倒也洒脱。

顾大嫂看着索超三人离开,道:“只愿三位兄弟莫要知道缘由,否则难以安心。”

“是啊,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家妹子换下性命呢。”叹了一句,孙新看着冷清下来的牢房,道:“老婆,我等不须操心,难得清闲,不如生个娃儿出来?”

顾大嫂唾了一口,道:“你行嘛?”

没有拒绝。

作为一个扶弟魔,她平日里总是记挂着解珍解宝,对自家男人疏忽了许多。

此时身陷囹圄,也想好好补偿。

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一刻,衣衫乱飞,牢房内床腿咯吱响起。

索超三人到了城外,众将看到都是欢欣鼓舞。

令人解了枷锁,送还兵器,方天定喝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见且看手段。”

说完,领军回城。

梁山诸将拥着三人,各给了匹马,说着些问候的话,回到了大营。

期间,绝口不提扈三娘自换三人的事情。

宋江得报,一边令人准备酒席,一边到营门口迎接。

看到三人,宋江连忙抢上,道:“幸得三位兄弟回来,也不枉扈三娘去了城……”

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宋江旋即反应过来,改口道:“快快入营,置酒庆贺。”

索超性急,却不傻,听得宋江话内蹊跷,又看众人面有异色,追问道:“兄长,且说清楚,扈三娘如何去了泗阳城。”

马麟、燕顺也是追问。

吴用打了个哈哈,道:“三位兄弟,且去喝酒,也好抚平兄弟们忧心。”

马麟心细些,问道:“且说实话,莫非扈三娘自愿去泗阳城,换了我等三人自由?”

这一猜,就是真相。

嘴贱!宋江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却也知道此事瞒不住了。

众多兄弟肯定不会说的,但是此事看的的人很多,那么多士卒,如何保证所有人闭嘴。

宋江道:“兄弟切勿焦躁,三娘是因为扈成的原因,才去了泗阳城的,实与三位兄弟无关。”

索超见宋江不给实话,越发焦躁,喝道:“那我等如何能够出城的?”

宋江默然不语。

此事只能打岔,不能欺瞒,不然后果更严重。

原来宋江不说漏嘴的话,众人也不会提这茬,只是他说漏嘴了,恰巧索超马麟灵智爆发,直接没法遮掩。

无法,宋江只得把三人吃擒后,方天定提议换将的事情说了。

“直娘贼,想我索超一个堂堂男儿,如何能用自家妹子换我逃生!”

说罢,索超抢了把朴刀,就像大营外冲去。

宋江大急,一把抱住索超,劝道:“兄弟,刚出虎穴,如何还能回去自投罗网?”

索超想要挣脱开去,却又怕伤了宋江,吧嗒扔掉朴刀,蹲地哭道:“想我九尺男儿,如何能要自家妹子换我苟且偷生,若如此,不如一头撞死在泗阳城下,也省得被天下英雄耻笑。”

马麟虽未说话,却也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燕顺道:“哭个甚,扈家妹子已经进城,如何还能回来,且将养足精神,打破那城,救得妹子出来便是。”

宋江道:“兄弟,燕顺说的在理,只要打破那城,兄妹自有再聚之时。”

“我如何能提刀面对扈家妹子啊……”索超捶胸顿足。

众人都心有戚戚,尽皆来劝。

哭了半晌,索超拜下,道:“兄长见谅,小弟实在没有面目苟活于世,请给我一只军马,自去城下搦战。”

宋江只是不允。

索超刚回来,如何能够让他在回去送死?

吴用道:“兄弟切勿焦躁,必有两全其美之法。”

也是虚言,哪有双全法!

马麟擦干净眼泪,也拜下,道:“自从上山,众兄弟意气相投,实在快活。

只是我等失陷,累得扈三妹,实乃奇耻大辱,便是苟且,也只好找一无人处隐居,如何敢在世人前丢人现眼。”

索超冷静下来,拜道:“我若寻死,对不起扈三妹拳拳心意,不死,实无脸面对兄弟们。

自从我等兄弟离山,只剩晁天王独居空山,我便去与他作伴,也免得神思难安,终日煎熬。”

马麟也道:“实无脸面留下,只愿同去。”

好汉活着,全凭一张脸。

被扈三娘换出来,索超马麟脸面都没了,真是羞愤难挡,只要速死。

只是死了,的确对不起扈三娘。

虽然扈三娘去泗阳城,三人只是诱因,并非主因,奈何他俩并不这样想。

若非他等失陷,扈三娘如何能够去城里?

宋江踌躇无计,只得道:“山中关墙尽毁,房舍皆无,如何住的?”

索超、马麟不管,只是拜求。

完全一副要么放我回山,要么我去城下战死的模样。

吴用思忖片刻,道:“既然两位兄弟有心,便领三五百喽啰同归,修缮房屋城桓,以为退路。”

朱武是个精细人,立马懂了其中意思。

那就是着两人回山,留一条退路,虽然不一定用的着,却也有备无患。

看赵宋朝廷对梁山众人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友好,一味防备,只当贼看。

哪怕顺利剿平明贼,也有鸟尽弓藏的危险,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回山苟起来。

思量清楚,朱武道:“为防朝廷见责,便把众兄弟棺椁运回山中安葬,晁天王也好有伴儿。”

宋江是玲珑心思,也听出了两人的意思。

有心拒绝,又不敢。

实在是被方天定打怕了。

这才热身开始,便损失了这么多兄弟,等到攻城,那还得了?

若是平不得明国,朝廷必然降罪,这是上位者的通病,只看结果,不论过程。

宋江也不甘心就此倒霉,便没拒绝。

思忖片刻,宋江扶起索超马麟,道:“便以军师所言,两位兄弟回山暂住,待想通了再出山来不迟。”

两人拜谢。

宋江又道:“此去事情繁多,便让宋清陪两位兄弟走一遭吧。”

铁扇子宋清,宋江的亲弟弟。

扇子可以扇风,铁扇子何用?他能上山坐把交椅,全因宋江的关系。

梁山好汉中小透明颇多,完全透明的,也就这么一个,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实在没有存在感。

所以众人知道宋江偏心自家弟弟的心思,也没说什么。

待宋清来了,众人带着无限伤感,一同起了棺椁装车。

又收拾了十余车钱财,混在运棺车队里。

索超、马麟洒泪拜别众人,带着宋清,领着五百余喽啰,重回梁山去了。

一百六十七 分兵

嗵嗵嗵~

战鼓雷鸣,大军齐发。

此时不过寅时末,卯时初,天才蒙蒙亮,宋军便出了大营。

没办法,六月中旬正是暑热的时候,中午尤甚,军兵莫说作战,便是晒一会也能晒晕了。

所以,只有趁着早晚凉快时分,才适宜用兵。

器械很多,数百架投石机,百余架床弩,江车、冲车、井阑……应有尽有。

密密麻麻,好不骇人。

不一刻,宋军到了城外一里处。

两万步卒持盾列阵而待,团团保护着各种攻城器械。

两万马军环绕左右,防备城内出兵冲击。

宋军排兵布阵间,方天定携众将已经上了城楼。

看到城下布置,方天定笑道:“童贯也不是草包嘛,看城下宋兵那模样,还是有两把刷子。”

邵俊道:“前次填壕,童贯之所以蛮干,只是被冲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当然不会继续胡来。

再则,宋军阵中多有智谋之士,并不可小觑。

只要太子镇之以静,我军破之不难。”

这是委婉的劝谏,要方天定不要被前面的胜利冲昏头脑呢。

不得不说,邵俊的确不错。

人长的帅,马屁拍的好,坑蒙拐骗做的来,劝人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方天定颌首,道:“孤清楚,爱卿放心便是。”

称呼正式,说明方天定真的听进去了,邵俊感觉十分振奋。

毕竟,谋士最怕的就是不被重视。

看了一会,宋军已经准备就绪。

负责填壕的,还是厢兵一部。

随行护卫方天定的陈朕鹏咧嘴笑道:“嘿嘿,等会让厢军兄弟们贴着运河跑,看那阉贼不哭。”

声音不小,都听得到。

邵俊摇头道:“童贯也是打过西夏的,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还记得润州时,那些守山的步卒么?”

刘子羽道:“太子意思,莫非是说童贯会拿这些宋兵家眷为人质?”

“易地而处,这是唯一的办法。”方天定肯定道。

换做别人,可能还会有所顾忌,毕竟这个名声太坏了。

童贯作为一个太监,名声本来就臭,才不在乎呢。

名声对他半文钱也不如,他只要伺候的赵佶舒爽,权势富贵源源不断。

所以,用军兵家眷做人质,他没有半点压力。

宋军阵中,不断有军兵呼喝道:“都听着,尔等家庭住址,亲属关系都已经登记的清楚。

但凡投贼者,全家皆斩,畏缩怯战者,全家拘来填壕!”

呼喝连绵,城头也听到了。

祝小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多亏大哥拉了我一把,不然真是生死两难。”

陈朕鹏乜了他一眼,道:“你个单身汉,一人顶着全家跑,怕个鸟。”

祝小弟挠头说道:“也是哈,我现在在城头上,怕个鸟。”

听了两人的话,众人都笑。

笑毕,縻貹请命,道:“太子,容我领马军出城杀一阵,也好毁了宋贼器具。”

“谨守城池,无需出战。”方天定自然不会同意。

宋军阵型严整,器械众多,数量也有优势,怎么打?

放着城池不用,出去浪战,是怕明军伤亡太少,童贯脸面不好看么?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禀太子,南西北三门外,有宋军正在挖掘壕沟。”

“这是要困死我军,进行强攻了。”方天定道。

“本该如此,不足为虑。”邵俊道。

这才是攻城的正确打开方式,都是有预料的,众人也不惊讶。

刘子羽道:“太子殿下,马军于守城无用,不宜拘束城内,还请太子定下领军人选,启马军于城外,择机灭敌。”

这是早就定下的计划。

自古以来,守城方当留牵制兵力于城外,以分散敌军注意力,使其不能集中全部力量攻城。

泗阳城中的骑兵,就要担当这个任务。

只是领军大将未定。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我自领马军出城,以为泗阳外援。”

顿了顿,方天定下令,道:“刘子羽,即刻起任泗阳城守城主将,统管一切守城事宜,邵俊为参谋,协同守城。

另,林冲、扈成、汤隆、扈三娘、张俭、张韬、高可立、张进仁、钱振鹏、许定、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滕戣、滕戡随我出城。”

“是!”众将领命。

縻貹拜道:“太子,我愿追随你左右。”

袁朗也求。

他俩倒不是为了抱大腿,而是不想干挨打。

在城里,只能等宋军来打,进退不能自主,相当的憋屈。

部领马军出城,则可以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可谓进退自如,自由自在。

比守城舒服太多了。

方天定看向城头,道:“梁山猛将众多,不可不防,若有猛士冲上,还需要尔等杀退,安心守城吧。”

这也是方天定没带石宝、邓元觉、杜壆、庞万春、縻貹等顶尖战将的原因。

万一鲁智深、武松、李逵这样杀神杀上了城头,一般人还真顶不住,没有足够的大将,怕是城池不稳。

安抚了縻貹,梁红玉又道:“太子,末将弓马娴熟,精通武艺,请命随同出城作战。”

这是以君臣名义请战,而非夫妻名义,其实也无不妥,梁红玉可是钦封的神射将军。

看梁红玉请战,方百花、庞秋霞也要出城。

“你等留在城中!”方天定果断拒绝,又补充道:“太子出城,恐军心不稳,太子妃、公主留于城中,军心自然无忧。”

“谨遵夫君命令。”梁红玉立刻切换了身份。

她出身将门,颇为了解军心,是以立刻支持方天定的决定。

士兵的心理是微妙的,看到方天定出城,不由会想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

初时不显,被压在城里打的久了,恐有怨愤,严重可能导致兵变。

这是人性,和士气、信仰关系不大,很难改变。

把梁红玉方百花留在城里则不同,士兵们可能认为方天定不要他们了,却绝不会认为方天定不要老婆妹妹的。

军心立刻稳固。

再则,留在城里,其实还要安全一些。

野战之中,一枝冷箭就能要人命,城中可没冷箭。

大将都有亲卫护持,刘子羽轻易不会让两人登城,自然不会有危险。

庞秋霞却道:“太子容禀,我只是普通偏将,于安定军心无用,请太子携我出城。”

“野外转战,女子多有不便,你留于城中。”方天定道。

“扈姐姐偏不是女子?”庞秋霞反驳。

方天定道:“扈三娘是往别处,非留此地,莫要纠缠。”

庞秋霞才不管那么多,只顾纠缠,任凭庞万春呵斥也没用。

梁红玉道:“庞妹妹武艺精熟,又通军略,可为太子助力,不妨带上。”

方天定被缠得头疼,只得应下。

庞秋霞道了谢,美滋滋下城收拾去了。

人员分派已定,各将自去准备。

这一会功夫,厢兵已经出阵,就要开始填壕。

凉棚下,看到厢兵已经出动,童贯转向宋江,问道:“马军可已就位?”

宋江道:“禀恩相,西、南两面都有三重埋伏,只待贼人马军出城。”

“善!”童贯颌首。

知道城内有马军,也知道不会留马军于城内,宋军自然不会不防。

一百六十八 宋军填壕完,方天定出城

王禀挥舞着腰刀喝道:“若是胆怯,尔等想想家里父母妻小,都有,出发,填壕!”

一声令下,千军齐出。

一千辆江车错落排开,向着城下缓缓而去。

车上堆叠着十余袋沙土,人躲在后面基本不会被城头攻击。

每辆车配有四个士卒,两个推车,两个提着盾牌遮拦。

推车的厢兵都是有有家小的,若是不想家人有事,只能自己有事。

所以哪怕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听话。

城头上,计稷抬手射出一箭,标定距离后喝道:“弓弩准备,瞄准后自由射击。”

都躲在车后面,抛射效率太低,不如节约箭矢。

虽然宋兵速度不快,却也持续向前,不一刻便到了七十步之内。

计稷瞄准一个宋兵,撒手放箭。

咻~

正中露出来的半个头颅,目标应声而倒。

咻~咻~咻~

箭矢横飞。

命中率不高。

千余弓手各射一箭,只射翻了三五十人。

这很正常,大部分普通弓手射击有遮护的移动目标,都不会太准。

只是箭矢不断,不时有人倒地哀嚎,厢兵更怕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因为家人成了人质,这些厢兵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一人倒下,另一人立刻接上,努力推着车子。

不是没有虚报家庭的,可是交叉核实,实地核查,虚报者无所遁形,都被斩了,家小也都流放。

那些单身的,都调去别处挖沟了。

不一刻,千辆车都到了河边。

厢兵发声喊,陡然加速,把车推进河里后,转身就跑。

“全部,齐射!”

嗡~

万箭齐发,天空为之一暗。

咄咄咄~

大地被白羽覆盖,期间夹杂着热腾腾的尸体,煞是好看。

来的容易,是因为有江车遮护,回去把后背给了明军,想活就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了。

只是老天爷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千余厢兵倒毙城下。

方天定探头一看,护城河已经被填了一半。

相对于上次,效率高了三倍不止。

厢兵还未全部退回阵中,第二波江车又已出阵。

如同前次,送了三千人命后,护城河里水没了。

趁着第二波退回,第三波未到,计稷喝道:“立刻换防!”

每个弓弩手都已经射出了十一二箭,都已力竭,必须替换。

立刻,雷炯领着三千生力军登城,替换下计稷这部。

“这护城河没了。”叹了一声,刘子羽下令,道:“传令各部,防备落石飞箭,弩炮准备,摧毁宋贼攻城器械。”

传令兵自去通传各处。

已经交出了指挥权,方天定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看。

看了看太阳已经很高,方天定对刘子羽道:“城池交给你了,必要的时候,可用雷击弹和手雷。”

手雷,是装了火药的陶罐,里面还有铁钉、碎石,杀伤力惊人,和雷击弹一起,是守城的压箱底武器。

刘子羽拜道:“兵多将广,城坚粮足,军心稳固,必不负太子所托。”

方天定扶起刘子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转身下城去了。

他自然是相信刘子羽的。

人品、忠心、谋略、武艺,无一不出色,实乃上将一员,真不枉他当初费尽心思招致麾下。

下城的功夫,第三波江车已经到了河边。

再次付出了三千余人,东城护城河彻底被填平。

童贯看的清楚,哈哈大笑,道:“护城河半日而平,伤亡不过一万厢兵,闻先生真是好谋略,待平了贼,本官定当亲自向圣上请功。”

原来,登记厢兵籍贯,以家眷为人质的主意,却是闻焕章提出来的。

填壕方略也是他一手制定。

看到这计有效,童贯也是大喜,并不吝于夸奖和许诺。

闻焕章摇头叹道:“谋略虽好,却有伤天和,怕是小生不得好死。”

童贯闻言,不以为意,道:“谁动先生一根毫毛,便是和我过不去。

遍观大宋,除了官家,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全家不痛快。”

闻焕章谢了童贯,道:“恩相,护城河已平,还请以床弩投石机为核心,就地立下营寨,防止贼军出城清空护城河。”

童贯应下。

不一刻,厢兵开始围着攻城器械挖沟,防备冲击。

刘子羽看的真切,也不去攻打,只让谨守城池。

城内,六千轻骑,两千重骑,诸位大将已经准备就绪。

万马齐鸣,十分喧闹。

重骑都是三马,主战马披挂整齐不乘人,冲阵接敌时才用,一匹骑马用于日常行军,一匹驮马驼负甲胄装备。

加上轻骑两千备用马,共计一万四千余匹马。

感谢宋军运输大队长,多次送来战马,才能让方天定如此阔绰。

尽管如此,城内也只有三千余马军了,还是新丁,训练未曾完备。

不到必要时刻,也没什么大用。

方天定回府,与梁红玉洛樱说了几句体己话,作为告别后,立刻转向校场。

张韬道:“禀太子,轻骑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滕戣也上前,道:“重骑准备就绪,请太子示下。”

方天定看了看太阳,道:“午时,出西门,沿运河向北,绕过宋营前往宿迁!”

众将闻言,惊呆了。

这脑回路略清奇啊!莫说宋军,便是自己人也想不到会这样进军啊。

马军出城,只能游走,需要足够的战术迂回空间,既要能够隐藏,还要能够方便补给。

北方有宋军大营,往后又是宋军地盘,既不能隐藏,也没有补给,一旦宋军衔尾追杀,就是死路一条。

基于此项判断,宋江等人才只在南面和西面设了埋伏。

方天定道:“我料定宋军必有埋伏,我军想顺利走脱,只有出其不意。

再则,我军的目的是牵制宋军军力,宿迁是宋军粮草集散地,却守备不严,去打一阵,宋军必然分兵驻守,才好减轻城内压力。”

“谨遵太子令。”众将拜下。

其实,这项命令是方天定临时决断。

一是为了避开宋军埋伏,二是为了打击宋军软肋,三嘛,他打算去庐州走一趟。

当然不是为了单纯送林冲过去,而是他想去会一会王庆高俅。

若是能够快速击破这一路,再合大军前来泗阳,就可以与宋军正面刚一波,一举打垮宋江。

到时候,大局抵定,天下无忧。

沉思间,各将已经核实了地图,确认了任务。

骑兵各自藤甲铁甲穿上,兵器拿上,干粮水壶备齐,牵马出圈。

“禀太子,时间到!”

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西门,出发!”

滴答答的马蹄声起,八千余人鱼贯出发。

城门缓缓打开,刘子羽等人都在城头送行。

梁红玉拜道:“太子,兵战凶危,万万小心。”

“放心,等我来接你。”说了一句,方天定一踢马腹,当先出了城门。

城外挖沟的两千厢兵一哄而散,监督的千余马军也不敢阻拦。

宋军营寨看到大队马军接近,也只敢远远看着,目送离开。

毫无阻碍,一路向北。

一百六十九 金毛犬翻车,千里马易主

宋营北面十里处,是一片荒坡,没有人烟,草木繁茂,实乃放牧的好地段。

此时,千余匹马散落方圆三五里处,自由自在的奔跑吃草。

远看匹匹膘肥体壮,近看全部有伤。

都是前日作战中受了损伤的战马,正在养伤中,必须出来放风。

一个宋兵提着一个食盒,一瓮酒,到了一棵大树下。

树下,一个汉子叼着草根,双手抱头躺着,好不自在。

赤发黄须、骨瘦形粗,正是梁山第一百零八位好汉,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

他向日在北地以盗马为生,颇通马性,皇甫端不在,照顾马匹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卒走近,笑道:“头领,喝两杯?”

呸~吐掉草根,段景住翻身而坐,道:“正好消暑!”

小卒打开食盒,就在地上摆下烧鸡牛肉,又开了酒倒满。

哧溜喝干一碗,段景住舒了口气,道:“舒坦!”

的确舒坦!

相比盗马时的提心吊胆,风餐露宿,这顿顿酒肉的咸鱼生活,真的太爽了。

他本是个小人物,也没什么大志气。

只是这个小人物,曾经引发了大事件。

段景住久慕宋江之名,有意投奔梁山泊入伙,遂潜入枪竿岭,盗取金国王子骑坐的照夜玉狮子马,打算献给宋江,以为进身之礼。

却在经过曾头市时被劫,只得逃奔梁山,将此事告知。

戴宗又打探到曾家五虎曾扬言要扫平梁山。晁盖闻报大怒,不顾宋江等人的劝阻,亲自率军攻打曾头市,结果中箭身亡。

宋江继任梁山寨主后,命段景住与杨林、石勇负责到北地购买马匹。段景住三人采买骏马二百余匹,回程时途经青州,又被郁保四全数劫去,献给曾头市。

宋江因此率军攻破曾头市,夺回马匹,同时报了晁盖被杀之仇。

晁盖身亡,可是梁山的最重要转折点,段景住在其中的作用,真的不可小觑。

只是晁盖骨头都烂完了,这事也就淡了。

段景住只要安度余生,并无它想。

所以,有肉就吃,有酒便喝,又不用前线拼命,十分快活。

不一刻便吃得熏熏然。

西门外,大军已经全部出城。

轰隆隆~

马蹄轰鸣,烟尘腾空,马军逐渐加速向前。

“不好,贼人向北,我军埋伏落空,恐大营有失,请恩相许我立刻回营备战。”

宋江看到烟尘,立刻向童贯请示。

童贯略微思忖,道:“立刻调集西营马军,务必拦下贼军。”

“多谢恩相。”宋江拜谢后,急冲冲地打马走了。

只是等他领军进了大营,再跨过运河,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只能跟在明军后面吃灰。

回头看了看身后,宋江放弃了追赶的打算。

卢俊义等人都去埋伏了,他的身后只有吕方、郭盛二将,如何厮杀?

沉吟片刻,宋江令道:“立刻通传西南两面,贼军绕营而走,令其立刻回兵追杀!”

看着宋军大营消失在身后,林冲三人百感交集。

方天定倒是体贴,让三人随着中军重骑行动,也免得与梁山诸将照面厮杀。

只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宋军会不会冲到中军来。

若是真来了几个旧日兄弟,实在不好下手。

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兵被杀!如此如何融入军中?

林冲收回目光,叹道:“好在太子胜算,未曾遭遇阻截,也免得我等两难。”

汤隆颌首,道:“太子算无遗策,实在佩服。”

只有扈三娘沉默不语。

说起来,只有她的心里最苦。

好在,孝服一脱,再无牵挂,只要不与梁山敌对,别人尽可杀的。

扈成道:“三娘,到了庐州,面对高俅可别手软。”

扈三娘回道:“定让那厮知晓我双刀的厉害,也好给林冲兄长报仇。”

林冲见扈三娘没了心结,哈哈大笑,道:“正要三妹搭手。”

汤隆道:“你等自去厮杀,我且去为你等打制上好兵器。”

扈成道:“汤兄去了马鞍山,见了我朝技术,必然能出神兵利器。”

汤隆出城,是为了转道去马鞍山,于铁矿中任事。

这是他的老本行。

而且方天定对技术人才给的待遇不低于军中,并不算轻视,汤隆也乐于接受。

“报~”游骑飞至,道:“禀太子,前方三里处,有宋军军马一千,兵卒百余。”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前头带路,夺了宋军军马再走。”

“驾~”

众军得令,齐齐加速。

行军都是缓慢奔跑,以节约马力,此时就要接战,当然要全速。

啸~

口哨中,一马飞奔而来,段景住翻身上马,喝道:“立刻收拢马匹,渡河回营!”

吓死金毛犬了。

吃肉喝酒正痛快,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他立刻判断出来,有万余马军正在急速接近。

不可能是宋军,宋军往北去不可能如此急促,只能是明军。

他就百余马夫,如何抵挡?还是赶紧收拾了马匹回跑路。

只是战马散乱,一时半会也收拢不了。

看到敌军距离不过两里,段景住吼道:“马不要了,立刻走!”

说完,驾地一声向北跑去。

段景住的打算很简单,先跑出去一段距离,再绕个圈子折返,绝不和明兵照面。

他也有依仗的,那便是他的坐骑,乃是照夜玉狮子。

飞快。

瞬间便跑出了一里多。

段景住回身去看,见明兵远远在后面吃灰,不由大笑道:“贼厮鸟,来追爷爷啊。”

话音未落,龙驹忽地腾空跳起,段景住急要稳住,却因吃多了酒,反应迟缓了些,当即颠下马来。

也是巧,地上有个大坑,龙驹有灵,自动腾跃,只是苦了段景住,立时摔的头晕眼花不能起身。

只耽误的片刻功夫,张进仁飞奔而至,一枪捅段景住个透心凉。

可怜个马背上讨生活的金毛犬,今日却翻车送了性命。

张进仁再看那马,只见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

知道是匹好马,张进仁牵到方天定前,喜气洋洋地说道:“太子,此乃良驹,请太子换乘。”

众人看到这马速度飞快,都是高兴,请方天定换乘。

名将爱好马,方天定当然喜欢,只是不好抢了手下战利品,要推辞时,林冲挤进来,道:“此非照夜玉狮子乎?”

汤隆道:“确凿无疑。”

林冲道:“晁天王因此马身亡,宋江视之不详,不愿骑乘,其他兄弟又不好据为己有,便闲置了。

只有段景住舍不得如此宝马老死圈中,时常来骑。”

方天定倒是理解梁山众人的心思,毕竟,大哥开宝骏,小弟开宝马,这合适?

只是不小心又杀了梁山一将,如何去说。

待到士卒取来尸体看,不是锦毛犬段景住还能是谁?

林冲三人与他交情不深,也不甚伤感,只请莫要损坏尸体。

汤隆道:“此马日行千里,只是碍主,非龙凤之人不可骑乘。”

张进仁道:“想此马未上梁山,便死了晁盖,史文恭骑乘,无福消受,也是身死道消,换了段景住,躺尸在此。

末将绝对不敢骑乘,还请太子收下,也免得良马无主,屈死圈中。”

方天定如何不爱这马?他的坐骑虽然不错,也只是比普通战马好上一些,万万比不上照夜玉狮子的。

至于说碍主,都是扯淡的说法,实乃让马的借口。

想了想,方天定对张进仁拜下,道:“蒙尊下送马,足感盛情,无以为报,只得一拜。”

张进仁慌忙跪拜,泣声道:“此乃末将本分,不敢受太子礼。”

方天定扶着张进仁站起,道:“你献马于我,我不能因此破格奖赏,只得拜谢以为敬意。”

众将拜道:“太子赏罚分明,我等拜服。”

收了一波军心,方天定老怀大悦,决定以后好好奖赏张进仁,便牵过照夜玉狮子在手。

这马头颅主动靠来,在方天定身上蹭啊蹭,显得很是乖巧。

众将见状皆笑,道:“龙驹通灵,自择明主,可喜可贺。”

方天定翻身上马,驾地一声蹿了出去。

爽!

甲胄、兵器、自重,加起来三百来斤,其他马根本跑不起来,照夜玉狮子却是风驰电掣,全无一丝迟缓。

稍微试了马,诸军已经杀散宋兵,收拢了马匹,方天定喝令道:“继续向北。”

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好再杀他几个大将!

一百七十 宋公明精明失机,玉麒麟分兵宿迁

宋江汇合了卢俊义,又过了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下来,灰都没得吃了,那还能看得到方天定踪影。

只是大队人马的痕迹无法遮掩,因此两人领了两万马军,循迹向北追杀而去。

不一刻,宋江领军到了荒坡前。

宋江大惊,道:“前方乃是我军伤马疗养地,段景住兄弟可曾无恙?”

“报~”

话音未落,游骑飞至,道:“禀先锋,前方发现段景住头领尸体。”

宋江闻言,立刻痛哭流涕,道:“段景住兄弟只在营后放马,如何就被害了?”

无妄之灾!

却也是命该如此,若是段景住不喝酒,以他天下有数的马术,也不至于翻落马下,被人一枪杀了。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悲伤,追杀方天定为要。”

宋江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

区区一只金毛犬,实在不值得装晕。

宋江一边让人收拾段景住尸体,一边喝令出发。

“离了那城,又没了乌龟阵,我看那方天定何处去逃!”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

董平道:“主将放心,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了那贼首,重夺照夜玉狮子回来。”

董平的心思很明白,他要把照夜玉狮子抢回来自己骑。

以前碍着兄弟义气不好争抢,现下宝马落入敌手,夺回来就是战利品,还不是谁抢到是谁的?

宋江也不管董平心思,只是要杀方天定。

他身后大将可不少,有卢俊义、关胜、秦明、呼延灼、董平、杨志、张清、朱仝、韩滔、彭玘、单廷珪、魏定国、邓飞、燕顺、吕方、郭盛,十六个正副将佐,还有吴用朱武两员军师,人才济济。

这么多人,怎么也能把方天定那厮给打死了。

宋江信心满满。

只是一步后,步步后,急切间难以追上。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烤的人马汗流浃背,实在难熬的紧。

莫说普通士卒,便是领兵大将也不好受。

宋江踌躇半晌,道:“已经失去贼人踪迹,似乎无法追赶。”

言下之意,便是要收兵回营了。

“万万不可退兵!”朱武谏道:“观贼军动向,似去宿迁,不得不追。

宿迁地处后方,为我军粮草囤积之所在,若是失于贼手,我军立刻有饥饿之忧,此战便不败而败。”

卢俊义道:“宿迁有一万军兵,贼军又都是骑兵,怎么可能破城。”

不是卢俊义吃不得辛苦,实在是天热。

外面的盔甲,烫的不能靠手,怕是能煎鸡蛋了,可想而知有多热了。

实际上,都快脱水了。

“必须追赶!”朱武摇头,道:“宿迁守将乃是本地置制使,溜须拍马手段高明,统兵作战本事实无,宋兵又是厢兵之流,如何能挡的住如狼似虎的贼兵?

再则,便是方天定不去宿迁,只在运河两侧搅扰运粮船,我军也还是要驱赶。

不如趁其立足未稳,衔尾追击,使其无暇他顾。

再不济,也要抢在贼军之前进入宿迁,确保粮草不失。”

吴用补充道:“若是粮草损失,我等为追兵,其责难逃,必然为朝廷降罪。”

宋江听了,终于下定了决心,然而真的太热了。

吴用把鹅毛扇遮在头顶,说道:“我军不好过,贼军也不好过,他等能走,我等自然能走。

想贼军跑的如此快,定然是脱了甲胄,我军也可照办。”

宋江颌首,道:“传令全军,去甲疾行,另着一部军兵取水来供应大军。”

得了命令,军兵马上脱了甲胄。

立刻凉快了许多。

为了多吹些凉风,宋兵不顾马匹已经吐了舌头,只是催马加速。

讲真,全军无甲,若是方天定领军回身突袭,肯定能打出惊人的交换比来。

只是不可能,宋军热,明军更热。

重骑披挂铁甲,再不脱下,怕是马匹要被烫伤。

士卒将领都是两层甲,也是如同在蒸笼里打滚。

水囊里的水早就没了。

看到前方有树林,方天定下令加快速度,进入树荫里暂歇。

不一刻,全军进入树林里,只觉得浑身舒坦。

只是无风,未免美中不足。

方天定下令,“传令全军卸铁甲,只着藤甲,补充饮水后立刻出发。”

召来林冲、汤隆、扈三娘、扈成,方天定道:“宿迁不容有失,宋军必然追击,未免你等手足相残,扈成领军,尔等先走一步往庐州去。”

林冲心中感动,想要留下,却终究怕见昔日兄弟,只得拜了三拜,随扈成走了。

送走林冲,诸军已经找到了一条沟渠,虽非开水,幸得清澈无味,人马都饮了个肚饱。

刚要下令离开,庞秋霞道:“我看此林深不可测,是否可以打个埋伏?”

方天定摇头道:“相比宿迁,身后追兵无关紧要,莫要耽误功夫。

再则,即便埋伏起来也是乱战,我军人少,损失不起。”

庞秋霞沉思片刻,道:“如此,我倒有个计策可以拖延宋军一时三刻。”

明军离开一个时辰多,宋军才珊珊而来。

实在是人累马疲。

看到树林,众军都是欢喜,立刻就要进去乘凉。

宋江马鞭一举,喝道:“全军止步!”

看着树林上空,宋江说道:“看那林上,飞鸟旋而不落,只顾惊叫,必有埋伏。”

众将放眼看去,尽皆点头。

朱武道:“此乃前往宿迁必经之路,若是绕远,怕是彻底追不上明军了。”

董平道:“先锋勿忧,容我领兵先行,大军在后接应便可。”

忽然,一阵风吹来,神火将单廷圭道:“不好,林中有火油。”

单廷圭最善于玩火,对火油的味道十分敏感,众人并不怀疑。

林中有埋伏,只能在太阳底下干等,实在太尴尬了。

若是大军进入,被大火围困,那真是凶多吉少,如何能够冒进?

沉默片刻,宋江点了个小校,道:“带五十人马,分散于林中仔细查找,务必找出伏军。”

小校领命去了。

看着五十余人没入了林中,宋江率军亦步亦趋地慢慢走近。

只是没看到人影。

进了林子边缘,到了树荫下,宋江又令全军下马,披甲备战。

众军不敢迟疑,一一照办。

神经兮兮地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探哨回转。

“我等进入林中,直到尽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只是树林之中,浇了些火油,却不足以引发大火。”

听了汇报,众将面面相觑。

宋江一拍大腿,懊恼道:“贼军端的狡猾,用火油惊得飞鸟不敢落下,以此迷惑我军不敢轻入,实在气人。”

实在无可奈何。

若是董平秦明这样莽撞大将领兵,说不得就一头撞进去了,奈何宋江是个精细人,发现了端倪,中了庞秋霞的计策。

所以说,有时候精细的,真不如莽撞的。

气了片刻,宋江对卢俊义道:“大营中多粗人,你我都不在,怕是有人冲撞了童相,须得一人回去。”

卢俊义道:“正好小弟不耐烦童贯那厮,兄长回去镇守大营便可。”

宋江拉住卢俊义,悄声吩咐道:“此去且小心谨慎,莫要中了明军奸计,便是宿迁满城粮草,也比不得我一个兄弟重要。”

卢俊义点头应下。

吩咐完了,宋江带着吴用、吕方、郭盛三人,并一千军马返回大营去了。

虽然兵力分散,好在攻城也不用马军,并无影响。

宋江除了向童贯汇报情况外,还要申请兵马调动的命令,不然卢俊义穿州过府,也没人给他粮草。

一百七十一 老实人受欺负

金乌西沉地下,天色昏暗难明。

走了大半天的功夫,明军也是人困马乏,亟需休息。

方天定看前方出现一个镇集,问道:“前方是何地界?”

庞秋霞打开地图看了片刻,道:“若是估算不错,乃是花市集。”

此集颇大,方圆三四里,周围建有八尺矮墙。

看到大队马军接近,集中百姓都慌的很,纷纷关门上锁。

明兵接近,只见墙头上站着百余厢兵,战战兢兢地看着外面。

其中一人叫道:“我乃驻花市集巡检司巡检郑大君,各位将军从何而来?”

方天定打马走近,喝道:“我乃明国太子方天定,攻略宋贼经过此处,我令尔等即刻献出粮米猪羊为我军准备饭食,若是不从,立刻打破城镇,鸡犬不留。”

“杀~”众军齐喝。

杀气腾腾!

郑大君吓了一跳,立刻麻了爪子,不知如何是好。

给吧,一个通贼的罪名跑不了,不给吧,百余厢兵济得甚用?怕是立刻玉石俱焚。

彷徨间,一个叫胡二的手下凑过来,道:“巡检,将军为剿明贼而来,理当犒劳。”

“胡说甚么?分明是贼……”郑大君突然停下,改口道:“不错,朝廷大军剿贼辛苦,我等理应犒劳。”

他确实反应不慢,领会了胡二的意思。

把明军当宋军,献上钱粮犒劳,即免得集镇被洗荡,又不会给人落下口实,实在两全其美。

郑大君叫道:“将军稍待,立刻奉上酒肉。”

方天定喝道:“军情紧急,尔等只有一刻钟准备时间,过时立刻攻城!”

“马上就来!”应了一声,郑大君立刻派人挨家挨户敲门,令其准备饭食供应大军。

集中居民不敢怠慢,有粮的纳粮,有肉的给肉,生火烧水,马上准备起来。

有了热腾腾的饭食,谁愿吃干巴巴的干粮?

众军下马,先替坐骑擦了汗水,整理了皮毛,喂饱又给检查脚掌,放其休息后,骑手才能自己休息。

没办法,马比人娇贵,必须精心照料,才能保证马力。

因为小命捏在人手里,集中居民动作十分之快,一刻钟将过,便送来了酒肉米饭,实在是超水平发挥了。

随行军医检查无误后,方天定下令开饭。

稀里哗啦,吃的十分香甜。

真是肉管够,饭管饱,只是不得饮酒。

午间出城前吃了饭,到现在天已经黑透,实在饿的慌了。

吃饭间,胡二不动声色地靠近方天定,递过一本册子,道:“此乃宿迁城详细情报,将军或可用上。”

胡二其实是闻风司驻花市集的耳目,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知道大军要来,提前备下了情报待用。

只是不知道方天定亲自来了。

“若是宋军到来,且拖他一拖。”吩咐一句,方天定接过情报册子。

看封面上暗语不错,便就着火把看了起来。

众军吃完,方天定也看完,宿迁情况基本了然于心。

他指着郑大君喝道:“你过来。”

郑大君不敢违逆,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

方天定刷刷写下一张欠条,用印过后递给郑大君,道:“此乃明军欠条,有我印章,且收好了,待我军打到此处,足数奉还。”

郑大君借着火光一看,不由惊呆了。

三千贯!

这点饭食,千八百把贯足够了。

郑大君拜道:“大军过境,不扰良民,吃饭给钱,太子仁义,名不虚传,我等感激不尽。”

不是敷衍,其实发自真心。

虽然没给现钱,可是留下了欠条,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他忘记了,刚刚方天定是如何催逼的。

不过,他等是贼军,如何能够要求太多?

童贯大军经过,粮米猪羊不提,集中可还是凑了一万贯的军费用于劳军的。

那次,郑大君大出了一次血,此时明军只要了一顿饭,真的十分仁义了。

让众军休息一刻钟,方天定下令启程。

因为天黑凉快了,卢俊义督促众军加速,明军离开不到两个时辰,也到了花市集。

实在走不动了。

大军出营之前吃了一顿饱饭,那时天亮的时候,到现在可是粒米未进。

他们是去打埋伏的,离营不远,可不像明军那样自带干粮。

只是没想到,这一追,便追到了五十里外。

看到镇集,卢俊义道:“前去借些粮米果腹,再行追赶。”

朱武驱马向前,叫道:“我等乃平南先锋宋江麾下将士,追赶明贼到此,特来借着粮米果腹,以后定当奉还。”

郑大君不知所措,不由看向胡二。

经历了明军借粮,他已经把胡二引为了心腹。

胡二叫道:“大军经过,自当接济,只是须得朝廷调令才好。”

朱武闻言,立刻哑口无言。

来的这么急,如何能有调令?

沉默片刻,朱武道:“军情紧急,实无调令,还请乡亲们给个方便。”

胡二回道:“无调令而擅动兵马者,形同谋反,我等岂能接济!”

语气铿锵,尽显铁骨铮铮,忠肝义胆,真是一颗红心向朝廷!

郑大君听得胆战心惊,悄声问道:“若是恼了他等,打进来如何是好?”

胡二笑道:“训练勿忧,宋江自诩仁义,必不会让手下干出强抢的事来,当然,巡检若是愿出粮米,小的自然不会反对。”

郑大君想到自家已经空了一半的米库,立刻摇头。

明贼虽然留了欠条,却不知能否兑现,宋兵又来,当他家粮米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他也知道梁山军兵素来不扰民,便让胡二做主,只要省下余粮。

董平焦躁,道:“恁地啰嗦,直接打进去自取便是。”

“不可!”卢俊义拦住,道:“我等身为官军,岂能如前日一般,做那强盗行径。”

那边厢,朱武口水都说干了,胡二只要调令。

卢俊义无计可施,只得喝令众军继续前行,去往下一处借粮。

只是速度快不起来。

人饿两顿还能坚持,马饿一天,立刻驮不得人。

没奈何,许多士卒只得下马,牵马步行。

用了一个时辰走了十多里,终于又看到一个镇子,卢俊义立刻让人上钱借粮。

“贼人刚刚要了钱粮,我等为了自保,不敢不给,实无多余的给你等无能之辈。”

卢俊义掩面而走。

“调令有,粮食立刻奉上,否则,你可打进来自取。”

卢俊义叹息而走。

所以说,方天定一言不合就拔刀,才顺利地借到了粮草,还让花市集的人收拾妥当送了出来。

卢俊义、朱武是个老实人,只想按常规程序借粮,哪能如愿?

有粮的都是大户,才舍不得送出自家粮食呢。

反正,这个天下谁做皇帝,还不是哪个鸟样,只有粮仓里白米才是真的。

要是换了禁军来,你看他们敢说半个不字。

自然不是没有心向朝廷的有识之辈,只是都去了大城躲避了。

剩下的都是一毛不拔的土财主,只认金银,也服刀枪,除了这两样,都是空言。

老实人想借粮,真的是想多了。

好在入夜之后,后方送来童贯军令,解了卢俊义燃眉之急。

只是吃喝一番,不免又耽误许多时间,愈发追不上方天定了。

一百七十二 史进投军

应天府内,天刚亮,史进推着王进出了门。

王进坐在轮椅上,双腿齐膝而断,好不凄惨。

为了保命,不得不截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刚来时,看到王进残废,史进真是伤心欲绝,虽然十多日下来也平静了一些,只还是耿耿于怀。

不一刻,两人进了武学校园。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开课时辰未到,许多学生已经早早起来,或是背书,或是练武,一派生机勃勃。

“凭此一项,明朝兴盛无忧也。”史进暗暗想到。

明朝救了王进,史进的确心存感激,只是刚离宋江,余情未了,也没有投军的意思。

看到王进,张卫国提着腰刀跑来,拜道:“王教授,我出刀时总觉得不甚得劲,你给我看看吧。”

王进虽然双腿已废,可是眼光还在,理论又不差,便在这里任了武学教授。

因为他教授的透彻明白,简单易懂,学生们都喜欢。

张卫国聪明勤奋,好学肯问,颇得王进喜欢,若非双腿已残,他是有心收个关门弟子的。

只是张卫国性格跳脱,被王进说了许多次,可谓屡教不改,让他不免火大。

王进看他发问,道:“且把刀法使来看。”

张卫国哎了一声,把腰刀使的呼呼生风,煞是好看。

王进却看不下去了,喝道:“且住,你这刀法谁教你的?”

张卫国道:“是我自己琢磨的。”

王进拍了拍史进,道:“贤弟,去指点他一番。”

史进应下,走到张卫国前面。

只有围观群众递来一根短棒,史进接过,倒提在手。

张卫国双手抱刀,道:“师兄,请了。”

史进点点头,道:“不须留情,今日便让你看看真正的军中手段。”

张卫国挽了个刀花,当头一刀劈下。

史进看也不看,短棒一点,正中张卫国胸口,把他点飞了出去。

王进道:“你那狗屁刀法,花里胡哨,只能耽误时机。

我跟你说了许多次,太子传下的破锋刀法最适合战场厮杀,你只是不听。”

被教训了一顿,张卫国也老实了。

被喷了一顿,张卫国也不恼火,笑嘻嘻地说道:“教授,明日我等出发离京,去庐州前线参战,我等便合计着请您喝顿酒,你看可有时间?”

王进惊诧,道:“前线危机如此,要你等去厮杀?”

张卫国笑道:“就高俅那厮,如何能是王将军的对手。

只是圣上言,百练不如一战,便选了百余出色者充实各处,以为锻炼……”

王进听到高俅这名字,忍不住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手心几乎掐出血来。

只是看到自己双腿,悲从心生,叹了口气,道:“尔等小心,莫要损伤了。”

说罢,便让史进推着走了。

从早到晚,都有学生来请教,王进如往常一样不吝指点,只是不见笑容。

史进忍不住了,道:“师父,自从听到高俅这名,你便郁郁不乐,可是想要报仇?”

王进仰头看天,道:“我成废人便罢了,可怜我老母,一身劳苦,却被高俅那厮逼的抛尸荒野,实乃奇耻大辱,如何不想报仇……”

“师父,何不请令出战?”

“这腿,如何能战?”

史进无言以对,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推着王进回家。

到家门口时,天色已黑,一人远远迎来,拜道:“小人外出公干半月有余,今日方得回来,便请教头喝酒。”

史进放眼看时,却是一个故人。

画匠王义。

曾经,他的漂亮女儿被贺太守夺走,自己被发配偏远军州,幸得史进救了。

史进听了他的遭遇,单独去刺杀贺太守,却不慎被捉,喜得梁山大军破了华阴,最后共聚梁山泊。

王义抬头看到史进,惊喜拜下,道:“却不想能碰到恩人,真是喜煞小人了,且请同我归家,好生款待。”

说着,一手拉着史进,一手推着王进,并不让两人推脱,便要同归。

两人推辞不得,只得随他走了。

史进问道:“你如何来了应天?”

王义道:“蒙恩公救了小女团聚,我等便南下来了应天,恰逢朝廷开科,我也去试,侥幸得了个官身。

向日偶然听到王教头来了,知道是恩人师父,便略尽孝心。”

史进拱手道:“有心了。”

王义喜气洋洋地说道:“相比救命之恩,这些小事何足挂齿。”

不一刻,到了王义家。

王义叫道:“玉奴,快快出来,看谁来了。”

随着叫声,玉娇枝走了出来。

端的花容月貌,人见人爱,只是一双眼睛直往史进身上睃。

走进几步,玉娇枝拜下,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史进扶起,叙了几句闲话,王义便让准备酒食。

他瞧得明白,玉娇枝一颗心思全在史进身上,只是不点破。

史进个铮铮直男,若是失礼,怕是再难相见。

好在都在应天城内,自有机会。

玉娇枝准备好酒食,几人就坐,吃了一回酒。

看王进只是郁郁,王义不禁问道:“教头来此,朝廷上下无人不爱,何故如此不乐?”

王进叹道:“可恨高俅那厮到了庐州,我却双腿残废,不得报仇,如何能乐?”

王义看向史进,道:“恩人一身好本事,何不出阵,即可以建立一番功业,也可以替教头报仇,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进道:“杀母之仇,废腿之恨,如何能假手于人。”

王义劝道:“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有何不可?”

史进沉思片刻,拜道:“师父,我自往庐州走一遭,擒得高俅来,好让师父报仇。”

王进摇头,道:“你非军籍,无法军中效力,却是无法。”

“王画匠,可在家么?”

听到喊声,王义抚掌笑道:“解决良法来了。”

王义出去开了门,拜道:“见过越王殿下。”

方亳扶起王义,道:“莫讲虚礼,且把调色原理都给我说说。”

王义回道:“殿下,小人上次说的清楚,我等只会调色,实不知其中道理,确无法作答。”

方亳听了,说了一句“诚为可惜”,便要走。

王义慌忙拜下,道:“小人有事求越王帮忙。”

方亳停下脚步,道:“何事且说来?”

王义道:“我有一恩人,姓史名进,人称九纹龙,端的一身好本事,现下想去庐州军中效力,只是不得其门,还请殿下援手。”

“请殿下援手。”

王进、史进出来拜求。

“原来王教头当面,失礼了。”扶着王进坐回轮椅,方亳又道:“我与军务并无干涉,教头想战,只好找枢密院请令,找我却是不行。”

王进垂首,哀声道:“双腿尽废,如何上的前线,必被驳回。”

“教头独去当然不可,这不是还有你的好徒儿在呢。”方亳沉吟片刻,道:“也罢,我便陪你们去枢密院走一遭。”

杜进臣听到方亳来了,早出来迎接了。

倒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军器制造,方亳出力甚多,他又是工部尚书,杜进臣如何敢拿大?

若是王进一人,杜进臣定然不允,史进想要出阵,那必须同意。

这和方亳无关,其实是方天定的交代。

因为无功不能给官,只是补了军籍,又调王进为学员军领队教师,史进为随行护卫。

如此,两人便可以于庐州前线效力。

一应事情办完,方亳对王进说道:“教头且随我回府,有些军器须带往前线试验一番,还要教头出力。”

刚刚得了人情,王进也不拒绝,随着方亳往越王府走去。

方亳命令护卫接过王进,对史进说道:“我看王画匠家女儿,一颗心全在你身上,马上就要出征,如何不辞而别?”

史进啊的一声,不知如何回答。

“且去,待得胜回来,我便于你做个媒,也好成就一段佳话。”方亳道。

一百七十三 兵进宿迁

天蒙蒙亮时,大军来到了宿迁城外三里一个村子里。

日行百里,人困马乏。

“拜见太子!”火云居领着两个密探拜道。

因为宿迁是宋军后方第一城,这里明军密探猬集,火云居便是其中一个头目。

下令诸军抓紧时间休息后,方天定问道:“可查探清楚,宿迁城内到底囤积了多少粮草?”

火云居道:“虽未亲见,然根据往来船只推算,应有百万石,只是粮仓戒备森严,我等不能确定运入的是否为粮草。”

方天定沉吟片刻,问道:“可以确定宿迁城内只有一万厢军么?”

火云居道:“还有一千禁军驻守粮仓,这一部颇为精锐,守卫严密,我等无机可乘。

除此之外,只有厢军一万,战力低下,不足为虑,我等反复核查过,绝无错误。”

童贯也不是白痴,自然不能让厢军看守粮草,不然定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局面。

所以,必然要派禁军驻守。

只是一千兵,并不足为虑。

方天定下定决心,道:“你立刻回城,纠集内应,助大军破了宿迁。”

火云居匆匆而去。

众军兵把节约的干粮喂饱了马匹,又补充了饮水,就地休息。

各将齐聚方天定周围,仔细研究着情报和地图。

烧毁敌军粮草,迫使敌军退兵,是战争中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历史上,此类战例数不胜数,最著名的,便是官渡之战中曹操烧了袁绍的乌巢,从而一举决定了天下大势。

赵宋把百万石粮草聚集在宿迁,而且防备不严,方天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烧了这些粮草,泗阳城下宋军没了吃的,只能撤退。

到时候,明军衔尾追杀,定能大获全胜。

不用追杀,只要赵宋军队撤退,哪怕全须全尾地都退了回去,在战略上,明军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因为这一结果,已经告诉了天下,赵宋打不过方明。

人心立刻由宋转移到明上来。

便如乌巢被烧,河北四庭柱之二张郃、高览并无数军将立刻投降曹魏一样,赵宋所属,除了极少数死忠和宋江这般有仇的,肯定都是闻风而降,甚至主动潜逃。

哪怕赵宋还可以阻止反击,却也无济于事。

人心所向,即天命之所在。

得人心者,得天下!

之所以现在才对宿迁下手,一是因为宋军初至,锐气正盛,不宜轻动,且野战需要骑兵;二是赵宋粮草还在转运,宿迁城内粮草不多,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现在,宿迁城已经养肥,可以杀了。

宿迁城中,因为储存大量粮草,原本的官仓不足使用,便把附近民宅一并征用了。

所有居民迁出,周围隔开防火道,军兵巡绕,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想核实具体的粮草数量,也是看是否可以放火,明军已经在这里损失了十多个密探,都是不由分说被砍了的,可见这部禁军守卫之严。

朦胧晨光中,一队宋兵由一裨将领着,不疾不徐地巡视着。

走了几步,对面过来一队宋兵,同样一个裨将带着。

那将问道:“韩世忠,可有异常?”

方天定若听到这个,定然吃惊。

韩世忠可是名传后世的良将。

韩世忠,陕西省绥德县人,字良臣,其人身材魁伟,勇猛过人,出身贫寒,18岁应募从军,英勇善战,胸怀韬略。

因征讨西夏立功授为小校,本来准备随同童贯北上伐辽,只是明国兴起,只能随同大军南下。

若是没有方天定,韩世忠会生擒方腊而更进一步,接着又在庆功宴中结识梁红玉,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此时嘛,这些都不可能发生了。

包括他后来取得的黄天荡大捷和大仪镇大捷,以及一系列功劳,自然不会再有。

按照目前的局势,韩世忠还想封王的话,可能只有投效方明这条路好走。

只是目前,他并不大瞧得上明军。

虽然前方连连损兵折将,不断传来失利的消息,可他于后方保卫粮仓,并未接战,自以为前方将士无能,才被贼军得手的。

韩世忠道:“未有异常,王渊,我打算请调去前线平贼,你如何打算?”

王渊也是个良将。

王渊善骑射,勇谋兼备,他与韩世忠一同应募伐西夏,屡立战功,被朝廷授以熙河兰湟路第三将部将,权知巩州宁远寨。

其现在的官职,和韩世忠相差不多,也是裨将之列,只是中层军官。

他在南宋中,虽然对金交战不多,但是平贼,真的是无往而不利。

此刻困守后方,也是不耐烦。

王渊看向身后,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等任务,如何能够轻离。”

韩世忠道:“贼军未必回来,空守无益,不如另谋他法。”

王渊道:“童相对闻参谋言听计从,他定下的方略,我等又能如何,没看到将军一直在粮仓内蛰伏?”

韩世忠闻言苦闷,不复再说,继续领兵巡视去了。

若是知道城内部领禁军的是这两个人,方天定肯定要认真思考是否进城。

可惜,密探并未打听的到这个消息,方天定也不得而知。

此刻,大军休整完毕,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城头信号起,立刻抢城。

火云居利用收买的厢军守卫漏洞,吊篮回了城里后,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夺门接应大军入城。

强攻是不可能的。

人太少,哪怕宋军都是猪,也要杀好一会儿。

于是,百余人分为两拨,一拨挑着酒肉上了城头慰问守城兵丁。

火云居非常擅长拉关系,虽然时间不长,却已经和守门官称兄道弟,此时带人上城来,并无阻碍。

寒暄几句,宋兵急不可耐得开始了吃喝。

量足管够,个个吃的口滑。

不一刻,全都腿软骨酥,口角流涎,挨个倒了。

“军中麻药,端得厉害。”哂笑一声,火云居立刻吩咐开门,同时传令其他人据守马道。

咻~砰~

看到城头烟花起,方天定提戟上马,喝道:“全军都有,拿下宿迁城!”

一千精锐禁军,一万垃圾厢军,随手可破。

奠定胜局,就在今日。

不一刻,城门出现在眼前。

虽然时辰还早,可是早起的百姓已经开始入城出城,看到大军冲来,个个慌忙躲避。

只是大军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城门口。

方天定犹豫片刻,喝道:“冲进去,抢城!”

此时乃是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妇人之仁。

立刻,有数百百姓死于马蹄之下。

穿过城门,方天定喝道:“高可立,张进仁,领兵两千据守城门,其余人等随我杀向粮仓!”

一声令下,各司其职。

城中百姓听到轰隆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早就惊慌躲避开了,街道一片狼藉,却无一个人影。

方天定大喝道:“明军入城,抵抗者死!”

“杀~”诸军呼应。

不需要震天价呼喝,韩世忠便知道明贼来了。

“退回粮仓,准备杀敌!”

一声令下,韩世忠领着兵丁退回房屋内,准备厮杀。

一百七十四 初逢韩世忠

轰隆隆,大军急速进城。

远远的,便见千余宋兵正在街道尽头列阵。

只是乱哄哄的队形散乱,神色惶恐左顾右盼,一副随时调头跑路的模样。

其后,一个肥头大耳,肚鼓圆腿的宋将骑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吼道:“放箭!”

百余枝箭矢,软绵绵的飞出。

“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方天定暗暗评价。

两军距离将近二百步,这么早放箭,射苍蝇么?

果然,箭矢飞出不过二三十步,就落在了地上。

“放,放,放~”宋将不断催促。

明兵正在疾速接近,宋兵愈发慌张了,几乎不拉弦就撒手,济得甚用?

一个明兵都没伤着。

看到明兵接近,宋军阵中发出一声“跑啊~”的呐喊,宋兵立刻散乱起来。

蹿门的,翻窗的,立刻一哄而散。

有一二百跑得慢的,铁蹄踏过,皆成肉泥。

那宋将却是昏了头,调转马头沿着街道跑。

如何跑的了?

段恺打马追上,只一刀,斩这将于地上。

如此人物,也不算什么功劳,全军看都不看一眼,向着城北储粮处狂奔。

刚拐过街道,便见数百禁军严整以待。

果真精锐!

前面长枪大盾,连续十多排,后面强弓劲弩,两侧房顶上也有兵丁跃跃欲试。

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重骑上前,冲阵!”

轻骑立刻勒马,靠边停下,重骑从缝隙中穿过,前排列阵。

“随我杀!”

大喝中,张俭张韬领着一千重骑,加速冲击。

一排十二马,都是铁罐一般的,虽然不多,气势却如排山倒海,非常惊人。

宋军出现了一丝躁动。

一个宋将喝道:“稳住!弓手准备!”

轰隆隆,重骑默然靠近。

“放!”

箭如雨下,立刻有十余重骑落马。

虽然铁甲藤甲两层防护,然而宋军神臂弩威力强劲,人员又是密集,总有受伤者。

三轮箭雨,重骑已经接近。

咻咻咻~弩箭从骑阵中飚射进宋军里。

射翻了一二十人。

“冲!”

一声令下,重骑扔掉手弩,提枪在手,盖住马眼后,催马再次加速。

狭路相逢,不怕死的胜。

一眨眼的功夫,两军相撞。

轰,人仰马翻,混乱一片。

骑枪更长,首先捅在盾牌上,虽未杀的宋兵一个,却也把前排捅翻在地。

随后,马甲滑开长枪,带出一溜火星,复又撞在第二排巨盾上。

立刻马劲折断,丧命当场。

盾牌后的宋兵不是被撞倒在地,就是向后飞去,第三排宋兵随之乱起。

十个重骑,打乱了三排宋兵。

顾不上落马同袍的安危,第二排重骑复又入阵。

同样的过程,一往无前。

看到轻骑过了隔火带,方天定倏地蹿上屋顶,喝道:“一部随我走上面,余者放箭支援。”

立刻,有数百骑兵弃马上房,跟着方天定从屋顶上冲锋。

早有宋兵迎接了过来。

只是虾兵蟹将,不堪一击,顷刻便被清空。

重骑付出五十余伤亡后,终于凿穿了宋兵军阵,来到了粮仓前。

许定领轻骑跟上,喝道:“破门!”

立刻有爆破手抱着火药包上前,安放在围墙边后点燃。

轰~

十余丈的缺口出现。

钱振鹏舞着大刀,喝道:“众军随我冲锋!”

“杀~”

呐喊中,明兵下马冲锋。

“放!”

咻~

三根手臂粗的弩箭,从硝烟中激射而出,瞬间射翻了三二十明兵。

哆哆哆,又是无数羽箭飞落。

钱振鹏余光看的清楚,许定正在弩箭路径之前,胸口被开了好大一个洞口。

弩箭之威,三五层甲也难以抵挡。

顾不上伤感,钱振鹏只是死命领军上前。

方天定在屋顶上,看到核心粮仓里宋兵不断涌出,心知中计,立刻喝道:“下去检查粮仓。”

若是真有百万石粮草,脚底下,应该也放了粮食的。

滕戣两刀下去,砍开屋顶,领着十余人跳了下去。

砍开层层叠叠的袋子,上面一层是粮米,下面却是黑黝黝的泥土。

“太子,只有十余袋粮食,余者皆是土包。”

“再查!”方天定喝道。

连续无间房屋,都是一般无二。

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睛。

呸,方天定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沫,喝道:“放火隔断宋兵,收拢马匹,立刻撤退!”

“撤~”

“撤~”

撤兵命令立刻响起。

外面没粮,里面肯定也是如此,哪怕有,也不会太多,已经没了焚烧的价值。

现今最重要的,就是立刻撤退出城,保存有生力量。

钱振鹏听到号令,一刀劈开对面宋兵,喝道:“撤~”

辛兴宗喝道:“杀上去,莫要放走贼军,再令,城中厢兵立刻关闭城门。”

宋兵死缠不放,衔尾追杀,明兵交替掩护,且战且退。

退了一段距离,轻兵已从屋顶杀到,立刻抛下装火油的水囊,片刻扔下五百余袋。

瞬间,刺鼻的味道遮掩了血腥味。

滕戡喝道:“火箭!”

有兵丁点燃火箭射下。

轰~

烈焰腾空,宋军前后立刻被隔断。

钱振鹏喝道:“随我转身,杀掉后面宋军。”

刘赟等人立刻领兵回身厮杀。

没了支援,百余宋兵顷刻间被斩杀一空。

辛兴宗看到屋顶的方天定,喝道:“都有,从屋顶过去,务必留下贼军。”

看到摆脱了宋军追杀,方天定舒了口气,跳下房顶就要下令众军上马出城。

“报~”后方急报,道:“禀太子,后方街口有两千宋兵列阵狙击。”

方天定闻言大怒,喝道:“众军向前,随我杀散贼兵!”

方天定领先,滕戣滕戡护持左右,五百余军兵随后,奋力向前冲去。

到了街口,果有两千宋军拦在前面。

“放箭~”

一声喝令,无数箭矢落下。

方天定右手持戟,左手握刀,都舞得飞起,不断拨开射向面门箭矢,向前猛冲。

身上不用去管,宋兵弓弩射不开,不会有危险。

“刺~”

呼喝中,两杆长枪探过长盾,一左一右刺来。

方天定甩出腰刀,正中一宋兵面门,旋即双手持戟,荡开另一杆长枪。

随即长戟刺出,勾住盾牌,猛地一拉,再一甩,砸翻三五个宋兵。

缺口出现,明兵立刻涌上,展开了混战。

真正的混战。

骑兵可不像步卒那样结阵而战,他们平时并不训练这个,而且武器也不合适,只能贴身肉搏。

宋兵都是步卒,训练有素,倒是可以多打一,但是这部宋军重甲不多,只有皮甲,难敌明军利器。

明兵仗着甲胄坚固,根本不防守,只是拼命。

士卒一时打成了平手。

但是方天定与滕家兄弟横冲直撞,顷刻间便斩杀了数十宋兵,直杀的宋阵节节后退。

“贼将休的猖狂,接我一枪!”

呼喝中,一枪刺来,正中滕戣胸口。

幸得甲厚,未曾受伤,却也被刺翻在地。

方天定顾不得滕戣,立刻接住那将厮杀起来。

战了两合,方天定发现这将武艺高强,不在刘子羽之下,胜之不难,然而非三招两式可成。

刺出一戟的同时,方天定喝道:“方天定在此,来将通名!”

“哈哈,合该我韩世忠立功,贼首看枪!”

韩世忠!

难怪有这样的好武艺。

而且,这是情敌呢。

当然,韩世忠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个好媳妇,自然不会对方天定有什么意见。

不过,两者阵营敌对,不需手下留情。

身后宋军呼喝声不断迫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法手下留情。

方天定余光一扫,发现滕戣已经翻身而起,正在大杀特杀,喝道:“助我杀了这将!”

又不是阵前斗将,混战中哪能讲究那么多。

千古名将,不是自己的,那就让他去死吧。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浪荡红尘一书生”、“梦里我是傻子”三位兄弟的打赏。

一百七十五 董平殒命

轰隆隆~

双枪将董平领着两千马军疾速狂奔,直往宿迁城下来。

因为担心宿迁有失,卢俊义调拨了六千马匹给董平,一人三马全程狂奔。

眼看宿迁将近,董平喝令全军减速换马。

狂奔了五十多里,六千马跑丢了三千多,只剩一半,两千骑兵倒是一个不少。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马大爷就是这么不耐操。

燕顺看着远处的城头,道:“城内有烟火气,似在厮杀。”

董平没理他。

红果果的蔑视,直把燕顺气的跳脚。

却也没法,他被明军活捉,幸得扈三娘入城才换了出来。

索超、马麟不忍屈辱,回山隐居去了,只有他留了下来,怎么可能被人看得起?

再说出身,燕顺是羊马贩子出身,因折了本钱,流落至清风山打劫。

出身如此低微其实也还好,主要是人丑,又没有过人本事,董平这样心高气傲的家伙,如何能看得上眼?

董平曾官拜东平府兵马都监,实乃地方武职第一,且善使双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且相貌俊朗,仪表堂堂,心灵机巧,真的是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有“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之称。

如此高富帅,能在面子上和燕顺这个矮矬穷称兄道弟就不错了,还指望高看一眼?

讲真,要不是怕别的兄弟和他争抢照夜玉狮子,他才不会要燕顺做他的副将呢,哪怕征讨辽国时,燕顺作为他的副将,一同攻打了水星阵。

被人无视,燕顺暗暗发狠,想到:“必要杀了明贼几个大将,也好为自己雪耻!”

不一刻,全军换马完毕,董平喝令全军向前。

来到城外一里处,全军止步,仔细打量。

只见吊桥放下,城门洞开,地上尸体倒伏,血迹斑斑,没有一个人影。

城头,血水哗啦啦地向下淌着,可见尸体卡在垛口上,望口中也有倒伏尸体,只是没人走动。

城内,有烟火冲天而是,喊打喊杀声隐约传来,显然激战正酣。

董平驻马,暗暗寻思:“这城内只有万余厢军,城门又失,如何能够与明贼厮杀如此之久?

再则,城门实乃后路,明军如何能不派人据守,莫非有诈?”

他久惯战阵,又是个精细人,见此不免起疑。

城头上,庞秋霞看着宋军顿足不前,不由大急。

一里距离,冷箭可射不到,如何能够出其不意打杀了贼将?

杀不了贼将,就击不溃宋兵,到时候城门被堵,后有追兵,怕是不好走脱。

高可立拉了他一下,悄声道:“稍安勿躁。”

安抚了庞秋霞一句,高可立又向城下看去。

从始至终,他的一只手都没离开床弩机关。

这是庞秋霞的意见,假装城头无人,放其靠近,用床弩袭杀对方大将,一举破敌。

张进仁领兵伏在门后,已经蓄势待发。

只是不同于他两个,庞秋霞接战不多,只为城内战况担忧,却是没多少耐心,高可立不得不冒险安抚。

城内,方天定一戟横扫,把韩世忠拍翻在地,待要追杀时,韩世忠已经滚入了宋军阵中。

看到滕戡正和王渊纠缠,方天定两步赶上,举戟一刺,正中其小腹。

滕戡补了一枪,把这个良将钉死在地。

领头羊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宋军胆气为之一丧,不由退却。

方天定领兵奋勇向前,大杀特杀。

此时,后方已经收拢了战马,一边放火阻隔后军,一边向前支援。

不一刻,宋军被杀散。

乱军之中,韩世忠也不见了踪影。

方天定有预感,这家伙肯定没死,以后定有再见之时。

不过前路已开,方天定也不好停下搜寻韩世忠,这一次的遭遇,算是结束了。

回头略略一扫,发现损失了千余军马,来不及心痛,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出城!”

众军齐齐上马,向着城头狂奔。

燕顺看董平迟疑不前,焦躁起来,喝道:“城内厮杀正烈,定然是贼军放火烧粮遇阻,实乃我等前后夹击的好机会,如何不进?”

董平道:“战况不明,局势诡异,恐有埋伏。”

要怪,便怪闻焕章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不但明军被瞒了,便是宋江也不知情。

所以,董平并不知道城内酣战的是禁军,自以为是明军在自导自演,就想坑他入城。

燕顺不管那么多,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呢,此时逮到机会,哪能放过。

他暴喝道:“恁地胆小,你且在城外接应,我自入城厮杀。”

卧槽,要是别处,就凭这句话,主将斩了副将脑袋毫无问题,只是梁山之中多有这个鸟样的,董平还真不能发作。

只是也被激起了火气。

董平还有另一个绰号,董一撞。

这是说他每战必先,无阵不破的意思,也有厮杀之中容易上头的意思。

其根本,是对自己本事的自信,最受不得激将。

此时被燕顺一激,董平挥动长枪,喝道:“进城,杀!”

轰隆隆,两千马军同时加速。

看着宋军疾速靠近,高可立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机关。

“射!”

大喝中,高可立猛地拉下床弩机关,随后立即撒手,翻身而起,举弓对着城下便射。

咻~

“小心!”

得了燕顺提醒,董平立刻仰到马鞍上,避开了这要命一箭,再起身时,又一羽箭飞来。

急要躲开时,却是迟了,只觉胳膊一痛,长枪撒手。

董平大怒,喝道:“进城抢门!”

非要杀了贼将报仇不可。

宋军冒着箭雨,不顾伤亡,只是拼命向前。

轰隆隆~

宋军刚到吊桥前,对面马蹄声传来。

方天定已经领军到了城门口。

看到董字旗,念头一转,便知梁山大将董平到了。

“杀了他,打开通道,也好替历天佑报仇!”

念头转动,方天定驾地一声,踢了下马腹。

照夜玉狮子猛地加速,几乎瞬息之间便到了董平之前。

方天定画戟一挺,对着董平刺了过去。

“来的好!”

董平大喝一声,举枪隔开方天画戟,另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挺枪刺出,才发现已经没枪了。

心中大骇,就要换招。

高手对面,生死只在一瞬间,这略微耽误的功夫,便已经无可挽回。

方天定长戟横斩,只一下,董平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可怜风流双枪将,不但手中双枪不能再杀人,便是胯下长枪也不能再展雄风了。

方天定杀了董平,心中波澜不惊,继续向着燕顺冲过去。

董平本事高强,人品却不太那么好。

他看上了东平府知府女儿,屡次求亲不成,便怀恨在心,被擒之后立刻投降。

助宋江打破了府城后,董平带人血洗了知府全家,抢夺了这个女儿。

虽然女子如货物,不值当惦记,但是他杀人全家,强行收纳,和王英之流又有多少差别?

就这样的作为,宋江还好意思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也不知羞不羞。

如此人物,死不足惜。

一百七十六 燕顺请降

杀了董平,方天定继续策马冲向燕顺。

燕顺看到董平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又知道方天定厉害,早就慌了,立刻勒转马头就要逃离。

就他那马,如何能跑得过照夜玉狮子。

瞬间便被赶上。

瞥到长戟扫来,燕顺连忙竖起长枪,挡住了这一击。

双手酥软,虎口几乎迸裂。

眼看第二戟又到,燕顺自觉难以抵挡,趁势一滚,翻落马下。

滕戣赶到,猿臂轻舒,提起燕顺,扔给身后士卒绑了。

自家两个主将一死一擒,宋兵都慌的不行,士气立刻降落到冰点之下,纷纷勒转马头逃跑。

明兵可不会手软,在城里受了一肚子气,正要发泄,看到把后背对着自己的敌军,如何不大杀特杀?

近处刀砍枪刺,远处弓射弩击,只杀得宋兵人仰马翻,抱头逃窜。

不一刻,只余满地尸体,孤马盘旋。

捏了一顿软柿子,方天定心中总算舒爽了一些。

看到宋兵已经分散逃窜,便令滕戣滕戡领兵一千继续追杀,让段恺领兵五百收拾战场,他自己回到城门口,准备接着禁军厮杀。

大军已经全部出了城,就在城门口集合,等待城中宋兵追击。

辛兴宗领着韩世忠,部领三千军兵追到了城门口。

看到明军自己集结完成,辛兴宗命令道:“立刻登城据守,防止贼军反扑。”

辛兴宗也是将门出身,历经战事,军伍中颇有威望,便如韩世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也都敬服。

他一声令下,禁军立刻登城关门。

城内房屋密集,街道狭窄,其实不适合骑兵冲击,只能下马步战,宋兵借助地势与骑兵短兵相接,并不吃亏。

城外地势平坦,空旷开阔,宋兵要是要是敢出城,立刻就会被冲的支离破碎。

骑兵之威,在于速度,只要跑起来,步卒只能含泪挨打。

再说,宋兵不过五千,被杀伤了两千多,数量剩下不多。

这不怪闻焕章安排不周,实在是厢兵糜烂,已经出乎了意料。

从头打到尾,只有置制使集合了一千厢兵阻拦了一下,还是一触即溃,其余时候,厢兵都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讲真,要是厢兵敢战,及时支援,禁军不至于死伤两千还留不下明军。

而且,明兵战斗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

短兵接战,比的就是士兵素质,这部禁军出身西北,常年征战,不可谓不精锐,然而,还是比明兵多了一千伤亡,实在是没话说。

看到宋兵已经登城,没有出来野战的意思,方天定长戟收回,喝令全军转向,绕城向北而去。

见明军撤退,韩世忠叹道:“若是明贼都是如此强悍,大宋危矣!”

辛兴宗左右扫视一番,道:“甲坚兵利,可见其富,不好对付。”

“是啊。”韩世忠颌首,道:“普通士兵所用兵器,远远超过我等,甲胄便是我军大将都不如,战斗手段、意志全部不弱,也难怪前线屡战屡败,不断吃瘪。”

只此一战,韩世忠对明军的轻视已经消散一空。

城外,方天定领军进了一座山里,避暑休整。

“属下无能,致使大军遇伏,损失大将,请太子降罪。”

方天定扶起火云居,道:“宋贼狡猾,也是无可奈何的,你等已经暴露,把许定遗体送回应天后,且去前线效命。

再令刘子羽,打听清楚宋军粮草储存之敌,看是否有机可乘。”

火云居领命,带人打造棺材去了。

方天定又召来钱振鹏,好生安慰了一番。

钱振鹏有两个心腹,金节背明被斩,许定中弩箭身亡,不能不安慰。

此战,除了损失了许定,还有千余士卒阵亡,损失马匹近两千。

好在,董平受激冒进,倒是给送来了两千多马,算是持平。

张进仁过来,道:“太子,燕顺求见。”

锦毛虎是二进宫,个个大将都认识,所以滕戣才手下留情了。

不然,怕是如同金毛犬一样,直接就被击杀了。

“带来吧。”方天定令道。

刚到方天定跟前,燕顺便拜了下去,道:“罪将燕顺,拜见明朝太子。”

这货要投降!方天定暗呼不妙。

要是关胜、鲁智深之流要投降,方天定肯定举双手双脚欢迎,燕顺这样的,能要?

能要是能要,只是不太好安置,还要防止他降而复叛,真不如一直关押省心。

果然,燕顺继续道:“蒙太子仁慈,释放罪将回营,罪将不知死活,尤自与天兵对敌,实在罪该万死。

只是蝼蚁尚且贪生,罪将愿为太子牵马坠镫,以为赎罪,情太子怜悯,留罪将一命。”

就是怕死!

干脆明了,毫无隐瞒。

方天定想了想,道:“你这理由太牵强,我不能接受。”

林冲投明,是要杀高俅报仇,史进是因为王进,扈三娘是因为扈成,汤隆为了救徐宁,安道全和孟康是技术宅,顾大嫂一家是为了家人整整齐齐,燕顺是为了什么?

只是因为怕死么?

动机相当可疑,不排除诈降的可能,方天定怎么可能接纳。

而且,也是不太看得上燕顺。

本事一般,好吃人肉,他与宋江得第一面,就是要挖宋江心肝做醒酒汤。

简直不是个人。

讲真,若非顾忌林冲等人的感受,方天定可能会杀俘。

这样的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囚禁到统一全国后,再流配海外。

做野人,吃野人,祸祸蛮夷,也算物尽其用。

听到方天定拒绝,燕顺仍然求道:“太子殿下容禀,罪将实乃真心投降,并无虚假。

再则,良禽择木而栖,大明强盛,全取天下为时不远,罪将并不愿意为赵宋陪葬。”

方天定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道:“来人,带下去,好生看押。”

燕顺立刻傻眼。

完全不给机会啊,要不要这么绝情。

怎么说,锦毛虎燕顺也曾在梁山上坐了一把交椅,江湖上有名有姓的。

如何如此不给面子?

方天定就是这么不给面子,燕顺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庞秋霞问道:“太子,看你所作所为,很是敬重梁山诸将,如何不能接纳燕顺投效呢?”

方天定道:“其心不诚,不能接纳。”

敬重梁山好汉,是前世的感情作祟,所以归还遗体,善待俘虏,招揽林冲等人。

但是,这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要。

比如李逵,前世十分欣赏,今生为了给扈成报仇,必杀无疑。

只是这个不太好解释,方天定也就简单说了一句。

好在只是一个偏将的,众人并不关心,也没追问。

押下燕顺,高可立问道:“太子,下一步如何行动?”

方天定研究了一会地图,道:“沿运河北上,往徐州走一走,去摧毁运河上的水闸!”

运河水闸,负责调节水位,保证船只顺利通过。

若是被摧毁,通行能力立刻大降,后边的粮食运不来,看童贯怎么过。

到时候,怕是宋军不得不分兵驻守,明军前线也能少一些压力。

只是吃了一次亏,方天定也谨慎了许多,并不打算太过深入。

一百七十七 鬼脸儿因丑现形,扑天雕飞刀成媒

在山林间休息到傍晚,方天定再次领军出发。

深夜时分,大军到了三十里外。

这里有两道水闸,水闸以南为人工河,河堤高于两岸平原,北面是天然河道,河堤基本与平原平齐。

南高北低,水面有落差,船只不能通行。

北往船只进入闸道,北闸放水,船只降下后继续出闸,南来的船只进入,北闸关南闸开蓄水抬高船只。

这便是水闸的作用,十分关键。

炸了这里,运河起码的瘫痪的十天八天的。

粮草转运,只能走陆路。

那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速度不慢,泗阳城下的宋军,怎么也得饿上两天。

讲真,其实方天定是不怎么愿意对这些基础设施下手。

毕竟都是自家的东西,炸烂了还得修,实在不划算。

不然,他直接去扒了河堤,效果更好。

更狠一些,直接派人去炸了黄河大堤,把千里北国化为水泽。

到时候,赵宋后方一片糜烂,还怎么和明军斗?

只是太过牵连无辜,有伤天和。

天和,是人心!

明军决河,让人活不下去,受了水灾的百姓,肯定得自带干粮和明军死拼到底。

“报~”

沉思间,游骑飞至,道:“禀太子,前方已到河闸处,只有三百厢兵驻守,并无防备。”

方天定令道:“包围其驻地,解除其武装,炸毁船闸,立刻撤退。”

滕戣滕戡立即部领一千轻骑前出,前去包围厢兵营地。

轰隆隆,马蹄雷鸣,瓦舍震动。

鬼脸儿杜兴一骨碌从床上翻起,倾听片刻,当即判断出有大队马军正在急速接近。

来不及犹豫,杜兴立刻推开内间的门,叫道:“主人,大队军兵接近,定是明军,还要立刻离开。”

能让杜兴称呼主人的,只有扑天雕李应。

他也是知晓军事的,听到马蹄声早起来了。

李应道:“听这声音,三面来敌,又不知道有多少,无法脱身。”

若是宋军路过借宿,只会从一面来,没必要三面包围而来。

杜兴急道:“此处背靠运河,可从水上走,日间我看水面有两艘小船泊在岸边,可借此走脱。”

两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经响起了明军的呼喝。

“大明天兵到此,只为破坏船闸,不欲伤人,屋内人都出来,莫要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连绵不断,只不知有多少人。

李应提起铁枪,杜兴拿着朴刀,一前一后翻过窗户,向河边狂奔。

就着月光一看,波光嶙峋中,两只船已经漂到了河中心。

两人立刻傻眼。

不该费那几句话的。

杜兴大急,顾不得明军赶来,叫道:“兄弟,搭我俩一程,必有重金酬谢。”

小船上人闻言,立刻向后张望而来。

“要钱不要命啦?快走!”

一声低喝,两船复又加速,向着对岸划去。

“主人,我背你游过去。”杜兴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

李应看向两侧,已有明军打着火把接近了。

“你会游水,休要顾我,速走。”

杜兴如何肯,只要李应下水。

李应道:“你背我,速度不快,又潜不得水,明军弓箭射来,岂非拖死了你,你且走,我不一定暴露。”

杜兴道:“即如此,刀山火海我也陪着主人。”

“糊涂……”

李应刚要劝,明军已经靠近,喝道:“什么人,立刻放下武器,抱头过来。”

“军爷,我等只是行商,莫要放箭。”叫了一声,李应扔掉铁枪,双手抱头走向明军。

“这部明军认不得我等,莫要焦躁,反而暴露行藏。”

杜兴点头,表示明白。

李应又悄声说道:“若是暴露,我用飞刀杀他大将,必然混乱,叫兄弟们一起发作,抢了马走。”

两句话的功夫,明军已经逼住了两人。带去了营地前空地上。

也就明军素来不屠良民,两人才敢这样干,否则,哪怕淹死也要跳水逃走。

明兵挨户搜查,把厢兵都驱赶了出来。

一共三百余,他们的职责是管理、保卫船闸,还要疏浚河道。

战斗力嘛,逮两个小蟊贼还行,对付如狼似虎的明军?别难为他们了。

所以出来的很干脆,并没有抵抗。

李应带着的五十余走卒,因为没了领头的,并无反抗,都出来了。

等方天定到了前面,所有厢兵都已经被驱赶出来,正在瑟瑟发抖。

还有一队客商,五十来个人,一并被围在了空地上。

方天定道:“可问清来路?”

滕戣道:“简单问了下,是去宿迁贩运药材的客商,在这投宿。”

“要钱不要命啊。”方天定感叹道。

其实正常,宿迁作为大后方,本来安全无忧的,目下大军交战,正是用药的时候,这些人当然是追着利润跑。

方天定又吩咐道:“查实无恶迹的话,莫要为难。”

滕戣应下。

突然,庞秋霞指着场中一人,嫌弃道:“太子你看,那人长的好丑,直如小鬼一般。”

看了眼方天定,庞秋霞暗道,还是我家太子帅。

方天定顺眼看去,只见那人生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貌丑形,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

丑就一个字,太子只想说一次。

“莫要以貌取人,甚是……”方天定突然停下了教导。

长了个鬼脸,鬼脸儿杜兴?

方天定长戟一挥,指着那汉道:“你,出来!”

锵~

刀出鞘,枪在手,弓张弦,明兵虎视眈眈地盯着场中,但有异动,即刻开杀。

也有亲卫拦在了方天定面前,以为遮掩。

杜兴见方天定发话,明兵立刻戒备,不由暗暗叫苦。

李应使了个眼色,带着杜兴出列向前。

方天定站在明兵群中,人头涌动,若隐若现,非得靠近了才好下手。

“太子小心飞刀!”

呼喝中,几点银光突然飞出,直取明军阵列之中。

“太子小心。”

一声娇喝,庞秋霞飞身挡在方天定跟前。

“啊呀~”

娇呼中,方天定一把拉住即将跌倒在地的庞秋霞。

这傻姑娘,是小养由基派来的逗兵么?

太子站在军阵里,周围军兵环绕,若是还怕几把飞刀,要亲卫何用?

再说,便是没有护卫,几把飞刀也不在太子眼里。

庞秋霞来挡,说不得还要太子救。

果然,叮咛咣啷中,七八把飞刀全部落在了地上。

神臂弓都破不了甲,手甩的飞刀还想破甲?

只需要举起胳膊,遮箭牌护住面门,飞刀只能无功。

看到飞刀无用,李应叹了口气,熄了突围的打算。

“来啊,拿下这几人,再有异动,格杀勿论。”

收到方天定命令,明军立刻逼上。

下完令,方天定看向庞秋霞,只见她脸蛋红到了耳后,明显是为自己的冒失尴尬着呢。

“以后莫要冒失了。”笑了一句,方天定又道:“等我回了应天,便去找你哥哥提亲。”

傻子都能看出来庞秋霞的心思,只是庞万春并不怎么想让自己妹子做小伏底,所以方天定只当作不知道。

不过人妹子都挺身挡飞刀了,方天定再不表示,那还是男人?

庞秋霞啊地一声,捂着脸跑到后面去了。

方天定笑了笑,看向场中。

……

今天第三更,晚安。

一百七十八 搂草捡兔子

尽管十有八九可以认定两人身份,方天定还是让带燕顺来辨认。

不一刻,燕顺被了牵过来。

他一直都被五花大绑着,行军时束缚在马上,休息时也不松绑。

燕顺跪下,拜道:“太子见谅,小人在后才看得清楚,是故提醒的迟了些。

这两人,一个名为鬼脸儿杜兴,一个名为扑天雕李应,皆是梁山坐了交椅的头领。

特别是李应,善使飞刀,百步之内可取人命,不可不防!”

干脆,直接,出卖兄弟没有一丝犹豫。

方天定道:“松绑,还了兵器和甲胄,编入军中效力。”

虽然看不上燕顺的行为,但是有功必赏,此乃原则,不可破坏。

他出声提醒,又辨认了两人身份,投名状已经足够。

燕顺得了自由,立刻五体投地拜道:“多谢太子,小人必肝脑涂地报答。”

火把下,李应脸都气绿了。

本来他打的主意,是不动声色接近,待方天定离开护卫后,用飞刀偷袭杀,再鼓动手下反抗扩大混乱,然后夺马逃脱。

却不想明军戒备森严,没能得逞,又被燕顺点破了心思,让两人的心思化为了泡影。

其实他该庆幸没能伤人,不然非得被剁成肉酱不可。

杜兴却不这样想,指着燕顺骂道:“锦毛狗,安得如此卑颜奴膝!”

燕顺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回道:“鬼脸儿,若非你长的太丑,被将军娘娘觑破了行藏,我如何能够立得这桩功劳?”

李应骂道:“尔忘记了昔日聚义的情分么?”

燕顺道:“员外出身富豪,如何知道我等小人物的苦楚,我等所求,不过性命无忧,生活快乐。

目下我国兵强马壮,又有太子英明,赵宋如何能是对手?

我自然早早投效,争取立些功劳,也好享些富贵。”

这话好直接,竟让人无言反驳。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李应恨恨道。

燕顺冷哼一声,道:“若论不要脸,谁比得过宋江那黑厮?

索超马麟兄弟因羞回山,他却派了铁扇子宋清随行,打的甚么主意,不言自明,真当别人是傻子么。”

李应因为和杜兴在外采购药材,倒是不知道这事,燕顺便详细说了。

方天定闻言惊诧。

他猜到扈三娘换将肯定能够打击宋江军心的,却没想到直接摧毁了两个大将的自信心。

看来,我对好汉的自尊心还是低估了,方天定暗暗可惜。

扈三娘已经投明,这事没法再干第二次了。

燕顺脸显悲愤,道:“我之所以留下,本存了拼死的决心,不想那黑厮妄称仁义,全不顾我心中所想,不把正眼看我,即如此,我还拼的甚死。

今日你自可笑我不讲义气,等他日我封侯拜将,你等抛尸荒野,再来比过谁的眼光高明。”

已经成了自己人,必须顶一波。

方天定道:“你放心,只要忠心效劳,封爵自有机会。”

燕顺拜道:“多谢太子鼓励。”

方天定微微颌首,看向李应,问道:“尔等主动出阵受缚,还是我军围杀过去?”

杀不得方天定,击杀几个小兵,除了让自己被乱刃分尸外,毫无意义。

李应杜兴在明兵喝令下双手抱头,任凭搜身下了暗器后五花大绑。

看两人束手就擒,方天定很高兴。

这真的是搂草捡兔子,意外之喜!

本来只是炸船闸出口气的,谁想好巧不巧地逮到了李应主仆二人。

方天定问道:“尔等不在宋江大营中效力,跑来这后方作甚?”

“我知道。”燕顺举手道:“因为伤员颇多,军中药材匮乏,童阉又不把药材分拨,我等……

啊呸,不对,是宋江那伙只能自行采购。

因为宿迁周围药材全被童阉搜刮,需要走远,是故被我等遇到。”

方天定又问道:“如何不坐船呢?”

“我也知道。”燕顺又举手抢答道:“因为运河船只,都被童贯严管,无令不得动用,他等不愿受气,只能走陆路。”

这下,方天定可以确定燕顺不是诈降了。

因为诈降的人,哪怕把自己兄弟当做了投名状,也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的,绝不会这点表现的机会都牢牢抓住。

他那个样子,真的是一点节操都不要了。

看他李应、杜兴,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李应本是扈家、祝家邻居,三庄约定守望相助,共抗梁山贼寇。

石秀、杨雄、时迁三人投奔梁山,途径祝家庄时偷鸡被擒,杜兴和杨雄是故识,因此要救。

只是时迁假装梁山头领,祝家不放,惹毛了李应,导致双方反目成仇。

宋江打破祝家庄后,诓骗李应上了山,坐了把交椅,杜兴也随着去了。

其实,按照李应的身价地位,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做贼寇的,便是一个武将也不愿意。

他坐拥万贯家产,什么好处享用不到?实在没必要拼死拼活。

大约,这也是他上山以后只管钱粮,功劳不多的原因。

他的本事虽然不算顶尖,其实不差,又有杜兴追随,要是拼命,绝不至于功劳不见。

或可招降。

方天定开门见山地问道:“尔等可愿弃宋投明,共襄大业?”

李应怒目圆睁,瞪着不远处的燕顺,喝道:“要我投降,非得斩了燕顺这贼厮不可。”

太暴躁了可不好,燕顺已经投效,又有了功劳,怎么可能斩杀?

没有杀自己人取悦战俘得道理。

莫说方天定不答应,所有明军都不会答应。

燕顺作为,梁山众人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对明军,可是极度舒适的。

不要说李应这个后勤人员,便是鲁智深、关胜在此,方天定也不可能答应。

其实不能这么武断,要是鲁智深当面,说不得方天定一狠心,就悄悄杀了。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尔等与我军交战,可知我国不弱,何必抱着赵宋这条破船不撒手呢。”

李应只是瞪着燕顺,并不答话,显是心中恨急。

要是眼光能杀人,燕顺肯定被刺穿千八百个孔。

可惜不能。

见到此等情景,方天定也知道无法招降两人,起码目前不能,只得按下心思。

押下两人后,高可立过来,道:“太子,爆破准备完毕,是否立刻施行?”

此时,钱振鹏也过来,道:“太子,药材价值不下二十万贯,不乏珍惜药材,最珍贵的是十多颗人参。”

方天定大喜,立刻让搬运到马背上,全部带走。

因为产地原因,江南许多药材都要进口,其中珍惜的如人参,可谓有价无市,现在缴获了,当然不能放过。

不一刻,所有药材搬运完毕。

方天定看向鹌鹑一般的厢兵,喝道:“船闸破坏,尔等追责难逃,速速逃命去吧。”

说了一句,方天定下令放厢兵走。

很快,走了个精光。

他们都怕被追责流放,或者充入前线,所以不敢停留。

“全军退后一里,立刻引爆,摧毁船闸后回军庐州。”

得了命令,全军立刻动了起来。

轰~

火光闪烁,硝烟升腾,砖石沙土四处飞溅。

轰隆隆,南段河水带着雪白的浪花,急速冲向北段。

这处船闸,毁了!

一百七十九 各回各家

“啊啊啊~气煞我也!”

宿迁城下,卢俊义仰天大叫,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和内疚。

他的面前,是双枪将董平的尸体。

正是因为他的命令,董平才率领一军狂飙疾进,追赶方天定来了宿迁。

却不想,董平死在了此处,燕顺又被明军擒获。

所以他很自责。

当然,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卢员外是不会像及时雨宋公明那样,想哭就哭的。

朱武道:“员外莫要自责,都怪小生未曾料得城中假粮设伏,才一味催促进兵,导致董平兄弟殒命在此。”

关胜道:“都是为了全局考虑,其实是与军师无关。

童贯那厮害人,若他通知我等,如何会出如此纰漏。”

不得不说,闻焕章真是设了好计谋,坑了方天定一把。

只是他久与禁军打交道,不知厢兵糜烂,高看了宿迁厢兵的战斗力,导致功亏一篑。

又因童贯不信任宋江等人,引起了误会,断送了董平燕顺两人。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燕顺已经成了方天定最忠实的狗腿子,帮着捉了李应和杜兴两人。

突然,有宋兵急速奔来,道:“城外运河水位急速下降,恐怕河堤被扒,辛将军令副先锋沿河查看究竟。”

卢俊义顾不得纠结一个偏将也对他呼来喝去,大惊失色道:“方天定这贼子,竟敢置百姓于不顾,敢毁运河河堤?”

朱武道:“员外,事不宜迟,请立刻动身。”

卢俊义不敢怠慢,一边令人收拾董平遗骸送宋江处,一边催促大军出发。

天亮时分,大军到了船闸处。

只见两道闸门和附属设施全部被毁坏,南段河水如白龙一般,迅猛冲向北段。

卢俊义叹道:“此闸已毁,我军粮草转运,难了!”

“闻参谋或有良策。”朱武有扶额叹道:“幸得方天定良心未泯,未曾扒堤决河,百姓无恙。”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船闸被毁可以重修,河堤被炸,方圆二十里百姓都要遭受水淹之苦。

找到了源头,卢俊义一边令人报信后方,一边令人寻找明军下落。

安排间,有探哨过来道:“禀副先锋,有人求见。”

卢俊义问道:“何人求见。”

“自言乃是于李应杜兴两位头领手下。”

“快快带来。”

不一刻,那人来到近前拜道:“昨夜明军突至,我等猝不及防被缴械,因为杜兴头领脸丑,被贼将方天定喝问,后有叛将燕顺指认,两位头领因此吃擒。”

众将听了,都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要说怪杜兴吧,这长的丑,是他爹妈生的,真不能怪他。

只能说,人丑不能怪政府,点背却要怨社会,实在是无可奈何。

只是听到燕顺指认李应两人,关胜丹凤眼睁开,怒喝道:“燕顺那厮,端得没有骨头,投贼便投贼,如何指认自家兄弟,枉我等平日把他当兄弟。”

“待捉了他,非得扒皮抽骨不可!”

众人齐齐声讨。

二五仔,太可恨了。

朱武劝道:“非是抱怨之时,若是我军速度够快,说不得能救得李应和杜兴两位兄弟。”

只是明军踪迹全无,何处去找?

当然找不到,路面干燥,痕迹不显,又有专人清除,不费大功夫,休想追踪。

此时,明兵在密探指引下,又猫进了树林里。

密探已经备下了粮草,人马吃得饱饱的,都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相比卢俊义等人顶着烈日四处乱转,真是爽到天上去了。

庞秋霞低眉顺眼地端着一个碗过来,道:“太子,喝点绿豆汤消消暑。”

方天定接过,问道:“你煮的?”

庞秋霞不好意思地回道:“不是,燕顺煮的。”

方天定看过去,只见燕顺忙来忙去,不断给众人添汤盛饭。

看到此等情景,方天定觉得,叶贵的竞争对手出现了。

喝了一口汤,有点烫,味道还不错。

想了想,方天定道:“去,给燕顺一套我军甲胄。”

不一刻,燕顺捧着甲胄过来,痛哭流涕地拜道:“多谢太子,小人必誓死报答。”

“好了,我国晋升,全看功劳,好好努力吧。”勉励了一句,方天定放下这事。

虽然已经接纳了燕顺,但是以后的造化,还看他自己。

不歧视,不重视,只当普通一兵对待。

歇到太阳西斜,方天定下令大军出发,往西南方滁州而去。

泗阳城下,宋军丢了三千多具尸体,结束了一天的攻城。

战场之上,蚊蝇成群,兀鹫盘旋,等着享受饕餮大餐。

看到宋军撤退,刘子羽下令厢兵出城收拾尸体。

宋军也不对付这些叛逃的厢兵,曝尸野外,极易滋生疫病,童贯也害怕的。

刚回到帅帐,闻焕章匆匆来拜,道:“恩相,后方消息,运河船闸被毁,徐州军粮一时难运。”

童贯道:“重新分配军中粮食,督促后方抓紧转运,再调兵马,保证粮道不失。”

闻焕章应下。

童贯又道:“攻城两日,器械损失大半却未能登城,军师可有良策?”

闻焕章沉默片刻,道:“贼军器械犀利,我军佯攻实在吃亏。

目下我军人多,可起土山,推到城下,再以地道潜进,出其不意。”

“善!”童贯应下。

还有万余厢兵,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挖土也是合适。

只是以此破城,恐怕需要太多时间。

“报~”

一小校神色惶恐闯进来,道:“禀恩相,今日回营,多有军兵发热拉稀,随军郎中断言,或为瘟疫。”

“确定?”童贯悚然,不由问道。

闻焕章也是大惊失色。

瘟疫,那真是比老虎还可怕的东西。

若是模蔓延开来,怕是大军将不战而溃。

不仅如此,淮河以北地区,都将成为荒土。

童贯立刻传见军医。

“暑热之下,大军交战之所,污秽滋生,又因水土不服,故得病者甚多,只是属下实不敢断言,是否为瘟疫。”

听了军医的解释,闻焕章道:“恩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请早早决断。”

童贯还没开口,宋江惶惶求见,拜道:“恩相容禀,军中多有得病者,疑似瘟疫蔓延。”

宋江也是怕的要死。

童贯立刻道:“得病者另设一营照看,再留一部看守大营,其余各部,退回宿迁城内避暑。

本相即刻回京,请求圣上调拨御医于军前听用。”

此言一出,撤军便成了定局。

童贯再有雄心壮志,也知道封王的前提是好好活着。

瘟疫可不认的他,若是感染了,那真的是欲哭无泪。

所以要跑路。

宋江真的是欲哭无泪,若是安道全在,如何会有瘟疫蔓延的可能。

只是自己亲手把人撵了,也没后悔药吃。

得了命令,各部不敢怠慢,连夜收拾了后撤。

刘子羽察觉宋营动作,却也无法追击。

因为出城收尸的厢兵们,也有相同状况。

好在有完整的防疫预案,又有安道全在,倒是不必太过忧虑。

一时间,泗阳前线两军各自回家,倒是得了短暂的平静。

不知泗阳,同安、景德镇,以及南路三路明军,先后都缩了回去,以避暑热。

一百八十 王庆要投明

瓦埠湖和东淝水交汇处东南方,距离合肥县百里处,有一座矮山,当地人称牛头山。

此时,牛头山方圆三十里,已经没了当地人。

都是遭瘟的淮西军,自从在牛头山上立了营寨,便搜刮钱粮,抢夺民财,欺男霸女,真的是无恶不作。

百姓不堪其扰,不得不避居他乡。

因为方天定拐骗在先,李助劝说在后,王庆麾下只剩了一些杂鱼。

此刻,王庆、段三娘、范全、龚端,龚正、方翰、柏仁、张怡、钱傧、钱仪等人齐聚帅帐,正在饮酒作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生与死。

醉眼朦胧间,军师左谋进来,道:“防御使,今日又擒获逃兵三百余。”

王庆哧溜干了杯中酒,道:“直接斩了便是,何须汇报。”

左谋道:“将军,还是要振作才好,总有办法的。”

叭地一声,王庆把酒杯摔的稀碎,吼道:“有甚办法?我等是打得过方天定,还是打得过宋江?”

在场的没有一个奇怪,都各自喝着。

咆哮一句,王庆复又低沉,道:“军师也喝两杯吧,以后啊,也没这大好头颅喝酒了。”

左谋无法,只得闷闷坐了。

从大营位置,就可以知道王庆是不想和明军交战的。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高俅如何催促,王庆只是不动。

他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赵宋平了方明,他肯定事被夺了兵权,赐给毒酒一杯。

若是方明反推了赵宋,他顶在前面,必成炮灰。

王庆很后悔,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没有选择投靠方腊。

看人家现在混的风生水起,自己失魂落魄,心里真不是滋味。

只是后悔也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今的方腊,如何还能看得上王庆这咸鱼。

喝闷酒间,负责巡营的奚胜面带喜色进来,道:“楚王,军师来使。”

“军师不是在帐中坐着呢?”王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奚胜道:“是金剑先生李助李军师。”

王庆豁然站起,下意识地喝道:“来啊,把那厮斩讫报来!”

李助见势不妙,拐了一些大将跑去了江南,可让王庆气坏了。

此时李助自投罗网,不杀了怎么消去心头之恨。

“大王不可!”段三娘阻止道:“军师此来,或为我军出路,何不见他一见。”

王庆反应过来,连忙请见。

李助见帅帐内情况,便对众人心理有了七八分了解。

唱了个喏,李助道:“见过楚伯并各位将军。”

咦,有戏!

听了这个称呼,王庆的仇恨、郁闷全都一消而空。

李助又道:“小道在庐州翘首以盼楚伯到来,却迟迟不至,没奈何,只得亲自走这一遭。”

王庆盘算一阵,直接道:“明国欲要招降我等,可有什么条件?”

李助笑眯眯地说道:“你为楚伯,其余将令各为统制官或者相应官职。”

相当优厚的条件,王庆立刻心动。

最起码,不用担心被卸磨杀驴,性命不保了。

王庆又问道:“军师,我军投降,可能保持军队不散?”

不知不觉,王庆按照老称呼叫起了李助。

只是明国主动来招揽,让他觉得可以谈些条件。

李助道:“我从营门至帅帐,便见到了十一次群殴,光天化日下赌博的百余处,还有恁多醉鬼,便是巡营的,也没个模样,个个没精打采。

如此军兵,要之何用?必须进行整编,才好重新使用。”

众人默然。

将无战心,还指望兵有士气?

事实上,淮西五万军都在放羊,基本没有管束。

王庆的要求,也只是这些人不跑。

尽管如此,陆陆续续的也逃散了三五千人。

沉默片刻,王庆道:“只要明国谨守诺言,我等愿意投降。”

李助道:“你我相识于东京,再逢于房州,虽然小道半途撇了楚伯,却也是天之将倾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是,相识一场,共同创业的情分并未断绝,否则,小道使人修书一封便可,何必而来。

所以,楚伯还请放心。”

放心不放心,都只有这一条路好走。

王庆道:“即如此,我等便立刻提起大军,于庐州交接。”

“莫急。”李助又道:“还有一桩事,却要着落楚伯相助。”

左谋说道:“可是要我等帮助,杀了高俅那厮?”

这毕竟是有计谋的,一猜中的。

李助道:“楚伯弃宋投明,再灭了高俅,这路明兵便可转向,于大局颇为关键。

楚伯也可以凭此立桩功劳,好为晋升之资。”

“好,没问题,你说怎么办?”王庆同意的很干脆。

明国未曾大规模封赏,伯爵的地位已经不低,足见诚意。

而且,在赵宋里,时刻担心童贯、蔡京谋害,王庆早受够了。

李助道:“小道并不认识高俅,具体方略,还要楚伯做主,小道只要在庐州城里等楚伯好消息便可。”

“好。”王庆应下,又道:“军师且坐下饮一杯水酒,再行回转不迟。”

李助笑道:“好教楚伯知晓,太子殿下不日亲临庐州城中,主持对赵宋军事,我为副将,须得回去迎接。”

王庆拜道:“以后,还请军师多多照拂。”

李助自然应下,又指点道:“实不相瞒,淮西军之糜烂,实在是厢军也不如,还请楚伯多加约束,否则,太子怕是不满。”

王庆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定当约束军纪。

太子的旨意,就是王庆的天命,如何敢不听从。

送走了李助,众人返回帅帐,王庆道:“军师说的明白,各位有何教我?”

左谋道:“直把高俅诳来军中,伏兵齐发,自可杀死。”

范全又道:“大王可以谎称兵变,请高俅来军中坐镇。”

龚端道:“不若说大王突发暴疾身亡,让高俅来接管军队,如此,必来无疑。”

王庆沉思片刻,道:“高俅奸诈,素来不信我等,难以诓骗。

如今,便狠下心来,送了万余兵丁,来一场真兵变,我再诈死,高俅不得不来。”

有了希望,王庆等人也有了干劲,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妥当了计策。

那就是军中哗变,王庆于乱中身亡,军中无主,要高俅来督阵。

商议妥当,王庆又道:“太子素来重视军纪,谁愿去收拢兵卒?”

因为约束不严,也是为了供应军中,许多士卒散落周围,必须要挨处收回,以防进一步滋扰百姓。

左谋道:“我便领军走一遭,只是怕不能全部收回。”

奚胜起身,道:“我愿协助军师办妥这事。”

“善!”王庆道:“尽量收拢,跑了的也不打紧,杀高俅为要。”

一百八十一 梁山众将再出

庐州治所,合肥县城。

王寅、李助、李懹、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八个大将,与林冲、扈成、扈三娘、史进、王进五人,都在城头上观望着。

方天定要到了。

将近十天时间,终于从宿迁跑到了庐州城,也是不容易。

检验兵牌,校对口令,哪怕众人都认识方天定,程序仍然一丝不苟。

确认无误,城门打开。

王寅领着众人出来,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下马,道:“众卿免礼。”

大军入城,稍作休整后,众将齐聚州府内,商议军略。

王寅道:“我军查探切实,高俅领兵三万,汇通各地厢兵,共计五万人囤扎寿州,王庆领兵五万,囤扎牛头山。”

方天定问道:“高俅手下大将,可已查探清楚?”

王寅道:“高俅手下大将众多,有王焕、徐京、王文德、张开、杨温、韩存保、李从吉、周昂、郭霖、祁斌,共计十个。”

前面八人,都是高俅征讨梁山时的旧部人马,这些年或有升迁,或原地踏步,此次平叛,高俅一并带了来。

后面两人却是高俅近些年收的人物,郭霖乃是唐代郭子仪子孙,精通韬略,使一条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祁斌虽是绿林中出身,却十分有谋略,做了高俅的行军参谋。

听了王寅汇报,方天定道:“高俅虽然无能,手下大将不可小觑,莫要轻敌了。”

方天定特意看向了林冲和史进,见两人并不特别激动,稍稍放下心来。

“招降王庆为内应,进展如何?”

李助道:“末将亲自走了一趟,王庆已经答应助我等杀了高俅,只是不知何时能够成功。”

方天定道:“成败无所谓,哪怕他不投效我国,也可能阵前溃败,不足为虑。”

李助惦记着这桩功劳,又请命再去走一遭。

方天定道:“着人送信去就是,省得他蹬鼻子上脸。”

商议完毕,方天定又对林冲等人道:“行军途中,擒得李应、杜兴主仆二人在此,你等可去劝降。”

听了李应被擒过程,林冲几人面面相觑。

点太背,没什么好说的。

林冲拜道:“李员外性烈如火,被燕顺出卖,怕是愤恨未消,难以劝得回心转意。”

“不妨事,你等只当兄弟团聚便可。”

林冲应下,与史进提着酒食,看李应主仆去了。

方天定操心庐州战事,梁山诸人也没闲着。

李俊带着童威童猛二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宋江营帐。

虽然退回了宿迁,可是空间有限,童贯军住在了城里,梁山军只能住在城外。

好在,瘟疫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天气炎热,退回来了也没有再次进军,只在山林里驻扎。

李俊见了宋江,拜道:“小弟带着童威童猛,与邹渊、皱润叔侄查探河道,已经找到直通淮河的水路,可供水军通行。”

“果真?”宋江起身。

李俊道:“确凿,只是有几段需要疏浚才好过大船,天幸工程不大,半个月足矣。”

宋江立刻令人请闻焕章、吴用、朱武、卢俊义等人来商议。

不一刻,众人聚齐,李俊详细说了自己的发现。

从宿迁北方四十里处,船只进入一条名为白马河的河流向东南去,拐入泗水进入海州{连云港}后,再经过灌河入淮河。

入淮河处,大约距离淮河入海口一百里。

只是白马河多有淤塞狭窄处,必须进行疏通,才好过大楼船。

宋江道:“此乃破敌良机,各位可有教我?”

闻焕章道:“贼军大兵驻扎泗阳、庐州、同安、景德镇四地,南方又在进兵,后方必定空虚,只要渡过淮河,江淮地区可取。”

童贯回京,特意交代,禁军诸将都要听闻焕章的。

所以,只要闻焕章同意,禁军这边肯定通力配合。

吴用道:“闻先生所言甚是,只要我军渡河,自可绕过泗阳攻略贼人腹地,等到剿平江宁,可以慢慢困死泗阳。”

朱武道:“贼军船只犀利,怕是轻易难胜。”

阮小二跳将起来,道:“军师恁地小瞧我等兄弟,想我军多有楼船,水军又是千锤百炼的,如何胜不得贼军。”

张顺也道:“前次我等突袭同安贼军水寨,那贼人不敢挡我等锋芒,若非其水寨坚固,说不得早就打下江宁了。”

“不错,贼军不过尔尔,只仗着龟壳厚,到了水上,可没这些好处。”软小五也道。

八个水军头领,不约而同的要求分兵下淮河,直接去打淮河南边。

其实是憋坏了。

运河被卡的死死的,没有水军用武之地,只能干看。

李俊八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忍?

所以只要请战。

再则,他们突袭同安,把明军水军摩擦了一顿,其实不怎么看得上明军水军,自信可以取胜。

宋江沉思片刻,道:即如此,立刻疏浚河道,保证水军通行,去打南边。”

攻略淮河南岸,水军是关键。

然而,上了岸,还要步卒打天下。

所以,宋江、闻焕章各自召集手下将领议事。

九尾龟陶宗旺道:“疏浚河道,正是小弟所长,愿随大军走一遭。”

宋江当即应允,道:“正要劳烦贤弟出力。”

双尾蝎解宝又道:“小弟也要去,好擒拿几个贼将,换的哥哥嫂嫂归来。”

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齐齐出来,道:“小弟与孙新最是亲厚,他吃了擒,无日快活,愿与解宝兄弟同去,擒拿贼将换的孙新回来。”

宋江自然同意。

李逵道:“公明哥哥,此来日久,一直不得厮杀,正好去杀的快活。”

宋江摇头,笑道:“此去水道纵横,多要乘船,铁牛可还敢去?”

李逵想说当然敢,只是想到上次被淹的yu xiān yu si,实在不敢再下水了,说不敢,又实在没面子。

犹豫片刻,李逵悻悻退下。

接下来,各将奋勇向前,个个请命。

宋江又选了小遮拦穆春、白面郎君郑天寿、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等步军将校同行。

水军将领全出,有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顺、李俊、童威、童猛,和重伤初愈的张横,一共八人。

加上主将卢俊义,随行军师朱武,一共二十个大将,又调拨步卒一万,水军一万。

闻焕章调拨了一万民夫并厢军余部疏通河道,又有三万禁军助战。

实乃兵强马壮。

为了防备泗阳城中大军出击,宋江亲自领军复回城下,以为牵制。

任务分派完毕,宋江又令设宴为众将践行。

一百八十二 柴进请命为细作,太子酒店遇豪杰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只是少了许多兄弟,让宋江心中伤感不已。

伤了一阵,宋江叹道:“戴宗、马灵两位兄弟踪迹全无,致使我军情报不明,实在可恨。”

小旋风柴进起身拜道:“柴某自蒙兄长高唐州救命以来,一向累蒙仁兄顾爱,坐享荣华,不曾报得恩义。

今大军出动在即,我军于南岸所知甚少,我愿渡河为细作,或得一阵功勋,报效朝廷,也与兄长有光,未知尊意肯容否?”

宋江大喜道:“若得大官人肯去直入南岸,探知彼处兵将多少,城池高矮,助大军取了楚州,实乃头功,只恐贤弟路程劳苦,去不得。”

柴进道:“情愿舍死一往,只可惜燕青不在,不能为伴同行,此人晓得诸路乡谈,更兼见机而作,实乃良伴。”

这时,时迁也起身拜道:“小弟善于潜行,愿陪同柴大官人走一遭。”

宋江听了大喜,说道:“贤弟飞檐走壁,潜藏暗行,无不精通!

又曾走南闯北,多有见识,正好陪柴大官人走一遭。”

虽然不得燕青同行,柴进也喜,道:“燕青公干不在,有时迁兄弟随行,亦可成就大事。”

时迁又道:“只有一桩难处,那便是淮河上戒备森严,寻常船只难渡。”

柴进道:“我听闻,明贼设有渡口,供北人南渡,岂不是我等过河的机会?”

时迁道:“渡口之上,管束甚严,往来行人必须登记身份,我等干的事情,如何能够正大光明进行。”

“无妨。”柴进笑道:“我扮做个白衣秀才,兄弟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箱上路去,无人疑忌。

直去淮河边乘船,若遇盘讦,便言北人南投,想那贼军自诩仁义,便是不放,也不至加难。

上了岸,却取路去涟水县,便是楚州境内,小弟就与涟水县内蛰伏,一边探听消息,一边伺机接应大军。”

商议妥当,众人气氛愈加热烈了起来。

第二日,大军出动,扩展河道。

同时,柴进、燕青辞了宋先锋,收拾琴剑书箱,自投淮河边,寻船过去,不在话下。

几万人马的动静,休想瞒得过明军耳目,方天定当天就收到了消息。

此时,高俅已经杀了王庆,收编三万淮西军后,退兵寿州,龟缩不出,正在等待天凉。

不得不说,高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找的行军参谋祁斌的确有才,一下子就识破了王庆的计谋,并将计就计干掉了曾经的楚王。

王庆为首,淮西各将,只有左谋和奚胜两人因为在外收拢士卒躲过一劫,余者尽殁。

以王庆为内应击破高俅这一路的打算彻底破产,让方天定好不失望。

只是没办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能事事如意。

高俅龟缩不出,明军也不主动出击。

这么热的天,谁主动谁shǎ bi,方天定才不会干巴巴地冒着热死人的天气出城呢。

又因为淮河南岸一线部队不过五万,除去必要驻守的,只能调动三万人,而且没有大将。

所以,方天定带了五千兵,大将十员,亲自坐镇涟水,指挥迎敌。

一路疾行中,眼看到了官方渡口处,已有水军船只等候了。

方天定下令大军登船,自己领着滕戣、滕戡进了一家酒店里。

酒店是真的,其实也是闻风司的情报点,负责摸底南下人员的身份。

当然,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方天定不会操心那么多,他来只是喝碗酒,乘个凉而已。

上了三楼雅座,小二送上冰镇果子酒来。

滕戣倒了酒,道:“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热杀个人!”滕戡接道:“也不知道宋贼折腾个什么,老老实实投降,岂非省了大家的好大力气。”

方天定笑而不语。

宋江那厮,就是个小强,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蹦跶起来。

讲真,能够发现新的航道,的确是宋江运气好。

至于能不能成功渡河,方天定表示有话说。

明军的海军技术全面领先,而且淮河下游水面阔广,风力不断,正适合大船行动。

就梁山水军的小破船想过河?除非游过来。

希望宋江不会哭晕在茅房里。

“敬太子。”滕戣滕戡同时举碗。

方天定也没客气,端碗就喝。

舒爽!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歌声,唱的正是方天定抄写的《沁园春·雪》。

歌声恢宏大气,完全唱出了这词的意境,可见放歌者也不是凡俗之辈。

“好~”

一曲唱完,楼下响起震天价的喝彩声。

随即,一男声响起,道:“各位朋友,在下荆南萧嘉穗,因为盘缠用尽,故此唱太子之曲,换些银钱。”

光明磊落,诚意十足,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方天定立刻道:“去把这位先生请来。”

萧嘉穗,南梁皇族之后,其高祖姓萧名憺字僧达,南北朝时为荆南刺史。

恰逢江水败堤,萧憺亲率将吏,冒雨修筑。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憺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水退堤立。

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

萧嘉穗偶游荆南时,荆南人思慕其上祖仁德,把他十分敬重。

其实这也平常,南北朝清官能吏不少,后代遗留也很多,萧嘉穗也不突出。

只是他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

凡遇有肝胆,讲义气者,不论贵贱,都愿意与他相交。

他游荆南时,适遇王庆作乱,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地官员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

以上说起来,其实不值得方天定惦记。

但是,若非太子乱入,按照正常流程,萧嘉穗应该是破了荆南城,救了萧让、金大坚、裴宣三人的。

听百姓哭泣知民心可用,先散发传单鼓动百姓,随即振臂高呼带头起事,杀了宣令官,接着杀了马勥,开了城门。

当然,王庆投降的早,萧嘉穗没了表现的机会,因此功名不显。

虽然能够成功,是因为守城官梁永自己作死,但是纵观其作为,堪称有勇有谋有信,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时遇到,当然不能错过。

听他唱歌,可能是太子迷弟,而且又是囊中羞涩的时候,应该不难招揽。

人才嘛,多多益善,遇到就不能错过。

一百八十三 萧嘉穗仕明

不一刻,亲卫引着萧嘉穗走了上来。

剑眉星目,很有豪杰气概,怀中抱着琴,腰间挎着剑,身后还有书篓,可见文武俱全。

看到三人,萧嘉穗主动行礼,道:“多谢三位将军邀请,只是无功不受禄,且歌一曲,以换酒食,若是满意,给些银钱更好。”

洒脱!不见一丝扭捏。

方天定笑道:“先生但坐无妨,刚刚听了歌,足够了。”

“不敢当先生之称,直呼我名便可。”谦让了一句,萧嘉穗又拱手道:“贵人所赐,却之不恭,多谢了。”

见他如此做派,方天定愈发欣赏了,让滕戣给倒了酒,一起吃了一阵。

方天定问道:“先生如此大才,只要去明国招贤楼,必有委用,何必沦落到卖唱为生的境地呢?”

萧嘉穗道:“萧某少负不羁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

方今谗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赴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

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

“你这书生有些骨气,说话却差了。”滕戣不满,驳斥道:“赵宋昏暗,人所尽知,正因宋贼残暴害民,我等才能如此做大。

而且,我军任贤用能,并无一丝一毫偏暗,你要是有才能,一官半职并不难得,只要干得好,升赏自有时候。”

萧嘉穗道:“将军息怒,其实萧某也是想去江南看看再做定夺,只是在此被明军阻拦过河,因此走不得。”

方天定问道:“先生可对我军作为有意见?”

萧嘉穗摇头,道:“处在明国立场,严格盘查,谨防奸细,理所应当,因此并无不满。”

滕戡道:“即如此,先生自去招贤馆递交名状,自然衣食住行无忧。”

萧嘉穗道:“无功不受禄,我若吃了明国酒食,蹭了明国车船,怎好不投效呢?”

方天定道:“那我等为明国大将,先生吃喝又当如何?”

萧嘉穗哧溜一声干了碗中酒,道:“此乃私相请受,与公义无关,如何吃不得?”

有原则,不迂腐,非常好!方天定暗暗赞叹。

又吃了两碗酒,方天定道:“你为前梁皇族出身,你的高祖凭自身能力,官拜侍中、抚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军将军。

你身具才能,当尽早择明主而仕,以光耀门楣才是。”

之所以招揽萧嘉穗,除了他自己才能出众外,该因其高祖萧憺治理荆楚多年,施惠百姓,深受官民爱戴。

萧嘉穗承其荫泽,在荆楚同样有巨大的名望,等到击退宋军,明军开始扩张的时候,以萧嘉穗为主攻略、经营荆楚之地,定然事半功倍。

事关全局,更是不能放过了。

萧嘉穗听了,不由呆住了,盯盯地看着方天定。

看了半晌,他问道:“将军如何知道在下出身?萧某自忖未曾对任何人说起。”

方天定笑道:“非是自夸,天下英豪,吾大半了然于心。

你这样的豪杰,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时,方天定一直放于桌下的左手放到了桌面上。

萧嘉穗看了,问道:“可是明国太子当面?”

“如假包换!”

萧嘉穗看着左手,道:“尝闻明军初起时,太子唯恐军纪不立,断指警戒全军,今日看到,才知传言不虚。”

接着,萧嘉穗又道:“贼性难改,杀一二普通兵卒并无太多作用,太子却自残治军,实乃前所未有之举动,效果也是斐然。”

滕戣道:“即如此,你可愿投我国?”

“心慕久矣,然而事关重大,不敢轻决,有三个问题请教太子。”萧嘉穗道。

方天定点头,示意他问。

萧嘉穗道:“敢问太子,明**纪,皆如这地界?”

“相差不远。”方天定举起左手,道:“我这手指,可不是白剁的。”

众人都笑。

笑毕,萧嘉穗又问道:“明国全取天下很有希望,未知太子可有方略。”

方天定道:“击退赵宋后,全取南方,再图北方,同时走海路,牵制金辽,防止其攻破赵宋,坏我华夏子民。”

萧嘉穗品味一番,击节赞叹,道:“太子gāo zhān远瞩,实为常人所不及。”

此时经济重心南移,长江以南地区人口经济都比北方强,而且,海外贸易也由传统的北方高丽、东瀛转向了南边。

全据南方,先占据软实力上的优势,再图谋北方,统一天下,完全可行。

萧嘉穗又问道:“敢问太子,全取天下后,如何对待赵宋皇室。”

方天定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萧嘉穗的意思。

军纪关乎军队战力和百姓支持,实为勇和仁,方略是为智,对待赵宋的方法,关乎德和传统。

至夏起,中国便有灭国存祠的传统,以示对开国豪杰的尊敬。

所以,方天定道:“花石纲根源,在于赵佶,所以他必须死。

我朝会从赵宋皇室中择一良善者,封爵以承赵匡胤香火。”

说完,方天定又道:“以上皆属实话,若有隐瞒,先生随时可去。”

萧嘉穗跪下,拜了三拜,道:“小民萧嘉穗见过太子殿下。”

大礼cān bài,名分已定。

方天定笑道:“先生请起,权为孤的行军参谋,准备迎战宋军。”

萧嘉穗再拜,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别看他现在答应的好欢快,一不小心就会拉清单。

对他这样有原则的人来说,主择臣,臣亦择主。

若是明军行事,符合萧嘉穗的道义要求,那自然是忠心不二,至死不渝。

若是不符合仁义,残民害国,那他手中的剑,肯定会对准方天定。

当然,方天定肯定不会让萧嘉穗失望就是。

收了萧嘉穗,方天定心情大好。

闻焕章、许贯中、萧嘉穗、邵俊,这方世界的四个在野大才,已得其二。

方天定有个小小的愿望,那便是把四人收集齐全。

毕竟,每一个华夏的人才,都是华夏气运的组成。

正是因为无数豪杰的前赴后继,中国才能屡次在蛮夷入侵时,重新站起来,实现分久必合,不至于像西方变成一盘散沙。

所以,若是有可能,方天定想把所有英才收集麾下,好去平推世界。

……

兄弟们,新年快乐,祝大家告别狗一样苦逼的生活,过上猪一样快活的日子。

虽然猪肥了免不了一刀,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不求青史留名,只要过的对得起自己和家人,足矣!},对吧?

一百八十四 人心浮动(上)

烈日下,万余厢军在禁军指挥下,正在挥汗如雨地挖着河泥。

自从明军劫营之后,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都是厢军承担。

没办法,贪生怕死总要付出代价。

叭~

鞭子抽在身上,立刻就是一条血印,又被汗水浸泡,生疼。

不论是被打的厢兵,还是旁边的厢兵,都不敢吭一声。

数百条人命已经证明,禁军对厢兵绝不会有心慈手软,但凡动作慢了一点,或者禁军有什么不爽,鞭子立刻抽下来。

不远处的树荫下,蔡庆、蔡福两兄弟靠坐在树根下,躲避着炎炎烈日。

“直娘贼!”蔡庆抹了把汗,道:“热杀个人。”

蔡福看了眼烈日下的厢兵,道:“宋公明恁地偏心,如何就要我俩来监工,其他人非不可以来。”

蔡庆道:“也是无法,谁让我兄弟本事不如别人,只好干这辛苦事咯。”

蔡福冷笑,道:“我等还要上阵,却要辛苦监工,其他不要上阵的,如何就在城内快活?说到底,还是宋公明瞧不起我兄弟。”

蔡福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因杀人手段高强,人呼“铁臂膊”。

他上了梁山后,专管梁山杀人行刑的事情,排梁山泊好汉第九十四位。

蔡庆是蔡福的弟弟,他生来爱带一枝花,人称“一枝花蔡庆”,在梁山坐了第九十五把交椅。

他哥俩,杀人的手段的确高强,却只能在刑台上砍枷锁里的人头,战场上没什么用。

所以,自从上山,两人基本没什么功劳。

宋江此次之所以点两人出战,一方面是伤亡惨重,真的缺乏人手,另一方面,便是让两人监督厢兵劳作。

当然,两人是既不想出战,也不想监工。

不过军令一下,由不得你拒绝。

再说,梁山中混,讲究的就是一个莽,绝对不能怂,所以,兄弟两只能把不满藏在心里,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领命而出。

此时只有兄弟俩在,当然不用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抱怨了一会,蔡福又道:“兄弟,你觉得此次能够顺利渡河?”

“够呛!”蔡庆撇嘴道:“上次宋公明信誓旦旦地让众人伪装进城,还不是损兵折将,丢了许多兄弟。”

说完,蔡庆又道:“哥哥,你说,若是再次战败,我等兄弟该何去何从?”

蔡福沉思片刻,道:“兄弟可有想法?”

蔡庆左右观望一番,道:“若是事情不妙,不如投效明军算逑。”

“兄弟倒与我想做一块去了。”点了个赞,蔡福又冷笑道:“宋公明自诩忠义,却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端得没有义气。”

“我兄弟总要一块的。”蔡庆又道:“可笑那玉麒麟,被宋公明害的破家破差点人亡,还傻乎乎地替人卖命。”

蔡福点头,道:“若是宋军进展顺利,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又吃瘪,我等也不陪着一起去死,只得转投明军去了。”

其实不怪两人不讲义气,作为狱卒,最不值钱的就是义气。

想当初,李固出五十两金买卢俊义的命,两人嫌少,提价到五百两后成交。

只是在收了钱,准备下手的时候,两人被戴宗恐吓了一番,又得了一千两黄金,才转而照顾卢俊义,未曾下手。

其实这也是狱卒的惯用伎俩,吃了苦主再吃牢犯,两头通吃。

这样的人,想要让他讲义气,实在比水底捞月。

他等不认人情,只认金子银子,或者刀子。

也就梁山这两样都有,才保得卢俊义姓名,但凡少一样,玉麒麟也就没了。

蔡庆、蔡福商量前途时,解宝又取出了家书,仔细看了起来。

不错,就是家书,顾大嫂托人递来的。

这是方天定的攻心之计,光明正大,毫无掩饰,宋江却无计可施。

因为事关三个兄弟性命,又是解宝的哥哥嫂嫂,宋江无法不让解宝看这信。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义气,宋江都没问信里写了什么。

也就解宝是个直性子,把信给宋江看了。

其实里面内容不多,主要是告知解珍伤势已经无碍,只是要静养,孙新顾大嫂两口子也吃得好穿的好,另外便是嘱托解宝小心一些,莫要阵亡了,希望一家子能有再聚之时。

想到隔着一道墙,兄弟不能相见,解宝好不惆怅。

“兄弟,在没?”

听到声音,解宝收拾心情,请了邹渊邹润进来。

这两人,与解珍解宝有救命之恩的。

解宝绰号双尾蝎,原是登州猎户,他与兄长解珍因猎虎被地主毛太公陷害入狱,通过乐和联系上了顾大嫂。

顾大嫂当即就要劫狱,被孙新劝住了,去请了邹渊、邹润相助。

邹渊,自小喜欢赌钱,闲汉出身,性气高强,不肯容人,有一身好武艺,江湖上人唤“出林龙”。

邹润是邹渊的侄儿,为人慷慨忠良,有一身好武艺。

他的身材长大,长相奇异,脑后生有一个肉瘤,有一天,和人争闹,一时性起,一头撞去,竟撞折了一棵松树,人称“独角龙”。

两人年岁一般,性格合契,志趣相投,同在登云山落草为寇,聚众打劫。

接到孙新邀请,两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下来,共同劫了登州大牢,救了解珍、解宝两人。

因为孙新的关系,邹润叔侄和解宝关系也是亲厚,自从顾大嫂吃擒,两人常来走动,以安慰解宝。

看到解宝犹未收回的书信,邹渊劝道:“兄弟莫要担心,好在三位无碍,迟早可以团聚。”

解宝道:“两位兄长放心,此次过河,必擒得贼军大将,换我嫂嫂和兄弟出来。”

邹润道:“若是一个,合我三人之力或有可能,三个实在困难。”

解宝道:“不拘几个,能换一个是一个。”

“不妥!”邹润道:“如果只得一个,换谁?”

解宝立刻沉默。

他是深知顾大嫂对自家兄弟关心的,肯定不会先走,顾大嫂不走,孙新如何能走?

若是顾大嫂和孙新回营,怕是解珍立刻zi shā,以求成全义气。

所以,必须擒获三将,同时换的三人出来。

但是太难了。

交战至今,杀了两三个明将,却没拿到一个,实在是让人气馁。

邹润恨恨道:“早知如此,不如就留在登云山,也好过今日两难的境地。”

言下之意,还是怪宋江招安。

“谁能想到今日?”邹渊转向解宝,道:“兄弟,孙新三人只是吃擒,你可别想不开。

若是交战不利陷入绝境,莫要自寻死路,只管投降便是,也好团聚。”

解宝犹豫,道:“若是我等投降,置义气与何地?两位兄长和孙立又当如何?”

邹渊道:“拼命奋战,已经对得起义气了,再说我等上山许多年,功劳也抵得过收留的恩情了。

讲真,若是邹润吃了擒,我怕是早过去投降了。”

直接无视了孙立。

“不错。”邹润咧嘴笑道:“一家人,最重要的便是齐齐整整。”

邹渊又道:“我是不看好这次行动的,只是碍着义气不好退却。

战场之上当然奋勇向前,若真的无可奈何,那就无可奈何一回,莫要头铁。”

听到这话,解宝卖命的心思不禁淡了些。

一百八十五 气氛融洽

砰砰砰~

滕戡把船舱门板瞧的震天响,叫道:“萧嘉穗,出来,与我比武。”

这已经是日常保留节目了,众人都已经习惯,都来看热闹。

萧嘉穗开门,探出头道:“兄弟,我都说了,马上我不是你的对手,步战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固执呢。”

滕戡不管,只要比试。

因为看萧嘉穗文武俱全,在他正式投效后,滕戡忍不住手痒,与萧嘉穗切磋了一番。

结果嘛,滕戡被虐了一顿。

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全无还手之力的那种虐。

萧嘉穗看着小白脸模样,让人以为是银样蜡头枪,其实一手剑法,真的是出神入化。

讲真,下马步战,都用短兵,哪怕是方天定,也不一定打得过萧嘉穗的,更不用说滕戡了。

被纠缠的头疼,萧嘉穗捡了根木棒,与滕戡一同上了甲板。

“开盘啦开盘啦,赌滕戡能撑过五个回合及以上的,一赔十,四个回合一赔五,三个回合及以下一赔一……”

滕戣立刻坐庄开盘。

这赔率,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家兄弟留留。

其实也正常,赌场只有输赢,没有兄弟,有钱不赚才是王八蛋。

李懹笑道:“兄弟,那便不客气了,我押三合以下一千贯。”

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高可立、张进仁纷纷下注,都是选择了三合以下。

只是他们没有李懹财大气粗,少则三五十贯,多则三二百,也凑出了两千贯的赌注。

滕戣看向庞秋霞,问道:“夫人,要不要押一些?”

虽然没有经过册封,也还没有同房,可是方天定已经允诺要娶庞秋霞,因此众人都改口称了夫人。

庞秋霞看到方天定笑而不语,按捺住下注的心思,板起脸道:“军中严禁赌博。”

众人皆囧。

军中赌博,按律当斩。

幸好,方天定道:“无妨,尔等都是大将,当对自己眼光有信心才是。”

庞秋霞眼珠子一转,道:“即如此,我押两百贯与四合,两百贯与五合。”

滕戣立马傻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了。

赌注下完,萧嘉穗手持宝剑,滕戡手持虎眼竹节鞭,相对而立。

“萧兄,请了!”

滕戡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一鞭对着萧嘉穗砸了过去。

萧嘉穗正要举剑刺去,却逢船只遇浪,打了个晃,身子不由地歪了歪。

等他稳住身形,再想反击却已经迟了,只得一个懒驴打滚避过了一击。

滕戡占了先机,只是强攻,萧嘉穗只能退闪,待到缓过气,两人已经打了三个回合。

萧嘉穗已经稳住,一剑刺出,正中滕戡手腕。

砰,竹节鞭落在船板上。

幸亏宝剑未曾出鞘,否则他这手腕肯定不保。

萧嘉穗团团作了个揖,道:“对不住众位兄弟,刚刚脚下不稳,害的大家输了钱。”

看着萧嘉穗萧索的背影,众人能怎么办?

虽然他演技略显浮夸,解释却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没奈何,只得认赌服输。

滕戣、滕戡两兄弟喜笑颜开地收了欠条,把其中一千贯给了庞秋霞,道:“夫人好眼光,末将佩服。”

说完,两人美滋滋地回船去了。

找到萧嘉穗,滕戣道:“仁兄,被夫人刮去了一千贯,我等三人只能分一千贯了。”

滕戡道:“按照约定,仁兄四百贯,我俩人一人三百。”

萧嘉穗搓着手,嘿嘿笑道:“正好囊中羞涩,得亏兄弟妙计,才解了我燃眉之急。”

滕戣道:“可惜此等发财良机,只能用这一次。”

滕戡嘴角咧起,道:“若是回了泗阳城,倒是可以再来一次,别人不说,刘子羽肯定是要参赌的。”

三人相识而笑,甚是得意。

船板上,方天定问道:“你怎么知道三人捣鬼的?”

庞秋霞不无得意地说道:“我无意听到三人密谋,是故知晓。”

众人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张进仁叫道:“走,兄弟们,让那三个奸诈之徒把钱退回来。”

庞秋霞道:“诸位,愿赌服输啊,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作证。

哪怕你们说出我来,我也会矢口否认的。”

她想的很清楚,若是赌局失效,她赢的钱就必须退回去。

一千贯可不是小数目,她如何舍得?

李懹劝道:“夫人,你若作证,让赌局作废,我等宁愿凑一千贯给你。”

“不,当凑一千两百贯孝敬夫人。”李懹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宁愿把这钱给庞秋霞,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输了。

庞秋霞听到能多得两百贯,不由意动。

方天定笑道:“秋霞,无功不受禄啊。”

庞秋霞撅起嘴,道:“这可都是我的嫁妆,还不是便宜了太子你,少了二百贯,实在可惜。”

虽是自言自语,其实声音不小,众人都听得到。

于是,众人再不好意思说赌局作废的事情了。

卫忠悻悻地说道:“即如此,我等便把这钱当做太子新婚贺礼吧。”

卫亨道:“也见的是,萧参谋都穷的卖唱了,我等便当给他接风了。”

众人齐齐颌首,表示赞同。

方天定笑道:“诸位如此,我心甚慰,趁着还有时间,每人给酒一斤。”

呼噜~众人齐齐咽了口水,同时拜道:“多谢太子。”

方天定道:“不必客气,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打破宋军,美酒管够。”

蒋印拍着胸脯叫道:“太子说的是,这顿酒且寄下,杀退赵宋水军在喝不迟。”

叭~

卫忠给了他一巴掌,喝道:“蠢货,不喝酒,哪来的力气杀贼?”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明天去淮安汇通水军,后天才到涟水,要想接战,还得十余天,一斤酒无妨。”

方天定心情愉快,不是因为这千把贯钱,而是众人状态良好。

这也是胜利之军的应有状态。

从与宋军接战起,明军偶有挫折,然而整体占据上风。

百战百胜,自然心情愉快,心情豁达。

所以,众人才能有闲暇来一次赌注,当做消遣。

船只顺流而下,经过盱眙而不停,又到泗州城。

水军大将费保、诸能已经从泗阳城来到淮河,还有原本负责淮河防务的瞿源、倪云,四人同来方天定座船上。

虽未交战,准备工作却已经开始。

特别是后方的水军船只,络绎不绝地从运河北上,齐聚淮安城,准备迎战宋军。

一百八十六 人心浮动(下)

因为出征在即,张清设酒与中箭虎丁得孙、花项虎龚旺践行。

龚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

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宋江攻打东昌府时,两人是张青的副将,同时被擒获,投靠梁山后,同为步军将校。

关系非常亲厚。

吃了一阵酒,张清道:“两位兄弟,此去不会轻松,务必小心。”

丁得孙道:“兄长何出此言?”

张清压低声音,道:“李俊等兄弟英勇善战,然船只多年未曾更换,定然比不得贼军新船犀利,不一定能打得过。”

龚旺道:“此次除了我军船只,童贯那边也调拨了不少船只,想必无碍。”

张清摇头,道:“你俩未曾去看,不知宋军船只多烂,运输些粮草尚可,交战并不足用。”

龚旺又道:“若是水军不胜,怕是我等也难过河,并无危险,若是水军胜了,我等后路无忧,即使吃败,也可退回来。”

张清道:“此言不差,然而就怕贼军诈败,诳得我军一部渡河,再行半渡而击之事。”

丁得孙道:“有军师坐镇,想必不会中计。”

“听说,童贯又要回来前线了。”张清起身,道:“我等其实有时间等待,然而童贯因为想收回燕云封王,只要发兵辽国,怕是不会给我等太多时间。

大将作战,最怕上头指手画脚、连连催促,重压之下,怕是军师不免中计。”

解释了一遍,张清又道:“两位兄弟且听我腹心之言,若是难以确定万全,只领兵在后。

若真的不幸中计,能打自然可以打,若是陷入绝境,可以投降以保全性命。”

丁得孙闻言诧异,道:“我等如此,岂非置兄长于不仁不义之地?”

张清笑道:“我因琼英之故,已官复原职,只是协助剿贼,尔等无须以我为念。”

只是这笑容中,颇多苦涩。

想他一个堂堂男儿,得官授职不是因为战场功劳,而是因为妻子孝顺、丈母娘贞烈,简直也是没谁了。

丁得孙和龚旺知道张清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只是和琼英恩爱,憋在心里不说,其实不爽的很。

因此两人转过话题,又聊起了武艺。

另一个营帐中,白面郎君郑天寿好不惆怅,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刚到泗阳第一天,王英被梁红玉杀了,不久前,燕顺又投靠了明国,实在让他气馁的很。

他原以打银为生,因好习枪棒,流落江湖之中东闯西荡,希望学的些本事,只是未曾如愿。

后来经过清风山,撞着王矮虎劫道,和他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燕顺见他好手段,便留在山上,坐了第三把交椅。

想三个人意气相投,虽未做得好大事业,却也逍遥快活。

如今一死一走,只剩郑天寿一个人留在梁山军中,让他感觉非常孤单。

朦胧中,一个小卒走进营帐,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拜道:“将军,有故人书信在此。”

郑天寿抬眼看,发现这是个生面孔,正要喝人拿下,却又按捺下心思,拿起信看了起来。

“燕顺谨问贤弟安好……”

燕顺的信,郑天寿眼睛一眯,仔细看了这小卒一圈,复又继续看信。

“愚兄自投明来,愈发觉得明军势大难治,绝非宋江可破……为以后计,贤弟当早日投明……我兄弟既可以团聚,亦可以守望相助,多立功勋,以后也好得些封赏……”

这是燕顺送来的劝降信,其主要意思就是让郑天寿阵前反水,以助明军破宋军。

郑天寿不动声色地把信烧了,问道:“尔是何人。”

这卒拜道:“实不瞒将军,小人乃是明朝耳目莫悠,此次替燕将军送信而来。”

郑天寿道:“若是你留军中,如何与燕大哥通信?”

莫悠闻言暗喜,道:“将军无须忧虑,我等自有传信办法,敢问将军打算?”

郑天寿道:“你便与我做个亲随伴当,随我左右吧。”

说完,郑天寿挥退了莫悠。

虽然未曾得了实话,莫悠也是心中大定。

郑天寿肯定心动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不由郑天寿不心动。

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闯荡,目下他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是一事无成,实在是心酸。

若是赵宋清明,有希望得个一官半职,那也值得拼命,可是南征北讨多有功劳,众人还是白身,真的让他心凉。

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赵宋朝廷如此对待梁山诸将,还想让诸将忠心耿耿,实在是做梦。

特别是郑天寿这样草莽出身的,更是不会顾念赵宋的情谊。

只是阵前反水,真的是节操全无,因此踌躇。

不同于郑天寿找不到商量的人,小遮拦穆春却听着没遮拦穆弘的教训。

穆弘道:“此去并无十分紧要处,如能立功,便奋勇向前,事不可为,还要明哲保身。”

穆春毕竟年轻些,还有冲劲,虽未反驳,却也面露不愿。

穆弘道:“你的本事只是平常,明贼那边又有许多强手,若是冲动,难免坏了性命。”

穆春的本事,远不如穆弘出色,又因他是弟弟,因此不能反驳。

穆弘叹道:“当初认识宋公明,一时冲动去劫了法场,导致有家难回,只能上山落草。

都说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我等的确招安了,却被朝廷猜忌,难有封赏。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揭阳镇,好歹有偌大的家业,也不失富贵。”

穆弘原为揭阳镇一霸,但凡到镇上讨生活的,都要去拜码头、表孝心,便如薛永去卖艺,因为未曾去穆家庄拜谒,便一文钱的打赏都收不到。

正是通过此中手段,他挣得如山似海般的家业。

可惜,冲动是魔鬼。

因为仰慕宋江的名声,兄弟俩同去劫法场,接着上山入了伙,泼天般的家什,都随着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去了。

穆弘又道:“现下想来,我等还是留在家中的好。

那朝廷无道,赏罚不公,我等立功再多,也难得富贵。”

穆春忍不住了,道:“即如此,置义气于何地呢?”

“义气?”穆弘冷笑道:“李逵不去,还可以说被水淹怕了,鲁智深、武松如何去不得?

说到底,还是宋公ming xin中犹疑,不敢派出罢了。”

这番话,听得穆春目瞪口呆。

穆弘不管,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保命为要。”

穆春垂首道:“兄长放心,我自省得。”

看穆春老实应下,穆弘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赵宋不仁不义,还想穆弘这样的土豪恶霸出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讲真,要不是没有退路,穆弘宁愿带着穆春回揭阳镇重振家业。

好歹两兄弟武艺不错,又学的许多军中手段,并不愁难以立身。

一百八十七 招降神驹子

“我军已调集了新福船十艘,大小楼船二十艘,其余大小船只五百余。

水军人员八千,上船助战的步卒一万。

另外,淮河各处河口都设立了瞭望哨,若宋军下河,便点烟放火为号,防止宋军偷袭。”

听了瞿源汇报,方天定道:“藤甲、huo yào、火油等物可有欠缺。”

费保道:“太子放心,绝无缺乏的可能。”

方天定颌首,道:“即如此,尔等立刻前往河口,防止宋军偷渡。”

“是。”瞿源领命,带着费保、诸能、倪云三人先行一步,去整合水军了。

方天定看向景德,问道:“大军可已集结?”

景德道:“已经调集三万人,正往涟水集结。”

景德是楚州防御使,接到方天定命令后,立刻抽调各处兵力,往涟水县集结,准备迎战。

宋军并不一定从涟水登陆,然而涟水位于淮安之东,处于中间,可以快速调动。

只是这部明军,大多是二线部队,装备不甚精良,战斗经验和技能也不丰富。

其中,还有一万是新兵。

真不一定打得过梁山军。

方天定道:“把我的亲卫,抽调一部分填充到军中担任基层军官。”

景德领命而去。

商议战略间,众人顺流而下到了淮安。

作为楚州治所,各级官员云集城中,方天定路过,必须见一见安定人心。

接见完毕,方天定问刘子翼,道:“戴宗、马灵二人,境况如何?”

刘子翼道:“戴宗坚持不降,仍在审问关押,马灵态度松动,待遇略好。”

方天定道:“带我去看。”

戴宗只要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能日行八百里,故被人称作“神行太保”。

他本来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与吴用是至交好友。

宋江做反诗被拿,吴用伪造蔡京书信以营救宋江,却被识破,他被擒拿判处斩刑,被救后一同上了梁山。

梁山大聚义时,排第二十位。

虽然戴宗战功不多,看似干的送信的活计,其实作用十分重要。

因为他的职司为总探声息头领,具体说,就是梁山的情报头头,地位相当于刘子翼。

一方势力的情报头头,可以挖的东西太多了。

也因此,刘子翼便未曾押解戴宗去泗阳,也把消息秘而不宣,就怕戴宗逃脱。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刘子翼也不愿意冒险。

不一刻,刘子翼引着方天定进入了牢狱。

水泥糊的,四面高墙,守卫甚严,除非戴宗化成神飞太保才有可能逃脱。

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中,戴宗被拖了出来。

胳膊反剪背后,手腕戴着铁铐,铁铐中间有两指粗的铁链,连在脚铐上。

双脚之间的铁链,只有一脚长,想要移动,只能半脚半脚的挪动。

刘子翼解释道:“为防逃脱,不得不如此。”

方天定并未发表意见。

既然已经授权,手下人怎么办,他并不多加过问。

接近再看,戴宗满脸倦意,双眼几乎睁不开了,神色及其的萎靡。

刘子翼解释道:“为了得到情报,他已经五天没合眼了。”

方天定反手就是一个赞。

后世严禁刑讯逼供,禁止睡觉可是屡试不爽的手段。

事实上,对精神意志的摧残,远比**的摧残有效。

而且,这是刘子翼的原创,绝对没有方天定的掺合。

所以说,天才就是天才,总有不同寻常的发明。

戴宗走进,努力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方天定。

不是不认识,而是双眼昏花,精神恍惚,已经看不清人了。

“太子如此人物,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实在令人不耻!”

戴宗的声音,微若蚊蚁,嘶哑难辨,若非方天定耳聪,实在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大胆,我看你精神还是太好了。”

暴喝中,狱卒一脚踢在戴宗后膝盖窝里,把他压着跪倒在地上。

若是平常,戴宗随便一挣扎就能起身,现在真的是没力气了。

方天定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就是面对仁人志士的超级反动派。

只是他可没有半点愧疚或者不好意思,相对于各种杀威棒,这样的方式相当温和。

方天定道:“赵宋昏暗无道,赵佶置千万生民于不顾……”

呼噜……呼噜……

方天定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呼噜声打断了。

就这短短的功夫,戴宗已经睡着了。

这尴聊,不是一般的催眠啊。

刘子翼干笑一声,道:“太子见谅,这不让睡觉的办法的确好用,我们已经摸清了应天内潜伏的赵宋耳目情况,随时可以收网。

当然,我们并不知道戴宗意志如何,是故不能确定是否齐全。”

“拖下去,继续深挖。”挥退戴宗,方天定又问道:“可弄到了戴宗马灵两人日行千里的秘法?”

除了情报方面,他最想要的表示这个秘法。

当然,他不是想自己学。

从戴宗被几个衙役轻易拿下来看,这玩意对战场厮杀并无卵用。

但是,日行千里对通信的作用可太大了。

中国幅员广阔,训练出一只跑的飞快的通讯部队,能极大的提高通信效率。

不论是军事情报传递,还是政策命令的送达,都有大用。

所以,方天定很眼馋。

刘子翼道:“戴宗对此咬的很紧,马灵倒是态度松动,只是还在犹疑中,我正在劝他。”

方天定道:“带来,我亲自劝降。”

不一刻,马灵被带来。

拘押方式都是一样,但是马灵的精神状态比戴宗好太多了。

毕竟,看到招降有望,肯定要提高待遇的,也没有nuè dài。

方天定开门见山的说道:“马灵,若是你能替我国训练出一支日行千里的神行军来,孤封你为神行侯!”

刘子翼惊呆了。

侯爵!

他可男爵都没有,他哥哥刘子羽战功卓著,不过封了伯爵,他老子刘韐也是伯爵。

虽然只是防止功高难封的临时封爵,等扫平赵宋,统一全国后,两人肯定能够封侯。

然而,要是马灵真的现在就封侯,以后立些功劳,王公也是有希望的。

羡慕嫉妒恨啊。

看着犹自发呆的马灵,方天定继续说道:“速度,任何时候都是致胜的关键。

若是有一只日行千里的军队,我国便能通过超高速机动,击破敌人薄弱点,让敌军处处设防却处处难防。”

马灵回过神来,道:“好教太子知道,我这神行术,非天赋异禀之辈不可学,普通人学习,只可日行二百里。”

此等称呼,说明马灵已经心动了。

只是在方天定看来,二百里也很不错。

当今时代,飞鸽容易折损,传信速度最快无过于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不过是通过不断换马实现的,一般二十里就要换一次马。

这是马匹娇生惯养的特性,无法改变,除非到了蒸汽时代出现了火车。

普通人都很能走,一天走百八十里路也没问题,只是不能天天走,平均每天走三五十里差不多,这也是大军行军三十里扎营的原因。

若是一天二百里,那真的是步兵比骑兵还要快了。

马灵道:“太子莫要高兴太早,此等行军,难以负重,最多单刀皮甲罢了。”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即如此,你可愿为我国神行伯,替我训练通信兵?”

马灵拜下,道:“宋江那厮,妄称仁义,却把我等当做炮灰用,小人实在不愿再为他出力。

从今以后,没有赵宋神驹子,只有方明神行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扶起马灵,令人去除枷锁。

相对于通信效率提高三五倍的收益,马灵诈降潜逃的风险,完全可以承担。

一百八十八 饿空汴京

“不好啦,米店又要涨价啦,大家快去买米啊!”

“什么?米价又要涨了?”

“该死的朝廷,只收税不干事,米价再涨上去,这东京城可没法住了。”

“啰嗦甚么?快去买米啊!不多买些,喝西北风……”

熙熙攘攘中,无数百姓涌向粮铺。

几乎顷刻之间,每家粮铺之前,都排了三五千人。

若非粮铺伙计努力维持,又有衙役现场弹压,粮铺非得被掀翻了不可。

民以食为天,这粮价一日三变,趁着粮价还未涨时,谁不来买?

金大坚看着价牌,叹道:“一斗一贯钱,直直翻了十倍,真是苦了百姓了。”

萧让叹道:“谁说不是呢,也就我等还有些积蓄,勉强支持,城中百姓已经逃散许多了。”

这两人是原是旧识,又同在梁山,关系十分亲厚。

金大坚绰号“玉臂匠”,善刻碑文、yin zhāng,亦会枪棒厮打。

萧让绰号圣手书生,善于模仿各家字体。

他俩原住在济州,宋江因“反诗”被捉,关在江州时,吴用献计,使戴宗把两人请上梁山,以制作假信救出宋江。

虽然计策失败,但两人一身本事也有大用,便留在了梁山,一个专管造兵符印信,一个负责行文走檄调兵遣将。

两人都是有家眷的,也需要买米过日,便相约来买米。

以现在的粮价,两人的俸禄已经不敷使用,全凭以前的积蓄支撑。

看到队伍迟迟不动,金大坚骂道:“自从大军征剿江南,这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也不知何日是头。”

萧让道:“兄弟们此去月余,伤亡惨重却寸步难进,此事只瞒着官家罢了,谁人不知。

我在蔡京府中听得明白,童贯又带了十万禁军南下。”

“如此,江南难平了。”金大坚叹道。

萧让压低声音道:“明贼端得厉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哩。”

犹豫片刻,金大坚道:“兄弟,再这样下去,我等积蓄也不够使用,须得另谋出路。”

萧让秒懂,左右看了看,道:“若要离京,须得乐和、皇甫端两位兄弟作伴才好上路。”

金大坚附耳道:“益州富足,又无战事侵扰,我等去了,本事自可安家,未知兄弟意下如何。”

萧让笑道:“正有此意。”

“凭什么不卖了?”

“奸商,想要饿死我等?”

金大坚抬头一看,粮铺正在关门,百姓们拥挤上前,在与店家争论。

“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大家伙儿冲进去抢啊。”

“抢啊!”

一声呐喊,百姓纷纷上前,瞬间挤破了粮铺大门。

不一刻,粮食被抢了个精光。

人太多,速度太快,不论是店家还是衙役,都没能阻止。

其实不敢阻止,衙役们又不敢出刀出枪,就怕激起民变。

城中已经民怨沸腾,抢粮已经上演了许多次,根本无法阻止。

好在粮铺中粮食不多,各家东主损失不会太多。

“自贼人截断运河,南方粮食不能北上,京城粮食全靠益州路支撑,然而路途难行,损耗巨大,粮价一日高过一日。

今日,已经斗米一贯钱。

近日,益州多降暴雨,路途被山洪阻隔,益州路粮食不能运出,城中将有饥馑之忧。

其后,粮价必然再涨。

臣泣血磕拜,请陛下降旨,打击囤积居奇,抑制粮价。”

户部员外郎赵鼎把头磕的砰砰响,带动一片大臣跪下请愿。

赵佶站起来,道:“即如此,户部何不开常平仓以济民用?”

赵鼎道:“连连征战,消耗巨大,如今四路大军南下,为供应军前,常平仓早已空了。”

常平仓是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

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在市场粮价高的时候,适当降低价格进行出售。

这一措施,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了“谷贵伤民”,对平抑粮食市场和巩固封建zhèng quán起到了积极作用。

只是皇权第一,江南明贼zào fǎn,为了保住皇位,赵佶派出去了五十万大军,府库根本不够支撑。

所以,只能从常平仓抽取粮食,不止东京城,便是各地的粮食,都被搬完了。

至于这其中有多少被贪了,那真的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不,老天爷也不知道,因为大火太多,很是烧了不少仓库。

听到常平仓空了,赵佶急了,看向蔡京。问道:“蔡卿,可有良策应对?”

蔡京有个屁的办法,只得磕头道:“臣无能,只得去职谢罪。”

去职好啊!

去职了,才能全家跑路。

反正在粮价大涨的风潮中,蔡家已经捞了不少,完全可以离开东京这个是非之地。

不止蔡京,许多官员都有同样的心思。

大军南下月余,消耗了海量钱粮,却没打下来一个城池,稍有见识的都能看到,赵宋方明的斗法,绝非短时可停。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在外地待着,以方便做出选择。

蔡京便是想去安全之地,观望风向外确定行止。

赵佶可不会同意自己的宰相离开。

商量一阵,即调不出粮食,也压不下去粮价,都是一筹莫展。

其实不是粮价压不下去,而是众人不愿意下令。

都是自家开的粮铺,如何能断了这桩滚滚财源?

“陛下。”赵鼎再拜,道:“汴京居,大不易,臣恳请陛下放松路引管束,允许小民离京往他乡讨生活。

待到运河恢复,粮价回落,小民自然回归。”

不愧是后来被称为南宋四名臣的,赵鼎又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粮价突破天际,一是因为南方粮食难来,二是因为奸商囤积居奇,三嘛便是因为东京城内人口太多了。

赵宋首都,作为世界第一繁华的都市,人口已经超过了百万。

这么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如山似海,不计其数。

吃不饱的人,随时都可能bào zhà,把汴京炸成一片废墟,与其如此,不如放走。

人少了,粮价自然回落。

所以,这个办法立刻通过。

不一刻,这个计策传到了闻风司密探手里。

新任头领兵辰闻讯大喜,立刻让人向应天汇报此间消息。

粮价飞涨,不乏闻风司的推动。

其中的原因,便是通过生活压力,让城中百姓自发离开汴梁。

等明军打过来围城的时候,城中百姓想走倒是可以走,只是损失会非常大。

此时自己走,既可以考虑清楚去哪,也可以从容收拾家财,不会给以后安置工作增加太多麻烦。

至于能饿走多少人,就看粮价飞到多高。

目前斗米一贯,起码撵走一半人。

效果远超预期。11

一百八十九 饼从天上来

“一!”

“杀!”

“二!”

“杀!”

两万余人的呼喝连绵不绝,直能冲破天际。

方天定站在烈日下,亲自监督大军操练。

没办法,集中到涟水的军队,实在是不够精锐,必须好好操练。

虽然没几天就要开战,可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多练练,总要有些作用的。

“军医,有人晕倒!”

一声惊呼,校场出现了一丝骚动。

方天定大喝道:“军医急救,余者继续操练。”

全军立刻恢复平静,继续操练起来。

太子如此珍贵,尚且能够陪着大家晒太阳,普通小兵又如何舍不得汗水?

看到太阳不断升高,方天定喝令道:“传令下去,任何兵卒可以随时喝水。”

涟水防御使夏侯成立刻去传达命令。

按照原轨迹的话,夏侯成奉令领军五千去增援乌龙岭。

后梁山军绕过乌龙岭去打睦州,夏侯成又随邓元觉领五千人马一起去救援,路上撞上梁山大军。

邓元觉被花荣一箭射中落马后被宋军杀死,夏侯成逃往睦州。

梁山军攻打睦州时,夏侯成与包道乙、郑彪一起迎战,再次被梁山军击败。

他在后军中遇上鲁智深,斗了数合败走,望山林中奔走。又被鲁智深追赶拿下。

虽然是一个小角色,其实本事不弱,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涟水防御使了。

三万大军聚集涟水,已经是淮河南岸最大的一股军马,夏侯成驻守这里,地位自然不会太低。

不一刻,夏侯成打马而回,道:“太子,军中糖已经不足,是否取消盐糖水,只供应淡盐水。”

方天定道:“即刻起,糖只供应病员,至后方物资送来为止。”

好不容易挨到午时,方天定下令鸣金收兵回营。

不要说勤学苦练的士兵,就是只站在太阳下的方天定,内衣也湿透了。

回到临时指挥部,刚喝了一杯水,萧嘉穗喜气洋洋地走进来,道:“太子殿下,今日我在城中偶遇一个贤才,特来举荐。”

方天定道:“姓甚名谁,何故来投?”

萧嘉穗道:“此人姓柯名引,文武兼资,智勇足备,善识天文地理,能辨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通达,望天子气而来,现在门外,等候太子召见考核。“

噗嗤~咳咳咳~

方天定喷出一口茶水,连连咳嗽。

萧嘉穗连问缘故。

方天定强忍笑意,也不解释,道:“如此贤才,不可不用,且请来相见。”

萧嘉穗并未多想,美滋滋地去请人了。

柯,柴也,引,是为进。

柴进这化名,起的也太没有水平了。

最重要的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方天定一下子就知道是谁。

讲真,宋江被打的落花流水,方天定以为柴进不会再来的,结果,还是化名柯引来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

不得不说,历史还是有惯性的。

如此热腾腾、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砸过来,太子殿下怎么不开口吞下。

不一刻,萧嘉穗引着两人来了。

一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四十来岁年纪,果有龙子龙孙气度,定是柴进无疑。

后面一人,却生的贼眉鼠眼,颇为猥琐。

虽然不认识,方天定却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燕青。

眼睛一转,方天定主动迎上,拉住柴进道:“贤士北来,孤不胜欢喜,且请上座奉茶。”

柴进拜道:“某姓柯名引,乃是中原一秀士,能知天文地理,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辨别三光气色,九流三教,无所不通,因遥望江南有天子气,一主一仆,投上国而来,别无他故。

方天定扶起柴进,请坐后吃了一盏茶,问道:“贤士所言,望天子气而来,在于何处?“

柴进道:“臣柯引贱居中原,父母双亡,只身学业,传先贤之秘诀,授祖师之玄文。

近日夜观干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因此不辞千里之劳,望气而来。

特至淮河,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涟水。

今得瞻太子圣颜,抱龙凤之姿,挺天日之表,正应此气,臣不胜欣幸之至!“

言讫,柴进再拜。

方天定道:“吾国虽有东南地土之分,近被赵宋大军围攻,实如累卵之危,如之奈何?“

柴进道:“太子殿下无须忧虑,臣之浅见,有三胜在我。

从北到南,一路走来,只见宋地民不聊生,百姓盼明军犹如久旱盼甘霖;过了淮河,民心拥附我朝,此乃一胜。

赵宋军中,将无死意,兵无战心,反观我国,人人争欲效死,此乃二胜。

赵佶昏庸,宠幸奸佞,远离贤才,朝政混乱,我国则不同,陛下豁达放权,只选贤能用,上下井然有序,太子又英明无双,屡战屡胜,此乃三胜。”

方天定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打量柴进神色。

柴进满脸肃然,偶显狂热,妥妥的明粉做派。

说的跟真的一样。

若非知道柴进身份,方天定差点就信了。

只是,方天定面露喜色,道:“贤士大才,不能不用,且加封为掌军书记,与我军中听用。”

柴进拜谢。

萧嘉穗亦道:“恭喜太子,我朝威名远播,各方贤才纷至沓来,全取天下已经不远。”

他与城中偶遇柴进,觉得他是个人才,便举荐给了方天定。

此时柴进得了重用,萧嘉穗也是欢喜。

柴进道:“我过徐州时,多听闻太子勇猛无敌,直杀的宋军落花流水,实在是让人向往不已。”

这糖衣炮弹,一发接一发,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知道柴进目的不纯,方天定还是听得美滋滋,把糖衣全部收下,炮弹却引而不发。

说了半晌,时迁只是一言不发。

方天定道:“卿大才,你这仆从想必也是不凡,或可一用?”

柴进道:“此乃臣的家生子,随主姓,名迁,只是善于攀援,并无十分本事,只是胜在忠心,是故一直带在身边,其实做不得官的。”

探知情报,有一个掌书记就够了,两人都做官的话,通传情报,往来行走多有不便。

是故,柴进替时迁推了做官的任命。

“即如此,便罢了。”方天定也不强求,敷衍道。

柯姓不论,名迁的,梁山上有杜迁、时迁二人。

杜迁都烂到骨头了,宋江还压得住棺材板,自然不可能爬出来,那只有时迁一个了。

方天定扫了两眼,只见他身轻体健,十分善于攀爬走跳的模样,定然是时迁。

调戏了柴进半天,再聊下去就是尴聊了,太子自然不想冷了场。

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扎扎柴进的心,好为后面铺垫一下。

“赵匡胤堪称一代雄主,然而抢夺孤儿寡母的天下,实在令人不耻。

其实也不怪他,主少国疑,谁不心动?

要怪,只能怪柴荣命不好,英年早逝,否则,说不得早就收了燕云十八州。”

柴进闻言,豁然抬头看向方天定。

无缘无故的,话题突然转到柴荣身上,到底有何用意?

倒不是柴进多么善于揣摩人心,实在是身为细作,心里不安。

只是作为柴荣后裔,听到夸赞,柴进不免与有荣焉。

后周显德六年,柴世宗北上伐辽,收复瀛{今河北河间}、莫{任丘北}、易{易县}三州及瓦桥{雄县}、益津{霸州},淤口{霸州东信安镇}三关。

对比后周与赵宋的北方边境,六十余年来几乎没有变化。

可见,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还是比不过柴荣的。

讲真,要是柴荣活的时间再久一些,不但没赵匡胤什么事,便是辽国也够呛。

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天定又道:“卿久居北方,定然听过小旋风柴进的大名吧?”

要完!

听到这话,柴进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心中慌得一匹。

一百九十 柴进、时迁投明

稳住,他等又不认识我,肯定是巧合。

心思急转中,柴进稳住心神,道:“好教太子知晓,我也听过柴进之名,只是不得见面,并不认识。”

萧嘉穗道:“我游历天下时,也听过小旋风柴进的名字。

其人乃是后周皇族,仗义疏财,热情好客,广交天下英雄好汉,江湖上无人不称颂。

可叹如此豪杰,被狗官陷害,差点身死牢狱之中,不得不上梁山保全性命。

只是随着宋江招安,柴进又回了赵宋,目下正与我军对敌。”

柴进道:“为了保全性命,落草为寇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心中忠义,招安从良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这话,柴进心中感觉非常不得劲。

想他皇室贵胄,有免罪的丹书铁劵,却还是被奸臣陷害入狱,虽未身死,也做了反贼,不复尊贵,心中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现在甘冒风险深入敌穴,只求建功立业,好衣锦还乡,真的是何苦来哉。

看到柴进沉默不语,方天定笑道:“若我是赵佶,接到柴进诉状,必然严惩高廉替他做主,柴皇城自然不会有事。

宋江明知李逵嗜杀成性,却还把他派了出去,未尝没有断绝柴进后路的意思。

可笑柴进,还把心腹推置与他,实乃无知的很。”

萧嘉穗未曾多想,附和道:“不错,再昏庸的君主,也是要脸面的。

柴进的存在,是赵宋仁义的牌面,轻易不会打破,除非他自己作死。

李逵杀了殷天赐,正好坐实了柴进勾结反贼的罪名,赵宋正好顺水推舟,岂能不往死里打。

说到底,还是柴进自己没想明白,落入了宋江的壶篓里。”

柴进听了,目瞪口呆。

他一直感念宋江的救命之恩,并未多想。

今日被方天定一点,才想到自己落草的根由,原来都着落在这个呼保义身上。

想他坐拥偌大家业,每日跨马走鹰,到处游玩,偶尔兴致来了,结交好汉,资助反贼,多快活?

反正有丹书铁劵在,没人敢找他麻烦。

殷天赐打了柴皇城,若是真的去告御状,严惩了高廉和殷天赐,谁还敢不开眼地惹他?

想到此处,柴进不禁埋怨宋江不厚道。

时迁是个混迹市井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柴进脸色阴晴不定,便知他被说动了心神。

犹豫片刻,时迁道:“官人,我等新来便得太子重用,不尽早熟知情况,好为国家效力,却在这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何道理?”

柴进立刻警醒过来,强笑道:“我这家仆,难得提出一次谏言,又颇有道理,不可不听。”

方天定不理,看向时迁,道:“看这位身轻体健易推……咳……的模样,必然是善于轻功,倒是合适做个细作。”

柴进更慌了,连忙掩饰道:“我这家人,只爱舞刀弄枪,半点文墨不通,实在做不得细作。”

方天定笑道:“记不住情报,潜入进入放火惊敌也是可以的嘛。”

时迁也开始慌了。

潜入敌后放火,的确是他擅长的。

大名府救卢俊义时,他在翠云楼放火,攻打蓟州时,在宝严寺放火,真可谓放火达人。

他的老本行是偷,诓骗徐宁上山时,他盗取雁翎圈金甲,他踩点、望风、埋藏、潜伏、换位、吹灯、盗甲、kou ji、出门、交货,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行为令人不齿,过程无可置疑。

这样的人才,正是干情报的好料子,把他当做普通蟊贼,实在委屈了。

时迁这样的,要求其实不高,只是荣华富贵加一点点尊重罢了。

所以,方天定又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没有无用的人,只有不会用的人,且坐吧。”

时迁有些感动,拜谢坐了。

方天定道:“你这攀墙走壁的功夫,既可以用于情报窃取,也可以用作山地部队的训练,可愿为一个教官,教授我军将士此等本事?”

“啊?”时迁呆了,不知如何回答。

梁山诸将虽然把他当做兄弟,却也只是平常对待,想学他本事的,一个也无。

此时听到方天定请求,时迁不免有些心动。

柴进强笑道:“太子抬举了,怕是难以托付重任。”

方天定看向柴进,笑道:“卿才能是有的,却看人不准,不能择贤任用,是故难成大事,只能为旁人打下手。”

柴进不明所以地看向方天定,以求解释。

无缘无故地说自己看人不准,是何道理?

方天定道:“你以洪教头为宝,却抵不过林冲两棒,武松投你庄上,你也看不出好坏,王伦那厮气量狭小,无才无德,能成得甚事。”

柴进听了,面如土色,傻眼当场,直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干笑道:“太子说的这些人,我是一个不认识,只曾听得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大名,可惜不得相会。”

时迁也是知道柴进过往的,情知已经暴露,暗暗寻思,要想脱身,只得拿了方天定。

只是太子实在凶猛,未必能拿的下,于是,他把眼睛觑向了萧嘉穗。

萧嘉穗酒店偶遇柴进,看他顺眼便主动聊了几句,发觉柴进有才后,立刻向方天定举荐。

他是为国举材,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是,他也是个精细的人,早听出方天定话里的不正常,哪能不知道这个柯引来路有问题。

于是,他悄悄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暴起。

方天定视若无睹,只是对柴进道:“想柴荣何等风华,作为他的子孙,却要换名改姓替赵宋奔走,实在可惜可叹啊。”

柴进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把眼睛看向时迁。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被赵宋圈养起来的吉祥物,并无太多心思,上了梁山也是人人敬爱,如何有此等经验。

时迁看到柴进目光,伸手探到背后,摸出一把短刃,双足同时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向萧嘉穗。

在他眼里,萧嘉穗只是和小白脸,定然手到擒来,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与方天定谈谈条件了。

柴进见时迁动手,也未曾动手,立刻拦在了方天定面前,只求挡的一挡,好为时迁拖延些时间。

他的身手可以说不错,但是相比方天定,真的是十个也不够打的。

方天定却动也不动,喝了口茶后,说道“你来我国,我保证追封柴荣,使其祭祀不绝。”

追封柴荣,便是承认后周为正统,并加以褒奖,作为柴荣子孙,柴进起码的被奉一个爵位,还是可继承的那种。

通过这种手段,可以说明赵宋得国不正,也算是为方明zào fǎn提供了一条正义的依据。

至于别人信不信,那不重要,自己相信就可以了。

那边,时迁已经到了萧嘉穗跟前。

萧嘉穗不慌不忙,把剑一抽,又一拍,打翻时迁在地。

时迁待要翻起,门外侍卫已经进来,用刀枪逼住了。

方天定起身,道:“柴进,时迁,尔等若是真心投降,我说的条件依然成立。”

柴进抬头看向方天定,道:“还请太子告知,我等如何暴露的?”

方天定笑道:“心血来潮,或是老天示警吧。”

柴进自诩并无破绽,纵观方天定变化,前半截也无异常,只是突然说其柴荣,才显得突兀。

如此想来,好像只能是老天爷示警。

想了想,柴进拜道:“后周皇族后裔,柴进,愿投明国,还请太子收留。”

他不想自家香火就此断绝,对赵宋又怀恨在心,而且觉得方天定说的有道理,便果断选择了投降。

时迁看到柴进投降,又想到方天定开出的条件,立刻心动,拜道:“偷鸡摸狗之辈,鼓上蚤时迁拜见太子殿下。”

两人投效,方天定心满意足地令人置酒招待。

只是投降容易,收心却难,还需要好好用些心思。11

一百九十一 张顺自戕云梯关

淮河之上,水波之间,从淮安到云梯关,每隔一里就有一队明军水军戒备。

除了固定哨,还有船只不是巡航。

这等情况,真的是一片木板也别想下水。

宋军水道未通,能下河的只有小船,如何过的了河?

因此,宋军虽然心急,也只能伏在岸上观察明军水军情况。

这一日,照例巡查完毕,

张顺与李俊商议道:“寻思我等过河去,却对南岸一无所知,至今便是取涟水还是云梯关也未确定。

小弟寻思,虽然涟水可为立足之地,然而云梯关控轭淮河入海口,占据此处,多有益处。

更兼云梯关是水城,适合小弟行事。

因此,小弟今欲从河里没水过去,从水门中暗入城去,仔细查探情报,好为大军行动提供参考。”

李俊道:“此计虽好,然云梯关为海关关城,守备必定森严,恐兄弟独力难成。”

此时黄河未曾夺淮,淮水还是四水之一,有自己的入海口,其入海之处,便是在云梯关{后世响水县}。

云梯关设自唐朝,是中国第一个海关,

其集海防重镇、交通要道,险要河防、和商贸集散地于一体,有东南沿海第一关、江淮平原第一关之美誉。

随着海贸发展,重要性愈发突出。

拿下淮安后,明军第一时间发兵此处,并派兵驻扎。

只是宋军里面,没人知道到底驻扎了多少军兵。

是故,在涟水和云梯关之间摇摆不定。

大军出动,争分夺秒,最怕没有目标。

眼看水道疏通在即,再不确定目标,即使击败明军水军,也只能白白耽误战机。

是故,张顺很着急,想冒险渡河查探云梯关情况。

张顺道:“便把这命报答先锋哥哥许多年好情分,也不多了。”

李俊道:“兄弟且慢去,待我先报与哥哥,整点人马策应。”

张顺道:“我这里一面行事,哥哥一面使人去报。比及兄弟到得城里,先锋哥哥已自知了。

到时候,小弟探明了情报回转,禀明先锋哥哥,好定大军行止。”

“即如此,凡事小心,安全为上。”

说完,李俊便让人设酒,请张顺吃了一顿。

饱吃了一顿酒食,来到淮河岸边,正好天黑。

张顺握着把蓼叶尖刀,提着百十两银子,趟水入河。

“痛快!”

刚入水,张顺立刻喝彩。

此时七月初,暑热未消,下了水,立刻全身凉爽。

张顺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也不浮出水面,径直向着对岸潜游而去。

张顺浑身象雪一样的白肉,水底可以伏七天七夜,穿梭水面快速无比,就象一根白条一闪而过,所以人称“浪里白条”。

天色黑暗,明军巡查严密,却也难以看到单人潜游的张顺。

上了岸,稍微拧了拧衣衫的水,张顺投东而去。

因着宋军要来,沿途百姓多有后退者,却也没有完全搬迁,还有一些人烟。

张顺带有银两,食宿无忧,一天后到了云梯关城下。

远远地,便见墙头上,有兵丁持刀挎弓,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

关门前,有持着刀枪的兵丁守卫,想要进关的有百十多人,都在排队依次进入。

看到戒备十分森严,张顺不免犹疑。

转念又想到:“千辛万苦来到此间,总得进去看得虚实才好,哪怕丢了这命,也不辜负了先锋哥哥的拳拳心意。”

于是,张顺来到城下排到了队伍后面。

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张顺才发现进城的人,不断扔出银钱放入守门官前的箱子里。

“都说明贼轻税负,却还要入城税,端得假仁假义。”张顺暗暗想到。

东张西望中,他到了城门下。

守门官王毅早就看张顺东张西望颇为可疑,待到近前,又发现他的腰间没有出入牌,便知道他是个细作。

只是王毅没有发作,待到张顺近前,王毅不动声色地问道:“姓名,目的。”

张顺学着前面的人,道:“弓页,准备随船南下经商。”

王毅瞥向他的包裹,道:“打开。”

张顺忍住气,打开了包裹,露出里面的尖刀和银两。

王毅道:“刀没收,入城五两银子。”

张顺照办,交出刀,点了五两银子给出。

想了想,他又从桌底塞了一锭银子递给王毅,问道:“官爷,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多多关照。”

王毅接过,笑道:“好说,好说啊!”

张顺暗暗唾弃,又说了两句,略微混了个脸熟后,告辞进城。

刚到瓮城,只听得一声大喝:“拿下!”

立刻涌出百余军兵,团团围住了张顺。

张顺按捺住心慌,团团作揖道:“各位兵爷,如何要拿小人?”

王毅掂着银子,从人群后走出来,笑道:“你这厮,真当我等见财起意啊。

告诉你,我早就看你贼眉鼠眼十分可疑了,即没有身份腰牌,也不知道进城规矩,必是贼人细作无疑。”

咣当,有人扔下枷锁。

云梯关防御使陈益从城头走下,笑道:“老实报上名来,也免得做了无名鬼。

再自己戴上枷锁,也免得吃一番苦头,坏了面皮不好看。”

想当初,他受命担任云梯关防御使时,真的是不情不愿,只是太子乃自家师父,实在不敢违逆,只得应允。

没想到,云梯关真的十分重要。

月余功夫,前后已经做了十多个细作,这可都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张顺捡起枷锁,笑道:“我乃浪里白条张顺,不知何人当面?”

张顺?陈益闻言大喜。

太子对梁山大将悬赏颇厚,现今捉了一个,实乃泼天般的功劳。

虽然发现端倪的是手下兵将,可他这个主官也能沾光不少的。

陈益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浪里白条,却不想撞进了我的渔网里。”

笑完,他又正色道:“尔等梁山好汉中,有林冲、史进投效我国,你来了,也可以与他等团聚共灭赵宋,立功封爵自有机会。”

他知道梁山好汉本领不小,并没有向前攀谈的想法,以防被劫持了。

张顺掂着枷锁,笑道:“想我与宋公明哥哥相逢与江州,一晃近十年,实在推心置腹,亲厚的很。

今日我自持本事,又思虑不清昏了头,撞进尔等手里,实在咎由自取。”

其实不怪他,明军制度森严,云梯关又是军事重地,规矩更多。

进出都要悬挂腰牌,没有腰牌的,被格杀当场也是可能的。

张顺不了解明军情况,如何能不露馅。

说了一句,他又道:“只是,兄长待我亲厚,我如何能够背叛与他。”

陈益闻言,喝道:“来啊,拿下这厮,要活口,解送涟水,交由太子发落。”

“喝!”

众多士卒,前排举盾持枪,后排持弓张弩,齐齐逼上。

张顺面不改色,只是笑。

可惜,不能杀了一二贼人。

心中可惜了一番,张顺道:“若是有机会,请告诉方天定,我浪里白条十分佩服他,只是不想背义。”

说完,他抬头看北,叹道:“兄长,小弟先走一步,来世再做你兄弟,只盼你莫要再招安了!”

话音刚落,张顺举起枷锁,对着天灵猛然砸下。

砰地一声,脑汁飞溅,红的白的黄的洒落一地。

噗通,张顺重重倒地,嘴角仍带笑容。

事发突然,众人都被惊呆了。

“好一个刚烈的汉子!”赞了一句,陈益又下令道:“好生收敛,同时禀报太子,梁山大将浪里白条张顺于云梯关自戕身亡。”11

一百九十二 兵发淮河

“什么,张顺兄弟独自过河去了?”宋江急问。

传令兵道:“张头领已经连夜过河去了。”

宋江急的团团转,喃喃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柴进时迁过河,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两人是诈降,即使被识破,以方天定的作为,两人性命无忧。

张顺性格刚烈,最讲义气。

当年攻打大名府的时候,宋江染上疽疮,背上热疼难忍。

是张顺推荐了神医安道全,并亲自去建康府邀请,途中被强盗截江鬼张旺并油里鳅孙五乘其旅途劳顿缚起。

若非张顺机灵,要求被淹死,几乎就送了性命。

找到安道全后,因其迷恋娼妓李巧奴,李巧奴又撒娇撒痴不让安道全上梁山给宋江医治,后还与截江鬼厮混,张顺便把虔婆两个丫鬟并李巧奴杀了,由此迫使安道全上山。

因此救得了宋江性命。

如此忠肝义胆的小弟,宋江如何不当心头肉来疼。

不止忠心,而且能干。

张顺最重要的军功在于把高俅率领攻打梁山的海鳅船凿穿,并把高俅生擒上梁山。

若是三阮李俊等人拿了高俅,说不得就一刀杀了,张顺却谨记宋江吩咐,带着全须全尾的高俅上了山,间接促成了招安。

如此听话又能干的小弟,宋江怎么愿意他去冒险?

张顺被发现,必然不会吃擒受辱,一定会以死明志的。

看宋江心急火燎的模样,吴用劝道:“主将且休烦躁,事以至此,多想无益,还请督促众军努力,早日打过淮河才好。”

宋江刚应下,便见一卒飞奔进来,道:“禀先锋,童枢密座驾以至宿迁城外二十里。”

宋江闻言大喜,立刻率领营中将领去接。

童贯一个阉人,又不是他爹,宋江自然不会因为他回来就欢喜。

只是童贯再回前线,不但带了十万大军,还有三百余楼船,以及大量的床弩器械及物资。

这些可都是水战利器,宋江如何不喜欢?

不但宋江喜欢,其他人也都喜欢。

来到泗阳,连连损兵折将,被方天定打了满头包,早就郁闷不已了。

此时得了支援,犹如吃了强心剂,实在让人振奋。

迎接童贯入城,众人cān bài完毕,又汇报了战事进展。

其实没什么进展。

因为太热,只有厢兵挖沟,其余人都缩在城里了。

童贯道:“宋先锋,我与你所有水军,再给你凑齐十万大军,可能平了淮河南岸?”

宋江拜道:“定不教恩相失望。”

童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即如此,你带大军渡河,我亲自督促大军攻城。”

宋江应下。

童贯又道:“坚城难破,只得堆彻土山攻打,待河道疏浚后,留陶宗旺与军中听用。”

宋江敢反驳?

莫说这是要用陶宗旺的才能,便是童贯要把九尾龟当**,宋江也得含笑送上。

好在,这是合情合理的军事需要,梁山众将不会有所不满。

商量完军事,童贯又道:“诸位,因为贼人截断运河,北地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京中百姓多有逃离者,已然十室九空。

圣上震怒啊!”

“我等无能,愧对陛下重托,实乃死罪。”

众人齐齐拜下请罪。

童贯抬手,道:“请罪不必,且努力向前,早日平了贼人,好报陛下期望。”

众人应下。

只听童贯又道:“此次十万大军,乃是边境御辽的精锐,已是最后的支援,若是再败,我等只能zi shā谢罪了。”

刚把西夏摩擦了一顿,因此西北边军可以随便抽调。

然而,未能灭了西夏的原因,便在与辽国威胁,可见辽国给赵宋的压力有多大。

北方边军负责防御辽国,实在重要。

抽调十万大军,已经足够辽国蠢蠢欲动了,再多肯定不行,除非辽国放弃南下的心愿。

显然,这不可能。

所以,已经没办法再调精锐边军来了,地方厢军又没甚么大用,来了只能添乱。

这些宋江闻焕章等人都是明白,知道已经败不起了。

拍胸脯下保证后,宋江连夜收拾营寨,部领大军往淮河去。

“什么,张顺自戕于云梯关下?”方天定问道。

宋江安排大军于淮河边安营扎寨时,张顺也被送到了涟水。

“的确自称浪里白条张顺。”王毅克制住心中激动,把发现张顺并其zi shā时的话语都说了一遍。

“果真忠烈,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方天定叹道。

若是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张顺应该在晚上潜入杭州时被守军发现,惨遭钓鱼执法,被箭弩乱石打死在涌金门外水池里。

宋江攻破杭州后,太子往南门逃出时,张顺鬼魂附上张横肉身,定住了坐骑,又一刀劈死了方天定。

随后又拎着太子首级,向宋江汇报后才离开,最终被封神。

这样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方天定的内心很复杂,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

“罢了,人死账消。”方天定暗叹一句,令道:“令人送过河去,交于宋江。”

萧嘉穗道:“是否通知柴进、时迁二人来看?”

方天定摇头,道:“不必,直接送回去便可。”

萧嘉穗的潜台词,便是通过此事观察柴进二人的反应,以判断是否真心投效。

然而,想手下不犯错,那就别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所以,方天定拒绝了一个提议。

反正二人也会被派往景德镇效力,倒不担心其再和宋江有瓜葛。

“报~”

游骑飞至,拜道:“禀太子,宋江亲领大军于淮河边驻扎,不日即将渡河。”

萧嘉穗笑道:“正好借着送还张顺的机会,去探一探虚实。”

方天定颌首,道:“确是好机会,令人立刻去办。”

自有闻风司密探接过此任。

宋江部领大军准备渡河,这个消息方天定是知道。

但是具体来了多少人,领军大将都有谁,却不明了。

淮河北岸,宋军已经加大了扫荡的力度,情报探查和传递十分吃力。

虽然可以飞鸽传书,然而飞鸽有天敌、会迷路,并不能保证次次可靠。

实际上,方天定还不知道童贯已经回到了前线了呢。

所以,方天定才许出伯爵之位,以招降神驹子马灵训练神行军。

天亮时分,闻风司密探把张顺送到了宋江面前,并把他临死前的话说了一遍。

“呜呜呜~兄弟,如何想不开啊……”

不假思索地,宋江放声大哭。

谁劝都没用,只哭的声嘶力竭,几欲昏厥。

哭了半晌,宋江喝道:“来啊,传令下去,初六之前,水军必须入河!”

今日七月初一,还有五天。11

一百九十三 水战序幕

大营里,李俊与童威、童猛,约了阮家三兄弟三人商量事情。

李俊道:“张顺兄弟要过河,我未曾细想,草率同意,导致他自戕城下,实在不该。”

阮小七道:“如何怪你?要怪也怪我等招安了,才送了张顺兄弟。”

阮小七年纪最小,一想憋不住话,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此话虽然不甚中听,余者也未反驳。

张顺的遗言,梁山众将都传遍了,哪怕是杨志呼延灼这样的招安派,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更不要说三阮这样一直反对招安的了。

阮小五道:“兄弟请我等来,非是为了抱怨,有事直说便是。”

李俊道:“水军大船虽未过来,小船却有不少,我观明贼,其兵散布河面,戒备虽严,其力不聚。

我等或可出兵突击,破其一部,也好出口恶气。”

阮小七道:“好,杀他几个出了恶气也快活一些。”

李俊道:“小弟观察的明白,贼军巡逻船队长着半个时辰,短则一刻钟必然经过,所以,我等行动只有一刻钟时间。”

三阮并无意见,只听李俊安排。

童威、童猛两兄弟作为李俊的小跟班,一向都是听从自家大哥的。

其实几人也知道,现在下水,也就用打一枪换个地方的办法杀几个出口气,想取得多大的战果却不可能。

因为停留时间久了,明军大部必至,到时候谁杀谁还真说不定。

商议妥当,几人吃了一阵酒,等待天黑后,趁着酒意,点了三百多号人,抬了七八十条船向着河边走去。

不一刻,到了河边,李俊喝令众人伏在岸边等待。

晚风阵阵,凉爽无比,实在是厮杀的好时候。

河心中,三条明军船只来回游荡着,警惕地看着对岸。

一条船上十个人,一共三十人,就是李俊等人的目标。

若是速度够快,杀光了这三条船,还能向下游杀一波。

再多就不行了,巡逻船队都是大船,可不是他们小渔船能够对付的。

等了半刻钟的功夫,几片白帆出现在河道里。

明军巡逻队到了。

一共十艘大楼船,两艘新福船,四艘三层楼船,四艘艨艟船。

看到新福船,李俊心里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想他混江龙,纵横大江全无阻挡,却不能去大海中走一遭,实在引以为憾。

只是没有好船,混江龙到了海里,也只能成为混海虫。

看新福船高大威猛、轻捷漂亮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不止李俊,三阮也是一般的心情。

“哎~”阮小二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道:“南方走海路运粮北上,屡为贼人海船拦截,实在可恨。

若是朝廷拨款造船,再以我等为大将,何必屯兵坚城之下?直接走海路直扑江宁府,贼人岂非弹指可平。”

李俊道:“朝廷昏暗,也是无可奈何,且杀了这一阵再议其他。”

众人收拾心情,等到明军船队消失在视野里,又等了李俊喝道:“走!”

众人立刻抬着船冲出树林,抢进河里后立刻跳上船,向着河心飞射而去。

河心,明国水军。谢云看到宋军突袭,立刻喝道:“放信号,向南岸后撤!”

咻~

一道烟花蹿到空中,砰地炸开。

红色花朵的光芒,立刻传播十里之外。

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烟花升起,警示着宋军来袭。

李俊看到明军要跑,立刻喝令加速,同时吩咐童威、童猛各带一部水军分往上下游拦截援兵。

宋军船小,加速快,很快便逼近了明军船只。

谢云大喝道:“点火,放箭!”

咻咻咻~数十火流星腾空而起,落入宋军船中。

只是杀伤不多。

宋军或竖起盾牌遮挡,或跳入水中躲避,竟然无一损伤。

毕竟不是正规军出身,梁山水军并不善于用gong nu,也不还击,只是死命摇船向前,就要跳帮厮杀。

谢云一边命令后退,一边指挥释放火箭。

他看的明白,弓箭区区十多人放箭,对付五十多条小船,并没什么用。

放箭的目的,还是扰乱敌军,延缓其接近的速度。

只是没什么用。

宋军许多水军就躲在船后,一边防护箭矢,一边推船前进。

眼看明军就要冲到河岸上,宋军靠近,抛出挠钩,把船只搭在一起。

锵地一声,谢云抽出腰刀,大喝道:“兄弟们,精忠报国的时候到了。”

三十明军齐齐回头,各取叉刺短刀斧头在手,准备厮杀。

突然,谢云只觉得腰子一凉,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仰到在船板上的脸,正好面对阮小五的鬼脸。

阮小五噗嗤吐出一口水,喷到谢云脸上,留下一个笑容后,复又潜入水中。

原来,明军放箭时,宋军借着跳水躲避的机会,有水鬼潜游过来,从后边发动了攻击。

领头的,正是李俊、三阮等人。

明军都正面对着北方,并未提防后面,是故中招。

谢云不是唯一一个,只一下,七八个明军都倒在了船板上。

其余明军失了领头的,又被前后夹攻,不一刻被杀了个精光。

李俊喝令道:“不论死活,都搠个通透!”

“咦,这还有个活的!”阮小五凑近一看,谢云还有最后一口气未断。

只见他嘴角不断动着,福至心灵间,阮小五懂了他的意思。

“明朝必胜,宋贼必败,我在下面等你!”

“呸,直娘贼!”阮小五呸了一口,一刀插下,把谢云钉在了船板上。

只是不知何故,杀人的快活却不知不觉消散一空,只觉得这点杀戮,真的索然无味。

“五哥,想啥呢?”

阮小五看向小七,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李俊催促道:“赶快收拾,收拾齐全了就回去。”

不一刻,明兵被剥了个精光,全被扔进了水里。

李俊分出一部人手划着三条船,向着北岸行去。

不一刻,童威、童猛也折返。

杀敌三十,无一损伤,士卒个个欢天喜地。

阮小二突然心有所感,叹道:“想我等在山上时,没有三五百人的厮杀,谁会正眼觑?

如今,我等三百多人,只杀了三十人,却如此兴高采烈,何苦来哉。”

小胜如此欢喜,是因为大胜难求,士气低落。

从开战至今,梁山不断损兵折将,便是水军大将也送了一个,实在让人气馁的很。

看着无限欢喜的兵卒,李俊道:“把水军轮流调来,都去杀一杀贼军,也好提振士气。”

说着话,众人上岸,在马步军的接应下,回营去了。11

一百九十四 报复行动

“总管,我等只打捞到二十个兄弟,余者实在发现不了。”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十余具尸体落入水中,实在不好寻找。

砰,费保恨恨地握拳砸在船板上,道:“通令全军,固定哨十队合一,改为区间巡游,巡逻舰队密度加翻三倍。

另,所有新福船、快蟹船集中,准备报复。”

“不错,岂能吃亏不还手!”瞿源同意。

诸能也道:“我军船只犀利,射程又远,完全可以从水中轰击宋贼大营,也让他等知道我国威风。”

倪云道:“宋军大营,投石机、床弩应有尽有,我军轻易接近,怕是会有损伤。

再则,我等也不宜使用雷击弹,以防暴露我等的秘密武器。”

费保思量片刻,道:“投石机、床弩不会随时张开,我等船速开到最大,经过宋贼大营时,用投石机抛掷火油罐放火,不停留,一船一轮,打完就走。”

诸能颌首表示同意,又道:“还须禀报太子知晓才好。”

“理所当然。”费保应下。

留下四艘艨艟保护其他小船继续寻找明兵遗体后,费保四人回归大营,一边调动大船,一边计算作战方案。

经过计算,四人发现,新福船并不能轻易上阵。

因为宋军大营距离水边有三百步远,船载投石机要想打过去,必须靠近到岸上一二百步的距离。

有搁浅的风险。

淮河下游平均宽度有两里,但是距离岸边一二百步的地方,有些地方水不够深。

若是为了一次报复,让自己的主力舰出现危险,显然时不合算的。

瞿源心有余悸地叹道:“直娘贼,幸好计算了一下,不然临阵时发现这个问题,可能找吃大亏。”

“不错,我等都大意,并未注意这等细节。”接了一句,费保又道:“命令参谋部,立刻重新检查作战计划,必须结合实际水文考虑。”

最终,四人领了二十条楼船,艨艟、快蟹各时,逆流而上。

楼船行动靠明轮,艨艟用桨,快蟹桨帆都有,并不依赖风力。

各船不掌灯,不点火,幽灵一样在河面上划动着。

为了不被岸上宋兵发现,船队几乎就是贴着南岸再走。

若非熟知水况,费保等人掌船的本事也足够高强,怕是要一头撞岸上去。

眼开天色就要放光,四十条船到了宋军大营附近。

此时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并不太看的清楚宋营。

然而十万人的营地,规模颇大,若隐若现也能看得出轮廓。

费保核对了南岸标识,下令道:“通知后船变向,各砲位准备。”

咯吱声中,甲板弩砲张开,射手们在砲篮里填上火油。

同时,厚甲板点起一个红灯笼,告诉后船跟上。

随后,费保一打船舵,快蟹船头一掉,斜着向对岸切了过去。

等到船头打平,正好切到了北边。

“点火,加速,攻击!”

一声令下,水手们齐齐发力,更加努力地划起桨来。

感觉到人突然后倾,砲手们立刻点燃砲弹,随后送来机关。

咻咻咻~

三十多个火流星腾空而起,直直砸向宋军营寨。

呜~呜~呜~

宋营中,低沉的号角立刻响起,告诉宋兵准备躲避。

那来得及躲避呢?此时天气凉快,正是最好睡的时候,都睡的死沉的。

迷迷糊糊听到号角,脑袋都是懵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咣当声中,油罐落地炸开,火油四处飞溅,复又轰地一声,火舌腾空而起。

被砸到的营帐中,士卒立刻变成了火人,惨叫着胡乱撞来冲去。

一波未平,第二波火流星又从天而落。

宋江钻出帅帐,看着营寨南边熙熙攘攘,火焰冲天,大喝道:“床弩、投石机,立刻反击。”

不需要他下令,河岸边立刻飞起了十余个火球,直直砸向河中。

本来有数百台床弩和投石机的,只是大多士兵睡的正香。

袭击来的突然,只有值班的才反应的过来,进行了反击。

只是命中率不高,不,不是不高,而是一发未中。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调整方向,只能根据之前的方向胡乱放出去。

看到己方反击开始,宋江又令人去收拢南边士卒,同时让关胜鲁智深等人带兵弹压各部,以防营啸。

若不然,被火烧死的,怕是还没自相踩踏死的多。

一波接一波的火油落下,营寨南边化为了火海。

没有人敢救火,士卒纷纷向北边跑去。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来,道:“禀先锋,床弩准备就绪,是否动用火药轰击?”

宋江沉思片刻,道:“不用火药,只要寻常攻击。”

赵宋六十余年的底蕴,还是有人才的,结合以前的情报,也弄出了火药弹药。

为了击破明军的水军,抢夺淮河,都运到了前线。

只是宋江看的明白,明军船速极快,几乎就是一闪而逝,宋军的反击,无一命中。

即使动用火药,也济不得甚么用,还不如在水战中突然发作,给明军一个惊喜。

半刻钟的时间,所有船只驶离宋军营寨范围。

真是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大片火焰。

费保喝令道:“点灯,直入涟水水寨。”

各船点起灯火,回归河心,向着上游驶去。

卢俊义带人灭了火,过来向宋江汇报道:“死了三百多士卒,烧了五百余帐篷,损失不大。”

因为怕明军突然袭击,各将都是住在距河面五百步远的地方,因此都安然无恙,

而且南营士卒也不多,因此看着热闹,其实没有多少伤亡。

相对于十万大军,三五百人真的不值一提。

宋江令道:“南营后移三百步,防止明军再来!”

李俊上前拜道:“小弟刚杀了他几条船的人马,贼人就来放火,定是报复无疑。

小弟请令,领水军出击,非要凿漏他几只船不可。”

宋江摇头道:“淮河不比梁山泊,此处水流甚急,难以留在船底,无法凿船,且等水军大部下河,再做理论。”

李俊知道宋江说的有道理,并不辩解。

梁山泊凿漏海鳅船,是先用芦苇水草塞了明轮,停止了船只才好下手。

高速运动中的船只,累死水鬼们也得不了手。

“总管,不若我等再杀个回马枪?”诸能问道。

费保摇头,道:“怒而报复,可一不可二,且回营地休整,留力大军厮杀。”

双方水军交战的结果,才是决定战局最终走向的,其余都是小打小闹。

玩一玩作为放松可以,当真了,恐怕会输的体无完肤。

随着明军回营,这次明宋双方的吐口水行动,宣告结束。

一百九十五 护教军屠镇

涟水县内,北山镇。

因为这里可能沦为前线,镇中居民也走了大半。

或是走不了,或是不想走,或是认为宋军打不过来,镇中还剩下了三百余人。

此时,一只大军开了过来。

一共五千人,都是宋军制式皮甲、长矛、朴刀,却打着“明”字旗号。

看他们歪不斜扭的队列,拖刀拽枪的懒散模样,就可以知道这是没什么训练的。

队列中,马车车帘拉开,一个颇为精壮的公子跳了出来,吼道:“兄弟们,还有二十里就到涟水县了,加把劲,争取晚间进城。”

他是阳华,摩尼教前教首的孙子,他爹阳鼎是摩尼教副教首。

这只军队,是摩尼教高层拉扯出来的,名为护教保国军。

因为方腊起义的骨干,大多是摩尼教成员,所以建国后,方腊对摩尼教十分优待,给钱给粮不必多说,各种荣誉职衔更是不要钱的撒出去,便是封爵的也很不少。

对此,方天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摩尼教内部元老太多,人数又众,功劳苦劳也不少,方天定哪怕贵为太子,对他们很看不上,也不得不忍让一二。

反正钱粮足够,封爵也都是虚爵,爱给就给。

反正,爵位封地,必须等方天定统一天下,且接掌皇位后才会进行。

想封地,必须得用战功说话。

这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的规则了。

因此,那些教中元老们组织了一只军队,想着去刷一刷战功,以后也好混块封地。

一共三万人,两万五千去了南方,捏软柿子了。

这些人知道太子素来不喜教中人物,特意调拨了五千人来涟水,想好好表现一番。

都知道这里必然有苦战,高层其实没人想来,阳鼎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这里,不得已把宝贝儿子派来了。

看到北山镇,阳华又叫道:“兄弟们,进去歇一歇,再行赶路。”

“多谢统制官体恤!”

“兄弟们,进镇凉快凉快!”

士气立马爆满,众兵纷纷扰扰地叫嚣着,撒开脚丫子向镇内冲去。

这些人都是闲汉泼皮,罪行不犯,滋扰不断,算不上社会毒瘤,确是社会渣渣无疑。

这次半被鼓动,半被胁迫,都投军来了前线。

只是说士气,其实是没有的。

大多数人也不想来,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又幻想着建功立业,便都来了。

他们被烈日晒了半晌,早就够够的,此时能够进入镇中,当然是兴奋不已。

不一刻,五千人进了镇子。

一什军兵来到一户人家前,什长喝道:“开门!”

无人应答。

这家人都离开,去往后方暂避了。

什长咣当踢开房门,道:“兄弟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呼啦啦,十个人全部挤了进去。

什长伍长或椅或床,躺下休息,士卒翻箱倒柜,寻找钱财粮米,以求发财果腹。

只是空空如也,只有几件破衣服。

没奈何,骂骂咧咧地把破衣服垫在地上,草草躺下睡了。

又有一连人闯进一家酒店,都头把刀一拍,喝道:“好酒好菜都给爷端上来。”

店家看着黑压压的人,情知要亏血本,如何敢反驳?

吃饱了酒食,众军抬脚就要走。

店家撞起胆子拦住,陪着笑说道:“各位爷,鄙店本小利薄,实在赊欠不起。

且太子爷有言在先,军队有纪律,不得扰民……”

砰,都头一刀鞘砸下,把店家打的头破血流,翻倒在地。

“太子?没有我等,哪来的太子?我等就要上前线杀宋贼去了,为的是甚?还不是为了尔等刁民生活无忧!”

都头抓着店家胸口提起来,喝道:“你说,我等拼命在即,吃你一顿酒食怎么了?”

“可是……”

叭~都头一脚飞出,又把店家踹倒在地,吼道:“可是个屁,兄弟们,砸了这家黑点,让这不开眼的见识见识我等威风。”

“是~”

众兵丁抽刀掣枪,乒铃咣当一阵砸,把酒店砸了个稀巴烂。

不知这个店家欲哭无泪,凡是留在镇里的,都倒了大霉。

这是泼皮们情绪的集体爆发。

进入楚州之前,都有正军押解监督,因此这些人不敢放肆,都缩起头来做了乖宝宝。

进入楚州后,不知道哪方面出现了纰漏,监督军纪的部队未曾到达,这些人也就放了羊。

只是军纪余威未散,也就只敢抱怨懒散,不敢太过得意。

两天过去,失了监管,这些人便故态萌发,浪了起来。

吃拿卡要、偷鸡摸狗,本就是这些人的看家本事,现在又有刀枪在手,当然要作威作福了。

作为一军统制,阳华当然要去本镇大户家。

这家大户复姓端木,名东,有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是个拥军模范。

明军路过,他当然要好好招待。

觥筹交错,阳华朦胧醉眼一转,看到一个姑娘生的十分出色,不由心动不已。

阳华指着姑娘,对端木东说道:“敢问官人,此乃何家姑娘?”

端木东道:“此乃小女,因仰慕大军威风,悄悄来看。”

阳华哈哈大笑,道:“何故悄悄,一起来饮酒便是。”

端木东闻言不喜,却不好发作,只得道:“将军吃多了,且后院休息……”

“休息你老母!”大喝中,阳华一刀砸过去,正中端木东脑袋。

噗通,端木东倒地,立刻出气多进气少。

阳华不管,跨过端木东,抓住了那女儿,直接按在地上开始酒后运动。

等他把厮混青楼的本事使了个遍,姑娘已然没了气。

此时,阳华酒也醒了。

“不好,闯祸了!”阳华暗暗叫苦。

他也是知道军纪森严,如此大罪,必死无疑。

急的团团转间,行军参谋赵可献计道:“将军,事已至此,必死无疑,只有死中求活,才可脱身。”

阳华立刻拜道:“还请先生救命。”

赵可道:“若想瞒住此事,只能调用心腹,杀干净这户人家。”

阳华沉默片刻,狠声道:“杀了一家不行,全镇人口一个不留,才好遮掩。”

赵可没想到阳华这么狠,愣了片刻,复又笑道:“不错,将军真是好计策,为防漏网之鱼,不若再点把火,把这付之一炬,全推到宋贼细作身上,便一了百了。”

阳华瞪着血红的眼睛,道:“为了瞒住此事,只能这样了。”

下定决心,阳华立刻调来心腹,收拢了军兵。

面对军兵,阳华喝道:“宋贼细作潜入镇中,勾结镇民欲要放火坑害大军,幸得本将识破。”

话音未落,镇中冒起几处火头来,随后立刻有喊打喊杀声响起。

阳华知道,这是心腹正在放火杀人。

看到有镇民逃出,阳华又喝令道:“细作欲要潜逃,格杀勿论!”

根本没给士卒反应时间,早有军官喝令放箭。

咻咻咻,万箭齐发,跑出来的镇民顷刻被射成了刺猬。

眼看着镇子被大火吞没,万万不可能有人幸存后,阳华下令大军向涟水出发。

做下如此大事,阳华是想回应天的,只是军队失期不至,主将同样必死无疑。

没奈何,阳华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百九十六 雷霆之怒

涟水县内,军事指挥部内,众将齐聚在沙盘前。

结束了推演后,萧嘉穗总结道:“根据结果演算,我等最多放四万宋军上岸才有十足把握,五万宋军上岸,我军溃败的风险很大。”

方天定思忖片刻,道:“水军如何战败,才能让宋江看不出我等诈败?”

众人沉默,一时无语。

宋江可不是小白菜,随便人糊弄的。

想欺骗一部宋军过河,水军不付出一些损失是绝对不可能。

损失太大,方天定和诸将都不乐意,伤亡聊聊,宋江也不会相信。

是以两难。

最终,方天定道:“不要想着诱敌过河歼灭的事情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军的战略,是把这部宋军堵在淮河北面,只要这点没有问题,我等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是!”众将应下。

夏侯成又问道:“太子,护教军快到了,到时候怎么安排?”

方天定皱眉,道:“五千护教军到了哪里?”

夏侯成心算片刻,道:“大概还有十余里的样子。”

太子脑阔疼。

护教军,说到底也就一帮散兵游勇,其素质,比厢兵还不如,士气也相差仿佛。

这样的部队上了前线,能杀多少敌人不一定,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溃败,导致全线动摇。

如此军队,稍微有些理智都不敢用的。

蛋疼了一阵,方天定问道:“诸位可有良策?”

屁的良策。

废物一坨,用没法用,退货又不行。

这支部队能够上前线,可是征得了方腊的同意。

哪怕方天定再独断专行,也要给自家老子留点面子的。

没办法,摩尼教内关系户太多了。

滕戣道:“这帮怂上不了战场,只能做些后勤工作了。”

卫忠道:“军纪糜烂,还要派出人手弹压,简直浪费战力。”

萧嘉穗笑道:“其实不难,只把关在军营中整日操练便是。”

张进仁点赞道:“军师此言甚好,即免得那帮渣渣出去捣乱,也省得派军弹压了,可谓一举两得。”

关在军营里,可由不得护教军自由散漫了,否则,随时军法伺候。

“确是好办法!”方天定看向夏侯成,问道:“今日负责弹压的是哪一部?”

夏侯成道:“因为未接到后方交割令,并未派出部队。”

方天定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

护教军军纪之烂,谁人不知?

这没人弹压,非得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不可。

“报~”

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便有兵卒飞奔而来,拜道:“禀太子,游骑巡查偶获一人,言护教军放火烧了北山镇!”

咣当~

方天定手中水杯落地,摔成了碎片,茶水溅湿裤腿尤不自觉。

其余人也是一般无二,都惊呆了。

白钦喃喃道:“军纪虽烂,不至于屠镇吧?”

方天定回过神来,喝令道:“立刻带人证来见我!

令,滕戣、滕戡,高可立、张进仁,立刻调集马军,前往北山镇查探情况,若属实,即刻包围护教军!”

下完命令,方天定杀气腾腾地说道:“若属实,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四人领命,立刻整点人马出发。

“报~”

又一传令兵飞奔进来,道:“禀太子,后方急报,北山镇已经被大火吞没!”

方天定闻言,心中真是惊怒交加。

屠镇?

找死!

自从方天定断指以正军纪以来,军中士卒都严守军律。

当然,偷懒、饮酒、赌钱、打架斗殴这些轻微违反军纪的行为,都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但是,这些行为都发生在军营中,出了营,可没人敢胡搞。

别说诸如杀人、抢盗、奸淫等行为,便是强买强卖、敲诈勒索等害民行为,都没有发生一次。

这固然是军纪森严的原因,还有军人的荣誉感在起作用。

这也是百姓支持朝廷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费了偌大功夫才收拾稳当的民心,被护教军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最重要的是,方天定的威严被挑衅了!

真当他的手指是白断的么?

沉思间,人证带到。

“小人谷多,为北山镇中酒店店家,午间时分,一队军兵闯入镇中,白吃白喝了小人十多贯钱,小人气不过,便想来军中告状。

只是刚出了镇子,耐不得暑热,就在镇外林中纳凉,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

谷多嚎啕大哭,不断磕着头,道:“没想到那部军队围住了镇子,开始杀人放火……

可怜镇中居民,除我之外,无一逃脱……”

“来人,取我兵器甲胄,我要亲自拘捕战犯!”方天定喝道。

战犯,那可是严惩不怠。

想想镇江那些战犯,都是什么下场吧。

这种定性,意味着太子殿下要大开杀戒了。

不一刻,方天定穿戴整齐。

走出门外,方天定问道:“我军之中,有多少北山镇出身的士兵?”

萧嘉穗回道:“士兵七,文员三,民夫一百。”

方天定令道:“全部集合,作为苦主,孤定然给他们一个公道。”

夏侯成问道:“太子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方天定不假思索地回道:“主将、行军参谋,杀!

直接动手杀人放火者,杀!

排长以上者,杀!

余者,单次勒索、掳掠一贯钱及以上者,杀!

伤人者,杀!

奸淫者,杀!

多次勒索、掳掠,累计三贯钱以上者,杀!

剩余者,流放流求,贬为劳役。”

杀气腾腾,毫不留情,尽显一国储君的雷霆之怒。

领着五千步卒出营,半个时辰后,正遇见护教军。

方天定抬手喝道:“围起来,勿得走脱一个!”

众军得令,立刻加快了速度。

护教军中,阳华掀开车帘,问道:“军师,镇中该不会有活口吧?”

赵可笑道:“将军放心,绝无活口!”

四面包围,杀人放火,怎么可能会有活口?

没有活口,也就没了苦主,最多就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甚至,都不会有人提这事。

于是,阳华放下心来,抬头看到正面而来的军队,立刻喝令全军止步。

却见这部明军并不止步,反而加快了速度,团团围住了自己。

前排长枪巨盾,后排弓弩刀手,严丝合缝,完全是对敌时的状态。

方天定打马向前,喝道:“全部放下武器,抱头蹲地,接受检查!”

阳华按下心中惊恐,连滚带爬跑到方天定面前,拜道:“太子殿下,我是阳华啊,我爹是阳鼎,我祖父是……”

叭~

方天定一马鞭抽在阳华脸上,喝道:“孤令抱头蹲地,尔听不明白?”

这鞭子下手极重,阳华脸上立刻被拖出了一条血印,鲜血马上就流了出来。

然而,阳华不敢废话半句,立刻爬起来,抱头蹲地。

方天定看向护教军兵,喝道:“立刻抱头蹲地,十息后站立者,杀!”

“杀~”

明兵大喝一声,齐齐逼上。

虽然都是同袍,然而看护教军土鸡瓦狗的模样,谁也瞧不起。

因此,兵戈相向全无半点心理负担。

赵可大急,叫道:“太子殿下,我等此来,是为了护教卫国,何故兵戈相向?”

方天定不理,只是喝道:“还有五息。”

“兄弟们~”赵可大喝道:“我等为了杀贼而来,却被朝廷当成了贼,跟他们拼了!”

“拼……”

咻~一只箭矢飞出,应和者应声而倒。

庞秋霞放下手弩,喝道:“违抗太子命令,蛊惑军心,该杀!”

咣当,有护教军放下兵器,抱头蹲地。

不一刻,兵器洒落一地,护教军五千余人全部束手就擒。

就他们这些战五渣,哪怕手持刀枪,也不敢和明军正兵放对。

一百九十七 摩尼教清洗前奏

“太子殿下,我等自小相识,何故如此对我……”

阳华蹲在地上,不断叫嚷着。

方天定不理,只是在奋笔疾书。

“……护教军屠镇,杀死百姓三百余人,情节之严重,性质之恶劣……非杀不可警戒世人……

护教军名为护教卫国,实则护权害国,不然,何以护教名之?

……摩尼教中元老,依仗身份,多有枉议朝政,干涉有司运行之行为。

目下父皇在位,自可弹压,儿臣继位,亦不足虑,然,若子孙暗弱,恐其中有人生不臣之心……

……因此,借此机会,剪出其羽翼,彻底剥夺其染指兵权之可能,事关万世安定……”

他在给方腊写信。

护教军屠镇,的确让他暴怒异常,然而也就三五百人,一隅之地,只要善后做好,其实不会有大问题。

以方天定在军事上的独断专行,杀千八百人,都不用给方腊说。

这封信,汇报此事只是顺带,重点是在限制、改变摩尼教上。

不变不行。

方腊、方天定两人,完全能够压的住摩尼教的那些老棺材瓤子。

但是,万一后世子孙不肖,被人给洗脑了,授予摩尼教首无限权利,甚至新皇登基都要教首加冕,那才好玩呢。

想一想此时的欧洲人,皇权、教权来回争夺,何其之蛋疼?

因此,方天定决定顺势把教中中高层给清洗一遍,然后完成摩尼教的改造。

这也是北山镇屠杀惨案中,他唯一可以利用的。

摩尼教分布广泛,教众极多,影响力非常大,在起义之初,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若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莫说方天定动这些人,便是方腊也不行。

没看到那些人以护教卫国组建军队,方腊和方天定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么。

现在出了这事,可以彻底斩断摩尼教染指军权的可能性,也可以进行一波清洗。

不说别人,就阳华一个,身后都能牵涉出成百上千人。

这些人的确无辜,然而为了皇权永固,必须让他们去死。

这就是卸磨杀驴,然而杀的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只是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可以肯定,杀的人不会比这一部护教军少。

给方腊的信写完,方天定又下令道:“密令冯喜,暗查摩尼教各级成员,特别是其中有影响力并担任职务者,收集其贪腐害民的罪证,待用。

再令,传信张苟,全面巡查各部军纪执行情况,对扰民害民之举,绝不姑息。

再令,传信南方各部主将,收编护教军,兵丁能用者编入现役,不能用者编入后勤,军官中能用者塞入军校,不能用者直接遣回。

最后,传令枢密院,凡私自募兵成军者,皆同谋反!”

萧嘉穗忍不住劝谏道:“太子,摩尼教牵涉众多,万一闹大,恐怕杀戮太过,坏了大事。”

方天定道:“不妨,待北线战事结束,我亲自回京坐镇再行动。”

“如此无忧,只是太子如何处理那些人?若是都杀了,太过残忍。”萧嘉穗又道。

方天定看向南方,道:“南域阔广,土地肥沃,正要人去教化土著,这些人中,多有合适的。”

南方的占城、李朝、爪哇、勃泥等国,都被方天定看作了自家锅里的肉,肯定要去划拉的。

只是打下来容易,经营却难。

关键在于语言不通,文化不彰,正好把摩尼教中那些玩弄人心的高手给派出去,给土著们洗洗脑,以方便大军征伐。

连续命令下完,高可立带着一人过来,道:“太子,经过抢救,镇中大火扑灭,只救得一人。”

只见这人脸色呆滞,双目无神,只嘿嘿地笑着,不时喃喃道:“血,好多血,火,好大的火……”

高可立道:“此人跌落枯井中,是故存活,只是已经疯了。”

方天定让军医把这人带回营中照料,下令监押护教军回转北山镇。

阳华知道事情暴露,叫道:“方天定,我祖父传教有功,尔父子才能坐享其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方天定不理。

半夜时分,五千马军,五千步军,押着五千护教军来到了北山镇外。

大火已经扑灭,却仍有火星残留,刺鼻的烟味仍旧在盘旋。

明军神色立刻变了。

“他妈的,尔等居然屠杀百姓?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打!”

暴喝中,监押士卒立刻用刀鞘、枪杆,对着护教军死命打了下去。

这不是同袍,这是战犯,打死也活该。

想明军入伍,第一个学习的便是军纪,其中侵扰害民是绝对不能触犯的红线。

护教军倒好,居然屠镇,真是太有本事了。

辛辛苦苦收揽的民心,别人一把火烧了,如何不怒?

而且,有一就有二,若是自家所在被屠了,又当如何?

是以,明军怒急,下手毫不留情。

“太子殿下,为我等做主啊!”

端木文、端木武两兄弟跪在方天定前面,不断磕头恳求。

还有十多个镇中出身的军兵、民夫,都是一般恳求。

方天定一一扶起,道:“大家放心,我军军纪,不是儿戏,定然为尔等报仇雪恨。”

“多谢太子。”众人哭拜。

安抚了这些人,方天定下令道:“兵刃带血,箭壶少箭,衣衫带血者,全部认定为凶手。

令,军法队逐一审查,揪出纵火与杀人者,宁枉勿纵!”

不一刻,军官全被押解而出,疑似凶手也全部押解而出。

一共一千多人。

阳华挣扎着叫道:“方天定,无凭无据,凭什么杀人?”

“我爹是副教首,你不能杀我。”

“我叔叔是掌教使者……”

方天定只是冷笑不语。

管你甚么来头,必死无疑。

放火烧镇,全军五千人都看到了,哪怕阳华等人威逼利诱,要手下封口。

怎么可能封的了口?

不说那些良心未泯的,便是想戴罪立功的,也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人犯带齐,其余人等还在甄别,方天定下令,让登记身份。

这不是为了送还尸体什么的,而是方便株连。

阳华等人却不知道,自以为方天定要通知家里来赎人,便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军法队忙碌一夜,又带出来五百多个。

肯定有被攀咬诬陷,但是无所谓。

总要足够的脑袋,才能警示全军,不要忘记军纪威力。

方天定道:“孤自起兵以来,三令五申严明军纪,为此不惜断指代罪。

目的,就是为了不侵害百姓,坏百姓者,如杀我父母,孤绝不轻饶。”

打天下,人心是关键。

百姓拥戴,即天命所归,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莫说阳华这等二代,便是阳鼎这等一代做下如此事,也是必死无疑。

方天定又道:“放火者,炮烙;杀人者,腰斩;阳华、赵可等指挥使以上,皆剐刑!

另,阳华、赵可等人首级腌制后,传首南路各军,以为警戒,其余首级筑京观,以为赔罪。”

唰,全军拜下,喝道:“太子威武!”

方天定道:“诸位,谨记军纪,莫要侵害百姓。”

“我等谨记!”众军再拜。

“太子殿下,都是阳华下的命令,与我无关啊!”

“都怪阳华,奸淫民女,杀害人命,为了掩饰罪行才屠镇,又放火毁灭证据的啊!”

听到这些,方天定冷笑,道:“全部录下口供,签字画押后存档。”

虽然口风未松,护教军高层也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一刻,便把阳华的作为全部抖落了出来。

阳华面色清白,浑身抖得如同萝筛,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百九十八 宋军水军入河

七月初五,小雨,虽然没有太阳,还是闷热无比。

视线不佳,然而方天定还是登上了岸边的瞭望台,向着对面看去。

他对面之所在,便是赵宋水军进淮河之入口。

根据情报,送评论。宋军按时疏通了水道,水兵船只马上就要入河。

小船嘛,可以抬着从岸上入水,大船必须走航道。

因此,只要看着入口,宋军战船数量,可以一一数的清楚。

“太子,东十五度,宋军岗哨!”

听到费保汇报,方天定立刻调转方向看了过去。

一座木塔出现在视野里。

塔上,宋江带着诸多大将也在观望南边。

宋江的手里,赫然也是一副望远镜。

看了一阵,宋江叹道:“如此千里镜,实在精妙,也不知贼人如何制出的。”

吴用笑道:“有此利器,水战便可抢到先机了。”

朱武摇头,道:“此物乃是同安缴获,由工部组织工匠仿制而成。

因此,方天定手中的,说不得比我等更加精良。”

闻言,宋江大好心情立刻被破坏。

只是朱武是地煞星第一,地位不低,实在不好批评。

更坏的是,方天定处处占据先机,实在让人气馁。

所以,宋江不再看河面,调转方向向北看去。

河道里,已经能够看到楼船的顶部了。

无数旗帜飘扬,显示着军武的鼎盛。

都是朝廷调拨的新船,计有三层楼船一百,二层楼船一百,两层艨艟二百,其余大小船只近千。

真的兵强船坚。

这次,定然可以把方天定按在水里摩擦了!宋江得意地想到。

打头的船上,阮小五坦胸露背,提着一根铁枪,志得意满地说道:“如此好船,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阮小七接道:“五哥,莫要高兴太早,灭了贼人,或许可以缴获大海船哩。”

阮小五哈哈大笑,连赞有理道:“等打赢贼军,我等也下海去耍一耍。”

“同去,同去!”阮小七附和道。

想他三兄弟,只要把一腔热血卖给识货的,因此吴用去请三人劫生辰纲时,三兄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惜,梁山毕竟是贼寇,并不需要大船,从上梁山到现在,大船也就缴获高俅的百十艘海鳅船,早就老化的厉害。

若非朝廷调拨了新船,他们也只能用老战术,去凿明军的船底了。

只是淮河水流湍急,现在又是七月份,雨水甚多,想凿穿船底,只有水性特别出色的才能搞得定。

梁山有这等本事的,不超过两百。

如何搞得定?

阮小七笑道:“五哥,给兄弟们来一曲哈。”

“没问题,兄弟们听好了!”阮小五笑道。

“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好~”众人喝彩不迭。

当初,劫生辰纲事发,阮小五唱着这歌,把巡检何涛和捕盗官兵引进水泊里,然后全部杀死。

想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掐指算来,已经快十年了,他等也由草寇变成了官军,前来剿杀另一波反贼。

角色变换,结果也是变幻,他等做草寇时,杀的官军落花流水,如今他等成了官军,也被明贼杀的落花流水。

阮小七却不觉得自己水战也会输了,喝彩一阵,又道:“五哥,端得唱的精彩,只是太短,再来一曲如何?”

“听好了!”

阮小五放开嗓子,唱道:“爷爷生在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再杀东京鸟官人,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在梁山泊里住,虽然生得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罗天网,乌龟王八罩里边,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唱完,阮小五叹道:“想我等聚义水泊里,大块肉大碗酒,何其快活!

如今到了此间,连连吃瘪,便是林教头那等英雄人物也投了明军,实在丧气的很。”

阮小七道:“先锋的确做差了,只是明军杀了许多兄弟,如何不要报仇?”

说了一阵,两人不复再言,只划船上前。

渡过淮河,活捉方天定,是宋江喊出的口号。

南岸,方天定看到对面楼船上的旗帜,主动让出来了主位给费保等人。

从外观上判断船只大小、性能,这是水军大将的必备技能,方天定却是无法。

三层楼船,水面之上高六丈,各重上层建筑均设有舱室、女墙、战格,作为士卒战斗的依托和防护设施。

船上竖着旌旗、战鼓,声威雄壮。

两侧和首尾上,皆装设有拍竿,女墙之后,隐约可见床弩。

粗略判断,满载能够装载士卒千余。

费保一边记录情报,一边说道:“宋军大船数量远超我军,这场水战,怕是不会轻松。”

明军水军,有新福船二十,快蟹船五十,楼船五十,艨艟一百,其余大小船只五百余只。

数量只有宋军的一半。

然而,费保说的是不会轻松,却不担心己方会输。

致胜的关键,便是新福船和快蟹船这两种海船。

当然,还有火药。

讲真,去大海上厮混过的人,是不太看得上江河湖泊的。

不过,作为军人,打仗才是首要的任务,个人喜好只能排在后面。

宋军船只入河后,并不走远,在小船和岸边器械掩护下,开始修建水寨。

简易水寨,把小船开出排在水中,用铁链木板连接,再在关键处打下木桩,把主力护在中间。

这是外紧内松的布置,若是明军突袭,各船可以直接冲出接战,反而明军想冲进来,需要费一些功夫。

这点功夫,足够让岸边和船上的弩砲展开攻击。

水寨最宽处,距离岸边不过一百步,投石机、床弩尽可以遮掩得住。

从早间到晚间,宋军船只不断驶出,直直排出了两里地。

附近警戒的明军船只,也回到了河心线南边,进入己方弩砲掩护范围之内。

明水军大部,都在上游虎视眈眈,等待出击的时候。

宋军大部不动,明军也不会动。

比的就是耐心。

谁先脱离己方掩护,谁吃亏,费保当然不愿意吃这样的亏。

雨夜,天色昏暗。

宋军各处打起火把、灯笼、火盆,沿着河岸一字向下,直直排出去两里有余,把河面照的一片透亮。

明军也是一样,哨船打起火把,南岸不时放出照明弹,以防宋军偷渡。

全军入河,水寨竖起,宋江放下心来,笑道:“贼人倒是谨慎,没想把我军堵在河道里。”

吴用道:“如此多器械,他等如何敢来?”

说笑两句,宋江道:“明日,全军上船,务必歼灭贼军水兵。”

南岸边,费保对方天定说道:“太子,贼军步卒未曾上船,今夜无大的战事,请殿下前去休息,看我等明日厮杀。”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一切都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回营去了。

水战并非太子所长,因此方天定并不打算上船指挥战斗。

否则,水军将士顾忌他的安全,十分本事也只能用出七八成,又是何苦来哉。

他的任务,是解决登岸的宋军。

一百九十九 水面前锋战,一枝花亡

嗵~嗵~嗵~

战鼓雷鸣,旌旗招展,宋军步卒有序上船。

楼船、艨艟等船,都是大船,少则三五百人,多则一两千,全靠水手填充,是绝对不够的。

因此,水手驾船,步卒担任厮杀主力,是必然的选择。

不止宋军,以前各朝水军都是这样干的,因为水军只是附属,人员编制有限。

此次,除了两万余水军,还有两万多步卒登船助战。

主要是弓弩手手,床弩、投石机、拍杆等器械的操作手,当然,长枪手刀盾手也不少。

宋军水寨上游十里处,明军水寨设在此处。

同一时间,明兵也在依次登船。

接舷战,只靠水军可不够。

哪怕方天定把水军当成了独立军种,有自己的战斗人员,同样需要临时调拨人员上船。

只是明军船少,登船速度也快一些。

半个时辰后,各船准备就绪。

费保下令:“各船出发!”

旗舰上,战鼓擂起,声传三里。

令旗舞动中,各船立刻抽梯解缆,扬帆划桨,缓缓出动。

小船在前,大船在后,新福船一字居中,快蟹船护持两侧,楼船、艨艟拖后。

河面上,全为船只覆盖。

看到明军出动,早有探哨飞马报信而去。

收到汇报,宋江喝道:“水军出击,全歼贼军水兵!”

收到命令,阮小五嘿嘿一笑,喝令:“前军出发,迎战贼军!”

前锋楼船艨艟各十,小船二百,负责破开明军小船,为大军开路。

楼船上,投石机、床弩都张开了弦,拍杆也已经复位。

甲板上,步卒持枪跨刀,张弓蹶弩,随时准备接战。

负责督战的蔡庆提着鬼头砍刀,来回扫视着。

拥挤闷热的船舱内,力士汗流浃背地踩着踏板,把明轮翻的飞起。

不一刻,前锋出了水寨。

待前锋向上走了一里,李俊又喝令全军出发。

阮小五在船舱里,举着望远镜向上游看去。

其实不用望远镜,新福船高高耸立的桅杆清晰可见。

海船并未升帆,只以水流的速度向下而来。

费保也看见了宋军楼船,默默估算着距离到了三里之内,他喝道:“火船出击!”

“出击!”

大喝中,令旗舞动,前方的小船拖着木排齐齐加速,向前冲去。

船上,堆满了柴草、火油、火药等物,就是为了放火,还有许多木排,几乎塞满了河道。

距离一里之地,火排上的水手点燃引火物,噗通跳进水里,向着南岸游去。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再想厮杀,只能等第二波大战。

蔡庆看到许多火排撞下来,喝道:“放箭!”

“不准放箭!”阮小五喝道。

距离这么远,不要说弓弩,就是床弩也杀不得人,凭白浪费箭矢。

蔡庆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讪讪一笑,闭口不言。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上山这么多年,也算是一个合格大将了。

只是第一次上船征战,又对明军惧怕不已,看到火排来袭失态了,才越俎代庖地下令。

阮小五看都不看蔡庆一眼,又喝令道:“小船上前,阻止火船接近,各船撑杆待命,准备推开火排。

另,所有弓弩手、床弩、投石机、拍杆准备接战。”

立刻,所有器械蓄势待发,弓箭手也到了船舷边上,准备攻击。

收到命令,所有小船齐齐蹿出,准备与明军小船厮杀,同时推开火排,为主力开道。

费保看的清楚,喝令道:“距离一里时升帆加速,凿穿敌方阵型,楼船负责扫尾!”

明军火船队指挥使看到宋军抢来,喝道:“各船,杀!”

“杀~”

大喝中,各船上弓箭手立刻放箭。

千余枝箭飞出,虽然不成规模,也颇有威势。

只是没杀的几个人,只有十余个宋兵中箭落水。

一艘船上,多则十余人,少则三五人,想凭弓箭杀光敌人,是不可能的。

宋军埋头疾冲,不一刻撞进明军也。船群里,立刻开始厮杀起来。

小船之间的厮杀,只能接舷跳帮,面对面的刀砍枪刺。

只是打起来,宋军才发现这样打下去吃枣药丸。

原因很简单,宋兵都是麻布短衫,根本没有披甲,反观明兵,身上都有藤甲。

明兵刀枪命中宋兵,必然留下伤口,哪怕不死,大多也无力再战。

宋兵刀枪递去,除非命中面门、脖子这等要害,才能一击毙命,胸腹大腿等地方都被覆盖了,刀砍枪刺上去,不是被滑开,就是被卡住。

宋兵瞬间便吃了大亏。

惨叫连连中,宋兵不断落水,命大些的向着北岸游去,命不好的只能浮尸水面,随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流去。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战后被打捞上岸,集中焚烧,要么只能葬身鱼腹之中。

双方接触不过百余息,宋兵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明兵也不好过。

前锋之中,都是梁山老兵,极善于小船接战,五百余宋人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也杀了百余明兵。

“该死,没想到这藤甲如此厉害!”阮小五恨恨地说道。

他与李俊几人偷袭明兵哨船,也缴获了藤甲,因为杀的太快,对藤甲的作用没有直观认识。

此时小船肉搏,立刻见识到了厉害。

不过,哪怕他等知道藤甲厉害也是无法,总不能大军枯守岸边,坐等东京送藤甲来吧?

藤甲可是南方特产,北方天气干燥,藤甲不但放不住,防御能力也衰减的厉害。

此时不是懊恼的时候,阮小五收拾心情,喝道:“放箭!”

嗡~万箭齐发,河面立刻被白羽覆盖。

蔡庆偷眼去瞧,只见明兵仓惶点燃小船,各自跳水逃生,不由松了口气。

他瞧的明白,许多船只并没有被点燃,水手便逃命去了。

“果然,还是我梁山水军精锐。”蔡庆暗暗想道。

他刚才只蹲在船舷后,并没有看到肉搏战中宋兵被屠戮的景象,因此能够安慰自己。

虽然没了操控,火排火船顺流而下,速度也不慢。

待其接近,阮小五喝令撑杆推开。

撑杆手立刻走到底层船舷边,用长杆推开火排火船。

只是为了规避,船队阵型不免出现了混乱。

此时,后方明军大部已经接近了。

阮小五喝令道:“各部,火药弹,准备攻击!”

轰~

震天巨响中,整条船猛地跳了起来。

阮小五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左右一看,蔡庆的脖子,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木板削断了,仅余些许皮肉相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见大名府一枝花,斩的人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日轮到自己做了没头鬼,再也不能戴花了。

来不及伤感,阮小五再看船只,发现船中间已经出现了一指宽得裂缝,而且正在急速倾斜中。

这船,完了!

阮小五立刻做出了判断。

“弃船!”

下令完,阮小五径直跳进水中,向着最近的楼船游去。

船上水手、军兵,立刻如下饺子一般跳进水里,或是向着北岸、或是向着其他船上游去。

阮小五还未接近那船,便看到一只未曾点火的小船撞到了船壁上。

小船猛地一顿,随后轰地一声,一团蘑菇云从水柱中直冲天际。

楼船猛地受力,平平移出去了两三丈的距离。

船壁上,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尤为醒目。

河水急速从洞中涌进船里,楼船迅速倾斜。

楼船攻防出色,然而重心不稳,一旦底层船舱大量进水,就是倾覆的下场。

眼睁睁地看着许多来不及卸甲的兵丁被河水吞没,阮小五恨恨一拍水面,转身向着另一条艨艟游去。

未曾游出许多距离,明军大船,已经杀了进来。

二百 短命二郎

看到宋军仅剩的两条楼船、三条艨艟没命般向下游逃去,费保笑道:“应天府水战,宋军用这招让我等吃了大亏,如今,总算是念头通达了。”

原来,没着火的小船里,都填了火药。

少则百余斤,多则二百斤,其内又有引火机关。

机关并不复杂,只是一枝点燃的线香,船只发生碰撞时,线香倾倒,火星立刻点燃火药,引发剧烈的爆炸。

宋兵看到这些船没有火,也不会重点防备,大多任其撞上。

于是,四十艘船被炸的只剩下了五艘。

从宋军水雷里得来的灵感,真的是非常好用。

尽管只能用一次。

剩余的五艘船里,有四艘都是用撑杆撑住了火药船的,然而,爆炸之后这些船并无大碍。

只能说,这种自杀爆炸船的威力,远不如真正的水雷。

不过已经足够了。

河面上,像沸腾的汤锅一样,无数宋兵正在挣扎求生。

费保又下令道:“留下五只艨艟船救援伤兵,收拢俘虏,其余船随我杀向宋贼主力。”

船队立刻加速,向着下游宋军主力杀去。

水面上,看到明船经过,阮小五思忖片刻,转身向着北岸游去。

他便是再头铁,也知道自己弄不沉一条船。

与其白白送命,不如回去后重新上船厮杀。

再不济,也要把此间消息传回去,免得主力再次吃亏。

刚划了两下水,阮小五突然觉得左脚腕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水底沉去。

他是水中老手,立刻就知道,这是有人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脚腕了。

阮小五不慌不忙,左脚连续甩了几下,却不想对方抓的颇紧,居然没能甩脱。

“咦,这该死的!”

阮小五冷笑中,右脚猛地踹出。

仍然无果。

阮小五怒了,从腰间抽出水刺,对着后方就捅了过去。

完全不手软。

他的绰号乃是短命二郎,“短命”,实为断命,断人性命的意思,“二郎”可不是他的排行,而是指的灌江口二郎神杨戬。

这诨号,说的他杀人本事高强,特别是在水中。

纵观他的一生,杀的人比许多人认识的都多。

想当年,刚上梁山时,他兄弟几个把百多个捕盗官兵全部搠死在泥滩里,真是杀的尸山血海,也没有半分手软。

如此凶人,他怎么会让一个不知所谓地人牵制住了。

只一下,那人手松开。

得了自由,阮小五猛地一登水,向着北岸潜去。

他可是能够在水泊里凿船的水中悍将,一条淮河,潜游过去没压力。

突然,只听得头顶有人叫道:“水里有人,把他拖上来!”

阮小五听的明白,急忙向水底潜去。

只是迟了。

一条渔网样的东西落到身上,把他团团缠住。

急要挣扎时,却被越缠越紧。

“把他拖上来,看看是什么身份。”

听到这个声音,阮小五愈发慌张了。

被拖上去,必然吃擒。

不要慌!毕竟是久经风浪的,阮小五很快便冷静下来。

胳膊绕了两下,从网中伸出来,紧紧地握着水刺。

“二哥,七哥,老娘就交给你们了。”

喃喃自语,阮小五把水刺抵到了心口上。

“晁天王,小弟没有辜负你的期盼,好歹保着宋公明走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小弟去阴间找你,好坏再聚义一场,也杀的阎王爷快活。”

念头未落,阮小五发觉眼前一亮,已然被拉出了水中。

抬头一看,无数船只正在顺流而下,只有几艘船留在原地打捞伤员和俘虏。

许多尸体翻着死鱼眼,正在随波飘荡。

三十五艘大船上,也有万余人,能够逃得一命的,都是水性精熟的水手。

那些随船的步卒,不但水性一般,而且身上有甲,大多淹死在了水里。

万余人,能回到岸上的不过一两千。

血亏。

阮小五努力看向下游,却看不到宋军船只。

“二哥,七哥,保重啊!”

大喝一声,阮小五猛地用力,把水刺刺进了胸口里。

心脏刺破,殷红的鲜血喷射而出,立刻毙命。

可见水中豪杰,短命二郎,再也杀不得人了。

“晦气,以为抓到了个活口,却不想自杀了。”

“管他呢,捞上来一起烧了,总不能污染水源不是。”

“如此刚烈的人物,必非凡人,总不好让他死于无名,着俘虏前来辨认。”

对话中,阮小五被捞到了上来,单独放在甲板上,等待辨认。

下游,看到五艘船逃回,阮小七惊怒交加,喝问道:“前方何事发生,如何便全军覆没了?”

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五条船没命般向下游逃去,全不顾大将呼喝。

李俊见状大怒,喝令道:“来啊,拦下他们。”

得了命令,蔡福立刻上了一条小船,向着五条船追去。

他是督战官,这是他的职责。

他的弟弟蔡庆作为前锋军督战官,是在旗舰上,此时前锋旗舰沉没,他免不得忧心忡忡,就要去问。

北岸上,宋江看到前锋船队尽殁,简直睚眦欲裂。

原以为有新造楼船,又有火药助阵,对阵宋军定然手到擒来,却不想还没接阵,便莫名其妙地被炸沉了。

按下忧虑,宋江喝令道:“来人,立刻收拢上岸水军,寻找阮将军。”

吕方立刻驱马而出,向着水军上岸处跑去。

南岸,方天定看着硝烟未散的河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爆船虽然只能乘其不备用一次,然而,一次干掉许多船只,已经大赚特赚了。

突然,下游有哨点燃起了狼烟。

不过千人宋军要过河,方天定喝令按兵不动。

他的三万军队,在涟水县和云梯关之间分成了两部,接近云梯关的有一万人,接近涟水县的有两万人。

五千马军,都跟在方天定身后,随时准备狙击登陆宋军。

不一刻,游骑飞奔而来,道:“禀太子,对岸有二百余小船入河,往着南岸而来。”

二百余小船,最多也就千八百人。

萧嘉穗道:“太子,此乃袭扰,意图调动我军。”

方天定颌首,喝令道:“滕戣,领轻骑五百,驱散宋军。”

滕戣立刻领军出发。

乘船过河的,都是轻步兵,缺乏坚盾长枪,根本挡不住骑兵冲击。

果然,待滕戣领兵赶到,宋军已经退回了河心,却不回北岸,只在河心徘徊。

宋军做出要渡河的样子,来回扯动,让明兵疲于奔命,待其懈怠,再行渡河,当可站住阵脚。

阳谋,方天定很明白,却不得不分派军马应对。

因为这是进攻方的天然优势,除非防御方有足够的兵力沿岸排开。

可惜,方天定只有三万五千兵。

二百零一 惨烈水战

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却一直下个不停。

船台里,费保肃然而立,宋军船队不断接近。

最前面船只的距离,只有五百步,马上就要进入弩砲射程。

三百步时,费保喝道:“开火!”

呼呼呼~数十个火球腾空而起,直直砸了过来。

明宋两军的船只上都有投石机,不约而同地发动了火球攻击。

嘭嘭嘭~

火球落入水中,溅起偌大的水柱,还有火焰漂浮水中。

三五个砸中船只的,立刻有大火升腾而是。

士卒立刻搬上沙土,覆盖烈火,以保船只安然无恙。

新福船各处都做了防火处理,并不怕小规模的火烧,除非烧毁风帆。

楼船也是一样。

只是水火无情,双方也有三五个士卒死于火球之下。

李俊喝道:“火箭发射!”

砰~

轰鸣中,白烟升腾,无数羽箭被火药推动,从宋船上疾速飞出,直直扑向宋船。

哆哆哆,新福船迎面立成芦苇荡。

声势十分浩大,只是杀伤寥寥。

火箭准头不足,箭矢威力又不够,并不足以穿透船垛等防护设施。

费保面不改色地喝令道:“各船全速向前,两面弩砲全力轰击!”

命令刚下达,新福船的船队便如利刃一般,切进了宋军船队里。

轰隆隆~

爆炸连绵不绝,白烟遮天蔽日,一时间,河面上只见硝烟,不见船影。

交错而过的瞬间,双方同时发射火药弹攻击。

距离这么近,船只这么多,只要打出去,十中七八,命中率高的吓人。

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谁的船坚固,谁打出去的弹药更多。

听到河面上比鞭炮还密集的爆炸声,方天定悚然而起,喝道:“赵宋也搞出了雷击弹?”

原本轻松的众人,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己方火药优势不再,船只数量又比宋军少,这仗,不好打了!

“来人!”方天定喝道:“若水战失利,立刻通知楚州境内实施坚壁清野,准备守城作战。

再令,向下游搜索,查探乔正、谢福位置!”

若是水战失利,方天定只能把淮河让出去,把宋军放到岸上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为有船,处处可以搭建浮桥,基本没办法防守。

因此,乔正谢福率领的援军,便成了致胜关键。

这个时候,每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胜利的把握。

下令完,方天定又道:“立刻通知全军,赵宋已经开发出火药,各部不必吝啬使用。

再令,后方抓紧收集土硝,每月制取土硝一万斤者,封男爵,十倍数量爵位递增!”

立刻有信使奔出,前往各方传信。

北岸上,宋江把望远镜牢牢地对准着硝烟中。

可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并无十分详细的情报。

“来人~”宋江喝道:“立刻派出船只,前往战场查探具体战况!”

下令完,宋江一巴掌拍在围栏上,恨恨地说道:“贼人如此奸诈,有火药此等利器,却隐而不用,实在狡猾!”

他说这话,全然忘记了自己也隐而不用的目的。

吴用劝道:“主将勿忧,我军船多,便是一换一,也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话音未落,吕方急急奔来,道:“上岸水手汇报,有人见到阮小五跳水,却未曾见他上岸或者换船。”

顿了顿,吕方继续说道:“有人亲眼所见,蔡庆兄弟已经阵亡!”

宋江闻言,立刻呆住了,刚要嚎啕大哭,突然想到河面上激战正酣,实在不是痛哭的时候。

于是,他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下令道:“传令,待贼人水军落败,立刻搭建浮桥,全军过河!”

命令下达完毕,已经有船只穿过了硝烟。

狗啃的一样。

这是宋军的楼船。

两侧船壁破破烂烂,布满了洞口,小如盆口,大过门框,几乎就没有一块完整的板子。

从这边,完全可以看到那边。

布置在外面十二对的明轮,只有船尾的那个还完好无损,却也停止了转动。

船舱内,兵丁横七竖八地躺着,明显是凶多吉少的模样。

其内布置的床弩,大多四分五裂,剩余的也被掀翻在船板上。

里面的肋骨也多有断裂,上层坍塌甚多。

驶出硝烟不过十余丈,只听得咔嚓一声,整只船从中间断为了两截,缓缓沉入水中。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河面上浓白的硝烟散去了许多。

水面上,飘满了尸体,波浪都被尸体压住了,河水红彤彤的,都是鲜血染出来的。

宋军四万多,没了三万有余,明军两万多,没了八千多。

河心,有半沉未沉的船只建筑露在水上,无数尸体被水流带着撞了上去,复又荡开。

河边,搁浅的船只,只有破板支撑着勉强不倒。

偶尔有侥幸活下来的士卒游过来,爬到上面暂时歇息。

相对于宋兵,明兵幸运了许多。

因为他们有藤甲,可以轻易的游到岸上去。

下游,硝烟之外,领先的是费保的旗舰。

惨!

船壁损伤不必多说,甲板上的建筑,包括船台、桅杆在内,已经完全被抹平了。

至于国旗、帅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待到两军完全脱离,宋军楼船剩下一百五十余,艨艟不足八十,实在元气大伤。

再看明军,新福船沉了八艘,快蟹船沉了十三,楼船和艨艟仅余三十艘。

所有的船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破!

基本上,这些船除了回收一些木料,并无再用的价值。

想要修复,花费的材料和时间,远超建造新船。

讲真,双方交错而过相互轰击,都是调好角度后,上弦就开火。

浓烟之中,根本分辨不清目标,也来不及仔细辨认。

到底有多少人死于自己人手中,完全无法统计。

可以肯定的是,为数不少。

宋军之中,不时的,有楼船撞到岸上,船上的兵丁带着伤员下船。

楼船明轮被毁,便没了动力。

明军还好,可以顺流而下,只要船只不沉,便可无事。

宋军逆流而上,没了明轮给予推力,只能依靠惯性向上滑一阵,待到力尽,就是被水推着倒退的结果。

算起来,还是明军赚的多些。

这也是应该的。

因为海船船体更加坚固,能承受更多的轰击。

而且海船相对于楼船艨艟,要更加低矮一些,受弹面积小,自然要沾些便宜。

岸上,不论是方天定,还是宋江,看到这等惨状都惊呆了。

不仅他两,双方将士全都呆若木鸡。

二百零二 损失惨重

明军旗舰内,费保躺在船舱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传令瞿源,立刻接管指挥,能战者,转身再战!”

话刚说完,费保头一歪,晕了过去。

看他浑身上下,插满了木刺,跟个破筛子一样,鲜血汨汨流淌,在身底下聚成了一汪血泊。

当时,连续两根箭矢射到了船台上,当场就炸穿了船壁。

若非有藤甲护体,他又及时伏倒,定然被碎木打成破布袋。

“来人,立刻升起指挥旗,即刻起,我接管指挥权。”

其实不用费保说,负责指挥快蟹船的瞿源看不到帅旗,已经下令升起指挥旗了。

他的船状况好一些,起码两侧船桨损坏不多。

然而,他的右胳膊也垂落了下来。

这是飞射的木块打穿了指挥窗口的玻璃,给他来了一发。

哪怕有藤甲护体,也把他打的粉碎性骨折。

好在他是水将,在这个水军进入远距离轰击的时代,提不动刀也能继续战斗。

下令完,瞿源把望远镜扫向楼船之所在。

诸能的将旗已经消失,迟迟不见重新升起。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诸能已经阵亡了。

将军难免阵前亡,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只可怜这个水中的好汉,未曾封爵便丧命。

岸边,倪云抹了把脸,把目光扫向河中。

没看到费保帅旗,倪云真是惊怒交加。

激动之下,他本已麻木的右眼睛又疼了起来。

眼睛肿的跟个馒头似的,里面不断渗出血水来。

倪云很清楚,他的右眼,定然是废了。

不过相对于诸能阵亡,这样的结果还不错。

反正使用单筒望远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已经习惯。

伤感片刻,倪云从怀里扯出将旗,让旁边的士卒撑起来,开始收拢上岸的士卒。

他的座舰是一只双重艨艟,第一时间就被打沉了。

也就他跳水及时,才没有受伤。

却不想,正在向岸上游时,一只箭矢在旁边爆炸,当即就把他的眼珠子给爆了一个。

若非身上藤甲给力,被炸的陷入昏迷的倪云非得被淹死在水里不可。

明军水军四员大将,一死一重伤两轻伤,实在让人痛彻心扉。

宋军船队里,阮小七抱着阮小二,不断地叫着二哥。

阮小七座驾被击沉,他第一时间游到了阮小二的船上。

只是情况不妙。

一根手臂粗的精钢箭矢,斜着穿过阮小二的腹部,把他挂在了船壁上。

幸亏填装的火药未曾引爆,阮小二才可暂保无恙。

阮小七双眼含泪,道:“二哥,撑住,兄弟这就带你去泗阳城里找安神医救命。”

阮小二努力撑出一丝笑容,道:“七哥,我是不行了。”

阮小七想要拔出箭矢,却又不敢。

现在阮小二还有一口气,全因箭矢挡住了创口出血,若是拔出,立刻丧命。

阮小二道:“七哥,我刚看到五哥来接我了,我们就要走了。”

歇了口气,阮小二继续说道:“家里还有老娘,还有你嫂嫂和侄儿,都要你养……”

阮小七想接话,却只能无声流泪。

“七哥,这水战,再也不是以前的水战啦,个人本事用处不大,一定要保住性命,不要报仇,回家……”

阮小七抬头一看,阮小二已然逼上了双眼。

“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并没半点儿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一定是烦老兄来。

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他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

想起吴用邀请三人时,阮小二说的这话,阮小七更加悲痛,嚎叫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二哥,五哥,那还有识货的啊?你们走了,兄弟还能靠谁啊?”

哭声惨痛,直如杜鹃啼血。

“兄弟,醒醒啊兄弟!”

听到叫声,穆春努力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童威。

看穆春睁开双眼,童威笑道:“兄弟,醒来就好,我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穆春努力摇了摇头,这才想起,他在甲板上督战的时候,一根弩箭直直落在了他的脚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弩箭猛地炸开,把他掀翻在了甲板上。

想到爆炸,穆春连忙向腿上看去。

如遭雷击!

那还有腿呢?

双腿齐膝而断。

童威见穆春发现没了双腿的情况,安慰道:“兄弟且勿焦躁,好歹还有命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穆春双目无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断腿。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废人呢?

上船之前,哥哥穆弘还劝他小心小心再小心,却不想,只是一场战斗,腿没了!

心如死灰,无话可说。

现在,穆春倒是突然理解史进了。

作为武将双腿被废,实在生不如死,难怪他听到王进没了双腿,立刻就要离营而去。

回过神来,穆春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对童威说道:“兄长,小弟双腿已断,无法再战,着人送我回营吧。”

童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水战模式变了,以后跳帮接舷不会再是主流,兄弟且去,看我替你报仇。”

穆春点点头,没说话。

不一刻,童威放下一条小船,着人把穆春带回岸上去。

躺在船上,仰望着天空,穆春不禁想到:“明军如此凶猛,我等实难对阵,目下我双腿俱废,正好可以让哥哥送我回乡,也好过魂断他乡。”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后悔。

若是揭阳镇里不找宋江的麻烦,说不得也就没上山这回事了。

如此,想必兄弟俩作为当地壕霸,定然能快快乐乐地过活。

河面上,无数尸体游来荡去。

郑天寿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木板上。

他被爆炸的气浪撞下了船,当时就昏迷过去了,幸好运气不错,落在一块船板上,才得以侥幸存活。

水波不时撞来,刺骨般的寒冷。

其实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明军这么凶猛,怎么打?

郑天寿扶着木板坐起,呆呆地看向南面,犹豫了片刻,他一咬牙,向着南岸游去。

宋军太危险,老子还是去投明军,找燕大哥厮混吧,郑天寿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上船督战可不是自愿的,而是被点名来的,心中不无怨愤。

老子也算卖过命了,走了不算不讲义气,郑天寿如是安慰自己。

不一刻,划到岸边。

郑天寿不等明军盘问,立刻举起手叫道:“我乃白面郎君郑天寿,我要弃宋投明。”

立刻有明军围来,押解他去见方天定。

二百零三 蔡福之死

岸上,回过神来的方天定令道:“传令水军,直接回营休整。

再令,各部立刻集结,准备狙击宋军。”

“报~”呼喝中,游骑飞至,道:“禀太子,乔正、谢福二位将军已到下游水寨,因为无风,福船无法逆流而上,只有快蟹船正在赶来。”

方天定令道:“传令二人,所有船只隐于水寨之内,待宋军一部过河一部过河后再行出击。”

“是~”游骑打马而去,前去传令。

另一边,宋江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传令水军,立刻追杀贼军。

再令,立刻搭建浮桥,供大军通行。”

朱武劝道:“主将,明军水军未灭,我军还未彻底掌控河道,若是后路被断,渡河军队必然崩溃,还请主将三思。”

宋江道:“贼军分散各处,短时间难以集结,只要我军站稳脚跟,自然可以掩护水军掌控水道。”

朱武又道:“主将,没有船只掩护,士卒暴露于明军弩砲之下,伤亡必多,不可不防啊!”

“我意已决,勿复再言,立刻传令!”

朱武还要再劝,却被吴用拉住。

宋江被打得激逗了,怒火攻心,谁劝也没用。

不让他打一阵,是绝对不会清醒的。

至于付出多少伤亡,那就看他冷静的够不够快了。

好在浮桥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搭成的,有足够得时间来想办法劝宋江冷静。

下游河面,蔡福带着两条小船十来个人,紧赶慢追,终于快要追上逃跑得五艘船。

看到督战官的旗号,楼船上的宋兵逗慌了。

畏敌惧战,阵前逃跑,这可是斩首的罪行,绝无宽恕的可能。

小兵也许可以活命,军官却必死无疑。

最后一艘船上,指挥使程坤唤来五个都头,商议道:“我等罪行,尔等各自有数。

目下督战官赶来,授首在即,诸位可有良策活命?”

都头洪刚说道:“我识得那个督战官,乃是梁山中的铁臂膊蔡福,乃是专管杀人行刑的事情。

我等为前锋时,他的弟弟蔡庆随船督战,已然丧命。”

嘶~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事情棘手了。

这家伙刚刚死了亲弟弟,真是怒火上涌的时候,根本没办法讲道理,当然别想着求饶了。

而且,这是督战官,正是在场逃兵的天敌。

“立刻停船,尚有一分生机,若是冥顽不灵,军法之下,立刻化为齑粉。”

“我信了你的邪!”听到蔡福怒吼,程坤呸了一口,道:“各位,事关性命,我便直说。

六里之外,便是明军水寨,我欲投降明军,以求保命,诸位意下如何?”

这是保命的唯一办法!

然而,众人都是禁军出身,家眷都在赵宋境内,若是投降,家人必被连累,如何下得了这个决心?

只是回去送命,心中实在不愿意,是故犹豫不绝。

洪刚见众人沉默,道:“各位兄弟,小弟也是有家小在的,若是回宋营送了命,便再无团聚之时。

我等投靠明朝,亦可接来家小,再不济,待其全取天下,也可团聚。”

程坤补充道:“不错,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人死了,那便全都完了。”

顿了顿,程坤又道:“各位兄弟,我已决意投明。

若是尔等坚持回去送死,我给一条小船自去,只是莫要阻碍我等。”

“我等愿降!”其余四个都头同时做出了决定。

程坤大喜,立刻就要命令军士加速,以求摆脱蔡福。

“指挥勿急!”洪刚指向蔡福,劝道:“我听闻明朝对梁山众将悬赏颇高,何不以此作为进身资质?”

程坤颌首,道:“不错,得些封赏,以后也好度日。”

六人立刻达成一致意见。

水面上,蔡福喝道:“再快些,等上了船,看我怎么炮制他等。”

弟弟蔡庆就在前锋船队中,遭遇不测得可能性很大。

这群渣渣不去陪葬,反而逃跑,真把他给气坏了。

他已经决定,待上了船,非要砍十个八个脑袋不可。

反正他是督战官,这是他的权利,任谁也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将军,前面船慢了下来!”

听到水手呼叫,蔡福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楼船果然在减速。

“倒是识趣!”蔡福感叹一句,又狞笑道:“等上了船,先拿下指挥使,把船押回去再处理其他人。”

这个决定,显示他也没有昏头。

一艘楼船上五百多号人,就凭他带着的十多人,可弹压不住。

不一刻,小船靠到楼船边上。

程坤探出身子,叫道:“都监,贼军手段诡异,做妖法沉了我等战船,实在难以抵挡,不得不退走啊。”

蔡福喝道:“休的啰嗦,且放下绳梯,待我审问明白再做定夺。”

程坤坚持道:“都监,若是不能赦免我等罪行,我等也只好投靠贼人去啦!”

“尔敢!”蔡福大怒。

来往谈判了一阵,蔡福不得不允诺不杀头,才让上面放下了绳梯。

讲真,也就是两军即将接战,不好破坏阵型,否则,程坤等人早就被主力给打沉在水里喂鱼去了。

不过谈了一阵,蔡福这放下来戒备,当先上了船。

刚落到甲板上,便见三五十人持刀提枪伏在甲板上。

蔡福暗暗叫苦,连忙就要跳船。

迟了!

“拿下!”

程坤一声令下,军兵齐齐抛出挠钩,把蔡福绑了个结实。

程坤嘿嘿笑道:“蔡都监,你让我等去送死,说不得我等只好拿你做个见面礼了。”

蔡福喝道:“尔等欲反乎?”

呸~程坤唾弃一口,道:“尔为梁山大将,每日吃着酒肉,看着我等拼命,如何知道我等的苦楚?

你梁山旧部吃败逃走,也只是打军棍二十,我等禁军却是必死无疑,是何道理。”

“指挥!”洪刚小声道:“明朝太子方天定一直对梁山诸将高看一眼,活拿了去,说不得要招降,恐于我等有所不便,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程坤一向,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等哪怕得了封赏,左右也只是小官,蔡福投降,一个统制不难,有的是机会报复。

于是,程坤锵地抽出腰刀,一刀劈下蔡福一条胳膊。

蔡福当即痛晕了过去。

可怜铁臂膊,如今成了单臂膊。

程坤看向左右,喝道:“各位,交投名状的时候到了!”

洪刚喝道:“我先来!”

喝完,提起铁枪,就对蔡福胸口刺了过去。

有人带头,余者纷纷跟上,不一刻,蔡福便被分了尸。

这个大名府的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就此死在了一群无名小卒手里。

其原因,还是宋军被打得没了信心,才做出如此决断来。

二百零四 小卒过河

水战上游五里处,北边有河滩,水面相对狭窄,而且水流不急,正适合搭建浮桥。

宋江带着大队人马开到此处,喝令搭建浮桥。

他要亲自监督,誓要越过淮河。

李俊得了命令,一面点了百余相对较好的船只转向下游去追杀明军,一面让张横领船警戒上游。

还有四五十条破损非常严重的船只,直接坐沉在南岸边上,化身固定炮台,保护小船搭建浮桥。

早就准备就绪的水手们抬着小船下水,划到河中各自沉下重锚,固定住船身。

不一刻,三百多条小船首尾相连,从北岸接到了南岸。

小船连成的道路,一共五条。

如此,三五百的轻兵已经可以过河了,大部军队却还不行。

小船摆好,又用绳索捆绑牢靠。

接着,工匠们带着工具,背着木板跳上船,要铺出一条平路来。

叮叮当当,一片忙碌。

好不热闹。

南岸,方天定举着望远镜,不断张望着。

宋军大队开来的时候,河边哨塔已经燃起了黑又粗的狼烟示警。

此时浮桥已经开始搭建,定然不会再改变地方了。

无法进行骚扰。

因为他只有五千马军,和万余轻卒,没有任何重型器械助战。

轻卒是从河里游上来的,藤甲人手一副,刀枪都不齐全。

反观宋军,岸边坐沉了五十余楼船和艨艟,上面最少也有三百床弩,一百投石机。

随便来个三五轮,轻轻松松轰的太子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太子殿下只能做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无可奈何地干看着宋军忙碌准备。

全军停留在两里之外,只是监督。

方天定问道:“上游大军多久可到?”

萧嘉穗答道:“还有半个时辰。”

默默估算了一下,方天定发现,待两万主力赶到,宋军的浮桥也差不多搭好了。

除了两万主力,下游一万军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

乔正、谢福率领的水军,将在宋军开始过河时与宋军水军接战,击破宋军水军后,会逆流而上,摧毁这些浮桥。

摧毁浮桥后,就是围歼过河宋兵。

“报~”

观望间,一游骑飞至,举起一个盒子道:“禀太子,有宋兵来投,斩了蔡福头颅在此。”

立刻有人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一颗人头,犹自睁着眼睛,显得狰狞之极。

郑天寿出列拜道:“小人可以作证,实乃铁臂膊蔡福无疑。”

确认无疑,方天定下令道:“照前例,封为首者男爵,余者赏金千两。”

这个待遇,听得郑天寿眼热不已。

方天定又道:“着人送还蔡福头颅与阮小五尸体,以打击宋军士气。”

郑天寿主动请缨,道:“宋江怒急攻心,怕是会杀使者鼓动军心,小人原是梁山中人,情愿去走一遭。”

方天定问道:“若是宋江忌恨,非要杀你又当如何?”

郑天寿道:“宋江假仁假义,必然不会对我下手。

再则,我已投明,如何还能贪生怕死!”

好大无畏!方天定立刻同意。

郑天寿是自己游过来,让他送尸体回去,不会再留在宋军那边,就算他是诈降,也还是要回来的,因此不用担心一去不回。

至于安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喽。

真被宋江砍了,那也怪他自信过度。

郑天寿领了五个小卒,绕过楼船所在,举着白旗划船过河。

刚到北岸,就被一彪马军围在了中间。

郑天寿看到领军的是青面兽杨志,放下心来,叫道:“杨志兄弟,我是郑天寿,带蔡福头颅与阮小五遗骸要见宋公明。”

杨志闻言,立刻喝问道:“尔是投贼去了?”

郑天寿垂首答道:“为求活命,不得不如此,兄弟见谅。”

“别叫我兄弟!”杨志喝了一声,又道:“且随我来吧。”

郑天寿闻言,放下心来,跟在杨志后面走向中军。

也是运气,要是霹雳火这样的暴躁家伙在此,说不得一言不合就把他砍了。

不一刻,郑天寿到了宋江跟前。

投降背义,郑天寿不觉有些心虚,复一想,自己乃是明军使者,不能失了威风,因此又把腰杆挺直了。

宋江喝道:“来啊,把这贪生怕死,无忠无义之徒斩迄来报!”

郑天寿喝道:“宋江,尔欲再杀一兄弟乎?”

“我岂有你这等兄弟!”宋江暴怒,却没有再让人去杀郑天寿。

郑天寿道:“明朝势大,赵宋未必可平,你却执迷不悟,只催兄弟们拼命,是何道理?

若是我等投明,不,哪怕重回山上,坐观两虎相争,我等亦可得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待其筋疲力竭,兄弟们在乘势而起,获取天下未尝不可,替自己打天下,总好过替昏君保天下来的痛快。

如此,我等死的也心甘情愿。”

好水平!众将都是惊叹,原来去明军中走一遭,口才也会进步不小,端得神奇。

郑天寿又道:“若非你急功冒进,一味催逼,蔡福、阮小五两位兄弟如何会身死?我岂能投明而去?

我且问你,赵佶那昏君和满堂奸臣,有甚值得我等兄弟卖命的?”

有甚么值得的?再说忠义,实在太过空洞无力。

宋江不好回答,只得沉默不语。

吴用道:“人已送到,你自回,念在兄弟一场,也不为难你,只望后会无期!”

郑天寿团团作了一个揖,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再见面时,只能刀兵相向,诸位兄弟多多保重。”

说完,郑天寿看向宋江,拜道:“最后叫一声兄长,且听小弟一劝。

明军势大难制,兄长莫要为了个人荣辱,再把兄弟们往死路上推了。”

拜了两拜,郑天寿起身离开。

宋江有心留下郑天寿拷问情报,却又不能发作,只得暗自闷气,转头看向他处。

河岸边,大军整装待发。

打前锋的,是河北降将孙安。

作为降将,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他会率领五千马军,先过河立住阵脚。

主力四万人,走解宝、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五人带领。

张清替龚旺丁得孙整理好甲胄,小声道:“两位贤弟,记得我的话。”

两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记下。

对岸,明军大队旗帜出现,这边也搭好了浮桥。

孙安提着两把镔铁剑,牵着战马,喝道:“全军都有,出发!”

旗帜招展中,一万宋军依次踏上浮桥。

小卒过河,有进无退!

宋兵过河,生死犹未可知!

二百零五 水战落幕

下游,乔正、谢福汇合瞿源、倪云,率领快蟹船逆流而上。

六十艘快蟹船,尽皆降下了船帆,两侧排桨整齐如一地划动,带着船只不断向前。

快蟹船,船两侧有成排的桨橹,外形活似蜈蚣和螃蟹而得名。

明军新来的快蟹船,长六丈,宽一丈,两侧各有橹桨二十六具。

甲板上除了桅杆,并无建筑,十分低矮。

两侧船舱内,各设弩砲十四具。

本来甲板上也是可以布置弩砲的,只是宋军也跨步进入了火药时代,为了避免伤亡,甲板上的武器人员全部撤除了。

旗舰上,瞿源单手举着望远镜,不断扫视着。

他的另一只手夹着板子,被纱布绑着吊在胸前。

乔正、谢福完好无损,却不熟悉水道,并不能担任指挥官,假若瞿源阵亡,倪云会接管指挥权。

他的身后,乔正正在紧张地查看水文情报,努力记在心里。

距离宋军还远,瞿源放下望远镜,说道:“这么点时间看不完的,只记住一条,把阵型搅乱了,分开来打,我军定可立于不败之地。”

乔正道:“这是根据交手得出来的,可有数据验证?”

“没有。”瞿源摇头,道:“我军弩砲射速是宋贼的三倍,而且火药威力大,船只灵活,船体受弹面积小,一对一并不吃亏。

上午交战之所以损失惨重,是因为对方船多,阵型太过密集,并无旋转余地,只能硬抗。”

这都是血的教训,乔正默默地记在心里。

“其实我想过,哪怕宋军没有火药,我军已密集阵型撞进去,也可能打成接舷战,这实在是已短击长……”瞿源不断说着。

上游,李俊率领水军,顺着水流向下漂去。

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继续行动的。

船只残破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士卒的心气已经被打散了。

一场战斗死了三万人,其实并不少见。

然而,这场战斗只用了一刻钟。

速度太快了,前无古例,几乎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若非时间太短,战斗又太过激烈,没给士卒思考的机会,肯定得有大量的士卒崩溃逃散。

现在战斗结束,紧绷的弦松了,大部分士卒彻底松散。

这从明轮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就能看出来。

没有心气的部队还想打胜仗?做梦也不可能。

讲真,若非顾忌宋江的脸面,他定然抗命的。

所以,船队只是顺流而下,根本就没加速。

好在,明军也被打残了,应该不会出来迎敌,他只要领军转一圈,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好,发现敌船!”

头顶惊恐的叫喊,拉回了李俊的思绪。

望远镜里,明军旗帜高高飘扬,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直直冲来。

再看都是完好无损的船只,李俊心中一紧,喝道:“全军加速,准备接战!”

要完!闪过这个念头,李俊回头招过童威,低声道:“立刻去通知童猛和小七,看我自由接战的号令,立刻跳水逃生。”

童威一怔,就要发问。

李俊疾速解释道:“明军来的是援军,我军必败,保命为要,另外,通知两人后,你直接回中军,汇报此间消息,让其立刻收回渡河部队。”

童威不敢怠慢,立刻解了条小船,向着上游划去。

童猛和阮小七二人都在后面,顺便通知了便好,赶到中军,却还要点时间。

发现宋军,乔正立刻接管了船舵,在瞿源的指挥下,贴着北岸走。

其余各船跟在后面,排成了一条长龙。

宋军阵型如同上次作战一样,还是三列纵队。

虽然心气不高,宋兵还是打起精神,把船速提了起来。

速度事关生死,再不情愿,也要努力。

不一刻,双方距离接近五百步。

宋军开始发射火球,明军却视若无睹,仍然向前。

李俊还想明白对方想干什么,就看到当先那船右侧船桨同时抬离了水面,左侧船桨全部加速划动。

再巨力带动下,快蟹船立刻向南边拐去。

到了河心时,船侧正好面对上游。

咻咻咻~箭矢齐发。

刚刚发射完毕,船只已经调头完毕,沿着河边向下游划去。

十余根箭矢,只命中了一根,命中率堪忧。

然而,一共有六十条船,尽皆如法炮制,利用调头的瞬间,发动攻击。

六七百箭矢,命中不足一成。

然而,却摧毁了七艘宋船。

不是宋船太弱,而是刚刚经过大战,宋船状态实在太差。

不用十根八根,随便来两发,都可能把船打沉了。

更让李俊无奈的是,宋军无法做出有效反击。

快蟹船可以迅猛转向,楼船却不行。

楼船的重心偏高,急转弯就要翻船,真的玩不起。

床弩大多布置在两侧,船头只有一架床弩,反击效果几近于无。

军事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

撤不撤?李俊陷入了两难。

不撤,迟早全军覆没;撤,明军逆流而上摧毁浮桥,过河的步卒就完了。

沉思片刻,李俊喝道:“全军撤退,回水寨接敌。”

立刻,水军倒踩明轮,减速调头。

发现宋军要转向,瞿源大喜过望,喝道:“保持距离,击沉他们。”

眼看旗舰已于己方最后一艘船平齐,乔正猛地一转船舵,配合橹桨,控制船只完成了转向。

调头归队,已从阵前到了阵尾。

六十艘快蟹船变成了贪吃蛇,首尾相连,经过河心是攻击。

连绵不断,极有韵律。

李俊真的想哭。

好在沉了二十余条船后,全军调头完毕,向着上游逃窜而去。

只是下来容易回去难。

楼船完好无损时,也不敢和快蟹比速度,更不要说明轮多有残破的状态了。

占据速度优势,明军只是跟在屁股后面,不断地转圈放炮。

爆炸轰鸣中,不断有宋船沉没。

见不是头,李俊下令升起自由作战的旗号。

潜台词很明显,愿意精忠报国的就去保国,能跑的赶快跑,投降也无所谓。

待旗号竖起,李俊叹了口气,噗通跳进水里,潜水走了。

刚游出,他的座舰就吃了一根箭矢,被炸飞了一个船轮。

李俊不知道,也不想管,只向北岸游去。

他不担心童猛,只担心阮小七报仇心切,死战不退。

梁山水军中,孟康失陷泗阳城内投明,张顺前去云梯关查探情报暴露自戕,阮小二、阮小五死于水战之中。

仅剩李俊、童威、童猛、阮小七、张横,实在损失不起。

宋兵早被打破了胆,发现主将潜逃,水性好的跳水,水性差的直接操船冲岸,还有许多直接竖起白旗的。

不一刻,宋军宣告战败。

相对于第一次,明军只有五艘船受损,损失人员不足百数,可谓大获全胜。

这是战术的胜利,更是技术的胜利。

船只精良的性能,被发挥到了极致,这得益于船手控船技术的高超。

反观宋军,士气低落,船只低劣,战术落后,被动挨打也是应有之意。

二百零六 插翅难逃

四万五千宋军,在浮桥前列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阵。

前面连续五排巨盾长枪,中间夹杂刀手,后排强弓劲弩,还有轻便弩砲隐藏阵中,两翼有马军警戒。

前方两里之外,两万明军分成了三个圆阵,两侧前凸,中间凹后。

整体也是一个半圆,把宋军堵在河边。

方天定领着五千马军,随时准备冲阵。

看着宋军列阵完毕,宋江哈哈笑道:“此次,定然杀得方天定那厮抱头鼠窜!”

笑毕,宋江令道:“传令,渡河部队立刻出击,打开空间,接应主力渡……”

“报~”

令未下完,游骑飞至,拜道:“禀先锋,贼人水军后援到达,将与我水军接战。”

“什么?”宋江大惊,连忙问道:“船只多少?战况如何?”

“报~”又一游骑飞至,道:“贼军凶猛,我水军难以抵敌,正往上游撤来!”

“报~水军全没~”

没等宋江答话,童威急急奔来,拜道:“先锋,明军新援凶猛,我军不敌,浮桥必然不保,还请先锋速速退兵!”

啊~一声惨叫,宋江噗嗤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倒。

半空中,弧形血线红的妖异。

这次是真的伤了,吐的血也不是咬舌头的血,而是真的内伤出血。

人生大起大落,由不得宋江不晕。

原以为此次定然可以击破明军,却连连失利,损兵折将。

卢俊义一把扶住宋江,连连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号令,解宝五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过河就要撤退,当这是野外踏青呢?

过河容易,想退却难,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阵型一乱,若是明军掩杀过来,怕是大半都要淹死水中。

五人加上孙安,还未想出个头绪,明军水军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孙安反应最快,喝道:“保持阵型,弓弩手先撤!”

立刻,后方的弓弩手撒开脚丫子向后跑去。

此时不走,等会可就走不了啦!

弓弩手撤退,其余军兵立刻骚动起来。

孙安喝道:“镇定,保证阵型,骚动者杀!马军,督促各部。”

喝令一声,孙安又道:“各位将士稍安勿躁,我孙安定与各位共存亡!”

解宝、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喝道:“本将定与各位共存亡!”

听到主将发声,士卒稍稍安定。

只是心慌依旧。

方天定瞧的分明,喝令道:“诸军向前,击破宋军!”

“杀~”

震天价呼喊中,明军起盾,缓缓向前逼去。

河面上,瞿源看清了状况,喝道:“直冲上游,撞开浮桥,同时摧毁岸边楼船!”

坐沉的宋军也顾不得掩护友军了,连忙把床弩、投石机调转方向,准备应对河面敌人。

说时迟,来时快,还未调整完毕,快蟹船已经到了近前。

“发射!”

一声令下,弩炮发射。

轰隆隆~

爆炸雷鸣,硝烟弥漫,被集火的楼船立刻四分五裂。

明军凶猛,宋兵慌得不行,忙中出错,调转砲口的方向更慢了。

方天定微微一笑,下令道:“全军止步戒备,再令水军,勿要攻击陆上宋军。”

说完,他又看向郑天寿,道:“白面郎君,可愿阵前走一遭,前去招降?”

郑天寿受宠若惊,拜倒应诺,立刻就要出阵。

他倒是光棍,一旦投降,立刻就死心塌地。

方天定道:“莫急,等浮桥毁了再去。”

两句话的功夫,快蟹船已经加速冲到了浮桥前,径直撞了上去。

砰~

咔嚓~

第一道浮桥应声而断,未断的部分,也七扭八拐,不成样子。

上面的弓弩手,惨叫着落入水中。

见机快的脱掉甲胄,游水走了,反应慢的只都沉入水底喂鱼。

快蟹船速度不减,一边放炮轰击岸边楼船,一边继续上冲。

在宋兵的注目礼中,连续撞断了五条浮桥。

后路已绝,宋军再想过河,只能指望上游水军残部来救。

只是不可能救得。

张横看到明军横冲直撞的模样,心里也是慌的一匹。

犹豫片刻,张横喝道:“全军出击,配合岸上弩砲杀敌!”

旗号舞动中,七十多条船立刻调头,借着水流向下冲锋,就要杀敌。

气势汹汹,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其实不是他们勇猛,而是在大部队的眼皮子底下,实在不敢畏战。

张横知道自己头不够铁,只是催逼众船向前,旗舰却悄悄地落在最后。

等各船沉没,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跳水逃走啦。

乔正转头看向瞿源,问道:“老战术?”

瞿源略略思忖,道:“直接冲上去,刺刀对刺刀的轰击。”

“现在,我们不止打的赵宋水军,还有岸上宋兵的心气。

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凶悍,才能迫使他们投降!”瞿源解释道。

这是立足全局的考虑,是一个统帅必备的素质。

命令一下,六十艘船立刻分成两列,迎着宋军向上冲去。

轰轰轰~

爆炸连绵,硝烟遮天蔽日。

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是最后一轮相互伤害。

等明军冲出硝烟,河面上的宋军战船,不是已经沉没,就是正在沉没中。

张横部领的水军,船只本来就是受伤严重的,能将将漂在河上不沉就不错了,哪能经得住弩砲轰击。

明军也沉了四艘船,伤了十一艘,相对于上午大战,损失不大。

这也正常,宋兵也不是笨蛋,看到明船冲来,许多都早早跳进了水里,并未开火。

若是人人敢死,怎么也能让明军损失翻一倍。

互相伤害结束,河面上却热闹非凡。

数千人不断扑腾着水花,向着岸边游去。

这次,船上没了步卒,大多是水手,少部分床弩操作手,基本都会水,又早早脱了甲衣,被淹死的很少。

于是,宋军向北,明军向南,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十分和谐。

瞿源领着水军调头,留下受伤的船只捕捉俘虏,其余船只继续向下,前去轰击坐岸的宋军楼船。

只是这部宋兵也看的真切,早早的跑了。

这就很安逸了。

挨个集火点名,逐一摧毁殆尽。

不过两刻中,所有楼船不是化为碎片,就是化为大火炉。

烈烈大火,烧的不止是木头,还有宋军的心头。

拔凉拔凉的!

再大的火也烤不热。

后路断绝,没有船只接应,河面还有明军战船巡航,怎么撤退?

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又该飞往何方?

有翅膀也不一定能过的了河,更大的是可能被弓弩给射下来。

明军快蟹船散布在河面上,来往巡视,就等着有人下水呢。

二百零七 降孙安

“各位兄弟,你们后路断绝,已成孤军。

太子仁义,允许尔等投降活命,望尔等抓住机会,莫要负隅顽抗。

否则,天威之下,皆成齑粉。”

郑天寿骑着白马,耀武扬威的叫喝着,好不快意。

解宝问邹渊道:“怎么办?”

凉拌咯!

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四人面面相觑,毫无办法。

其实,四万五千对两万五千,器械又是齐全,肯定是有一战之力的。

只是士卒没了心气,也就没法拼命。

而且,明军完全不用主动,只要保持阵型,等待宋军主动来攻就可以。

否则,僵持到粮草断绝,要被人轻松完成收割。

众军沉默中,孙安打马出阵。

郑天寿是知道孙安本事的,连忙退回阵中,对方天定说了详细。

还没说两句,只听孙安喝道:“出来个能打的,若是打赢了我,甘愿投降,若没能打得过我的……”

“好勇气!”大喝中,滕戡打马出阵,道:“来将通名!”

孙安道:“泾原孙安在此,尔乃何人?”

“明国统制官滕戡是也!”报了名,滕戡继续说道:“阁下轩昂魁伟,一表非俗,实乃好汉子,何必替宋江那虚伪小人效力。”

“呸~”孙安道:“若非卢员外义气,宋江何德何能得我卖力。”

滕戡道:“即如此,莫不如来我军中,为天下百姓谋些福祉,也不负男儿的一腔豪情!”

孙安喝道:“要我效力也可,只要能胜得过我手中剑!”

“好!”喝彩中,滕戡趋马向前,举起虎眼竹节鞭打向孙安。

孙安驱马迎上,一剑接住钢鞭,一剑刺向脖子。

滕戡不敢怠慢,钢鞭一拖,带偏了一剑,复又一转,荡开另一只剑。

你来我往,两人就在两军阵前斗了起来。

方天定领着滕戣、高可立出阵,为滕戡掠阵。

他看的明白,滕戡本事的确高强,但是比孙安还是多有不如。

果然,三十合后,滕戡已经落入了下风。

高可立手一探,握住了弓箭。

方天定戟杆倒转,压住了高可立的胳膊,道:“孙安并无杀意,滕戡落败,也无生命之忧,不需要冷箭伤人。”

闻言,高可立松开了弓箭。

高可立的射术虽然出众,却也比不上庞万春、花荣二人,然而,他的特长是放冷箭。

只要被他逮着机会,必有死伤,欧鹏、董平便是明证。

必然不能让他放箭。

杀了孙安,方天定心中不舍。

孙安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

宋江征讨田虎时,他先与秦明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负,后又与卢俊义斗了五十余合,虽未取胜,也未见败。

目下,滕戡只在遮掩,落败也是迟早的事,可见其本事不凡。

他之所以投靠田虎做贼,是为报父仇,杀死了二人,被官府追捕紧急才落草为寇。

可见其生性纯孝,却又不迂腐。

如此人才,方天定当然想收为己有。

哪怕不杀死,只射伤,也难以收得孙安的心。

孙安投降,是因为卢俊义让其换马再战,放了他一命,后又放他一人前去劝降,若非卢俊义给予了足够了尊重和信任,兼之田虎灭亡在即,他怕是不会投降。

场中,两人已经斗了七十合。

只听孙安大喝一声,一剑劈下,被滕戡挡住,另一剑横向拍出,只一下,把滕戡拍落马下。

“好~”

“将军威武~”

宋军纷纷喝彩,士气倒是提升了一些。

这明显是手下留情了,不然直接斩向脖子,滕戡必挂。

孙安看也不看翻落马下的滕戡,喝道:“来一个能打的,也好让我输的心服口服,不然,便拿我的尸体去领赏吧。”

此言一出,宋兵立刻鸦雀无声。

这么能打的主将,却一心只要投降,让做小兵的情何以堪?

滕戡回到阵中,拜道:“末将无能,有损我军威风,实在该死。”

方天定安慰道:“无妨,且归阵休息。”

说了一句,方天定打马出阵。

孙安本事高强,纵观明军,也就石宝、王寅、方杰、杜壆、刘子羽这等大将才能打。

想到杜壆,若非方天定拐骗,杜壆应该是死在孙安手里的。

现在猛将都不在,为了收复孙安这个猛将,太子只能亲自上阵咯。

整合太子的心意。

许久未曾出手,方天定正觉得闲的蛋疼,有高手在此,正好活动手脚。

打马到了阵前,照例废话两句。

方天定道:“孙安,河北降将除你、马灵和郑捷外,余者皆死于我军,你可有怨愤?”

孙安面露悲愤,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生死各凭手段,有甚好怨恨的。

恨只恨宋江那厮,直不把我等正眼来看,只要我等当炮灰。”

“不错。”方天定颌首,道:“此便是郑捷杀李忠转投我军的原因。

你能理解,何不直接投效?也免得伤了脸面。”

其中自信,溢于言表。

“我等降将,有何脸面?”孙安哂笑道。

方天定摇头道:“只要有本事,便有脸面!

我军之中,多有降将出身,可没有歧视与不公。”

孙安不耐烦,指向高可立,道:“若不能打赢我,莫要啰嗦,只令你那弓手射死我便罢。”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即如此,放马过来,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只望你不负诺言,输了便降!”

“看剑!”

大喝中,孙安举剑驱马冲来。

方天定画戟一挺,别开一剑,复一荡,又荡开另一只剑,接着方天画戟直直向着孙安胸口刺去。

孙安本事也是高强,向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击,同时双剑对斩,齐取方天定腰间。

棋逢对手,方天定也是快意,专心孙安酣斗。

孙安也是用出平生本事,把双剑舞的飞起,努力应对着方天定攻击。

只是毕竟技不如人,二十合刚过,孙安就落入了下风。

又斗了十合,方天定觑准破绽,长戟横出,戟尖耳眼正好穿过铁剑,再一扭,此剑脱离孙安手中。

画戟去势不减,直直斩在孙安另一只剑上,铛地一声,这剑应声断为两截。

方天定也不追杀,喝道:“来人,送两只剑来。”

“不必了!太子武艺高强,我实在不如。”说了一句,孙安下马,拜了三拜,又道:“小人孙安,拜见太子殿下,愿为我朝一小卒!”

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扭捏。

方天定下马扶起孙安,道:“哈哈,得将军投效,我心甚慰,实在快意,且与我归阵,再来叙话。”

孙安垂首道:“小人只有一件事相求,望太子应诺。”

方天定道:“但说无妨,只要与大局无碍,尽可答应。”

虽然喜爱孙安的本事,方天定也没有大包大揽,给设定了前提。

孙安也明白,道:“小人所求,只是不与卢员外交锋,余者皆不足论。”

这样简单的要求,方天定怎么可能不答应。

孙安拜谢,捡起两只剑,牵着马随着方天定归阵。

这一切,都是在众军眼皮子底下完成,宋兵立刻士气全无。

大将阵前投敌,还指望小兵拼命作战?

二百零八 二虎降明

“兄弟们,孙将军都投降了,我等何必死捱,走啊!”

呼喝中,百余马兵冲出,直直奔向明军。

“降了!”

应者如云。

驾驾驾~

踏踏踏~

马兵争先恐后地奔出,顷刻间,五千骑只剩下三五百。

跑的太快,解宝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剩下的马兵相互看了看,一踢马腹,也都跑了出去。

跑的最快的马兵,到了明军阵前,就在弓箭射程之内滚落马下,纷纷跪下,捧着兵器举过头顶。

当先一人说道:“我等身为弃子,乞降活命。”

“乞降!”余者纷纷附和。

方天定喝道:“郑天寿,点五百兵,收拢马匹兵器甲胄,带这部降军前往后方暂避。”

孙安道:“其中多有相识,我愿去相助。”

方天定应允。

于是,解宝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军被明军收纳一空。

宋军步卒也出现了骚动。

若非两条腿实在跑不快,肯定有人要出阵投敌。

“嗯哼!”龚旺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战而降,也太丢人了,总要打一仗才好。”

丁得孙道:“你我同去一战,不论胜负,总不好失了我等威风。”

龚旺道:“兄长仁义,不想我等送命,我却不能负他,好歹杀个敌将,也让他面上增些光彩。”

“是极!”丁得孙点头应道。

达成一致,龚旺提着铁枪,丁得孙拿着飞叉,齐齐出阵。

“我乃中箭虎丁得孙,谁人来战?”

“我乃花斑虎龚旺,只求一战!”

看到两人出阵,白钦、卫忠请令出战。

“小心,这两人善于马上投掷兵器!”方天定嘱咐了一句。

只这一句,便把龚丁二人的杀手锏翻了个底朝天。

二人打马出阵,也不废话,各自挑了对手厮杀了起来。

白钦对龚旺,都用一杆标枪,又是半斤八两,杀的难解难分。

卫忠武艺高强,丁得孙只是飞叉出色,近身作战实在不是他的所长,十余合过去,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又斗了三五合,丁得孙觑了个破绽,叉开卫忠长枪,拨马便往本阵跑去。

“休跑!”

大喝中,卫忠打马狂追。

他仰做不可一世,却牢记方天定的嘱咐,只盯着丁得孙握着飞叉的手。

丁得孙虽然在跑,却一直用余光瞄着卫忠,观察方位和距离。

发现卫忠追到二十步之内,丁得孙猛地回身,倏地投出了手中飞叉。

看到飞叉,卫忠不慌不忙,挺枪一拨,把飞叉打落在地,复又一踢马腹,赶上丁得孙,一枪把他扫落马下。

明军阵中,立刻飞出十骑,绑着丁得孙回归本阵。

大家都看的明白,丁得孙下手并无半点留情,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若非卫忠手段高强,非得遭了毒手不可。

是以,绑的十分结实。

另一边,白钦拨开龚旺铁枪,打马便往本阵跑去。

龚旺一怔,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节奏被打乱,不会打了。

想他这等突施暗箭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诈败逃跑,再突然回身发射暗器。

追杀之中投掷飞枪,却是很少干的事情。

飞枪杀人,全在飞行速度上,其量沉重,飞行速度不快,追着人投出去,被抵消了一些速度,说不得皮甲都穿不破。

回马枪厉害,在于飞枪迎着马速,可以增大威力,更容易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再者,追赶者大多轻敌,不会戒备太多,容易命中。

因此,龚旺犹豫不决。

看到龚旺呆立当地,白钦暗暗捉急。

快来追我啊,你不来追我,我怎么打枪?

犹豫了片刻,龚旺一踢马腹,握枪追向白钦。

虽然一般都是回身***,很少后入,并不表示就不能爆人菊花了。

龚旺决定,只要赶到二十步之内,就用出洪荒之力,把飞枪投出去。

非得把这个破坏游戏体验的家伙干掉不可!

白钦看到龚旺追来,不禁松了口气,暗暗反握标枪。

眼看双方距离二十一步时,白钦猛地转身,倏地掷出标枪。

正中龚旺胸口,当场就把他打落马下。

若非白钦是倒投的标枪,定然刺龚旺个透心凉。

龚旺躺在地上,整个人感觉非常不好。

先诈败逃走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抢先一步投枪呢?

一点都不讲究啊。

知不知道标枪投掷距离都是二十步啊……

白钦勒马回身,来到龚旺身边,居高临下地笑道:“认识一下,在下白钦,善于马上使标枪。”

龚旺想静静,并不理他。

若是肉搏输了,龚旺也不在意,反正这不是他擅长的。

然而飞枪被标枪打了,让他接受不能。

“我猜你定然追到二十步才出枪,因此我二十一步时抢先出手,果然,你中招了。”

白钦很体谅龚旺的心情,继续伤口上撒盐。

人生一片昏暗的龚旺,嘶哑着声音问道:“何故倒投标枪?”

白钦四十五度望天,叹道:“这世界上高手很多,马上用标枪的却没几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相互伤害呢!”

“说人话!”龚旺怒喝道。

好气啊!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白钦咧嘴笑道:“好吧,你是大将,招降了你,方便招降军兵,因此手下留情。”

好心塞!说话不能婉转些?

龚旺的目光,比飞枪还要锐利,就要刺杀白钦于当场。

白钦嘿嘿笑道:“太子殿下求贤若渴,你等都是有本事的,若非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杀伤尔等。

再者,大好男儿,如何为无道赵宋卖命,去欺负贫苦百姓?”

“罢了!”长叹一声,龚旺翻身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愿降!”

他被白钦搞的实在没了脾气,再加上张清的嘱托,因此直接投降。

“欢迎!”

白钦笑着跳下马,捡起飞枪还给龚旺,又扶着他上了马,一起回归本阵。

来到方天定跟前,龚旺拜了三拜,道:“小人花斑虎龚旺,拜见太子殿下,愿为明朝一小卒!”

方天定扶起,问道:“将军来投,孤不胜欢喜,可还有顾虑?”

龚旺拜道:“别无他求,只求两军交战时,勿要伤害张将军性命。”

“战场厮杀,难免死伤,恐留不得情面。”方天定道。

龚旺道:“若真的失手,还请太子能够追封张将军,并善待其遗孀。”

方天定道:“同为华夏子民,孤都一视同仁,不管他是否为赵宋烈士之后。

追封其实不能,这不符合奖励条例!

不过,孤念尔等义气,可以准许尔等以自身功勋,替张清换取爵位。”

龚旺思忖片刻,拜谢了,又道:“小人愿说服丁得孙同降。”

方天定自无不可,令人去了丁得孙束缚,又放两人到旁边咬耳朵去。

不一刻,两人回转,丁得孙拜了三拜,道:“小人中箭虎丁得孙,愿降!”

由此,中箭虎、花斑虎这两只虎,正式投效明军。

有这两人在,招降没羽箭张清也有了可能,当然,前提是能活捉。

二百零九 再降三将

龚旺、丁得孙投降,双尾蝎解宝、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三人立刻坐蜡。

他三是真正的步将,骑马代步还行,骑马打仗,那真的是强人所难。

因此,没办法学着孙安三人出阵搦战。

步战对马战,非得有鲁智深、武松的本事才可以获胜,一般的人能够保命就不错了。

三人自忖,是打不过明军马将的。

但是,直接投降,又没有面子。

孙安胜了滕戡,显示了本事不凡,自然让人高看一眼。

龚旺、丁得孙虽然未能取胜,却也展示了本事和特长,不会明珠暗投。

三人能够展示什么?

登山穿林倒是擅长,怎么显露?找人比试爬树?

如此,好汉的面子何在?

邹渊年龄最长,又是邹润叔叔,自然成为了领头的。

犹豫片刻,他说道:“解宝,孙立顾大嫂解珍三位都在明军中,你自可前去投效,也好团聚。”

解宝想起顾大嫂嘱托,不由意动,只是不好抛下邹渊叔侄,问道:“兄长又当如何?”

邹渊道:“四万多军,六员大将,总不能一个殉国的都没有,你与邹润去,我自挑三五百军兵厮杀一场,也显得我等忠义不是虚言。”

“侄儿如何能够独生?一同赴死便是!”邹润很不满地说了一句,又对解宝说道:“我叔侄两个成双结对,生死不离,兄弟却是不必陪着,只去寻兄嫂团聚便可。”

解宝摇头,道:“我等意气相投,关系莫逆,再者,两位兄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独活,有何脸面去见哥哥嫂嫂?

此时我等身陷绝境,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值得甚么?”

“是啊,值得甚么!”邹渊叹道:“即如此,我等三人结伴而出,自去搦战,死就死了。”

“不怕死,只怕没了义气!”解宝道。

于是,三人结伴出阵。

从始至终,他三个加上孙安、龚旺、丁得孙,根本就没在乎普通小卒的下场。

其实很正常,贼匪出身的,怎么可能在乎喽啰的小命呢。

而且,自古就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想法,这也是重将领轻士卒的体现。

主将离阵,宋兵士气立刻降到冰点。

一些偏将、小校自发聚在一起,商量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投降咯!

大势如此,不得不降。

哪怕这部宋军拼命打败了明军,可是不能过河,就只能迎接明军一波接一波的打击。

就算能够顶住,却没有粮草,哪怕不被打死,饿也饿死了。

于是,宋兵坐等解宝三人吃败,好去投降。

三人步行,来到明军前叫阵。

看到三个步将出来,萧嘉穗笑道:“我以为只能干看着,却不想还有功劳送来。”

夏侯成也道:“小将马步皆宜,愿随军师走一遭。”

其余都是骑将,不好出阵,只得按下接战的心思。

众人都看的明白,这几个宋将,搦战是真的,更真的是想显露本事,也好投降。

因此,骑将不愿胜之不武,以免坏了以后共事的情分。

萧嘉穗领着夏侯成来到前面,喝道:“萧嘉穗在此,来将通名!”

邹渊看到一个小白脸书生,一个毛头小伙子,大怒道:“尔等无人可战乎,如此轻视我兄弟?换能打的来!”

夏侯成喝道:“何故小觑于人,且来,让你见识我夏侯成的本事!”

解宝低声道:“这两个出来接战,也是大将,何不拿下,换我等退路。”

邹渊一听,顿时转怒为喜,道:“即如此,并肩子上,拿下这两个!”

解宝提着钢叉,邹渊叔侄各提一把朴刀,大喝一声,齐齐冲上。

“我二你一!”说了一句,萧嘉穗拔剑上前,接住邹渊邹润叔侄。

夏侯成挺起短枪,接住了解宝。

五人分成两团,刀来剑往,枪刺叉砸,酣战不休。

邹渊、邹润武艺虽然不错,相比萧嘉穗却差了太多,但是配合密切,两人如同一体,暂时也与萧嘉穗打了个平手。

另一边,解宝已经落入了下风。

宋江征辽得胜后,鲁智深陪同宋江重上五台山,参礼智真长老。

临别时,智真长老再赠鲁智深四句偈言:“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这里的夏,说的就是夏侯成。

想鲁智深每战争先,杀死擒获的敌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故独独提到夏侯成?

因为他长的帅?鲁智深又不是要找好基友,帅有个屁用!

其实是说夏侯成的本事不俗。

斗了三十合,夏侯成大喝一声,一枪砸在解宝胳膊上。

咔嚓,解宝胳膊应声而断,无力垂下。

夏侯成赶上一步,复又抽出一枪,把解宝扫翻在地。

明军中立刻奔出数十骑,绑起解宝押回了本阵。

看到解宝吃败被擒,邹润有些心慌,动作不由迟缓了一些。

就这一丝破绽,被萧嘉穗抓住了机会。

长剑如青龙出水,直直点在邹渊手腕上,打落了他的朴刀,再一拍,把邹渊拍翻在地。

邹润见状大惊,钢牙一咬,举刀猛劈下来。

萧嘉穗不慌不忙,侧开一步,避开了朴刀劈砍,手中长剑直直刺出,正中邹润胸口。

这一剑力道非常重,哪怕有甲胄护身,邹润也被刺得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邹渊扶起侄子,拜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原来,萧嘉穗的长剑一直未曾出鞘,端得是艺高人胆大。

两龙平素天不怕地不怕,是墙都不扶的人,此刻也不免服气。

萧嘉穗抱剑而立,道:“无须客气,你二人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强。”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萧嘉穗解释道:“太子有令,生擒梁山好汉,比杀死的奖励多。”

扎心了,老铁……

邹渊邹润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沉默半晌,邹渊束手而立,道:“罢了,任凭阁下处置。”

“既然服输,且跟我归阵拜见太子吧。”

说完,萧嘉穗美滋滋地扛着剑,带着两人归阵。

阵中,方天定下令去了解宝绑缚,道:“解珍重伤初愈,正在泗阳城中疗养,你可去城中探望,也免了孙新夫妇挂念。”

听到这话,解宝终于憋不住了,拜了三拜,道:“太子殿下仁义无双,小人愿降!”

方天定欣然扶起解宝,道:“你兄弟与邹渊叔侄善于山林之地作战,可替我训练一只部队,用于南方作战!”

南方,不止是广西这些地方,还有大理国。

全国一统,安能留的大理这样的国中国存在?

必然征讨!

只是大理多山,普通军队多有限制,训练一只山地部队非常必要。

解珍、解宝、邹渊、邹润正是合适的人选。

同时,正在筹备的小规模精锐突袭部队,也需要山地技能,他等也可以去传授技能。

邹渊叔侄看到解宝安然无恙,便很干脆的降了。

至此,宋军过河的大将全部投降。

随后,宋军有人打着白旗出来,主动请降。

方天定欣然接纳。

这次宋江是亏了血本了。

卢俊义看对岸大局已定,下令全军回转泗阳大营,图谋再战。

二百一十 降卒

“长枪手这边,刀盾手那边,弓弩手中间,不要乱!”

在郑天寿的呼喝指挥下,四万五千宋兵排成二十条长龙,不断缓缓向前。

周围,千余马军轻磕马腹,缓缓绕着圈子,监督着俘虏。

队伍前方,数十个书吏正在奋笔疾书。

“姓名?”

“刘二。”

“年龄。”

“三十六。”

书吏冷笑着抬头,道:“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刘二额头冒出两滴冷汗,讪笑着道:“二十四,二十四。”

书吏继续问道:“籍贯?”

“东京。”

“什么兵种?”

“刀盾手。”

“可愿继续从军?”

听到这个问题,刘二犹豫片刻,道:“不愿。”

书吏并不啰嗦,说道:“两个选择,一,进入劳力营,在我军打进东京前,出卖劳动力赚钱。

二,随军民夫,按日记取,每天一百文,战时翻倍。

另外说一句,我军虽然军纪森严,但是待遇优厚,只要立功,定有升赏,你再考虑考虑。”

刘二沉默片刻,道:“小人愿为随军民夫。”

后方,黄色旗下集合。

刘二到了后面,只见红黄绿三面旗帜迎风招展,无数宋军降卒正在集合。

黄旗下是随军民夫,绿旗下是劳力,红旗下是继续从军的。

选择继续从军的不少,大约有五分之一,预计能够招收八千战兵。

当然,这些兵肯定要经过训练,和严格的军纪及思想教育,才可能投放到战场上去。

而且,投放也不会是整体,会被拆散编入各军,防止勾结叛逃。

其余降卒也不会浪费,劳力营可以务工,以缓解后方劳动力缺乏的问题,民夫队的可以替换百姓,减轻百姓负担。

相对于步卒,马军降卒待遇要好了许多。

野地中,所有宋军马兵已经集结,等待方天定到来。

缴获了五千战马,当然不可能闲置。

然而,一时半会根本凑不出五千骑手来。

因为缺马,南方马匹不是一般的昂贵,大部分南方人一辈子也没摸过马匹,更谈不上会骑了。

于是,方天定打起了五千降卒的注意。

这些人虽然纪律不严,士气也无,然而骑术的确高超,也惯于马上厮杀,白白放走实在可惜。

为了招降这些人,方天定不惜迂贵降尊,亲自来招降。

不一刻,方天定领着孙安、郑天寿走进了会场。

为了显示诚意,方天定没有带兵器,只穿了军常服,也没有亲卫随行,只有庞秋霞跟着。

当然,若是有变故,外围两千骑兵顷刻间可以冲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托儿们首先行礼拜下。

有了领头的,其余降卒都跟着拜了下去。

只这一拜,已经种下了臣服的种子。

方天定抬手,道:“各位兄弟请起,我军之中,不兴跪拜,只要军礼即可。”

说完,方天定立正,抬手,喝道:“敬礼!”

做了个示范,方天定道:“这便是军礼,非登基大典之类的场合,见到皇帝行礼亦可。

这是为了显示军人的地位,荣誉,和脊骨!”

“好~”降卒中立刻响起震天价的喝彩。

喝彩停歇,有降卒喝道:“立正,敬礼!”

唰,所有降卒同时起身,随着敬礼。

别说,挺带劲。

方天定忍住笑意,回了个礼,喝道:“全体坐下。”

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的坐下。

方天定道:“诸位兄弟,多有禁军中出身,面上刺印,实在是让人瞧不起。

稍后,我会让军医用药,替各位去除印记。”

“多谢太子殿下!”士卒们纷纷拜下。

有宋一朝,为防军兵逃逸,脸上都有刺字,这种刺字伴随一生,难以去除。

这虽然能够防止逃兵,却是对军兵红果果的羞辱。

因为有一种刑罚,叫黥面,即在犯罪者脸上刺字并涂墨,留下伴随一生的印记。

林冲、武松等好汉,包括宋江,都受过此刑。

用对待罪犯的手段管理军兵,可想其地位之低。

这种印记不是无法去除,林冲等人就被安道全消了印记。

先用毒药点去印记,形成毒疤,再用玉粉细细按摩,去除疤痕。

不说药方难求,就说玉石价格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

方天定为了收揽这些降卒的心,也是下了血本的,足够刺字降卒感恩戴德。

只是还不够。

方天定又道:“各位兄弟都知道我是太子,却不知道我原来的身份。

我家原来是开漆园的,妥妥的小康之家。

然而,赵佶设应奉局与造作局,令朱缅这等狗官收集花石纲逼的我等活不下去……

因此,我等不得成立摩尼教,互相帮衬着活下去……摩尼教徒吃菜,被称为吃菜魔,其实是误解,教徒大多穷苦,谁吃得起肉?谁不想吃肉?”

絮絮叨叨中,方天定卖了一番惨。

都是真的,并无虚假。

唯有真实,才有共鸣,降卒们都是心有同感。

说完自己,方天定又问道:“台下这么多兄弟,可有愿意说说自己遭遇的。”

“我叫马运,我有话说。”马运自告奋勇道。

他也是降卒,只是在登记时主动表明要投军,在经过考察后,被选为了托儿。

带头跪拜,有他的份儿,行军礼,同样有他起哄,他自告奋勇上台,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在方天定应允和鼓励下,马运走上台,道:“我原是农户,因为家乡遭遇洪水,家产尽殁,为求苟活,只能卖田,我又被编为厢军……狗官克扣军饷,苛待兵丁……”

一个字,惨!

在方天定鼓励下,一个接一个的士卒走上台卖惨。

解放战争期间,一招诉苦运动,把多少国军化敌为友,队伍滚雪球般发展。

有现成的成功经验,方天定当然要用上拿来主义。

这个时代的人民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诉苦运动的威力堪比天降陨石,不是一般得厉害。

现场,许多兵丁都痛哭流涕,义愤填膺。

经过方天定的分析后,众兵丁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去的苦,都是赵宋昏暗无道,以后的甜,就看方明打进东京。

于是,五千马军降卒立刻归心,誓要推翻赵宋。

趁热打铁,方天定立刻抽调一千五百马军,充当各级军官。

以一带五的方式,进行进一步的思想教育。

继续努力,五千脑残粉不是问题。

到时候,可用马军数量立刻增加一半,对付宋军的把握,当然也更大了。

二百一十一 钱和银行

方天定领着一万军队,沿水路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应天城外。

虽然是大本营,但是只有一万驻军,实在是寒酸。

因此,击退宋军过淮河的意图后,方天定调拨了一万军队回来。

秦淮河的码头上,刘韐为首的朝臣正在等候。

其实来的官员不齐。

六部尚书只来了两个,侍郎来了八个,加其余各级官员,一共才八十来个人。

非是不想巴结太子,也不是不给太子面子,而是真的太忙了。

前线各处大军五十余万,事情千头万绪,个个都忙成狗。

若非宰相不来,太子颜面无光,便是刘韐也不想来的。

看到方天定下船,刘韐等人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方天定跳下马,扶起刘韐,道:“众卿免礼,且进城说话。”

叙礼完毕,众人进城。

武校学员沿着街道一字排开,为太子提前清道。

街道主路上没人,然而学员身后,有许多的围观群众。

大多是妇孺与老弱,男子只有半大小子和四十以上的,年轻男子根本看不到。

五十万大军,加上数十万民夫,早把精壮男子抽调一空了。

方天定骑在马上,不断向着两侧挥手致意,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特别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着实被迷晕了不少。

方天定却没在意这些,仔细打量着两侧细节。

门店基本都开着,虽然没有顾客进出,然而掌柜伙计都在门外看热闹。

说明市面一切正常。

因为若是大规模倒闭,这些人是绝对没有心思来看热闹的。

两侧百姓,也都是喜气洋洋,不见忧虑。

当然不会有忧虑了,淮河战线捷报刚来,百姓心气都高的很。

最重要的是,百姓们穿着都比较整齐,面色大多红润,说明大家的生活都还不错。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宰相辛苦了,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还能保证百姓温饱无虞。”

刘韐拱手道:“全靠太子前线胜利,才能支撑下来。”

户部尚书桓逸道:“目下,朝廷欠债八百万贯,若非太子连战连捷,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钱。”

刘韐道:“若是征战不止,这钱三两年还不上,每年利息两百万,可不是小数。”

根据测算,明朝全年收入能有七八千万贯的样子,八百万的欠债,已然不算少了。

算上利息,刘韐等人压力山大。

方天定却觉得无所谓。

在后世,没有财政赤字的政府,都算不上一个好政府。

当然,不能玩脱,破财的政府,距离倒台就不远了。

所以,方天定很淡定地问道:“这些借款,来自何方?”

桓逸道:“主要来自三部分,一是子钱商,大多来自外地,二是海商,三是枢密院。”

子钱商人,就是高利贷商,这群人财力雄厚,胆子也大。

他们不但进行民间贷款,也愿意给官府贷款。

汉朝时,朝廷有需要,便向这些人借款,利息十分高昂。

只是到了赵宋,中央集权及其强大,他们不能向官府贷款,转而给官员贷款,在获得保护伞的同时,利息回报也十分丰厚。

只是这人有钱无权,经常成为朝廷的猪,养肥了就杀。

因此,他们见赵宋受阻,立刻送来了投资,表示诚意。

不然,等明军杀到,肯定要宰杀一波的。

所以,这部分人给的二百万风投,利息十分优惠,一年只要半成,良心的不能再良心了。

海商们同样财力雄厚,东南又是丝绸、茶叶、瓷器等大宗货物的主产地,他们当然希望明朝这样清廉有效率的政府掌权。

因此,他们投了三百万,年利息一成半,还是相当优惠的。

枢密院最黑,给户部贷款二百万,利息要了五成,真的是神队友。

方天定看向杜敬臣,问道:“你等军费都有定数,何来资金贷款给户部的?”

杜敬臣道:“阵亡将士抚恤金、伤残安置金都是按月发放,因此有大量存余资金。

我等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便贷给户部赚些利息,也好给前线将士发些津贴。”

方天定点头表示明白,又对桓逸说道:“以后,这些资金,按月拨付。”

一句话,斩断了枢密院的财路和小金库。

杜敬臣虽然不乐意,却不敢反驳。

枢密院统管全国军事,唯一的制约就是钱粮,若是以后的枢密使都学这招,积攒下大量钱财。

若是有人起了反心,有现成的钱财,谁能遏制?其患必重!

因此,方天定果断堵上了这个漏洞。

放过这个,方天定道:“若是我朝发行类似交子的纸钞,可有把握?”

“不可!”刘韐劝阻道:“交子实在害民不浅,我朝基业初立,实不可行此自毁民心之举啊。”

交子有赵宋始发,的确方便了民间交易。

然而,无限制滥发,导致交子贬值严重,实际价值只有面值的一两成。

又因取消兑换,发行交子,实际已经成为了赵宋朝廷对民间剥削的手段,对民间的伤害非常大。

因此,刘韐要劝阻方天定发行交子的举措。

桓逸倒是很心热,只是否决权在刘韐手中,他也无可奈何。

但是,方天定觉得发行纸币是势在必行的,这是历史的选择,他不做,以后也会有人做的。

前提是,他必须说服刘韐。

否则,刘韐拒不执行,只能换相。

这对朝政伤害太大,并不足取。

方天定道:“以金银为储备金,保持通兑,严格控制发行比例。

另外,纸币可以用于交税,待我朝全取天下,只用纸币,禁用铜铁钱!”

宋末交子、朱明宝钞之所以无疾而终,除了滥发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不可用其交税。

如此,百姓当然对交子失去了信心和兴趣,再加上有金属货币存在,谁还会要交子呢?

但是,只要纸币能交税,那么其生命就会很坚挺。

甚至为了保证不贬值,朝廷也不敢滥发。

因为滥发了,导致过度贬值,实际是减少朝廷的财政收入。

听了后世纸币的常识,桓逸喜的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开动印钞机大干一场。

只听方天定继续说道:“金银储备和纸币发行,成立专门的机构负责,名曰银行,户部负责核算数量,宰相府负责监管。”

到嘴的肥肉飞了,桓逸简直是痛不欲生。

谁都知道,抓住了钱,就是掌住了权。

只是他也不敢反对,只是把方天定说的记在心里。

包括银行的储蓄、兑换、汇款,以及中央银行收纳保证金的职能。

其实储蓄、兑换、汇款,现有的钱庄都有这个功能,能够找到现成的人才使用。

想到纸钞和银行带来的庞大收益,刘韐也是心动不已。

毕竟他是宰相,办事就离不开钱。

只是想法很美好,问题却不少。

没有足够精良的造纸、印刷技术和防伪手段,发行纸钞只能便宜了不法之徒。

银行需要解决异地对账,钱财转运、保管等问题。

想要实现太子构想,非得好好合计不可。

二百一十二 应天一日

皇宫前,方腊、邵氏冒着烈日,等在宫门前。

华盖下,方腊还好,一副淡定的模样,邵氏却不停地东张西望。

见状,方腊笑道:“天定说过要去城里看看,没这么快的。

你啊,生怕儿子少块肉,这么热的天,非要出来等。”

邵氏丢了个白眼,道:“两个月不见,又是去打仗,你不担心?也不知道谁半夜三更爬起来看月亮的。”

方腊讪笑着抬起头,道:“寡人看月亮,是观气象好坏,防止坏了百姓生计。”

邵氏冷笑道:“你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担心天气作甚。”

嘲讽了丈夫一句,邵氏叹道:“也不知道应天城内有甚好看的,直让我儿看了这么久。”

方腊道:“天定身为太子,岂能不看民生?”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刘民生上前道。

蒲文英、胡安国等人都笑。

这老顽童,不做个安静的吃瓜群众,胡乱掺合。

话说,皇帝两口子和普通百姓一样拌嘴,的确挺有意思的。

不一刻,方天定打马而来。

邵氏想要去迎,却被方腊拉住了。

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再挂念儿子,也要表现的矜持些。

方天定跳下马,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邵氏扶住方天定脸颊,仔细打量了半晌,双目中出现一层水雾,道:“我儿黑了,也瘦了。”

方天定被看的不好意思,垂首道:“让娘担心了。”

方腊按捺住欣喜,道:“天定刚刚取得大捷,保的我国无恙,且回大殿,与众卿同贺。”

不一刻,众人进了大殿。

宴席已经设下,每人四色菜,一盘白菜炒豆腐,一碗鸡蛋羹,一碗红烧肉,一条红烧鲫鱼。

都是家常小菜,实在配不上皇家的排场。

没办法,皇帝穷的叮当响,真心请不起山珍海味。

不过众人吃的挺香,毕竟是皇帝赐宴,哪怕只有清水,那也能喝出天宫琼浆的滋味来。

味道真烂,难道请个好厨师都没钱了?众人暗暗腹诽。

吃了一阵,有宫女捧着一瓮走到方天定跟前,道:“此乃皇后请受为太子熬制的霸王别姬,请太子饮。”

方天定揭开一看,一只乌鸡一只鳖,还有人参当归等大补之物,着实一瓮好汤。

方天定道:“众卿辛苦,然此汤乃是母亲对儿子的拳拳心意,我便独享了。”

刘民生笑道:“太子全歼赵宋水军,又招降将领士兵四万五千,实在功高,自当享用。”

胡安国举起酒杯,道:“不错,赵宋水军全灭,淮河防线无忧,当浮一大白,敬太子。”

方天定举起汤,道:“敬前线将士,敬后方百姓,干!”

“干!”众人应和。

咕嘟咕嘟,一瓮汤下肚。

味道非常不错,只是喝了燥的慌。

后宫里,邵氏也在设宴招待群臣家眷,以示荣宠。

前线大将的家眷,全部都在。

庞秋霞作为女将,不好到大殿去,也在此处。

皇帝大臣吃的心情极差,皇后与女眷却吃的眉开眼笑。

前殿吃紧,后殿紧吃啊!

吃了一阵酒,邵氏招庞秋霞到身边,道:“你是万春的妹妹,自己又有本事,奈何说的迟了,注定与正宫之位无缘,实在委屈你了。”

庞秋霞羞红着脸,低声回道:“能陪在太子身边就好,不敢奢求太多。”

邵氏拉住她的手,道:“虽然没有不合前制,却也没那么多顾虑,今日,我便封你为平妃,与太子妃地位一般无二。”

庞秋霞拜谢。

邵氏令人取来一锦盒,亲手递给庞秋霞,道:“国家困难,实在置办不得好聘礼,我便亲手做了一套嫁衣,又选了一套首饰,你今夜穿了,自与天定同房。”

庞秋霞羞羞答答的接住。

大殿里,众人已经结束了用餐,却还未散,就势谈起了朝政。

虽然不够仔细,却也让方天定对国内情况有了个整体的认识。

大体上一切稳定。

直到掌灯时分,众官才结束了汇报,各自告辞离开。

随后,方天定又与方腊、方垕、刘韐、冯喜、胡铨密议至半夜,才出宫回了燕王府。

未进屋内,方天定便看到里面点着红蜡烛,坐着一凤冠霞帔的女子。

门旁侍立的宫女道:“禀太子,皇后娘娘谕旨,册封庞秋霞姑娘为平妃,地位如同太子妃。

并口谕太子,须好生对待庞姑娘,莫要辜负芳心。”

方天定摸了摸鼻子,挥退了宫女,推门而入。

看庞秋霞局促不安的模样,方天定暗笑,问道:“你这模样,可与女将军大不同。”

庞秋霞不答,只把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

虽然心有所属,却还是惴惴不安。

方天定哈哈一笑,从后面双手抱住庞秋霞,脸颊蹭落红盖头,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庞秋霞道:“我也不知道,从我到帮源洞时,我这一颗心便系在你身上啦。”

情,妙不可言。

讲真,庞万春来投时,方天定只把心思放在小养由基身上了。

至于跟在身后的小丫头,貌似出于礼貌问候了两句?再多的关心和热情,抱歉,这个可以有,然而真没有。

只是不敢说出来,免得伤心。

发现方天定沉默,庞秋霞转头来看时,正迎着迎着方天定下颌,不觉口吐丁香,皮了一下。

太子殿下果断凑过去,张口咬住。

于是,舌融甜唾,蜜做一团。

情到深处,太子抱起庞家小娘子入了寝室。

摊开罗衫,露出美玉无瑕、香馥馥的酥胸,紧就就的香乳,揣摸良久,用口舐之,随之调笑。

接下来不必多言,有诗为证: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出牝入阴为本事,腰州脐下作家乡。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场

又有诗言:温紧香干口赛莲,能柔能软最堪怜。喜便吐舌开颜笑,困便随身贴股眠。内裆县里为家业,薄草涯边是故园。若遇风流轻俊子,等闲战斗不开言。

正是,太子爱她身体轻盈,楚腰腻细,行行一派笙歌沸,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款傍香肌,轻怜玉体,嘴到处,胭脂记,耳边厢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这一夜,太子殿下化身孤胆英雄,胯下胭脂马,舞动黑龙枪,单枪匹马杀向东京城内,誓要杀个七进七出。

其实,方天定自觉颇为对不起这个姑娘的。

哪怕没有梁红玉在前,只是庞秋霞的哥哥是庞万春这一条,就注定她不能封后。

庞万春做为军中大将,以后公侯有份,权利定然不小。

若是庞秋霞成了太后,念头不正,行内外勾结之事,轻则把持朝政,重则谋朝篡位,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外戚擅权,作威作福,为祸之烈,尤以两汉为甚。

汉武帝为了保证儿子顺利掌权,不惜杀了最宠爱的钩戈夫人,就是因为担心外戚擅权。

前车之鉴,可把各朝各代吓的够呛。

原时空中,朱明为了防止外戚之惑,皇后都是出自平民之家,由此可见一斑。

梁红玉的父亲、哥哥也是武将,然而降将出身,根基不牢,自身本事一般,难以服众,此次去南方刷一波功劳,给个侯爵就能对付。

他们想要搞事情,差了不少道行。

庞万春可不能这样对待,除非统一全国后,方天定行鸟尽弓藏之事。

只是不可能,天下这么大,哪能打得完呢。

所以,邵氏破格封了庞秋霞平妃,以为安慰。

方天定也决定,只要她不争不抢,便以太子妃对待。

雄鸡拂晓,方天定醒了过来。

身旁佳人犹自梨花带雨,酣睡未醒。

方天定轻轻拭去庞秋霞眼边的泪珠,起身穿衣。

温柔乡的确让人眷恋,然而,今天要杀人!

二百一十三 刺杀

自从立国以来,做为摩尼教副教首,阳鼎的小日子不是一般的舒坦。

两个月的时间,他便从普通的平民,晋升为子爵,又住上了五进五出的大豪宅,还有奴仆婢女二百服伺。

土豪的生活,其乐无穷。

然而,人总是不知足的。

为了能够掌握实权,他与其他高层,以护教为名,拉扯出一只军队,派到前线刷功劳。

却不想,方天定剐了他的宝贝儿子,还把首级到处展览,实在欺人太甚。

“来人,请宋先生去祠堂相见。”

说完,阳鼎往祠堂走去。

此时,方天定正在床上舞枪弄棒。

祠堂内烛火明亮,毫无阴暗之感,阳鼎的心情却一点都不亮。

他先是给前摩尼教教首、自家老爹的灵牌上了香,又抱起阳华的灵牌,坐在了蒲团上。

这是近来的日常,唯有如此,他才觉得儿子还活着。

不一刻,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叫宋玉林,其实是赵宋皇城司的密探头目。

“坐。”阳鼎随口道。

宋玉林坐下,问道:“教首,可下定决心了?”

阳鼎反问道:“我儿已殁,即使杀了方天定那厮,为摩尼教发展扫了障碍,于我又有何益处呢?”

“毫无益处,只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宋玉林没有解释,却继续道:“只是杀子之仇,教首可能放下?”

沉默良久,阳鼎道:“即如此,就做吧!”

宋玉林暗喜,却忍住了,道:“教首勿忧,我已经联络其他各家,凑出了五百余人,定然能够杀了方天定。

燕王死,越王立,我摩尼教再无阻碍,必成国教。”

阳鼎道:“若是失败,又当如何?若是朝廷追查,又当如何?”

“想报仇,只得搏一搏,不是么?”宋玉林反问一句,又道:“我选的实是死士,皆乃全家死在方天定手中的,只要成功,会当场服下毒药,朝廷绝对追查不到我等身上来。”

又是沉默。

霹叭,烛花炸裂。

阳鼎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道:“这是预备武库钥匙,多有赵宋衣甲兵刃,你看着选吧。”

宋玉林欣喜若狂地接过。

阳鼎又问道:“兵刃运送、人员埋伏,你如何安排呢?”

宋玉林道:“皇宫、太子府都在城外,自可以埋伏!”

说了两句,宋玉林告辞离开,前去搬取兵器,准备刺杀事宜。

天亮时分,方天定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准备进宫。

门房里,刘子翼、冯喜都已经等着了。

方天定问道:“刺客可已行动?”

冯喜道:“太子放心,五百余刺客全部开出,无一遗漏,现场有刘雨豪在盯着。”

刘子翼道:“太子还请小心,刺客准备了毒药,万万不能中招。”

“只要没有床弩,尽皆无妨!”方天定又问道:“各个目标的罪证,可都收集齐全了?”

冯喜道:“大多是贪污索贿的证据,余者证据不足。”

方天定盯着冯喜,道:“你是摩尼教元老,目标中多有你的故旧,心有不忍我可以理解。

然而,此事关乎我朝百年稳定,没有任何温情可讲。

你若是不能完成,孤立刻换人!”

冯喜立刻拜下,道:“太子息怒,臣定然把事情办的完美,让审案的大理寺寻不出半点瑕疵。”

方天定扶起冯喜,道:“为了清洗摩尼教,孤带兵一万回京,还亲自做了诱饵,就是要趁势把这毒疮挤出来,万万不能留手。

若是有你下不了手的,交给刘子翼去办。”

“臣领命!”冯喜、刘子翼躬身道。

讲真,冯喜和摩尼教牵连十分的深,这事由刘子翼来主持才是最好的。

然而,闻风司是对外的军事情报机构,对内行动不合法。

除非绕过大理寺,把相关人犯交由军法司处置。

然而,这种做法会严重破坏国内司法制度,方天定并不想如此作为。

又不是陷入绝境,实在不必要这样做。

胡搞一时爽,后患无穷。

皇权的约束本来就少,有人带头,后世子孙肯定有样学样,便不成个样。

方天定做为一国储君被刺杀,尚且坚持不破坏制度,后世皇帝们又没他的威望,如何敢轻易破坏?除非他们也自导自演一出刺杀好戏来。

穿戴整齐,方天定在五十余亲卫骑军的护持下出了门。

因为要给皇宫扩建留下足够的空间,太子府距离皇宫有八里路。

这段路程上,工地众多,墙桓密布,沟渠纵横。

因为早朝时间,两侧清空,又无工人,不论是刺客,还是官兵,埋伏起来都十分方便。

不一刻,队伍到了一处工地旁。

只一扫,方天定发现了破绽。

没有执勤兵丁!

早朝时间,沿途五步一岗,以护卫朝臣,此时有缺,定然遭了毒手。

“止步,戒……”

“杀~”

咻咻咻~

百余枝羽箭,从侧前方射来。

只是绵软无力,尽数被亲卫拨开。

陈朕鹏大喝道:“列阵,放信号!”

他是今天亲卫队长,挡住一拨攻击后,立刻下马挡在方天定面前。

“冲~杀了方天定报仇!”

宋玉林来不及思考为何强弓突然变软,已经领着刺客冲了出去。

刀枪皮甲,都是缴获封存的赵宋制式装备。

咻咻咻~

砰砰砰~

三朵红色烟花炸开,通知城中驻军,太子危急。

因为没进入包围圈,刺客们必须冲过来。

陈朕鹏喝道:“手弩准备……射!”

咻咻咻,两轮羽箭飞出,立刻射翻了百余个刺客!

“接战!”

大喝中,亲卫扔下手弩,取兵刃在手。

刺客已经冲到了近前。

“杀!”

呼喝中,双方就此展开厮杀。

刺客都是被明军破家灭户的存在,再血海深仇的驱使下,面对刀枪不避不让,只要上前杀了方天定。

亲卫们护主职责在身,同样不闪不避,只以圆阵把方天定护在中间。

真的是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枪,下手狠辣,绝不容情。

亲卫们甲胄坚固,又是后备军官,战斗素养绝对不出色,几乎是一刀一个。

刺客虽然难以破甲,然而兵刃上有毒,人数又多,六七个人拼命,总能杀倒一个亲卫。

铁罐头防御的确出色,然而一旦倒下,再想爬起来就难了。

不过百息,亲卫们只剩下了一半,刺客仍然连绵不绝。

陈朕鹏慌了,回头道:“太子殿下,情况危急,速速撤退!”

方天定锵地抽出腰刀,喝道:“援军片刻就至,杀!”

“杀!”

大喝中,陈朕鹏补到了一个缺口里,当头剁翻了一个刺客。

余光中,一支长枪直奔面门而来。

陈朕鹏想避开,却又怕阵型被破,让刺客伤了太子。

于是,他只能略微偏了偏头,顺势斩出一刀,杀了对面枪手。

面门上却被枪尖擦过,留下一道创口。

“保护太子!”

呼喝中,周林派出随行护卫杀上。

他是准备上朝的,却看到太子被一群刺客围攻,真是吓坏了。

太子生系国家安危,如何能够有事?周林立刻令护卫杀上去。

这部士卒还未冲上,刺客后方已经冒出无数人头来。

埋伏的明军,终于杀了过来。

宋玉林挥舞着腰刀,怒吼道:“不要管后面,杀了方天定报仇!”

“杀了方天定报仇!”

呼喝中,刺客死命向前。

“放箭!”

咻咻咻~

无数羽箭飞射,进行了范围覆盖,把百余刺客们射翻在地。

刺客们已经没机会了!

官兵逼来,箭射枪刺刀砍,不一刻,刺客全被干翻。

“末将护驾来迟,请太子降罪!”

方天定收回腰刀,喝道:“封锁全城,追索刺客,勿得走脱一人!”

在宋玉林的配合下,刺杀大戏落幕,摩尼教的清洗,却刚刚拉开帷幕。

为此,方天定付出了三十亲卫的伤亡。

二百一十四 摩尼教改革

滴~

尖锐的哨子声中,有教官呼喝道:“太子遇刺,羽林集合,封锁全城,缉拿刺客!”

“太子遇刺,羽林集合,封锁全城,缉拿刺客!”

呼喝中,所有武校学员集合,急急奔向各处。

他们是太子亲卫,天然有保护太子的职责。

骤然听到太子遇刺的消息,他们都快气疯,恨不得立刻抓住刺客斩首一百次。

加上开出营的一万军队,和原本守卫各处的军兵,应天城外二十里,只有耗子能够溜的出去。

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应天乃一国首都,太子居然被五百余人刺杀,这可是把国家得脸抽的叭叭响。

万幸的是,太子无恙。

不然,刘韐、冯喜这两位,非得自杀以谢罪。

负责今日防务的大小官员,定然也要被赐死。

叭~方腊摔落一方砚台,喝道:“五百余人,如何能够潜入埋伏?必有内应!

冯喜,立刻追查,胡铨,但有嫌犯,严惩不怠!”

“是!”两人应下。

冯喜道:“臣以为,此事定然是赵宋密探勾结内部所为,臣请旨,闻风司协同调查!”

方腊当然立刻同意。

于是,闻风司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抓人了。

片刻后,圣旨拟好,刘韐通过,方腊用印。

不说早就进行过沟通,刘韐已经了解,便是不知情,此时此刻他也不能阻拦。

城中,阳鼎看到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安危,儿子死了,他活着也没甚么意义,他只担心没能够杀死方天定。

他掌管钥匙的,嫌疑怎么也摆脱不了,定然被定罪,必死无疑。

但是不能报仇,可就白死了。

砰~

巨响中,院门被撞开,一队军兵闯了进来。

阳鼎色厉内荏地喝道:“大胆,我乃国朝子爵,国教副教首,尔等胆敢撞门而入,不怕我面见陛下,呈报此事嘛?”

刘子翼冷笑着喝道:“来人,展示抓捕令,带走!”

有兵丁走到阳鼎前,把兵部核发的抓捕令扔到他的脸上。

上面有兵部印信,确凿无误。

“拿下!”

大喝中,兵卒剪住阳鼎,给他套上了枷锁。

阳鼎嘶吼道:“我乃功臣之后,我要面见陛下。”

没人理他。

兵丁散开,搜查证据,拘捕所有人员。

不一刻,府中所有人都被拘押而来。

“老爷,出了什么事啊?”一个年轻妇女嚎哭道。

她是阳鼎新纳的小妾罗星莲,原以为会跟着享福的,却不想飞来横祸。

阳鼎嘶吼无用,只是垂首不语。

罗星莲哭道:“老爷,我昨日刚刚看了大夫,可怀着阳家骨肉,你还有后啊,快找陛下求情啊!”

阳鼎闻言,立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有后了……这个念头盘旋在阳鼎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因为阳华被杀,以为绝后,才心生怨愤,狗急跳墙地刺杀方天定报仇。

却不想,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居然又有儿子了。

只是刺杀太子,乃是株连九族的勾当,有后又能如何?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阳鼎痛哭流涕。

他哭,刘子翼却笑了,道:“阳鼎,供出同谋,我会陈情陛下和太子,留你未出世的孩子一命!”

阳鼎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答应了下来。

刘子翼可不会把利用孕妇视作耻辱,反而欣喜不已。

刺杀案影响虽大,牵连人员却不多,远远达不到清洗的需求。

他们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证据,只是再逼真,那也是假的,难免为人置疑。

现在有了阳鼎配合,可以搞些真的证据出来。

比如名册、日记、笔记之类,真的是想加谁名字就加谁名字。

不需要给同谋的罪名,一个知情不报就足够了。

阳鼎被抓捕的同时,其余实际参与刺杀的摩尼教高层,也被抓捕。

都是子祠死在方天定手中的人,被仇恨迷昏了头的可怜虫。

一时间,兵部大牢人满为患。

不说刘子翼安排阳鼎重新炮制证据,且说方天定散朝后,已经到了宗人府内。

这里,方垕已经召集了百余摩尼教的骨干。

这些人,大多是跟随了方腊许多年的,多有亲人阵亡在历次战斗中,可谓劳苦功高。

见礼过后,方垕说道:“各位兄弟,本王刚刚得到汇报,副教首阳鼎以下十一人,直接参与了刺杀太子岸,各位可有教我?”

嗡~

屋内立刻炸开了锅。

“定北王,可有实证?”

“教首,无实证,请恕我等难以苟同。”

“阳鼎他爹乃是前任教首,为陛下起事奠定了十分好的基础,万万不可行卸磨杀驴之举啊。”

方垕双手下压,平歇了嘈杂,道:“正在录口供,绝无刑讯逼供之举,各位兄弟尽可以去当面询问阳鼎。”

众人闻言,不好追问,只得耐心听方垕的下文。

方垕道:“各位,摩尼教无国教之名,却有国教之实,国朝不可谓不厚待。

然而,教徒之中多有坏法之徒,今日更有人勾结赵宋,行刺杀太子之举,实乃大逆不道。”

众人沉默不语。

方垕说的不假,方腊封赏大方,爵位、银钱、房宅,真的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扔。

然而,很多人得意忘形,不断干涉各部门政务。

许多人利用能够面圣的特权,大肆索贿受贿,真的是赚到手软。

哎~方垕叹了口气,道:“摩尼教,已经不是以前得摩尼教了,我也不知道在座的兄弟,是否有人牵涉其中。”

恐吓,红果果的恐吓!

众人都慌了,纷纷叫嚷起来。

“定北王,刺杀太子,我等实在不知情啊。”

“我等忠心,日月可鉴!”

“都是阳鼎那厮不知足,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却有怨愤太子不公,实在与我等无关……”

待叫嚷平歇,方垕道:“都是多年老兄弟,本王自然是相信大家的。

然而,陛下震怒,朝堂震惊,天下不稳,让我如何说服外人相信大家呢?”

“定北王,你乃现任教首,还请证明我等清白啊!”有人叫道。

方垕道:“本王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众人立刻请求方垕示下。

方垕道:“本王的意思,只有解散摩尼教一途,方可自证清白。”

众人闻言,立刻呆了。

他等大多无甚本事,只靠摩尼教中职位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没了摩尼教,他等一文不名,如何能够同意?

方垕继续道:“当然,事关众兄弟前途,也不能一散了之,总要有个出路的。

我等初衷,乃是互助求活,如今,可以把摩尼教改为扶贫救济会,募集天下善财,行济困扶危之事。

诸位意下如何?”

不如何!这比摩尼教差太远了。

说白了,救济会只是个民间机构,还要在朝廷监督下运行,能够有多大出息?

只是没人敢反驳,除非也想牵涉进刺杀案中去。

方天定的打算很明白,摩尼教肯定是不能留了。

只是这么多人,也不好直接解散。

于是,他把摩尼教改成了后世红会的机构。

救济会能够发挥多少作用,方天定也不清楚。

说不得,因为时代的局限和经营问题,就自然解散了。

也有可能混的风生水起,高层都活的美美的,香车宝马应有尽有。

这样的话,正好再杀一次猪。

反正这玩意是民间机构,杀了可以发财,还可以收一波民心,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怎么样,摩尼教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二百一十五 山林特种部队

应天城外,校场之上,千余兵丁正在训练。

马灵如同真不愧神驹子的美名,脚步轻快,如同飞一般跑着。

校场一圈八里,马灵跑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十分轻松。

方天定瞄了眼沙漏,将将用了半刻钟。

真是飞快啊。

半刻钟八里,一个时辰一百二十八里,难怪能够能够日行千里呢。

讲真,方天定已经不止怀疑科学,更是开始怀疑人生。

后世那么科学,也没看到有人一个小时跑完六十四里的。

事实上,马拉松还没跑进两个小时呢,多长时间能够跑进两个小时,尤为可知。

不过,穿越都穿越了,还讲究那么多科学,实在是自寻烦恼。

马灵来到前面,方天定亲自递过去一杯水,道:“辛苦了。”

马灵躬身,双手接过水杯,道:“多谢太子。”

方天定笑道:“我朝任人唯贤,你有本事,前途自然广大。”

虽然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马灵也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莫说田虎,便是宋江,也从未曾给他倒过一杯水。

含泪喝了水,马灵道:“太子,神行军对身材要求十分严格,只应天城内只遴选出了三百多人来。

训练完成后,每个人日行二百里不成问题。”

“训练周期多少?”方天定有问道。

马灵回道:“一年。”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把选材标准具体化,着人去全军遴选。

另外,和展天神合作,争取训练出一支能够日行百里的特种部队出来。”

“是。”马灵应下。

看了一阵神行军的训练,方天定走到了另一边。

这里,龚旺和丁得孙在进行标枪训练。

做为试验性质的部队,方天定给特种部队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各人武艺要能以一当十,技能也是多多益善。

刀剑盾枪,弓弩标枪,骑术游泳,攀援,野外求生,不但要会,还要精熟。

还未走进,便听龚旺叫道:“祝小弟,标枪投掷,不仅用臂力,全身都要用力!”

祝小弟闻言,稍微调整了姿势,唰地扔出手中半丈标枪。

可惜,飞出三十步后,与标靶插肩而过。

众人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标枪这东西吧,准头真的只能依靠手感,练的足够多,才能随心所欲。

看到方天定,祝小弟赫颜,敬礼后道:“让太子见笑了。”

其他人纷纷敬礼问好。

方天定回了一礼,笑道:“当初一枪标死了刘延庆,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祝小弟沉思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蒙的。

真的是蒙的,随手一枪就得了个男爵,实在运气爆棚。

但是,众人都以为他善于标枪,说不会那只是推辞。

这也是他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方天定调他来训练标枪。

幸亏龚旺、丁得孙来了,才把他解救了。

方天定接过一枝标枪,让龚旺教了窍门,调整好姿势后,瞄准标靶倏地扔出。

呼~

标枪直直飞出二百余步才落下。

龚旺叹道:“枪杆震颤,嗡鸣不止,可见力道之大。”

丁得孙也道:“太子这一枪,可破金石,实在神力。”

都是夸他力大的,至于准头,不说也罢,免得伤了太子脸面。

龚旺道:“标枪如弓箭一样,易学难精,没有三两年的训练,想要杀敌实在困难。”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如果真的难,你等与展天神商量,修改训练大纲。”

龚旺应下。

互动结束,勉励众将士努力训练后,方天定翻身上马,前往钟山。

刚进山区,立马感觉凉快了起来。

沿着山道走了不多远,突然从草丛中跳出两个人来,拦在一行人前。

一人道:“我军正在训练,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方天定掏出腰牌扔过去,道:“我是方天定!”

这都是军队常例,报名、验证腰牌,方天定并不会见怪。

那人仔细看了,敬礼道:“报告太子,我等正在进行潜伏与观察训练,请指示。”

方天定回礼,道:“擦去脸上泥土。”

定睛一看,不是邹渊还能有谁?

邹渊嘿嘿一笑,叫道:“兄弟们,太子来看大家了!”

呼喝中,道路两边站起了数十人。

各个都是穿着破烂的草绿色和土黄色间杂的麻布衣,上面还贴了青草。

这伪装服虽然原始,效果真的不错。

距离不过十余步,方天定却愣是没有发现。

竖起一个大拇指,方天定赞道:“真不错,谁想出来的?”

邹渊道:“这是解宝根据以前打猎的经验,提出来的想法,我等正在验证和改进。”

“好!”方天定果断点了个赞。

他等能主动提出见解和意见,说明已经对明军产生了认同感,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定然只是机械的做事。

这点让方天定尤为欣喜。

俘虏敌方大将是本事,招降也是本事,然而,收心才是最大的本事。

说了几句,邹渊下令继续训练,他亲自领着方天定向里走去。

“目前,专职山林作战的部队有两千余人,正在进行各种技能训练。

根据计划,训练四个月后,往南方进行实战。”

一边走,邹渊一边讲解。

两里路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悬崖前。

崖壁约莫十丈高,笔直地插向天空,表面也十分光滑。

解宝手持挠钩甩着圈子,道:“这等峭壁,若非迫不得已,不要徒手攀爬,借用工具才是正理。”

说完,他疾冲两步,顺势抛出挠钩。

吧嗒,挠钩落回了地上,差点就砸到了脑袋。

这就有点尴尬了。

解宝果断回头,跑到方天定面前,敬礼道:“禀太子,我等正在训练,请你示下!”

他的意思,是挠钩没甩上去,全是太子的锅。

方天定回礼,问道:“展天神呢?”

展天神袭营而回,功劳卓著,又有散兵偷袭的经验,因此被调来训练山林作战的特种部队。

虽然只有两千人,却是师级单位,展天神也被提到了征将军。

这可真的是走向人生巅峰了。

“太子殿下,我在这呢。”

方天定抬头一看,只见展天神抓着一根绳子,哧溜滑了下来。

尽管戴了手套,他的掌心也见血了。

展天神却不以为意,胡乱擦了擦,道:“太子终于来了,若非太子严令,我等定然进城搜捕刺客。”

方天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区区蟊贼,何德何能动用我的王牌?大理、李朝、占城才是尔等用武之地。”

展天神立刻眉开眼笑,道:“太子放心,我等必然擒了段誉,以显我等本事。”

段誉是现任大理国国主,一直对赵宋称臣,被赵佶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擒了段誉,只能是灭了大理国。

虽然知道展天神在吹牛逼,可是方天定爱听,好生夸奖了他一番后,又道:“训练之中,注意安全,先去把伤口处理了。”

展天神敬了个礼,自顾自去处理伤口了。

解宝也是要面子的,徒手爬上了峭壁,虽然速度不快,却也引起了众人赞叹。

看了这只试验部队,方天定回城,给武校上课去了。

羽林卫做为亲卫,自然要不断培养感情,增强其忠诚度的。

二百一十六 八月秋凉,大战将起

大江边上,五百余船一字排列,无数军兵正在有序上船。

这是从淮河防线抽调来的部队,加上打散编组的降军,一共一万五千步卒。

另有一万马军,早已经走陆路,至滁州于这部汇合,同往庐州而去。

八月初,天气微凉,正是厮杀的好时候。

寿州传来的情报,高俅终于憋不住了,将于五日后兵临庐州。

高俅这厮,实打实的一个终极暴尸,方天定当然要去刷一刷功绩和经验。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说法。

实际情况是,只要击破高俅这部,庐州军队就可以集结向东,汇同泗阳明军,与童贯军进行正面会战。

不得处刚正面。

持续两个月的对峙,明朝财政实在吃紧,实在撑不到宋军先崩溃。

这也正常,方明崛起太快,底蕴不足,积蓄不丰,当然经不住消耗。

反观赵宋,虽然赵佶挥霍无度,可是敌方富足,多有积蓄,倒是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办法不是没有,那就是加税。

可是刚刚许下的承诺,这么快就失信,还怎么取信天下百姓呢?

智者所不为也。

所以,方天定改变了僵持的战略计划,决定主动出击。

此去,必须击溃高俅。

击退赵宋进攻,所有财政压力都会一扫而空。

这也是连续胜利积攒下来的信心,赵宋兵丁那么烂,根本没有输的理由啊。

码头上,方腊拉着方天定的手,道:“此去大战连连,吾儿多加小心。”

方天定道:“父亲放心,此战定然胜利,以为我国全取天下定下基础。”

这一战,不论是那一方败了,都将无力继续进取,只能采取守势。

一方面是人员和物资损失太大,没有三五年筹措,绝对凑不出这等规模的军队来。

另一方面,失败一方信心尽失,畏战、怯战的情绪会普遍蔓延开来。

没了心气,还打个屁!

方腊嘱托完,邵氏又递过一包衣服,道:“此去非短时可回,说不得就要打到冬天去了。

这包秋衣你且带上,冬衣我会着人送去的。”

方天定接过。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其实都是母爱,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邵氏又拉过庞秋霞,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虽然本事不弱,却也不要呈勇挣强,注意安全。”

庞秋霞盈盈拜下,应诺了。

经过太子的努力开垦,太子平妃显得极有风韵,好看极了。

一家说了一会话,刘韐等朝臣上前,拜道:“我等预祝太子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方天定回礼,道:“国事艰难,辛苦大家了。”

客套中,滕戣前来,道:“禀太子,全军已经上船,请指示。”

方天定喝道:“出发庐州,击破赵宋!”

“兵发庐州,击破赵宋!”

传令兵沿岸不断呼喝,各船划桨的划桨,起帆的起帆,向着上游缓缓驶去。

方天定看向方垕,道:“摩尼教改制,尽早完成,免得再生事端。”

方垕应下。

有阳鼎的配合,摩尼教清洗神速无比,累计已经处死了百余人,判决流放者三千。

仅此一次,摩尼教真的烟消云散了。

方天定朝着方腊邵氏拜了三拜,拉着庞秋霞登船。

目送船只离开,方腊拍了拍邵氏,道:“好了,儿子本事高强,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邵氏擦了擦眼睛,道:“天定的本事我自知道,只是兵战凶危,那得万无一失的。”

这是皇帝两口子的事,众臣不好劝,方亳却可以劝。

方亳道:“父皇母后放心,就赵宋那些虾兵蟹将,能伤了大兄的,还没出现呢。

再者,庐州本有大军十万,此次大兄又带了三万人去,计有十三万人,兵力十足。

高俅那厮本事低微,不过就十万人,如何打得过大兄?”

这都是实话,然而儿行千里母担忧,没道理可讲的。

好在邵氏知道不能太过难过,免得伤了朝臣信心,这就收拾心情,与方腊一起回宫。

方天定下午,船队到了滁州,继续沿水转向巢湖,横穿湖泊后直达庐州。

途中,自然要接见勉励地方官员。

这是地方人心的最有效手段,方天定当然不会忽略。

大军下船,与马军汇合后走陆路,进城。

寿州城里,宋军陆续登船,他等渡过瓦埠湖于牛头山登陆,再直趋庐州。

讲真,若是可能,高俅真的不想发兵。

自从被梁山好汉生擒,他已经不太敢上阵了。

“兵微将寡,不宜轻动,然而国事艰难,朝廷催逼,不得不发啊!”高俅幽幽叹道。

祁斌劝道:“太尉无须忧虑,我等已经定下计策,破贼不难。”

高俅又问:“监察御史张所领军到了何处?”

“待我军过河后,张所三万军即到,他会接管寿州防务。”祁斌道。

张所,这是个陌生的名字,然而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儿子——张宪!

张宪是精忠报国岳飞的左膀右臂,武艺谋略皆十分出色。

当然,此时不论是岳飞还是张宪,都是名声未显,无名小卒一个。

其实张所也不差,靖康元年(1126),金兵围汴京,他以书信招募河北兵民,应者十七万之众。

赵构即位,张所为兵部员外郎,因上书劝上还都汴京,并收复河北、河东等地,得罪权臣被贬。

其最大的功绩,是破格提拔岳飞为统制官,为岳飞发挥才能提供了足够的舞台。

此次,张所受封庐州淮南东路招抚使,领军三万五千前来助战,以求早日破贼。

其中五千人,是他派其子张宪招募的乡勇。

高俅得了支援的消息,方天定早知道了。

算上新援,高俅不过十一万人,并不比明军多。

泸州城中,兵多将广,有大将王寅、李助、李懹、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张俭、张韬、高可立、张进仁、钱振鹏、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滕戣、滕戡、扈成。

还有梁山降将林冲、史进、扈三娘、李应、杜兴、柴进、时迁、燕顺、郑天寿九个,还有新投的左谋、奚胜二人。

李应终究不愿意为赵宋陪葬,在柴进到了庐州后,便也降了。

梁山未曾招安之前,江湖上只有两个好汉是如雷贯耳的。

一个是及时雨宋江,其次便是柴进,用柴进来劝降,真的是无往而不利。

另外,王进虽废,守城无碍,亦可为将。

计有大将三十六员。

方天定领军到了庐州,庐州城内共有大军十三万,其中有两万马军,实在是兵强马壮。

高俅的十一万人,有原王庆所部三万五千,张所部两万五千,禁军五万。

其中,有马军三万。

其实是势均力敌的局势,只是宋军远来,明军以逸待劳,又是心气高涨。

明军上下,都有信心把高俅按在地上摩擦。

八月初五,高俅领兵于庐州城外十里处下寨。

闲了两个月,高俅可也没闲着,大把钱粮撒下去,把宋军操练的十分精锐。

特别是收编王庆的步卒,真的是被操练的欲仙欲死,各个脱了一层皮,活活累死的,超过千人。

操练虽然辛苦,但是精气神的确不一样了,堪称精兵,足可使用。

二百一十七 高俅吃了下马威

宋营之中,高俅正与众将议事。

忽然,游骑进来,道:“禀太尉,明贼送来战书,要求挑战。”

高俅接过战书,打开来看。

只有一行字:“高俅,胯下两球在否?”

高俅看了,不动声色地收起战书,道:“明贼搦战,可有人出营应战?”

诸将同时起身,道:“末将愿战!”

见诸将同时请战,高俅满意地点点头,道:“即如此,点选军兵出战,杀一杀贼人的锐气。”

不一刻,高俅领着众将出营。

大营四里外,明军已经列阵而待。

旗帜招展,战鼓雷鸣中,方天定居于阵前,身后跟着李助、李懹、张俭、张韬、高可立、张进仁、林冲、史进、李应、杜兴、燕顺、郑天寿、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

还有一万马军、一万步卒随着出城。

双方都是十余万军队,会战短时间难以展开,因此,要提前打击、降低对方士气,才好发动总攻。

因此,方天定领军出城搦战,要给高俅一个下马威。

高俅也是一般的想法,真不是被战书激怒才出门的。

想他老奸巨猾,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如何会被三言两语乱了心神。

不一刻,宋军射住阵脚,与明军遥相对峙。

林冲打马而出,怒喝道:“高俅,可还认得我林冲否!”

高俅自然是认得林冲,却没看在眼里。

这些年,他害得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何在意那么多?

王焕见林冲叫嚣,心中不忿,马上欠身,禀高俅道:“末将愿与贼人决一阵,以杀贼军锐气,乞请钧旨。”

自无不可!高俅便令王焕出战。

高俅征讨梁山时,林冲曾与王焕交过手,两人打了七八十合,未分胜负,实在是好对手。

看王焕出阵,林冲喝道:“你这过时的人,年老体弱,不在家安享晚年,却来我国搅扰,嫌死的不够快么?”

王焕怒目圆睁,骂道:“你这三姓家奴,原为朝廷教头,犯法流放尤不知悔改,上了梁山与朝廷放对。

招安之后,不思忠义,不念宽仁,却又投了贼人,此等行为,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听得这话,方天定喝道:“林冲,勿要中了激将,稳打稳扎,杀这老货显我军威风。”

林冲闻言,被怒火填满的脑袋立刻冷静了下来。

再看,王焕这货还没出宋军弓弩射程呢。

这要是直直冲过去,来一根冷箭,那就好玩了。

林冲怒目一阵,喝道:“老狗,出来厮杀!”

王焕见林冲不来冲阵,心中可惜,却也不惧,打马迎上。

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雕扑兔。

翻来复往,枪如幻影,两边士卒都看呆了。

两边大将却看的清楚,有人要倒霉了。

王焕的枪法的确毒辣,角度刁钻诡异,实难防备。

然而林冲正是四十来岁年纪,还在武将的巅峰状态,经验、力气都不缺,完全可以应付的来。

然而,王焕老了,爆发力和耐力下降的厉害,开始抢攻十余合后,便只能转攻为守。

方天定放下场中两人,看向宋阵,却见一宋将出了军阵,正悄悄接近战团。

看他手中弓箭,方天定立刻明了那厮的打算,定然是想放冷箭射杀林冲的。

方天定招过高可立,指向对面。

高可立一看有人要放暗箭,立刻大怒,握着弓箭出了阵。

他也不揭破对面的打算,只是悄悄靠近。

不是自夸,论放冷箭的本事,高可立完全可以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场中,林冲、王焕已经斗了三十余合。

林冲越斗越勇,施展平生本事,把蛇矛使的如疾风骤雨。

王焕左右支拙,被杀的汗流浃背,然而高手过招,丝毫分心不得,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看王焕不支,项元镇捻箭在手,驱马向林冲靠了过去。

只是担心林冲发现戒备,他只是小跑,速度并不快。

林冲全副精神都在与王焕的厮杀上,的确没有发现。

高可立驾地一声,驱马向着宋阵狂奔。

不一刻,他冲过了中线。

“呔,奸贼高俅,吃爷爷一箭。”

呼喝中,高可立举弓放箭。

咻~一枝羽箭直直飞向宋阵中军处。

项元镇急忙去看时,却见那箭软绵绵的,只飞了十多丈便落于地上。

“不好,这厮使诈!”

念头闪动间,项元镇急忙转头看向高可立。

咻~一箭飞来,正中咽喉。

嗬嗬嗬……项元镇抬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一黑,噗通落于马下。

“狗贼,想暗箭伤人,先吃爷爷得暗箭。”

呼喝中,高可立打马飞奔到了项元镇跟前,一枪把他钉了个透心凉。

复又下马剁了脑袋,挂在马鞍上,又牵着战马归阵。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观的都没反应过来。

只可怜项元镇这个用箭的高手,终于遇上了高手,装逼不成反被操。

想当年,他与双枪将董平放对,诈败绕阵而走,忽然回身突施冷箭,射伤了董平的一条胳膊,端得威风十足。

咦,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董平?

董平可不是被高可立射废了一条胳膊,才那么容易死于方天定之手的么。

如此说来,高可立与项元镇倒是可以聊一聊。

只是敌对,无可奈何。

场中,林冲豹眼怒睁,真的动了真怒。

说好的单挑,却又耍诈,要出来释放暗箭,如何能忍?

“杀~”

爆喝中,林冲猛地刺出一枪。

“啊~”

惨叫中,王焕翻落马下。

他本来就打不过林冲,四十合后就已经是在勉强支撑。

项元镇聪明反被聪明误,丢了自己的小命,也分散了王焕的注意力。

虽然只是动作顿了一顿,却也被林冲抓住了机会。

看到王焕还在挣扎,林冲毫不留情举起枪,复又钉下。

林冲低头看向王焕,冷哼道:“上次有宋江护你,让你逃得一命,这次看谁放你!”

王焕已经不能回答,双目渐渐涣散,无神地看向远方。

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恋栈不去,没有及时退休,以致丢了性命。

明阵中,燕顺、郑天寿齐齐奔出,替林冲割了王焕首级,带着兵器马匹,簇拥着林冲归阵。

林冲杀了宋军大将,他两个也是与有荣焉,心中得意的不行。

可怜项元镇和王焕两个,满满建功立业的心思,都随着一腔热血,喷洒在这泥土里了。

连折两员大将,宋阵中犹如冰封一般,全军士气低落,宋兵皆都鸦雀无声。

这下马威,把高俅气的浑身发抖,喝道:“贼子杀我大将,谁与我报仇?”

“末将愿往!”

请命的,正是高俅手下爱将,唐朝名将郭子仪之后,郭霖。

二百一十八 心好累

郭霖打马出阵,喝道:“郭霖在此,谁敢来战!”

方天定身后銮铃响起,史进提着三尖两刃刀出阵,喝道:“九纹龙史进在此!”

走到近前,史进又道:“你这无名小卒,焉敢随同奸臣来我国侵扰!”

“哈哈哈……无名之辈!”郭霖仰天大笑一句,说道:“想我祖上汾阳郡王名震天下,子孙不肖,尽成无名之辈!”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后,郭子仪任朔方节度使,率军收复洛阳、长安两京,功居平乱之首,晋为中书令,封汾阳郡王。

唐代宗时,郭子仪又平定仆固怀恩叛乱,并说服回纥酋长,共破吐蕃,唐廷赖以为安。

郭子仪戎马一生,屡建奇功,大唐因有他而获得安宁达二十多年,史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举国上下,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声誉。

只是时事迁移,郭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郭霖这世,世人已经忘记郭子仪擎天驾海之才,扶保社稷之功。

为了重振郭家威风,郭霖不惜卖身于高俅,只要建功立业,晋侯封王。

念头闪动中,郭霖一踢马腹,驱马举枪,杀向史进。

史进挥舞着三尖两刃刀,拍马迎上。

郭霖一杆枪,舞得如同风火燎原,好似无处不在,史进一把刀,使得就像惊涛骇浪,气势非凡。

两人搅成一团,真是人打人,马踢马,毫不想让。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两人斗过三十回合,未见胜败。

郭霖的郭家枪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又经历代完善,虽然名声不显,实为天下有数的枪法。

史进天赋本来就好,各种武艺精通,与王进重逢后,一心研究刀法。

现在,他的刀法大巧不工,自成一家风范,确实威力十足。

两个人真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的难解难分。

方天定评价道:“这两人,不到百合难见胜败,只看谁的力气先竭。”

林冲颌首,道:“只是不容易,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精力十足,一时半刻不会累。”

李助道:“若贼人围攻,末将愿意出阵。”

方天定应下。

李助金剑先生不是白叫,那可是能够杀的卢俊义都抵挡不住的存在。

若是宋军之中有人出来围攻,因他一身道袍就轻视他,肯定要吃亏。

果然不出李助所料,高俅按耐不住心烦,喝令手下前去围攻。

江湖规矩?泼皮出身的高俅可不会讲究那么多,他只要胜利!

不择手段的胜利。

得了命令,徐京、王文德、张开、杨温、韩存保、李从吉六人同时打马而出,直抢史进。

李助一踢马腹,立刻抢上,接住了徐京。

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同时打马而出,各自接住一人,厮杀起来。

烟尘四起,实难分辨敌我,战马环绕,各将显露本事;呼喝连天,誓要杀敌见功,刀枪相交,便见金光阵阵。

好一阵厮杀!

战团中,李助一把剑如掣电般舞将来,直杀的徐京汗流浃背。

忽然,李助觑准破绽,手中长剑一动,荡开徐京枪尖,顺着枪杆斩下。

只见金光一闪,长剑已经顺着枪杆划过了徐京手腕。

吧嗒,手腕落地,鲜血喷溅。

徐京忍痛拨转马头,狂奔归阵逃命去了。

“呸,土鸡瓦狗!”李助不屑道。

环顾战场,其余都是半斤八两,唯有邬福被韩存保一条方天画戟杀的左右支拙。

李助果断上前,与邬福双并韩存保。

韩存保见徐京不到十余合便断了一手,知道李助不好惹,便把八分精神集中在李助身上。

只是不够,五合之后,韩存保便只能自保了。

寻思不是头,韩存保大喝一声,做出同归于尽的势头,一戟刺向李助。

李助占尽优势,怎么可能要同归于尽,只能回剑护身。

那边,邬福看到机会,一枪刺出,正中韩存保胸口。

幸得甲胄坚固,这枪入肉不深,伤的不重。

韩存保不敢恋战,也顾不得招呼其他人,拨转马头就像本阵逃去。

高俅看到连续两将落败,心中又气又急,却不敢头铁,喝令鸣金收兵。

若是大将都折在这里,后面的大战又当如何?

听到收兵号令,郭霖荡开史进长刀,回马便走。

其余四人各自分开对手,打马归阵。

只可怜了李从吉,被李助、邬福、郭世广三人围攻,实在走不脱。

只一合,李从吉被郭世广斩落马下。

见宋兵退却,方天定也不追杀,同样下令收兵。

失败的感觉,总需要时间慢慢发酵的。

不给宋兵足够多的时间,他等怎么能够体验到什么叫绝望呢。

回到城里,方天定下令悬挂王焕、项元镇、李从吉三人首级于城头,以示威慑。

他等这些过时得人,只有这些用处了。

回到营中,看到三具无头尸体和断手徐京,高俅十分心塞。

好累!

这是高俅唯一的感觉。

早知道反贼这么难搞,他何必自讨苦吃,领了这差事。

只是来的来了,又能怎么办?

此刻,他倒是能够理解童贯的处境了。

明贼如此凶猛,也难怪精于兵事的童贯也不断吃瘪,连连损兵折将。

讲真,若是明贼如同梁山反贼,高俅直接就撤兵回京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明朝已经立国,这已经不是剿贼,而是两国交战。

灭国之战,不胜则死!

赵佶再昏庸,也敢在这个时候昏庸。

别看高俅是端王府旧人,深得赵佶宠幸,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赵佶就敢杀人立威。

相对于天下和皇位。一个宠臣算的甚么?

环顾左右,高俅问道:“贼势凶猛,各位可有教我?”

无人应答。

今日一战,众将都被打得怀疑人生了。

都说百姓造反是给官军刷功劳的,以前的确是,比如王庆之流,三两下就被干翻了。

这次,明贼真不是一般的凶。

沉默中,祁斌起身拜道:“太尉,如今之计,只有等张所部领援军前来,再行决战。”

高俅见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道:“传令,高挂免战牌,待援军取齐,再行决战。”

众将应下。

一面等待援兵,一面秣马厉兵,准备决战。

“禀太尉,明贼又在营外搦战。”

“传令全军,谨守营寨,出营者斩!”

“禀太尉,贼人营外脱光衣服,对着营寨便溺。”

“无视之。”

“禀太尉,贼首方天定送来女子衣服……”

“传令下去,再有此等消息,一律不用汇报。”

不管方天定怎么挑逗,高俅打定主意,就是死守不出,免得再损兵折将。

高俅铁了心做起缩头乌龟,方天定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下令让人打探宋军粮道,准备劫了宋军粮道,逼迫其进行决战。

二百一十九 尸骨之山

泗阳城东边,一座土山凭空而起。

高五丈,比城墙还高出一丈来,宽二百丈,足够大量兵丁冲锋。

此时,这座土山最前端,距离城墙不过三十步。

从五百步外推进到三十步内,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土山边,可以看到无数的手脚头颅露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填在了里面。

天刚蒙蒙亮,宋军一部出营,替换了守卫土山的军兵。

各城门口前,横七竖八地挖了数十条壕沟,把守军死死地困在城里。

民夫营内,赵谭挥舞着腰刀,喝道:“都听好了,今日必须把土山推进十步。

完成任务,尔等家人皆可回家,完不成,便把血肉填进去,也可保的家人平安!”

营内,三千民夫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谁都知道这任务是十死无生的,只是不敢反抗。

民夫营旁,就是家属营。

里面住着的,都是强掳的民夫的家属,妻子、儿女、父母,但有退却、畏缩不前的,全部处斩!

手段及其酷烈,做法及其残忍!

事实上,已经有不下十万人死于堆山作业了。

宿州、海州、徐州等地,真的是户户有人横死,家家门前挂孝。

梁山营寨中,一派沉默。

如此攻城手段,真的让众人无言以对。

宋军出动,众将也齐聚宋江帅帐。

朱武道:“先锋,童贯计策虽好,却太过残忍,我等兄弟见状,士气十分低落,还请先锋劝谏童贯一二啊。”

宋江连连咳嗽,脸上翻起一片红晕。

淮河大战失败,对宋江的打击真不是一般的大,心病转为体病,一直未曾痊愈。

略微歇了歇,宋江道:“朝廷连下十二道金牌,令我等必须于月底打下泗阳城,童相用此手段,实在是逼不得已。”

“百姓何辜啊!”朱武跌脚悲叹。

宋江道:“贤弟,百姓不去,只能我等去,谁去?

目下,我军士卒不过五万余,粮草又全部握在童相手中,我等又能如何?”

卢俊义道:“兄长,不若投了明国,共同灭了童贯那厮,也好过戕害百姓!”

武松也道:“我等虽非害民元凶,却也在助纣为虐,当早做决断啊!”

宋江道:“尔等投明自去,我死也不会去的。”

“兄长……”众人还要再劝。

“够了!”宋江喝道:“血海深仇,如何能忘?国家忠义,如何能背?再劝我投明,我便自请去负土堆山!”

众人无法,各个掩面走了。

宋营前,百姓受不过逼迫,痛哭哀嚎着出了营。

叭~

赵谭一鞭子把一走的慢的抽倒在地,喝道:“尔等死于土山上,家小即刻归家,绝无食言。”

的确没有食言,前边都是这样干的。

只是家里没了男丁,剩下孤儿寡母怎么活?

如今税赋重的压死个人,只有妇孺,也只能卖身为奴以求苟活了。

该死的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如何奢求那么多呢。

悲哀中,民夫到了土山前。

土山前停着许多江车,江车上都有土袋。

民夫们各自推动一车,艰难地向上爬去。

车子都是粗制滥造的一次性用品,上面又堆了土袋,实在难推。

好在,这段明军弓弩不及,只是辛苦,却无危险,不一刻便上去了。

土山上,已经被压的平坦,不时可见骸骨。

泥土都是红的,这是被打死的民夫溢出来的鲜血。

城头上,庞万春看着影影绰绰的人头,喝道:“弓弩,自由射击!”

弓弩手得令,纷纷靠上墙垛。

半刻钟后,推车民夫出现。

咯吱声中,弓弩手们张弓撅弩,仔细瞄准后撒手。

咻咻咻~羽箭横飞。

啊啊啊~

惨叫中,民夫立刻被射翻一片。

月余时间下来,明军弓弩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练习。

不敢说没箭必中,却也能十中七八。

只是安排弓弩手不过五百余,杀伤其实不多。

民夫们都麻木了,没中箭者努力向前,中箭没死的也要努力挣扎向前。

军法酷烈,根本就不容人活下去。

自己活下去倒是可以,直接向前跑,跑到城下自有明军接应上去。

只是家眷可跑不了。

他们会被斩杀一空。

为了家人,只能自投死路去。

三千民夫三千车,被射杀了二百余人后,第一排四百余已经到了边缘。

发声喊,直接把江车退下去,民夫们立刻倒伏在地,向后方爬去。

这都是生死之中摸索出来的经验,爬行比转身快跑更加安全。

只是还不能回营,他们还要把停在半途的江车,倒伏在地的尸体,都给扔到前面去。

付出千余人死伤,三千架江车全部被推了下去。

死的,被扔下去,伤的,自己滚下去,等待泥土落下来。

大量泥土混杂着尸体,土山立刻向前推进剂一截。

只是高度还不够,必须继续堆土。

不到一个时辰,三千民夫,双方士卒无一损伤。

因为有家眷为人质,宋军都不派人监督。

反正任务完不成,人还活着,那就把家眷全部推出去填山。

消耗的,只有明军弓手的力气和箭矢。

火油、火药、投石这等物资,基本没有动用,只为宋兵留着。

三千人死,赵谭眼睛都不眨,喝令道:“放这部家眷归家,第二营上前。”

随着命令,第二部三千民夫上前,继续堆山。

一如第一部的故事。

总计六千民夫死亡后,土山如愿向前推进了十步。

城内,刘子羽伏在听瓮上,仔细地听着。

没有一丝动静。

刘子羽喃喃道:“奇怪,眼看就要挖进城内,宋军怎地停了下来?”

邵俊道:“定然是在等候土山推到,好上下齐攻。”

思忖片刻,刘子羽道:“即如此,立刻反挖回去,破了地道,集中兵力对付土山!”

得了命令,早就蓄势待发的士卒立刻插下铁锹,开始挖土。

按照规划好的路线,把地道与宋军那头对接,然后再放大招。

地道袭城,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瓮中捉鳖。

水灌、烟熏、火烧,都是对付地道的好手段。

“报~”传令兵飞来,道:“禀主将,宋贼土山推进到了二十步之内,犹未罢手,仍在堆山。”

刘子羽道:“待我去看!”

上了城头,只见土山上的民夫犹如蚂蚁一般,来回川流不息地推车。

明军弓手不断放箭,把一个又一个民夫射翻在地。

土山前,几条血色溪流汨汨流淌着。

邵俊评价道:“最多明日,土山可成,我军必须拼命了。”

刘子羽道:“土山只是道路,看宋军怎么打得过来!”

闻言,各将紧紧握住刀枪,准备厮杀。

二百二十 陶宗旺死

“快快,抓紧速度,务必与上面同时到达城内。”

地道入口处,九尾龟陶宗旺不断呼喝着。

面前,宋兵排成了一串,不断把装着泥土的篮子递出,同时把空蓝子送进去。

地道内,沙沙的挖土声和士卒急促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偶尔还有火把劈叭的炸裂声。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响动。

突然,前方倾听动静的虞侯猛地举起了手。

好似触动内某种开关,所有人动作立刻停顿。

听瓮内,正传出沙沙声。

对面正在对挖!这个虞侯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敢怠慢,他立刻悄步走向陶宗旺,道:“总管,明贼正在反向挖掘。”

“待我亲自查看!”

陶宗旺不敢怠慢,立刻进入地道。

他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上了梁山后,因其修理久惯,陶宗旺便负责把总监工,掘港汊,修水路,开河道,整理宛子城垣,修筑山前大路。

功劳不显,作用着实不可小觑。

在疏通了入淮水道后,陶宗旺被童贯要来,担任了堆叠土山和挖掘地道的总管。

说实话,这个任命比在梁山的地位高太多了。

压力也大。

土山还好,按部就班地用人命堆过去便是,地道却不行。

五条地道同时开挖,一条中间被巨石所阻,难以继续开挖,只能放弃。

一条渗水严重,连续垮塌,无法深入。

两条挖到半途,突然不明原因的垮塌,当场砸死了数百兵丁,只得废弃。

唯有这一条,顺利挖到了城下,若是有失,上下同攻的计划,只能实现一半。

不一刻,陶宗旺来到前面。

不需要听瓮,对面沙沙的挖土声和脚步声已经能够听到了。

苦也!陶宗旺情知地道不保,思忖片刻,道:“立刻禀告童相,余者准备厮杀,抢夺地道出口。”

虞侯问道:“总管,何不立刻撤退?”

陶宗旺道:“恩相待我等不薄,焉能不死命向前?

只舍了这条性命,为大军抢出一条路来便是。”

这话一出,其余宋兵不好再劝,免得落下一个畏战惧敌的罪名。

只是陶宗旺的做法差了。

地道里作战,可不是敢打敢杀就行的。

不过也怪不了他,毕竟是庄户人家出身,虽然凭天赋玩的转土工作业,却没得许多见识,并不够专业。

城内,莫都指挥着军兵,接了十余条水龙到了地道口。

除了水龙,还有风箱和放烟的毒药。

这个昔日知恩图报的书生,弃笔从戎后,快速成长为了地道战专家。

此次,他负责侦听和应对赵宋挖掘地道。

地道口外,还有邓元觉领着千余兵丁在埋伏。

谁想出地道口,得先吃他一禅杖。

等了半晌,挖掘地道的士卒纷纷出来,道:“还有一尺,即可联通。”

莫都喝道:“放水,点火送烟!”

哗啦啦,水龙立刻喷出无数水,往地道里流去。

同时有人把夹竹桃叶、花椒粉、狼粪等混杂物点燃,又鼓动风箱,把浓烟向着地道里吹去。

陶宗旺听到对面没了动静,觉得十分疑惑,犹豫片刻后,喝令手下继续向前挖掘。

“不好,对面正在灌水!”

陶宗旺一看,墙壁上正在渗水,水流颇急。

陶宗旺大惊失色,喝道:“立刻撤退!”

说完,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迟了!

轰隆一声,墙壁坍塌,一条水龙冲了过来,立时把宋兵打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陶宗旺眼疾手快,猛地把铁锹插在地上,稳住了身形。

却不想一股浓烟飘来,熏的人口鼻流涕,眼睛出泪。

刚要动弹,却发现心慌气短,四肢无力,哪能动的了。

“贼子无耻,只会用如此下作手段!”陶宗旺暗暗骂道。

只是再多的抱怨也救不得命,他屏住呼吸,努力睁大眼睛向外走去。

眼珠子疼的厉害,实在看不清楚前路,走了两步,他只觉得脚下一歪,整个人噗通跌进了水里,灌了满口鼻的水。

挣扎着想起来,力气却渐渐远去,急切起不来。

越慌乱,越挣扎,越起不来,不一刻,陶宗旺力气尽失,伏倒在水里彻底起不来了。

哗啦啦,烟熏水灌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莫都看向邓元觉,道:“大师,还请你为先锋,护持工匠去毁了此条地道。”

“没问题!”邓元觉应下。

待得水势退却,毒烟消散,邓元觉跳进地道里。

“不管还有没有气,都给我补一刀!”邓元觉喝道。

士卒得令,纷纷应下。

地道难行,谁愿意搬运俘虏?

不一刻,众人过了明宋地道交界口,已经能够看到倒伏的宋兵了。

不拘死活,全部补了一刀。

陶宗旺躺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气。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初见童贯的那一幕。

“恩相,堆土成山,工程浩大,只靠万余厢兵,非短时可成。”

“你可有计策?”

“如要速成,还请恩相多集民夫,以人命换时间。

后方宿州、徐州、海州,皆可令地方官员调集徭役而来。

为了防止这些人出工不出力,或者逃跑,只以家人为质。”

“善!即刻起,你为工程总管,负责土山地道事宜,若能破城,记你首功!”

“多谢恩相抬举!”

借着火把,邓元觉看到一人还在微微挣扎,倏地砸出禅杖,把这人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陶宗旺抽搐一下,彻底断气,脑海中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想他庄户出身,梁山好汉里唯一一个农民,因为被官府逼迫的活不下去,不得不与欧鹏、蒋敬、马麟三人啸聚黄门山。

宋江失陷江州时,四人要去救,却打听的众好汉已经救了。

宋江离开江州,途经黄门山时,四人拦路,主动并入了梁山。

陶宗旺得以成为梁山好汉的一员。

若是不招安,陶宗旺定然能够在替天行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然而,招安了,他的脑海里也只有建功立业和荣华富贵了。

被童贯的小恩小惠收买,陶宗旺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遭遇,只把许多百姓推出来堆叠土山。

实为罪魁祸首!

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走了半里,邓元觉止步戒备,工匠们立刻架设火药包,就要毁了这地道。

不一刻,布置完毕,全部退出。

听说地道被发现,童贯、闻焕章都来到了入口处观看。

只是不敢接近。

入口处浓烟滚滚,莫说进入,便是靠近都让人头晕眼花。

闻焕章哀叹道:“贼军警觉,底下攻击不能展开,只能走土山了。”

童贯冷哼一声,道:“少一路也无妨,我军人多,直接从上面淹死贼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地底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地道所在地面猛地震颤,随即全部塌了下去。

童贯措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左右扶起后,童贯气急败坏地喝道:“来啊,准备器械,立刻攻城!”

“是!”

应和中,众将各自散去,调度兵丁器械,准备攻城。

二百二十一 庐州将决战

嗵~嗵~嗵~

战鼓雷鸣,旗帜飞扬。

卯时刚过,庐州城门便缓缓打开。

方天定翻身上马,举戟喝道:“出城,击溃宋军,活捉高俅!”

传令兵立刻飞出,呼喝着重复命令,道:“出城,击溃宋军,活捉高俅!”

王寅翻身上马,喝道:“全军出发!”

史进、张威、李懹、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七人做为副将,各自上马,部领大军开拔。

一共四万部队,是为前军,负责与宋军正面接战。

王寅部从北门出城,李助领着左军从东门出城。

一共两万人,副将为李应、杜兴、郑天寿,燕顺四将。

钱郑鹏领着两万部队为右军,从西门出城,副将为林冲、段恺、刘赟、扈三娘四人。

左右两军,将对宋军侧翼发动冲击,以为正面牵扯创造机会。

张俭部领一万五千轻骑兵,负责应对宋军马兵,同时伺机冲阵。

他的副将是张韬、高可立、张进仁三人。

方天定亲领两万五千步卒和两千重骑为后军,同时也是预备队,在其它各部打开缺口时,后军冲上加强攻势,其它部出现失误时,预备队就要赶过去填坑,十分重要。

萧嘉穗、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滕戣、滕戡率领部队,跟在前军后面出城。

眼看大军全出,方天定看向扈成,道:“城池就交给你们了。”

扈成道:“太子放心,我等定然确保城池无恙!”

他是守城主将,副将有奚胜、左谋、王进、柴进。

城中有两万军队,其中一万是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夫。

不过,宋军主力都被牵制,即使来袭城,也只是小部人马,两万人足够使用。

“祝旗开得胜!”

呼喝欢送中,方天定打马而行,在亲卫簇拥下,向着城外走去。

本来,他以为高俅还要苟上十天半个月来回血的,却不想只苟了五天,就主动送来了战书。

方天定并不在乎是谁给的高俅的勇气,反正他也要进行决战。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各自领兵出来,就要进行一场野战。

高俅的实力也不弱。

他自领前军,以王文德、张开、杨温、周昂四人为主将,统兵六万,希望一举破敌,从正面打破明军。

张所手下都统制王彦为大将,统兵一万五千为左军,应对明军右军。

张所的儿子张宪为大将,领一万军并五千民勇为右军,护持前军右翼。

莫要以为有民勇在,这部就可以成为突破口。

不可能的。

诚然,民勇纪律不强,武备不良,然而,他等是主动投军,就要建功立业获取奖赏,个人武艺和战斗意志绝不容小觑。

而战斗意志,才是冷兵器时代最重要的因素。

郭霖、祁斌二人,领着三万马军巡游各处,既可以发动冲击,也可以直接袭城,兼做预备队。

受伤的韩存保和废了的徐京二人,领着五千老弱病残驻守大营。

双方二十五万大军,遍布方圆十里,想要分出胜负,真的要好一番厮杀。

卯时末,王寅领着前军出城四里,指挥军队排开阵势。

一个两万人组成的大圆阵位于中间,四个五千人的小圆阵各居两侧。

大阵稍微前突,小阵以此拖后,好似一对翅膀摆在地上。

四万人的大军,横向排开了五里地去。

王寅的指挥旗,就在大阵内。

不一刻,宋军的旗帜出现。

王寅立刻登上望斗观看。

一个超大的鱼鳞阵。

高俅的帅旗位于后方,周围聚集着无数军兵。

前方锋矢,同样是人挤人,厚实的不得了。

王寅道:“高俅确有两把刷子,却是不知道弩砲对厚实阵型的打击效果。”

白钦道:“如此岂不是正合我意?”

“不错!”王寅颌首,继续道:“时代变啦,旧的阵型也该与时俱进了。”

史进道:“地方破绽,既是我军之胜计,在意那么多作甚。”

众人皆笑。

宋阵中,高俅看着明阵,道:“贼人人数不少,只是这圆阵为何如此之大?”

明军大阵,直径两里。

外围五层盾牌组成的铁墙,各墙之间有刀手和弓弩手。

内圈,排列着大量弩砲。

虽然人多,然而阵大,看起来空荡荡的,给人一冲既破的感觉。

王文德道:“许是贼将不通兵法的缘故吧。”

高俅微微颌首,沉思不语。

貌似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不应该啊!

不通兵法还能把童贯打得屁滚尿流,那童贯岂不是白痴?

童贯是白痴,那高俅又算什么?

沉吟片刻,高俅令道:“全军列阵,着一部保护弩砲向前。”

令旗挥舞中,有士卒前出,保护着弩砲向前推进。

双方都是一样,带了许多弩砲随行。

只是宋军把弩砲摆在阵型前方,明军把弩砲掩藏在阵型中间。

这便是双方战术认知的差别。

宋军是把弩砲当成了掩护步卒冲击的工具,是战术地位并不高,因此放在前面。

明军是把弩砲做为重要的杀伤手段,同时也是保护阵型的关键,因此看的极为重要。

随着弩砲弹药进化到火药时代,弩砲杀伤力成倍增加。

便如后世二次世界大战,死于火炮的士兵,远多与死于枪口的士兵。

这也是明军阵型稀疏的根本原因。

明军对火药威力有深刻的认识,宋军虽然获得了新式火药武器,观念缺没能与时俱进,只当作老一套去用。

不一刻,两军相距六百步列阵。

两军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

双方摇旗擂鼓,呐喊筛锣,各自提振声势。

远远看去,各色旗帜招展,直如彩云万朵,已可遮天蔽日。

枪尖如林,撞者体无完肤,刀锋如墙,碰着死无全尸,真是寒光闪烁,冰人心脾。

这一次,就是实打实的硬碰硬,什么花巧机变都没用,比的就是谁的战斗意志更强,能承受更多的伤亡和伤痛。

当然,战场之上充满了意外,也许一阵风把高俅帅旗刮断,导致宋兵全面败退也是有可能的。

王寅当然不会把胜利寄托在此等小概率事件上,见宋军阵势列好,他问道:“谁出阵搦战,杀一杀宋贼士气?”

史进道:“我愿去走一遭。”

王寅同意,又道:“莫要因王教头的事情乱了心智,打击地方士气为要。”

史进应下,打马出阵。

双方刚刚出营,都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各自信心爆表的时候。

先去挑战,给士卒们冷静的时间,再通过击杀对方大将让士卒惊惧,好为后面混战做铺垫。

高俅也是一般的打算,早选了武艺精熟的人出来,就预备着阵前搦战。

看到史进出阵,高俅喝令:“各将出战,务必不能失了我军威风!”

“是!”

应和一声,十将出阵。

万军中遴选出来的,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实乃阵前厮杀的好手。

高俅对他们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二百二十二 一群银样蜡头枪

史进到了前面,喝道:“高俅老贼,出来答话!”

高俅当然是不可能出来的,史进也知道这点,不过,点名主将而不答,还有比这更好的打击士气的手段?

“大将陈安在此!”呼喝中,宋阵中奔出一将,到了近前,道:“无名蟊贼,何德何能要太尉答话?我劝你早早束手就降,也可保全性命。”

史进打眼看去,只见那将头顶钢盔,身穿铁铠,弓弯鹊画,箭插雕翎,脸横紫肉,眼睁铜铃,手提一对八卦鎏金锤,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十分凶残的模样。

虽是无名之辈,却不可小觑,史进立刻打起精神,全神应对。

陈安冲到近前,倏地一锤砸了过来。

锤速飞快,带起呼呼风声,刮的面皮发痛。

史进不敢怠慢,举刀迎上。

铛~火花四溅中,史进只觉得虎口发痛,手臂酥软。

“这厮好大的力气!”史进暗暗惊讶。

双马交错间,史进回身斩出一刀。

只是虚招,意在消耗陈安力气,却不想陈安好似未觉,并未回身。

那还客气什么?

史进猛地发力,刀速倏地加快,直直破开陈安铁甲,把他拦腰斩成了两截。

陈安惨叫着落马,挣扎不休,肠子拖出来好多,血液更是洒的到处都是。

拦腰而断,必死无疑,然而还未死。

陈安恨恨地盯着史进,怨道:“背后伤人,不算好汉!”

这厮逗逼吧?史进百撕不得骑姐。

这回身斩只是普通技法,稍微有些本事的,都会掌握的,如何算背后伤人?

原来,陈安只是力气大,军中比武,一锤过去,即使未曾砸落堆放兵器,也让人心惊手软,不敢再战。

因此,他成了搦战得胜的十将之一,只盼着阵前杀将,立下功劳。

然而技法不精,两合便被史进斩于马下。

杀了一将,明军立刻爆发出震天价的喝彩。

反观宋军,鼓噪之声立刻安静了许多。

“哇哇哇~看我温封大刀!”

“贼子休走,吃我元麻一枪!”

呼喝中,两将齐齐奔出,直抢史进。

都是一般凶残的模样,看着十分不好对付。

“总不会都如地上那厮,不能大意!”暗暗警戒自己一声,史进打马迎上。

温封倒提关刀,马速飞快,将将接近史进时,大喝一声,关刀直飞过来。

史进三尖两刃刀一挺,点在关刀上。

铛~关刀脱手,尖刀去势不止,噗嗤插入温封胸口。

这个看着好凶的人,当场毙命。

元麻惊惧,犹疑间放缓了马速。

史进却怒了,策马冲去。

没甚本事还长的这么凶,吓坏小朋友怎么办?

见史进来到,元麻慌忙挺枪刺去。

史进略略偏身,闪过这一枪,三尖两刃刀高举,猛然斩下。

噗嗤~一颗大好头颅飞向天空。

顷刻间杀了三将,史进举刀大喝,道:“高俅,只有土鸡瓦狗乎?”

见状,宋兵士气立刻低落到零点。

剩余七将见势不妙,却又不敢退缩,相互看了眼,心有灵犀地同时拍马,齐齐抢出。

这是要改单挑为群殴了。

明阵中,李懹、白钦同时打马,喝道:“让开通道,容我出去厮杀!”

士卒得令,立刻偏转盾牌,放二将出阵。

阵前,七将已经团团围住了史进,各种兵器走马灯般递出,抢攻不休。

史进虽然凶猛,却也不能反击,只把自己遮护的完好。

李懹冲到近前,一剑斩向一将。

这将落在外围,未能挤得进去,只是提着开山斧在看热闹,全不提防背后有人来到。

只一剑,便被枭兽。

这真的不是大将,的确是逗逼。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大将的必备技能,哪可能因为看热闹就失了戒备的。

这时,白钦也拍马赶到,倏地扔出了一杆标枪,把一将标落马下。

三人协力,如虎入羊群,顷刻间把七个宋将杀了个落花流水。

只有一人见机的快,及时滚落马下,免了一死。

这人跪伏在地,胆战心惊地说道:“将军饶命,我等实是被高俅逼迫,不敢不出。”

史进喝问道:“尔等甚么来路,何故本事不济还能出阵搦战?”

这人道:“我等都是军中比武胜出者,实则没有十分本事,只是耍的好看。”

听了这将解释,三人明了。

原来,高俅管理禁军,只爱在军队训练上玩花架子。

他主持的军队争标竞赛,开始是横列四彩舟,上有诸军百戏,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又列两船,皆乐部。

争标之前,先是吹吹打打,后面的争标竞赛,也要搞出“旋罗”、“海眼”、“交头”等各种花样,颇为热闹。

归根结底,还是赵佶爱看,高俅也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讨好了皇帝,却坑了国家。

因为担心大将阵前失利,导致全军溃败,高俅便下令全军遴选武艺出色者出阵。

所谓上行下效,高俅只爱好看的,众将当然也耍好看的。

其间,威逼利诱、收买暗害不断,那些有真正本事的,也没机会走到最后。

其实有本事的本就不多。

高俅掌军,将军营的地皮建成私宅,把禁军当作私役,不管训练,专管为他营私出力赚钱。

如果士卒没手艺,那么只能花钱再雇工匠,有钱的,可以进献金钱免于操练,没钱的,自找营生赚钱进献,以免于操练。

于是,军队纪律废弛、军政不修,成为“人不知兵,无一可用”的无用摆设。

也不知道两个月来,高俅操练诸军都练了些什么,居然还能累死千余人。

“好教将军知晓,我等只把阵型演的精熟了,其余并未操练。

累死的,都是王庆降军,因着要杀他等锐气,以便使用,是故操练的紧,我等却不甚严格。”降将答道。

难怪高俅把这鱼鳞阵摆的十分出色呢,根源却在此处。

但是,高俅的思路是对的。

两军对阵,只要阵型不破,便不会落败。

只是能够坚持多久,犹未可知。

看到十将九死一降,高俅气的跳脚。

“一群废物,如何对得起我的嘉奖勉励!”骂了一句,高俅喝道:“传令,击鼓进军!”

嗵~嗵~嗵~

宋军阵中战鼓擂响,将士立刻动了起来,缓缓向前逼近。

听到对面鼓响,史进三人立刻打马归阵,准备迎接大战。

王寅喝道:“击鼓,迎战!”

“起盾,向前!”

“弩砲,保持角度,不要乱!”

立刻,军中响起连绵呼喝,指挥全军向前。

双方都不快,以乌龟爬的速度,缓缓接近着。

六百步的距离,怕是要半个时辰才能走完。

二百二十三 宋军破城

前军之后,庐州城前,方天定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除了警戒周围的军兵,其余将士都是席地而坐,保存体力。

没有其它方向消息,他们是不会动弹的。

“报~”一骑飞来,道:“禀太子,左军与敌接战,陷入僵持,难以取得突破!”

方天定不为所动,喝道:“再报。”

“报~”又一骑飞来,道:“禀太子,宋军马军一万五千,绕路而过,似取合肥城去。”

方天定能战一声,道:“监视其动向,免得使诈。

再通报各军,戒备后方。”

马军袭城,他骑的是飞马?

定然是有什么诡计的。

所以,方天定并不担心城池有恙,只怀疑宋骑要绕后袭击步卒方阵。

“报~前军已动,将要接战。”

“报~右军取得些许优势。”

报信飞骑流水价转来,汇报着整条战线的情况。

方天定根据情况,一一做出指示,同时把战局了然于心。

城内,扈成站在鼓楼顶上,不断扫视着四周,防止宋军突袭。

突然,城南扬起大片尘烟。

很快,万余骑兵闯入了眼帘。

扈成喝令道:“来人,通知南城奚胜,谨守城池,勿让宋军偷袭得手。”

只是骑兵,他并不担心城池有失,只是谨慎起见,还要给奚胜说一下。

王庆被高俅灭了,奚胜和左谋侥幸逃脱,领了三千残兵来投。

根据情报,两人并无可疑之处,李助、李懹多次试探,也无疑虑,并且,两人的家小也都接来了。

再者,两人所带兵丁,一半被编入各军,一半被解除了武装,充作民夫。

两人只有十几二十个心腹相随,便是想搞事,也搞不了。

因其不熟悉明军战法,这次两人请命留在城中守城。

左谋守东城,奚胜守南城。

看到城外大队宋兵出现,奚胜喝道:“各自谨守,无须理会。”

下令完,他又招过副手麻泽,道:“你暂时负责防务,我去于扈主将商议应对策略。”

麻泽应下。

他也是老兵了,曾经随着方天定杀败蔡遵的,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有三千兵在手,并不担心宋骑会飞上来。

安排妥当,奚胜领着十余心腹,急急下城,去寻扈成。

因为位于前线,城中百姓早就后撤了,此时大军出城,街道空荡荡的,并无一个人影。

奚胜走了不远,朝心腹打了个眼色,倏地转入了小巷里。

里面已经有二十余人正在等候,却是左谋的亲随伴当。

奚胜小声道:“前面便是民夫营,里面都是我等兄弟,只有二十余明兵管理,杀了他们,打破合肥城!”

“是!”众人应下。

不一刻,一行人来到民夫营前。

职守军士喝道:“来人止步!”

奚胜上前,道:“奉主将令,调营中民夫城头听用,以备宋军攻城,有手令在此!”

有手令,那就一切好说。

军士放下刀,就来查看手令。

咻~一箭从奚胜身后飞出,正中这军士咽喉。

咻~咻~

箭矢横飞,营门十个士卒全部仆倒。

奚胜喝道:“进去,杀了余者,放出兄弟们!”

三十余亲随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对付十来个毫无防备的明兵完全是手到擒来。

不一刻,一千五百余原王庆军被放出。

“随我去取兵器!”

一声令下,众人跟着奚胜,来到了武库前。

左谋早一步用计袭杀了武库守备士卒,开了武库大门。

半刻钟,众军武装完毕。

奚胜道:“我领心腹,出其不意杀了麻泽,你带大军接应杀上,抢了城门接应大军进城。”

左谋道:“放心,我等家小是否能活,就看这一遭了。”

原来,他两接来的家小都是假的,真的都落在了宋军手中,两人不得不屈从安排,以为内应。

此时决战已起,正是两人发作的好机会。

庐州城失,当然伤不得方天定筋骨,却可以动摇明军军心。

军心一动,兵无战心,还怎么打?

高俅趁机掩上,定然可以大获全胜。

再不济,也可以烧了粮草,让明军无法坚守。

不一刻,奚胜回到城头。

麻泽迎上来,问道:“主将有何安排?”

奚胜道:“如传令兵令,主将吩咐我等谨守,不要出战。”

解释一句,奚胜又道:“为保万无一失,城楼内军兵出动,前往巡查各处。”

几句话,奚胜便把城楼内百余军兵全部支出。

麻泽虽觉不妥,却也没有阻止。

毕竟,奚胜是主将,他是副将,必须听从命令。

而且,麻泽也不太担心。

还是那句话,宋骑又飞不上来,除非奚胜叛变。

叛变?不好!

麻泽大惊,就要喝令来人。

迟了,奚胜锵地抽出宝剑,直直插进了麻泽脖子里。

奚胜喝令道:“立刻招呼援军上来,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出城。”

“奚胜叛变,杀~”

大喝中,有明兵冲来。

奚胜一边安排抵抗,一边开城。

明兵虽然悍不畏死,然而急切间难以聚集,又没有领头的,只是各自为战,一时半会杀不透阻碍。

略微耽误的功夫,吊桥已经放下,左谋也领人杀了上来。

扈成看到南城动静,大惊失色,喝道:“来人,传令预备队,保护粮仓和火药库!

再令,即刻通知太子,奚胜叛变,宋军已经入城。

再令,各城头守军死守,务必保证城墙不失,余者,随我驱逐宋军!”

连续下了三条命令,扈成急急下楼,领着三千中军往南门赶去。

南门外,郭霖看到城头绿布挥舞,与约定的暗号无异,喝道:“全军冲击,占据该城!”

轰隆隆~

马蹄雷鸣,马军抢进城去。

这是祁斌定下计策,也是宋军唯一胜机之所在。

他俩看的清楚,就宋军那些银样蜡头枪,看着还行,正面对刚,万万不是明军的对手。

只有打破合肥县,动摇前线军心,才能转败为胜。

所以,莫说城头暗号无误,便是没有暗号,他也要冒险一次。

不一刻,宋军前部进了城,并无半点异常。

郭霖放下心来,长枪一挥,打马进城。

刚进城,郭霖又喝道:“立刻放火!”

宋兵得令,解下随身携带的火油,径直砸在街道两侧房屋上,随后点燃。

轰~

烈焰腾空,人马难近。

兵丁放火,郭霖上了城头,喝道:“点燃狼烟,通知我军战况!”

立刻,城头明军准备的示警狼烟被点燃。

烟柱直冲云霄,百里可见。

留下两千人配合奚胜左谋守护城门,郭霖又喝道:“余者随我,烧了贼人粮草和火药。”

城外,看到城内火起,方天定肃然起身,喝道:“不好,城池失守!”

“报~”游骑飞来,道:“奚胜左谋叛变,宋军入城!”

众人皆惊。

方天定喝道:“萧嘉穗,领军五千回援城内。

再令张俭,分兵五千绕至南门,配合城内守军歼灭这部宋军。

再令,各部继续交战,勿以城内为念。

余者,随我支援右军,击破宋军左翼!”

此时此刻,方天定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大将,毕竟,城内还有两万军,即使不能驱逐宋军,只要保证粮仓不失亦可无忧。

各军得令,立刻行动起来。

二百二十四 明军破营

弩箭飙射,飞石横空,羽箭遮天蔽日。

士卒虽未接近,远程的互相伤害已经开始。

弩箭落入阵中,哪怕被巨盾挡住,举盾者也是筋断骨折,仰翻在地。

飞石更不用说,真是中者死,磕着伤。

落地之后,圆形飞石又弹起,打着旋儿继续发挥杀伤。

羽箭看着骇人,其实威力不大,大多为盾牌和甲胄所阻隔。

王寅收起望远镜,令道:“命令,准备雷击弹,打散宋军前部!”

白钦得令,立刻让准备雷击弹。

突然,宋军中响起一阵呼喝。

“庐州城破啦~”

“庐州城破啦~”

“庐州城破啦~”

呼喝如狂风骇浪,连绵不绝。

明兵回头一看,果见城中烈焰腾空,浓烟四起。

不好~要完~

这是所有明兵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人人面露惧色,不知所措。

背后坚城,不止是阵型的依托,更是心灵的依托。

说的简单些,城池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是战败后可以躲避的地方。

没了城池,就没了安全感,如何不慌?

心中慌乱,动作缓慢。

宋军前锋立刻冲近,一鼓作气打破了第一道盾墙。

“太子有令,众军勠力破贼,勿以城池为念!”

“太子有令,众军戮力破贼,勿以城池为念!”

游骑绕阵呼喝,把士卒的惊慌压了下去。

虽然难免惴惴不安,却也能继续结阵而战。

也就方天定威望卓著,才能凭呼喝就稳定军心。

换了高俅,只能完俅鸟!

心中稍稍安定,明军刀盾兵在长枪手的配合下,开始剿杀突进来的宋兵。

只是宋兵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又刚刚打了鸡血,着实难以驱逐。

高俅看到城中旗帜未倒,喝道:“传令祁斌,分兵一万,定要抢下……”

轰~

话音未落,巨响传来,人马皆惊。

高俅回头一看,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正从营寨中缓缓腾空。

狂风袭来,把帅旗刮的烈烈作响。

高俅声嘶力竭地叫道:“立刻查明情况,营中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

这是闻风司细作干下的好事!

做为赵宋的核心武装力量,禁军之中混入了许多方明密探。

高俅掌管的这部,军纪糜烂,最好混入。

他所带来的禁军中,就有百余个密探。

其中领头的,正是原东京密探首领火云居。

高俅龟缩于寿州时,后方又支援了百余密探,其中便包括时迁。

金钱开道,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摇身变成了宋兵。

高俅出营时,火云居又花费数十贯钱,带着时迁和百余人留在了营中。

郭霖出现在庐州城南时,时迁端着药走进了徐京的营帐。

时迁点头哈腰地说道:“徐将军,该吃药了。”

这几天都是时迁送药来的,徐京不疑有它,一口饮尽。

喝完,徐京咂摸一番,带着疑惑说道:“今天这药味道不太对啊!”

时迁嘿嘿一笑,道:“好教将军得知,里面加了些有助睡眠的东西。”

“你……”

话未出口,徐京只觉得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时迁抽出暗藏的利刃,一下刺进咽喉。

为防血液溅出引发怀疑,时迁也不拔刀,若无其事地出营去了。

接下来的任务,是他的老本行——放火。

首要目标,便是宋军的火药。

另一边,火云居匆忙走进韩存保营帐,单膝跪地,道:“禀将军,太尉令旨。”

他已经在禁军中混迹了半年,行事活套,又肯使钱,因此扶摇直上,成了高俅亲卫营中的一个亲随。

韩存保靠山不小,却也不愿轻易得罪高俅身边的亲随,道:“请起,且把令旨来看。”

火云居道:“太尉有令,此乃密令,且请挥退左右。”

韩存保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把帐内亲卫全部清空。

“请将军接令!”火云居起身,来到韩存保身前,双手把令旨举过头顶,躬身递了过去。

韩存保对他的态度很满意,道了声有劳了,便直起身来取信。

咻咻咻~

火云居背后突然射出五枝短箭来,直奔韩存保而去。

韩存保急要躲时,却迟了。

事起突然,两人距离不过半步,箭速又快,如何躲得过。

五枝箭,一枝落空,两枝射在身上,被甲胄挡住,却又两枝正中面门,全部没入。

如此两箭,又敷设了毒药,韩存保即刻凉凉。

营中立刻群龙无首。

火云居若无其事出了营,对其亲卫道:“将军吩咐,暂时请勿打扰。”

护卫们应下。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回了自己的营帐,取出背后的暗器扔到地上,从床底取出引火物,就势放了一把火。

不一刻,营中起了百余处火。

“不好啦,明军入营了,快跑啊~”

火云居一边跑,一边呼喝。

其余密探也是一般无二,一边喊一边跑,吓的宋兵人心惶惶。

没有大将主持,这些人没头苍蝇般乱窜,既不灭火,也不搜查纵火者。

不一刻,火云居来到粮库前。

“兄弟们,明军杀来了,快跑啊!”

火云居神色惶恐地叫着,跑进了粮库里。

镇守粮库是肥差,都是花钱买来的职使,这些官兵如何会肯拼命?听到明军杀来,发声喊都走了。

火云居进了粮仓,立刻扔下一包火药,直接点燃。

砰地一声,火焰升起。

此时灭火还来得及,然而哪有人来?

不一刻,火势迅猛起来。

其余粮仓也被点燃,真是大火冲天。

看到粮仓点燃,时迁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手中十余根线香,又一一插进了火药桶里。

宋军记吃不记打,有童贯的前车之鉴,这些人还是把火药堆叠一处,全然不顾可能的危险。

火线放好,时迁如兔子般蹿了出去,向外大营外狂奔。

一边跑,他还放出一只红色烟花,示意大家快跑。

火药爆炸,可是六亲不认的。

刚刚跑出大营边缘,只听轰地一声,背后狂风扫来,直接把他打到在地。

回头一看,一朵蘑菇云缓缓升空,无数杂物伴随着火焰,正噼里叭啦的落下。

时迁爬起,拉起破喉咙,声嘶力竭地叫道:“不好啦~明军破营啦~快跑啊~”

“不好啦,明军破营啦!”火云居领着数百人,边跑边喊。

身后的百余人也在跟着呼喊奔逃。

这里有十余个密探,其它都是自发跟上的宋兵。

人都是盲从的,彷徨无计时,自然会下意识地跟着大队行动。

不一刻,火云居身后聚集了千余人,一边呼喝,一边向着高俅帅旗处跑去。

这是要去乱了宋兵军心,削弱其战斗意志。

若是能够让宋兵不战而溃,那就更好了。

二百二十五 火枪的胜利

城内,郭霖领军冲到粮仓处一看,傻眼了。

粮仓周围有水泥墙,高两丈,墙上有军兵驻守。

又不会飞,如何上的去?

墙头明军已经开弓放箭,对着这边射了过来。

郭霖荡开一枝羽箭,喝道:“蒙住马眼,撞死墙下搭出通道!再来人,立刻拆下房梁,准备冲椎!”

宋兵得令,立刻准备。

不计代价,定要烧了粮食。

东门上,王进已经集结了部队,正沿着城墙向着南门赶去。

人不多,只有三百。

然而,王进却很有信心能够杀退宋军,夺回城门,来个关门打狗。

因为,这三百人手中都是火枪,还有四门火炮!

火药激发铅弹杀人的火枪,发射铁球的火炮。

临行前,方亳交给王进的武器,就是三百枝火枪和四门火炮,让其在战场上试验威力。

却不想,火枪还未上战场,却用在夺回自己的城门上。

看着离开的武校成员,王进叫道:“张卫国,记住火枪火炮操作要领,五段射!”

张卫国回了声知道,喝令五十人在后运送火炮,自己领着二百五十人狂奔而去。

这部火枪兵只有三百,然而张卫国已经是指挥使,可见方天定对火器的重视。

拐过墙角,已经能看到城墙上杀做了一团。

只是明军吃了大亏,尸体都堆到了垛口上。

事起突然,明军群龙无首,全凭一腔热血厮杀,即不成阵列,又难以集中兵力,如何是宋军的对手。

添油战术下,不断被击杀在城墙上。

南城门东边的千余士卒,几乎伤亡殆尽,只剩下百余人。

虽然血流已经没过了脚踝,这群人还在奋力向前,就要夺回城门。

张卫国目眦欲裂,喝道:“列阵,十五排,三排一轮,轮流向前!”

立刻,二百五十火枪手十六人一排,排成了十五排。

张卫国冲到阵前,对明兵喝道:“散开,让我来!”

明兵回头看到了个指挥使,立刻有了主心骨,纷纷沿着城墙边缘退到后边。

张卫国向前挥舞旗帜,喝道:“前进,十步内开火!”

嗵~嗵~嗵~

腰鼓手敲鼓,火枪手各自举枪,随着鼓点齐步向前。

感谢同袍的付出,让宋军不能用弩砲轰击。

因为射界已经被尸体挡住了。

透过尸山,可以看到宋军前排竖着巨盾,直接在城墙上竖起了盾墙,

盾墙上,密密麻麻地架着长枪,其后,无数弓弩手蓄势待发。

这样的阵型,在兵力施展不开的城墙上,付出再多的伤亡也破不了。

看到这部明军,奚胜哂笑道:“三百孩儿军也想夺门?”

奚胜知道火枪兵,都是羽林卫充任,军中戏称孩儿军。

毛头小子,五尺短枪,济得什么用?

看明军继续逼近,奚胜喝道:“放箭!”

咻咻咻~

数千枝羽箭腾空而起,直直射向火枪手们。

张卫国眼睛都不眨,喝道:“保持阵型,向前!”

叮叮叮~羽箭落在板甲上,立刻被弹开,根本伤不得人。

这部试验性质的部队,装备是军中最优良的,板甲、藤甲、皮甲,一共三层甲,什么样的弓弩能破?

不一刻,第一排到了尸山前,距离将将十步。

“预备!”

第一排立刻卧倒在尸山上,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直立。

张卫国猛地挥下旗帜,喝道:“开火!”

砰砰砰~

硝烟弥漫中,六十颗铅弹激射而出。

宋兵立刻被打倒了一片。

铅弹的确射不穿铁盾,然而巨大的动能,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巨盾者中弹,立刻手臂骨折,向后仰倒。

后面暴露出来的宋兵,中弹者非死即残。

胸腹头颅者必死,胳膊双腿中弹必断,绝无幸免的可能,除非子弹打飞了。

只是才十步(约十五米)的距离,不把枪口对准天空,怎么可能打飞?

看到宋兵被清空了一段,张卫国喝道:“第一轮原地装弹,后排续上!”

四五六排从缝隙中越过,变成一二三排,又是卧倒、半蹲、直立的三排齐射。

腰鼓敲的愈发响亮了。

“原地装弹,后排续上!”张卫国继续呼喝。

砰砰砰~

枪声络绎不绝,硝烟立刻覆盖了城头。

惨叫中,宋兵成片倒下。

眼看第一排即将踩上宋兵尸体,张卫国喝道:“上刺刀,倒地者补刺!”

若是有宋兵诈尸突袭,搅乱火枪阵型,那可就完了。

因此,哪怕可能误杀,也要补刀。

得了命令,枪手们卸下腰间三棱军刺,插在了枪口上。

噗嗤,第一排对着尸体捅了下去。

一往无前,毫无阻碍。

就十步的距离,成了宋兵的绝命天堑,无法跨越一步。

奚胜肝胆俱裂,喝道:“通知郭霖,城头即将失守,余者随我坚守城楼!”

真的是被吓坏了。

火枪队的存在,明军中知道的很多,因为出营入营总能碰到的,奚胜也见过几次。

然而发射操练,却是严格保密的,能够现场观看的寥寥无几。

莫说奚胜,便是李助也不能观看。

此时见识了火枪威力,奚胜真的后悔自己没狠下心来抛妻弃子,以致自己落入了进退不能的地步。

不一刻,宋军进了城楼里据守。

张卫国喝道:“听我号令,尸体坠入城下,伤员搁置一边,为火炮开路。”

残余明兵得令,立刻忙碌起来。

他们也被火枪的威力惊呆了。

听说还有火炮,也想见识见识威力。

不一刻,四门火炮运来。

因为水泥紧缺,庐州又是打算主动进攻的,因此城墙上没用水泥糊过。

不然,莫说一斤小炮,十斤炮也无用。

顷刻间,自带炮轮的小炮架设完毕。

张卫国喝道:“目标城楼,发射!”

轰~

红砖碎裂,残渣乱飞,门楼墙上立刻出现了裂痕。

虽然不是水泥的,也非一斤炮轻易可破。

张卫国喝道:“继续,三发!”

轰~轰~轰~

墙壁上被开了三个大洞出来。

张卫国又令道:“火炮停止,火枪上前,清空城墙!”

这个不愿退伍的少年,在这关键时刻,成了优秀的火器指挥官,指挥着火器部队逐步推进。

两刻钟,城墙上的宋兵被一扫而空。

奚胜被火炮打烂了,左谋死于枪下,五千宋兵无一幸免。

城墙狭窄,部队不能迂回,只能刚正面,如何会是火枪的对手?

这是技术的胜利,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三百火枪手,每人平均开火二十次,犹有余力。

若是弓弩手,累死也开不了二十箭。

最重要的是,弓弩威力也没这么大。

火枪手们被不断攒射,甲胄上挂了许多羽箭,却没人阵亡。

换了火枪试试?

一枪就倒!

杀完宋军,张卫国喝道:“收起吊桥,关闭城门!”

“报告指挥使,机关被破坏,无法操作!”

“妈的!”张卫国狠狠地一拍墙垛,喝道:“随我下城,于街道据守,定要全歼宋兵于城内。”

不一刻,三百人齐齐下城,于街口列阵。

二百二十六 宋军左翼破

明军左翼,两万军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在弩砲的掩护下,缓缓向前推进。

前排巨盾,其上长枪如林,如钢铁丛林般缓缓推进。

张宪指挥着宋军,一边用弩砲还击,一边且战且退,只以空间换时间,牢牢牵制着明兵。

枪林两侧,游勇时而聚集,时而散开,不断发动骚扰,拖得明兵拦截分队疲于奔命,也使得主力不敢全速推进。

东边,张俭已经截住了祁斌。

明军骑兵同样排成了巨大的方阵,对着宋军直直撞去。

骑手素质不够,阵型来凑。

如墙而进,绝不乱战。

宋兵个人骑术精湛,数量也多,然而习惯了散阵对冲的战法,对这种骑兵密集阵型极不适应,一时之间也僵持住了。

无数骑手被杀落马下,又被马蹄踩踏,真的是死无全尸。

前军,弩箭不断从明阵中飞射而出,落地爆炸,总能炸翻一片宋兵。

宋军也没有客气,同样放出了雷击弹。

但凡射在盾墙上,立刻就能有一个缺口出现。

只是宋兵心慌气短,正在节节败退,并不能抢进去。

大营告破,宋军士气全无,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大营溃兵的首级在起作用。

火云居带人呼喝奔逃向中军时,高俅立刻令人截住,不由分说全部杀了。

溃兵首级,全部被挑到了阵前,用来警示全军。

好在火云居机灵,知道可能被杀鸡儆猴,提前溜了。

方天定领军赶到右翼,钱郑鹏正指挥着部队稳步推进。

宋军虽然奋力抵挡,却着实挡不住。

头顶不断落下的雷击弹,真是炸的宋军魂飞魄散。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王彦治军有方了。

打到现在,一万五千余宋军只剩下八千。

真的是尸横遍野,血灌沟渠。

不过,虽然在后退,宋军的阵型也保持的十分完整,仍有相当的战斗力。

若非高俅作怪,没给这部宋军弩砲火药,不一定就顶不住。

看到又一部明军出现,特别是顶在最前面的的铁甲重骑,宋兵慌了。

不止宋兵,王彦自己也慌了。

本来打的就十分费劲,此时又来了两万,还有重骑,怎么挡?

拼了老命也不行啊!

这部明军,可是对着侧翼呢。

知道必败无疑,王彦喝道:“通传中军,左翼失守!”

放出传令兵后,王彦锵地抽出腰刀,又喝道:“来啊,敢死者随我出战!”

“愿随将军效死!”

呼喝中,五百余人集中到了他的背后。

王彦年轻时性格豪放,爱读兵书,后受父命赴京师,隶弓马子弟所,经宋徽宗亲试,授为清河尉,后入泾原军中,两次随种师道讨西夏,多有战功。

此次平贼,张所由监察御史转任淮南东路招抚使,特意挑了王彦于军中效力,并破格提拔为都统制。

王彦也没有辜负张所的期望,治军严谨,爱护士卒,极得军心拥护。

短短一月,便有五百余士卒愿意随他赴死,可见其能。

方天定看着五百多宋兵冲来,长戟一挥,喝道:“重骑出击!”

不管是自杀明志,还是自杀殉国,方天定都不会放在心里。

此时此刻,他只要胜利。

唯有胜利!

“出击!”

呼喝中,重骑放平长枪,开始加速。

轰隆隆,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王彦所部,正在重骑冲锋路上。

五百余轻兵对重骑,完全是螳臂当车,定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王彦毫无惧色,直直冲来。

“杀!”

大喝中,双方快速接近。

冲到近前,王彦就地一滚,避开正面长枪,同时一刀劈出,正中一蹄。

马失前蹄,立刻翻落,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栽落在地,丧命当场。

仅此而已了。

这是王彦五百余人取得唯一战果。

尘埃落定,地面上只剩下被踩踏的不成模样的尸体。

“真良将也!”方天定叹道。

有叹息,无怜惜。

此战若败,宋军便可绕过淮河,直抵长江边上。

举国震动尤是小事,关键是战略回旋空间全无,再无周转余地。

泗阳城中的大军,也只能枯守孤城,坐以待毙。

北方失守,南方只能回援。

然而南方攻势不在,赵宋肯定组织军队反扑。

那时候,真的是四面楚歌,退无可退了。

叹了一句,方天定道:“收拾其尸体,厚葬!”

也就死的早,不然,王彦定让方天定侧目。

原轨迹中,建炎元年九月,王彦率岳飞七千人强渡黄河,进攻卫州新乡县的金兵,激战一天后,宋军收复新乡,取得渡河以来的第一次大捷。

金人出动几万精兵将其团团围住,王彦众寡不敌,又无外援,遂突围而出,转战入共城西山,并派遣心腹联络两河豪杰,结成联盟,共同抗金。

部下为他抗金的一片赤心所感动,都在面上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以示忠于王彦、忠于宋廷,人称八字军。

这只军队,真是打得金人寝食难安。

可惜,王彦才志,尽毁于朝廷猪队友之手。

好在,一切顺利的话,金人定然不能南下,王彦也可以含笑九泉,总比原轨迹中死不瞑目好上太多了。

淡淡吩咐一句,方天定又道:“全军压上,击破该部……”

“跑啊……”

令未下完,便听得宋军中一声呼喝,所有宋兵抛下兵器,四散奔逃。

那速度,真的是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被压着打了半天,宋兵早就惊惧异常,此时主将阵亡,这些小兵还不逃跑,更待何时?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随后驱赶,乱其中军!

再令,右军转向,击其中军!”

一声令下,身后两万生力军立刻散开,以营为单位,把这部溃兵给兜了起来,逼迫其逃向中军。

自古以来,驱赶败兵乱敌阵型,一直都是屡试不爽的手段,方天定当然不会不用。

八千败兵,有一千余直接跪地请降,余者都向中军逃去。

这有明兵驱赶的缘故,还有本能作祟的因由。

危险之下,人都是下意识往安全的地方跑。

此时,最安全的莫过于大军云集的中军。

虽然只是错觉。

其实,更安全的是大营,只是大营已经陷入了火海中,除了少量昏了头的,余者都下意识地没有回营。

宋兵逃窜,明兵衔尾追击,钱郑鹏也指挥右军转向,前往攻击高俅左翼。

不论什么阵型,只要排开,两侧都是弱点。

宋军左翼已破,明军当然要对着软肋打。

二百二十七 溃败

“左翼失守~”

“左翼失守~”

宋兵闻言者,无不心神震动。

呼喝中,游骑飞到帅旗前,拜道:“禀太尉,明军援兵突至,王将军以身殉国,余部溃散。”

“报~左翼溃兵正往中军而来!”

高俅呆若木鸡,应对不能。

“败了!”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什么功名利禄,权势富贵,都要烟消云散鸟。

这是国战,可不是剿灭梁山那样的小打小闹,败变败了无所谓的。

事关皇帝宝座,赵佶对前线盯的不是一般的紧。

高俅吃败,回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不对,若我把军兵带走与童相汇合,或可免于被官家见责,若能立功,更是无忧。”

念头转动间,高俅喝道:“聚集兵将,往宿州撤退!”

话音刚落,只听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呼喝“逃啊~”

轰~

军阵炸了。

无数军兵埋头乱窜,四散而逃。

犹如决堤的洪水,不,犹如被浇了水的蚂蚁窝。

密集的阵型散开,军兵们四处乱撞。

甚至有昏头涨脑的宋兵,一头撞上了明兵军阵,被刺成了烤串。

真的是兵败如山倒,拦也拦不住。

溃败来的太突然,蔓延的又太快,神仙也收拢不了兵卒咯。

王文德一把拉住高俅,道:“太尉,事不可为,当保全有用之身,速走!”

半呆半傻的高俅被王文德拉下望斗,又扶上了马,在千余亲卫拥护下走了。

王寅见宋军突然崩溃,立刻喝令道:“全军变阵,各指挥使领本部追杀溃兵,勿要放走一个。”

史进拜下,道:“请主将与我一队兵,追杀高俅那厮!”

王寅应下。

各军刚散开,方天定已经领兵赶来。

再追认了王寅的命令后,方天定令林冲汇通史进共同追杀高俅。

“白钦,领军五千,回援城内。

钱郑鹏,领军一万五千,支援左军。

滕戣,领重骑支援马军。

王寅,领军一万,即刻袭取寿州,若不能下,拦截溃军为要。

张威、李懹,领军五千袭取六安军。”

“是!”领命后,各将分兵而行。

萧嘉穗领兵,从北门进城,远远地便听到了震天般的厮杀声。

“不好,粮仓危险,速速支援!”萧嘉穗喝道。

五千军立刻加速,向着粮仓狂奔。

粮食没了,哪怕赢了,也是饿肚子的下场。

这怎么可以?

到前一看,宋军已经突入了库区,已有十余个粮仓被点燃了。

只是每个仓库都是水泥浇灌的,墙壁坚固,门户结实,急切间难以破开。

扈成领着军队,正在舍生忘死地搏杀着。

看到援军到来,郭霖喝道:“来人,拦住这部宋军!”

“报~”游骑飞来,道:“禀将军,城门失守!”

郭霖大惊,来不及询问为何失守,喝道:“集合,撤退!”

宋兵闻言,立刻连滚带爬出了库区,上马就走。

萧嘉穗喝道:“众军追击!”

只是两条腿,还是跑不过四条腿,不一刻,宋军消失在街道尽头。

真是来去如风,只留下一片火海。

郭霖领军来到城门口,一部明军已经沿街布阵,严阵以待。

人不多,三百余,枪不长,五六尺。

铁枪一挥,郭霖喝道:“冲!”

“冲!”

呼喝中,宋兵立刻加速。

张卫国喝道:“三段射,预备!”

“放!”

砰砰砰~

硝烟未散,人仰马翻,当头打翻了三十多马军。

“第二轮,放!火炮准备!”

“放!”

轰~

铁球呼啸着飞出,人马皆穿,落地后复又弹起,真的是碰着死,磕着亡。

郭霖大惊,喝道:“要想活命,冲过去!”

这部宋军也是悍勇,前排直接用兵刃刺在马臀上,速度骤然又快了一截。

火枪手各放了一枪,会同火炮,打翻了三百余马军。

“放~”

张卫国呼喝未毕,只听阵中轰地一声,三排阵型立刻四分五裂。

炸膛了。

受此惊吓,各兵放枪的速度不由缓了一缓。

本来宋兵已经接近,此刻火力一断,宋骑直接冲进了硝烟内。

“散开!”张卫国大喝着,滚向街道边。

余者想要散开,却已经迟了。

刀砍枪刺,马撞蹄踏,三百火器兵,只逃开了二十余个。

待宋军穿门而出,张卫国才回过神,悔不当初。

他不应该被火枪的威力冲昏了头,把纯火枪兵派来阻截骑兵的。

骑兵的速度太快,瞬间就能冲过来。

他看的明白,即使没有炸膛,宋骑拼得送了六七百,也能冲过来,火枪兵真的打不过。

只是懊恼也迟了,张卫国一边派人传信,一边收拾战场。

出了城,郭霖回头一看,万五骑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余者都丢在了城里。

略略思忖片刻,郭霖喝道:“汇同主力,共击明贼马军!”

只见游骑飞来,道:“中军溃败,祁将军令将军速速汇合,保护太尉。”

郭霖闻言,呆了。

中军失败,何其之速也。

“全军都有,会同主力保护太尉,撤往寿州!”

命令一下,骑兵复动。

不一刻,这四千余马军到了祁斌处。

尸体遍布,血流滔滔,实在一场好杀。

先是张韬领军五千要断郭霖后路,祁斌派五千拦截。

后来祁斌主力尽出,要彻底抢下庐州城,张俭主力尽出,死命拦截。

杀到现在,双方万五骑兵,各损失了五千余,剩下一万不到。

“郭将军,走!”

祁斌大叫一声,调转马头就要撤退。

郭霖转头一看,帅旗果然不见,也不坚持,立刻同意撤退。

踏~踏~踏~

低沉的轰鸣如地龙翻身,黄色尘土滚动中,重骑冲了出来。

祁斌目眦欲裂,喝道:“接敌!”

迟了!

重骑速度全开,直直撞上了宋骑腹部。

人仰马翻,挡者披靡。

等重骑凿穿,万四宋军没了五千。

骤得强援,张俭大喜过望,喝道:“全军随我杀敌!”

祁斌叹了口气,道:“逃吧!”

说完,带头向着东边奔去。

宋骑看主将已经逃跑,纷纷跟上,便是把后背留给敌人也顾不上了。

郭霖独力难支,领了败军向着北边逃去。

张俭正要领兵追击,滕戣喝道:“张俭,分兵三千,前往追杀高俅。”

相对于高俅,这万余马军貌似也没什么重要的。

于是,张俭亲领三千马军,追向高俅逃脱的方向,其余各将自领一部追杀马军。

只是跟在后面,远远地放箭射击,驱赶宋骑不断地跑。

人可以走,马必须留下来。

等马跑累了,自然停下,宋兵也只能束手待毙。

宋军右翼,看到帅旗倒下,张宪惊怒交加,喝道:“集结,准备撤退!”

宋兵得令,纷纷收缩。

李助长剑一挥,喝道:“全军压上,留下这部宋军。”

这部宋军的精锐,李助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也不能放走了。

敌之精锐,我之大患,必灭之而后快。

军兵收拢,张宪略略打量,只剩万余。

后方,明军的将旗已经出现,再不走,就彻底走不了了。

张宪喝道:“岳飞听令!”

年仅二十,尚显稚嫩的岳飞出阵待命。

张宪道:“你带民勇绕路回寿州,禀报我父,贼势难制,我为你断后!”

岳飞拜了一拜,领命而去。

不一刻,宋兵分成两部,一部六千原地结成圆阵,牵制明兵。

一部四千民勇,在岳飞带领下,匆匆向东而去。

岳王爷的首次战场之旅,就此结束。

都说初战如初恋,然而这次的体验极其糟糕,必须给一百个差评。

“明军这么凶,也许我应该和他们打辽国去!”岳飞如是想到。

他却不知道,辽国吃枣药丸,要打,只能打金国去。

二百二十八 高俅被擒

四万明军,把六千宋军团团围住在了中间。

李助道:“派人招降!”

立刻有士卒接近宋兵,喝道:“里面的军兵听着,尔等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免得死于非命!”

所有宋兵,齐刷刷把目光看向张宪。

“将军,怎么办?”有人问道。

凉拌呗,还能怎么办?

这也是张宪的处女战啊!

这体验,不能更绝望了。

讲真,他打得还是不错的,只是高俅太渣,实在是带不动。

看张宪沉默不语,有部下叫道:“将军,不如降了吧。”

“是啊,将军,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想死在这里啊。”

“高俅都跑了,我等还坚持什么?”

听着部下纷纷嚷嚷,张宪叹了口气道:“即如此,便降了吧,不过还请各位兄弟助我,为其它人争取一些时间。”

怎么,还想打?

众兵看向张宪的眼光立刻变的不善起来,甚至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枪。

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便不让你活。

看到众人犹疑,张宪道:“各位放心,只以言语拖延,不复再战。”

众兵将放下心来,纷纷道:“谨遵将军安排!”

只要是不战而降,那便一切好说。

莫说争取时间,就是想把太阳摘下来,也给你搭梯子。

张宪出阵,叫道:“我乃淮南东路招抚使张所之子张宪,技不如人,受困在此,无可奈何。

我愿投降,只是要明国太子方天定亲口承诺,保证我等安全。”

李助闻言,道:“确定投降?”

张宪道:“你觉得我等被围,不降又能如何?”

谈了一阵,半刻钟过去了。

这就是张宪的打算,把四万明军拖在这里,为其他人逃脱争取一些机会。

太阳已经西斜,眼看就要天黑了,少一些追捕的,就安全一些。

这也是张宪唯一能做的了。

为此,他要搭上自己的节操,和他父亲的仕途。

乡间土路上,高俅等人正沿着崎岖的小径狂奔。

大将只有王文德,兵不过一千,个个丢盔弃甲,埋头狂奔,实在狼狈。

讲真,其实把高俅放回去,继续把赵佶哄的团团转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只是赵佶也不傻,如此大败还信重高俅,也活该他丢了天下。

身后,史进领着两千军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其余方向,已经有兵绕路,准备堵截。

距离天黑还早,不急着赶过去。

这么好的机会,不把高俅赶到崩溃,怎么对得起王进的双腿?怎么对得起王进的娘?

燕顺打马赶上史进,道:“兄弟,你看高俅那厮仓惶的模样,像不像一条狗?”

史进哈哈大笑,道:“不错,的确是丧家之犬。”

此时心情大好,史进看燕顺也顺眼了许多。

一处田野里,二十多个宋兵四仰八叉地躺到在稻田里。

个个气喘吁吁,伸出舌头吐着粗气,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实在跑不动啦,爱咋的咋的吧,哪怕当头一刀也认了。

“呼~累死老子啦,终于追上了这群怂!”

话音中,一什明军围了过来。

叭~什长赵二一枪杆抽过来,喝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宋兵垮着脸,道:“大爷,实在跑不动了。”

叭~又是一枪杆,赵二喝道:“起来,挺什么尸呢。”

挨打的宋兵躺着不动,只是抱怨道:“大爷,不是说明军不虐待俘虏嘛?”

“嘿嘿,知道的不少!”

冷笑中,赵二作势要打,吓得宋兵直缩脖子。

什长道:“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跑,而是因为尔等破坏庄稼!”

他们身下,金黄的稻谷被压的乱七八糟。

其实,这等情况下,打人怎么可能会被责罚呢?

不过,明军一向讲究以理服人,胡乱打人的确是不对的。

赵二又喝道:“赶快起来,再装死,我等便说你等负隅顽抗,被格杀当场。”

看赵二不像说笑的模样,这群宋兵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站了起来。

赵二领着十人,押着二十余宋兵往庐州走去。

都是兴高采烈,欢喜不已。

一个俘虏,折算半个首级,所以明兵都是干劲十足。

抓俘虏只要能跑,基本不会有危险。

为了跑得快,宋军兵丁都脱了甲胄、扔了兵器,埋头跑到跑不动为止。

那些有勇气反抗的,都在战场上被干掉了。

当然,也不排除自己摔跤跌伤了腿脚。

赵二押着俘虏,很快遇到了另一队。

一什十个人,押着三十来个俘虏。

“喂,兄弟,替我们把俘虏带回去,算你们十个。”

赵二闻言,略微思忖片刻,同意了下来。

这是合理分工,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移交了俘虏,可以继续去抓,收获更多。

不一刻,两什交割完毕,赵二回城而去,另一什转身跑向远方,继续捉鱼去了。

到了城下,赵二的队伍已经扩大了二百余人。

一什押解二百人,轻松无压力。

宋兵真的是被打破胆了,根本不敢反抗。

城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粗略一看,各部抓住的俘虏不下两万。

不知不觉,天要黑了。

史进喝道:“追上去,活捉高俅!”

逗着玩一会可以,但不能真让高俅跑了。

得了命令,明军齐齐加速。

高俅扭头,看到明兵急速接近,喝道:“来人,拦住追兵。”

“太尉勿忧,看我去拦截一阵。”

一个虞侯脱队,带着百余人回身走去。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心,不枉我厚养门客。”高俅暗叹。

感叹未毕,只见这虞侯滚落马鞍,跪倒路上,伏地请降。

去他妈的!高俅气的差点吐血。

“速走,速走!”高俅招呼道。

只是大战一天,人困马乏,实在跑不快。

王文德凑近,道:“太尉,大部难以摆脱,稍后,我等加速先行。”

高俅立刻同意了这个意见。

他算是看明白了,指望这帮亲卫护持,不如请求明军高抬贵手。

史进看都不看跪地请降的宋兵,只把目光盯着高俅,呼喝军兵追赶。

王文德指着前方道:“太尉,前方有村庄,或可借地逃脱。”

高俅大喜,驾地一声提起了马速,向前狂奔。

此地一览无余,怎么跑都在明军视线之内。

前方村庄颇大,绕一绕,卡住明军视线,或可脱身。

不一刻,高俅来到村口。

“呔!”暴喝中,村中转出一人,喝道:“高俅老贼,可还认得我林冲否?”

高俅暗暗叫苦,就要调转方向,却不想,左右两边各自转出千余兵丁来,把高俅围在了中间。

锵,高俅抽出御赐宝剑,喝道:“众军向前,杀开一条血路。”

喝令中,王文德冲出,道:“太尉,今日我王文德便把这条命卖给你了。”

说完,王文德已经冲到了近前。

林冲长枪一挥,喝道:“放箭!”

咻咻咻~

羽箭飞射,王文德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若是平时,林冲肯定会和王文德斗一斗,今日只要抓高俅,余者不足论。

王文德丧命,宋兵一阵骚乱。

“镇静!”呼喝中,一个虞侯靠近高俅,道:“太尉,事到如今,我等也只能……”

噗通,高俅被这虞侯仆倒在地。

“我等也只能拿你换些奖赏了。”

噗嗤,高俅真是气的吐血了。

二百二十九 损失和收获

三天过去,庐州城内,已经彻底回复了平静。

各部陆续返回后,众将齐聚州府,进行战后总结。

萧嘉穗打开账册,道:“各位,庐州会战,我军损失颇重。

阵亡士卒六千六百二十一,残疾两千七百一十三,损失战马四千四百八十九。”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

损失将近一成,把胜利的喜悦冲淡了许多。

方天定敲了敲桌子,道:“继续。”

以一万破十万,还能要求什么呢?

牺牲、负伤的将士,方天定已经巡视慰问了,并不会影响大军士气。

萧嘉穗继续道:“因为宋军突入城内,庐州城南被大火焚毁,损失存粮十万石。

目下,我军存粮还有三十万石,足够使用。”

马上就是秋收了,新粮收获,可以补充军粮,因此,粮食倒是够用。

“大将方面,柴进因坚守粮仓,被宋军重创,至今昏迷未醒。”

李助起身道:“此乃臣之过也,未能察觉奚胜、左谋之谋,致使城池失陷,请太子责罚。”

火云居道:“实在是闻风司的疏漏,未曾对奚胜、左谋二人家眷的身份进行核实,请太子责罚。”

扈成也道:“我为守城主将,致使城池失陷,实在有罪。”

方天定敲了敲桌子,道:“接受奚胜、左谋二人,是我的决定。

事实证明,我还是大意了,也有责任。

火云居,吸取此次教训,做好降将甄别、吸纳方案,防止此事重演。”

火云居应下。

方天定又道:“待我军前往泗阳时,把柴进带上,令安道全医治。”

萧嘉穗记下,继续汇报。

虽然是顺风局,损耗也不小。

兵器损坏两万余把,铁盾损坏五千余,损毁甲胄三万余套,弩砲损坏五百余,羽箭十万枝……

虽然许多可以修复,彻底报废的也有三成。

一场大战,耗资近百万贯,人均十贯,穷鬼真心打不起。

好在,损失不小,收获也不小。

“此战,我军击杀三万余,俘虏八万余,仅有一万五千余宋军逃散。”

“好~”

众人握拳相击,纷纷叫好。

“各位!”萧嘉穗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后,继续说道:“宋军统帅高俅被生擒,击杀宋军大将徐京、韩存保于其营寨,乱军中杀了张开、杨温、周昂、王彦、王文德。

另外,淮南东路招抚使张所之子张宪投降。”

众将喜笑颜开,齐齐对林冲王进拱手,道:“恭喜林将军~恭喜王将军~”

王进拜道:“多亏各位,小人才能报仇。”

“王将军客气!”众人回礼。

林冲道:“大仇得报,此乃个人之喜,会战得胜,此乃国家之喜,不可不贺。

会议结束后,莫要离开,小弟做个东道,须得痛饮一番。”

“要得~”众人附和,只把眼光扫向方天定。

方天定笑道:“传令全军,每人给酒一斤,以示庆贺。”

“谢太子赏!”众人行礼。

萧嘉穗继续说道:“除了俘虏外,我军在宋军大营中收缴了铜钱十二万贯,金银各三万两。”

“这部宋军有点穷啊。”众人暗暗评价。

十二万大军,积蓄才四十五万贯,人均不到五贯,确实是穷鬼。

这是前线,宋军可是募兵制,钱财才是士兵最大的动力。

这么点钱,买的甚么命?

由此可见,赵宋的财政压力也是山大。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金银入库,铜钱凑齐十万,作为都头以下将士的赏金。”

若是往常,百万贯太子殿下也不会放在眼里,说赏就赏了。

只是各方战事连绵,损耗巨大,奖赏十万贯,太子也要考虑一番。

实在是财政吃紧,容不得方天定大手大脚了。

“此次,我军缴获甲胄五万套,各式兵器九万余,羽箭三十万余枝,各式器械一千二百余……”

因为质量和制式问题,宋军的甲胄兵器,只能用作二线部队,或者作为损耗替换,对于前线得补充效果不大。

倒是羽箭可以使用,着实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另外,在宋军营寨中,我等俘虏了随军营妓两千。”

随军营妓,是供军兵发泄、稳定军心、提振士气的工具。

营妓之设,始于春秋时代越国,越绝书云:独妇山者,勾践将伐吴,徒寡妇致独山上,以为死士,示得专一也,去县四十里,后说之者,盖勾践所以游军士也。

至汉武帝时,正式成为军制,唐宋效仿。

所以,宋军中发现营妓十分正常。

营妓凄惨,不必多言。

想一想,宋军十余万,只有两千营妓,平均每个营妓每天要接多少人?

明军中,因为有各种减压手段,并未有营妓,实乃善政。

沉默片刻,方天定道:“全部充为护士。”

这是营妓最好的安排。

大多营妓都是犯人家属,并无家眷,无家可归,又没有一技之长,放出去也只能自卖青楼。

放她们当护士,既可以解决生活,也可以给军中士卒创造机会,一举两得。

“各位……”萧嘉穗提高了声音,道:”此战,我军最大的收获,是两万一千七百六十一匹战马!”

嚯~众人惊喜。

如此多的马匹,直可以让马军翻一番还多,谁不高兴?

方天定敲了敲桌子,道:“收获讲完,说一说这次战斗中暴露的问题吧。”

战后总结,已成明军惯例,此次当然不会例外。

十万人规模的会战,是明军经历的第一次,可以总结的太多了。

只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

方天定点名,道:“张卫国,你来说。”

张卫国闻言一怔。

在座的大多是统制官级别,就他一个指挥使,实在是压力山大。

方天定道:“火器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你是亲自指挥了我军火器第一战,说说你的感受。”

张卫国理了理思绪,道:“火器对士卒身体素质要求不高,又威力强劲,中者非死即残。

然而,要想发挥出火器威力,对士卒的战斗素养要求极高。

另外,火枪准确性太差,只有二十步才能确保命中,对付骑兵实在力不从心。

另外,我军火器的设计、制造工艺并不完善……”

张卫国把此次战斗中火器表现的优缺点一一说了出来。

知道了火器的威力,众人也听得十分专注。

讲到最后,众人总结出来。

目前,火枪火炮可以对付步兵,对付骑兵,必须有工事掩护。

最重要的是,火器大规模使用,没有三五年还不可能。

火器说完,众人又把问题说了。

这是高层的总结,散会以后,各将会返回各部,深入组织总结。

这对提高将领的作战能力,十分有益,也可以避免再次犯下同样的问题。

散会后,庞秋霞找到张卫国,道:“可有便于携带与发射的火枪,能够马上用的。”

张卫国道:“有两把手铳,可单手使用,只是十步内才能保证命中。”

庞秋霞道:“把枪给我。”

她知道自己武艺不出色,又没有杀手锏,想随着方天定上战场,其实不现实。

但是有手铳,就有了保命杀人的手段,当然可以上阵了。

庞秋霞得意间,只听张卫国回道:“好教平妃知晓,火枪是绝密之物,没把都有编号,丢失者人头不保。

平妃想要,须得太子手令才行。”

庞秋霞闻言,知道瞒着方天定不可能,只得去找太子说了。

方天定听了,道:“本太子的大枪你都耍了,两把手铳值得甚。

且来,陪我大战三百回合,再给你手令。”

“浪荡子!”庞秋霞呸了一口,道:“现在是白天,如何好做的那等事情。”

哈哈一笑,太子抱起美人,道:“打了胜仗,心中快活,如何管的了那么多。”

不一刻,衣衫满地,床腿摇摇欲坠。

二百三十 高俅的末日

“我真傻,真的……”

高俅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天灾的时候,屁民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造起反来;我不知道江南也会有,还闹的这么大。

我一清早起来就上了朝,给官家拍了马屁。

他是很好哄的,我的马屁他句句爱听;他下令了,让我领兵平贼……”

他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狱卒起刻还听得兴高采烈,待到听完高俅的话,立刻就不乐意了。

接着讲啊,怎么不讲了?

好歹讲完,让大伙儿乐呵乐呵啊。

高太尉只是哭,全不顾狱卒不爽的心情。

想他堂堂当朝太尉,从万人追捧,到身陷囹圄,境遇改变之大,直如天堂入了地狱。

此刻,高俅缩在墙角的草垛里,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和生气,就如死尸似的。

原本乌黑的浓密的秀发,一夜间全部花白。

讲真,若是有勇气,高俅该当场自杀,以死殉国的。

只是不敢,也舍不得。

大权在握定人生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舍得这般死了?

但是,没有当场以身殉国,被明军俘虏,意味着他的家小也要完鸟。

赵佶定然株连他九族!

除非赵佶不想要皇位了,才可能高举轻放,对他网开一面。

高俅自艾自怨之间,牢门哐当打开。

“高俅,可还认得我王进否?”

高俅抬头一看,正是王进。

当年还是泼皮闲汉时,高俅被王进父亲教训了一顿,幸进为太尉后,他立刻就要报复。

只是王进见机的早,连夜带着老娘走了,才免遭毒手。

只是高俅权倾朝堂,一纸令下,天下讨好,王进还是免不了沙门岛走一遭,老娘也惨遭横死。

高俅呆呆的看着王进,直不知如何做法。

看高俅狼狈模样,王进快意无比,道:“嘿嘿,高俅,你可想到,我这个苟且的蝼蚁,也有报仇的一天。”

高俅想求饶,却不知如何说出口来,只得呆傻不语。

王进喝道:“来啊,押解这厮去校场,进行公审。”

立刻有士卒那些枷锁铁链上前,把高俅牢牢捆住,连拖带拽地带了出去。

几天都在阴暗的牢房里,突然出来看到剧烈的日光,高俅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王进冷笑道:“高俅,闭上眼睛作甚,你可是看一眼少一眼。”

高俅身体一软,哀求道:“王教头,你的遭遇,实与我无关,是下面的人背着我干出来的。”

“哈哈哈……与你无关?”王进仰天长笑,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史进劝道:“师父无须啰嗦,且把这厮带出去,总要剐的他快活。”

哈哈哈~王进拍着轮椅扶手,仰天大笑,笑了半晌,又道:“不错,非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实与我无干啊,实与我无干啊……”

喃喃自语中,高俅被带到了校场之上。

他的胯下,已经湿透了,带着一路水迹。

降卒中,出身禁军的齐聚于此,看到高俅被带来,不禁发生了一阵骚动。

这可是当朝太尉,像死狗一样被拖出来,给宋兵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看到台上的方天定,高俅声嘶力竭地叫道:“太子殿下,我愿降,愿降啊~”

方天定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当没听到。

就高俅这泼皮,即使招降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溜须拍马,有叶贵一个就够了。

能力嘛,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能力。

如此,当然要用高俅来收买人心咯。

看方天定不理,高俅挣扎着跪下,只把头磕地砰砰响,叫道:“我知道赵佶的许多隐私,我愿意揭发他。”

方天定站起来看着台下,同时指向高俅,吩咐道:“让他闭嘴。”

立刻有士卒给高俅嘴里塞进了胡麻,他便只能呜呜嘶吼,不能发话了。

耳边清静了,方天定对台下道:“各位,尔等都是禁军出身,多受高俅这厮欺压。

今日,尔等聚集在此,自可诉说心中冤屈,也好报仇雪恨。”

看台下沉默不语的宋卒,方天定道:“大家放心,高俅这厮就在这里,绝对无法报复大家,并不用担忧。”

立刻,有一人跳出来,拜道:“小人王二,我有话说。”

方天定笑着说道:“王二兄弟请起,自可上台来诉说冤屈。”

王二谢了,走上台,说道:“小人父子原为泥瓦匠,因为手艺好,延请做活的人多,实乃小康之家。

高俅这厮,听闻小人父子能赚钱,便把我父子强征入了禁军。

每日做活辛苦,不用多说,还要教授军中士卒手艺,但有懈怠,非骂即打。”

唰~王二扒下衣服,露出肉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来。

“那次,小人不慎摔碎了一片瓦,差点被监工军士活活打死,这些伤痕就是明证。

小人的爹气不过,去找上官理论,却又被一顿好打,没熬过去,直接走了……”

说道后面,王二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是战俘管理处精心挑选,并进行了动员的。

所说的事,禁军中都知道,并无虚假。

因此效果极好,在士卒中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有了王二打头,其余宋兵挨个上台,诉说自己的苦楚。

谢天谢地谢高俅,这部禁军都是怀恨在心的。

普通士卒,被克扣军饷是十分正常的。

血汗钱被贪墨,谁人不恨?更不要说如王二一般惨的。

作为禁军最高指挥者之一,高俅没罪,谁有罪?

义愤填膺,喊打喊杀不绝于耳。

方天定看向张宪,道:“你可以写信,把此间的事告知你父,再问他,这样的朝廷该不该灭。”

张宪是官宦子弟,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皇帝是好的,坏的都是下面的奸臣贪官。

只是张所还在赵宋之中,张宪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这样的朝廷,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效死的。

“我会写信告知家父的。”张宪答道。

方天定颌首,笑道:“尔父才德兼备,尔智勇双全,实在不必愚忠赵宋,当在百姓角度考虑才是……”

话未说完,只听宋兵中爆发出海啸一般的呼喝。

“杀了高俅,杀了高俅~”

千余人的诉苦,让宋兵不满的情绪彻底点燃,再也按捺不住,只要杀了高俅泄愤。

不知不觉中,降兵们都想弃宋投明,让自己及子孙后代不再遭受欺辱。

于是,公审高俅的目的完美达成。

通过公审,挑起降兵的仇恨,方便就地转化,以快速扩充军力。

眼看日落,方天定喝道:“高俅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在此,我宣布,活剐高俅!”

“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卒立刻爆发出震天价的喝彩。

方天定看向林冲,道:“林将军,你便来割这第一刀吧!”

林冲拜谢了,抓起一把手术刀,走向高俅。

到了近前,林冲道:“你这厮,昔日我敬你爱你,你却不把我当人看,今日,我便让你不得好死。”

高俅只是挣扎。

“剐刑岂能无声,来啊,取了他嘴里的东西。”方天定令道,

立刻照办。

高俅痛哭着叫道:“饶命啊太子,都是赵佶那狗皇帝作孽,和我无关啊~”

“嘿嘿,与你无关?”

狞笑中,林冲一刀割下,从高俅大腿上片了一块肉。

“啊啊啊~痛杀我也!”高俅立刻痛的哭爹喊娘。

林冲跪倒在地,痛呼道:“娘子,为夫终于为你报仇了~”

见者无不心酸。

林冲被陷害的事,东京城里无人不知,禁军里当然也传遍了。

只是也只能背着人感叹一句,无人能够声张正义。

不过,正义会迟到,也会缺席。

若非明朝崛起,林冲这辈子也别指望报仇了。

群情汹涌中,高俅吃剐的痛快,直直被割了三天,才由王进一刀枭兽。

二百三十一 天下一惊

“来啊,封锁所有门户,严禁任何人出入,余者随我进去抓人。”

带队的虞侯一声令下,随行士卒各自散开,围住了这座东京城里排的上号的豪华府邸。

“大胆!”怒喝中,一个奴仆模样的人从耳房内出来,道:“此乃太尉府邸,岂容尔等丘八放肆!”

叭~虞侯一刀把这奴仆拍翻在地。

宰相门前七品官,先是被无视,后又被打,可把这门房气坏了。

门房捂着脸,带着无穷的愤怒,叫道:“好胆,我必上报开封府尹,定让尔等知晓太尉的威严。”

叭~虞侯又一刀砸落,喝道:“圣上有旨,高俅贪赃枉法,苛待军兵丧失军心,导致前线大败,自己被擒吃剐,实乃罔顾君恩,有辱国体。

圣上下令,查封高俅府邸,拘捕相关人等,一律刺配詹州!”

“不可能,我爹即使吃败,官家也不可能下达如此圣旨。”

惊叫中,高衙内走了出来。

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借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

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

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都叫他做“花花太岁。“

因为偶遇林冲娘子,贪念其美色,一再逼迫,不但把林冲逼上了梁山,还逼的林娘子自缢。

京城之中,被玷污的娘家妇女更是数不胜数。

此便是高衙内,依仗高俅权势,横行无忌的存在。

这虞侯却懒得废话,喝道:“来啊,锁上带走!”

高衙内待要反抗,却被水火棍直接打翻,复又锁住,牵往天牢去了。

拿了高衙内,宋兵涌入府内,所有人全部拿下。

此乃赵佶的雷霆之怒,无人敢申辩。

“想不到堂堂太尉,也被抄家了。”

“朝廷前线大败,官家如何不怒?这反贼,端的厉害。”

“我看这东京啊,也安稳不了太久,还得早早筹谋退路。”

看到军兵们给太尉府贴了封条,吃瓜群众们纷纷议论开来。

“耻辱~”

咣当~

一方砚台被摔的粉碎。

赵佶怒气冲冲地喝道:“堂堂太尉,不思以死报国,却要投贼苟活,却被人公审活剐,实在耻辱。”

众臣拜下,道:“陛下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喝问一句,赵佶继续咆哮道:“十万大军尽殁,四路征伐没了一路,其余三路不得寸进,南方连连丧师失地,如何息怒?”

咆哮累了,赵佶喘着粗气,道:“传旨,失地地方官,斩!家属流放。

战败,以身殉国者,追封厚葬,荫其妻子父母;未死,逃回者降职三级,允许戴罪立功;被俘者,夺职,流放家眷;投贼者,株连九族!”

“陛下圣明!”众臣齐拜。

赵佶又问道:“前线吃紧,可有对策?”

蔡京上前,拜道:“为今之计,只得遣使出辽,重新申明两国之好,换的边境无恙,以抽调军兵南下平贼。”

“善。”赵佶点了个赞,又问道:“何人愿意出使辽国?”

按照他现在的暴脾气,他就要把蔡京派出去。

只是蔡京老胳膊老腿的,怕是没到辽国就嗝屁了,凭白耽误事情。

闻言,太学学正秦桧出列,拜道:“臣愿往,便是舍却这条性命,也要换的边境无忧。”

赵佶大喜,道:“拟制,加封秦桧为礼部侍郎,钦命慰辽大使,即刻出使辽国。”

秦桧拜道:“谢主隆恩。”

这个史上著名的投降派,害死岳飞的奸臣,抓住机会立刻老母鸡变鸭。

赵鼎出列,拜道:“辽人无义,见我国边境空虚,必然来犯。

当使人走一遭金国,诱其攻辽,使辽人无力南下。”

“准!”

“当年攻夏以后,西北边军多有弃甲归田者,此时军事危机,或可再次招募,用来平贼。”

“准!”

只要是有助于平贼的策略,赵佶立刻准奏。

庐州会战损失军队十余万,真的把他吓坏了。

再这样搞下去,吃枣药丸啊!

天色将黑时,一架牛车缓缓进了应天城,直趋刘府。

牛车只是平常,然而两头纯白色健牛,却不平常。

白牛拉车,显示着车主身份不凡。

不一刻,牛车到了刘府前。

刘民生与胡安国两位大拿,早就在门口等候了。

车主下车,看到两人等候,立刻施礼,道:“有劳两位前辈等候,折煞小子了。”

刘民生笑道:“愚任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且请入府说话。”

笑容很真诚,也很得意。

这可是名震天下的茅山书院山长侯蒙。

茅山书院由处士侯遗始建于天圣二年(1024),至今传承百年,历经六代。

侯蒙,号愚任,乃是茅山书院第六代山长,其在士林文坛的地位,比刘民生两人高了许多。

他不止学问做得好,教授学生也很有一手。

接管书院后,侯蒙大刀阔斧的改革,使得书院学生在赵宋科举中,必有中进士者,少则三五人,多则一二十,为六大书院之首,实在兴盛的很。

各自安坐,奉茶之后,刘民生道:“愚任先生到此,未知有何指教?”

侯蒙道:“不敢刘老如此称呼,晚辈看了先生字典手稿,也想在这文坛盛事中分一杯羹,是故来了。”

“这小滑头,端的不说实话。”刘民生暗暗腹诽。

编撰字典是真,示好朝廷更真。

庐州会战的结果传遍天下,世人无不震惊。

因为这是战争的转折点。

所谓一子落定,满盘皆活。

高俅被灭,方明可以抽出十余万军队用于其他方向,形成滚雪球优势,彻底打赢战争。

当然,未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明朝必胜,然而胜势已显。

此时不来投靠,更待何时?

等到最终胜利再来,黄花菜都凉了。

胡安国叹道:“尤记得我朝科举时,应者聊聊,都不看好我朝前景。

庐州会战一下,便是愚任先生这等大才也愿共襄盛举,实乃我朝之幸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侯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得喝茶掩饰。

打下应天,方腊多次下旨嘉奖茅山书院和侯蒙本人,方天定亲自写信邀请茅山书院士子出仕。

科举之前,刘民生和胡安国更是亲自拜访侯蒙,请其书院士子出仕。

结果,都被侯蒙阻止了。

归根结底,还是方明没有经过赵宋的大考,并不让人相信。

庐州大胜,侯蒙再也坐不住了,果断出山。

他号愚任,可不是愚人,能够看得清风向的。

沉思片刻,侯蒙决定开门见山,便说道:“小子厚颜,此来一是为了参与字典编撰,二是前来应天书院取经,三来嘛,便是为院中学子谋些前途。”

“哈哈,愚任先生还是快人快语啊!”刘民生抚掌笑道。

笑归笑,却不能不答应。

侯蒙来投,是士林态度转变的风向标,接纳他,千金买马骨的马骨就有了。

当然,侯愚任也不亏。

哪怕方明最后败了,他和茅山书院也会安然无恙。

他自己的文名,足以保证赵宋不敢下杀手,莫说还有许多学生打掩护了。

二百三十二 兵发泗阳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嘹亮的歌声中,士气高涨的军兵依次出营,向着东边走去。

城头上,各将簇拥着方天定,目送大军拔营。

萧嘉穗回到城头,道:“太子殿下,各军正有序出营,预计十天后到达泗阳城下。”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我部领大军,只是幌子,其余各路才是关键,勿得有失。”

众将齐道:“太子放心,定让童贯插翅难逃!”

方天定领大军七万,直趋泗阳城下,与泗阳守军会攻童贯大军。

李助领军四万,攻打宿迁,以断童贯粮道和后路。

林冲领军一万五,沿淮河直趋海州,堵住童贯东去之路。

此乃四面埋伏之计。

定要剿杀得童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方天定看向林冲,道:“海州宋军不多,然而童贯距离不远,支援随时可至,莫要贪功,只要让他秋粮颗粒无收便可。”

刮了高俅,林冲彻底死心塌,也不惮于与梁山故旧正面对阵了。

因此,他请令为海州主将,只要报恩。

另外,他也想把鲁智深劝来,也好全了兄弟情义。

林冲道:“敌来我退,敌退我进,只要保存有生力量便可。”

“不错,正当如此。”萧嘉穗赞道。

都是提前定下的战略。

马上秋收了,攻打海州,可以斩断童贯就地补充粮食的可能。

根据计划,若事不可为,哪怕一把火把田野烧了,也不给童贯留下一粒米。

城池其实不重要,只要粮食毁了,这路军队便可以乘船过河暂避。

方天定又看向李助,道:“宿迁乃是童贯大后方,军兵众多,你只有三万军,压力大不大?”

李助笑道:“若是正面会战,末将怕是不敌,此次是据城而守,实无困难。”

信心满满,好似已经站在了宿迁城头上。

方天定也没见责,因为早已经安排下了内应,就等大军抵达。

“报~”鸽使飞来,道:“禀太子,张威将军飞鸽传书,六安军已下。”

“好!”方天定一拍墙头,喜道:“大军拔营,胜利传来,实乃好兆头啊!”

众将拜道:“恭喜太子,我朝再下一地。”

“唯将士奋勇,我朝才能安泰!”感叹一句,方天定又下令道:“传令张威,继续向北,努力扩张!”

“是!”传令立刻飞马而出,传达命令去了。

方天定转身,看向伍零九,道:“卿乃六安军主官,可有信心治好六安?”

伍零九拍着胸膛道:“定不让太子和朝廷失望。”

“善!”方天定颌首,勉励道:“治好六安,还有更广阔的舞台等着你!”

伍零九拜谢。

想他一介白身,半年不到就成了六安军主官,真是坐火箭的速度。

不过也正常,明朝方兴未艾,只要立场坚定,能力又不差,那升官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当然,提拔这么快,和他曾为太子媒人也不无关系。

方天定看向北方,道:“传令,张宪即刻前往王寅部效力,助其拿下寿州。”

萧嘉穗道:“太子,张宪投降不过一旬,现在派出,会不会太早了?若是……”

方天定道:“其父守寿州,坚持不降,急切难下,为免损失过大,当断则断。”

派出张宪,便是复叛,不过损失一将,不会有太大影响。

若是张宪说服张所投降,便可以轻易得一州之地,还可以收得张所。

这种高风险,高收益,但是失败损失不大的买卖,当然可以做得。

不一刻,张宪到来。

方天定道:“此来旬日,你也见了我朝气象,可有收获?”

张宪道:“纵观我朝,比历朝历代强了不少,或可实现天下大同。”

“前途漫漫啊!”感慨一句,方天定又道:“为寿州百姓计,我希望你能劝的你父投降,也好免得玉石俱焚,生灵涂炭。”

张宪垂首,道:“吾父意坚,恐不易劝动。”

“无妨,你自去便是。”方天定道:“若你父来投,就地为寿州知州,治理民政。”

张宪拜下,领命告辞。

方天定又看向身后,道:“庐州便交给诸位了。”

新任知州卢襄拜下道:“太子放心,定不让一人因饥寒而亡。”

卢襄投降后,还是应天府尹,然而他是降臣出身,说话底气不足,成绩也只是差强人意。

因此,他主动申请外调,来庐州担任了知州。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庐州刚刚经历过大战,城池残破,野外多有荒废。

想收回移民,重振经济,不费大心思是不可能的。

不过,想更进一步,接受困难任务是必须得。

只要庐州治理的好,卢襄就可以洗去降臣的身份,挺直腰杆做官。

方天定又看向史进,道:“庐州城中,所剩大多是降卒,军心未稳,要抓紧教育与训练。”

史进道:“太子放心,经过公审高俅和诉苦教育,士卒已经归心,并无可忧虑处。”

方天定道:“不可掉以轻心,该部亲眷大多在黄河以北,若是大意,恐有变故,教育不能停。”

史进、王进同时道:“定不负太子所托。”

史进是庐州防御使,王进是副使,虽是后方,压力也是山大。

庐州三万兵,有两万八降卒,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好在,庐州无战事,有时间慢慢教育。

不止庐州城中,其他各部的降兵教育也要继续深入,以防哗变。

安排完毕,方天定下城。

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张俭、张韬、高可立、张进仁、钱振鹏、段恺、滕戣、滕戡十二大将已经在等候了。

方天定翻身上马,长戟一挥,喝道:“出发!”

“出发!”众将纷纷附和。

不一刻,众将从队尾跑到了队首。

旗帜如云,队列如龙,实乃兵强马壮。

感谢赵宋运输大队长,七万兵中有两万五的骑兵,总算是阔气起来了。

只是这些骑兵的数量,相比于金辽的数十万骑兵,还远远不够看。

而且新手太多,亟需训练。

巡视了一遍,方天定骑着照夜玉狮子回至中军,一边走,一边打量道路两侧。

八月下旬,天气微寒,明亮的日光晒着十分舒服,正适宜行军。

大战结束,秋收将至,道路两侧的稻谷即将成熟,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金黄。

有些种的早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了。

只是长势不好,今年必然歉收。

庐州大战,方圆五十里的百姓都避开了,田地失于照料,要么缺水缺肥,要么杂草蔓延,一亩地能收个一两石就不错了。

看了田地情况,方天定道:“传令卢襄,庐州税赋全免!”

只有传令兵前去下达命令。

这个命令,能让庐州百姓感恩戴德,却让卢襄痛哭流涕。

没了几十近百万的秋税,庐州上下官员的日子,难过了!

不过,不经历困难和考研,怎么步步高升呢。

二百三十三 宋江点将

“咳咳咳……”咳嗽了一阵,宋江道:“各位兄弟,童相钧旨,着我部出人攻打泗阳,谁愿意领军走一遭?”

说完,宋江又是一阵咳嗽。

这是淮河水战留下的后遗症,本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结果听到庐州会战的消息,病情又加重了。

病,得治!

心病,药石难治!

所以,宋江也放弃治疗了。

就这么着吧,爱死不死,早死早解脱。

帅帐内,除了宋江的咳嗽声,落针可闻。

看无人应答,宋江道:“各位兄弟,庐州落败,方天定不日必回,等其合流,打起来就更难了。”

说完,宋江拜下,道:“还请各位兄弟怜悯宋江的报国之心,助我一助。”

“哎!”鲁智深重重叹了口气,道:“那是土山?那是百姓尸骨之山!如何能够踩踏的上去。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我宁愿领军攻打北城,便是死了也不怕。”

宋江如何能让去打北城?他得的是心病,可不是脑残病。

除了不愿意替赵宋出力的,还有的不敢去。

这可太稀奇了。

梁山好汉何时怂过?他等都是闻战而喜,最爱打仗的。

只是此次真的没把握。

别看土山已经推到了城墙上,可是明军防的滴水不漏,实在难以打破。

十余天里,宋军已经没了四万余,大将赵谭都丢在了城头上,也没有能够越墙而过。

那些棱堡,实在太难搞了。

众将不应,宋江不起,大有跪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架势。

吴用扶起宋江,道:“先锋顾念昔日情谊,然而国事艰难,还请先锋直接下令吧。”

“即如此……”

“且慢!”

宋江还未下令,只听帐外传来一声暴喝。

“先锋哥哥,今日点将出战,何故打发我出营巡视?”

见黑旋风李逵钻了进来,宋江暗暗叫苦。

正是怕李逵主动请战,他才以巡视大营为名,特意打发李逵出去的。

却不想,这厮居然擅自回来了。

其他人见土山上死了十多万百姓,皆不想为赵宋出力。

李逵这个黑厮却觉得无所谓,只要厮杀。

如果李逵在大营里,只要宋江点将,定然第一时间请战。

宋江当然不想把自己的绝对心腹派出去,免得丢在了泗阳城头。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以李逵的性子,只要杀起来,肯定是埋头向里冲,要么杀透敌阵,要么自己阵亡,没有第三个可能。

心思急转间,宋江喝道:“来人!”

帐外立刻进来十余士卒。

宋江指着李逵喝道:“这厮不遵将领,置军务于不顾,擅自回营,拖出去,斩讫来报!”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是认真的?

看宋江的模样,真的没有半点虚假。

吴用拜下,道:“先锋息怒,铁牛兄弟也是求战心切,情有可原,权请刀下留人。”

李逵梗着脖子道:“哥哥要杀我,只管杀便是,只让我上城杀一遭,再杀不迟。”

这混球!宋江气的七窍冒烟,喝道:“来啊,推出去斩讫来报!”

“先锋息怒!”卢俊义拜下,道:“大战当前,杀将不详,岂可因些许琐事杀自家兄弟。”

“是啊,铁牛兄弟也是求战心切,不能杀啊!”众人齐齐求情。

这么多人劝,宋江如何不借坡下驴?

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宋江喝道:“众兄弟求情,便饶这厮性命。

只是军法如山,不可不罚,来啊,打这厮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李逵叫道:“哥哥,打烂了屁股,如何出战?还请寄下这顿打,待我城上厮杀了再打不迟!”

心好累,我不爱你了!

宋江扶额,只觉得生无可念。

就是因为打烂屁股不好出战,才打你的啊!

疼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打你我舍得啊?

心累中,宋江喝道:“来啊,推出去,就在营帐外打,莫得容情!”

李逵不敢反抗,老老实实随着兵丁出去了。

不一刻,噼里叭啦的棍棒声响起。

众人都是老于军武的,听声音也知道这军棍并无半点留手。

李逵倒也硬气,一声未吭地挨了一百棍。

等到被抬进帅帐,已经晕了。

肩膀以下,大腿之上,都被打得稀烂,血水滴滴答答的淌着。

看李逵血肉模糊的模样,宋江垂泪道:“想我流落江州,多得铁牛照看,方保无恙。

上山以来,大小百战,铁牛都没有伤的这么重,今日却被我打晕了……”

说道后面,宋江已然泣不成声。

这是真的伤心。

除了冲动嗜杀,李逵对宋江是无条件忠心,可谓言听计从。

如此小弟,宋江当然疼爱的很。

此次攻城,危险重重,即使能够上城,也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明军的大将,可不是吃素的。

赵谭曾经带人冲上了城头,现今呢?人头可正挂在城墙上呢。

因此,宋江派了李逵、花荣出营巡视,就是为了避免他们主动请战。

不想李逵居然回来了。

没奈何,只得痛打一顿,也好过上城丢了性命。

吴用劝道:“先锋切勿自哀,当以大事为重!”

“来人,送去军医处好生照料。”

目送李逵离去,宋江抹干眼泪,道:“穆弘、孔亮听令。”

两人心中暗叫不妙,却不敢怠慢,出列待命。

点名不至者,可是比擅离职守还要严重的罪名,不但要斩首,还要传首众军。

宋江取出令牌,道:“明日,你二人领步卒三千,前往攻城!”

穆弘心中一突,道:“先锋哥哥,我可是马将啊……”

言下之意,便是你又不给我飞马,我怎么打?

宋江道:“兄弟本领高强,部领步军一样作战,且走一遭吧。”

穆弘不得不应下,又拜道:“先锋容禀,我弟穆春双腿尽废,还请放其归乡,也好享受一些快乐。”

宋江道:“兄弟放心,穆春也是我兄弟,这便送他回山,既可以安度余生,也不虞地方上受气。”

穆弘只得拜谢领命。

宋江道:“二位兄弟,不是为兄非要出战,实在是国家危急,不得不出。”

孔亮道:“兄长放心,定然打破泗阳城,为我兄长报仇。”

不同于穆弘心生退意,孔亮只被仇恨充塞了脑海,誓要为孔明报仇。

因此,他倒是不惧走一遭。

安排妥当,宋江又下令置酒为穆弘、孔亮壮行,同时为穆春践行。

只是,这酒喝在宋江嘴里,真是没滋没味。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啦!

想当年,闻有战事,诸人无不踊跃。

现如今,居然还要点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啊。

想到这里,宋江真觉得心酸无比。

二百三十四 阮小七回山,混江龙诈降

杀猪宰羊,烈酒琼浆,众将齐聚一堂。

只是气氛不甚热烈。

此次出战,实非本愿,又是危险重重,当然开心不起来。

而且,一百零八个兄弟,少了那么多,再也不复以前的盛况了。

偏僻角落里,穆春着急地说道:“哥,不若我们直接回家,也好过丧命他乡啊。”

穆弘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兄弟,那还有家啊!

自从我们一把火烧了庄园,便再也回不去了,只能跟着宋公明一条路走到黑。”

穆春道:“我等这些年也积攒了些金银,哪里不可安家,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哥,弟弟已经废了,可不想看着你无端送了性命啊!”

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这里,穆春压低声音,道:“哥,我们带上心腹,连夜就走,也不回江州,只去益州。

我听说,萧让、金大坚、乐和、皇甫端四个都在那边,我等去了,也有个照应。”

穆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只是沉默不语。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穆春急道。

穆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走不了的。”

穆春看向主位上的宋江,道:“那黑厮还能派人追杀我等不成?”

穆弘冷笑道:“他自不会派人截杀,只需要给童贯递一纸书信,我等便是逃兵,自然要被斩杀当场的。

如此,他正好可以借口军无战心,高挂免战牌,彻底闭营不出。”

穆春听了这借刀杀人的可能,只惊的目瞪口呆。

还要再说,只见宋江端了酒杯过来,只得按下话题。

另一角,阮小七闷闷地吃着酒。

众人只当他伤怀阮小二、阮小五,并不来打扰。

喝着酒,阮小七想起阮小二临终前的话,只觉得悲从中来,不由泪流满面。

踌躇半晌,阮小七起身走到宋江前,拜道:“先锋在上,小弟有事相求。”

宋江扶起阮小七,道:“兄弟有事,但说无妨,无有不应者。”

阮小七道:“目下天色凉爽,我意送我两位哥哥归乡,也好落叶归根。”

宋江闻言,不禁呆了。

这好端端的,如何便要离营回山呢?

于是,宋江劝道:“兄弟,非是为兄不近人情,而是军情吃紧,实在离不得人啊。”

阮小七道:“大军困顿城下,寸步难进,水军船只也是尽殁,全无再战之力。

小弟本事,十分有八分在水里,与攻城也出不得力,只好送两位兄弟归乡,也让老娘看一眼两位哥哥。”

有理有情,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只是有索超、马麟的前车之鉴,放人离开,对军心打击太大,宋江实在不愿意。

见宋江沉默,阮小七又拜下请求,道:“请兄长成全。”

卢俊义道:“小二、小五两位兄弟殁于国事,已经对得起国家了。

现今只有小七一个,当回家奉养老娘,以全孝道。”

吴用又道:“向日,马麟兄弟于山中来信,寨中人员紧缺,尤以水军最少。

小七兄弟回山,正可以补足短板,为我等守好退路。”

宋江只得同意,道:“小七兄弟回去,把诸位兄弟遗骸一并带上。

另外,穆春兄弟也要回山,正好同行。”

吴用补充道:“庐州会战,方天定大获全胜,不日既是决战。

孙立、凌震、郝思文三位兄弟留在宿迁城里养伤,恐有不便,不若一并回山,以策万全。”

穆春双腿已断,战场上与废人无异。

将养了两个月,孙立、郝思文已经能够走动,但是想要上阵,没有三五个月还是不行。

至于轰天雷凌振,至今昏迷未醒,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这四人回山,对军队实力毫无影响。

因此,宋江都同意下来。

阮小七拜谢了,便回帐收拾,准备启程。

这时,李俊又上前拜道:“兄长在上,小弟有话要说。”

宋江心里一突,就怕李俊也说出回山的话来。

只是李俊已经拜下了,宋江总不能让他闭嘴吧?

李俊道:“未知兄长,对淮河水战失利,有何看法?”

“你是来扎心的?”宋江好想这样问,只是不好这样说。

宋江沉思片刻,道:“明贼船只犀利,因此不敌。”

“兄长英明。”李俊捧了宋江一句,继续说道:“明贼都是海船,前所未见,端的犀利非常,实难抵挡。

小弟打听的清楚,宋、辽、夏沿海水军已经不敢入海,全因船只不如明贼厉害。

小弟认为,即使我军此战得胜,也能顺利渡过淮河,然而水军不济,万万过不得扬子大江。”

宋江闻言,甚觉有理,便问到:“兄弟可有教我?”

李俊道:“为今之计,只有获得明贼二三船只,我军进行仿制,才好破贼。”

宋江道:“明贼素来严整,恐怕难以得手,如何能够仿制呢?”

李俊道:“事在人为,小弟便于童威童猛走一遭,总要弄两只船回来的。”

“计将安出?”宋江问道。

李俊道:“小弟三人诈降,乘其不备,架船出海,经登州回山,如此,船只自然为我所有。”

朱武道:“方天定那厮对我军大将十分熟悉,向日里柴大官人诈降便被识破,不得不投靠明军。

兄弟此去,怕是也瞒不过去,白白吃了擒,反而不美。”

李俊道:“方天定的确精明,然而对我兄弟另眼相看,只愿招降不愿杀害,此去安全无忧。

只要我能取信与他,便可以获得船只,入了水,来往纵横,谁能拦我?脱身自然不难。”

宋江犹疑不定,实在难以做出决断。

从感情上,他是的确不愿意李俊去诈降的,但是从理智上来说,这也是获得明军海船制造方法的唯一可能。

随着戴宗被擒,马灵投效,皇城司被扫荡一空,已经没有其他途径了。

淮河水战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船只精良的重要性。

再说,即便退守梁山,水军不济,也是被平推的下场。

想到方天定耀武扬威的嘴脸,宋江下定了决心,道:“即如此,贤弟便去走这一遭,只是万万小心,莫要误了性命。”

李俊拜下,道:“兄长放心,小弟定然驾船回转山寨。”

吴用补充道:“若得便,兄弟当去见一见孟康。

若把他说的回心转意,我等便可以直接造船,也不用耽误许多功夫研究。”

李俊应下,对宋江拜了三拜,回帐收拾去了。

收拾妥当,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向西,找方天定去。

阮小七带着五七百人,护持着诸好汉灵枢,带着穆春向北回山。

二百三十五 穆弘亡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响彻全城,明兵沿着街巷快速奔跑着。

“宋贼大部集结,各部准备接战!”

军官的呼喝不断响起。

刘子羽站在鼓楼顶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土山前。

宋军大部集结,于土山前一字排开。

童贯站在观战台上,不断扫视城内。

只是明兵都躲在棱堡内,也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不由地,他把望远镜转向了鼓楼。

于是,刘子羽和童贯两人,一个城内,一个城外,通过望远镜深情对视着。

的确深情,恨不得抱着同归于尽的那种深情。

邵俊上前一步,挡在刘子羽前,竖起了一根中指。

童贯见状大怒,虽然不知道竖中指是什么意思,可是其中的鄙视溢于言表。

见童贯放下望远镜,邵俊哈哈大笑,得意之极,道:“主将勿忧,泗阳坚固,便是有土山也不怕。”

刘子羽道:“庐州大胜,宋贼惊惧,怕是要孤注一掷了。”

邵俊道:“坚持十余天,等太子大军到了城下,便可安然无恙。”

刘子羽微微颌首,不复再言,一把拨开邵俊,继续看向城下。

伙计,别卡视野!刘子羽暗暗腹诽。

邵俊全不在意,退到一边,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一副骚包显摆的模样。

城下,童贯对宋江说道:“最新消息,贼首方天定兵分三路,正往泗阳而来。

其亲领大军七万,直趋泗阳城,欲与城中守军会攻我军。

另一部四万人由贼将李助部领,要攻宿迁,断我军粮道和退路。

最后一部由林冲部领,正往海州进发,要实现四面合围之计划。”

宋江悚然,也顾不得纠结林冲投贼的事,问道:“恩相可有应对?”

童贯道:“骚扰两日,全力攻城,能破则破,不能破,坚守宿迁,等其来攻!”

宋江又道:“若其不来,又当如何?”

童贯道:“若其不来,我军便转道荆南,直接跨过大江,与贼人决一死战!”

闻焕章劝道:“恩相,我军士气不振,再行撤退,恐无战心,便是坚守城池也难,不若倾尽全力,彻底打破泗阳城。

再者,我军撤退,世人以为战败,人心转向,大势尽去亦。”

童贯冷哼一声,道:“我意已决,勿复再言?”

随着失败,童贯对闻焕章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不再如当初般言听计从。

此时,听到闻焕章的谏言,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全不当一回事。

闻焕章见状,也是愁。

宋军要完,也当自谋退路了。

见大军整备,童贯喝道:“击鼓进军!”

嗵嗵嗵~战鼓雷鸣,令旗舞动。

穆弘看向孔亮,道:“兄弟,哥哥打头阵,你自保重。”

说完,穆弘一挺朴刀,喝道:“众军向前!”

“冲~”

三三两两的呼喝声响起后,士卒沉默地跟在穆弘后发动冲锋。

若非身后督战队虎视眈眈,士卒们才不会冲锋呢。

人不多,只有两千,队形极其疏散。

都是血的教训。

密集阵型下,火药一响,就是死伤一片,待到城头,十人剩下三五个就不错了。

只有散开冲锋,才能减少伤亡。

土山上坑坑洼洼,到处可见残肢断臂。

宋军士卒打扫战场并不细致,完整的尸体收拾了,零部件全然不管,攻击时断时续,明军也没空出来收拾尸体,也只能这样暴尸荒野。

眼看宋军走到了两百步内,值守官郑捷喝道:“各炮,轰击人员密集处!”

呼~

数十个黑点冲天而起,划出一道弧线后,落进宋军阵中。

轰~

硝烟四起,爆炸不绝,铁片铁钉四处飞溅。

立刻,宋军中响起了连绵的惨叫声。

为了增加杀伤力,火药包里都加了料,大大扩展了杀伤威力和范围。

命中要害的,当场毙命。

受了重伤的,倒地哀嚎,十有八九也是死亡的下场。

宋军可没有明军那么精湛的清创技术,杂物留在体内,定然感染。

受了轻伤的,继续冲锋。

没有退路,退者死!

穆弘扫视左右,发现只被炸翻了百余个,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松不了气。

明军攻击并不急促,却一直不断,总有宋兵被炸翻。

士卒冲锋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其实一鼓作气冲过去才是最好的,可是不敢。

道路上,无数残破的攻城器械,对宋兵发出无情的嘲笑。

辛苦月余攒下来千余的器械,只与明军对射了五天,全军覆没。

现今,宋兵冲城,没有了掩护,只能裸奔。

不一刻,宋兵进到了七十步。

郑捷喝道:“弓弩手,放箭!”

坐地靠墙休息的明兵翻身而起,立刻张弓放箭。

穆弘朴刀一挥,喝道:“放箭!”

咻咻咻~

两边羽箭横飞,不断有兵丁翻身倒地。

感谢童贯,他的添油战术,给明兵弓弩手提供了充足的训练机会。

两军对射,明军十中八九,宋兵不断翻倒。

明兵中,偶有面门中箭的,只是不多。

郑捷拍了拍身边的弩炮手,指向穆弘,道:“那个家伙是这部宋军指挥官,干掉他!”

“瞧好吧!”

弩炮手答应一声,立刻调转炮口,测算距离和风向风速。

仔细瞄准后,弩箭激发,倏地飞向穆弘。

见粗大的弩箭射来,穆弘大惊,立刻卧倒在地。

哆,弩箭钉在了他身前半尺处,再往前一点点,就是爆头的下场。

“老天保佑!”穆弘暗暗庆幸。

一抬头,弩箭侧边正滋滋地闪着火花。

玩鸟~念头未落,轰地一声巨响,穆弘被硝烟吞没。

铛铛铛,铁石飞射,头盔立刻被打了个稀巴烂。

头盔之下的脑袋,也四分五裂,犹如被碾压的西瓜。

如此,怎么可能幸免?

天究星,没遮拦穆弘,阵亡!

想他劝穆春多加小心,自己却没能保护自己,战死在泗阳城下。

穆弘的死,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宋兵继续冲击,很快到了城外十步。

这段路不好走了。

土山推了过来,明兵的确无力阻止。可是靠近城墙这块,已经被挖的七零八落。

为此,明军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代价,是守城战中阵亡总数的三成。

到了墙前,落差六尺,正好一人高。

爬倒是能爬上去,却必须双手抓墙。

这不是找死?

真有自找死路的,大喝中挺枪向着城墙冲去,想要刺杀城墙上的明兵。

只是徒劳无功。

还未接近城墙,便被城头枪手刺杀墙下。

悍勇的死了,存活的三四百宋兵立刻放下兵器,抱头蹲地,挪到墙边,等待活命的机会。

明兵懒得理会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对付下一波宋兵。

二百三十六 机智的孔亮亡

第一波到达城下时,王禀喝道:“第二阵出击!”

孔亮咽了口口水,一步一停地上了土山。

前部的惨状,真的把他吓坏了。

这他妈的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谁受得了?

不只是他,兵丁们也是一步一停,不断地左顾右盼,随时要撒腿逃跑的模样。

王禀见这部宋兵动作缓慢,怒吼道:“督战队,射杀落后者!”

咻咻咻~

羽箭飞出,立刻把后面五六十宋兵射翻在地。

“畏战者,杀!”

呼喝中,督战队上前,把这些人的首级砍下,挂在早就竖起的木柱上,用于警告诸军。

“直娘贼,端的狠毒!”孔亮暗骂。

他也吃了一箭,幸亏甲胄坚固,才幸免于难。

土山虽长,却也有要到头的时候,眼看就要进入明军弩砲射程范围,孔亮不由停下了脚步。

向前无生,退后必死,端的进退两难。

想他落草白虎山时,被呼延灼按在地上锤了一顿,这是唯一的败仗。

转上梁山后,打得都是顺风仗,可谓无战不胜。

因此,他膨胀了,直视天下英雄于无物。

哪怕被宋江派出来攻城也没怕,以为只要杀上城头,就可保得无恙。

却不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本事高强的穆弘被弄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穆弘就躺在他前面不远处,尸体跟个破布烂袋一样。

要不是知道穆弘死在了这,孔亮也认不出来。

真是怕了!

胯下鼓胀胀的感觉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再走就要和穆弘作伴了,必须想办法躲避。

从心的孔亮左右扫描一阵,就地倒下,又滚了几滚,躲进了一架冲车残骸下。

这冲车被掀翻在地,下边有一个弹坑,正可容一人蜷曲着躺下。

冲车顶部正好倒扣在坑上,十分不引人注意,又非常安全,真是藏身的好地方。

待到鸣金收兵,我也不回营了,只投明军去!孔亮美滋滋地想到。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师徒情谊?宋江那厮也没顾念这个徒弟,直把人往死路上推。

兄弟义气?那都是什么鬼?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哥哥孔明,不过,想来哥哥也不想看到孔家绝后吧?

很快,孔亮说服了自己。

郑捷看到土山上人影绰绰,喝道:“弩砲注意,瞄准木梯,勿得让其接近。”

明兵得令,立刻对着抬着木板短梯的宋兵轰击。

一如第一波的程序,只是攻击力度大了许多。

第二波进入弓箭射程,第三波宋军又出。

都是开胃小菜,用来消耗明兵的力气和精力,顺便消耗守城器具。

雷击弹不用多说,打一发少一发,弩砲也是有使用寿命的,击发到一定次数,必须更换零件,严重的只能报废。

前三波是正兵,后面一波接一波,大多是民夫。

明兵看的明白,却也没有留情。

百姓怎么了?你既不能躲避藏好,也不敢反抗无道赵宋,只好做明军刀下鬼。

否则,还让宋兵上城,把明军屠戮一空么?

没这个道理。

攻城是枯燥的,也是乏味的。

宋兵不断向前,以生命和血肉消磨明军器械和精力。

明军只是机械地攻击,把宋军一一击杀在地。

日出到日落,爆炸不停,弩箭不绝,羽箭一波接一波。

观战台上,童贯收起望远镜,喝道:“打起火把,连夜攻击,不得让贼人安寝!”

下令完,童贯看向宋江道:“宋先锋,明早总攻,你部为先锋,打头阵,当先冲城!”

宋江起身,就要领命。

忽然,宋江跌倒在地。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中,宋江噗嗤喷出一口血来,眼睛一闭,晕了。

尴尬!童贯呆立当场,不知说什么了。

命令已下,接令的人却晕了,算什么?

却也无可奈何。

他也清楚,梁山军上下对他非常不满,只是有宋江弹压,才没爆发叛乱。

没了宋江,他别想指挥梁山军一匹马。

讲真,若非明军实在难搞,他都有心先调大军,把梁山军给围剿了。

省得还要提防这帮贼心不改的贼配军再反。

奈何,要以国事为重啊。

“来人,送宋先锋回营!”

安排人送宋江回城后,童贯继续督战。

坑里,孔亮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的裤子都干了两遍,怎么还不鸣金收兵?

不鸣金收兵,怎么奔向光明和自由?

混在宋兵中去城下?万一被人射杀在城下,岂不是太冤枉。

而且,昨夜喝多了酒,早上口渴,灌了个水饱,已经两次尿在裤裆里了,现在又胀了,怎生是好?

继续尿裤子倒是可以,只是中秋将至,夜色寒凉,若非不小心伤寒了,怎么破?

实在憋不住啦,伤寒便伤寒,爽了再说。

呼~孔亮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浑身舒坦。

不一刻,他便假寐了过去。

尿骚味、血腥味,爆炸声、惨叫声,全都被他无视了。

城墙上,接管指挥的米泉可不体谅孔亮的惆怅,下令道:“弩砲,点燃土山上木质,准备夜战!”

一声令下,弩炮手们取出火油弹,按照标定的参数,逐一发射出去。

不一刻,土山上腾起数百处大火炬来,照的天地一片透亮。

宋军时断时续,真攻夹杂着聒噪,不断侵扰,搅得城头的明军一夜没睡。

也无所谓,反正都习惯了。

趁着宋军攻击消停的时候,米泉下令受降城墙下的宋兵。

这部宋兵已经被了胆,其实济不得什么用。

不过城中人手紧缺,收进来做些杂活也是可以的。

于是,明兵对下面喝道:“想活命的,立刻放下兵器爬上来,一刻钟后,我军放火清空城头。”

“我等愿降!”

连绵呼喝中,宋兵放下兵器,向上爬来。

明军各持刀枪,呼喝道:“一个个上来,拥挤者杀!”

上来的,卸甲搜身,再送到战俘营关押。

喔喔喔~

金鸡拂晓,天边透出一丝金光来。

天亮了,火灭了。

劈叭,一座冲车炸出最后一丝火星,彻底灰飞烟灭。

车底下,露出一个弹坑来。

弹坑里,一具被烧的焦烂的尸体蜷缩在此,已经分不出面目来。

从甲胄兵器辨认,正是地狂星独火星孔亮。

原来,这家伙假寐变真睡,全没看到城头纵火。

当他从炽热中醒来时,四面八方都是火。

想要冲出去时,冲车已经被烧透,轻轻一碰,轰地塌了,直接把他压住。

于是,孔亮只能哀嚎惨叫着,被大火活活烧死在地。

白虎山孔家,彻底绝后。

好在,白日里穆弘才死,孔亮不用担心黄泉路上无人作伴。

二百三十七 童贯回城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豆大的雨点,噼里叭啦地砸落下来,打的人睁不开眼。

如此大的雨,把童贯气的暴跳如雷。

气了一阵,童贯暴喝道:“来啊,按照计划,立刻攻城!”

闻焕章急劝道:“恩相,雨太大,器械无法使用,实在无法攻城啊!”

童贯喝道:“贼首不日即来,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说完,不管闻焕章的劝阻,下令攻城。

不一刻,宋军出营。

刚出帐篷,就被浇了个透心凉,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出了营,攻城主力五万,于土山前列阵。

其余方向,各有一万军兵佯攻。

当然,若是佯攻的打出成果,随时可能转化成主攻。

哗啦啦,水流沿着斜坡不断流淌。

“一二三,走!”

号子声中,士卒死命推着弩砲、井阑上前。

只是斜坡湿滑,人踩上去都要努力稳住,沉重的器械如何上的去?

弩砲还好,轻一些,连抬带拽,总有办法上去,井阑真的是上不去。

到了坡上,土山变泥山,一脚下去半腿泥,人都走不动,更不要说器械了。

见状,童贯喝道:“轻兵向前,抢占城池!”

大雨之下,宋军攻城器械难以上前,明军火药也无用,只凭肉搏,正适合宋兵发挥。

这便是童贯的想法,很美好,也很天真。

“轻兵向前,抢占城池!”

呼喝中,军官开始整队,把士卒排的密密麻麻的,然后出发。

不一刻,大队士卒踩上了斜坡。

啊地一声,一卒滑倒,下意识地抓向旁边人,就要稳住身形。

只是没能稳住,还是滑倒在地。

阵型密集,一个倒地,立刻带到无数,阵型瞬间变得混乱。

王禀喝道:“禁止止步,继续向前。”

士卒无法,只得埋头向上。

土山中间的士卒尚好,最多脚滑摔跤,只要不是脸面撞到硬物,并无大碍。

两边的就惨了。

人挨人,人挤人,不时有宋兵被挤倒摔下。

虽然都是沿着斜坡滚落,然而五六丈的高度可不是耍处,落下去个个受伤。

走了不过百步,已经摔下了千余人。

至于其中多少人是故意的,那就只有自己知晓了。

童贯喝道:“至城头两百步起,同时登山!”

立刻,土山前的士卒散开,向着两侧运动。

大雨哗啦啦的下,两百步外已经看不清楚了。

然而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

宋兵接近两百步时,捡起昨日落下的木板和梯子,用于登墙。

刘子羽在棱堡上看宋兵进入两百步,立刻进入堡垒里,喝令道:“二百步距离,全速射击!”

咻咻咻~

弩箭飞射,破开雨帘,没入宋军阵中。

惨叫哀嚎,仆倒一片。

哪怕火药不能引燃,弩箭本身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个八个,都是大糖葫芦。

只是裹的是血,串的是人命。

二十步一个棱堡,每堡发射弩箭三十,一轮就是近千支弩箭齐射。

立刻,土山上被短矛插满。

死了的,伤了的,脚下打滑的和卧倒暂避的,二百步内,没有一个宋兵还站着的。

童贯咬牙切齿地喝道:“继续冲击,定要破城!”

噗通,闻焕章跪地,叫道:“恩相,主不因怒兴兵啊!

如今天时不在我,强攻无益,还请恩相收兵回营,集中兵力固守宿迁啊。”

众将齐齐拜下,恳求道:“恩相,还请收兵,固守宿迁为要!”

“恩相,且听末将一言。”话音中,一将出列到了童贯前面。

正是从庐州逃到此处的祁斌。

他和郭霖二将逃到此处时,仅余千余马军,余者全都逃散了。

不过能力在这放着呢,童贯便也各自任用。

祁斌为军中参谋,郭霖为马军统制,算是各回本职。

祁斌道:“目下,便是算上梁山军,我军不过二十万人。

贼军器械犀利,城墙恐不足持,非得准备巷战不可。

若是在此折损太多,伤了士气,怕是巷战无力啊。”

童贯喃喃道:“若是退兵,千辛万苦的土山,岂非白搭了?”

轰~

一声巨响传来,众将齐齐转头去看。

土山塌了!

名为山,实则土堆,里面又有许多尸体,久被鲜血浸泡,本不十分坚固。

此时大雨冲刷,万人踩踏,终于到了临界点,塌了!

泥土混着雨水血水,四处流淌,里面夹杂了许多宋兵。

兵器四处飞舞,磕着伤,碰着亡。

侥幸没事的也变成了泥人,丢了兵器,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再看土山,塌了将近一半,只还有两三丈的样子。

上面也是高低不平,难以行走。

得了,不用纠结了,直接鸣金收兵吧。

童贯当然不甘心,可这就是命,无可违逆的命。

天时可不鸟你是不是权倾天下,想操谁就操谁,就是这么任性。

有本事,你上天来捅个窟窿出来啊。

童贯当然没这个本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万人命堆出来的土山,毁于一旦。

听到城外鸣金收兵,吴用欣喜若狂地奔进宋江帅帐,道:“先锋,童贯收兵,必回宿迁,我等可以收拾准备撤退了。”

宋江闻言,立刻精神大震,真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一骨碌翻身而起,宋江喝道:“召集诸位兄弟议事,准备撤退回宿迁。”

回了宿迁,不管方天定来不来,宋江都安逸了。

来了,据城而守,占有地理,可以痛击明军。

不来,那更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反正他有队伍在手,赵宋朝廷也不能把他如何,最多下旨申斥其作战不利。

然后,还得哄着宠着,防止复叛。

其实不止宋江有拥兵自重的想法,童贯一样有。

不然,童贯如何敢做出退回宿迁的决定来。

宋江高兴未毕,一虞侯奔来,道:“童相令旨,着宋江所部断后,掩护大军撤退!”

宋江闻言,立刻目瞪口呆。

呆了片刻,宋江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令旨。

大军撤退,必须有断后的,防止敌军衔尾追击,这是常识。

待令使离开,宋江道:“传令下去,着马军出营,警戒泗阳守军出城。”

吴用进言道:“为防童贯断尾求生之计,我军停留不宜超过两天,两天之后,我们必须走。”

宋江道:“传令辎重营并医护营,辎重伤员先走,其余兄弟,两天后回宿迁。”

宋军大部撤退,明军自然不会不察觉。

刘子羽也不追击,稳固城池的同时,派人通知方天定。

这鬼天气,便是衔尾追击也不行。

还不如等到天晴,会同大军一起攻打呢。

二百三十八 李俊来投

泥泞的道路上,大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不时有兵丁滑倒在地,旁边的战友立刻伸手拉起,

“来,兄弟,把武器给我。”

“都头,我还能坚持!”

“恁多废话,给我便是。”

“真不用,我走的动!”

“给我。”

不由分说,都头接过降卒手中的长枪,又鼓励一番,大步走了。

这一幕,不断发生着。

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降卒迅速归心。

方天定叹道:“天降大雨,道路难行,行军的速度不足五十里,也不知道泗阳城怎么样了。”

庞秋霞道:“刘将军智勇兼备,邵军师自谋出众,又有我大兄等一干良将辅佐,太子何故担心?”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此言不错,确是无须忧虑,传令下去,今日三十里宿营。”

传令兵立刻飞奔出去,喝道:“太子令,三十里宿营!”

“多谢太子体恤!”众军立刻响起了欢呼声。

这鬼天气赶路,真心不爽啊,能早点宿营,当然是极好的。

“报~”

鸽使飞来,道:“禀太子,泗阳飞鸽传书,童贯正退往宿迁,详细情报正派人送来。”

“这阉人跑的倒快!”感叹一句,方天定道:“传令李助,大军转向,于泗阳城下会和后,同攻宿迁。”

“是~”

鸽使放出信鸽,信使复又奔出。

“报~”前哨马军奔来,道:“禀太子,梁山水军头领李俊,携童威、童猛二人到达前军,言要投靠我军。”

方天定略感惊讶,沉吟片刻后,道:“带来见我。”

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这对兄弟,乃是浔阳江边人,做私盐买卖,投在李俊家里安身,擅长驾船、潜水。

纵观这对兄弟,不论是上山前,还是上山后,都是混江龙李俊的忠实小弟与跟班。

其关系,大约就像身体和影子,成双入对,不离不弃。

童威、童猛都是有本事的,能够甘心鞍前马后的跟在李俊后面,只能归结于李俊的魅力大。

男人的魅力,首先来自于本事。

李俊是庐州人氏,在扬子江中做撑船梢公,还与出童威童猛一同贩卖私盐,因精通水性,人称混江龙。

宋江路过揭阳岭时被催命判官李立药翻,就在开宰时,李俊到来,救了宋江一命。

后来到了揭阳镇,宋江被穆弘追赶,误上火船儿张横的贼船,就要被沉江时,又是李俊赶到,救了宋江一命。

实打实的两次救命之恩。

江州劫法场,白龙庙聚义后,李俊随之上了梁山。

排序时,李俊做了第二十六把交椅,为天寿星,乃是水军将领中第一。

这固然有救命之恩的因素,李俊自己的本事也是不容小觑的。

看其功绩,比三阮、两张的确强了不少。

三败高俅时,李俊擒杀金陵水军统制官刘梦龙,又与张横合擒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

征讨辽国时,李俊率领水军夺取檀州水门以破城。

征讨田虎时,李俊随关胜连破榆社、大谷等县。

听闻卢俊义攻太原不下时,李俊冒雨驰赴卢俊义军中,进献水攻之计,掘开智伯渠,水灌太原以破城。

若非太子拐卖,王庆又投降的太快,李俊还会率水军大战瞿塘峡,杀死水军都督闻人世崇,义释副将胡俊,夺取云安州,斩杀留守施俊,后又和童家兄弟扮做渔人,埋伏在清江边上,生擒寇首王庆。

接着便在胡俊的协助下,招降东川、安德,使得“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在平淮西之战中功居第一。

当然,因为太子墙角挖的好,导致王庆被干的不要不要的,李俊也失去了这些功劳。

当然,李俊与费保四人结拜破苏州,也不会发生了。

不过,这不影响方天定对李俊的重视。

随着海军扩张,海军大将也越来越缺乏,李俊童威童猛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是三人此来,定是诈降无疑。

这家伙是有前科的。

太子还是那个方天定时,李俊诈降,混入清溪县,取得方腊信任后反水,里应外合破了城池。

当然,这不重要,柴进都收了,这点毛病算什么?

只是招降容易,收心却难。

李俊是一个功名利禄之心极重的人,因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太原之战便是明证。

太原是大城,哪怕只剩三四成人口,也有十来万人,水淹以后,城中“鸡犬不闻,尸骸山积”,仅余一两千。

尽被大水淹死,太过惨烈。

诚然,两军交战只要胜利,然而,这是内战,死的都是华夏子民。

当时,田虎败势明显,行将灭亡,城内战意不足,哪怕迟些难些,也可以想别的办法破城。

李俊为了功劳,仍然放水破城,连累满城百姓死的仅剩一两千,实乃不择手段。

当然,方天定也不是圣母,没有为太原百姓申冤的想法,他只是在考虑,李俊这样的人,堪称枭雄,不是那么好收心的。

但是,真的好想招揽啊。

这个能够海外称王的人,能力、手腕、眼光都不用多说。

若是来了,说不得海军统领就要被他得了,瞿源、费保等人也要屈居其后。

沉思间,李俊三人到了马前,拜道:“小人李俊(童威、童猛)拜见明国太子殿下!”

方天定放眼看去,只见李俊身材长大,浓眉毛,大眼睛,红脸皮,铁丝般髭须,铜钟般声音。

果真是好男子,方天定暗赞一声,道:“三位起来应答,我有话问。”

李俊起身,道:“殿下所问,无有不答,并不敢欺瞒丝毫。”

方天定道:“汝为梁山水军将领第一,宋江其实待你不薄,何故来投我国?”

李俊答道:“小人原是浔阳江上好汉,以做私商度日。

因仰慕宋江义气,屡次救他性命,甚至不惜劫了江州法场。

他如今受了朝廷招安,得做了先锋,便忘了我等前恩,累次窘辱小人。

现今,宋军困顿泗阳城下,不得寸进,我等弟兄也渐次折得没了。

他犹自不知进退,威逼小人等向前,因此受辱不过,径自私来献纳,投拜大国。”

一番话很好好强大,足够作为投效的理由。

只是听着耳熟。

可不是李俊诈降时,对娄敏中说的话。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汝三兄弟来投,孤不胜欢喜,只是初来乍到,不好安排,容我三思。”

李俊拜道:“太子勿忧,便为一卒也甘心。”

方天定叫来燕顺,道:“尔等皆为旧识,你先带三人熟悉军中情况。”

燕顺应下,恰好柴进也在军中,便先带三人探望去了。

二百三十九 李俊南下占城

目送李俊三人离开,庞秋霞道:“三将来投,太子虽然接纳,却有犹疑,是何道理呢?”

方天定道:“李俊此人,实难收心,若我安排其上船,怕是要驾船叛逃。”

庞秋霞柳眉一竖,伸手做了个劈斩的动作,道:“即如此,索性杀了了事。”

方天定摇头不语。

“就知道你舍不得!”庞秋霞得意一笑,道:“想我海军活动范围,北至高丽、东瀛,南至爪哇、吕宋,随便把三人派出去走一遭,三五月也过去了。

到时候大局抵定,若我国败了,当然万事皆休,也不用管他叛不叛。

若是我国得胜,以李俊之智,定然会做出选择的。”

方天定哈哈大笑抱住庞秋霞,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不错,确是我钻牛角尖了。”

庞秋霞的话,让方天定豁然开朗。

李俊只有三个人,在江河上当然可以横行无忌,出了海,除非三人都是三头六臂,否则是绝对操作不了一艘海船的。

派其出海,三人学习航海知识、收服船上海军官兵,没有三两个月定然不能成。

等到叛逃准备齐全,这场战争早结束多时了。

到时候,就如庞秋霞所说,大局已定,个人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以李俊的才智和志向,肯定不愿意与赵宋陪葬的,十有八九诈降变真降,就此安心留下。

再不济,就算让赵宋获得了海船又能如何?

没钱没粮,赵佶还能变出船来?

心情放松,方天定开始认真思考李俊的安排。

短时之内,肯定不能把他放进水军里的,假如其阵前叛变,极易导致溃败。

只能放进海军里,还要给个长期任务,让他无暇他顾。

而且,这个任务要合情合理,确实所需的。

若只因不放心而随意打发,怕是李俊会记恨一辈子,永远不会归心。

认真思虑了半晌,时值宿营,方天定终于敲定了方案。

宿营完毕,方天定召来李俊,开门见山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孤对你的忠心十分疑虑,因此踌躇,难以安排。”

李俊心中一突,拜下道:“太子容禀,小人来投,绝无半分虚假,所有……”

方天定摆手,止住李俊话头,道:“孤有一图,且观之。”

不一刻,有亲卫展开全球地图。

这是根据后世记忆画出来,十分粗略,然而用作参考却是足够。

方天定点在南方一角,道:“此地乃是占城,你听过否?”

李俊道:“小人听过占城稻,产量颇高,再多便不知了。”

“不错,占城便是占城稻的原产地。”方天定微微颌首道。

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占城稻从福建推广于江淮、两浙等路。

其性早莳、早熟、耐旱、粒细,宜于高仰之田,对防止东南各地的旱害有一定效果。

在江南东、西路和两浙路,占城稻与晚稻配合成为双季稻,使谷物产量大为增加,这也是江浙能成为天下粮仓的原因之所在。

方天定继续道:“孤所言,于占城稻关系不大,而是这国可伐!”

“啊?”李俊讶异地抬起了头。

这碗里都没吃完,就看着锅里了,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方天定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占城之地虽然距离我国甚远,却关系我国百世基业,不可不早做筹谋。”

西汉时,占城属交趾刺史部日南郡。

东汉末年,占族人区连杀死汉朝日南郡象林县令,从中国独立,占据了原日南郡的大部分地区,以婆罗门教为国教,建立占城国,和中国以顺化为界。

这是占城国的由来。

方天定当然不是因为两汉的旧账才要发兵占城的,而是想获得征伐、占领东南的支点。

东南半岛地处热带亚热带,自然资源相当丰富。

半岛上蕴藏大量有色金属矿藏,铅、锌、银、铜、锡、铁、煤储量十分丰富,且盛产柚木、水稻、甘蔗、油棕、椰油、胡椒等。

矿产不论,以当今技术条件和需求,国内的足够用。

水稻却关系重大!

民以食为天,谁掌握足够的粮食,谁就能掌握天下。

甘蔗炼糖,油棕出油,都是民生之必备之物,胡椒这玩意更贵,一直都是香料之一。

柚木,实乃造船的良材,在国内大树难寻的情况下,自然要把目光投向海外。

讲真,这的确是一块宝地。

也只有那些懒、馋、刁的土人,才能据有宝地而困窘不堪。

若是华夏人占有此地,能把全世界的粮食缺口给补齐了。

方天定看向南方,道:“握有此地,我国再无缺粮之忧,此乃全民温饱的基础!”

李俊心神大震,不知作何言语。

方天定又道:“且,东南各国和满刺加王国,控制着我国海上通道,此乃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便如占城,不但对过往船只征税,还经常劫掠,严重影响了明朝海商的利益。

这不能忍。

在路上丝绸之路被辽夏隔绝后,海路成了明宋对外贸易的唯一通道。

占城诸国所为,造成的损失以千万计。

资源、土地,是看得见的利益,贸易损失,是长远的利益。

如此,安能不打?

之所以第一个目标定了占城,概因占城常年与真腊征战,又被李朝不断摩擦,早成了软柿子。

不挑软的捏,还去磕硬核桃?没这个道理不是。

听了方天定的陈述,李俊拜下,道:“原来太子早备下了后路,难怪麾下大将个个奋勇。

若是赵宋朝廷有此远见,也不会连连战败了。”

方天定道:“没有偌大的魄力,即使看见,也做不到。

目下,这只是个构想,想要实现,还得等到全国统一。

当然,退守海外,也是预定下的退路。”

李俊道:“小人服气。”

能让墙都不扶的李俊说出服气来,太子心中也是得意。

方天定道:“你与童威、童猛南下占城,为我军探知其地理、守备之虚实,以为后用。

此去经年,急切难成,你可愿意?”

李俊拜道:“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善!”方天定抚掌而叹,道:“海外地域广阔,多有宜居之地,皆可为诸夏生民安生立业之所在。

若是有机会,你可乘船一直向南,还有所得。”

说完,方天定卷起地图塞进李俊手里,道:“此图虽然粗略,亦可供参考,你带上仔细揣摩。”

李俊接了地图,拜下道:“多谢太子厚赐!”

方天定扶起,道:“张顺、阮小二、阮小七之死,实非我愿。

你可与阮小七、张横说明,若是来投,亦可出海探寻。

沿海北上,见冰向东,可见一大陆,其处广大,可活人万万,实乃善地。

只叹战乱未已,抽不出人手去,着实可惜。”

李俊听到心驰神往,差点就答应写信招揽阮小七与张横,只是及时忍住了。

他可是诈降,哪能被三言两语动摇了心智?

饶是如此,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海那边去。

如此,李俊南下占城已成定局。

不过下海之前,他要先去应天学习航海知识,然后还要实习,才能随船出海。

二百四十 秋收

中秋,阖家团圆之时。

对淮河两岸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个节日很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

概因现在是秋收时节,一年中最忙最重要的时候。

一年辛苦的成果,就看这十多天,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秋收多寡。

天刚蒙蒙亮,盱眙县下马背村,村民杨二正吭哧吭哧地磨着镰刀。

屋内,浑家正忙着做饭。

不一刻,四把刀磨的雪亮。

“孩儿他爹,吃饭啦!”

听到浑家呼唤,杨二洗手进了屋子。

两间茅草房,一间是卧室,里面只有两张床,一间厨房,吃饭就在厨房里。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白米饭、白菜萝卜炖肉,颇为丰盛。

十岁的大娃,六岁的二丫都坐在桌子边,刚足月的幺儿放在篮子里睡的正香。

看着幺儿,杨二感叹道:“这小东西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以后总缺不了他的吃穿。”

浑家闻言动作一顿,眼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泪花来。

杨二看到,自觉失言,忙道:“吃饭吧,收了稻子卖了,给娃儿做些新衣服。”

浑家抹了抹眼睛,给家人添饭去了。

家里三个孩子,幺儿其实排行第六。

老二是个男孩,一岁时夭折,老四是个女娃,养不起送人了,老五是个男娃,还是因为养不起,没送出去,不得不溺死。

但凡能养活,谁家会把亲生儿女送人或者溺死?

只是杨二原本为佃户,没有自己的田地,租佃六亩田,只能落下一成收入。

两口子再打些零工,勉强养活四个人。

再多,吃的倒是能够找到,大不了草根树皮果腹,也能将就着活。

只是丁口钱实在没办法,官府都是认钱不认人的,敢欠账,卖儿卖女关大牢,全家一个别想活。

刚怀上老幺时,也是不想要的,幸亏明军打了过来。

不但给他家分了十亩地,还提供了无息贷款五贯钱,生下老幺时,又给了一贯钱一旦米,十斤肉两只鸡,的的确确是救了一家人的命。

吃了一阵,杨二说道:“如今战事激烈,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若是国朝危急,我也参军去。”

浑家闻言一愣,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止。

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不好阻挡。

若是赵宋打回来,全家又没好日子过了。

吃了饭,一家人全去地里了。

感谢老天爷,基本风调雨顺,稻谷产量喜人。

一亩三石没问题,交了税,还有二十余石,足够一年裹嚼。

两口子先割出一块空白,放下幺娃睡在那,随后腰也不抬,埋头割谷。

老大跟在后面,把割下来的抱在一起,老二捡落下的。

一家人分工合作,忙个不停。

趁着换气的功夫,杨二说道:“孩子也不小了,等稻子卖了,再起两间房。”

浑家不无担忧地说道:“今年丰收,不知道谷价跌到多少哩。”

杨二哈哈笑道:“这却不用担心,官府保价收粮,保底一贯一旦,也可抵偿贷款。”

“等明年学堂建起来了,两个大的都送去,也好过做睁眼瞎。”

“二丫也去?”

“去,家里又不缺那口吃的。”

说着话,两口子的动作愈发快了。

不止这两口子,江淮地区所有百姓都在忙着收割。

收割完还要脱粒、晾晒、发卖或者存储,接着还要秋耕,前后没有十几二十天,是忙不完的。

应天城外,侯蒙锤了锤腰,叹道:“这才割了一亩地就不行了,实在是老了。”

刘民生哈哈笑道:“愚任老弟,你是缺乏锻炼啊,我告诉你。”

侯蒙索性站了起来,道:“没办法,平日里只顾着写文章了,早不做农事许多年了。”

侯蒙不过三十五六,足比刘民生小了三十。

侯蒙文章写的好,文名满天下,所以,名士是不用下地的。

就算他要去,他的学生也不得让啊。

刘民生道:“愚任老弟,你要是想在仕途上有作为,这农事必须精通。

秋收伊始,陛下亲自动镰,皇后更是收了一亩地,你看满朝上下,谁个不下地?”

侯蒙撇嘴道:“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这收揽民心的功夫,实在是了不得啊。”

刘民生道:“若赵宋有这心思,你我还不是在家教书,如何能到这里?”

“也见的是。”侯蒙叹了一句,复又问道:“老兄,何故一直袖手旁观?”

从始至终,刘民生老先生都是指手画脚,却没动镰刀一下,让侯蒙好生不爽。

刘民生道:“我只做学问,不做官,做这些何苦来哉?”

理直气壮,竟让侯蒙无言以对。

侯蒙闻言十分无奈,却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功名利禄,继续埋头割稻。

越州,古筑村,一队三十余青壮男女走了进来。

里正黄云早看的清楚,却并不担心。

不远处的铁矿上,有两千军兵驻守,哪个不开眼得蟊贼敢来讨野火?

这群男女也不搅扰,径直走向田地去。

黄云好奇他等来历,便也跟着去看。

不一刻,到了天里。

白花花一片,好似天空的云朵,煞是好看。

古筑村四百多亩地,全部租出去种了棉花。

看这群男女开始采摘,黄云急忙阻拦,道:“各位,这可是有主之物,何故采摘?”

为首一人笑道:“好教长者知晓,我等都是受雇而来,非是盗采。”

“黄里正,都是我带来的,不用担心。”

黄云回头一看,原来却是这片田管事的余温。

看了一阵,黄云按捺不住问道:“余管事,这棉花产量如何?”

余温笑呵呵地回道:“像这等山地,亩产五十斤吧。”

黄云诧异,道:“如此低的产量,能有收益?”

余温笑容不变,道:“黄里正有所不知,这棉花产量不高,价格却不低,能有粮米的八倍呢。”

嘶~黄云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算来,一亩地收益四五贯,直比上等水田啊。

余温解释道:“现今棉布销量打开,棉花价格一涨再涨,非得有千万亩地栽种才够用。”

黄云听了,暗暗咋舌,旋即想到自己穿的衣服便是棉布,又觉得释然。

只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不知何人如此大的手笔,租下了如此多的田地用来栽种棉花?”

余温道:“其实这不是秘密,我等都是为皇后效劳的。

因为宫中用度紧张,太子便给皇后出了这个主意,一共一百三十万亩土地,能收棉花二百万石哩。”

皇后,百万亩,二百万石,只听得黄云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本来他想把田地收回自己种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么厚的利润,真的舍不得啊。

余温似是看出黄云的心思,笑道:“待到三年期满,皇后便不会再种棉赚钱了,黄里正若是有心,早做准备才是。”

黄云立刻心动,连问是否属实。

比珍珠还真,全无虚假。

丰厚利润的诱惑,让无数人想改种棉花,然而,必须先学习种植技术。

宰相府里,一群文吏噼里叭啦地拨着算盘,忙着核算各地汇报来的产量。

全国千余万人口,四千余亩土地,预计能够收获秋粮六千万石,税收粮食一千二百万左右。

不过,粮食还未入库,刘韐是轻松不了的。

二百四十一 注定的姻缘

“报~”游骑飞来,道:“禀太子,前锋已到泗阳城外十里处,守将刘子羽、太子妃等人正在迎来。”

此时,距离李俊南下已经过去了五天,经过长途跋涉,大军终于到了泗阳城下。

的确十分累人。

然而,胜利还不彻底,再苦再累也要坚持。

不一刻,梁红玉等人到了近前,齐齐行了军礼,道:“太子辛苦。”

方天定跳下马,回礼道:“诸位守城辛苦,且待朝廷嘉奖。”

“谢太子!”众将拜谢。

寒暄两句,众人回城。

方天定问刘子羽道:“城中伤亡如何?”

刘子羽道:“前后阵亡一万余,如今守军仅剩七万。”

方天定问道:“回城百姓也编入军中了?”

“是。”刘子羽答道:“为防止童贯倾力来攻,城中百姓全部编入军中,同时也招揽了一部分俘虏。”

“甚好。”方天定微微颌首,又道:“待各路大军齐至,我军数量便不比童贯少了。”

方天定又问道:“柴进情况如何?”

因为伤势严重,柴进比大军先三天到达,是故由此一问。

刘子羽道:“经过安神医救治,已经醒转,只是……”

方天定道:“可是有后遗症?”

讲真,柴进这家伙还不错,要是残了废了,真的可惜。

刘子羽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自从看到柴进后,金芝公主便总去探望。”

“她是护工营统制,探望伤员有……”方天定突然停下,问道:“只看柴进一个?”

刘子羽点头,道:“目无余子。”

斩钉截铁,无可置疑。

方天定环视左右,果不见方百花身影。

这是有了情郎,忘了兄长的节奏啊。

方天定不禁已手扶额,脑阔生疼。

“都是废物!”方天定看向左右,埋怨道:“城中大将百余,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居然让柴进捷足先登了,要尔等何用?”

已经结婚的,笑而不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那些单身狗,个个垂首,羞愧不已。

邵俊辩解道:“公主貌美如花,武艺出众,豪爽仗义,谁不爱慕?

只是,她向来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我等又能如何。”

这可是公主哎,地位不比各将低,而且本事出众,极有主见,谁能哄得了她?

没奈何,只得看着方百花花落柴家咯。

“哼,注孤生!”方天定道:“若是尔等把战场本事用在情场上,也不至于还是单身狗。”

邵俊唰地收起折扇,摇头晃脑地叹道:“情场如战场?此话来迟也!”

众人都笑。

庞秋霞忍不住插话道:“我曾听闻,当初太子看中了梁姐姐,却不知道如何着手,还是皇后亲自提亲的。

敢问,那个时候,太子的战场谋略何在?”

方天定眼睛一瞪,道:“我是以国为家,难以顾及儿女私情。”

呵呵!

众人看破不说破,皆是笑而不语。

不过,庞秋霞这一打岔,倒让方天定冷静了下来。

梁红玉问道:“这是皇妹的姻缘到了,本是美事一桩,太子何故忧虑?”

方天定叹道:“罢了,想那柴进也是丰神俊朗,才学不凡,也堪为百花良配。

红玉,你去问个明白,若情投意合,便让母后下旨,成全这对佳人吧。”

梁红玉应下,也没有追究方天定为何失态。

她只以为,这是因为柴进年龄太大的缘故。

柴进今年四十有一,方百花不过二十三,两人相差了十八岁,着实不小。

其实梁红玉相差了。

想方腊娶邵氏时已经四十二,邵氏不过十六,年龄相差一辈,还不是和和美美的。

方天定也比梁红玉大了十二岁,也没有问题。

当然,方天定也不是妹控,之所以失态的,其实是被记忆影响了。

柴进化名柯引来投,骗得方腊晕头转向,把金芝公主许给了他。

然后呢?方百花自缢宫殿,柴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如此黑历史,方天定这个亲哥哥能不介意?

不过转念一想就释然了,历史已经改变啦。

这一世,两人定得圆满。

城内,方百花还不知道方天定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美滋滋地提着一罐汤走进了医院里。

无视许多投注来的目光,方百花径直走到柴进前,道:“柴先生,我熬了一锅参汤,你尝一尝。”

“多谢公主。”柴进拱手致谢。

方百花道:“如何叫我公主,恁地疏远,只叫我百花便是。”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方百花补充道。

方百花笑呵呵地打开瓦罐,又道:“我给你舀汤,趁热喝最好。”

本来不想打扰两人眉来眼去的,只是瓦罐里两个小臂粗的人参,庄楚终于忍不住了。

咳嗽一声引起注意后,庄楚道:“公主殿下,所谓虚不受补,这么两颗人参吃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啊!”

“庄大夫也在啊!”方百花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道:“那可如何是好?这可是太子府里最好的两个人参了。”

庄楚道:“你煮一罐白粥,加半盅参汤,和着吃下无妨。”

“哦。”方百花答应一声,对柴进道:“先生再等片刻,待我煮了粥就回。”

“有劳公……”

在方百花的逼视下,柴进果断改口,道:“有劳百花了。”

方百花喜笑颜开,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我也是一家人,我也想喝参汤!”历天闰插话道。

“呵呵!”方百花翻了个白眼,一阵风飘走了。

柴进只盯着方百花的背影,嘴角微翘,一副傻傻的模样。

天定的缘分,拦也拦不住。

自从确认了眼神,柴进和方百花就知道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虽未挑明,情意已经外显,瞎子都感觉得到。

历天闰撇了撇嘴,问道:“柴兄,你看公主如何?”

“貌美如花,善解人意,贤惠勤劳,温柔可人,实乃集天下女子优点于一身……”柴进喃喃道。

“咦,好冷!”历天闰、庄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果真有才,秀得人头皮发麻。

抖落了浑身鸡皮疙瘩,历天闰拖着庄楚去检查伤口去了。

庄楚回头看着柴进痴痴呆呆的模样,笑道:“郎才女貌,郎情妾意,实乃良配啊。”

历天闰嘿嘿一笑,道:“我看柴进打不过公主,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庄楚摆摆手,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至于此啊。”

说话间,庄楚手中不难,仔细检查了一番,道:“恭喜将军,伤势痊愈,可以提兵上阵了。”

历天闰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正好,不用吃狗粮吃的心塞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二百四十二 三将归心

自从解宝、邹渊、邹润投效,顾大嫂两口子也从牢房里出来了,只在泗阳城内安住。

此时,孙新和解珍站在院子里,抓耳挠腮地,不断地转着圈子。

解珍按耐不住心焦,问道:“姐夫,姐姐突发呕吐,不会有大碍吧?”

孙新愁眉苦脸地说道:“也没吃甚恶劣的东西,如何突发呕吐呢。”

解珍喃喃道:“安神医在此,想必无碍的。”

看着两人一惊一乍的模样,徐宁安然坐在桌子旁,搓着一张麻将牌,笑而不语。

片刻后,安道全从屋里走了出来。

孙新迎上,道:“安神医,拙荆如何?”

安道全拱手笑道:“恭喜兄弟,你要当爹了,若是脉象不错,当是男孩!”

“啊?!”孙新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解珍跳起来,猛地一拳锤在孙新肩膀上,哈哈大笑道:“姐夫,我要当舅舅啦!”

“不错,我要当舅……呸,我要当爹了!”

欢呼一声,孙新就要冲进屋子里去。

解珍一把扶住安道全,道:“多谢神医,且坐下喝杯茶,待我取酒来……”

“莫要莽撞,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听到呵斥,三人回头去看。

一个妇人扶着顾大嫂,半挡在孙新前,只把冷眉横对,发言呵斥。

孙新拱手,道:“嫂嫂见谅,实在欢喜的没神了。”

顾大嫂只是抚摸着小腹,笑而不语,脸上的幸福溢于言表。

徐宁叫道:“娘子,何故发怒,孙新兄弟喜当爹,乱了手脚并无不妥,且过来坐。”

妇人闻言,只把顾大嫂交于孙新,自己挨着徐宁身边坐下。

正是徐宁娘子姜氏。

汤隆来投后,方天定便着人从东京接了徐宁娘子和儿子。

只是大兵围城,为防路途危险,只在淮安城里逗留。

听说宋兵转回宿迁,母子便急急赶来,复与徐宁团聚。

孙新扶着顾大嫂进屋,这边,四人团团坐着说些闲话。

说了一阵,话题免不了到了将来打算上。

安道全道:“目下宋军撤围,出入全无阻碍,未知两位兄弟作何打算?”

解珍道:“姐姐有孕在身,定然动弹不得,姐夫也要留下照顾,我这个做舅舅的,却要为外甥立些功劳。”

徐宁问道:“兄弟这是要从军,只是往何处去?”

解珍道:“我也不去宿迁,只去南边。

听闻国朝在南边所向披靡,然而山地众多,常为之困阻,因此进展不快。

我去了,正好施展这身本事,也好为国朝出力。”

“倒是好见解!”安道全微微颌首,道:“我朝方兴未艾,正是用人之际,兄弟去了,当可建功立业。”

说完,安道全又看向徐宁,问道:“教师伤势痊愈,家小又在此地,未知有何打算?”

徐宁笑道:“为我儿打算,说不得也要披挂出阵,好荫妻封子。”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十二三岁孩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正是徐宁的儿子徐晟。

徐晟举着一纸大红色信封,叫道:“爹,娘,我被皇家武校录取啦!”

“果真?”徐宁急忙取过信封,打开看了起来。

正是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徐晟已经被测绘科录取。

“咦,为甚是测绘科?”徐宁惊讶地问道。

测绘,就是画地图的,毕业之后基本就能当个参谋,或者进行地图测绘。

当然也不一定,若是本事出色,也不是没别的出路。

徐晟也是大惊失色,抢过录取通知书一看,果然是测绘科。

“我可报的骑兵,如何就成了测绘科了?”徐晟喃喃自语道。

姜氏道:“吾儿莫要焦躁,此乃为娘所为。”

“何故如……”

徐宁见姜氏目光扫了过来,立刻压低声音,道:“娘子,我儿如此出色,怎能当一画图作业的呢。”

姜氏道:“只因我不愿晟儿重蹈你的覆辙罢了。”

此话一出,徐宁再不能言。

徐晟也是呐呐无语。

徐宁重伤垂死,最伤心的莫过于姜氏,虽然徐宁已经痊愈,姜氏还是心有余悸,自然不想有一天儿子也如此。

安道全道:“测绘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仗总有一天会打完,世界这么大,怎么画得完?这可是一辈子吃饭的本事,也不差。”

“此言有理!”解珍也附和。

安道全道:“即如此,两位兄弟何不面见太子,也好讨份差事,前往军中效力?”

解珍踌躇道:“我等降将,怕是太子不见。”

安道全哈哈一笑,道:“无妨,都包在我身上。”

其中自信,溢于言表。

学了外科技术,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神医,想见谁就见谁。

“有劳神医。”解珍、徐宁同时致谢。

安道全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何故客气。”

几人刚要出了院门,只听孙新叫道:“要见太子,如何能少了我?”

安道全道:“兄弟,你不陪着顾大嫂,欲往何处去?”

解珍也道:“姐夫,姐姐有了身孕,实在缺不得照顾,你自在家,小弟为外甥挣前程去。”

孙新道:“儿子的前程,自然由他自己去挣,如何要旁人代劳。

我见太子,是为谢恩,若非太子仁义,我夫妻安能苟活?遑论得子了。”

徐宁道:“确是该谢恩,若非太子怜悯,我也没命了。”

孙新又道:“现今战事未绝,国朝并不安定,为了吾儿和浑家安全无忧,说不得我也要上阵,哪怕与亲哥哥对阵也无怨尤。”

解珍急道:“姐夫,那姐姐谁来照顾?”

顾大嫂从屋内出来,道:“我也能打得三五十人,何须别人照顾?

你兄弟只顾去,莫要以我为念,好好为国出力,多杀几个贼人,也慰我的心意。”

解珍道:“姐姐,兵战凶危,若是姐夫有个三长两短……”

“如此又如何?”顾大嫂道:“偏生别人家的孩儿能没爹,我家的孩儿就要爹?若你姐夫真的阵亡,我自抚养孩儿便是。”

太子仁义,于我等大恩,非舍命不可报,你等只顾去,莫要以我为念。”

解珍朝顾大嫂拜了三拜,转身走了。

孙新、徐宁亦是跟上。

看着男人的背影,顾大嫂和姜氏久久收不回目光。

兵战凶危,若是可能,又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家男人上战场呢?

只是,姜氏知道徐宁的志向在战场上,顾大嫂也要孙新去报恩,不得不放男人们离开。

这便是战乱年代的女人们,不得不忍受离别之苦,担忧男人们安危,只为了小家稳固。

二百四十三 泗阳三日

安道全领着徐宁、孙新、解珍三人到了太子府,只见叶贵和邵俊在门口摆了张桌子,正在喝茶下棋。

看见四人,叶贵叫道:“安神医,三位将军,且来喝杯茶再说话。”

说完,就手边取了茶盏,给四人倒了茶。

邵俊道:“太子正为国朝千秋大事操劳,暂时不宜打扰,且坐,自有话说。”

安道全道:“何事如此重要,竟要邵军师和叶詹事同时锁门?”

“坐下说话。”邵俊摆手,邀请四人坐下后,把眼光看向叶贵。

叶贵又从手边取出三份文书,分别递给徐宁、孙新、解珍。

邵俊道:“此乃调令,徐将军、孙将军只去自持文书前往海州,暂任林将军副将。

解将军持文书回应天,会同展天神将军,统领山林部队南下,以攻略福建路。”

明军中,副将是临时的,无品级的职使,其任务是协助主将作战,权利大小,皆看主将任命。

徐宁、孙新去了林冲麾下,自有立功机会,解珍也有解宝等人照拂,也是无碍。

收下调令,徐宁道:“本欲当面于太子谢恩,却不想得遇紧急事情,不能见面,实在遗憾。”

安道全好奇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此紧急,竟要太子闭门谢客?”

邵俊转头看向院内,道:“仔细听!”

安道全侧耳倾听,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城内军队操练,呼喝震天,实在嘈杂的很,一般人真的听不到。

徐宁却是高手,已经听到了,不由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笑容来。

解珍久居山林,以打猎为生,最善于分辨细微的声音,不过,他还是纯情单身狗一个,听到了也不明白。

院内,寝室里,方天定挥舞着狰狞无比的青龙枪,不断向着梁红玉刺去。

梁红玉耍得动四十斤的大刀,当然不会把区区一杆枪放在眼里,用着两面天生的盾牌,一张一合应对着太子冲刺。

只是女子力气弱上一些,又只能应承防守,百余合后,便被杀的汗流浃背。

虽然累,却十分舒爽。

只是苦了一张大床,发出痛苦的声音,被压的咯吱作响。

安道全见徐宁和邵俊笑的诡异,似是明白了,道:“太子这样,军师也不劝谏一二?”

叶贵笑道:“安神医,莫忘记了,太子可还没有子嗣呐!”

安道全一拍脑袋,道:“是啊,这确是头等大事。”

普通人无后,不过是一家断户,太子无后,乃是一国绝后,影响十分深远。

别看现在朝臣和军将都对他忠心耿耿,可也是暂时的,不是永久的。

若是方天定迟迟不能诞下子嗣,定然人心浮动。

叛变是不可能叛变的,最大的可能是投到方亳麾下,以为后路。

因为,方天定无子,百年之后,皇位要么由方亳继承,要么由方亳之子继承。

为了长远计,当然要及早去抱大腿咯。

假若方腊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给方亳足够的发展时间,说不定还会搞出个玄武门之变来,当然,方天定是那个隐太子李建成。

这就是子嗣的重要性。

因此,徐宁几人才对方天定闭门不见毫无芥蒂。

邵俊道:“神医,以你所见,太子可有隐疾,致使子嗣困难?”

安道全微微沉思,道:“虽然未曾把脉,却也不是子嗣不盛的模样,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得,技术宅属性发作,这个天聊死了。

突然,燕顺快步过来,道:“军师,大喜,林冲所部,已经全取海州!”

来到近前,燕顺看一群人挡在门口,不由说道:“让开啊,如此利好,怎能不报与太子知晓。”

嗯哼,邵俊清了清嗓子,摇着折扇,道:“燕顺啊,只是取了一州之地,还是十分残破的海州,不值得如此激动啊。”

啊?!燕顺不明所以。

再看几人,好似都好淡定的模样,更觉得一头雾水。

“算了,也不与尔等浪费唇舌,我自去禀报太子便是。”

说完,燕顺就要推开几人进去。

徐宁一把拉住,道:“燕顺兄弟,且坐下喝茶,与我说说海州战事。”

燕顺停下脚步,略带得意的说道:“嗨,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武装游行罢了,不值一提。”

叶贵道:“即如此,坐下说说海州的情况,也好为治理提供参考。”

燕顺道:“后面自有公文呈报,且容我去报喜。”

几人只是拦着不让。

屋内,三百回合战毕,太子殿下正中靶心,却尤不满足,还要再战。

太子妃只骇的面如土色,连连求放过。

太子不管,只要杀个尽兴,太子妃无奈,只得唤来庞秋霞助阵。

庞秋霞也是沙场老手,明知不敌,也是不惧,果断接阵。

外面,燕顺还待争执,刘子羽一摇三摆的走来了。

燕顺叫道:“刘将军,我欲与太子呈递战报,这几人只是拦我,你也不管一管?”

“哦,海州战报啊?”刘子羽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子亲令,着我三日内全权处理淮河以北战事,且把战报给我来看。”

燕顺知道刘子羽不可能说假话,便把战报递了过去。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真的是武装游行。

明军登陆后,朐山、沭阳、怀仁三县大小官员逃散,城池空荡荡,不战而下。

州治东海县,主动开城纳降。

不过三天,海州便落入了明军手中。

其实不怪当地官员无能,而是想战不能。

为了攻破泗阳,童贯把海州当地驻军抽调一空,又拘刷了五六万青壮,如何还能守?

看了战报,刘子羽道:“根据制定的军略,海州留兵三千驻守,其余大军对下邳发动试探性攻击。

若成,则原地坚守,以威胁童贯后路,不成,亦可牵制童贯部分兵力,为宿迁会战减轻压力。”

说完,刘子羽看向里面,叹道:“哎,国事艰难,太子忙的生孩子功夫都没有,若不趁着李助来前搞定,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燕顺闻言,只觉得目瞪口呆。

原来自己被拦着,却是这个缘故。

随即又觉得释然,没有儿子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没有儿子的太子,真不一定当得上皇帝。

屋内,庞秋霞接了两百余招,已然缴械投降。

没奈何,太子妃又叫来洛樱,三并太子。

洛樱是个不学武功的,只百合,便丢盔弃甲,不能再战。

太子妃无法,只得重新上阵,玩起了车轮战。

如此,足足三日,太子才出了太子府。

概因李助已经领军到了泗阳城下,宿迁会战即将展开。

此战关系国运,由不得方天定继续浪了。

二百四十四 宋军守宿迁

“……指挥失当,屡战屡败,空耗国帑,损兵折将。

今退兵宿迁,致使国朝声威受损,仕民之心浮动,枢密使童贯难辞其咎……

去枢密使职,转淮南东路防御使……

仍准戴罪立功,若宿迁失守,一并惩处……”

小黄门宣诏完毕,童贯拜道:“臣有罪,致使前线失利,有负皇恩。”

小黄门递过诏书后,顺势扶起童贯,道:“童相,此次官家震怒,还要奋起啊。”

童贯谢了,接过圣旨,送上财物。

若是往时,童贯送来的财物,这宫内小黄门如何敢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童贯失宠在即,若是再败,人头难保。

因此,小黄门犹豫片刻,接下了贿赂。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童贯反败为胜,击溃方天定进攻的话,定然恩宠依旧。

只是钱财当前,如何不要?

送走小黄门,童贯召集众将议事。

不一刻,宋江、卢俊义、闻焕章等人齐聚县衙。

童贯道:“前线失利,官家震怒,朝廷震动,刚刚朝廷降旨训斥,我已被贬为淮南东路防御使。”

众将齐齐拜下,道:“恩相勿忧,我等必杀败明军,为恩相,为官家,为朝廷,为国家排忧解难。”

听到众人还称呼他为恩相,童贯很满意。

不管真心假意,这都说明,他还是能够镇得住场子的。

如此,这仗就还有的打。

要是人心不服,各自为战,哪怕有坚城可守,也会因为内讧而失败。

“各位,击败贼军,我可官复原职,我可以保证,诸位的官职,至少上提三级!”童贯许下了重赏。

众将立刻拜谢。

众人之所以还听从童贯指挥,不就是为了升官么。

如今童贯焦头烂额,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候,谁人不抓住机会?

假如,宿迁失守,全军败退,童贯也是最好的背锅侠,到时候就落井下石,把责任全推出去。

如此两便的事情,当然要做。

这点,童贯也是清楚的。

只是他已经被架在火上烤得吱吱响,已经脱不了身啦。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交出兵权回京,而是愿意接手的人赵佶信不过,赵佶信得过的人不愿意接手。

就是这么蛋疼。

哦,抱歉,童枢密没蛋,只能脑阔疼。

按下各自的心思,童贯说道:“探马来报,方天定部领大军十六万,正向宿迁而来,各位有何教我?”

“恩相容禀,末将有话说。”祁斌出列,拜道:“如今,我军退守宿迁,攻守已然易势。

我有大军二十万,只需坚守城池,消耗贼军有生力量,待其兵疲,全军尽起,一鼓破之!

另外,马陵山为我军咽喉,关乎粮道和退路安危,不可不守。

当派一部驻守,既保证我军后方无忧,这可防止贼军林冲部绕后来攻。

另,宿迁至泗阳百余里,当派一军骚扰贼军粮道,使其不能集中全力攻城。”

童贯闻言,喜道:“此言大善,当奖!”

赏了祁斌百金后,童贯又问道:“依将军之见,何人驻守后方,何人截取粮道?”

祁斌拜道:“献言进策是属下本分,调兵遣将,实乃恩相权柄,末将不敢置喙。”

对于祁斌得识趣,童贯很满意。

作为属下,必须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莫要以为上官看重,便事事指手画脚。

这样的人,难得长久。

沉思片刻,童贯道:“宋先锋,你自领本部两万,驻守马陵山,确保粮道不失。

卢副先锋,你领本部马队一万五,袭扰贼军粮道。

辛兴宗,领马队万五,同样袭扰贼军粮道,并骚扰泗阳城。”

“是!”三人起身领命。

命令下完,童贯又道:“各位,还有何建议,尽皆提来。”

闻焕章起身,道:“恩相,如今海州已失,寿州将失,宿迁已经成为突出部,随时有被包围的可能。

还请恩相派兵,稳固徐州,防止贼军绕击。”

童贯道:“此战,有胜无败,不需要管徐州如何。”

童贯真的要拼命了。

再输,赵佶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分兵驻守徐州呢。

孤注一掷的时候,手中的筹码当然是越多越好。

讲真,若非宋江阳奉阴违,梁山军实在不受控制,他都不会把宋江打发出城。

散会后,宋江回营,与卢俊义等人商议分兵的事。

吴用道:“此乃童贯分而化之计策,也是防备我军于城中坏事,先锋与员外不可不察。”

宋江道:“虽如此,仗不能不打,各位兄弟可有良策教我?”

卢俊义道:“我带马军,只要驻守一处,谅贼人不能来攻,安全自然无虞。”

宋江道:“不可,方天定来攻,我军据城坚守,占有地利,即使不能胜,也未必会败。

僵持不下下,方天定退兵,童贯定然追究怯战畏敌之罪。”

卢俊义道:“即如此,又当如何?索性兄弟们收拾了回山,也好过受这等闲气。”

李逵首先跳将起来,叫道:“是极,何不回山快活,也好过拘束得不快活。”

诸将纷纷附和,都想回山去。

宋江道:“诸位兄弟,回山之策,只有明军大获全胜才可行得。

若朝廷平叛成功,必转大军前来围剿,我等兄弟只能背负不忠不义的名目殒命。

如此,有何面目去见祖先,又如何给儿孙分说呢?”

众将闻言,尽皆沉默。

吴用道:“且不说其他,先锋控扼我军后路,事有不济,走为上策,当留有用之身以备不测。”

宋江道:“此言有理,左右后路在我手中,不虞有失,只是卢员外要多加小心,”

卢俊义道:“即如此,我把万五马军分作五队,三千人一队,只要对着小队打。

能胜则打,不能胜则退,一部有险,各部支援,如此,便是童贯也说不出不是来。”

宋江抚掌而笑,道:“此策甚好,定让方天定那厮首尾难顾。”

计策定下,便是领军大将的安排。

卢俊义亲领一队,以小温侯吕方,锦豹子杨林为副将,神机军师朱武同行以参赞军务,该部人马五千。

因为放心不下卢俊义,浪子燕青坚持随行,宋江应允。

大刀关胜为主将,赛仁贵郭盛、白花蛇杨春为副将,领一军三千人马。

霹雳火秦明为主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为副将,领一军。

青面兽杨志为主将,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为副将,领一军。

美髯公朱仝为主将、火眼狻猊邓飞、跳涧虎陈达为副将领一军。

十七个大将,为主将者,除了卢俊义外,要么是坚定的拥宋派,要么是宋江的绝对心腹,不虞有变。

但是,这群好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宋江只能哭晕在茅厕里了。

因此,宋江拉着卢俊义,泣声道:“想我兄弟聚义以来,大小战无往不利。

到了泗阳,连战连败,折了许多兄弟,实在让我痛彻心扉。

兄弟此去,万万小心,莫要浪战,凡事以保存兄弟为要。”

卢俊义见宋江说的悲切,也是感同身受,应允了下来。

吃了一顿壮行酒,诸将呼兄唤弟,各自告辞,提兵出城,各奔南北而去。

二百四十五 攻守易势,人心变幻

号角连天,旗帜招展。

运河两侧,大军依次前行。

步卒五人一排,沿着运河东边走,外围,是各色车辆,最外面,骑兵往来传递消息。

绵延十余里,很有无边无际的感觉。

方天定骑着照夜玉狮子,看着前后,只觉得志得意满。

刘子羽、石宝、李助、邓元觉、庞万春、历天闰、司行方……

如此多的豪杰,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逊色于宋江为首的梁山好汉。

泗阳城中留有两万军兵驻守,其余军兵尽起,同攻宿迁。

一共十六万,声势十分浩大。

后方,楚州、泗州等地也正在抽兵调将,支援而来。

此战,实乃明宋双方的转折点。

天下无数眼睛,都在盯着此处。

胜者,将一往无前,平推到底,败者,只能节节败退,苦苦支撑。

邵俊摇着折扇,道:“太子殿下,我军只带一个月粮草,恐怕不足啊。”

方天定道:“军师莫急,早就安排妥当,只待大军到达,即可打破宿迁。”

刘子羽嘿嘿一笑,道:“军师不知,我军早就备下了内应,只是为了保密,只有太子和我知晓。”

闻言,邵俊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再问。

都说保密了,如何轻易泄露?

邵俊转移话题,道:“此战,乃是北方对赵宋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进攻,对我朝意义非凡啊。”

“不错。”方天定微微颌首,道:“不但是军事形态的改变,更是人心态度的改变啊。”

随着童贯从泗阳撤退,天下仕林的态度大为改变。

已经没人觉得方明是难成气候的草寇,而是可以与赵宋扳手腕子的存在。

考虑到方明初起,各方面都是朝气蓬勃,比暮气沉沉的赵宋更有前途。

刘民生府外数百人便是明证。

这群人,都是各地书院的代表,想通过刘民生的关系进入方明朝堂效力。

傲娇的刘老先生果断闭门谢客,只让这些人去招贤馆投帖去。

院内,侯蒙笑道:“刚才差点被堵在外面进不来。”

刘民生道:“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不足为虑。”

侯蒙脸色一变,这可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

刘民生笑眯眯地说道:“此等之辈,比愚任你可差远了,不能混为一谈啊。”

侯蒙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虽然都是看见方明胜势才来投效的,可他侯蒙比外面人强了太多。

庐州会战结束,侯蒙便料定方明要胜,因此果断出山,外面的人,非得等到童贯从泗阳撤军才能看得出胜势来。

所谓一步先,步步先,他愚任已经可以出入宫禁如回家,外面的人,还在为进入朝堂绞尽脑汁。

侯蒙道:“刘先生,时不我待,我欲出仕,先生可有教我?”

刘民生道:“你得陛下青睐,若要出仕,岂非轻而易举?”

侯蒙道:“如此大潮,我侯愚任岂能为微末小官,非得能在国朝史书上留下大名不可。”

刘民生微微颌首,道:“即如此,非得拜相不可。”

知我者,刘民生也!

侯蒙没高兴完,便听刘民生说道:“然而却难,太子曾言,非有从军经历者不可为相。

再则,下任宰相已有人选,你是没有机会的。”

侯蒙立刻傻眼。

执宰一国,可是文人出仕的最高理想,却不想还有这种操作。

论嘴炮的功夫,侯蒙以一当千无压力,要是上战场,那只能去送人头了。

刘民生又道:“其实不是没有捷径,只看你能不能吃苦。”

侯蒙立刻拜求。

刘民生道:“此次太子攻打宿迁,实为我朝定鼎天下之战,不论胜败,短时间内用兵方向都会转向南方。

其中,流求会成为关键节点之一。

虽然流求已有十万余移民,高阶文官却是没有,你若有信心,可以做一任主官。

待到期满,国朝应该全取了天下,定然转向东南半岛。

你有海外经验,正好可入占城为最高文官。

以后,我国必然以海外为重心,你有能力,又有经验,不为宰相,谁为宰相?”

侯蒙听了,立刻认真思考起来。

刘民生侯蒙讨论个人发展方向,蔡京蔡攸也在讨论家族未来。

书房内,蔡京叹道:“我父子已经好久没有独处了吧?”

蔡攸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自己想上位,蔡攸只把蔡京视作眼中钉,父子早就翻脸了无数次。

蔡京也不算前账,只问道:“童贯退守宿迁,方天定起大军攻打,你如何看?”

蔡攸沉思片刻,道:“只要方天定不全军覆没,我朝便只能看着明朝崛起,坐以待毙。”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钱!

打仗打的是什么?不就是钱么。

没钱,谁给你卖命?

财赋重地东南半壁丢失,淮盐丢失,海外贸易被隔绝,赵宋财政来源失去十去七八。

童贯没能一鼓作气灭了方明,已经耗干了国库,再想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征讨,已经不可能。

不过,毕竟还是有些家底的,发动一些小规模的攻势,也还是可以的。

零敲碎打,难以取得太大的突破,只是把死刑改成了死缓。

当然,若是方明上下昏了头,把国内搞的乱七八糟,说不得赵宋还有反扑的机会。

只是这个概率太小,小到不可能。

这些,中枢高层都看的明白,只是瞒着赵佶不说罢了。

蔡京道:“为家族计,你我父子怕是要演一出戏来。”

不等蔡攸答话,蔡京继续说道:“我为方明所说六贼之一,必定难活,你却是无名,不虞安全。

我留在朝堂,为赵宋陪葬也不失忠臣之名,你贬斥益州,可保存家族,亦有东山再起之时。

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蔡攸道:“父亲可有把握?”

蔡京起身,看向窗外,道:“尽在筹划中,十拿九稳!”

其中自信,溢于言表。

至于赵佶的想法,那不重要。

反正是个傻皇帝,好糊弄。

蔡攸沉思片刻,终究觉得保全性命重要,便同意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蔡京露出欣慰的笑容,把安排一一说了。

不止蔡京父子俩,京城中但凡有些门路的官员,都在想法设法谋求外调。

实在是不可想象。

京官之贵,因为靠近中枢,容易得到内幕消息,方便抱大腿。

以前,外地的官员,都想方设法调入京城享福,只有需要镀金时才愿意外放。

现今,局势不妙,反倒是反过来来了。

这就是童贯退守宿迁的后遗症,实在让赵宋官员悲观。

二百四十六 兵临宿迁

“大将韩世忠在此,谁敢来战!”

看着耀武扬威的宋军马兵,石宝沉声道:“结阵而守,待马军来了再作定夺!”

韩世忠见明军结成了圆阵,也不挥兵冲击,只是叫阵。

辛兴宗和卢俊义的策略一样,都把军队分成三千一部,如鬣狗样发动骚扰。

而且调拨兵马后,辛兴宗立刻指挥各部出动,开始迟滞明军行动。

石宝作为前锋,领兵两万,当然不会把区区三千马军看在眼里。

只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很清楚,宋军不可能就这点兵力的。

谨慎起见,当然是坚守待援为上。

而且,步兵做出攻击的架势,马军立刻撤退,也没办法留下。

毕先见韩世忠十分嚣张,不忿道:“无名裨将,端的嚣张,且让我会他一会,好灭了宋贼气焰。”

石宝道:“不过缓军之计,其实无碍,无须理会。”

毕先坚持道:“若放任不理,定然去而复来,搅扰的我军不得安宁,须得杀了其将,以为震慑。”

石宝一想也对,便同意,道:“对面虽是无名之辈,将军还要多加小心。”

毕先道:“定不折了我军威风。”

说完,毕先打马出阵,喝道:“无名之辈,不在宿迁城内寻思活路,却来此处搅扰。

我劝你早早下马投降,也好保全性命,与家小团圆。”

韩世忠哈哈一笑,道:“且休论口,放马来战!”

毕先大喝一声,提枪打马上前,就与韩世忠火并在一处。

两人交手三个回合,毕先已经不支。

石宝察觉不妙,喝道:“开出通道,容我出阵!”

士卒得令,连忙让开一条路来,放石宝出去。

石宝急急催马,飞向阵外,要救毕先。

只是迟了。

只听韩世忠大喝一声,猛地一枪刺毕先于马下。

距离两人交手,不过五个回合。

看韩世忠还要补枪,石宝大急,喝道:“宋贼,看我暗器!”

呼喝中,石宝作势就要甩出流星锤。

韩世忠不敢怠慢,只得放了毕先,侧身避开了去。

略略耽误的功夫,石宝已经收回流星锤,飞马赶到。

看毕先,脖子已经被刺穿,鲜血淌了一地,正在凉凉中。

“好贼子,敢杀我大将,受死来!”

暴喝中,石宝举起劈风刀,杀向韩世忠。

韩世忠并无畏惧,挺枪迎上。

这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两人立刻斗做一团。

叮叮当当间,两人斗过三十余合。

阵中,看石宝急切拿不下韩世忠,元兴、姚义对视一眼,同时打马出阵,就要三并韩世忠。

“好贼子,欲以多欺少乎!”

怒吼中,宋阵中冲出两将,各自接住一个对手。

这两人本事也还不错,居然和元兴、姚义打了个平分秋色。

己方行军受阻,又被杀了一个统制官,主将迟迟拿不下对方一个裨将,可惹恼了阵中一人。

正是伤愈复出的历天闰。

历天闰催动坐骑,喝道:“打开阵门!”

士卒闻令,立刻偏转盾牌,闪开一条路来。

“宋贼,留下命来!”

暴喝中,历天闰打马疾驰,直取两个无名之辈。

冲到近前,只一枪,把元兴的对手挑落马下。

也不管这人死没死,历天闰调转马头,杀向另一人。

这人看历天闰来的凶猛,神魂具丧,就要逃离归阵。

如何来得及?

历天闰只一枪,挑飞这人的大刀,姚义跟上,把对手斩落马下。

杀了两人,元兴赶来,道:“兄长出阵建功,身手丝毫不减,可喜可贺啊。”

历天闰道:“且莫说无用的,并肩子上,为毕先兄弟报仇。”

韩世忠见自己的两个副手被杀,知道情况不妙,又见历天闰三人杀来,更不敢恋战。

觑准一个破绽,韩世忠拨开石宝的劈风刀,调转马头就要回归本阵。

石宝大喝道:“宋贼,杀我兄弟,岂能让你完好归阵!”

暴喝中,石宝抽出流星锤,也不瞄准,倏地丢出。

铛~正中韩世忠后心。

猝不及防吃了一击,韩世忠喷出一口老血,抱着马脖子,伏鞍走了。

宋兵看主将受伤逃离,副将被杀,发声喊,跟着韩世忠走了。

三将正要追击,石宝喝道:“切莫追杀,谨防宋贼使诈。”

历天闰止步,呸了一口,恨恨地道:“直贼娘,跑的真快!”

其实按照两人的暴脾气,管他埋伏不埋伏,直直追杀上去就是。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中了一次埋伏,两人已经不敢再浪了。

石宝道:“回报太子,我军被宋贼侵扰,统制官毕先阵亡。”

不用石宝回报,方天定已经看到宋军搅扰了。

明军前中后三部,同时看到了宋军。

虽然没有被冲击,也知道宋军不敢冲击,然而明军还是止步列阵。

万一,宋军发动搏命一击呢?

中军外,秦明叫道:“方天定,出来与我一战!”

这暴脾气哦,谁给你的自信?方天定不理,自顾自下令道:“縻貹,领马军三千,看住这部宋军。

袁朗,领马军一万,支援前军,同时令石宝就地扎营。

司行方,领马军一万,护持后军,令其加快速度,与大部汇合。

再令,因宋军袭扰,全军每日二十里扎营。”

下完命令,方天定又道:“李助,坐镇全局,待我去会一会这霹雳火。”

各将领命而去。

看到明军不断调动,方天定要出来的样子,秦明有些慌。

他可是清楚方天定的本事,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的。

而且,身边只有韩韬、彭玘作陪,也比不得明军大将众多。

不一刻,方天定领了三千马军出阵。

秦明喝道:“方天定,今天心情好,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战。”

撂下狠话,秦明拨转马头,大喝一声“撤!”,便领军走了。

高可立道:“太子,且让末将追上去杀一阵。”

方天定摇头,道:“且由他,到了宿迁再作理会。”

张进仁道:“太子,放任宋贼搅扰,不但行军慢,且恐粮道有失啊。”

“无妨,行军再慢,宿迁也不会长腿跑了。”

宋军撤退,明军依序开拨。

外围车队散开,挂牛上马,继续前行。

步卒依着车队前行,随时可以借助车辆遮蔽列阵。

最外围,马军三千一队,等待宋军前来。

宋军的确不时出现,然而远远看到明军戒严严密,只在远处看着。

夜间宿营时,宋军打算鼓噪惊扰,却被明军埋伏下的弩砲射了一通,无功而返。

白天,明军猬集成一团,只向宿迁城进军,并不纠结宋军袭扰。

八月下旬,大军开到了宿迁城南十里处,扎下了营寨。

二百四十七 简单的计策

一队五千明军,护着八百辆粮车,沿着运河西侧走着。

每辆粮车载重二十石,该部一次运粮一万六千石,仅够大军两日所需。

因此,明军派出了四支运粮队,不断从泗阳往宿迁运粮。

当然,都是假象,根本目的还是引诱宋兵来攻。

大量骑兵猬集在身后,不但阻碍了前后联系,更让人不能集中精力攻城。

万一,全军压上抢城的时候,这三万骑兵突然冒出来怎么办?

顾头不顾尾,菊花伤不起,顾尾不顾头,攻城只能功亏一篑。

因此,必须把他们引出来,通通干掉!

远处的,一片树林里,卢俊义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这只运粮队。

都是牛车,每车有车夫两名,护卫士卒都是步军。

卢俊义看向身边的辛兴宗,问道:“辛将军,干不干?”

辛兴宗道:“你我三万人马聚集在此,可不是为了乘凉的。

只是有一状事我很疑惑,那边方天定为何不把运粮队集中起来?”

“定然是他的诱敌之计!”朱武道:“十里范围内只有这部明军,蹊跷怕是在车厢里。”

卢俊义道:“探马的确看到了洒落的粮米,从车辙推断,其重量也与粮米无差。

若有蹊跷,只能是车厢里埋伏了军兵。”

辛兴宗道:“即使有军兵埋伏,也不过万五之数,不足为虑。”

朱武道:“怕只怕有床弩等器械,其据车而守,我等马军实难打破。”

秦明焦躁起来,叫道:“恁地啰嗦,试探一番自知虚实!”

朱武道:“可以试探,只是要注意安全,谨防有诈。”

卢俊义看向秦明,道:“即如此,便有劳兄弟走一遭,看他虚实。”

秦明领命,领着一千马军出了树林,向着明军逼去。

看到宋军马队出现,明军游骑立刻回报。

运粮统制官卫亨喝道:“双层环形车队,枪手上前,弓弩手准备!”

立刻,车夫滚下粮车,士卒上前,用铁链把车子收尾相连在一起。

不一刻,一个以厢车为墙壁的防御阵型摆好。

外围四百五十车,组成了一个大的半圆。

两车相距三尺,中间站着刀手,车厢上站着长枪手。

其余的车组成一个小的半圆,两个两排车之间以弓弩手填充。

如此,明军背靠运河,列阵完毕。

秦明见状,喝道:“下马,冲过去!”

宋兵得令,各持骑盾向着车阵冲去。

卫亨叫道:“兄弟们,坚守两刻钟,援军必至!”

不一刻,宋兵近前,明兵开始放箭。

白羽横飞,不断有宋兵翻倒在地。

秦明拨开两根箭矢,喝道:“放箭!”

部分宋军立刻止步,张弓与明兵对射。

只是骑弓不如步弓有力,对射中宋兵要吃亏的多。

付出百余人伤亡后,宋兵终于冲到了车前。

“杀!”

暴喝中,秦明挥起狼牙棒,荡开轰地砸在车厢上。

车子砰地一震,车厢上开了个大洞,白花花的精米,哗啦啦流淌下来。

车顶的明兵,被剧烈的震荡,晃的七歪八倒。

一直护持在秦明左右的彭玘、韩韬立刻爬上车子,把顶上的七八个明兵杀戮一空。

打开了缺口,秦明精神大震,喝道:“冲进去,杀光贼人!”

“杀!”

呐喊中,宋兵蜂拥而入。

旁边的明兵毫无惧色,正面迎上,就要把宋兵堵住。

看到秦明领人冲了进去,卢俊义喝道:“全军出击,杀光这部贼军。”

轰隆隆,马蹄如雷响起,三万骑兵同时冲出。

看到远处滚滚烟尘,卫亨喝道:“鸣号,撤!”

立刻,第一道防线后的明军边打边撤,退到了第二排车前。

秦明心中觉得不妥,喝道:“抢占车辆,细致检查。”

得了命令,宋兵各自散开,打开粮车查探。

都是粮食,并无虚假,更无埋伏。

确认无疑,秦明又喝道:“搬来车子,放马军进来。”

宋兵顶着明军箭矢,斩断铁链,把车子分开,弄出二十余个通道来。

卢俊义铁枪一挥,喝道:“冲进去,杀光明军!”

看宋兵来势凶猛,卫亨喝道:“撤,过河回营!”

立刻,明兵连滚带爬跳进河里,踩着淤泥走了。

宋兵站在岸上射了一阵,收了百十个人头,明兵已经跑远了。

“直娘贼,跑的端快。”骂了一句,秦明喝道:“来啊,烧了这些粮草。”

“是~”

应和中,宋兵给粮车上浇上火油,随即点燃。

不一刻,爆米花的香味升起。

远处,朱武百思不得其解,道:“这诱敌不像诱敌,作战风格又不向以往,明贼意欲何为?”

卢俊义看着冲天大火,道:“管他作甚,烧了敌军粮草便是。”

此时,万余马军围着着火的粮车,各自嬉闹着。

轻而易举把明兵击溃,可让他们开心不已。

秦明呸了一口,道:“想当年我等无往不胜,区区五千人如何放在眼里。”

“是啊……”

韩韬未曾说完,只听得轰地一声,一辆粮车突然跳了起来,就在空中直接四分五裂,无数碎木噼里叭啦地打向周围。

轰~砰~

剧烈的爆炸连绵不绝,一辆又一辆的粮车跳起,立刻把方圆百丈扫荡一空。

卢俊义目眦欲裂,喝道:“来啊,随我救人。”

燕青一把抱住,急劝道:“主人,爆炸正烈,不能进入啊!”

不止卢俊义痛苦,辛兴宗也想要哭。

后边跟上的一万余马军,可都是他带来的。

也就是说,这场爆炸,梁山军送了大将三个,童贯军没了人马一万。

都是伤筋动骨,伤的不能自己。

对岸,卫亨笑眯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道:“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计策,居然真的奏效了。”

刘以敬笑道:“太子计谋,神鬼莫测,朱武虽然出色,却也料不到我等会设下如此简单的计策。”

的确非常简单的计策。

粮车、护粮部队都是真的,只是粮食里埋了两百斤的火药。

若是宋军前来劫粮,装模作样的抵抗一阵就撤。

卫亨便是按照部署,打了一阵就撤了。

若是宋军把粮食搬回去,那也无可奈何,只是料定宋军不会搬回去的。

一是宋军不缺粮,不用把劫粮自用,二是宋军都是马兵,讲究的是快速机动,带了粮食,岂不是等待明军来追杀?

因此,宋军定然是就地烧毁。

有火还不好说?接下来就灿烂的烟火盛会。

只是没想到,宋军爱看热闹的这么多,直直送了万余人马。

二百四十八 三将亡

“呜呜呜~”宋江抱着一根狼牙棒,声嘶力竭地嚎哭着。

死的可是他的心腹,而且是战力相当强悍的猛将。

秦明,祖籍山后开州,善使一条狼牙棒,因其性如烈火,故而人称“霹雳火”。

他本是青州指挥司统制,攻打清风山时,因中计策被俘。

宋江假意留下他过夜,又使人穿了秦明的甲胄,使用其兵器、马匹屠镇,让青州慕容知府杀了秦明全家,使其无家可归,只得归顺。

为了补偿秦明,宋江一句话把花荣的妹子许给了秦明。

花荣是宋江的绝对心腹。

可以说,在梁山上,唯二不会背叛宋江的,便是花荣和李逵二两个。

作为花荣的妹夫,秦明当然也是宋江的绝对心腹。

上梁山后,秦明坐了第七把交椅,上应“天猛星”,又被封为“马军五虎将”第三位,实乃举足轻重的人物。

更不要说此次死的不止秦明,还有彭玘和韩滔两个。

彭玘原为颖州团练使,随呼延灼征讨梁山时任副先锋,人称“天目将”,使一杆大杆刀,刀法精熟,武艺高强。

与扈三娘交战时轻敌,被擒后归降梁山,封为梁山马军小彪将兼远探出哨头领第六名。

韩滔绰号百胜将,东京人氏,原为陈州团练使,善使枣木槊。

与彭玘一样,他随呼延灼征讨梁山,被擒后投降梁山。

因此,不但宋江哭的伤心欲绝,呼延灼也是难抑悲痛。

若非他一力保举,彭玘、韩滔二人根本不会上梁山,也不会身死他乡。

更让呼延灼生气的是,这二人一般都是跟着他行动,然而,这次宋江调二人担任秦明的副将,才是彭玘、韩韬的死亡的根本原因。

呼延灼统领铁锁连环马,不可能出动劫取明军粮食。

然而,宋江刻意安排主将副将,其中深意便是怕有人叛逃。

哭了半晌,宋江含泪叹道:“呜呼哀哉,本以为安全无忧的事情,却不想损了吾股肱,真是痛煞我也!!”

卢俊义自责道:“全怪小弟失了谨慎,自以为万无一失,失了防备,中了明贼计策,导致秦明、韩韬、彭玘三位兄弟阵亡,实在难辞其咎。”

宋江不回话,只是摸鼻涕淌眼泪。

若说他对卢俊义没有怨言,实无可能,只是不好出言斥责,只得闭嘴不说话,以示不满。

吴用道:“其实与副先锋无关,谁能想到,明贼居然在粮草里参杂了huo yào,致使三位兄弟阵亡。”

朱武道:“我为随军参谋,未能发现贼军奸计,实是我的过错。”

闻言,宋江止住啼哭,道:“多说无益,实在非战之罪。

且收回兵马,各兄弟只谨守营寨,坐观宿迁战事的结果吧。”

送了秦明,宋江算是看明白了,不论是刚正面,还是来阴的,他都玩不过方天定。

所以,他不得不放下所谓的忠义,以保存有生力量为首要任务。

要是手下的兄弟打完了,他也就完了。

到时候,不用朝廷大军来围捕,只要三两捕快,就可以把他擒拿下狱。

吴用听了,道:“先锋此举,实乃英明。

目下宋明两方杀的难解难分,正是我等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待其分出胜负,我等再定行止不迟。”

卢俊义也道:“不错,我军驻守马陵山,大军粮草运来,必经此处,后顾之忧也无。”

“即如此,通传下去,我等兄弟尽皆回营驻守……”

“报~”

宋江话未说完,一传令兵进来,道:“禀先锋,童相派信使来,已到大营之外。”

宋江听了,眼睛转了两转,啊地一声,向后便到。

吴用一把扶住,叫道:“传郎中来看。”

郎中到来时,传令的虞侯也进来了。

这虞侯也不说话,只看着郎中给宋江诊治。

把脉完毕,郎中道:“先锋病体未愈,此次听闻大将阵亡,心脉又伤,是故昏迷不醒。”

虞侯仔细打量,只见宋江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副随时就要挂掉的节奏。

无可奈何,这虞侯看向卢俊义,道:“副先锋,童相令,你再领本部两万人马,于明贼后方扎寨,威胁其后路。”

卢俊义接过命令,略略看了,道:“信使且回,我自晓得。”

即没说要出兵,也没说不出兵。

但是,其中敷衍的意思十分明白。

传信虞侯不敢责问,拱拱手走了。

禁军将领对梁山军吆五喝六,只因有宋江弹压。

现今宋江昏迷,他等再敢作威作福,以梁山好汉的暴脾气,他等轻则吃一顿皮肉之苦,重则被人宰了。

诚然,童贯看梁山众人一贯不顺眼,并且也十分护短,然而局势吃紧,童贯肯定不会因为一个虞侯同梁山军翻脸的。

若是手下被打,说不得童贯还要说一声打得好,如果被宰杀,那也必然不是梁山好汉下的手,而是明贼暗杀。

看传信虞侯灰溜溜的走了,宋江睁开眼睛,道:“若是童相再有军令来,便说我沉疴难治,昏迷未醒,不能理事。”

吴用拜道:“先锋只管安心休养,我军闭营不出便是。”

且说童贯得了回报,只气的七窍冒烟,喝道:“我就知道,那帮草寇贼心难改,全是不忠不义之徒,只顾自己前途,如何会为国家考虑半分?”

说的理直气壮,完全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其实,他也一样,正是为了保证个人的荣华富贵,才领兵讨贼来的。

辛兴宗拜道:“此战,实乃我之过也,还请恩相责罚。”

童贯抬手,道:“为今之计,只好固守宿迁,等待方天定来攻。”

安抚了辛兴宗一句,童贯又道:“huo yào之重,此次中伏尽显无疑。”

“闻参谋。”童贯又叫道。

闻焕章起身出列,拜下待命。

童贯道:“你且往徐州走一趟,于后方收集huo yào,供大军守城用。”

“是。”闻焕章领命。

从接受命令起,闻焕章便不再是军师了,而是一个普通的幕僚,而且是不那么重要、只负责打杂的幕僚。

闻焕章清楚,他和童贯的关系该断了。

只是如何脱身,还要思虑一二,防止被人寻到借口给杀了。

二百四十九 为将不能莽

“报~”一兵冲进宋江帅帐,拜道:“禀先锋,黄信将军部领一千人马出营,正往南而去。”

宋江大惊失色,问道:“可知其意欲何为?”

当然是去报仇咯,这还用问?

果然,信使回道:“其所部皆全身白缟,披麻戴孝,黄将军言,他要为秦将军报仇!”

宋江跌脚悲叹,道:“秦明兄弟尸骨未寒,黄信兄弟又要自寻死路,实在是……哎……”

吴用道:“先锋,当速速派人拦住黄信,免得他遭横死,再失我军威风。”

其实不用吴用说,宋江也反应过来,问道:“哪位兄弟走一遭,把黄信劝回来?”

卢俊义道:“黄信与秦明感情深厚,旁人也劝不得,我亲自走一趟吧。”

“有劳贤弟。”宋江朝卢俊义拱拱手,又对花荣道:“你且陪卢员外走一遭。”

花荣道:“兄长放心,定然把黄信兄弟全须全尾带回来。”

花荣是秦明大舅子,黄信是秦明徒弟,花荣的话,黄信敢不听?

当然不敢不听,不说花荣,便是卢俊义来了,黄信也得灰溜溜的回营。

因为知道这点,出了大营后,黄信喝道:“全军向东,绕路而行。”

能跟着黄信出战的,都是心腹,得令后全部转向东去,催马疾驰。

黄信原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麾下兵马都监,他武艺高强,善使一把丧门剑,人称镇三山。

为何叫做镇三山?乃是他威镇青州,兼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的缘故。

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

三山可不是好相与的,不说地势险恶,便说好汉也不少。

桃花山上有周通、李忠,清风山上有燕顺、王英、郑天寿,二龙山就更了不得了,有杨志、鲁智深、武松、张青、孙二娘、曹正。

就黄信的本事,打打桃花山差不多,清风山就搞不定了,更不要说二龙山,去了就是被虐的下场。

黄信如何还敢自夸镇三山?

其实是他不了解三山的实力,因此不把杨志等人放在眼里,最重要的是,他上头有人!

他可是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之徒。

师父凶猛,徒弟的心气也高,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他师徒,感情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秦明被俘投降,单身独骑便把黄信劝降,两人感情之深,可见一斑。

因此,黄信要替秦明报仇。

且说卢俊义领着三千马军出了大营,已经看不到黄信踪迹了。

燕青道:“黄信兄弟只有千余人马,速度飞快,我等实在追不上,不若直趋明军大营下,守株待兔便是。”

“也见的是。”卢俊义微微颌首,打马向南而去。

行了不多远,身后一军奔来。

卢俊义喝令止步等待。

不一刻,杨志、呼延灼领军赶上。

杨志道:“员外,先锋得闻黄信兄弟绕路而行,放心不下,让我等前来支援。”

卢俊义道:“即如此,便同行吧。”

于是,卢俊义、花荣、燕青、杨志、呼延灼、杨林、吕方、单廷圭、魏定国九将领着六千马军,向着南边行去。

此去,绕过宿迁城,直趋明军大营。

他等也不打算搦战,只要截住黄信就行撤回。

相对与梁山军的愁云惨淡,明军营寨中倒是喜气洋洋。

方天定笑道:“宋军马兵全部撤退,我军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攻城了。”

邵俊摇着折扇道:“全赖太子妙计,才能重创宋军,使其不得不收兵回营。”

卫亨笑道:“此战,我军伤亡军兵七百,损失粮米一万两千石,杀死杀伤宋兵一万余,杀梁山大将秦明、彭玘、韩滔,实乃大获全胜。”

刘以敬叹道:“太子之计,虽然简单,然而把宋军之反应全部算计在内,实在妙不可言。”

方天定心中舒爽,只是笑而不语。

这么夸,不怕太子膨胀么?

来吧,方吹们,用出你们的洪荒之力来吹!方天定暗暗得意。

“所谓大巧不工,大智若愚,还有那啥来着?”縻貹挠着头,一时卡词了。

袁朗吭哧半晌,接道:“还有大奸若忠?”

这两个是不读书的!众人都笑。

笑了一刻,方天定道:“多派探马,确保我军左右再无宋军马队环绕。”

“是!”

众将应下,面露期待看向方天定。

接下来是此战的重头戏——攻城。

只要打破宿迁,歼灭,不,不需要歼灭,只要击溃宋军主力,此战便算完美。

当然,打破宿迁不等于全取天下,却是全取天下的起始。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发展,迟早平推了赵宋。

方天定又道:“待确认无误,于宿迁城外三里安营扎寨,准备攻城!”

“是!”

众将哄然应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下来,众人开始研究攻城方略。

都是套路,首先是围三阙一,放开一条生路,免得宋军拼命,其次是劝降,瓦解其军心,再然后,挖壕堵门,确定主攻方向后填平护城河。

只是有一处紧要,实为攻城之隐患。

方天定道:“梁山军驻扎马陵山,虽然距离宿迁三十余里,然而不可不防。

为免我军攻城时被其绕后,须得解决,诸位可有教我?”

石宝道:“宋江于童贯隔阂已显,且已经被打破了胆,不足为患。”

庞万春道:“确实如此,想必他等也不敢来自讨没趣。”

“报~”

庞万春话音未落,一信使奔进大帐,道:“禀太子,我军后方,有千余宋军前来搦战。”

唰,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庞万春。

这脸打的,火辣辣的。

庞秋霞看到庞万春脸红了,暗笑一阵,道:“兄长莫慌,待我去杀一阵,也显示你所言不虚。”

“胡闹!”方天定拍了拍了庞秋霞的胳膊,道:“万春,走,去看看那个不开眼的来讨野火。”

信使道:“禀太子,根据将旗判断,乃是梁山镇三山黄信一人。”

方天定道:“邵俊,会同各参谋制定详细攻城策略,余者随我出去看一看。”

庞万春道:“何须太子出阵,且在帐中安坐,待我一箭杀了那厮,再来商议攻城事,绝不耽误一刻钟。”

庞秋霞撇嘴道:“哥哥,恼羞成怒,莽撞出战,可是为将者大忌。”

庞万春的汹汹气势为之一囧,真的好想揍自家妹妹一顿。

因怕太子面子不好看,无法动手,只得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二百五十 黄信亡

看到千余人马一身白,縻貹咧嘴笑道:“咦,这是娃儿死了爹?怎地个个都披麻戴孝的。”

“笨。”袁朗带着鄙夷道:“黄信这厮是秦明徒弟,守孝也是应该的。”

方天定止住两人废话,道:“杜壆,领五千人马从东面出营。

石宝,领五千人马从西面出营。

定要留下这部宋军,勿得放走一个!”

东西两面一万骑兵左右包抄,正面三千骑兵正面迎接。

吃干抹净,一粒骨头渣都不剩。

这是当然,难得的送上门的以多欺少的机会,方天定肯定不会放过。

明军这么多人马,莫说一个镇三山,便是镇喜马拉雅山也扛不住。

不一刻,方天定领军出营。

庞秋霞抢先打马出阵,举枪喝道:“呔,无知蟊贼,可知死字怎么写乎?”

庞万春见状大急,立刻提起弓箭,就要出阵保护。

黄信的武艺,在梁山中不算顶尖,然而也很不错,属于中上之属。

庞秋霞的武艺,只能算一般,定然不是黄信的对手。

方天定阻止道:“莫急,秋霞自有手段迎敌。”

太子平妃武艺的确平常,然而有两把枪,比太子还要多一把,就问你怕不怕?

反正方天定挺怕的。

这可是燧发枪,一枪能打死马的存在。

方天定阻止了庞万春,却没拦住梁红玉。

“兵战凶危,不可不防,我自去接应秋霞妹妹!”

娇喝中,梁红玉已经打马出阵。

各个大将见此,只得待在阵中,安心地做一个吃瓜群众。

僧多肉少,实在无可奈何。

若是旁人出阵,大家还要抢一抢,争论一番,现在出阵的是太子妃和太子平妃,怎么抢杀敌的功劳?

那边,黄信打马而出,喝道:“明军无人乎?居然让你个女子出阵,实在羞煞个人。”

庞秋霞冷笑,喝道:“梁山之上,尽是嘴皮子厉害者?”

“如此不知死活,拿命来!”

怒喝中,黄信举起丧门剑,催马冲向庞秋霞。

看他凶猛的模样,梁红玉提弓在手,随时准备放箭救人。

庞秋霞见黄信冲来,不惊反喜,挺枪迎上。

不一刻,两人打了个照面。

铛,枪剑相交,火星四溅。

黄信力大,庞秋霞不免吃亏,然而在太子殿下的调教下,庞秋霞的技巧着实提高了许多。

十余合后,庞秋霞力气不济,拨马往本阵跑去。

“小娘皮,来了就别走了,把命留下祭奠我师父!”大喝中,黄信打马追赶。

庞秋霞催马疾走,也不归阵,只在阵外绕着圈子。

同时,她挂起铁枪,取出两把手铳,暗暗瞄准。

看到这一幕,黄信暗暗想到:“这小娘皮行为蹊跷,定然有诈!”

黄信还未想明白怎么庞秋霞手中是何物,两人距离已经到了十丈内。

庞秋霞猛然回身,扣下了扳机。

砰~

硝烟腾起,一声枪响传出,黄信噗通落地,摔的头昏脑涨,爬不起来。

嘶~黄信坐骑躺在地上,无力地嘶鸣着。

再看这马,马蹄子已经不翼而飞,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鲜血淌了一地。

受此重创,这马当然要仆倒在地,黄信也被甩落下来。

来不及懊恼打飞了一枪,庞秋霞勒马回身,举起了另一只枪。

本来是瞄准黄信去的,却不想打到了马蹄子,真是无话可说。

咔嚓,燧石敲击的声音清脆悦耳,然而没能击发。

庞秋霞再扣扳机,咔嚓、咔嚓,连续十次,一次没能打响……

“平日练习,次次打响,此次倒好,首枪不中,此枪不响,要你何用?”庞秋霞恼怒不已。

收起手铳,庞秋霞提枪在手,就要继续厮杀。

“妹妹归阵休息,看我替你出气!”呼喝中,梁红玉已经飞马赶来。

“保护将军!”

呼喝中,宋兵齐齐冲来,要救黄信上马。

骑将没了马,犹如飞鸟没了翅膀,打倒是能打,只能太吃亏。

因此,宋兵一拥而上,就要厮杀。

看宋兵冲锋,方天定喝道:“全军出击,一个不放!”

轰隆隆,三千明军骑兵,在数十大将带领下,同时提速。

梁红玉见两军开始对冲,不敢阻挡,连忙拉着庞秋霞避开了去。

“杀~”

呐喊中,两军急速接近。

方天定长戟一挺,把对面宋兵刺落马下,大喝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明军纷纷呼喝。

声音震天,然而手下没有丝毫留情,各个枪刺刀砍。

待到杀了个对穿,宋兵仅余三百余人,明军也有二十余个落马。

交换比的确惊人,然而可见宋军骑兵战斗力的确不俗。

明兵数量是宋军三倍,又有方天定、縻貹、袁朗这等猛将为锋矢,战斗力可谓爆表。

若是没几分本事的,真别想造成杀伤。

这部宋兵又回身,呼喝道:“杀~”

一往无前,气势惊人。

这些人为了替秦明报仇,都怀了死志,根本不顾性命,只要搏杀!

即使是死,也要溅你一脸血。

这便是这些人的心态,犹如飞蛾扑火般。

情知无法招降,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成全他们,一个不留!”

战斗意志坚定的,无法招降的,只能送他们去死。

“杀~”明兵呼喝着加速,轰地撞进宋兵之中。

啊~喝~杀~

惨叫,呼喝,砍杀,不一刻,宋兵全军覆没。

縻貹抹去脸上鲜血,叹道:“直娘贼,端的凶猛。”

袁朗道:“幸好人不多,否则够呛。”

方天定道:“打扫战场,予以厚葬。”

“是!”

明兵散开,寻找伤员,收拢马匹,捡起兵器,剥下死者盔甲。

“咦,黄信没死!”

惊呼中,众人放眼看去。

只见黄信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方天定打马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原来却是被马匹撞晕了。

倒是好运气,方天定暗暗感叹。

两军对冲,四千余战马奔驰,一万六千条马蹄飞扬,居然没一个踩中的。

必须承认,的确命大。

方天定喝令道:“这人为师父报仇,如此不惜性命,却是有情有义,来人,送回军营好生救治。”

“贼子,纳命来!”

“好贼子,看斧!”

呼喝中,黄信突然跳起,举剑向着方天定刺来。

旁边,縻貹也挥动开山斧,向着黄信斩去。

铛~丧门剑正中开山斧。

黄信毕竟不是秦明,又是在马下,丧门剑直接脱手飞出。

“大胆,敢刺杀太子!”

怒吼中,亲卫一拥而上,直接把黄信乱刃分尸,剁成了肉泥尤不罢手。

方天定举手喝道:“罢了,终归是义士,留下头颅安葬。”

闻令,亲卫方才罢手。

黄信那完好的头颅,怒目圆睁,真的是死不瞑目。

二百五十一 吕方被擒

叮叮当当,庞秋霞用两把手铳敲出悦耳的音乐来。

只是心情很糟糕。

平日里,她可是把手铳用的精熟,三十步内,简直百发百中。

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一枪打偏,一枪不响,要之何用?

也就黄信不擅长暗器,不然庞秋霞非得倒大霉不可。

梁红玉安慰道:“军中早有定论,火枪只适宜守城,正面对决其实无用。”

庞秋霞道:“可是火枪的威力大啊,打中一枪,非死即伤,正适合我用。”

梁红玉笑道:“妹妹要是不怕辛苦,可与我学弓箭,威力同样不弱,而且射速快,射程远。”

姐姐,你这是扎心啊,你知道么,友谊的小船翻啦!

庞秋霞决定,在天黑之前不理梁红玉了。

她也是在弓箭上花过大工夫的,奈何没有天赋,实在无可奈何。

不然,放着小养由基在,何须别人教授。

方天定看庞秋霞气闷,凑到跟前,悄声道:“莫要气闷,等回去,我教你一套枪法。”

滚,臭流氓!庞秋霞一踢马腹,径直回营去了。

“报~”

方天定正要跟上,一游骑飞至,道:“禀太子,宋将卢俊义领军六千,正与石宝将军对峙!”

方天定闻讯,喝道:“全军转向,支援石宝。

再令,通知杜壆,同来汇合。

再令,营中全部骑兵出动,围歼宋军。”

这边打的太快,石宝、杜壆都没来得及抄后便结束了战斗。

此时正好调动,用于第二场围歼。

只是,宋军为何会采取添油战术?方天定有些不理解。

肯定不是排队送人头,其中必有变故。

来不及深想,全军已经上马,向着石宝所在疾驰而去。

不一刻,大军汇合,各自列阵。

宋阵中,卢俊义打马而出,喝道:“方天定,出来答话。”

石宝回道:“若是投效我国,太子十里相迎,只是废话,还是免了为好。”

卢俊义道:“方天定,放了黄信,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太子的人情可是好欠的?方天定暗暗腹诽,心动不已。

然而黄信已经被剁碎,差不多可以包包子了,如何归还?

方天定打马出阵,道:“若是我要以你投效我国为条件,才肯放了黄信,你又当如何?”

“休想!”大喝中,小温侯吕方挺戟冲出,喝道:“久闻而乃天下用戟第一高手,我却是不服,比过一场再说。”

呼喝中,吕方已经冲到方天定跟前。

这是一个武痴,而且是成长型选手。

吕方,祖贯潭州人氏。平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做温侯。

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还乡,权且占住对影山落草,打家劫舍度日。

恰逢郭盛到来,要夺吕方的山寨,又不肯各分一山,两人每日下山厮杀。

看似郭盛是为了抢山,其实是不服吕方武艺。

吕方要各居一山,不是怕了,而是惺惺相惜。

刚上梁山时,吕方武艺只是一般。

他与曾涂斗到三十合落败,后来,五六十合刺死历天佑,最后,能与石宝激斗五十合。

进步十分明显,只是还不够。

毕竟,梁山高手虽多,却没有用戟的,他只能和郭盛切磋琢磨。

方天定挥动方天画戟,也不用花活,只用基础技法。

援之法的冲铲、回砍、横刺、下劈刺、斜勒,胡之法的横砍、截割,内之法的反别、平钩、钉壁、翻刺,还没用出全部力气,吕方已经不支。

方天定一边出招,一边笑道:“小温侯,你这水平真的有负温侯之名啊。

我看你天赋不错,只是没有名师教导,不若来投我国,承我衣钵可好?”

吕方闻言,又气又急,却不能回答。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吕方的全部精神,都在方天定一枝戟上,根本无暇它顾。

眼看吕方二十余合便落入下风,卢俊义也顾不得风度,大喝一声,挺枪向方天定冲来。

“好贼子,安得以多欺少?”呼喝中,杜壆舞动丈八蛇矛,接住卢俊义长枪。

呼延灼见场中斗起,也想为韩滔彭玘报仇,便挥舞双鞭,直奔场中。

袁朗看到有个使双鞭的,顿时来了精神,手持双挝打马而出,接住呼延灼。

“兄弟勿慌,杨志来也!”

呼喝中,杨志舞刀拍马杀向方天定,就要解吕方困境。

“青面兽,你杨家枪不用,何故转而用刀?”

笑语中,石宝持刀而出,接住杨志厮杀。

看不是头,杨林、单廷圭、魏定国三人同时出阵,就要火并。

明阵中,也抢出三骑来。

分别是历天闰接住单廷圭,滕戣接住魏定国,梁红玉接住杨林。

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好一场厮杀。

方天定略略打量,只见战团之中打的风生水起,十分热闹。

见己方暂且无忧,方天定调笑道:“小温侯,拜师之事考虑的如何了?不然休怪我以多欺少咯!”

宋军不过九将,明军还有二十余将没出阵呢,真要以多欺少,卢俊义等人得跪。

当然,真要以多欺少,卢俊义肯定马上转身就跑。

都是骑兵,明军也撵不上。

看吕方岌岌可危,花荣终于不再忍耐了,持弓而出,睃视着战场。

情况危急,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放冷箭救人。

明阵中,庞万春看花荣出来,立刻催马迎上,喝道:“花荣,欲暗箭伤人乎?看我神箭!”

大喝中,庞万春张弓搭箭,一箭飚出,直取锦豹子杨林。

真是无妄之灾!

你看到老相好自去叙话便是,我这边打的好好的,为甚射我?

杨林急要躲避,却被梁红玉牢牢缠住,没了闪避空间。

眼看杨林就要丧命箭下,咻地一声,一箭插着耳旁飞过,正撞在庞万春那枝箭上。

好险!杨林出了一口长气,打起精神继续与梁红玉厮杀。

隔着战团,庞万春含情脉脉地盯着花荣。

花荣也是一般无二,只把眼神投在庞万春身上。

场中激烈的厮杀,根本不能分开两人的对视。

看他俩,大有确认眼神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燕青有心上前相助,却不能上。

一是他的本事,不适宜马上斗将,二是诸将尽皆出战,大军不能没了管束。

犹豫片刻,燕青喝道:“鸣金收兵,回转营寨!”

立刻,宋军中响起了收兵号令。

卢俊义等人各自拨开对手兵器,勒转马头回归本阵。

只有吕方,被方天定牢牢圈在原地,想走也走不了。

方天定笑道:“小伙,打了这么半天,你也看出我的本事了,可愿拜师?”

“啊~”

吕方大喝一声,拨开方天定画戟,复又挺戟刺杀。

看他的架势,是要拼命了。

方天定不急不躁,手中长戟绕了个半圆,正好搭在吕方长戟上,复又一勾一拖,把吕方长戟拖落在地。

哈哈一笑,方天定戟杆挥出,一下把吕方拍落马下。

见卢俊义等人还想回身救援,吕方喝道:“莫要管我,走啊!”

叭,方天定一杆把吕方拍晕了。

“方天定,此仇此恨,来日必报!”

放了句狠话,卢俊义带人走了。

真是来的迅速,走的干脆,来去如风,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个小温侯吕方。

二百五十二 徒弟没了

“卢俊义,莫要跑,快来报仇!”

呼喝中,明兵跟在宋兵后面,不断追着。

只是宋兵速度颇快,一时半会难以追上。

因此,明兵不断刺激卢俊义,想要激怒卢俊义回身应战。

卢俊义又没有三头六臂,知道打不过明兵,只顾埋头狂奔。

不一刻,宿迁城出现在眼前。

城头上,童贯举着望远镜看着宋军,道:“搞什么?宋jiāng pài兵搦战为何未经我的同意。”

话音刚落,王禀匆忙上来,道:“恩相,已经查探清楚,宋江所部偏将黄信擅自出营搦战,卢俊义领兵拦截。”

童贯道:“可知具体损伤?”

结果是不用问的,看卢俊义所部埋头逃窜就能知道,最主要的是损失几何。

王禀摇头,道:“暂未获知,或许要等宋江汇报。”

童贯闻言,把望远镜转向明军。

闻焕章犹豫片刻,上前道:“恩相,方天定亲领马军出来,马上就要绕城而过,若是我等派遣马军断其归路,说不得还能留下,他。”

童贯闻言,不禁心动。

若是留下方天定,那此战就妥了。

童贯道:“城中只有三万马军,可有把握留下方天定那厮?”

闻焕章道:“明贼不过两万人马,我军三万,足够使用。

再则,见我军出击,卢俊义必然回身来战,前后夹击,大胜在往。”

沉思片刻,童贯还是没忍住击杀方天定的诱惑,问道:“谁人领军出城?”

“末将愿往!”众将齐齐出列请令。

童贯道:“王禀,你为主将,郭霖,你为副将,领兵出城,绞杀贼首方天定!”

“是!”二人下了城头,调兵去了。

不一刻,宿迁城门洞开,王禀、郭霖领着马军出城。

方天定看的清楚,喝道:“全军止步回营。”

号角声响,全军勒马,有序调转方向,回大营去了。

等宋军全部出城后,只能跟在后面吃了一阵灰,目送明兵回营。

不一刻,方天定领着全军回营,宋军回城,卢俊义回马陵山。

这场由黄信报仇引起的糊涂仗,就此结束。

刚换了甲胄,便有兵丁来报,吕方求见。

方天定当然不会不见。

吕方被带来后,只见他满脸憔悴,神情恍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方天定很理解他的心情,任谁被吊打了一顿,都会生无可恋的。

讲真,吕方的武艺已经很不错了,然而对上方天定,真的不够。

方天定道:“你要见我,可有话说?”

吕方回过神来,道:“我想问,我的戟法真的那么差?”

被打得怀疑人生了?

方天定道:“你的戟法,更像于枪法,于刺上颇有造诣,然而戟法的援、胡、内、搪等法,只是普通。

以我估计,这是因为梁山中的用枪高手多,你借鉴了太多的枪法。”

吕方沉思片刻,道:“诚如太子所言,确实如此。”

说完,吕方拜下,道:“还请太子详细指教我戟法?”

既然肯学,那就是要投效了,方天定不胜欢喜。

吕方出身平常,又无恶迹,一心沉浸在磨练戟法上,可谓励志青年。

当然,从他落草对影山时,自己和麾下喽啰都是白袍,就可以看出这家伙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骚包。

不过,无伤大雅,不是么?

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为人师表一会也不错。

方天定一身好武艺,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然而,后继无人啊。

陈益陈泰两个家伙于方天画戟上造诣有限,用戟只能说勉强,赢不得真好汉。

古筑村收的学生冯铁,虽然努力,然而天赋有限,也继承不了衣钵。

这就有些尴尬了。

自古以来,高手都不想一身绝世本事就此失传,非得收个好徒弟悉心教导不可,以让后世记住他的威风。

方天定自然不能免俗。

寻来找去,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吕方郭盛身上。

这两人有一定的基础,自己琢磨也能成为高手,天赋不俗,必可以学的好。

虽然,这两个家伙年龄不比他小,然而,方天定迟早要做皇帝的,上阵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吕方郭盛打的漂亮,世人不都要夸赞一句师父教的好么?

按下心思,方天定伸手,说了个坐,让吕方坐下。

吕方依言坐了。

腰板笔挺,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一个小学生,态度十分恭谨。

方天定道:“戟之由来已久,远在商朝早期便已经出现。”

看吕方疑惑,方天定道:“莫要觉得我说的无用,通过戟的发展形成历史,既可以看到戟的各项功能。

便如戟的原型之一——戈,其凿和勾的功能,方天画戟也是有的。”

吕方点头应是,认真倾听。

方天定从源头说起,把方天画戟的用法一一说了。

说到兴致处,免不了取兵器在手演练一番。

吕方得高手指点,只喜的抓耳挠腮,沉醉不已。

从午间说到天黑,方天定停下,道:“你回去仔细揣摩,明日我与你试练一番,再作指点。”

吕方跪下,大礼cān bài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终于把这个徒弟收来了,也不枉说干了口水,方天定欣然笑纳。

拜了师,方天定下令给吕方另置一帐,又赐酒三瓶,以示恩宠。

吕方自然又是拜谢。

吕方回帐,方天定也出帐而去,寻各将炫耀自己的徒弟去了。

各人都是眼红不已。

名师难求,合心意的徒弟同样不好找。

不然,诸葛亮杀了马谡后,也不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为何?

其中缘故,便是诸葛亮把马谡视作了衣钵传人,寄予了太多期望。

可惜,诸葛亮识人不明,白瞎一番心血。

炫耀了一番,让诸将羡慕嫉妒恨后,方天定回帐,思考教育徒弟的方案。

“报~”

一军健突然进帐,道:“禀太子,吕方醉酒后于帐中演武,不慎弄倒营帐,被木刺刺中咽喉,已经身亡。”

卧槽……方天定心情之复杂,直如千万头羊驼践踏,实在一言难尽。

定了定神,方天定急忙出账,去看吕方。

到了一看,营帐被方天定画戟削的七零八落,已然倒塌,吕方的咽喉上也插着一根筷子长的木刺。

木刺从前入,后端已经露出,莫说安道全,太上老君来了也没用。

“哎~”方天定跌脚悲叹。

何谓乐极生悲?这不就是!

好不容易收来的宝贝徒弟,没了!

邵俊安慰道:“太子切勿悲伤,还有个郭盛,亦可收为良徒。”

“滚!”方天定没好气地瞪了邵俊一眼,道:“来人,好生收敛,厚葬。”

刘子羽小心翼翼地道:“太子,不送回给宋江了?”

“这是我的徒弟,与宋江那厮有何关系?”

方天定又埋怨道:“你说你们也是,怎么巡夜的?这么大得动静都没人看到?”

众人撇撇嘴,没说话。

大将夜间演武,实属平常,巡视兵将并不会管束。

以这个发火,实在没名堂。

方天定也知道这点,又道:“醉酒害人,即刻起,军中严禁饮酒。”

说完,太子转身便走。

没了徒弟,十分不爽,又不好继续发火,只得回帐自己生闷气去。

二百五十三 攻城准备

嗵~嗵~嗵~

战鼓雷鸣中,明军缓缓开到宿迁城下。

城头的宋军各持刀枪,紧握gong nu,紧张兮兮地看着城下。

“床弩准备!”

“检查拍杆,落石,镭木……”

“生火,熬制金汁。”

宋军将官连绵的呼喝,让宋兵愈发的紧张起来。

明军大部开来,攻城在即,生死就看这一遭的结果,谁不紧张?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全军止步,列阵,封堵城门!”

令旗挥舞中,全军轰然放下盾牌,于城门外五百步处列阵。

弩炮手们飞快的架好弩炮,调整角度,对准城门方向。

同时张弦,放上雷击弹,随时准备击发。

五百弩炮蓄势待发,只要宋军敢出城冲击,分分钟轰成渣渣。

显然,宋军并不傻,并没有放下吊桥。

大军列队完毕,耿文喝令江车前出,为后续部队作业提供掩护。

数千兵丁各推一辆江车,吆喝着向城下行去。

车上都堆了超过人高的土包,十分沉重,因此速度不快。

不过,攻城需要耐心,耿文与副将薛赞只是观望。

这两人,本为王庆麾下将领,若非方天定拐骗,他两应该在与梁山军交战时阵亡于隆中山。

此时,两人为辅兵营正副统制,上阵机会不多,还是活的好好的。

对此,两人并无什么不满意。

相对于随着王庆投宋的将领,这个结果已经十分不错了。

城头,看到明兵稀稀拉拉地散开,往城下而来,守城官杨可世喝道:“床弩,瞄准射击。”

宋兵得令,立刻敲落机关。

咻咻咻~百余根弩箭激射而出,直取城下。

砰,一辆江车被射翻在地。

推车的明兵却安然无恙,急忙躲到了车后面,趴在了地上。

其余车辆,大多无碍。

车子上沙土颇高,士兵躲在后面并不露头,弩箭射来,只能打在土袋上。

百余根弩箭,仅仅射翻了五辆车,伤了一个,还有一个士卒被土袋埋了。

杨可世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种杀伤效率,打空城中弩箭,也杀不了千余人。

性价比太低!

床弩用的箭矢价格可不低,每根价值一贯,可不能任性使用。

沉思片刻,杨可世喝令道:“发射huo yào包,试探性攻击。”

呼~呼~呼~

百余个huo yào包带着哧哧的火星,腾空而起,划过一条弧线后,落在城下。

轰~

硝烟弥漫,bào zhà震天。

效果很不错,一波攻击炸翻了十余辆江车,也杀伤了二十余明兵。

只是杨可世还不满足。

千余斤huo yào就取得这么点战果,实在无话可说。

只是没办法,他看的清楚,一个huo yào包落地,最多炸翻一车,附近车辆与明兵都是安然无恙。

这就是参谋们的厉害之处。

根据宋军huo yào包的威力,进行严格的计算和论证,确保两车不会被同一个zhà yào包炸翻。

其原理,和后世解放军步兵战术一样,即通过合理布置,确保散兵线上相邻的两个班士兵,不会被一颗大口径炮弹bào zhà波所覆盖。

其中的技术含量,的确不低。

没奈何,杨可世只得喝令宋兵谨守墙头,他自己向童贯汇报情况去。

城头攻击暂停,明兵继续前进,从城下二百步,直到四百步,都停了车子。

然后,明兵撒丫子向后狂奔。

也不是埋头跑,而是走之形路线,借助江车掩护向外跑。

这个走位,可以确保遭遇攻击时,让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找到掩体。

好在,宋兵没有命令,并未攻击,明兵顺利归阵。

于是,明兵一波接一波出阵。

从日出时分忙到正午,把城南墙外百步之外,摆满了江车。

明兵在其中活动,已经不虞被城头攻击了。

预定计划达成,耿文心情大好,喝道:“各营出动,挖掘壕沟!”

于是,五千余明兵各提工兵铲,散布城墙百步之外,开始挖坑。

各自挖出一人半深的坑洞后,再向旁边挖掘,把坑洞连为一体,形成壕沟。

挖沟并不是横平竖直的,同样是“之”字形的。

不但要保证能够有效的保护自身,还要便于部队与攻城器械通过,最重要的是,能够防御宋军冲击。

城头上,闻焕章写写画画,很快把明军布置给连在了一起。

虽然看的不甚明白,却也能分析出其中的厉害。

童贯问道:“诸位,可有计策阻止明兵接近?”

诸将闻言,尽皆沉默。

办法是有的,那就是huo yào包覆盖轰炸,肯定能够有效迟滞明军的挖沟进度。

然而效率不高,耗费太大,实不可取。

另一个办法,便是领军出城,破坏地面的江车和壕沟。

不过明军一直严阵以待,并不放松。

特别是城门,是宋兵出城必经之路,明军看的特别紧。

想要打出去,不知道要填上多少人命呢。

眼看明兵已经挖出了大坑,祁斌道:“或许可以试一试火攻。”

童贯沉吟片刻,道:“准!”

不一刻,宋兵搬来火油。

“放!”

喝令中,百余火油罐呼啸飞起,砸落在城下。

咣当之声络绎不绝,城外立刻弥漫起刺鼻味道。

耿文闻到味道,大喝道:“注意防火,各自闪避!”

身上溅了火油的明兵,立刻脱下衣甲,没命般向后跑去。

至于那几个被直接砸中的,也被人拖着跑了。

身上没有火油的,把铲起的泥土扔到油液上,防止大火。

只是宋军动作也不慢,已经射来了火箭。

轰~烈焰冲天,炽热难进。

好多江车车身被点燃,冒出滚滚黑烟。

继续烧下去,定然是垮塌的结果,堆叠的土袋也会变成一个小土包,失去掩护效果。

耿文喝道:“全军都有,退到三百步外挖沟,多头并进,向城下进发。”

明兵得令,纷纷退到三百步外。

这是宋兵发射火油罐的射程,可以保证安全。

见火攻效果不错,祁斌道:“恩相,或可放明兵掘沟到百步外,待其猬集时,以火油覆盖燃烧。”

童贯闻言,立刻令众人商量是否可行。

商议片刻后,诸将一致觉得可行。

于是,宋兵停下攻击,放任明兵挖沟。

哪怕火攻不能奏效,明兵也挖不进城里来。

待其到了城头下,还有gong nu、金汁、石木伺候。

于是,宋兵驻守,明兵挖沟,各行其是,互不打扰。

方天定骑在照夜玉狮子上,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

没办法,攻城准备就是这么枯燥,只能慢慢等待。

一连三天,明兵只是挖沟。

南城挖完,又转到东西两面继续挖。

不把宋兵彻底堵死,是绝对不会开始攻城的。

二百五十五 城头对轰

宿迁城外,土堆林立,壕沟犬牙交错。

从三百步,壕沟顶上都盖了木排,木排上都有泥土裹着,绝对不怕火烧。

因此,宋军放火烧了一阵,发现徒劳无功后,也就不去管了。

左右城墙在手,有本事就飞上来。

杨可世站在城头,问道:“听瓮可有动静?”

“并无动静。”

杨可世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他本为泾原军兵马钤辖、华州观察使,驻守宁夏固原一带,镇防西夏。

常年与西夏人交战,军功卓著,军旅经验亦十分丰富。

然而,明军做法却让他看不懂。

挖沟堵门,是惯用的手段,大家都不陌生。

然而,只挖到百步之外,不再向里推进,又不填护城河,是何缘故?

若是明军在挖地道,他还能理解,然而并没有。

定然有诡计!杨可世暗暗沉思。

壕沟里,计稷一一检查着弩炮。

一共五百台弩炮,都已经调校完毕,只要木排掀开,立刻可以发射。

这些弩炮,都是根据提前侦查的数据,计算后调整的角度。

此乃建立在数学计算之上的盲射!

挨个检查完毕,计稷退到一个洞里,喝令道:“一百息后,同时开火,轰击宿迁城头。”

立刻,兵丁纷纷就位,准备发射。

默默计算着时间,计稷喝道:“开火!”

“起!”

吆喝中,士兵用推开木排,给头顶开了个天窗出来。

“放!”

暴喝中,无数huo yào包腾空而起,直扑宿迁城头。

“还击!”

看到明军突然打开木排,杨可世果断喝令。

不需要命令,看到底下飞起的huo yào包,宋兵已经下意识地打开了投石机,把huo yào包投掷了出去。

轰~huo yào包炸开。

硝烟滚滚,轰鸣震天。

城头有遮箭棚,然而对付bào zhà,实在有心无力,铁石飞溅中,宋兵被成片扫倒在地。

明兵也不好过,有许多huo yào包落入坑里,把操作弩炮的兵丁炸飞了出去。

只要落进来,一个弩炮伙就是全灭的下场。

“躲开!”

呼喝中,一个明兵下意识地抱住了huo yào包,就要扔出去。

砰~

硝烟滚起,这兵被炸的尸骨无存。

弩炮直接被掀起,就在空中四分五裂。

铁钉、碎石、木片激射,把剩余五个明兵打成了烂布。

只是明兵藏身的坑道上方,犹如一个天井,宋兵投掷的huo yào包大失准头,百十个只落进去了二十余个。

加上凌空bào zhà的,伤亡着实不轻。

城头上,宋兵被炸的哭爹喊娘。

明军投掷的huo yào包更多,哪怕有一半落在城墙之外,造成的杀伤也十分惊人。

这个时候,杨可世才明白明军的用意。

坑道掘进,不只是为了困阻城内守军,更是为了掩护投石机推进,以抹平城墙带来的射程差。

只是明白也无用,明军已经开始轰击,势必不会罢休。

城中鼓楼上,童贯与诸将把南墙战况尽收眼底。

眼见城头宋兵有崩溃的趋势,童贯喝道:“郭霖,领军一部,支援城头,务必保证火力不失!”

“是!”郭霖急冲冲领命,领军向着南城冲去。

童贯又道:“明军凶猛,城墙难守,城墙守军尽殁后,若明军抢城,立刻纵火。”

“是!”各将领命。

为防明军荡平城头后直接抢城,宋军也是做了准备的。

城墙后的房屋里,安排了大量的投石机,随时可以投掷火油,以阻隔明军前后。

只能说,战争是科技进步的最大动力,而科技的进步,也在催化着作战办法的改变。

假若童贯能够北伐燕云,以半火器半冷兵器的技术状态,平推辽国轻松无压力。

当然,任何时候,士兵的作战意志才是关键。

若是各种不战而降、克期不止、叛、逃,给飞机大炮也是白搭。

没看二战的时候,意呆利、法兰鸡被各种虐么。

此时,明兵已经开始第二轮轰击。

城墙狭窄,一个huo yào包落下就是清空一段城头,宋兵反击已经微弱了许多。

不止是宋兵心中惊惧,还有投石机被炸毁的原因。

床弩弹道平直,对付地下的明兵实在有心无力。

木石灰瓶更不用说,累死宋兵也扔不过去。

五轮轰炸之后,宋兵无一幸免,全部仆倒。

守城官杨可世,也在bào zhà中被掀下了城头,当场阵亡。

城外,高高耸立的云车望斗里,方天定从城头收回目光,令道:“传令,停止轰击,待宋兵登城之后再行轰击。”

命令传达,天地立刻重归安静。

郭霖听到城头没了响动,立刻猜到了明兵的打算。

然而,知道又能如何?

军令如山,可容不得他犹豫片刻。

童贯惯着宋江,那是因为宋江有一帮死忠,童贯也怕宋江一言不合就回山。

郭霖祖上风光无限,他自己可是无名小卒,现今得人信重,如何不给人卖命?

犹豫片刻,郭霖锵地抽出腰刀,喝道:“众军上前登城,犹豫不决者斩立决!”

宋兵得令,亦步亦趋地登上了城头。

惨,惨不可言!

三千守军,全部化为残尸断肢。

墙头上,鲜血哗啦啦的流着,随便一脚下去,必然踩上骨肉。

再看各项守城器械,拍杆已经从城垛上脱落,床弩、投石机不是倾覆,就是四分五裂,不堪使用。

熬制金汁的铁锅也被掀翻在地,恶臭混杂在硝烟和鲜血中,直让人作呕。

宋兵见状,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等都没有弩炮、床弩,便是想和明军对轰都没有办法。

一兵咽了咽口水,回头道:“将军,床弩、投石机都没了,怎么办?”

郭霖闻言,道:“待我看了再说!”

郭霖上到城头一看,只有滚石镭木可用,余者都已损坏。

这就难办了!

待在城头,岂不是只能干挨打?

犹豫片刻,郭霖点了几个偏将,令其带了五百余人伏在城头,谨防明军突然冲城。

他自己转身下城,去找童贯汇报此间情况。

方天定看到城头只有五百余人,好不失望。

旋即,他喝令道:“通令雷烱、白钦,荡平东西城头宋军。”

不一刻,bào zhà复响。

随着东西两面被清空,守城宋兵胆气立刻消散一空。

傻子都知道,再不想出好的应对办法,宿迁城危在旦夕。

眼看宋军不再登城,方天定下令延伸射击,对着城内轰击。

只是效果不明显。

一是城墙遮挡了射界,有大片地方打不到。

二是宋兵都躲在屋子里,huo yào包的威力不足以摧毁房屋,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见状,方天定也不强求,让各将安心等待后半夜攻城。

他自己率领大军出营,去抄童贯的后路去。

二百五十四 庙堂之算

宿迁城中,曲铁匠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回到了家中。

家中空荡荡的,没有丝毫人气。

原本,他有儿子儿媳妇的,还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不快活。

可是,宋军攻打泗阳,强征了他的儿子为随军民夫,死于城下。

儿媳妇被强掳入军中,充作营妓,如今下落不明,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原本还有个孙子当个盼头,可是他被强征为随军工匠,孙子没了看管,不慎跌落井中,溺亡。

**之厉害,甚于天灾,实在惨不可言。

宿迁城中,如曲铁匠这般的遭遇,成千上万。

若非为了报仇,曲铁匠早和宋军拼命去了。

关了门,听到门外没有动静,曲铁匠钻进床底,连续三下,敲了敲床底。

“暗号!”

地下传出一声低沉的喝问。

曲铁匠低声回道:“曙光!”

随着回答,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个洞来。

曲铁匠径直跳下,正好对着一个人。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这人正是闻风司密探兵辰。

预料到宋兵可能退守宿迁,刘子翼奉命派遣密探混入宿迁,提前设下埋伏。

兵辰便领了一队人,随着东京运粮而来,然后趁机留在了城中蛰伏。

似他这般的,城中还有八处,共计一百二十人。

兵辰问道:“老哥,城中状况如何?”

曲铁匠道:“根据我的打听,最近三日,明兵只是挖沟,并未攻城。”

兵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道:“老哥,还得拜托你打探消息,特别是我军开始攻城时,一定要来告知我。”

曲铁匠道:“如今大战未起,狗贼还能放我归家,大战一起,怕是我难以脱身。”

说着话,曲铁匠放眼向里打量去。

地道!

地道不长,不过十余丈,然而从曲铁匠家,一直通到了城墙下。

曲铁匠家位于东南角,距离城墙也就十丈,从这里挖出去不远就到城墙之下。

地道并未延伸出城,因为没有必要。

地道尽头,城墙之下,已经塞进去了千余斤huo yào。

只要点燃,便可以把城墙崩飞一截。

到时候,大军蜂拥而入,宿迁城必破无疑。

宋军之所以还能坚持,不过是依仗城墙,觉得能够打退明军罢了。

城墙这道防线一失,宋军必然崩溃。

对宋兵来说,城墙对心理的慰藉,远大于实际防守中的作用。

这便是方天定破城的最大依仗!

只是点火的时机必须精确。

早了,明军调应不及,待宋军反应过来,必然会堵住缺口。

到时候,重兵围堵,明兵即使能够冲进来,也要付出大量的伤亡。

迟了更不用说,明军强攻之下,不会讨得便宜的。

沉思片刻,兵辰并无良计,可以确保曲铁匠关键时刻能够回家报信。

因为不能确定宋军何时退守,所以并未约定起爆时间。

只是约定,待明军轰击城头后的夜晚,炸开城墙。

虽然bào zhà之声十分响亮,然而众人隐藏于地下两丈,还真的听不到地面的动静。

而且,也难以分辨是宋军还是明军开火。

“没奈何,说不得只能派人冒险藏于屋中探听了。”兵辰喃喃道。

的确是挺冒险的,因为宋兵会不定期搜查各家,防止内应破坏。

万一被撞破,只能提前引爆huo yào。

因此,一个多月来,这队人吃喝拉撒都在地道里,从未出洞口一步。

沉思中,只听曲铁匠道:“兵统领,你等可带了银钱?”

兵辰闻言一怔,却没有犹豫,让人取来两锭大银来。

他等做密探的,随身带钱乃是习惯,好方便随时行贿或者收买人心。

曲铁匠看了,道:“银锭太大,不便使用,换散碎银子,铜钱也可。”

兵辰问到:“老哥,计将安出?”

曲铁匠道:“铁匠营的主官,乃是童贯府上老人,素来贪财。

若我以钱财贿赂,请求回家,他必然应诺。”

兵辰立刻拜下,道:“有劳老哥了,你看需要多少,都包在我身上。”

曲铁匠道:“按照我的收入,积攒三五两银子是可能的,便给我这么多。

只是要旧钱散钱,若是太过整齐,反惹人怀疑。”

兵辰应下,取了三两碎银子又百余枚铜钱递给曲铁匠。

曲铁匠收下,道:“各位放心,只愿天兵早日进城,也好为我家小报仇。”

看着曲铁匠离开,兵辰重新关好洞口,继续猫着。

他并不担心曲铁匠反水,因为察言观色,揣摩心理,是这些密探的必修。

不然,从开挖地道,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要告密早就告密去了。

不提兵辰等人继续揣摩,明军大营内,方天定召集众将,商议安排攻城事宜。

就着宿迁城的模型,刘子羽一一插上小红旗,道:“各位,这些地方,是bào po口,也是我军进城的地方。

这是太子指示闻风司提前安排下的,就是为了防备宋军退守宿迁。”

石宝道:“自古以来,都防备城外挖掘地道攻城,谁能想到提前在城里布置地道,直接炸塌城墙哩。”

杜壆接道:“不错,此乃庙堂决算千里之外,实在是高明。”

邵俊亦叹道:“太子用兵,神鬼莫测,也难怪宋军处处吃瘪了。”

听着众将夸了一阵,方天定笑而不语。

等大家夸赞完毕,刘子羽继续道:“目下,未知几处缺口出现,因此,我等便一起为这七处破开做准备。

bào zhà过后,城头守军非死即伤,城中守军也会惊惧慌乱,大约有一刻钟时间,宋军会失去抵抗。

这段时间,是我军抢入城的良机,必须抓住。”

众将应下,方天定又道:“进城之后,各部立刻抢占城墙,随后沿着城墙推进,居高而守,困死宋兵。”

庞万春道:“何不趁着城中慌乱,直接进兵,以抢夺城池。”

刘子羽道:“巷战拼的个人实力,宋兵单兵战力不可小觑,人数又多,我军伤亡必重。

因此,我等抢占城墙,放其从北门突围,再于半途拦截,定可轻松破之!”

解释完毕,刘子羽道:“请太子殿下调拨兵将。”

方天定微微颌首,环顾众将,道:“邓元觉,司行方,历天闰,酆泰,马犟,马劲,卫忠,各领步卒五千,准备冲击缺口。

李助领大军三万,为抢城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石宝,即刻前往接管林冲所部指挥权,预备阻截宋江部。

余者,随我亲领大军八万,于城北六里处堵截宋兵。”

杜壆问道:“若宋江领军回援,又当如何?”

方天定微微一笑,道:“只要敢来,一并留下。”

二百五十六 天下关注

东京,金銮殿内,赵佶忧心忡忡地转着圈子。

内侍道:“陛下,国事虽重,还请以龙体为要,晚膳不可不用。”

赵佶道:“三日前得报,方贼抵达宿迁城下,围而不攻,只是挖掘壕沟,数日未变,未知战事进展如何,如何吃得下。”

陪侍在侧的蔡京、宿元景等人,都是沉默不语。

挖沟,挖沟,明军连续挖了三天沟,未有丝毫动静。

此战关系国运,所有人都是极度关注。

然而,前线一日三报,都是八百里加急,大家也不会比赵佶先知道消息。

“来人!”赵佶喝道。

立刻有禁卫进殿。

“再发金牌,催问宿迁消息!”

下令完,赵佶叹了口气,道:“秦桧出使辽国,可有消息传来?”

蔡京道:“启奏陛下,目下正在洽谈,辽国也有意向讲和,以全力应付金国威胁。

金国方面,暂未有消息传来,未知金人何时攻辽。”

没有好消息,赵佶更愁了。

要是打输了,他的好日子,可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咯。

看了看蔡京等人,赵佶叹了口气,道:“尔等与我一起用膳,等战报得来再出宫去吧。”

不一刻,美酒佳肴送来。

只是众人心思重重,都是食不知味。

在宿迁之战结果出来之前,都会是这个心情。

马陵山中,梁山军营寨正卡在官道之上。

帅帐中,宋江道:“早间起,明军对宿迁城头展开了轰击,我军大败亏输。

傍晚时分,明军一部绕城而过,于宿迁城北扎下了营寨,想必有把握破城。

眼看宿迁难保,我等何去何从?”

吴用道:“为今之计,唯有退居梁山泊,再作定夺。”

卢俊义道:“不错,我等退守水泊,任他千军万马也难以攻破。”

诸将闻言,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

兄弟,说谢话心虚不?吹牛逼先打草稿可好!

莫说明军战船犀利,便是难以下水,只需封锁周围,便是饿也饿死梁山上人了。

吴用道:“我等退居水泊之中,若明军得胜,朝廷必然倚重我等,再次出山,定无制肘。

若童贯得胜,朝廷必然见责,我等便学方天定那厮,扬帆出海,寻一大岛安居,便是称王做霸,亦无不可。”

“此计甚好。”宋江微微颌首,道:“即使撤退,何时走,谁先行,谁断后,当有安排。”

郭盛请令道:“吕方兄弟死于贼人之手,此仇不可不报,我愿留下断后,既护得兄弟们撤退,又可以杀的两个贼将,以为报仇。”

宋江沉思片刻,同意下来。

吕方郭盛这一对好基友,一向形影不离。

吕方被擒,随后死讯传来,郭盛便一直郁郁寡欢,茶饭不思。

看他模样,心思已经不在护卫宋江身上,因此留之无益,不如留下断后。

沉思片刻,宋江又道:“陈达,杨春两位兄弟,你两人可愿与郭盛兄弟断后?”

陈达、杨春闻言,不由把目光瞧向朱武。

朱武起身拜道:“我愿与三位兄弟谨守营寨。”

宋江闻言,立刻瞪向朱武。

朱武毫不示弱,回看过去,道:“我以性命担保,只用三千兵马,必在此阻截明军三个时辰。”

潜台词很明显,你宋jiāng pài出陈达杨春二人断后,要铲除异己,那我朱武也就一同留下。

阻拦明兵三个时辰,是为最后的情谊。

从此,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牵连。

宋江沉吟片刻,道:“还有哪位兄弟愿意留下,可以一并留下。”

鲁智深起身道:“洒家留下,有把握再留明军两个时辰。”

呼~宋江深吸一口气,按耐怒气,道:“即如此,便有劳兄弟了。”

好在,没人要再留下。

鲁智深武艺和人品都很出色,然而是个刺头,一直让宋江很恼怒。

既然愿意留下,那便留下吧。

朱武三人上山之后,尽管一直任劳任怨,然而他们忠心的,一直都是史进,这也是宋jiāng pài陈达、杨春留下的原因。

他怕史进一纸书信,便让两人临阵叛变了。

断后人员确定,宋江一边令神算子蒋敬收拾辎重,一边派出探马,时刻关注明军动向。

宿迁城东十五里处,乃是飞坝镇。

此时,镇上居民已经逃散大半,然而唯一一间客栈里却住满了人。

这些人,操着叽喱哇啦的语言,普通百姓也听不懂。

都是异族人,来自天南海北。

一号房,乃是辽国人住所,概因辽国自认天下第一,尽管金国人表示不服,也不得不住二号房。

三号房是大理国人的,四号房是高丽,五号李朝人。

至于东瀛人和占城人,不好意思,打酱油的住柴房,小受住马圈。

尽管条件简陋,却没人抱怨。

宋军退守宿迁,明军开始反击,实在关乎天下大势,于这些国家得利益的切身相关。

接壤的,要重新调整外交政策,根据形势决定战与和。

不接壤的,也要慎重对待,免得影响了贸易利益。

因此,这些人都住在这里,牢牢盯着宿迁城的情况,以方便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其实这些人得存在,方天定和童贯都清楚,只是没有理会。

现在找上门去,不过给这些人错觉,那就是自己很重要。

说不得遇上脑残的,还可能热脸贴冷屁股,实在没必要。

等到战胜,不需要去见,这些人自然会眼巴巴的贴过来。

所以,胜利是关键。

另外,天下各路各州,有能力的官员、士绅,都派出心腹驻扎在此,只待双方分出胜负,就行回报。

作为国内的人,明宋双方宿迁会战结果,不但决定了个人前途,更关系到家族安危。

赵宋胜,岁月还是静好,仍然喝美酒,玩舞姬。

方明胜,那就不友好了,特别是对恶迹斑斑的人来说。

只是大势如此,不可违抗,能洗白的尽快洗白,洗不了的准备后路,或者准备后事。

应天城里,方腊披衣站在庭院内,看着空中闪烁的星星。

只是没有蒲文英的本事,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邵氏悄步走来,道:“相公,夜寒露重,还是早点休息,莫要得了伤感。”

“睡不着,散散心。”方腊回头,道:“小荣,你看天定,能够打赢么?”

邵氏替方腊整了整衣服,笑道:“我军兴起,全赖吾儿谋划得当,才能无往而不利。

天定以八万人马,尚且打得锋芒正盛的宋军节节败退。

如今宋军颓势已显,军兵数量又相差仿佛,何忧之有?”

方腊哈哈一笑,道:“即如此,且睡觉,等待明日战报。”

二百五十七 宿迁破

黑夜里,一队队的明兵顺着壕沟,快速集结着。

看着面前十个提辖,邓元觉喝道:“各营,汇报情况。”

“甲营齐至!”

“乙营齐至!”

……

“壬营齐至!”

“冲锋营齐至!”

“很好!”邓元觉微微颌首,道:“各自回去检查装备,待到城墙下bào zhà响起,立刻出击!”

“是!”各提辖回转。

邓元觉把禅杖靠在墙壁上,摘下头盔,磨了磨光头,叹道:“穿着盔甲作战,着实不爽!”

张道原笑道:“此乃太子严令,也是为了我等安危着想,穿着也有安全感不是。”

张道原是邓元觉副将,暂且提辖冲锋营,伴随邓元觉冲锋。

邓元觉一屁股坐到地上,道:“直贼娘,恁地麻烦,童贯领兵出来,挨个让洒家打杀了多爽利!”

张道原闻言,笑而不语。

要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可惜童贯是个没卵子的,兵力优势不再,立刻缩进了宿迁城。

宿迁城里,曲铁匠踏着夜色回到了家。

屋顶上,露出好大一个洞来。

这是白日间被炸出来的,幸好房子没塌,让他可以回来报信。

仔细拴好门,确认外界无人,曲铁匠钻进了床底,敲响了木板。

对了暗号,进了地下,曲铁匠道:“好消息,明军白日间,对城头发起了轰击!”

兵辰闻言大喜,道:“可曾确定!”

曲铁匠道:“确凿无疑,我的房顶都被炸出一个洞来了呢!”

兵辰搓了搓手,激动地说道:“猫了一个多月,实在是憋死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转了两个圈子,兵辰道:“老哥,你和其他人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一刻钟后,我会点火。”

曲铁匠道:“兵统领,你与兄弟们出去,我给你们点火!”

“啊?”兵辰惊诧。

曲铁匠道:“儿子孙子都没了,儿媳妇也是凶多吉少,我一个糟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们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最好把狗皇帝剁了,也给我出一口恶气。”

兵辰道:“老哥,我朝即将全取天下,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要向前看啊。”

曲铁匠摇头,惨然一笑,道:“我啊,没什么盼头啦,要盼也只盼童贯死在我面前。

不过,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刻了……”

不等兵辰询问,曲铁匠继续说道:“儿子孙子先后横死,我本来就要走了。

只是你们来了,让我有动力活下去,撑到现在,老头子也累啦,不想动了。”

看曲铁匠死意坚定,兵辰又劝,曲铁匠只是摇头,坚决要留下来。

兵辰无法,领着兄弟们齐齐跪下,给曲铁匠磕了个头。

本来,点火的任务是他来执行,可以说,曲铁匠救了他一命。

刚要走,曲铁匠叫住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街面上贼兵来往巡视,确实森严,这块通行令牌,或许可以助兄弟们脱身。”

兵辰拜谢接过。

“另外……”犹豫片刻,曲铁匠又道:“若是找到我的儿媳妇,告诉她,是我曲家对不起她,让她自行改嫁去吧。”

“老哥放心,只要她还活着,我保他一个烈属的身份。”兵辰郑重承诺道。

目送兵辰一行人离开,曲铁匠一手蜡烛一手火把,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县衙内,童贯枯坐书房内,愁眉不展。

白天的互相伤害,真是伤得他的玻璃心冰凉冰凉的。

明贼破坏游戏规则,没法愉快的玩耍啦!

只是无可奈何,明军先用huo yào,宋军效仿,只步步落后,处处挨打。

而且,赵佶每天发来金牌,连连催问,真是让童贯压力山大。

“来人!”邓元觉突然站起来,喝道。

张道原立刻来到跟前,问道:“邓师,可有变故?”

邓元觉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冲击!”

说完,邓元觉戴上头盔,道:“我有预感,城墙崩塌就在近前。”

张道原将信将疑,却没有继续问,派人通知各部去了。

等了半刻钟,邓元觉下令打开壕沟,全军于地面列阵。

没有情报,没有证据,只有大将的直觉。

不一刻,五千大军全出。

都是铁甲皮甲藤甲,长枪大刀gong nu,还有一部分士卒抬着轻型弩炮和木排。

地道里,曲铁匠喃喃道:“时间到啦,也该走了。”

自言自语中,曲铁匠把火烛靠近导火索上。

嗤~微弱的火花,在这一刻无比的明亮,照亮了曲铁匠的世界。

轰隆隆~

闷雷滚动,一段十余丈城墙猛地一震,突然从地面弹了起来。

砰,城墙落地,四分五裂。

无数泥土砖石,急速射向四周,打得天地噼里叭啦作响。

这段墙头职守的宋兵,要么被震的粉碎,要么变成一滩烂泥,随后被埋于砖土之下,全部死于非命。

附近的宋兵,也是东倒西歪,跌倒在地,不能动弹。

噼里叭啦之声未绝,邓元觉提起禅杖,喝道:“冲!”

“冲~”

呐喊中,邓元觉打头,领着明兵急速冲出。

不要掩护,没有阵型,只求速度。

刚冲出去十余步,只听得轰隆隆之声又传了过来。

砰,又一道城墙垮塌。

砖石落下,立刻堆成了一个斜坡,明兵可以直接冲锋而过。

童贯从地上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叫道:“来人,立刻组织兵丁,堵住城墙缺……”

“不好啦,明兵进城啦,快跑啊!”

童贯倏然回头,只见城中火起,有人在呐喊呼号,扰乱军心。

轰隆隆~又一处bào zhà传来。

一次接一次,七处城墙被炸塌。

城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宋兵埋头乱撞,也有的趁机杀人放火,把局势搅的一团糟。

此时,兵不识将,将不能收兵,完全无力回天。

邓元觉冲过城墙,全无半点阻碍。

“甲乙两营,往东,丙丁往西,余者随我杀进去。”

喝令中,各部分开行动。

“报~”一兵急急冲到县衙,道:“禀恩相,城墙连塌七处,明兵大部入城,城中细作放火,我军以乱。”

童贯闻言,立刻头晕目眩,向后便倒。

一直护持左右的王禀一把抱住,喝道:“来人,传令郭霖,据守东门,再令各将,立刻收拢兵丁,从东门出城。”

“将军,太子有令,只据守城墙,无须冲杀。”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诸军,随我向前!”

暴喝中,历天闰一刀剁翻一个宋兵,向城内杀去。

此时,城中已经起了五六十处大火,宋兵个个抱头鼠窜,不趁机杀进去,还等着天亮请客吃饭么?

“杀~”

七部人马,同时向着城内杀了进去。

二百五十八 宋兵崩

“将军,明军入城,宿迁破了,放我们走吧。”

“我还有爹娘孩儿,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将军,放我们走吧。”

数千兵丁拥挤在北城门前,不断哭泣哀求着。

这都是聪明些的宋兵,城墙崩塌后,第一时间跑到了北城,想要从城门逃离。

只是被守门官郭霖带人拦住,不得出门。

郭霖举起铁枪,大喝道:“未得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

都回去,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了!”

bào zhà的动静这么大,他也知道宿迁已经失守,然而,军令如山不可违。

“你个败军之将,何故断我等生路?”

郭霖闻言大怒,喝道:“gong nu手准备,有敢夺门者,杀!”

凶凶气势,吓唬的溃兵为之一静。

“兄弟们,宿迁已破,留下便是等死,放吊桥,开城门,回家!”

郭霖转头看向城头,只见城头一个裨将举起朴刀,直接斩在吊桥绳索上。

唰唰两刀,砰,吊桥落下。

“兄弟们,再不走就走不了啦,走啊!”

“开城门,回家!”

呼喝中,宋兵开始前移。

郭霖大怒,喝道:“来啊,击杀闯门者!”

怒喝的同时,他挥动铁枪,一连打翻了十余宋兵。

仅此而已了。

其余守军不但不帮忙,反而开城门去了。

前面宋兵确实惊惧,然而后方推动,想停也停不下来,不一刻便把郭霖淹没。

成千上万只脚踩踏下来,表示铁人也踩成了铁渣。

“城门来啦!”

呼喝中,城门开了一条缝隙。

宋兵见状,疯狂地向前挤去。

砰,城门被挤的关上,门缝里的两个人,直接被夹成了肉泥。

“兄弟们,莫要挤了,先开门才能出去。”

不断的呼喝中,人群总算恢复了些理智,稍微往后推了推。

城门顺利打开,所有宋兵一拥而上,撒丫子狂奔。

街头巷尾,不断涌出宋兵来,向着城门狂奔。

犹如决堤的洪水,无数宋兵从门洞里涌出,随后四处散开,没入了黑夜中。

随着rén liu出了城门,兵辰拉着手下,倏地闪开到一边。

“待在这,等童贯出城,盯住他!”

城内,邓元觉把禅杖抡的飞起,砸翻一个又一个宋兵,稳步向着城内推进。

全无阻碍!

宋兵已经崩溃了,根本不敢反抗。

杀了一阵,邓元觉喝道:“纳降!”

“器械抱头蹲地,可保不死。”

一处招降,各处立刻应和,连绵的呼喝不断响起。

宋兵看到明兵出现,不是尖叫着转身奔逃,便是立刻跪伏在地,丝毫不敢反抗。

县衙里,王禀背着童贯上了马,与王惟忠、王涣汇合,领着万余马兵急急向城北走去。

这是最精锐的一部,虽然惊慌,却还没乱,仍然保持建制的完整。

街道上,逃来蹿去的宋兵看到大队人马,立刻尖叫着转身,跑进巷子里躲避。

看到几个昏了头的溃兵迎面冲来,王禀喝道:“杀!”

几个骑士策马而出,把溃兵砍翻在地。

来到城门前,道路已经被逃兵堵塞,无法前进。

城门不小,然而你推我挤,互不相让,尽皆出不去。

王禀看向王惟忠,道:“杀条路出来。”

王惟忠点头,喝道:“随我下马,挡路者杀!”

“杀!”

大喝中,百余骑士下马抽刀,对着溃兵后背砍杀起来。

前面的溃兵只顾向前挤,后面的被杀的哭爹喊娘,也顾不得出城去了,只向两边逃去。

没有一个敢回头拼命的。

不一刻,王禀领着人出了城。

抹去脸上鲜血,王惟忠道:“宿迁已失,朝廷必然见责,如之奈何?”

“将军莫急,我有一计,可保众人无虞!”祁斌打马而出,道:“明贼势大难制,我军精锐尚且不敌,遑论其他驻军。

目下,该尽力收拢溃兵,重组军队,各回驻地。

朝廷定然下旨申饬,却不得不倚重我等,可保权贵不失。”

王禀看向背后仍然昏迷的童贯,道:“他又如何?”

祁斌阴阴一笑,道:“如此好的替罪羊,当然不能丢了,以送还朝廷为上策,再不济,也当交于明军,决不能让他有殉国的机会。”

活着的童贯,是最好的背锅侠,必然被朝廷降罪。

若是童贯殉国,哪怕已经恨透了他,赵佶为了鼓励众人抵抗到底,也要捏着鼻子封赏。

自然,罪责就要向下落。

就各部军将的小蛮腰,可背不动丧师误国的这口黑锅。

所以,拥兵自重成了首先。

……乱世之中,兵权为贵,只要大军在手,安全无虞。

王禀颌首,赞道:“先生之言,直如醍醐灌顶,为我等赢了活命的机会。”

商议间,辛兴宗领着两万马军赶到。

为了防备阻截东边来敌,他驻扎在城外东北十里处,因此所部完整。

四将分散开来,收拢逃散的溃兵。

城内,邓元觉浑身已经被染红了,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他的身后仅有冲锋营陪伴,余者都在看押俘虏。

看了看周围,邓元觉喝道:“张道原,尔等留下,驻守鼓楼,为恢复秩序提供指引。”

张道原道:“将军,你欲何往?”

邓元觉道:“我与其他部汇合,追赶童贯!”

话音刚落,巷口撞出一部来。

正是司行方所领一部。

司行方叫道:“邓将军,你我合兵,出城追赶童贯去!”

“正有此意!”邓元觉回道。

司行方令道:“来人,通知下去,让卫忠全面接管城中事务,其余将军于北门集合,追杀童贯。”

传令兵四散而去,司行方与邓元觉领了千余兵,向着北门跑去。

城内西南角,卫忠已经领人杀入了校场之中。

这里驻扎的宋兵最多,此时也最乱。

无数营帐被点燃,照得天地一片通透。

校场上,万余宋兵胡乱拼杀着。

宋兵同属禁军,然而来自天南海北,素有仇怨。

熙河兵看不起泾源兵,环庆兵瞧不上鄜延兵,秦凤兵与河东兵不对付,还有番兵,经常被汉兵欺辱。

此时,明兵入城,城中大乱,没了上官弹压,宋兵都要报仇。

一见血,就收不住了。

这些宋兵已经走火入魔,不杀到筋疲力竭不会住手的。

卫忠看了看身后一千兵,觉得弹压校场的万余疯兵十分够呛,果断喝令道:“来人,调集各处兵马并弩炮来,镇压校场sāo luàn。”

传令兵刚走,又有兵来,道:“司行方将军指示,即刻起,将军全权负责城中事务。”

呸~卫忠吐了口唾沫,接受了任务。

他也想去追杀童贯,然而城中十多万人,不能没了统筹。

而且,他是小老弟,自然要听大哥们的。

二百五十九 宋江北归

“报~”

游骑飞进宋江营帐,道:“禀先锋,明军炸开宿迁城墙,正向城中杀去。”

宋江大惊失色,问道:“消息确凿?”

游骑道:“地动山摇,城墙垮塌,一共七处。”

回过神来,宋江喝道:“来人,通传众将,立刻拔营回山!”

不一刻,众将聚齐。

宋江道:“诸位兄弟,明军已经进入宿迁城!”

听到明军已经打入宿迁城,个个目瞪口呆。

“直娘贼,怎地如此快就破城了?”

众人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盘旋。

哪怕十几万头猪放城里,拱也能把明军拱出城去吧?

其实,士气全没,兵丁真没猪好用。

吴用叹道:“兵败如山倒,宿迁已没,我军当立刻撤退。”

“大厦将倾,无力回天啊!”宋江微微摇头,道:“蒋敬,抛弃无用辎重,全军立刻拔营。”

蒋敬领命而去,号令辅兵加快收拾速度。

宋江又道:“裴宣,监督军纪,沿途勿得饶命。”

裴宣应下。

宋江又看向鲁智深、朱武、陈达、杨春、郭盛道:“有劳五位兄弟断后,待大军脱离,兄弟即刻赶来汇合。”

朱武道:“先锋放心,定然阻拦明兵五个时辰。”

却没接宋江的话头。

表面上没有异样,内里已经支离破碎。

哪怕明军失败,朱武也不可能回梁山的,天下那么多山,何处不可去?

宋江也没在意,睃视一圈,道:“各位兄弟且回,统领各部,退回梁山!”

诸将告辞出营,安排出发事宜。

明军已经破城,方天定就在山南十里处,随时可能到达。

想走,就要尽快,免得被纠缠住无法走脱。

若是仅余各将逃回,没有军兵在手,也是无用。

鲁智深与朱武肩并肩向着前寨走去,杨春陈达跟在后面。

鲁智深道:“军师,可有把握阻挡明军五个时辰。”

朱武摇头,笑道:“只有三个时辰确保无疑,五个时辰实在不可能。”

鲁智深闻言急道:“洒家放言五个时辰,军师刚刚也说挡五个时辰,何故又变成了三个时辰?”

朱武撇了撇嘴,道:“我等依仗,不过地利,然而我军不过三千,如何能挡的住五个时辰?

我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保全你面皮罢了。”

鲁智深听了,懊恼不已。

杨春忍不住道:“我等为宋江排斥,不得不留下,兄长何必留下?”

鲁智深哂笑一声,道:“宋公明这厮忒不仗义。

我等兄弟,相约同生共死,要回山便一起回山,明军敢来,自去厮杀,有甚怕的?

他倒好,居然怀疑自家兄弟,想要排除异己,实在可笑。

这样的人,实在辱没了及时雨的义名,若非顾念晁天王和诸位兄弟的情分,洒家当场就让他尝尝砂钵大的拳头的滋味。”

啰嗦了这么多,总结起来一句话,那就是性子发作,脑袋一热就说要留下来了。

“兄长,少待片刻。”

呼喊中,武松、杨志并肩赶来。

鲁智深道:“两位兄弟,如何不回营收拾去?”

杨志垂首掩面,道:“兄长勿怪,小弟身负光大家庭门楣的使命,实在不能留下陪你了。”

鲁智深拍了拍杨志的肩膀,道:“目下宋庭危急,我等兄弟当得重用。

待宋庭启用,起步就是州防御使,兄弟光耀门楣有望。

只是,洒家说句实话,你若在宋庭这颗树上吊死,恐怕也难得好下场。”

朱武劝道:“杨制使,若事不可为,改换门庭为上策,以你的本事,未必不能超越先祖。”

杨志闻言,沉默不语。

武松拜下,道:“你我二龙山聚义,自以为此生不复分离,却不想,不得不忍痛分别,实在难过。”

鲁智深道:“兄弟,宋公明是你义兄,待你如同手足,你又不能劈成两片,如何能得两全?

且回山去,若是你我相遇,说不得便是刀兵相向之时。

到时候,兄弟成全我等二龙山聚义的情分,自己来投我军。”

武松应诺,道:“若兄长不死,定当回报!”

鲁智深道:“好了,莫作此姿态,徒惹人笑,准备拔营出发吧。”

武松拜下,道:“兄长保重,小弟就此别过。”

说完,与杨志洒泪走了。

朱武叹道:“武家兄弟最讲义气,却被宋公明以义气牵绊,无可奈何啊。”

鲁智深一巴掌把朱武拍了个趔趄,道:“莫要说这些风凉话,且想办法,一定要守五个时辰。”

朱武道:“兄长,当初何故说再守两个时辰的话来?”

鲁智深摸着光头,道:“你等四人,能守三个时辰,洒家如此厉害,如何不能多两个时辰?”

闻言,朱武立刻垮了脸色,道:“给我三万人,守三五十天也没问题,三千人,实在挡不住十余万明军冲击。”

鲁智深道:“洒家一口唾沫一根钉,说到一定做到,只要守到五个时辰,洒家便随你安排。”

未言之意,便是守不到五个时辰,那肯定是战死了。

朱武沉思片刻,道:“三个时辰有把握,再多,就看林教头和史兄的地位轻重了。”

说着话,四人来到前寨。

郭盛一身红色衣甲,抱着方天画戟靠在墙头上。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鲁智深四人的到来,直接视若无睹。

吕方死了,郭盛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灰色,再无半点色彩。

昔日的兄弟情分,全然不能牵挂半点。

四人知道他的心情,也不打扰,自去安排防御。

留下的三千余人马,都是本部心腹,平日里厚养的,此时并不惜命,都愿意留下来出力。

因此,士气还算振作,可以一战。

安排中,后方已经有部队出了营寨,趁夜投北而去。

宿迁城北,方天定全军分作了两部。

一部警戒后方梁山军,一部准备堵截宋军。

“报~”游骑飞来,道:“禀太子,宋军溃兵已达前方三里处!”

方天定喝道:“张俭,领兵三千,围捕溃兵!”

张俭得令,立刻领军分散开去,准备狩猎。

其实比狩猎还简单,宋兵跑过来,都快断气了,完全是任凭摆布。

“报~禀太子,梁山军已经拔营,往北逃窜去了。”

“直娘贼,端的跑的快!”方天定骂了一句,喝道:“刘子羽,接管指挥权,拦截宋兵大部。

滕戣,分骑兵一万,即刻赶往马陵山。

庞万春,领兵两万,縻貹,部领重骑,随我追赶宋江部。”

各将得令,立刻率领军队出发。

宋江部建制完整,战力出色,实在是心腹大患,不把他彻底打残了,方天定生娃都不安心。

二百六十 追亡

吭哧~吭哧~

百余宋兵已经累成了狗,尤自不停,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就好像身后的黑暗里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为首的都头突然停下,问道:“等等,我们跑到哪了?”

身后宋兵环顾左右,都是一脸懵逼。

黑灯瞎火的,鬼知道跑到哪了。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宋兵耳畔。

“不好,明军来啦~”

一声喊叫,宋兵四散而去。

只是筋疲力竭,实在跑不快。

“掌火!”

一声令下,二十余明军马兵打起火把。

“尔等听着,立刻抱头蹲下,继续逃跑者死!”

宋兵闻言,立刻蹲下一片。

也有那昏了头的和没头脑的,继续向前跑去。

“杀~”

大喝中,马兵策马加速,赶上宋兵,刀砍枪刺,杀了十来个。

惨叫声与血腥味,终于让宋兵冷静了下来,各个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

“你两个,押解俘虏回城,余者随我继续追捕!”一个什长下令。

溃兵主要危害有三,一是重新被宋军收拢,成为战场对手。

二是逃亡途中滋扰、戕害百姓,缺吃缺喝又没钱,不抢怎么办?

三是很容易流落山林,成为草寇,严重威胁地方安全。

如此多的危害,当然要提前追捕。

而且,这个时候追捕起来最轻松。

因为溃兵已经被吓破了胆,怎么摆布都不会反抗,轻松就能俘虏。

刚刚杀了十余个,全无反抗,留下两个马兵看押八十余个,也轻松无压力。

无数火把发出噼里叭啦的炸响,好不热闹。

火光中,刘子羽骑在马上,等着消息。

他身后三万余主力,是为了宋兵大部准备的。

准确的说,是为了追捕童贯。

童贯之所在,宋军定然保持建制完整,没足够的兵力,追上去怕是要倒霉。

“我乃闻风司密探,有重要情报~”

呼喝中,一骑举着令牌,直冲中军。

到了近前,骑手滚落马下,道:“我乃闻风司密探丁六,代号一八三,今夜口号晨曦。

我等已经探知童贯去向,请将军立刻发兵。”

刘子羽查验令牌无误,代号口号亦是无误,便问道:“可属实?”

这的确是闻风司的人,假冒的可能微乎其微,值得信任。

丁六道:“原东京统领兵辰已经混入宋军大部,可以确定童贯在彼。”

刘子羽问道:“可有详细情报?”

丁六道:“宋军主力四万五千余,已经转向东北方!”

“传令,大军出动,尾随追击童贯。

再令,城中军队分出一万,前来支援我部。”

立刻有传令兵飞奔而去,去城里通传命令。

刘子羽看向丁六,道:“前头带路,勿得让宋军走脱。”

丁六翻身上马,策马而出。

东北方,王禀等人不断向后看着,生怕明军追来。

“目下情况如何?”

闻声,王禀回头一看,正对上童贯的眼睛。

看童贯的模样,好似一夜间老了三五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花白了许多,胡子也在唰唰的掉落。

这次失败,对童贯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可以遇见,只要回京,必然是锒铛入狱,腰斩弃市的下场。

当然,要是赵佶怜悯,可能会赐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留个全尸。

只是可能性太低。

赵佶宠着他,是因为天下太平,皇位无忧。

此时嘛,再深厚的感情也不能影响皇权,就是这么的现实。

童贯挣扎了一下,发现被牢牢束缚在王禀背后,嘶哑着声音说道:“且驻马,我有话说。”

王禀头也不回,道:“恩相,有话但说无妨,实在停不得。

明军卡住城北,我等取海州回登州,路途遥远,必须抓紧时间。”

童贯肃声道:“放开本相!”

王禀充耳不闻,只顾打马疾走。

将死之人,谁与他废话?

轰隆隆~马蹄如惊雷,万余马军冲来。

“娘啊,明军杀来啦~”

呐喊中,收拢的步卒如同四散的鸭子,一哄而散。

王禀大怒,喝道:“来啊,收拢这群怂兵,叛逃者斩立决!”

王惟忠道:“明军已经赶来,速走,莫要停留。”

王禀恨恨地看了周围,驾地一声,催马狂奔。

看到步卒散落,宋军马兵加速,马勥喝道:“莫要管这部溃兵,生擒童贯为要!”

马劲问道:“要不要追上去?”

马勥摇摇头,道:“吊着他,等他跑不动了再动手!”

于是,万余明军马兵,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给宋兵施加压力。

这是狼群捕猎的战术,不断驱逐,待其筋疲力竭再发动致命一击。

身后,刘子羽催动大军,不紧不慢地走着,顺着宋军的痕迹追赶。

短时间内,两条腿的确追不上四条腿。

然而,数百里跑下来,马肯定比人先累瘫。

特别是宋军走的急,没有带干粮和水源,根本跑不了太远。

沿途上,不时可以看见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宋兵。

都是丢盔弃甲,兵刃全无,像只鹌鹑样。

刘子羽看都不看,只传令后方,前来接受俘虏。

呼呼呼~

马匹吐着白气,速度越来越慢。

辛兴宗皱着眉头道:“马力即将耗尽,再不休整,怕是难以走远。”

王禀道:“夜间马匹都喂了一次,此时走出不过二十余里,怎的就累了?”

王涣道:“我估计,可是能bào zhà惊吓导致。”

“哎~”王禀叹了口气。

他倒是有心派遣一部狙击明军,只是看宋兵垂头丧气的模样,怕是派出去也是送人头。

王惟忠问道:“前方可有休整之处?”

辛兴宗道:“有一个镇子,只是民众已经逃散,怕是难以收集足够的补给。”

“先去歇一歇,想办法恢复下士气,再行上路。”

四人自顾自说话,全然没有把童贯放在眼里。

“报~”鸽使飞奔进指挥部,道:“前方消息,我军已破宿迁!”

“果真?”夏侯成猛地站起。

鸽使递上信件,确是前方通报无疑。

确认无误,夏侯成喝令道:“击鼓聚将!再去太子府,告知太子妃大好消息,同时,派出加紧信使,通知后方。”

不一刻,泗阳守将齐至。

听了前方破城,诸将无不欢欣鼓舞。

夏侯成道:“各位,泗阳已成后方,我意领军随同太子追亡逐北,只留五千兵守城,各位意下如何?”

谁都想去,只是必须留人守城。

孙安主动道:“城中不可无人镇守,我便留下来吧。”

“好!”夏侯成果断同意。

很快,夏侯成与赵毅、卓茂、上官义领着一万三千人马出了城。

方百花跑进太子府,找到梁红玉,道:“嫂嫂,前线大胜,我等何不一同前往追捕,也显得我等巾帼风范。”

庞秋霞意动,附和道:“姐姐,我等一身本事,如何能够埋没在闺房里?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上阵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梁红玉沉思片刻,喝道:“来人,持我手令,与城中调集一千人马,随我支援前线。”

她本是个爱武艺的,如何甘心错过此等盛事?

太子妃手令一出,孙安无可奈何,只得调拨了一千人马,又派人通知夏侯成与方天定,以策万全。

二百六十一 五个时辰

“报~”游骑飞奔至将旗下,道:“报将军,马陵山宋军营寨,有兵丁驻守!”

滕戣问道:“可探知兵马多少,器械几何?”

游骑道:“尽皆伏于寨墙之后,实看不清兵丁数量。”

滕戣道:“即如此,待我亲自去看。”

不一刻,滕戣驱动军马到了前寨之前。

寨墙上插满了旗帜,可见人影绰绰,只是不知道数量。

寨墙前,是一条很长的斜坡,大约五百步的样子,这意味着想要轰击城头,弩砲必须要推向前去。

再看两侧山头,峭壁笔直,顶上有树木繁盛。

草木晃动间,可见军兵人影。

要想爬上去,哪怕三五千人也不够三五人打的。

滕戣道:“来人,立刻分散开去,寻找其他路经。”

郑捷接道:“闻风司曾经打探得一条小路,然而崎岖难走,大军实难通过。

而且,只要宋军设立关卡,便是千万人也冲不过去。”

滕戣问道:“若是绕过去又当如何?”

郑捷道:“绕行至其背后,要多行四个时辰。”

滕戣沉思片刻,道:“全军原地休息,待太子到达,再作定夺。”

要是有步卒随行,滕戣肯定令人发动攻击。

然而前锋都是马军,实在舍不得用在攻城上。

江南骑兵之贵,不止贵与战马难得,还在于骑士稀少。

若非逼不得已,定然不能把骑士用于攻城拔寨上。

没奈何,只能等待。

等了半个时辰,方天定率领大军到达。

“可知守寨者何人?”方天定问道。

滕戣道:“未见旗号,难以得知。”

燕顺出列,道:“太子勿忧,且容末将前往走一遭,即使不能劝得对方来降,也可探知虚实。”

方天定当即应允。

燕顺得令,直接驱马上前,直往寨墙前走去。

毫无阻碍地来到墙下,燕顺叫道:“未知城墙上哪位兄弟驻守,还请出来一见。”

朱武探出头来,道:“原来是燕顺兄弟,多日不见,幸会!”

燕顺道:“可容我进去一叙?”

朱武道:“自无不可!”

不一刻,寨墙下方抬出一块木排,开出一个半身高的洞来。

朱武钻出来,道:“兄弟见谅,为了防御,寨门已塞,只得如此出入。

兄弟若是不愿低身,我等便在这里聊聊。”

若是朱武不出来,燕顺肯定转身就走,他是锦毛虎,可不是锦毛狗,也是要面子的,如何能够钻狗洞?

只是人朱武都钻了,他一个降将也就无所谓了,跟着钻了进去。

进去一看,原来寨墙下方挖了沟,可供兵丁隐藏。

地面上狗洞,是为扔出滚石檑木准备的,其上还有射击孔,可以放箭。

朱武看燕顺到处打量,道:“我军仅有三千余,然而石木huo yào巨多,守住此处三五个时辰、杀伤三五千人不难。”

看不到huo yào,然而滚石都堆在坑道里,数量怕不是有三五千。

暗暗合计一番,燕顺发现,确如朱武所说,若是强攻,不但费时费力,损失也不会小。

燕顺道:“此间除了兄弟,还有哪些兄弟在?”

朱武道:“还有郭盛、杨春、陈达、鲁提辖四位兄弟。”

燕顺道:“吕方身亡,郭盛不愿独活,留下断后我可以理解,何故兄弟几人也留下了。”

“哼,还不是宋公明不放心我兄弟。”

燕顺回头一看,正是杨春、陈达二人。

互相问了好,杨春就着刚刚的话头,把宋江指派二人留下、朱武一并留下、鲁智深看不过眼也留下的事情说了。

燕顺听了暗喜,道:“宋江那厮不讲仁义,如此危急还要排除异己,兄弟何故还替他卖命?

不若投了我国,以太子殿下肚量,必委以重用,前途也看得见!”

“方天定那厮可在外面?”

怒喝中,郭盛出现。

燕顺道:“郭盛兄弟,吕方兄弟已经拜了太子为师,只是饮酒后演武,不慎划倒帐篷导致身亡,其实于我国无关。”

郭盛喝道:“我且问你,方天定那厮是否在?”

燕顺犹豫片刻,道:“确在外面,只是……”

“来人,备马,我要出寨搦战,为我兄弟报仇!”呼喝中,郭盛向着墙头走去。

郭盛才不管燕顺说的是真是假呢,他只要替吕方报仇。

若非方天定擒了吕方,小温侯如何会送命?

即使方天定收了吕方为徒,又何必给他酒?给了酒,为何不让人照顾一二?

都怪方天定!

朱武看向燕顺,无奈地说道:“我等也劝不住。”

燕顺道:“郭盛伤怀吕方之死,欲要报仇,情有可原。

三位兄弟被宋江那厮排斥,何不开门纳降?”

朱武道:“宋江走时,我承诺坚守五个时辰,必须说到做到。”

“这是做人的原则,洒家说到做到。”洪钟般的嗓门,正是鲁智深。

燕顺见了礼,道:“大师,真的不能通融?”

鲁智深摇头,道:“五个时辰,一息不能少。”

朱武轻声咳嗽一声,道:“兄长,宋江走了有半个时辰又一刻钟了,不需要五个时辰。”

燕顺沉思片刻,道:“若是时间到了,四位兄弟何去何从?”

鲁智深道:“愿随方天定,为天下黎民百姓出力。”

朱武道:“本来我意坚守三个时辰还了宋江恩情便投明,奈何鲁提辖口快,给宋江多说了两个时辰。

我等言出如山,绝不会动摇丝毫,哪怕战至全军覆没,也要完成诺言。

时间一到,我等立刻投降。”

鲁智深这等人,言出法随

盘算了片刻,燕顺道:“看在林教头、史大郎的情分,太子很可能应允。

只是宋jiāng zhu力犹在,太子定要杀溃而后快,我且回转,待太子定夺。”

说完,燕顺急匆匆地返身出寨。

出了狗洞,燕顺看到墙头上正在准备吊篮,便知道郭盛就要出来搦战。

只是他和吕方水平差不多,肯定又是被……方天定完虐的下场。

来到中军,燕顺拜倒,道:“禀太子,营寨守将为鲁智深、朱武、杨春、陈达、郭盛五人。

郭盛哀痛吕方,正在出寨,要来挑战,余者,五个时辰后受降。”

鲁智深?朱武?方天定诧异不已。

这两人可不得了,太子已经眼馋许久了,现在有机会收下,当然不想放过。

按下心中的躁动,方天定道:“且把其内具体情况说于我听。”

燕顺一五一十把见到的情况说了,又道:“太子殿下,还有四个时辰,末将建议,殿下安心等待,待其主动出寨纳降。”

方天定听了,暗暗合计一番,情知三个时辰是绝对能够守住的。

宋军寨墙,虽然不如棱堡坚固,却非短时可以轰破。

而且随军轻型弩砲,不如宋军射程远,仰攻更加吃亏,加上滚石,伤亡必重。

若是损伤太多,还需要花费时间整理大军,用时说不得不止五个时辰,实在不可取。

想清楚厉害,方天定道:“告诉鲁智深、朱武,孤可以给他五个时辰,不过,让开寨门,让我军借帐篷休息。”

燕顺得令,转身复回寨中,传达方天定的意思。

现在,是考验相互信任的时候了。

二百六十一 郭盛之死

“方天定,出来与我一战!”

郭盛一身白色衣甲,胯下一匹白马,提着一杆方天画戟,在明军阵前不断怒喝着。

方天定手一挥,道:“去一个,打发他。”

縻貹打马而出,狞笑道:“太子,活的还是死的?”

“无所谓。”方天定心不在焉地回道。

他的心思,还在如何快速通过营寨上。

五个时辰,宋江大军轻装疾进,可以行出百余里。

这段距离可不近,大军追上可不容易。

只是强攻打破营寨,至少两个个时辰,再收拾一番,三四个时辰没了。

因此,他让朱武打开寨门,放大军入内。

到底要不要信守诺言,方天定十分犹豫。

守信,毫无疑问,鲁智深四人彻底归心,但是追赶宋jiāng zhu力就难了。

不守信的话,宋江部不过领先二三十里,追赶有望,但是会彻底失去招揽鲁智深的可能。

鲁智深原名鲁达,当过提辖,又称鲁提辖。

他本事高强,是个眼睛里惹不得沙子的人,实乃梁山中一等一的好汉。

爱憎分明,刚爽豪迈,见义勇为,扶危济困,疾恶如仇,慷慨大方,重义疏财,率直粗犷,勇而有谋,粗中有细,这些都可用在他的身上,全无半点不适宜处。

他与史进、李忠吃酒时,听了金家父女哭诉,便慷慨解囊,第二天先护着两人走了,才去打了镇关西一顿。

好在下手没个轻重,三拳便把人打死了。

逃亡时得金家父女报恩,上了五台山出家为僧,得了法号“智深”,这才是花和尚鲁智深名号的由来。

因贪吃酒肉,鲁智深闹得五台山不得安宁,前往大相国寺挂单。

途径桃花山鲁桃花村时,得知桃花山二头领小霸王周通欲强娶刘太公之女,鲁智深为刘太公解除逼婚之忧,假扮太公小女,打了来庄逼亲的周通,使其休亲。

只因见不得不公,鲁智深便为两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出头,足见其性格。

李忠相认后,因觉得其小气,鲁智深自拿山寨金银,从后山滚下而去。

大相国寺里,鲁智深凭本事和行事折服了一班泼皮,演绎了倒拔垂杨柳的精彩一幕。

林冲被刺配沧州,鲁智深于野猪林中救了他,并一路护送。

若非鲁智深,林冲坟头草得有三丈高了。

上了梁山,鲁智深的功劳卓著,不必一一细说。

也就此太子非彼太子,把世界改的面目全非,不然,鲁智深还会生擒方腊,得了宋江平南第一功。

如此人物,方天定如何不爱?如何不想招致麾下,收为己用?

犹豫片刻,方天定看向叶贵,道:“带有铜钱否?”

“有。”叶贵忙不迭掏出一枚铜钱来。

方天定接过,默念道:“正面,收鲁智深,反面,追杀宋江。”

念完,方天定对空抛出铜钱。

看着夜空,等铜钱落地,方天定深吸一口气,看向铜钱。

“哈哈哈,天意如此,我便任性一回!”

大笑中,方天定下令道:“全军都有,就地休息。”

传令全军休息后,庞万春问道:“太子,何故发笑?”

方天定道:“无妨,只是解了一桩心思罢了。”

诸将不明所以,却没有再问。

为了个人喜好,而放走一部敌军,的确是任性。

然而,太子殿下有任性的资格,也有任性的资本。

梁山一百零八将齐全,尚且不是明军的对手,此时已经被杀的七零八落,势力严重缩水,更不会是对手了。

放下心思,方天定看向前方。

无数火把照耀下,郭盛正和縻貹战成一团。

縻貹开山斧泛着寒光,直直劈向郭盛。

这一斧落实了,必然是拦腰截断的下场。

然而,郭盛对大斧视若无睹,挺起方天画戟,直直刺向縻貹脖子。

照两人的力量和速度,若不变招,必然同归于尽。

暗道一声晦气,縻貹挑起开山斧,荡开了方天画戟。

縻貹想顺势斩杀时,却发现方天画戟已经对着脑门砸落了下来。

没奈何,縻貹双手举起大斧,挡住了这一击。

郭盛的本事,比吕方强了一些,然而强得有限。

但是,郭盛采取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根本就不顾自己安危,只要杀縻貹。

縻貹当然不愿意玉石俱焚。

明军大获全胜,宋军大败亏输,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全取天下,诸将等着封侯称王,前途大大的有。

如此美好的未来,縻貹如何会愿意和郭盛同归于尽?

因此,两人就此僵持住了。

不过,方天定看的明白,郭盛的武功其实不如縻貹,现在凭一口气打平,却终究会露出破绽来。

寨墙上,鲁智深叹道:“再有七八十合,郭盛定然力竭,那时便是他落败之时。”

燕顺道:“兄弟放心,若是可能,縻貹定然生擒。”

鲁智深摇头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朱武接道:“郭盛兄弟死意已决,哪怕縻貹将军手下留情,他也不会苟活。”

想起旧时里,郭盛和吕方形影不离的模样,燕顺也叹了口气,不复再言。

感情的事,真的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收拾了心情,燕顺问道:“兄弟,太子所言,如何答复?”

朱武道:“且待郭盛兄弟打完再说。”

对话中,明军解下铁甲,盘膝而坐,安心地做起了吃瓜群众。

两人打的的确精彩,众人不时发出震天价的喝彩来。

果如鲁智深所言,七十余合后,郭盛的动作已经慢了许多。

仇恨,的确可以让人爆发。

然而这种爆发只有一波,干不掉敌人,自己立刻岌岌可危。

縻貹侧身闪开方天画戟,扔掉开山斧的同时,双手抓住戟杆,大喝一声,猛地用力,把郭盛拖落下马。

把方天画戟指向郭盛,縻貹道:“可愿降?”

哈哈哈哈~郭盛仰头长笑,神情如狂似癫,根本就没听到縻貹喝问。

感觉自己被无视的縻貹大怒,喝问道:“降是不降?”

“吕弟,我来陪你了!”

大喝中,郭盛猛地一冲,直直撞在了方天画戟中。

待縻貹反应过来,郭盛已经串在了戟尖上。

胸口被刺穿,郭盛根本不在意,一边吐血,一边说道:“把我与吕弟葬在一起,但愿来生……一男一女……”

话音刚落,郭盛头颅垂下,就此断气。

縻貹反应过来,把眼光投向方天定。

方天定叹了口气,道:“来人,好生收敛郭盛遗骸,与吕方同葬一棺。”

如此一对基友,真情感天动地。方天定怎么能不成全?

二百六十三 四将投明

寨墙上,看到郭盛zi shā,燕顺急忙说道:“兄弟,郭盛之死,实非太子所愿,可别有怨忿。”

鲁智深道:“求仁得仁,得偿所愿,实无可怨忿之处。”

朱武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他等在墙头看得明白,縻貹的确自己手下留情了。

不然,一斧头下去,直接斩成两截更省事。

空手夺兵,不但要武艺高强,更要敢冒风险。

若是失手,縻貹很可能被郭盛斩了。

鲁智深看向朱武,问道:“兄弟,要不要放方天定进来?”

朱武沉吟片刻,道:“明国太子方天定对我等有本事的,的确是十分厚待。

且纵观其所为,确实是信守承诺之辈……”

“恁地啰嗦!”鲁智深粗暴地打断朱武,道:“你便直说,开不开门!”

朱武苦笑着,说道:“我是军师,擅长提供意见,做决断差了些。”

“不爽利!”鲁智深嘀咕一句,喝令道:“来啊,打开寨门,迎接明军过来。”

宋兵得令,立刻分出三百余人,开始清理寨门后的石头和土包。

看事成定局,朱武道:“大师且在城头坐镇,小弟去拜访太子。”

鲁智深道:“自去便是,告诉方天定,若其不讲信义,洒家定然打杀了他。”

燕顺笑道:“大师,只怕你打不过太子殿下。”

鲁智深眼睛一瞪,道:“洒家便打杀了你。”

燕顺闻言,立刻笑不出来了。

何苦为难软柿子呢?燕顺暗暗恼火,却无话可说。

因他出卖李应,友谊的小船早就翻了,此时被人威胁,然而本事不济,想要放狠话也没底气。

朱武笑道:“即如此,且去拜见太子。”

不一刻,守兵备好吊篮,放两人下墙。

燕顺这才反应过来,不满地说道:“兄弟,何故刚刚不放吊篮接我上来?”

朱武哈哈一笑,道:“试探兄弟招降诚意罢了。”

燕顺闻言,道:“太子任人唯贤,的确看重几位兄弟。”

他可不会说自己是忘记了吊篮这个东西呢。

朱武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燕顺的小伎俩,可瞒不过他的心思。

毕竟,神机军师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方天定看到燕顺带了一人下来,不由仔细打量。

只见这人道服裁棕叶,云冠剪鹿皮。脸红双眼俊,面白细髯垂。

发现朱武亲自下来,方天定不胜欢喜。

朱武,定远人氏,能使两口双刀,精通阵法,很有谋略。

他因被官司逼迫,同陈达、杨春,一起在少华山落草。

山寨缺粮,陈达不听劝阻,坚持去华阴借粮,路过史家庄时被史进生擒。

朱武情知,他和杨春绑在一起也不是史进对手,便于杨春一起送上门,跪求放过。

虽然做法委曲求全至极,然而结果证明,这是建立在知己知彼上的最优方案。

敌我力量,敌方破绽,朱武全部了然在心,不但救了陈达,还结识了厉害的老大,确实做到了谋士的极致。

上了梁山后,朱武最重要的功劳,便是指点宋江走宿元景的路子,使其顺利实现了招安。

只是,因为史进的存在,宋江一直未曾视朱武为心腹,这也是梁山分兵,朱武一直跟着卢俊义的原因。

而且,朱武尤其擅长阵法。

征辽时,辽将兀颜延寿先摆下太乙三才阵,复又变作河洛四象阵,再变成循环八卦阵,八卦生出八八六十四卦,变为八阵图。

阵法玄妙,却尽被朱武瞧破虚实,一一告知宋江。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宋江的第一军师,智多星吴用一点也没表现出智多的模样,一直安静的做个酱油党。

朱武来到方天定前面,拜倒道:“罪将朱武,见过明国太子殿下。”

方天定跳下马,扶起朱武道:“尔等弃宋投明,孤不胜欢喜,且起来说话。”

朱武谢了,起身,道:“为了防御,营寨大门尽为木石堵塞,半个时辰才能清理完毕,请太子耐心等待。”

已经决定停留在此的方天定并不在意,道:“孤抛掷铜钱,决定以收尔等四将忠心为先,因此,并不在乎这半个时辰。”

朱武闻言,呆立当场。

任他足智多谋,也没见过如此草率的决定。

方天定问道:“军师可是觉得,孤的行为太过儿戏?”

朱武下意识地点了点了头,又觉得不妥,赶紧摇头。

方天定哑然失笑,道:“孤问你,以目下情势,放走宋江,对大局可有影响?”

朱武沉默片刻,道:“大势已成,放走宋江部,以后全取天下时,局部会有阻碍,大局却无影响。”

哈哈,方天定仰头大小,复又看向背后大军,道:“我国大势已成,又有无数精兵强将,我便儿戏一回,有何不可?”

叶贵纳头便拜,叫道:“太子威武,大明威武!”

“太子威武~”诸军齐喝。

朱武亦拜道:“太子心胸阔达,末将拜服!”

方天定回身,看着大军,喝道:“全赖诸位兄弟,我国才能全取天下,孤也有帝王之位。

我,方天定,再次承诺,海外裂土封侯,定然施行!

只是想开一族之先,且看各位军功!”

“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诸军齐呼,声震苍穹。

朱武叹道:“如此士气,如此统帅,难怪无往而不利!”

邵俊笑道:“若你以为只有荣华富贵,那便大错特错,等你入伍了解我军情形,便可知我军将士舍生忘死的原因。”

朱武听了,暗自沉思。

说了一会,朱武告辞回转营寨,与鲁智深、杨春、陈达三人说了其中详细。

鲁智深摸着光头,叹道:“直贼娘,想不到一国太子,居然如此率直。

甚得洒家心意,投到他的麾下,洒家也心甘情愿。”

陈达、杨春听到能够裂土封侯,也是意动。

他两本事不错,又有史进这根粗大腿可以抱一抱,说不得可以封侯。

哪怕是在海外,那也是一国之主,谁不心动?

朱武道:“如此明主,才当得我等死心塌地,三位兄弟何不与我一起出营拜见。”

“好,这就去!”陈达叫道。

“莫急。”鲁智深说道:“且问问手下兄弟们,谁愿与我等一起投明。

愿意者全部带上,不愿者放其归家,分辨完毕,立刻搭建云梯,让大军进营。”

“兄长所言甚善!”杨春叹道。

四人聚集兵丁,把投明的决定说了。

喜大普奔啊!

兵丁看大部明军到达,早就惊惧异常,若非感念四人旧日恩义,早就跑了。

此时听到投降,真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不一刻,三千余有六百多决定退伍回乡,余者都要投明。

二百六十四 光头战秃驴

“罪将鲁智深{朱武、杨春、陈达},拜见太子殿下。”

四将对着方天定拜了三拜,定下了君臣名分。

四人正式来投,方天定不胜欢喜。

花和尚鲁智深与神机军师朱武的能力,不必赘言。

陈达与杨春两个,也都不错。

陈达是邺城人氏,善使出白点钢枪,因膂力过人,人称跳涧虎,他因累被官司逼迫,与朱武、杨春一同在华州少华山落草,聚集五七百个小喽啰打家劫舍。

宋江征讨辽国时,陈达担任林冲的副将,攻破太乙混天象阵中的木星阵,并与杨林合擒心月狐裴直。

征讨田虎时,陈达夺取威胜城北门,后随关胜驰援榆社县,与索超内外夹攻,杀死北将房学度。

杨春是蒲州解良人氏,善使大杆刀,生得瘦臂长腰,人称白花蛇,同样因累被官司逼迫而落草。

其经历,和陈达一样,都是以副将而立功。

以两人的本事,做主将确实差了一些,然而,明军地盘越来越大,需要的将领也越来越多。

陈达、杨春二人,正可以满足需要。

而且,史进刚立了大功,收得这四人,也可以增加其忠心度。

方天定伸手虚扶,道:“四位请起,回营说话。”

鲁智深道:“太子殿下,洒家听说新投之人,皆有美酒赏赐,未知是否属实?”

方天定道:“目下战事未绝,军中其实无酒,你若想喝酒,须的回宿迁大营才有。”

鲁智深道:“即如此请太子赐下手令,好让洒家喝个快活。”

方天定秒懂。

回明军大营喝酒只是托辞,其实是不愿意随大军追击,免得和宋江照面不好说话。

“来人,发下旗帜令牌,告知其口号。”方天定喝令一句,又对四人道:“目下,刘子羽大军正在追击童贯,你四人且去效力,若是活捉童贯,美酒管够。”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太子安排,洒家欢喜,只怕见到童贯那个阉贼,忍不住拍死了。”

方天定道:“无妨,死活不论。”

四将拜谢,领了旗帜令牌,记住口令,领着本部走了。

方天定接管宋江营寨,颇有一种打别家娃,住别家房的错觉。

吩咐大军休息后,方天定派出一千游骑,前往追寻宋江的踪迹。

没有人谏言尽起大军追击。

所谓君无戏言,储君也是一般无二。

方天定已经承诺时间不到,绝不追击,那就一定遵守诺言。

看到明军真的没出,暗中观察的心腹狂奔追上鲁智深四人。

此时天色微明,不需火把便可看清远处。

闻言,鲁智深道:“不错,此乃真君子,洒家越发喜欢他了。”

杨春心里快活,调笑道:“大师如此喜欢,莫不如还俗,嫁与太子为妃可好?”

“恁地胡说!”鲁智深怒眼一瞪,喝道:“洒家这凶恶模样,只好战场上杀人,如闺房里嫁人?”

语毕,四人皆笑。

“报~前方出现大队人马,正往我军对面来!”

朱武道:“定是友军无疑,亮明身份即可。”

话音未落,明军已经领军。接近摆下阵势,里面奔出一人,喝道:“秃驴,如何敢假冒我军?且出来,吃爷爷一百禅杖。”

看这人,穿一领烈天猩红直裰,紧一条虎筋打就圆绦,挂一串七宝璎珞数珠,着一双九环鹿皮僧鞋,衬里是香线金兽掩心,伏手使铮光浑铁禅杖。

不是邓元觉还能有谁?

只是和尚骂人秃驴,怎么听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鲁智深听的火大,又想起上次和邓元觉单挑未完,便提着铁禅杖,直来阵前大骂:“撮鸟,洒家和你厮杀!”

邓元觉骂道道:“听闻梁山泊有这个秃驴,名为鲁智深,惯使一条铁禅杖,想必就是你这厮了。

你这厮,假冒我军也不换了衣甲,岂非贻笑大方。”

鲁智深冷笑,道:“你这秃厮过来,洒家教你乞俺一百禅杖。”

邓元觉也不打话,轮起禅杖便奔将来,鲁智深也使禅杖去迎。两个一齐都使禅杖相并。

但见:稀疏垂杨影里,微微枯黄郊原;两条银蟒飞腾,一对玉龙戏跃。鲁智深忿怒,全无清净之心;邓元觉生嗔,岂有慈悲之念。这个何曾尊佛道,只于月黑杀人;那个不曾看经文,惟要风高放火。这个向灵山会上,恼如来懒坐莲台;那个去善法堂前,勒揭谛使回金杵。一个尽世不修梁武忏,一个平生那识祖师禅。

两人把禅杖舞成车轮,咣当之声不绝于耳,火星直遮掩了天边霞光。

这鲁智深和宝光国师斗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这边,历天闰对司行方道:“只说梁山泊有个花和尚鲁智深,不想原来如此了得,名不虚传。

斗了这许多时,不曾折半点儿便宜与宝光和尚。”

司行方答道:“我也看得呆了,不曾见这一对敌手!”

酆泰道:“为免宝光和尚有损,还得出阵接应。”

历天闰道:“对手难得,待其落入下风再说。”

于是,诸将领军旁观。

那边,陈达叹道:“原以为鲁提辖步战天下第一,却不想我国还有如此人物,实在坐井观天了。”

杨春也是惊叹,道:“若非巧合,如何能见到如此好厮杀。”

陈达道:“只怕误伤,于太子处不好交代。”

朱武道:“无妨,待其力竭,自然散开,我等再亮明身份不迟。”

话音未落,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鲁智深邓元觉两人禅杖同时脱手飞落。

两人尤不罢休,各自提起钵大的拳头,向着对方抡去。

相互打了两拳,两人跌倒在地,滚做了一团。

看明军中飞奔出两将,朱武打马而出,叫道:“切勿出手,我等乃投明宋军,有太子手令在此。”

司行方减速,喝道:“手令何在?”

朱武打马近前,高举双手,道:“令牌书信在此,足可检验。”

司行方接过看了,又问道:“口令。”

朱武道:“无宋!回令?”

“曙光。”司行方给了回令,道:“既是友军,何不早早表明身份?”

朱武道:“看的呆了,未曾劝阻。”

历天闰叹道:“实乃好厮杀。”

身份挑明,邓元觉从地上站起,骂道:“你这秃驴,打得爷爷快活。”

鲁智深骂道:“光头,你也打的爷爷痛快。”

看两人,一身衣服全部稀烂,沾满了泥土。

鲁智深鼻青脸肿,邓元觉眼斜口歪。都被打的不轻。

看两人各自捡起禅杖,司行方拦住,道:“两位,从今天起都是自家兄弟,休得再动手,以免伤了和气。”

“呸~”邓元觉恨恨地说道:“这秃驴打得我快活,正要请他喝酒。”

鲁智深把禅杖插在地上,扒开衣襟,拍的胸脯叭叭响,道:“你这撮鸟,本事不比我差,只不知喝酒如何?”

邓元觉冷笑,道:“且随我走,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说走就走,洒家怕的甚来!”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回宿迁大营去了。

司行方看两人没有敌意,只让一个提辖领了一营人送朱武三人回营,免得再有误会。

二百六十五 闻焕章之死

太阳跳出天边,照得大地一片透亮。

路上,不时有三五明兵,押解着一二十个宋军逃兵,向着宿迁城走去。

朱武打马走到提辖身边,问道:“敢问这位兄弟贵姓大名?”

提辖道:“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客气,我叫柳无情。”

柳无情的态度十分亲昵。

看了鲁智深大战邓元觉的精彩,明军上下都知道,这部宋军虽然是降军,却是有本事的,不可小觑。

这也是朱武没有第一时间亮明身份,阻止鲁智深和邓元觉单挑的原因。

军队之中,想要让人高看一眼,必须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

鲁智深展露了高强本事,连带朱武三人也被尊敬。

最重要的是,打了一架,明军已经接纳了鲁智深部,把他们看作了自己人。

朱武问道:“柳兄弟,我军昨夜捉了多少俘虏?”

柳无情道:“具体数目不详,不过七八万总是有的吧。”

“柳提辖,不错啊,居然俘获了成建制的宋军。”

柳无情抬头一看,原来是赵二。

庐州之战中,赵二积功升为了副都头,此时领着一什人,押着百余俘虏,正向宿迁走去。

柳无情道:“此乃梁山军断后部队,太子亲自招降,我送他们回营,整编的同时完成换装。”

赵二哦了一声,道:“难怪换了旗帜,却还是宋军装束。”

柳无情问道:“昨夜到今天抓了多少?”

赵二咧嘴笑道:“夜间太黑,只抓到七八个,天亮了抓的多。

对了,反正你要回营,顺路把俘虏带回去呗。”

“自无不可。”柳无情答道。

赵二兴高采烈的交割了俘虏,继续带人打野去了。

野地里全是散落的宋军,但是散开的明军也多,真是手快有手慢无,必须抓紧时间。

朱武见状,叹道:“如此精气神,实乃强兵也。”

杨春点点头,又道:“宿迁城破时,闻参谋就在城中,也不知道境况如何。”

柳无情道:“若其没死在乱兵之中,又未曾反抗,性命无忧。”

闻焕章的确没有反抗,然而已经凉了。

一根白绫吊在房梁上,闻焕章挂在上面,微微晃荡着。

卫忠看着闻焕章的尸体,道:“解下来,让其入土为安。”

一明兵抱住闻焕章双腿,另一兵隔断白绫,把闻焕章放了下来。

卫忠看向旁边的书童,问道:“你家主人已死,你有何打算?”

书童抹着眼睛,哭啼着说道:“主人临终前,让小人送信回乡。”

卫忠道:“你为何不趁乱而走?”

书童道:“自从大军退回宿迁,主人便日夜忧愁,明军到了城外,忧虑更甚。

昨天,主人把书信给了小人,让小人回家去,小人心忧主人,未曾离开,天军便已进城了。”

“倒是个忠仆!”卫忠赞了一句,道:“你便为你家主人办理后事去吧。”

书童拜谢,哭着收敛闻焕章去了。

在宋军攻打泗阳的过程中,闻焕章并无什么表现,不仅是他,便是朱武、吴用一样没甚表现。

其实不是他们无能,而是攻城本来就是那三板斧,谋士的作用不大。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方天定才特意嘱咐,若有可能,招降闻焕章。

想不到,卫忠找到他是,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报告,发现遗书一封。”

卫忠接过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我受征兆,为大军参谋,然而,三十万大军困顿城下,寸步难进,却无良谋破敌,实乃失职。

为破城,童贯拘刷百姓堆填土山,十余万生民,尽皆死于城下,余劝阻无力,实在罪该万死。

此乃内战,死的皆失无辜百姓,每日冤魂哀嚎,生民啼哭,环绕耳畔,吾心一息不得安宁。

若征战得胜,尚可假意安慰自己,此乃胜利之所需,时日一久,或可忘却此事。

然而十万百姓冤死,未能破城,不得不退守宿迁以待事变。

血肉未烂,白骨犹在,安得自欺欺人乎?

我死之后,便埋于土山之下,为万千百姓赎罪。

闻焕章绝命于此,忘明军大将,成全余之心意,死亦心安矣。”

“倒是敢作敢当,不失名士风范。”赞叹一句,卫忠把信给了传令兵,让送到方天定处。

闻焕章为一军参谋,地位不在众将之下,其下落必然是要告知方天定的。

卫忠看向书童,道:“你家主人言,要把尸体埋于泗阳城外土山下,你可有意见?”

书童闻言一怔,道:“泗阳未下,实在与主人无关,十余万百姓生死,亦是童贯一力决定,与我家主人何关?

只求将军给棺材一口,车一辆,我自送主人回家,总要落叶归根才好。”

“也罢,念你忠心为主,我便同意了。”说完,卫忠让军兵寻了一具棺材装殓了闻焕章,又给一辆车与十贯钱。

书童拜谢,流泪推着车走了。

闻焕章以死谢罪,以换心安灵静,然而,驱使百姓填山,的确与他无关。

若这是他的意见,等待闻焕章的就不是送回家乡,而是枭首示众,挫骨扬灰。

看着书童远去,吴升嘿嘿一笑,道:“名士诚然高雅,却有玻璃心,禁不得挫折。”

卫忠摇头,道:“所谓人死账销,勿得如此说。”

吴升撇撇嘴,道:“也不知道这闻焕章何德何能,蒙太子高看一眼。

要我说,若其真的愧疚,也该助我军早日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安乐世界。”

卫忠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卫忠道:“城中可搜捕完毕?”

吴升道:“还有城西北角一片,正在搜查。”

“报~”一传令兵神色兴奋地跑过来,道:“报告将军,我等发现宋军钱库,内藏金银无数,请将军立刻派人接管。”

卫忠闻言,立刻翻身上马,领人查看去了。

来到近前,只听一排头对手下说道:“我跟你们说,累死你们,也拿不了二百两银子,还要被军法处置。

二百两银子够你活一辈子的?不可能啊!所以,一文钱别拿,等着上头嘉奖来,怎么也不比私拿钱财合算。”

一兵回道:“头,这么多钱,谁不心动?也就你反应快,骂了兄弟们一顿,不然非得出事。”

“好!”喝彩中,卫忠走近,道:“说的好,我且问你们,可有人拿了钱财?

如实交代,若私拿了,归还便无罪,若一文钱没拿,我做主,给你们全体二等功!”

“将军!”排头夏杰立正敬礼,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道:“我等每人拿了一文钱,权留作纪念,再多便没了。”

卫忠笑道:“可敢让我搜身?”

“报告。”一兵出列,道:“我家三个娃,我拿了三枚。”

看再无人出列,卫忠喝道:“全体都有,解甲脱衣!”

哗啦,卫忠解甲胄在地,又脱了衣服,不一刻,一群带鸟大汉出现。

出了三十二文钱,并未发现多一文。

“来人,开门,随我进去!”

一声令下,钱库打开。

黄澄澄的铜钱,白花花的银锭,金灿灿的元宝,亮瞎狗眼无数。

“直娘贼!”吴升咽了口口水,喃喃道:“恁多金银,够一辈子花销。”

卫忠也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停滞,恨不得全部搂回家。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面对这么多钱财而不心动,是需要多么大自制力。

看向夏杰,卫忠敬了个礼,道:“你处理的很好,我会向太子建议,给你排全体二等功,个人三等功。”

“多谢将军!”夏杰回礼。

“来人,立刻清点数目。”下令完,卫忠又补充道:“凡入库者,全部脱衣,以防夹带!”

卫忠看向吴升,道:“吴升,你留下盯着,莫要让兄弟们犯错。”

吴升应下。

这么多钱,诱惑太大,真的太容易犯错了。

二百六十六 下邳城陷二将

“全军出营,追杀宋江余部!”

游骑呼喝中,各部有序出营。

等了四个多时辰,日至正空时,方天定部领大军出了营寨,向西追去。

探马往来复返,不断汇报着前方情况。

重阳刚过不久,正午时分的太阳颇为炎热,晒了不久便汗流浃背。

宋江擦了擦额头,问道:“前方到了何处?”

吴用左右打量一番,道:“再有十里,便到下邳城了。”

从宿迁回梁山,有东西两条路。

为免海州明军拦截,宋江取西路,即往西走下邳,折向北过沛县后直回梁山。

这是最短的路途,因为后世微山湖所在区域,乃是连绵的湖泊、湿地和滩涂,道路实在难行。

小队人马通过尤可,大队人马想过,那真是摸着石头过河,风险太大,必须绕过去。

宋江又问道:“后方可有贼军缀来?”

吴用道:“有千余散骑,并无大队人马,想必方天定被朱武牵制住了。”

宋江闻言,扭头看向卢俊义,道:“员外,还请领一部先锋,先往下邳城中准备粮水,供大军休整用。”

虽然随军带有粮草,然而只有三天的量,远远不够大军吃到梁山泊。

因此,遇到城池,必须补充一番。

反正披着官皮,又有兵器在手,不愁弄不到粮草来。

“兄长放心,定然误不了事!”卢俊义拱手领命。

卢俊义点了三千马军,带了几个副将,加速直趋下邳城去。

虽然只有十余里,也跑了两刻钟才到。

五个时辰走了九十多里,不但士兵疲惫,马匹也累。

好在,进了下邳城,可以略微休息片刻,恢复了体力再走。

到了城下,只见城门洞开,门口和城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卢俊义觉得奇怪,道:“我军战败的消息传的如此之快,怎地下邳城中不见一人?”

燕青道:“主人,为防有诈,且派兵丁进城查探仔细再行进城。”

卢俊义还未答话,后面跑出两将,道:“员外休得疑心,定然是下邳城中大小官员都跑了。”

“是极,事不宜迟,为防百姓全部逃散,我兄弟且去城中把门。”

话音刚落,两将领着五百余人马直奔城门。

这两人,一个圣水将单廷珪,一个神火将魏定国。

卢俊义来不及阻止,只得喝令道:“大军跟上。”

燕青心中觉得不妥,却又不明所以。

前面,单廷圭打马加速,与魏定国说道:“员外太过小心,方天定所部在后面,离此近百里,怎可能于城中设下埋伏。”

魏定国笑道:“定然是宋军战败的消息传来,城中大小官员做鸟兽散,百姓也出城躲避兵灾去了。”

单廷圭道:“如此的话,筹措粮草可就难了。”

官员百姓逃散,便没有粮草,补充自然也无从谈起。

魏定国微微颌首,道:“四万余人,人吃马嚼的,每日没有三五千石粮食可不够。”

“哎,只盼早日回山,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单廷圭叹道。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踏上了吊桥。

片刻穿过门洞,进了城里。

“后面的跟上,立刻控制府……”

轰隆一声,地面塌陷,单廷圭魏定国并三十余骑,连人带马掉进了坑里。

坑底,插着无数尖锐的木桩,把这些人串成了血葫芦。

可怜单廷圭,十分本事没发挥出一成,便殒命在了下邳城里。

魏定国还有一口气,只听得一声暴喝“开火!”,城外连绵的bào zhà声随即响起。

看到城头突然站起一人,卢俊义顿觉不妙,喝道:“速退!”

只是迟了,数百个黑点腾空而起,复又砸落进军阵中。

硝烟、巨响,人仰马翻。

卢俊义死命打马,待退出了城头射程外,再看身后,三千人马没了一半。

此时,城头已经升起了五星红旗。

卢俊义目眦欲裂,怒喝道:“怎会有明军埋伏在此?”

燕青道:“定然是寿州明军突袭至此,然而数量不可能多,待先锋到达,再作定夺!”

卢俊义不理,打马向前几步,喝道:“城中何人驻守?可敢出来一战!”

城头主将叫道:“大将张宪,奉命侯你等多时了。”

原来,张所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于国同殉,在张宪进了寿州城后,便降了。

寿州全境未定,王寅便派张宪领兵三千,日夜兼程突袭下邳,以断宋军归途。

彼时,宿迁战局还在僵持,下邳安全无忧。

神兵天降,张宪领兵半夜登城时,下邳守军全无戒备,轻易得手。

控制城池后,张宪一边请求援兵,一边fēng suo xiāo息,设下埋伏,准备迎敌。

早间得知宋江将至,张宪便摆了个空城计,轻易坑杀了单廷圭、魏定国二人。

魏定国是凌州人氏,在本州担任团练使,手下有五百名绛衣火兵,因精通火攻兵法,作战好用火器,人称神火将军。

而同任凌州团练使的单廷珪,作战好用水攻,人称圣水将军,二人并称水火二将。

梁山打破大名府后,蔡京认为梁山军乃是“山野草贼”,无需大军征讨,一力举荐魏定国、单廷珪为主将,率凌州军马征讨梁山。

消息传回梁山,关胜因与二将相识,向宋jiāng zhu动请缨,率五千兵马到凌州抵挡二将。

二将闻听关胜前来,忙收拾军马,出城迎战,首战便大败关胜,擒获其副将宣赞、郝思文。

关胜又到凌州城外搦战,并用拖刀计生擒单廷珪,单廷珪遂归顺梁山,还招降了手下五百玄甲兵。

魏定国次日率军从南门出城,与关胜交战,他不敌逃回本阵,引得关胜追来,又以火器大败关胜,逼得其退军四十里。

但这时,李逵领枯树山兵马已由北门攻陷凌州。魏定国无法回城,被迫退往中陵县。

关胜又率军包围县城,让单廷珪入城劝降。魏定国却表示要关胜亲自来请,否则自己“宁死而不辱”。关胜不顾林冲劝阻,亲入中陵县劝降。魏定国遂率五百火兵投降。

其实,以两人的本事不该如此轻易失陷。

若二人不争先,让士卒查探清楚后进城,如何掉落陷阱?

奈何,天命当绝,一时没了谨慎,就是殒命之时。

卢俊义心忧水火二将安危,只是无法冲城,便喝道:“张宪小儿,可敢出城一战?”

张宪回道:“城在这里,我在城头,有本事你便打上来!”

卢俊义气的七窍冒烟,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等宋江到来,再定夺进退。

二百六十七 缓兵之计

“什么,贼军已经抢了下邳城?”宋江问道。

此时,宋江心中,真是惊怒交加。

惊明军之神速,怒猪队友之无用。

卢俊义低头,道:“小弟一时失察,陷了单廷圭、魏定国两位兄弟于城中,还请兄长治罪。”

“气煞我也!”怒吼中,关胜打马而出,道:“先锋稍待,且容关某搦战!”

说完,关胜已经策马到了城下,喝道:“大刀关胜在此,谁人来战!”

单廷圭、魏定国二人是他的旧识,又是他打服带上山的。

因此,二人一直是关胜的忠实小弟。

小弟生死不明,关胜当然要去报仇。

张宪探身叫道:“关胜,且莫焦躁,待单廷圭、魏定国尸骸收拾妥当,便行交换。”

关胜暴喝道:“张宪小儿,出来与我一战!”

张宪只当没听见。

关胜骂道:“无胆贼匪,只会做缩头乌龟乎?”

张宪掏了掏耳朵,吩咐道:“任凭其叫嚣,敢进gong nu射程,不必留手。”

他的任务,是控制下邳城,不让宋江获得补给,同时尽可能拖延宋江的速度。

出城搦战是不可能的,城中大将只有他一个,怎么去跟宋江斗将?怕死的不够快么!

也没办法出城野战,三千人打野,真不够宋江一只手锤的。

因此,张宪只是谨守城池,任凭关胜骂城。

见城中守军不出,又听得单廷圭、魏定国已经阵亡,宋江怒道:“来啊,与我尽起大军,打破下邳城,替两位兄弟报仇。”

“不可啊,先锋!”吴用劝道:“虽知城中守军不多,然而我军将士连走百里,早已经人困马乏,实无力展开进攻。

再则,我军只有弩砲,其他器械,便是长梯也无一把,实在无法登城啊。”

卢俊义也道:“不错,方天定此时定然已经启程,我军实不可在此耽误时间。”

宋江回头看了看背后疲惫的士卒,不禁仰头悲叹道:“我欲回山,却又在此处折了两个兄弟,此乃天欲绝我乎?”

李逵奔到前面,叫道:“先锋哥哥勿忧,便着人就地打制器械,若方天定那厮赶来,看兄弟杀他个片甲不留!”

宋江立时语塞。

本来悲叹两句,做做样子,喝令大军启程完事。

这黑厮主动要厮杀,我下面怎么说?

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打死也不能同意。

打制器械,哪怕是最简单的木梯,没有三五个时辰也不能齐备。

到时候,还未攻城,方天定已经赶来。

城中兵出,前后夹击,焉能有个好下场?

直接拒绝也不好,显得自己胆小怕死,不敢为兄弟报仇。

如此,恐怕已经涣散的军心,更加涣散了。

好在,善解人意的吴用道:“先锋,为诸多兄弟安危,还请立刻决断,绕城而过。”

宋江喝道:“传令全军,绕过下邳,回山!”

“绕过下邳,回山!”传令兵立刻呼喝下去。

听到宋军要走,张宪手一挥,道:“来啊,放出俘虏,告知宋江,我军马上送出单廷圭、魏定国二人遗骸。”

立刻,有甄选出来的俘虏被放出城。

见两个宋兵打着白旗出来,关胜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喝骂。

降卒走到近前,拜道:“拜见将军。”

关胜问道:“城内发生何事,失陷了单魏二人?”

降卒把单廷圭、魏定国带头进城落入陷坑,其后五百马军投降的事情都说了。

“小人不愿投贼,因此被放出城来,贼将有言,即将送还单廷圭、魏定国二位头领遗骸,请宋头领稍待片刻。”

哼~关胜冷哼一声,道:“且与我见先锋,汇报此事。”

不一刻,降卒到了宋江前,把话又说了一遍。

吴用道:“先锋,此乃贼将缓兵之计,不可中计啊。”

宋江看了眼关胜,道:“自家兄弟,如何能够弃之不顾,且让大军先行,我等稍待片刻。”

宋江看不出城内再拖延?怎么可能呢。

只是,一则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二则不把单廷圭、魏定国二人带上,太伤士气,严重些,可能导致散伙。

说到底,维系梁山军的根本,还是义气。

哪怕已经招安,其性质也没发生太大的改变。

张宪看到宋军大部启程,也知道拖延不了太多时间,因此磨蹭了一刻钟,用两块门板,抬着单廷圭、魏定国送还宋江。

看两人身上拳头大的洞口,宋江哭道:“想这两位兄弟上山以来,的多有苦劳,眼看我军就要回山,却断送在了下邳城里,实在痛煞我也。”

吴用劝道:“生死天定,两位兄弟福禄已绝,实属无可奈何。

还请先锋勿要悲伤,以大事为重,领兄弟们回山为要。”

宋江道:“来人,准备棺椁车辆,带两位兄弟回山。”

关胜拜谢,又道:“我自替两位兄弟操持后事。”

宋江应允,又道:“传令下去,分一部为先锋,查探沿途虚实,防止再有损伤。”

卢俊义领命,再分三千兵马,前出十里探路,谨防埋伏。

他等离开马陵山,只在后方留了三千兵马警戒,却没有探路的。

实在是没想到明军如此神速,居然能够提前抢占下邳城。

大军陆续启程,踩着麦田,绕过下邳成走了。

只是田土酥软,人走尤可,车辆实在难行。

不知不觉,又多用了小半个时辰。

大军之后,花荣一箭射杀了一个明兵,剩余四个明兵立刻打马后退,只在弓箭射程之外观望。

花荣见状,恨恨地放下弓箭,骂道:“端的胆小如鼠!”

朱仝道:“贤弟,明兵只要探知我军形迹,为后续提供指引,我等不宜与之纠缠,以赶路为要。”

话音刚落,一骑飞来,道:“禀两位头领,先锋有令,立刻绕过下邳,赶上大军。”

朱仝道:“何故要绕城而过?”

令骑道:“下邳已为明贼所占,单廷圭、魏定国两位头领失陷城中。”

“直娘贼!”一向文雅的花荣,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花荣道:“没了补给,这七八百里路,怎么走?”

两条路走呗。

驱逐不了明兵,花荣也是无法,只得与朱仝加速,赶向前方。

宋江领军而行,沿途所见村庄,尽皆空无一人。

百姓得知宋军溃退,早就躲避开去了。

走了二十余里,来到一个规模颇大的集镇上。

家家关门,户户闭窗,不见一丝人烟。

明显也是跑完了。

宋江令道:“传令全军,休息三个时辰再行出发,同时分出人马,搜寻粮草供给大军。”

不休息不行,梁山虽然精锐,跑了一百多里也到了极限,再不休息,肯定要累死人马。

二百六十八 韩世忠设伏

“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方天定伸手虚扶,道:“应天可有异常?”

马灵起身,道:“并无异常,只是陛下忧心前线战事,因此遣末将来问。

同时,神行军已经可用,末将一并带来于军中传递消息。”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宿迁已破,大局抵定,我军正在追击。

你且去刘子羽部走一遭,询问其追捕童贯部的战况。”

“是!”马灵领命而去。

邵俊道:“太子,我军大捷,何不派遣马灵传递消息回京禀告,亦可使陛下与臣民安心。”

方天定道:“昨夜,信鸽已经放出,信使也已启程,应天得知消息,也就在这两天内,其实不急。

目下我军兵分两路,消息不明,正好留马灵于军中效力。”

说了一句,方天定又道:“传令全军,天黑之前,必须进入下邳城。”

距离天黑透,大概还有四个时辰,平均每个时辰要有二十里。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另一个时空中,抗美援朝战争的第二次战役中,我军用14小时,疾进145里,断了敌军退路。

这种速度,被敌方认为是战神一般的奇迹。

部队行军,可不是百姓赶路,只带三两斤小包裹。

甲胄、兵器、干粮、水壶等加起来,不少于三十斤。

没有坚定的意志和忍耐,走上十几二十里,人就迈不动脚步了。

方天定部领大军,于西路追击宋江部,宿迁,酒气冲天的邓元觉鲁智深两个也出了大营。

邓元觉伸手要摸鲁智深的光头,笑道:“兄弟,你说要留谁,哥哥给你带回来。”

“滚!”鲁智深一把打开他的胳膊,道:“你喝酒不如我,怎好拿大?”

邓元觉复又摸着自己的光头,道:“今日这酒不甚过瘾,来日定然喝趴你。”

鲁智深冷笑道:“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小心你的狗头,丢了可没法喝酒。”

邓元觉哈哈大笑,道:“放心,能杀佛爷的,还在娘胎里呢。”

鲁智深道:“待我拿了童贯,给太子送了见面礼,我等再比。”

说完,两人分道扬镳,鲁智深投东而去,邓元觉投西而去。

东路,刘子羽部领大军到了一处树林前。

枯叶未落,杂木深深,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高可立道:“里面有一部宋军埋伏,为免马军损伤,我便驻足在此。”

刘子羽微微颌首,道:“分出一千步卒,仔细打探其中情况。

再令,司行方所部准备进击。”

下令完,刘子羽不满地看向高可立,道:“宋军疑兵之计,竟吓得你万余兵马驻足不前,白白耽误半个时辰,可对得起太子信重?”

高可立闻言,不禁低下了头。

眼看胜利在望,他顾惜士卒安危,在发现树林中有埋伏后,便停留下来等待大军汇合。

其实,这已经算的上贻误军机了。

因此刘子羽出言呵斥,他不能反驳。

树林不深,只有三里多,一刻钟便探查完毕,并无埋伏。

刘子羽令道:“宋军不在此处狙击我等,定然兵马不多,通传全军,加速赶上,务必留下童贯。”

诸军得令,立刻提高了速度。

前方,一部宋军三千人马,正在向前赶路。

“韩将军,为甚我等故意暴露,而不是在林中打一波伏击?”

听了手下询问,韩世忠道:“我等的任务是断后,只要延缓明军追击即可。

再则,林中并不适宜骑兵乱战,若是我等被缠住,怕是无法脱身,要战死此地。”

虽然被派出来断后,韩世忠并无不愿,然而不表示他愿意白白死了。

树林中伏击,的确能够给明军造成杀伤,不过,短兵相接,明兵又不是软柿子,谁胜谁败犹未可知。

韩世忠看向前方,道:“传令全军加速,准备伏杀明军。”

提起马速跑了两刻钟,韩世忠领兵到了一片芦苇荡前。

宋兵没有犹豫,各自下马,牵着马匹进了芦苇荡里。

行进过程中,都是小心翼翼,未曾破坏芦苇,也为留下马蹄脚印。

这部宋兵,都是韩世忠亲自遴选出来的,作战意志、技能都无问题,因此敢伏击明兵。

官道右侧,是一览无余的农田,左侧便是芦苇荡。

白色的芦苇一丈多高,人马伏在里面,并不会被外界看到。

“将军,明军若是进来查探,又当如何?”

韩世忠笑道:“明军上下,皆视我等于无物,定然失于防备。

凿穿其阵,莫要回头,直接离开,可保无虞。”

等了三刻钟,明军先锋出现。

果如韩世忠判断,这部马军稍稍打量后径直离开,并未进来查探。

一刻钟后,明军步卒出现。

四五万人,六人一排,沿着官道排开了五六里,真是尾不见首。

“直娘贼,这帮贼军跑的真快!”感叹中,副将就要起身。

韩世忠按住他的肩膀,道:“莫急,击其中间。”

眼看明军过了一半,韩世忠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杀啊!”

轰隆隆,马蹄轰响,哗啦啦的排开芦苇,分成了十余股,向着明军队列冲去。

“不好,有埋伏,全军迎敌!”

大喝中,甄诚调转马头,面对突然出现的宋军。

看到韩世忠一马当先冲杀而来,甄诚喝道:“左右,随我杀了那将!”

左右护卫十余马军,立刻护着甄诚,向着韩世忠冲去。

“来的好!”

大喝中,韩世忠挺起铁枪,猛踢马腹,速度骤然加快,杀向甄诚。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几乎眨眼就到了。

甄诚举兵,迎向铁枪。

然而,双马对冲,速度飞快,兵器的力道也大的没边。

甄诚倾尽全力的一挑,不但没挑开铁枪,自己的长刀却被挑落。

没了兵器,还能有好下场?

双马交错而过的瞬间,韩世忠回身一扫,把甄诚扫落马下。

然后头也不回,一连挑落了七八个明军。

没了这部明军马兵阻拦,宋兵顺利冲上了官道。

明兵正在转向结阵,然而如何来得及?

不过十余息,宋兵已经冲透了阵型。

刘子羽拍马赶到时,只能看宋兵背影了。

看着路上哀嚎流血的兵丁,刘子羽大怒,道:“来人,传令前锋探哨,收拾伤亡兄弟后,自去军法处领罪!

再令高可立张进仁,领军马五千,追杀这部宋兵!”

伤亡不多,只有五百余,然而这脸被打的叭叭响,必须不能忍。

“报主将,统制官甄诚因阻截宋军,被打落马下,死于踩踏。”

“通传全军,便是追杀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扒了童贯的皮!”刘子羽怒道。

二百六十九 普大喜奔

淮安以南,官道之上,一队骑兵狂奔而去。

“大捷~”

“太子打破宿迁,童贯落荒而逃,我军正在追杀!”

“大捷~我军大破宋贼~”

狂奔中,信使不断呼喝着。

道路上,来往的百姓听到呼喝,纷纷驻足观望。

待听清楚,确认大捷的消息,立刻欢呼起来。

“太子万岁~”

“大明万岁~”

“万胜~万胜~”

随着信使狂奔,欢呼不断蔓延。

应天城,冯喜快速狂奔着。

突然,两脚相绊,冯喜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下子摔的颇重,然而冯喜根本感觉不到疼,连鞋子也来不及捡,一溜烟冲向皇宫。

“来人止步!”禁军拦住冯喜,喝道:“皇宫禁地,无令者不得擅入!”

冯喜扔出通行令牌,喝道:“前线大捷,太子大胜!”

撂下这句话,冯喜已经穿门而入。

“前线战报~太子大破宋军~前线战报~太子大破宋军~”

从宫门,冯喜一直叫道了后宫内。

“太好啦~”

“太子威武~”

“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卫宫女听到,立刻欢呼起来。

后宫里,方腊正在邵氏的陪伴下散步。

那夜出来看星星,方腊就有些觉得不舒服,这两天又忧心前线战况,一直未曾好转。

听到宫内突然嘈杂起来,方腊皱着眉头问道:“小荣,让人去问问,发生了甚事,怎地如此吵闹。”

邵氏侧耳听了一下,道:“好像前线打胜了?”

“好像?”方腊问道。

邵氏道:“太过嘈杂,且遣人询问。”

“陛下,前线大捷,太子已下宿迁,大破宋军!”

呼喝中,冯喜深一脚浅一脚奔进来,道:“陛下,娘娘,前线飞鸽传书,言太子已破宿迁,大破宋军!”

说完,冯喜把小纸条递了过来。

方腊怔怔地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十六深夜太子破宿迁,大捷!”,另有印鉴,暗号。

冯喜道:“已经确认,的确是前线飞鸽传书。”

哈哈哈哈~方腊仰天大笑,如癫似狂。

直直笑了百余息,方腊才停下,喝道:“立刻布告全国,与百姓分享喜悦。再通知在京官员,立刻进宫面圣。”

“陛下~”一禁卫奔来,拜道:“宰相刘韐,枢密使杜进臣等文武,已聚在宫门前,要入宫恭贺陛下大胜之喜。”

方腊道:“立刻请进,朕与诸位臣公同贺。”

邵氏道:“来人,于本宫中府库中取钱十万贯,供陛下嘉奖有功之士。

再令,立刻延请城中烈士家属、前线将士家属,本宫亲**问。

再令御膳房,为陛下准备上等宴席,以与群臣相贺。

一众开支,皆有本宫支出。”

“知我者,小荣也!”兴奋中,方腊抱住邵氏,吧唧亲了一口,随即转身向金銮殿跑去。

龙行虎步,威风赫赫!

真的是头也不昏了,腰也不酸了,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宫门外,刘韐拱手,对杜进臣道:“恭喜杜枢密使,前线大捷,皆赖枢密府筹划得当。”

杜进臣笑的合不拢嘴,摆手道:“前线大捷,皆太子一力操持,我等不过沾光罢了。”

潜台词便是,枢密府上下,不过是躺赢罢了。

话是不错,然而作为国家最高的军事主官,大捷的功劳,怎么也不会少了他的。

谦虚一句,杜进臣又道:“恭喜宰相,支援前线得力,功劳卓著,刘子羽先守泗阳有功,后又随太子破宿迁,功劳不可小觑。”

刘韐也是兴奋啊。

此战过后,说不得刘家就要一门三侯。

只是刘子翼乃是闻风司司长,职责特殊,可能会被压一压。

不过,一门三侯是迟早的事情。

刘韐看向方亳,拜道:“恭喜越王,此战大捷,我国可保安全无忧矣。”

方亳团团作揖,道:“全赖各位大才,我国才能大破宋军,待面圣完毕,且让小弟做个东道,聊表谢意。”

从始至终,他的嘴角就一直没合拢过。

他可是皇族,与大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不一刻,禁卫出来,道:“陛下有旨,各位臣公觐见。”

百余大小官员,各自整理衣冠,按照官阶大小,鱼贯入宫。

城内,数百禁卫敲着铜锣,呼喝道:“前线大捷,太子大破宋贼~”

呼喝着,不断把大红色告示贴在醒目处。

“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连绵的欢呼震破苍穹。

咻~一道烟花蹿到空中,随即砰地炸裂开来。

噼里叭啦~轰~

无数的烟花爆竹随之响起。

一家烟花店前,挤满了民众。

掌柜的站在门口,道:“各位乡亲稍安勿躁,本店烟花今日不卖,待到夜间再放,以为太子贺。”

“掌柜的,太子大胜,我等皆为之欣喜,欲要同贺,岂能让你专美人前?且把烟花爆竹发卖,也显得我等心意。”

“是极,如此普天同庆之时,如何能让你独享。”

一家酒店前,店小二叫道:“各位乡亲,前线大捷,本店决定,进店者每人送酒一斤。”

应天最大最好青楼,落花院前,一个老鸨拦住几位客人,道:“不好意思,各位,前线大捷,本店暂停营业。”

一客人叫道:“妈妈,前线大捷,正是快活的时候,如何就不营业了。”

老鸨道:“姑娘们正在打点行装,要往前线去劳军,哪有功夫搭理你等腐酸汉子。”

“嗨,你这话说的,我也是报名投军的,只是被刷了下来,我能如何?”

“你被刷下来,怪我咯?”老鸨呵呵一笑,继续道:“实话告诉,姑娘们劳军是真,选择夫婿也是真,若有姑娘被军功之士看上,老身也是愿意的,说不得,还要贴上一笔嫁妆呢。”

一客笑道:“妈妈倒是好打算,若是有姑娘嫁与将军,外店姑娘们还不纷纷投你这落花院?”

此时,青楼姑娘都是明星般的存在,大多时候都是卖艺,偶尔遇到金主或者看对眼的才mài shēn。

那些mài shēn不卖艺的,都是娼,可来不得这等高大上的场所。

随着消息传开,米店、杂货铺、布店等商铺,都挂出了打折降价的告示。

民众都从家里出来,载歌载舞,往皇宫前涌去。

也有许多百姓趁着打折的机会,开始了大采购。

此是为了便宜,也是为了庆祝。

战事绵延,众人都知道此战的意义。

宋军大败,明朝还说不上已经高枕无忧,但是,十年八年内,绝无灭国之危。

因此,众人都是快活。

方腊应该给赵佶写上一封感谢信。

感谢赵佶,把天下民心,尤其是江南民心搞的一团糟,让明朝捡了大便宜。

二百七十 童贯的挣扎

叭~王禀猛地挥起马鞭,抽在一个兵丁身上。

“快点,磨磨叽叽,莫非是想做逃兵?”

被抽了一鞭,这兵不敢反抗,只是低头加快了速度。

然而双眸中欲要喷出的火焰,能够烧死人。

王涣道:“王禀将军,大军从昨夜到现在,粒米未进,实在跑不动了,必须想办法补充点吃的。”

王禀道:“沿途乡村,百姓全部逃散,实无处可以收集粮食。”

不需要得知宋军溃败的消息,在宋军退回宿迁时,百姓已经全部逃散了。

十余万人被拘刷去填城,要把百姓吓坏了。

谁能保证明军不来这么一遭?

因此,能走的都走了。

百姓逃散,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藏的严实,想要找到,非得长了狗鼻子不可。

远处肯定有人烟,然而,王禀等人并不敢派出小股部队搜寻粮食。

目下这个情况,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派出去的部队就是肉包子打狗,别想再收回来。

“将军万岁!”

兵丁欢呼中,祁斌打马跑来,道:“将军,士兵已无余力继续前进,我已下令,每五百人宰杀一马为食,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行出发。

小将未经请示,擅自主张,还请四位将军降罪。”

王禀、王涣、王惟忠、辛兴宗四人虽然恼怒祁斌的自作主张,却也知道这是目下唯一应对的办法了。

都是军中老将,很清楚一味催逼,只会导致兵丁哗变。

但是,怀柔的机会让祁斌这个外人给用了,让四人很不爽。

然而却发作不得,骂一顿除了结怨顶不得什么用,总不能干掉祁斌吧?

王禀故作大度,道:“无妨,只是目下没有家什,如何煮肉?”

祁斌道:“前方八里处,有一集镇,正好可以休息。”

王禀道:“传令全军,加速赶到前方集镇,休息一个时辰。”

听到可以休息吃肉,宋兵立刻鼓起了精神,发足狂奔。

到了镇中,宋兵立刻破门砸窗,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搜寻财物,一点也不见溃逃的疲态。

为了逃命,许多人兵器都丢了,更不要说随身钱财,现在到了无主之地,当然想补贴一些。

另一部宋兵,在祁斌的指挥下宰杀马匹,血肉、骨头、心肝,都一锅煮了。

一共杀了五百匹马,平均下来每人能分到一斤肉。

然而是不可能的,将官自然要多吃多占,孔武有力的,免不了侵占瘦弱无力的。

纷争当然是免不了的,好在因为明军施加的压力,倒没有火并。

祁斌端了一碗肉汤,走到了一处屋舍前。

“站住。”守兵立刻举枪拦住,喝道:“军机重地,闲杂人严禁接近!”

祁斌道:“我乃军中参谋祁斌,切让我进去,将军哪里,我自有话说。”

守兵犹豫片刻,道:“即如此,祁将军请进,只是王将军责备下来,还请将军分辨一二。”

祁斌谢了,道:“无妨,我只会替你等分解。”

走进屋里,只见童贯呆呆的坐在屋角,双目无神盯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斌拜下,道:“恩相,还请吃了这碗肉汤,也好保重身体。”

童贯转过头来,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祁斌看。

祁斌道:“恩相,大军虽败,却未尝没有生路,只要恩相振作,仍有机会。”

“生机?”童贯嘿嘿笑道:“我乃必死无疑,何处有生机?”

祁斌道:“王禀四人,拥兵自重之心显露无疑,我军已败,朝廷再无大军可用,只能倚重此等人物。

然而,领兵大将个个拥兵自重,我国不败于明朝,也败于地方。

还请恩相振作,杀四人,收兵权,以为朝廷保留一丝元气。”

童贯嘿嘿一笑,道:“收了兵权又如何?只要一个衙役,还不是轻易拘捕了我。”

祁斌反问道:“若是前线离不得恩相主持呢?”

不等童贯说话,祁斌继续说道:“寿州海州已失,徐州乃是明境突出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若有大军驻扎,可牵制明军北上,为朝廷重新部署防御提供时间,此点十分重要。

哪怕管家暴怒,只能捏着鼻子留恩相在徐州。”

童贯闻言,不由意动。

虽然赵佶待他不薄不过在小命之前,昔日的恩情也算不得什么了。

为朝廷安危,说不得只能背负骂名了,童贯立刻说服了自己。

“计将安出?”童贯问道。

祁斌克制住大喜,凑近了耳语一番。

童贯听了,尽皆同意。

祁斌出了屋子,先把自己的千余心腹调集了过来,暗自做了布置,随后去见四将。

王禀等人正在商议回军路程,对祁斌的作为根本没有防备。

祁斌拜道:“刚刚我去给童贯送饭,他言,要保举四位将军分任徐州、登州、亳州节度使。”

“果真?”四人立刻起身惊问。

节度使啊!这可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的职位,土霸王一样的存在!

比防御使、诏讨使之类,强了太多了。

赵宋也有节度使,然而仅限一军,两三县之地,节度一州可没册封过。

“只是如何只有三州?”辛兴宗问道。

祁斌笑道:“想来是离间之计,不过,听听他如何说,总不是坏事。”

王涣眯起眼睛想了片刻,道:“即如此,且去探听虚实。”

于是,四人同时走向童贯。

没有人肯落在后面。

万一童贯真的良心发现,要保举三人呢?

以明军凶猛的势头,朝廷未必不会批准。

“你在外面等着。”吩咐一句,王禀带头跨过了门槛。

另三人各怀心思地跟在后面,进了童贯所在的屋子。

童贯盘膝而坐,正有滋有味的喝着肉汤。

“坐!”童贯淡淡地说道。

王禀四人并不说话,只盯着童贯看。

童贯道:“我这将死之人,临死前也为朝廷举些贤才,三州节度使,京东东路防御使,尔等自去商议。”

四人闻言,立刻各自沉思。

一路防御使当然不差,却不如一州节度使。

不过看童贯的模样,四人又觉得疑惑。

本来万念俱灰,心丧若死的人,如何突然就精神焕发了?

屋外,祁斌笑眯眯地对守兵说道:“几位兄弟,还请离开此地。”

“我等职……”

话未说完,便见千余兵丁围了过来。

几人明智地闭嘴,放下兵器走了。

祁斌手一挥,风轻云淡地说道:“打进去,解救童相!”

本来,他是想卖了童贯,依附王禀四人的。

只是四人没一个把他当做自己人,并不放在眼里。

如此,怎能掌握quán bing?

所以,祁斌果断决定干掉四人,放出童贯。

童贯重新掌权,必须也只能倚重他。

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掌控军队,quán bing自然在手。

至于童贯的结局怎么样,那不重要,说不得,关键时刻还要推出去作为晋升之资。

看到兵丁突然闯进来,王禀惊觉不妙,喝道:“尔等意欲何为!”

“杀!”

暴喝中,兵丁操着刀子,向四人扑去。

几声惨叫后,四人被剁成了肉泥。

祁斌排开兵丁,拜道:“还请童相即刻整顿兵丁,主持大局。”

童贯嘿嘿一笑,起身出门。

祁斌的小心思,如何瞒得过他的法眼?

且由他得意,以后再说其它。

二百七十一 逐北

“驾~”

韩世忠催动马匹,领军于日落时分进了市集。

沿途,无数兵丁东游西逛,也有兵丁靠着墙壁晒太阳,全都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你!”韩世忠指着一兵,喝问道:“主将何在?”

语气颇为不善。

也难怪韩世忠火大,他领兵不断袭扰,非常有效地迟滞了明军的追击,到了这里,看到了什么?

一群羊!还是没了领头羊的、非常散乱的羊群,如何不怒?

就这模样,莫说迟滞明军三个时辰,便是迟滞三年也无用。

“呸,白白牺牲了我千余兄弟!”韩世忠暗恨,又喝问道:“你等主官何在?”

“将军,小人在此。”

话声中,一个都头出现。

韩世忠问道:“尔等何不收束军队,准备开拔?”

都头道:“一个时辰前,童贯突然出现,收束了两万五千余军兵,带着所有马匹走了。”

韩世忠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童贯被软禁的事情,普通军兵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

此时童贯出现,岂不是表明辛兴宗等人倒霉了?

看着越围越多的宋兵,韩世忠喝道:“有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人知道。”呼喝中,一兵出来,道:“小人原本负责看守童贯,被祁斌带兵逼走,王禀、王涣、王惟忠、辛兴宗四位将军,尽皆被杀。

其后,祁斌又传唤了许多军官进去,又杀了许多。

再然后,童贯出来,点起军兵走了。”

韩世忠听得目眦欲裂,喝道:“带我去看!”

不一刻,众人来到tu shā现场。

不大的屋子里,横七竖八地堆叠了七八十具尸体,虞侯、指挥使、统制官都有。

韩世忠看向左右,道:“各位,助我清理现场。”

现场虽惨,却也吓不住这帮兵油子,纷纷动手。

不一刻,王禀四人的尸体被扒了出来。

都已经剁烂了,只剩头颅完好。

韩世忠只觉得悲从中来,自己拼死拼活的,后方却为了争权tu shā同袍,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

“将军,我等怎么办?”身后的副将问道。

此时此刻,这里他的官职最高,而且素有勇名,自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韩世忠叹了口气,道:“能走的,各寻出路,走不动的,等明军到来投降。”

说完,他看向跟在后面的骑兵,继续道:“尔等有马,自寻出路去吧。”

“将军,我等跟着你,你去哪,我等便去哪。”

“不错,跟着将军才有出路。”

“都听将军的。”

韩世忠以三千军马,迟滞明军大部三个时辰,以千余伤亡,杀伤明兵不下两千,完完全全地展示自己的本事。

而且,每次冲阵,韩世忠都是一马当先,绝不缩在后面。

这样的人,当然值得追随。

韩世忠道:“即如此,休整半个时辰,再行出发。”

因为断后,王禀等人把仅余的干粮马料给了韩世忠部,让其人马可以吃上两天。

略略休息后,韩世忠领着两千人马出发。

走了一阵,韩世忠道:“全军转向,沿小路往徐州去!”

副将盛虎道:“将军,徐州路远,又有方天定在追击宋江部,恐有拦截,走不得啊。”

韩世忠道:“明军已经占据海州全境,前方必有明军大部阻截,且让童贯吸引注意力,我等穿插去徐州回京。”

说完,韩世忠调拨马头,拐进了一条小路。

狂奔中,天渐渐黑了。

刘子羽脸色阴沉,催促部队不断向前。

被区区三千余人来回骚扰,不但付出了两千余伤亡,还被迟滞了三个时辰,可把他气炸了肺。

只是也不得不服领军主将的本事,不但自身武艺高超,捕捉战机的能力也是一流。

若是没有恶迹,倒是可以招降,刘子羽暗暗想到。

“报~”游骑飞至,道:“禀将军,前方集镇有宋军驻守。”

“报~“又一骑飞至,道:“镇中宋兵已经投降。”

刘子羽道:“立刻收拢这部宋兵,在问童贯下落。”

司行方得令,立刻领军加速进了镇子。

万余宋兵,并无一丝抵抗,皆老老实实地投降。

审问过后,才发现童贯已经提前出发。

刘子羽道:“传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追赶。”

他并不担心追不上,就童贯部的军心和士气,定然越走越慢。

黑夜中,轰隆隆的马蹄响起,惊醒了沉睡中的村民。

童贯道:“收集村中粮草,所获财物,尽皆赏于士卒。”

“是!”宋兵得令,立刻拔刀提枪,踢开房门。

“你要干什么?”一个村民提着柴刀,怒喝道。

“干什么?干你媳妇!”

狞笑中,宋兵举刀对着村民劈下。

只一刀,身首分离。

看着哀嚎痛哭的村妇,这队宋兵狞笑着扑了上去,没轮上的便去收拾钱财粮食。

tu shā、抢掠、奸淫,在这个村庄同时发生着。

不一刻,这个不大的村庄腾起了冲天大火。

祁斌默默算了算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两刻钟,道:“恩相,虽然我军取小路往徐州去,却不可在一地停留太久,还请收拢士兵,立刻出发。”

童贯也知道不能就停,立刻下令出发。

兵丁们刚刚从抢掠和tu shā中获得了满足,士气稍稍提振,倒是没有怨言。

大军陆续出发后,队伍尾部一骑越走越慢,趁着前方没注意,猛地一掉马头,向着后方狂奔而去。

童贯部突然转向,兵辰也没有料到,为防后方追兵失去目标,他必须尽快回去报信。

下邳城,方天定立在城门旁,看着大军鱼贯出城,道:“前方王寅部,可有消息传来?”

邵俊道:“王寅所部,一部正往徐州去,另一部正往丰县疾进。”

寿州投降后,王寅领大军进攻宿州,虽然基本是武装游行,但是分兵驻守用了许多兵,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因此,他只是派张宪抢占了下邳城,并未做出更多的动作。

待宿州安定,他才驱兵分攻两处,攻略徐州,是正常行动,攻占丰县,是为了拦截宋江部。

“报~”游骑飞来,道:“禀太子,宋江部广散探马,击杀我军探哨无数,遮蔽了行踪。”

方天定闻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宋江行止,可没办法追赶。

分兵追赶当然可行,却容易被各个击破,反倒助涨了宋江的嚣张气焰。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传令全军,全速前进,到达前方,再作定夺!”

说完,方天定翻身上马,领一部人马先行,去探查情况了。

二百七十三 穷途

太阳跳出,天地瞬间大亮,童贯的心情却一点都不亮。

大军之前,一条大河哗啦啦的流淌着。

河宽十丈,水流湍急,起码一丈深浅。

两万人马,手足失措地看着河水。

本来有两万五的,只是一夜跑下来,已经逃散了近五千人。

此刻被大河阻拦,不能涉度,都慌的一匹。

“这是沂水,竟不想我等居然偏到了这里。”祁斌喃喃道。

太绝望了!

原以为可以甩开明军,却不想七拐八拐地被沂水拦住了去路。

童贯道:“可寻到渡口?”

祁斌沉默不语。

哪怕找到渡口,三五条小船,又能过得了几个人?

没有大军在手,莫说童贯,便是祁斌本人也讨不了好。

“报~”一骑飞奔而至,道:“明兵已追至后方十里处。”

童贯大惊失色,不由看向了祁斌,道:“明兵追至,我军何去何从?”

祁斌道:“往上游去,找水浅处涉水过河!”

童贯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驱动大军,向上游而去。

现在,只能和明军抢时间。

只要率先渡河,便能抢到一线生机,不能渡河,自然是万事皆休。

“报~”游骑飞来,道:“前方出现一部明军!”

祁斌闻言,立刻喝道:“全军止步,列阵,准备迎敌!”

看军兵躁动不安、犹豫不决的模样,祁斌又喝道:“想想尔等夜间屠灭的村庄,明军定然饶不过,想要活命,只能拼命!”

闻言,宋兵愈加惊惧了,却知道祁斌说的实情。

一夜之间毁了二十余村庄,杀死百姓不下三千,明军不把他们皮扒了才怪。

上游,刘子羽双眼血红,喝道:“传令石宝部,此战,不留俘虏!”

杀气腾腾!

宋兵屠村的行为,可把他气坏了。

上游三万人,由刘子羽率领,沿河组成了五个方阵,缓缓向上游逼来。

下游,石宝领了一万五千人,同样列阵而行。

中间,一万五千余马军,在林冲、徐宁率领下,跃跃欲试。

马灵跑到骑兵前,叫道:“刘将军令,此战不留俘虏!”

林冲道:“得令,不留俘虏!”

确认了命令,马灵又去通知石宝。

完了~祁斌心中哀叹。

费劲心机争权夺利,随着明军推进,全部付诸东流。

童贯也是无比绝望。

驱使百姓堆填土山,他已经上了明朝战犯名单,逃亡中为了鼓动军心,又不断屠灭村庄。

其罪,罄竹难书!

落在明军手里,定然是活剐的下场。

左右扫视一番,童贯一咬牙,调转马头,向着河流冲去。

搏一搏,驽马变千里马。

战马可以短距离游水,只要游过去,就能博出一条生路。

当然若是溺毙水里也不亏,起码比活剐强的太多。

然而,童贯只考虑自己,却忘记了他是一军统帅的身份。

看到童贯入水,宋兵齐齐发出呐喊:“童贯跑啦~”

绝望~无助~

犹如被抛弃的野兽幼崽。

“跑啊~”

发声喊,宋兵转身就跑。

往哪跑?

当然是河里跑!

三面有明兵阻截,只有河面空荡荡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只要游过去,就可以逃脱生天,这是宋兵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

于是,宋兵纷纷拨转马头,向着河里冲去。

祁斌左右一扫,咬牙喝道:“兄弟们,随我冲杀!杀透明军,我等自有活路。”

“将军,我等只有千余人,如何冲杀?”

“是啊,明军素来优待俘虏,我等何不降了?也可保全性命啊!”

锵,祁斌抽刀,一刀剁翻出言投降的麾下,恶狠狠地问道:“尔等都忘记了,昨夜干下的好事?

我敢保证,我等都在明军战犯名单上,哪怕投降,也难得好下场,不如搏一搏!”

这些随着祁斌从庐州逃到宿迁,又逃窜到此的宋兵,立刻犹豫了。

为了坚定兵丁的抵抗意志,童贯等人可没少宣传明军的森严纪律。

特别是堆土山以后,镇江大小官员、兵丁的下场,被大说特说。

这些宣传策略是有效的。

不然,这部宋兵昨夜就该跑完了。

看到手下犹豫,祁斌举刀喝道:“来啊,随我冲阵!”

“驾~”

催马声中,一兵调转马头,向着河水冲去。

“将军,打不过明兵的,游水逃命吧。”

“驾~”其余兵丁纷纷转身,就要游水逃命。

河里,已经沸腾了。

无数人马拥挤,真是人喊马嘶,热闹异常。

热闹的背后,是无数的人命。

河水冲刷,无数骑士落水,大喊乱划中沉入水底。

有的马匹体力不支,到了河心便沉入了水里,再也挣扎不起。

下水的一万五千余宋兵,扑腾过河的,不足两成。

这些都是运气逆天,会水并且脑袋清醒的,才能过河。

运气不好的,旁边溺水者随手一抓就拖进水里去了。

那些昏头涨脑一头扎进水里的,哪怕水性比鱼还好,穿着皮甲也过不了河。

看到宋兵不战而溃,刘子羽面无表情,喝道:“全军压上!”

“杀~”

呼喝中,明兵整齐向前。

“我等愿降~”

“饶命~”

岸上的宋兵纷纷趴伏在地,磕头求饶。

见状,前排的明兵不禁犹豫,放慢了脚步。

“一个不留!”刘子羽大怒,喝道:“有甚后果,我一力担之!”

“杀~”

噗嗤,鲜血喷溅中,一个头颅落地。

作恶,就该想到恶报会来。

“饶命……啊~”

不杀,怎对得起枉死的百姓?

一个接一个的宋兵被杀死在地,全无一丝抵抗。

此时,这些宋兵就是待宰的猪羊,不,还不如猪羊。

死到临头,猪羊尤且会奔逃挣扎,这些宋兵,只会磕头求饶。

哪怕兵器就在手边,他们也不敢起身拼命。

砍杀中,明兵一步步推向河边。

“罢了~一步错,步步错,命中不该富贵啊~”

哀叹中,祁斌翻转腰刀,搭在了脖子上,用力一拉。

噗嗤,鲜血喷射,祁斌噗通落马。

他是真的后悔,没在庐州就投降,一心挂在赵宋这棵歪脖子树上。

现在,上了黑名单,想回头也回头不了,只能自刎以赎罪。

“哈哈哈~天不绝我童贯啊~”

欣喜若狂中,童贯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他的马好,又是最先下水的,倒是shun li guo了河。

此时此刻,他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全然忘记以后被清算时会有多惨。

见童贯上岸,刘子羽大怒,道:“传令后军,精擅水性者立刻随我泅渡过河,追杀童贯。”

喝令中,刘子羽解甲脱衣,只余一条裤衩和藤甲,于上游无人处下水。

三千明军纷纷跟上,泅渡过河。

谁都能走,唯独童贯不能!

必杀之而后快!

二百七十四 鲁智深擒童贯

哗啦啦~

河滩上的鲜血不断流进河里,把河水染的一片殷红。

水面上,漂浮着无数人马尸体,随着河水微微起伏。

两万宋兵,不是被淹死在水中,就是被砍杀在岸边,上岸的,不过三千。

上岸就安全了?

不,刘子羽已经率部登岸。

铁枪一挥,刘子羽喝道:“来啊,抢夺马匹,追杀童贯!”

“杀~”

呼喝中,明兵提刀掣枪,对着宋兵大杀特杀。

过河的宋兵,基本是身无片甲,手无尺兵,便是想反抗,也打不过凶神恶煞的明兵。

好在过河的马比人多了不止一倍,宋兵纷纷上马,狂奔而逃。

刘子羽翻身上马,也不管逃脱的小兵,只往着童贯消失的方向追杀而去。

战场安静下来,石宝令道:“全军打扫战场,甄选五千精通水性者,过河支援刘将军。

再令,立刻搜寻船只,打捞人马尸体。”

安排完毕,石宝又令道:“林冲,领兵八千,攻略沂州,司行方,领兵八千,攻略密州,扈成,领兵五千,攻略淮郡军。”

司行方扈成领令,立刻整点军兵去了。

林冲拱手道:“据闻,鲁智深投我朝后,正往这边而来,末将想去寻一寻。”

石宝沉思片刻,道:“先整点大军出发,再给你一天假。”

“多谢将军!”林冲拜谢。

没有顺势削去领兵权利,就是给了立功的机会,林冲必须感谢。

当然,这也是三地宋军不多,守卫不严的缘故。

大概率,攻略三地的过程,又是武装行军。

对岸,刘子羽捅死一个宋兵,驱马继续向前。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前方。

童贯一边拍马,一边回头观望。

他已经跑出去了三里地,只是马力不济,急切间难以甩脱明兵。

好在,明兵抢夺的战马还不如他的坐骑好,距离正在拉开。

嘶~马匹径直倒下。

刘子羽惊而不乱,长枪点在地上,顺势一弹,整个人高高跃起,如鸟儿般落在地上。

看到战马口吐白沫,刘子羽喝道:“来人,留下两千收拢战马,余者随我追杀童贯。”

喝令完毕,刘子羽提着长枪发足狂奔。

别看童贯现在跑的欢,且等半个时辰看。

马的耐力,可不如人的好。

“驾~”童贯狂踢马匹,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

然而,马匹虽然还在走,速度却不如普通人走路快。

跑了一夜,又游水过河,再疾奔一阵,哪怕他的坐骑是千里挑一的,也支持不住了。

“吁~”童贯勒马后,径直跳下,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前方一里多,有一片密林,看着规模颇大,方圆不下二三十里的样子。

躲进去,藏到天黑,再趁夜而走。

逃脱明军魔爪,他可以隐姓埋名,择地居住,未必就不能度过余生。

按耐住心焦,童贯小心避开草木树枝,只挑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走。

虽然慢,却不会被明军循迹追踪。

一边走,童贯一边寻找可藏身之地。

他很清楚,养尊处优惯了,肯定是走不过明兵的,必须藏好。

不知不觉走了七八里,童贯已经放过了五六个藏身之处。

事关小命,必须找到最好的地方。

“啊~”惊呼中,童贯滑落地下。

这是一个树边的陷坑,上面杂草覆盖,十分隐蔽。

“就这里了!”童贯暗喜,爬起来清理了痕迹,重新藏好。

“明兵定然看不出半点端倪!”童贯美滋滋地躺在坑里。

另一边,鲁智深扛着禅杖,一摇一摆地走进了树林里。

“直娘贼,洒家到哪了?”鲁智深自言自语道。

自从离开宿迁,他就迷路啦,不知不觉就撞到了这里。

“哎,早知道要一队军兵的,好歹不会失了路途。”鲁智深暗暗懊恼。

因为怕普通士卒耽误脚程,他拒绝了邓元觉的好意,只带了一封调令,便自行上路。

却不想,不识路途,走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鲁智深一点都不慌,自顾自走着。

想当年,他三拳打死镇关西,逃走时迷路,才能偶遇金老汉,上了五台山出家。

宋江征讨田虎时,马灵大败逃窜,跑的飞快,却不想直接撞进了迷路的鲁智深怀里,被拍翻擒捉。

原本,鲁智深还会因追赶夏侯成迷路,而捉了方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迷路,而且迷路就有好事,他怕什么?

走了一阵,鲁智深只觉得胯下一阵鼓胀。

驻足观望片刻,鲁智深笑道:“直娘贼,这里如何有人,洒家还看的甚么。”

自言自语中,花和尚掏出鸟儿来,稀里哗啦地滋了一泡尿出来。

“呼~”鲁智深打了个寒战,shēn yin道:“爽!”

“呕……啊……呜~”

听到下方动静,鲁智深一把提起禅杖,喝道:“谁在下面tou kui,赶快出来!”

下面哪有半点动静。

童贯紧紧捂住口鼻,不敢动弹丝毫,心中只盼着上边的人赶快滚蛋。

“直娘贼,原来却是一只兔子!”骂骂咧咧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待的没了动静,童贯放下心来,只觉得呕心的要死。

又骚又臭,熏死个人。

“呕~这鬼地方不能待了。”自言自语中,童贯起身,就要换个地方。

“嘿嘿,还真有个人!”

童贯抬头一看,正对着鲁智深肥头大脸。

狞笑中,鲁智深举起了禅杖,喝道:“自己爬上来,不然休怪洒家打杀了你!”

离开,只是鲁智深的小计谋罢了。

他也怕下面藏了三五个大汉,趁他下去的时候给他一万遍。

因此,离开只是佯装,其实只是原地踏步,就要赚下边的人出来。

“好汉饶命,我乃当朝枢密使,且护送我回回京,必有嘉奖。”

听到声音,鲁智深仔细打量这个蓬头垢面的人,不是童贯还是谁。

“哈哈哈~合该洒家运气来了,居然遇到了你这个阉贼,正好换些好酒来喝。”

大笑中,鲁智深跳下土坑,两拳打趴童贯,复又提着上来。

幸好没吃酒,还惦记着给方天定留个活口,因此未曾打死。

一手提着禅杖,一手提着童贯,两边不下二百斤,在鲁智深手中,直若轻如无物。

这下妥了,童贯这贼在此,附近必有大队明兵,且出去在做理会,鲁智深暗暗合计。

走了不多远,迎面撞来一队军兵。

鲁智深吧嗒扔下童贯,叫道:“洒家拿的阉贼童贯在此,快快送酒来!”

走了一天一夜,早把他饥渴坏了,当然要喝酒解馋。

二百七十五 赵宋议迁都

“八百里加急~宿迁失守~”

呼喝中,马蹄翻飞,信使一路狂奔向汴梁城。

这不是宿迁派出来,而是附近州府得知宿迁失陷后,派出来的报信使者。

听到此等消息,百姓都是惊惧异常。

“宿迁破了,大军没了,明贼不日北上,东京必成危城。”

“完了,大宋完了。”

“快快快,收拾家当,出城暂避去。”

“不好,这京官没法当了,只是吏部已经禁止官员外调,为了保命,只能辞官去了。”

百姓、官员议论纷纷,各自筹谋后路。

不一刻,诸位大臣齐聚金銮殿。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赵佶眼睛红的吓人,恶狠狠地盯着殿中群臣,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气急败坏是他的情绪,怒急攻心是他的心态。

群臣也是如芒在背,冷汗直冒。

前线大败,大宋岌岌可危,然而,众人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能调集的兵力都调集了,总不能把守卫京城的八万兵再派出去吧?

就算不怕京城空虚,派去哪?

汴梁城可是在黄河南岸!

不论陆路还是水路,都有许多关卡要守。

把汴梁守军全派出去,也就三两千人,济得甚用?

处处设防,便是处处不设防,这个道理朝堂的人都懂。

沉默中,赵佶开口道:“拟旨,童贯舞弊擅权,丧师误国,辜负皇恩,诛其九族!”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赵宋一朝,确实是宽刑,株连九族的勾当,出现的次数相当之少。

此时童贯被诛杀九族,众臣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也会落的同一下场。

然而,蔡京等与童贯交好的不敢劝,生怕引火烧身。

赵佶都快疯了,这个时候再劝,岂不是火上浇油?

赵鼎这样的铮臣是不想劝,他们恨不得童贯之流通通死绝才好呢。

不一刻,诏书拟好,赵佶确认无误后用印,各有关官员签名。

禁卫持诏书,查封童贯府邸,拘捕童贯家眷,自不待言。

处理了童贯,赵佶稍稍冷静下来,喝问道:“目下情势危急,可有良策?”

曾随宋江征讨王庆的武学谕罗戬出列,拜道:“为今之计,当速速令人查明前线情况,尽可能收集军兵。

其次,当令景德镇大军回转,以保存有生力量保卫汴梁。

再次,令南方各地尽起府库,设立团练,以防贼人趁势扩张。

再则,当于各路调集兵丁进京,择大将统筹防御,防备贼人趁势来攻。”

想到罗戬颇为谋略,破王庆之战中素有功劳,此时又有计策,赵佶道:“拟诏,迁罗戬为枢密使,全权掌管东京防务事宜。”

罗戬感激涕零,拜道:“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重托。”

赵佶勉励了罗戬两句,道:“目下,东京距离贼军前线不过六百余里,贼人随时可达,诸卿可有良策?”

作为头号赵吹,蔡京立刻秒懂赵佶意思。

赵佶怂了,想跑路。

当然,这不是逃跑,这是战略撤退,以空间换时间。

蔡京拜道:“臣昧死请奏,东京处于黄河南岸,可行军路线成百上千,并不足守。

再则,东京城内百姓潜逃大半,粮食供给困难,军用不足。

臣愚意,当迁都往长安。

其利有四:一,中枢距离贼军路远,安全无忧,可集中全力剿灭贼军;二,八百里秦川有秦岭之险,亦有潼关,地势易守难攻;三,关中距离益州路近,粮食物资转运方便;四,关中多出精兵,可就地募兵以固守。

以上,臣恭请陛下圣裁。”

“不可!”大喝中,赵鼎出列。

此时,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道:“圣人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今国朝大败,人心惶惶,陛下若是弃东京而走,则人心彻底背离,再无回圜之余地。

目下,东南尚有二十余万大军云集,可调一部固守京都。

臣请陛下振作精神,任贤能,远小人,革弊政,戒享乐,梳理上下,整顿军兵……”

赵鼎洋洋洒洒一顿喷,听的赵佶头疼。

道理谁都懂,然而,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能按照赵鼎说的当皇帝,事情也不会搞的乱七八糟。

最重要的是,赵佶没有信心能够挡住明军的进攻。

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明军不是草寇,是比辽夏还要凶猛的敌人。

而且,更加危险。

辽夏打来,给些岁币,大不了再割块地,总能打发的。

明军是要抢占天下的,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蔡京虽然一直垂首,然而目光却盯着赵佶,通过神情变化,他知道赵佶跑路心思已定。

只是赵鼎为首的反对派意见强烈,让赵佶不敢强行迁都。

不然,百官罢工,军队失序,那可真是不战而亡了。

犹豫片刻,蔡京道:“陛下,殿中御史所言有理,然而,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臣意,可遣太子先行于长安,修缮行宫关卡,征集粮草兵丁待用。

事有不济,再走不迟。”

“臣附议!”

蔡京的小弟和同党们立刻出列,为自家的老大打靠。

迁都,是官场秩序的大洗牌,机会多多。

想想吧,迁都之后,把赵鼎这些死硬份子扔在东京抵抗明贼,自己同党掌控朝政,是不是美滋滋?

“奸佞误国!”赵鼎喝道:“陛下,景德元年,辽人入寇至澶州,据此不过三百里,真宗御驾亲征,始有国朝百年安宁。

陛下意欲迁都,置先帝寝陵于贼首,此乃大不孝也!”

赵佶听得无比心塞。

孝,乃是立国之基础法理之一。

赵鼎指责赵佶大不孝,无异于说你这个皇帝不行,赶快退位让贤吧。

蔡京立刻拜道:“殿中御史赵鼎罔顾尊卑,污蔑君上,臣请治其罪!”

赵佶真想趁势贬了赵鼎,然而不敢。

还是那句话,中枢不能乱。

赵鼎丝毫不惧,道:“蔡京老儿,你儿何故出京?”

操!祸不及家人啊,混蛋!

蔡京道:“我儿众多,皆在京中服侍我左右。”

赵鼎冷笑:“蔡攸出京,怕不是畏敌潜逃。”

两个大佬怼了起来,小弟们纷纷撸起袖子上阵。

你说我畏敌潜逃,我说你弄权误国,搞的朝堂混乱无比。

见朝中反对意见如此强烈,又商量不了什么事情了,赵佶只得悻悻地宣布退朝。

虽然不能迁都,蔡京说的还是对的,应该派人出去。

太子肯定是不行,万一有人想不开,给太子来个黄袍加身,他岂不是成了太上皇了?这不能行!

认真思考后,赵佶派出了康王赵构,往长安打前站去了。

二百七十六 穷途

夜色下,一直军队也不打火把,只顾埋头疾走。

宋江看向身后大军,问道:“可甩开了明贼?”

吴用道:“追赶颇紧,不过相隔四十余里。”

宋江沉思片刻,道:“到了前方茱萸山,休整一个时辰,再留一部兵马断后。”

吴用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只是何人断后,还要深思。”

过下邳后,宋江故布疑阵,的确耽误了方天定两个时辰。

然而,三万多人的踪迹,并不是那么好隐瞒的。

明军广散探马,以千余兵为代价,还是咬住了宋江的尾巴。

为了顺利回山,宋江必须采取壁虎的断尾求生之举,使人断后。

然而,这种情况下,断后就是断命,安排不好,怕是只能肉包子打狗。

因此,必须慎重安排。

方天定牵着马,道:“告诉兄弟们坚持住,现在是比拼耐力和意志的时候了。”

邵俊骑在马上,道:“太子,放我在路边休息就是,何必占用你的战马。”

方天定道:“三天急行三百余里,人马俱疲,正需要鼓舞士气,你就安心的坐在马上,当个吉祥物吧。”

邵俊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

三万多士卒,大多都是藤甲,为了减轻负担,铁甲全都脱了,其余粮草、弩砲等物,都是在车上。

饶是如此,也是筋疲力竭。

掏出地图看了会,邵俊道:“前方五十余里便是茱萸山,若宋江择紧要处据守,怕是我军难以继续追击。”

方天定道:“可知王寅部到了哪里?”

李助道:“未知到了哪里。”

说话间,几人看到路边躺着两个宋兵。

大队人马到来,这两人也没起身,仍然在沉睡。

这是掉队的宋兵。

三天跑下来,宋兵掉队的很多。

正是沿途宋兵指路,众人才未失去宋江的踪迹。

毕竟,都是累瘫了的,你不可能指望他们换个地方休息。

两个山头之间,宋江部已经停军休息。

草草吃了两口干粮,兵丁直接躺到在地,开始睡觉。

宋江聚集众将,道:“各位兄弟,明兵越追越近,我意自领一部断后,掩护诸位兄弟回山。”

“如何要先锋哥哥断后?”李逵怒喝道:“哥哥先走,俺铁牛给你断后,保证明军不得寸进!”

“断后乃是精细活,铁牛做不得,各位兄弟先走,看武二的本事。”武松出来道。

就李逵的暴脾气,随便挑逗三两句,肯定就部领军队出来与人厮杀。

不据险而守,还不是分分钟被围歼。

有李逵、武松请战,各好汉纷纷请缨,要留下断后。

商议一阵,以美髯公朱仝为主将,锦豹子杨林、铁孔目裴宣为主将,领四千人据险而守。

朱仝这人讲义气,靠得住,担任主将让人放心。

最重要的是,朱仝虽然被视作宋江的心腹,其实不是。

朱仝上山,是被逼迫的,内心并不愿意。

雷横打死新任知县的相好白秀英,被打入囚牢,朱仝此时已改任当牢节级,替他上下打点。

最终,雷横被解赴济州,由朱仝押解。朱仝在途中将雷横放走,而后回县衙自首,被“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

朱仝到沧州后,又得到沧州知府的赏识以及其子小衙内的喜爱,知府便让朱仝每日抱着小衙内上街玩耍。

盂兰盆节时,朱仝带小衙内去放生池边看放河灯,遇到奉命下山的雷横,被拉到僻静处,见到梁山军师吴用,吴用请朱仝上梁山入伙,朱仝婉拒,返回原处时却不见了小衙内。

他在城外找到小衙内时,小衙内已被李逵杀死,朱仝大怒,与李逵相斗,被引到柴进的庄中,经众人相劝,只得同意上梁山。

但是,他仍表示不欲与李逵共处,后经晁盖等人调解,李逵又拜倒陪话,朱仝才“消了这口气”。

其实这口气一直未消,因为这么多年来,朱仝从未与李逵说过半句话。

李逵杀人,虽然是本性,但是宋江岂能预料不到?

因此,朱仝与宋江并不亲近。

否则,以朱仝的本事,岂能大多时候默默无闻。

这样的人,岂能不留下来断后?

宋江启程后,朱仝令军兵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待明军到了山前十里时,他才安排防守。

杨林、裴宣各领一千兵,扼守左右山头,卡住明军前进的通道。

他自领两千兵,与道路后列阵以待。

四千人,分三阵,两前一后,两高一地,多备滚石,又有床弩和地理,明军确实难过。

安排妥当,方天定已经领兵到了山前,就地休息。

方天定道:“燕顺,前往劝降!”

“定不让太子失望。”燕顺打马独骑进了山中,就要劝降。

“报~”呼喝中,马灵从山脚飞奔而来,道:“王寅将军已经堵住宋江出山之路,请太子随后追击,以围歼宋江部。”

“好!”方天定倏地跳起,兴奋异常。

茱萸山虽然不高,然而大小山头百余,方圆三四十里,其实很不好走。

宋江借山保护,想要走脱,却被堵在了山里,实乃作茧自缚。

别看群山之中处处通道,然而可供大军通行的,只这么一条。

若走小路,只能分兵而走。

还想抱团的话,必须抛弃辎重,队伍也要拖的极长,花费大量的时间。

另一边,宋江目瞪口呆地看着山外,欲哭无泪。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天绝我宋江乎?”宋江哀叹。

吴用神色凝重,道:“先锋勿忧,放着许多兄弟在此,总得打破这部阻截,才好回山。”

宋江道:“我军连日赶路,人困马乏,贼人以逸待劳,又是精锐,如何打得过?今日必死无疑了。”

宋江回头看向各位好汉,拜道:“宋江带尔等入了死地,实在难辞其咎,各位兄弟自寻出路去。

只求各位兄弟出去后,能忠心为朝廷效力,也不负了这场恩义。”

卢俊义焦躁起来,道:“兄长说的甚话,我等何曾把生死看在了眼里,且饱餐一顿,再与贼人杀过一场,总能冲杀出去。”

“不错,莫要折了锐气!”吴用也道。

宋江钢牙一咬,道:“来啊,分发全部粮草,杀一百马匹,众将士饱餐后,随我杀敌。”

命令一下,各好汉立刻把剩余粮草分发给军兵,又杀了百余马,就地生火做饭。

火把下,王寅看到山中烟火起,笑道:“却不想陷入绝境,尤不肯投降,自要反抗。”

话语之中,全无半点紧张。

他身后三万大军,刚从徐州出来不久,正是精力十足的时候。

宋江部军兵困顿,士气低落,岂有不胜之理?

二百七十七 为了理想,裴宣降

“传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再令王寅,牢守各个路口,勿得让宋江走脱。”

“是!”

命令传下,大队人马立刻安营扎寨。

宋江困于山中,粮草短缺,物资不全。

围个三五天,其兵定然不战自溃,何必费劲进攻呢。

“报~燕顺求见。”

“传。”

燕顺进来,拜道:“末将无能,未能劝得三人投降。”

方天定问道:“前方守将何人?”

燕顺道:“主将朱仝,副将杨林与裴宣。”

朱仝,郓城县人氏,出身富户,原为县马兵都头,曾先后义释晁盖、宋江等人,后改任当牢节级,又义释雷横,被刺配沧州,因失却沧州府小衙内,被迫上梁山落草,排第十二位,上应天满星,担任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

杨林是彰德府人氏,流落绿林,人称锦豹子,他早年曾和邓飞合伙,与登云山好汉邹渊、邹润也颇有交情。

公孙胜回乡,给他写了推荐信,杨林却因无功而犹豫,直到遇见戴宗,才一起上山。

裴宣,京兆府人氏,出身吏员,曾任本府六案孔目,因刚正不阿,人称铁面孔目。

他不但刀笔精通,而且善使双剑,智勇足备,后被贪官陷害,刺配沙门岛,途经饮马川时被邓飞、孟康救下,因年纪最长,推为寨主。

戴宗、杨林到蓟州寻找公孙胜时,路过饮马川,恰遇邓飞、孟康下山劫道,邓飞因与杨林有旧交,将二人请上山寨盘桓,戴宗提到梁山泊正在招贤纳士,裴宣三人便决定舍弃饮马川山寨,到梁山入伙,晁盖、宋江让裴宣掌管军政司,负责赏功罚罪。

其实不用燕顺介绍,方天定也了解三人的详细,并不奇怪燕顺招揽失败。

招揽别人,首先要能满足对方的需求。

朱仝有什么需求么?

并没有。

他出身富足,因此看淡富贵,不易为外物所动,又信念坚定,恪守忠义,轻易不会改变立场。

这样的人最难搞,因为无欲无求,便没有破绽。

方天定问道:“杨林和裴宣如何说?”

燕顺道:“杨林言,晁盖宋江不因他地位底下而轻看,誓要与梁山好汉同存亡。

末将观其语气与神态,不似作伪。

裴宣未做回答,只让末将回转。”

方天定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朱仝杨林难以招降,你且去见裴宣,问他,可愿助孤实现依法治国的理想。”

燕顺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方天定,等待解释。

方天定道:“你只把原话说于他听便可。”

依法治国,不论对于平民,还是对于皇帝,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

讲真,哪怕方天定再独断专行,这辈子也不可能完全实现依法治国。

君不见后世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尚且无法完全实现,更不要说这个时代。

假如,刘子羽贪腐了,方天定能依法处理?

十有**不可能,除非刘子羽贪腐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权。

不过,理想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他会给人希望,值得人毕生追求。

梁山之中,只有裴宣能懂这种理想,也愿意为此献身。

毕竟,他是因为恪守法律被陷害的。

旧日情分还在,燕顺毫无阻碍的见到了裴宣。

把方天定的话转达后,燕顺又道:“裴宣兄弟,太子使我来见你,其中器重,不言而喻。

目下我军强盛,赵宋迟早灭亡,你何必跟着陪葬。”

裴宣沉默一阵,问道:“我曾听闻,方天定为了严肃军纪,断指代刑,可有此事?”

燕顺道:“这点并无虚假,任何人入伍时,都会接受军法教育,因此军兵扰民害命之举绝迹。”

“即如此。”裴宣停顿了一下,在燕顺的目光下,道:“你且回去,容我三思。”

“啊?”燕顺道:“兄弟,太子如此器重,有何犹豫呢?”

“来人,送他离开。”

燕顺无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那模样,真是幽怨至极。

燕顺离开,裴宣令麾下谨守山头,自己去见朱仝。

“兄弟来的正好,我刚刚捡了一只肥兔,正好享用。”朱仝拉过裴宣,坐在火边烤兔子。

裴宣道:“此来,有事与兄弟商议。”

朱仝见裴宣神情不对,问道:“兄弟有事,但说无妨。”

裴宣道:“刚刚,燕顺复来,转达了方天定的话,问我是否愿意助他实现依法治国的理想。”

燕顺不懂,朱仝出身富户,又在公门里厮混过,如何不懂。

因此,朱仝道:“如此理想,怕是不可能实现。

莫说方天定,古今多少豪杰,又有谁实现了这个理想。”

裴宣道:“我亦知不可能,然而,方天定断指代刑,比之先贤超出许多,或许有几分可能。”

噗嗤,油花滴落,腾起一缕青烟。

朱仝道:“此事我也打听的清楚,彼时,方天定刚取清溪,手下有功之士奸淫民女,不杀,军纪败坏,百姓不爱,大事难成,杀,军心丧失,大事同样难成。

两难之下,不得不断指代刑,即免了军士一死,收复人心,又整肃了军纪,实在一举两得。”

翻了翻兔子,朱仝继续说道:“如此说,不是阻拦兄弟投前程,只是告诉兄弟,若是以后失望,亦非无因。”

裴宣怔怔地看着火苗,道:“想我裴宣,精通律法,全部宋律无不了然于心,只盼发挥这所长。

可悲,身在公门,律法抵不过钱财权势,因此被流放。

说实话,本以绝望,却不想得遇方天定,毕生理想有望实现,由不得我不心动。

只是目下情况,走了实在不妥,因此踌躇。”

朱仝哑然失笑,道:“即心动,便行动,何虑之有?我朱仝在此,他方天定便寸步难进。”

看裴宣仍然犹豫,朱仝道:“即如此,且看天意。

你猜这兔子公母,猜对便走,猜错便留,如何?”

裴宣沉默片刻,道:“我一生不信鬼神,只信律法,律法让我失望,且看鬼神之决断。

我猜,这只兔子乃是公的,若不公,不去也罢!”

朱仝哈哈大笑,道:“恭喜,祝兄弟得偿所愿!”

裴宣拜下,道:“天意如此,兄弟且为了理想试一试,若不行,也好绝了念想。”

朱仝摆手,道:“总要试一试,万一能成呢?

只是前途漫漫,多加保重,也莫要失了我等威风。”

裴宣提着双剑走了。

看裴宣走远,朱仝撕下兔腿啃了一口,喃喃道:“这场大战,死的兄弟够多了,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这兔儿,是被一窝端的,是只母兔!

然赵宋不公,朱仝实在不愿裴宣跟着陪葬。

二百七十八 末路挣扎

“对面的听着,吾乃宋江,且出来一个答话。”

天色微明,宋江领着大军大军出了山口,于明军阵前列阵。

王寅只留了两万大军,排成一个环形,架着弩砲,牢牢封锁着路口。

其它队伍已经各自分散,把守其它路口。

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锁死宋江。

见宋江左右的军将,王寅哂笑着打马而出,喝道:“宋江,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未待宋江答话,护持在后的呼延灼打马而出,喝道:“想要招降,先胜过我手中双锏!”

呼喝中,呼延灼已经持着双锏,到了王寅跟前。

“来的好!”

大喝中,王寅挺起点钢枪,接住双鞭。

一只点钢枪,泛着寒星闪烁,两枝水磨锏,舞成车轮滚滚。

一场好杀。

翻来往复中,两人交手二十余合。

卢俊义看的目瞪口呆,道:“明军之中,如何多的英才,似此无名之辈,呼延灼兄弟居然不能抵挡。”

王寅镇守庐州,因为高俅蜷缩不前,没有表现的机会,因此,宋江等人并不知道他的能耐。

此时,看到呼延灼二十余合便落入了下风,各个都是心惊。

虽然武艺不精,宋江也能看得明白呼延灼被压着打。

沉默片刻,宋江道:“此时不是较量之时,莫要管江湖规矩了,诸位兄弟上前,拿下这厮。”

“先锋放心,看我手段!”

说完,关胜打马出阵,就要双并王寅。

“好贼子,欺我无人乎!”

怒喝中,李懹打马出阵,接住关胜厮杀。

关胜祖传的刀法,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李懹从李助处学得的剑法,也是神妙异常,虽然胜不得关胜,却也遮掩的住。

四人分作两团,激烈厮杀。

三十余合后,呼延灼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呼延灼可不是无名之辈,不论家世还是本事,都是上上之选。

呼延灼祖籍并州太原,上梁山之前为汝宁郡都统制,武艺高强,杀伐骁勇,有万夫不当之勇。

因其善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故人称“双鞭”呼延灼。

能以兵器为绰号,都是把兵器操练的炉火纯青,罕有敌手的。

而且,呼延灼乃是宋朝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嫡派子孙。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呼延赞跟随宋太宗赵光义征讨北汉,最先登上城楼,战斗中从城上矮墙掉下四次,宋太宗当面赏赐金帛奖励他。

只这件事,便可知呼延赞之勇。

当然,呼延灼武艺不如其祖,却也十分出色。

呼延灼原为汝宁郡都统制,当时梁山军队攻陷了高唐州,令朝中震惊,太尉高俅向宋徽宗推荐呼延灼为征寇大将,于是天子宣呼延灼面圣,并因其一表非凡而龙颜大喜,御赐了一呼延灼匹踢雪乌骓予呼延灼坐骑。

呼延灼引荐韩滔及彭玘为正副先锋,共同讨伐梁山。

与梁山军队接战后,呼延灼先后与林冲、扈三娘及孙立交锋,均不分胜负,然而副将彭玘却为扈三娘所擒,于是呼延灼与韩滔以“连环马”大胜宋江,又请来炮手“轰天雷”凌振助战,令梁山军队几度陷于苦战。

可惜后来晁盖、宋江等先行诱擒凌振,吴用又使汤隆、时迁及乐和用计,请来“金枪手”徐宁,教授梁山军队使用钩镰枪,大破“连环马”,结果韩滔遭擒,官军败阵。

呼延灼独木难支,唯有只身逃往青州地面,投奔知府慕容彦达,以图伺机卷土重来。

岂料投身青州途中,呼延灼又被盗走了踢雪乌骓,由此,呼延灼征讨三山,打得白虎山、桃花山生活不能自理,在二龙山群雄前也没折了便宜。

如此猛将被压着打,宋江愈发心惊。

“兄长莫忧,看我本事。”

呼喝中,花荣持弓策马,直奔阵前。

知道此时不是讲究的时候,张清、杨志同时打马而出。

“喝~”

“啊~”

三人未到近前,只见王寅大喝一声,刺呼延灼于马下。

“好贼子,纳命来!”

杨志怒急,打马直冲王寅。

他和呼延灼出身相仿,本事相近,颇有共同语言,因此关系亲厚。

看呼延灼躺到在地,生死不知,杨志就要报仇。

张清、花荣紧随其后,就要三并王寅。

王寅凛然不惧,挺起点钢枪,迎上三人。

宋江麾下能打的多,明军阵中人也不少。

白钦、邬福、郭世广三人打马而出,就要相助王寅和李懹。

宋江急道:“员外,速速支援。”

不用宋江说,卢俊义已经按耐不住,提枪打马,就要与王寅斗上一斗。

“看箭!”

怒吼中,花荣已经撒手,一枝羽箭如流星般射向王寅。

“来的好!”

王寅大喝一声,钢枪一挑,拨开了这枝羽箭。

咻~

王寅一看,另一枝羽箭已经到了面门前。

他还是大意了,没提防花荣施展了连珠箭。

急要躲时,已经来不及了,王寅只得把胳膊护住脸面。

哚,一声清脆的响声,破甲重甲穿透护臂,chā jin了肉里。

手臂受伤,王寅不敢再战,喝道:“撤~”

闻令,白钦倏地扔出标枪,助李懹脱离关胜。

五人同时勒转马头,回归本阵。

因为顾忌明军弩砲,关胜等人不敢追击,只得护着呼延灼归阵。

宋江看时,呼延灼胸口中了一枪,鲜血直冒,已经晕了。

“来啊,冲阵!”宋江怒喝。

“兄弟们,随我杀!”

暴喝中,李逵领着鲍旭、项充、李衮四人并本部团牌兵一千冲了出去。

憋了这么久,李逵早就按耐不住了,此时一人当先,嗷嗷叫地领头冲锋。

鲍旭三人紧随其后,领着步卒死命向前。

他等冲锋陷阵,一向如此。

黑旋风李逵打头阵,当先杀进敌军之中,扰乱其阵型,鲍旭并军兵趁势杀入,当真是无阵不破。

冲锋中,项充探臂取飞刀在手,李兖取标枪在手,就要掩护李逵破阵。

项充人称八臂哪咤,善使飞刀。李衮,人称飞天大圣,善使团牌,上插二十四杆标枪,攻守兼备。

两人原先和樊瑞、李衮结伙在徐州芒砀山占山为王,扬言要吞并梁山,被打败后归降了梁山泊。

鲍旭是寇州人氏,善使一柄阔剑,因长相凶恶,平生只好杀人,人称丧门神。他聚集五七百小喽啰,占据枯树山,打家劫舍,麾下有二三百匹战马。

大名府之战后,朝廷命凌州团练使单廷珪、魏定国征讨梁山,李逵独自下山,想到凌州斩杀二将,途中遇到正欲投奔鲍旭的焦挺,便招纳焦挺到梁山入伙。

焦挺便与李逵一同前往枯树山,鲍旭与李逵一见如故,一同破了凌州。

此后,鲍旭便与项充、李兖成了李逵副将。

这个战斗小组,配合无间,所向披靡。

因此,宋江并未阻止李逵冲阵,只让众将准备,待李逵杀入明军阵中,立刻冲阵。

此时,乃是拼命的时候,已经顾不得李逵的安危了。

打破明军,逃出生天,才能谈心腹之事,冲不破阻截,万事皆休。

二百七十九 朱仝亡

“报~”游骑飞来,道:“展天神已部领山地部队入山,正要袭击断后宋军。”

方天定闻言大喜,道:“诸军准备,待宋军乱起,立刻冲击!”

此时,天色微亮,方天定还不知道,王寅已经一枪把呼延灼刺落了马下。

山林间,展天神部三百余人,各自身披枯草败叶,借着树木草丛的掩护,悄悄前进着。

宋军也有兵丁守护后方,然而明兵伪装的十分好,断断续续前进间,宋兵并不能发现。

不知不觉间,展天神已经潜到了二十步内。

看着神不在焉的宋兵,展天神悄悄伸出手弩,仔细瞄准着。

另一边,祝小弟也取出了手弩。

精钢手弩,不过巴掌大小,然而威力十分强劲,可以洞穿三层皮甲。

只是上弦必须用专门的工具,无法徒手装填,因此,此等手弩都是一次性击发,装填必须等战后才可以。

估算祝小弟已经就位,展天神扣下了扳机。

咻~钢箭飞出。

啊~惨叫中,宋兵仆倒在地。

“不好……啊~”

“敌……啊~”

咻咻咻~精钢羽箭横飞,宋兵一个接一个倒地。

杨林听到动静,惊怒交加,喝道:“来人,随我杀敌!”

后方惨叫连绵不绝,杨林如何不知道已经有人袭杀而来?

得令,百余个宋兵立刻跟着杨林,杀向后方。

展天神取出第三把手弩,伏在地上,掩护同袍前进。

一边三百余人,同时发动,效果显著。

未有一兵一卒伤亡,便已经杀到了宋兵近前。

看到一群宋兵簇拥着一将,展天神眼睛一眯,瞄了过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杀了这宋将,便可以击溃这部宋兵。

杨林来到后方,只见百余宋兵倒伏在地,鲜血汨汨流淌着,却不见一个明兵出现。

见鬼了,杨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来人,通报中军,我军遭遇……”

喝令未毕,只见草地上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来。

不好,暗箭!

杨林大急,连忙就要闪避。

然而,暗箭速度惊人,还未动弹,箭矢便已穿胸而过。

“不好,头领被杀了,逃啊~”

呐喊中,宋兵转身就跑。

幸好有心腹在,拖着杨林一起走了。

宋兵逃窜,展天神部当然衔尾追杀。

宋兵惊惧,只顾埋头逃窜,全然不管背后射来的弩箭,一个接一个被射杀在树林里。

山头肃清,展天神喝道:“调转床弩,准备轰击宋军中军。”

喝令中,展天神点燃手中烟火。

咻~对面同样蹿起一只烟花来。

祝小弟已经带人占领了另一边的山头。

“来人,立刻传信先锋,我军制高点已经丧失,后路危急,请速速突围。”

下令完,朱仝又对杨林亲随吩咐道:“尔等护着杨林兄弟离开,不必与大军汇合,只走小路回山。”

目送杨林离开,朱仝有喝道:“全军都有,逐步后退,重新择险要处据守。”

话音刚落,只见空中突然出现几个黑点,直直扑了过来。

轰~

硝烟弥漫,碎石飞溅,五六十个宋兵被炸翻在地。

方天定领军进了山道,正好看见宋兵被炸的人仰马翻的狼狈。

长戟一挥,方天定喝道:“来啊,杀散这部宋兵,追杀宋江!”

“都有,随我杀过去!”

大喝中,縻貹狞笑着向前冲去。

“杀~”

两千明兵各持刀枪,紧随其后,向着宋军冲去。

见状,朱仝舞刀喝道:“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我杀散明兵!”

明军已经杀了过来,无法再退。

因为兵丁士气不足,稍微退却一阵,就会变成溃败。

没奈何,朱仝只得回军反杀一波,以保证兵丁的最后一口气不会没了。

咻~咻~咻~

数百枝弩箭密集射来,立刻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bào zhà。

明兵已经上了山头,架设弩砲对着宋军发动了轰击。

而宋兵弩砲都布置在山上,已经被占领,无法反击。

“头领,明军太凶了,且先汇合主力再做定夺。”

呼喝中,几个亲随抱住朱仝,死命向后退去。

情知不敌,朱仝尤不愿意退却,喝道:“放开我,随我杀敌!”

“头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

这兵话音未落,一箭飞来,穿胸而过,又bào zhà开来。

朱仝被冲击波高高抛弃,旋即砸落在地,滚了两滚,不复动弹。

看他浑身,大大小小一二十处洞口,都在冒血,几乎顷刻之间,身底下就有了血泊。

躺在地上,朱仝觉得全身的力气不断消散着,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情知自己定然死在这里的朱仝努力抬起头看向北方,释然一笑,又自言自语道:“小衙内,我来找你了,带你看灯,带你吃好的,这次,定然不让人害……”

话音未落,朱仝重重砸落在地,断了呼吸。

死的不能说没有遗憾,然而却非常解脱。

最起码,再也不用经常梦到无辜惨死的小衙内了。

只可惜这个安静的美男子,满身义气托与非人,使他内疚了半生。

宋军崩溃,明兵追杀了一阵,彻底杀散了宋兵。

展天神喝道:“来啊,随我突袭宋江后部,捅他菊花去!”

“捅宋江的菊花去!”

呼喝中,士气高昂的六百余人沿着道路两侧的山头,急速向前。

无人伤亡,击溃宋兵四千,战果显著。

首战旗开得胜,给这只新成立的部队注入了极大的信心。

当然,任何新战法的出现,第一次实践时总会有异乎寻常的效果。

待这种战斗方式广为人知的时候,po jiě之法也会出现。

最简单的,便是在岗哨之前设置陷阱,伏杀潜行的军队。

现在,这些都不是展天神等人该考虑的,他们正在急速前进,为大军开路。

邵俊问道:“太子,宋军崩溃,是否全军压上?”

“一万军沿大路前进,其余各部,封住各个小路。”

安排完毕,方天定驱马向前,直插宋江背后。

不同于以往,方天定总是一马当先,此时大局已定,方天定被亲卫队护在了后面。

起事之初,为了鼓舞士气,必须以身作则,当然要冲杀在前。

此时大局已定,就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了。

前方,陈朕鹏手持朴刀,紧紧跟在縻貹身后。

应天受伤,养了一个月才好,这是他复出后的第一战。

此时,他已经成了副指挥使。

作为降兵,要想更进一步拜将封侯,就必须牢牢抓住每次机会。

宋江被前后夹攻,正是立功的好机会。

二百八十 鲍旭死,李兖亡

轰~轰~轰~

明军弩砲猛烈开火,对着宋兵不断轰击着。

只是宋军阵型松散,随军弩砲数量有限不能覆盖整个战场,因此杀伤效果并不明显。

硝烟滚滚,bào zhà如雷,李逵不管不顾,只是埋头猛冲。

鲍旭一边冲锋一边喝道:“兄弟们,冲上去就安全了!”

他四人最先,周围又没有宋兵,因此被弩炮手忽略了,都是毫发无伤。

不论gong nu还是床弩,选择的都是人员密集之所在。

因此,如李逵这般不怕死冲地快的,反倒是不容易死。

不一刻,李逵冲到明军阵前。

巨盾如墙,长枪如林,十分严整。

李逵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向盾墙撞去。

“刺~”

暴喝中,明兵递出手中长枪。

好个黑旋风,双斧交错而过,斩断四根长枪,两条铁一般的胳膊一架,把侧面四根长枪同时夹住。

“啊~”

李逵加速,砰地撞在巨盾上。

只一下,盾牌歪斜。

见缝隙出现,项充立刻挥手,飞刀如银鱼飞跃,立时射翻了三五个明兵。

就这么片刻的混乱,李逵已经劈开盾牌,冲进了阵中。

枪手立刻退却,刀手上前,就要围杀李逵。

李逵凛然不惧,双斧舞的飞起。

兵器来的打飞,兵丁来的斩杀,真是腥风血雨,血肉横飞。

项充、李兖护持左右,不时放出飞刀标枪,鲍旭拖后,不让明兵合围。

顷刻间,明兵被杀伤了七八十个。

路口,宋江看的明阵中出现了混乱,大喜过望,喝道:“第二部出击!”

咻咻咻~

数百根胳膊粗的弩箭飞起,随即没入明军阵中。

轰~

明军吃了一轮bào zhà,阵型越发混乱了。

床弩建功,神算子蒋敬连连催促手下重新装填,就要再次进攻。

蒋敬精于书算,原是梁山上掌管后勤的,在见识了明军弩砲的威力后,他便勤加研究,希望以此立功。

只是宋江lián zhàn连败,一直没给他用武之地。

目下,宋江部人手紧缺,便让他负责指挥弩砲。

事实证明,弩砲威力的发挥,和军事知识关系不大,主要还是由数学决定的。

一轮百余发,不但杀伤了三两千明兵,更摧毁了三十余台弩砲。

这可把白钦气坏了。

自从弩砲进入huo yào时代以来,明军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白钦喝道:“都有,立刻搜寻宋军床弩,摧毁他们!”

闻令,弩炮手或是根据目视,或是根据弹道计算,对着宋兵床弩所在进行轰炸。

只是压制宋军床弩,对步卒的阻滞和杀伤的效果自然弱了许多。

因此,武松、樊瑞各领着两千人马杀出去的时候,基本没有阻碍。

阵中,王寅看的清楚,却并不紧张。

不慌不忙地包好伤口,王寅下令道:“传令,放弃第一条防线,退守第二条防线。”

第一条防线,是由步卒组成的,第二条防线,则有矮墙和壕沟组成。

下令完,王寅提枪上马,到了阵线前。

多条防线的设置,可以防止一处破防线破的情况,也可以消磨宋兵的士气。

发动冲锋之初,士兵的体力、士气、意志都在巅峰状态,此时战斗力最强。

打破一阵,还有一阵,绝望不绝望?

而且体力被消耗,已经容易对付了许多。

李逵等好汉,还是生龙活虎,杀成了血人。

然而,兵丁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这种混战中,双方兵丁本来就半斤八两,若非明兵正在有序退往第二条防线,宋兵根本不要想前进。

见明兵节节后退,宋江如狂似癫,大喝道:“来啊,马军冲阵,一鼓作气打开阻截!”

“报~”话音刚落,一兵奔来,道:“禀先锋,方天定所部突然发动袭击,我军后路丢失,杨林头领重伤,朱头领已经安排人送他回山了。”

宋江喝问道:“朱仝呢,为何不来见我?”

传令兵趴伏在地,道:“朱头领,当场阵亡!”

“哎呀,痛煞我也!”惨叫一声,宋江向后便倒。

吴用一把扶住,道:“先锋,此时不是伤心时,还请以大事为重!”

宋江滴着眼泪,喝道:“兄弟们,冲啊!打破明军阻截,重新回山!”

“杀~”

呼喝中,众好汉立刻驱兵向前。

“杀~”

大喝中,王寅一枪刺向李逵,李逵就地一滚,躲开了这枪,同时扑倒近前,一斧砍断了马腿。

猝不及防间,王寅把枪在地上一驻,整个人借力飞起。

待落地,正在鲍旭对面。

“贼将,受死!”鲍旭飞舞巨剑,砍向王寅。

宝马被杀,王寅内心是火大,怎么能让鲍旭来秀?

王寅一踢枪头,带起一片尘土,正砸在鲍旭眼睛里。

鲍旭没防此手,一下子被迷了眼睛。

王寅长枪一捅,立时把鲍旭捅了个对穿。

“兄弟!”

哀嚎中,李逵、李兖、项充三人同时杀向王寅。

虽然是步战,王寅却也不怕,把一杆点钢枪舞成了风车,反而杀的三人不住后退。

此时,明兵大部已经退回了第二条防线。

王寅发现短时间内不能杀了三人,也不恋战,干脆地退到了墙后。

他是一军统帅,与人斗将当然可以,却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的任务,当然是把宋江部堵在山里。

因此,他用略显卑鄙却极其有效的手段,一合击杀了鲍旭。

王寅回到墙头时,武松、樊瑞已经汇同李逵部杀到了墙前。

这条防线不会轻易让开的,王寅为首的数十大将,全部在墙头压阵。

墙不高,只高出地面三尺,然而前面是一条深四尺,宽一丈的壕沟。

宋军向上墙,必须跳下壕沟杀过来,然后再爬上来。

只是宋兵冲过来,才发现并不容易。

明兵人数众多,又是居高临下,枪刺箭射,杀的宋兵生活不能自理。

已经杀疯了的李逵跳进壕沟,直向矮墙扑去。

李兖护着李逵侧翼,不时丢出标枪,射杀墙头的明兵。

看到李兖一枪又一枪地标杀明兵,白钦大怒,抽出标枪在手。

眯眼看了五六息,白钦大喝一声,撒手扔出标枪。

噗嗤~

李兖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只标枪已经透过了胸口。

待挣扎着向前,墙头明兵已经攒刺而来,直接把李兖刺杀在了墙下。

想李兖终日标枪杀人,却终究死在了标枪之下。

只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跟错了人,只能认命。

二百八十一 韩世忠救宋江

轰~

堆叠在一起的huo yào被点燃,引发了剧烈的bào zhà,直接把神算子蒋敬淹没。

宋兵可没有明兵的好习惯,huo yào弩砲分。离放置,随用随取。

这点细节,看似微不足道,其实十分要命。

待bào zhà停歇,原地只留下一个大坑,蒋敬并三十余士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敬是潭州人氏,精通书算,能“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人称神算子。

他原是落科举子出身,因科举落第,遂弃文从武,也能使枪弄棒,布阵排兵,后与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一同在黄门山落草。

上梁山后,蒋敬并无十分功劳。

宋江首次安排将佐职司时,蒋敬负责掌管库藏仓廒。

三打祝家庄后,蒋敬又与李应、杜兴一同总管山寨钱粮金帛。

梁山排座次时,蒋敬排第五十三位,星号地会星,是掌管监造诸事的十六员头领之一,负责考算钱粮支出纳入等事务。

后勤总管虽然重要,却不显本事,蒋敬自然不甘心。

只是刚找到用武之地,豪情壮志便随着bào zhà烟消云散了。

后方的bào zhà,并没有影响宋军兵丁的冲锋。

武松等人已经杀上了墙头,只是在明兵前赴后继的阻拦下,迟迟不能扩大缺口。

见武松勇猛,李懹挥舞着金剑,杀了过去。

“来的好!”

大喝中,武松飞转两把戒刀,与李懹斗在一处。

那边厢,花荣已经拍马到了壕沟前。

略略扫视战场,花荣弯弓搭箭,倏地射向了李懹。

咻~

一箭封喉。

武松上前一步,双刀交错,斩落了李懹的大好头颅。

可怜李懹,离开了六安这个安逸的地方,同来阻截宋江部,只求更多功劳。

却不想,功劳没捞着,却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眼见兵丁难以难以上墙,关胜挥舞着大刀,怒吼道:“来啊,马军冲阵,以马为梯。”

“冲~”

杨志等人催动马匹,径直跳下壕沟,撞在墙上。

各个好汉满身本事,顷刻间杀上了城头,宋兵却不断戳死在墙下。

只是宋兵也是悍勇,不断驱使人马向前,片刻便用人马的尸体搭出了坡道来。

“杀~”

怒吼中,关胜大刀飞舞,一招斩杀了五六个明兵,清空了城头。

身后的宋兵立刻蜂拥而上,趁势扩大缺口。

王寅大喝道:“坚持住,再有一刻钟,太子必至!”

白钦退到后方,喝道:“不要管宋军弩砲了,集中火力,阻隔宋兵前后!”

“立刻调转砲……”

轰隆隆~

马蹄如雷,惊天动地。

白钦回头一看,立刻惊骇欲绝。

军阵后方,一面宋旗高高飞扬,正向这边急速冲来。

虽然明兵拼命阻截,却也无济于事。

当头那宋将,实在凶猛无比,不断刺杀明兵,全无一合之敌。

完了~王寅哀叹。

他的部队,头重脚轻,都是对着宋江部的,后方只有最简单的警戒。

此时宋兵冲来,急切间根本难以抵挡。

韩世忠长枪飞舞,又挑飞了一个明兵,喝道:“兄弟们,打破这部明军,救同袍一起回家。”

“杀~”

宋兵怒喝着打马,速度陡然增加了一截。

在韩世忠的统领下,这部宋兵顺利到了徐州内。

当得知宋江部被围困的时候,韩世忠没有多想,便动员手下来救。

其根本原因,是韩世忠认为宋江部比较能打,值得一救。

若是高俅那等歪瓜裂枣,他韩世忠定然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就走了。

跟着韩世忠的宋兵都服气他的领导,因此都是士气勃发,敢打敢拼。

呼喝中,三千余宋兵已经杀到了弩砲背后。

白钦早就下令各部暂避了。

弩砲手们可不擅长搏杀,特别是对急速冲锋的马军,更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只是宋兵来的很快,未来得及退走的弩炮手们就地拿起弩箭,于宋兵拼命。

然而,这点微末的反抗不值一提,瞬间被韩世忠部杀穿。

顺路挑翻一架弩砲,韩世忠已经杀到了明军大部之后。

王寅目眦欲裂,喝道:“各自为战,拖住宋兵!”

闻令,明兵各自散开,就地列阵,继续奋斗。

宋兵看到援兵来,士气大震,攻击力瞬间爆棚。

宋江见状,欢喜的恨不得能抱着韩世忠啃两口。

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讲真,若非韩世忠出现,他等定然凶多吉少。

虽然众好汉勇不可挡,然而进展不快,明军坚持两三刻的时间毫无问题。

到时候,被前后夹击,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时局面翻转,乃是宋军夹击明军。

宋江挥舞令旗,喝道:“全军压上,打破阻截!”

闻令,各部齐齐发动。

郁保四捧着帅旗,跟在宋江后面,向着土墙冲去。

形势大好,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战场中,花荣不断张弓,射翻一个又一个明兵。

张清石子打的飞起,中者立刻倒地,被宋兵围杀。

燕青也取了一张弓在手,不断放出冷箭。

王寅虽然勇猛,能够轻松打败呼延灼,却敌不过关胜、杨志联手,只得节节败退。

卢俊义这等凶人,很是所向披靡,全无敌手。

这一刻,梁山好汉告诉了明军,为何梁山好汉能够纵横山东无敌手。。

不一刻,宋江上了墙头。

锵~宋江抽出腰刀,捅死一个仆倒在地的明军,喝道:“来啊,杀过去!”

“杀~”

宋兵气势大震,杀的明兵不断后退。

“随我冲阵!”

大喝中,韩世忠调转马头,贴着土墙横扫过去。

犹如烧红的刀子落进了雪堆里,全无阻碍。

只一个冲锋,在土墙后列阵的明兵便被冲散。

此时,宋军埋头向前冲,明兵结成小阵,各自为战。

后方,方天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来人,随我冲锋!”

“冲~”

呼喝中,明军陡然加速,随着方天定向前冲去。

冲到路口时,宋江帅旗已经移动到了土墙之后。

满地的尸体,壕沟里已经积了脚踝深的鲜血。

“杀~”

方天定一马当先,沿着宋军搭起的尸墙冲了过去。

见方天定出现,韩世忠挥舞铁枪,喝道:“来啊,随我阻杀一阵!”

卢俊义、关胜、杨志、花荣、张清、邓飞、燕青同时回马,杀向方天定。

这部明军休息了一夜,体力十足,不阻拦一阵,根本别想走脱。

方天定也是大怒。

刚刚略略一扫,他已经发现,明军死伤不下八千,伤亡实在惨重。

手下王寅几人,也是各个带伤。

梁山好汉的这一波爆发,真的让明军很伤。

不论如何,总要杀他几个!

二百八十二 太子出马,一个打八

咔~

方天定抹下面罩,打马直冲八将。

面罩是抹胶玻璃的,影响视线。

然而,花荣的箭,张清的飞石,燕青的弩,都是威力十足,不得不防。

看方天定独骑冲来,韩世忠大喝道:“千载良机,干掉他!”

其余七人情知机会难得,纷纷拍马加速。

别看方天定落单,然而身后大将已经跟来。

众人很可能只有一个回合的机会,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回合。

机会稍纵即逝,不趁此时杀了方天定,以后再无机会。

还未接近,花荣已经弯弓搭箭,也不见他如何标识,随手撒开。

方天定早就防备花荣箭枝,见羽时间。矢直取胸口而来,并不阻挡。

铛~羽箭射在板甲上,应声而落。

随后又侧身,避开了第二箭。

这枝箭射向了肩膀,能不能破甲在两可之间,就算破甲,也最多破皮。

然而,方天定怕箭上有毒,不敢小视。

晁盖中毒箭不治而亡,现在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方天定如何不警醒?

两箭的功夫,双方已经接近。

“着~”

大喝中,张清打出了飞蝗石。

砰地一声,面甲上出现一个白印,飞石当即撞的粉碎,可见威力强劲。

难怪能连打梁山十五将,让卢俊义束手无策,方天定暗暗心惊。

这么大的力道,中者必然剧痛无比,精神力被分散,还不是分分钟被刺杀马下。

好在,面甲质量过硬,飞石粉碎,面甲无损。

扛了一计飞石,卢俊义已经冲到近前。

“来的好!”

大喝中,方天定挺戟荡开卢俊义铁枪的同时,韩世忠的铁枪也已经刺来。

方天定毫不犹豫旋转画戟,于间不容发之际格挡了开去。

吁~嘶鸣中,照夜玉狮子突然扬蹄,把方天定颠下马来。

原来,燕青见方天定甲胄坚固,gong nu难以射破,便一弩射在了马腿上。

此举果然见功,只一下,方天定落马。

杨志怒目圆睁,一刀斩了过来。

方天定长戟抡圆,猛地砸在刀身上。

铛地一声巨响,长刀砸落地上,方天定也借势稳住了身形。

还未落地,旁边的邓飞已经挥舞铁链,缠向了方天定。

邓飞知道自己不是方天定的对手,因此不求杀敌,只求困敌,以为关胜创造机会。

来不及换气,方天定挑起长戟,接住铁链,随后戟尖一转,月牙刃主动缠住了铁链。

“过来!”

暴喝中,方天定猛地发力,把邓飞拽落马下。

刚要补上一戟击杀邓飞,关胜的大刀已经拦腰斩来。

方天定立刻调转长戟,顶住了这一刀。

借力急退两步,正好退到邓飞马前,方天定立刻跳上马。

铛铛铛~面甲上连中三箭,都在同一点。

前两箭被弹飞,第三箭却射穿了面甲,钉在了上面。

瞄了眼鼻尖前明晃晃的三棱箭头,方天定冷汗直冒。

差一点就破相了。

只是容不得他多想,燕青与张清已经一左一右挺枪刺来。

这两人功夫不俗,然而在方天定眼里也只是平常。

太子单手刺戟,荡开燕青长枪,同时,另一条胳膊张开复又合拢,牢牢夹住了张清的长枪。

一气呵成,全无半点滞碍。

手臂一绕,张手握住张清枪杆,猛地发力一拉,把张清拉落马下。

张清落马,长枪自然脱手。

方天定随手一甩,长枪带着呼呼风声,直取邓飞。

邓飞未料到方天定如此吊炸天,躲避得迟了些,长枪已经投胸而过,把他钉在了地上。

感受到力气快速消散,邓飞努力抬头,看向方天定,想要说两句狠话。

只是说不出。

嗬嗬两声后,邓飞垂首,彻底断气。

想他多次救人,这次却没人能救他了。

邓飞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善使一条铁链,因双睛红赤,人称火眼狻猊。

他占据饮马川,与玉幡竿孟康一同打家劫舍,后救下刺配沙门岛的铁面孔目裴宣,因敬其年长,便将寨主之位相让。

戴宗到蓟州寻找公孙胜时,路上结识锦豹子杨林,结伴而行,却在饮马川遇到邓飞、孟康下山劫道,邓飞因早年曾与杨林合伙闯荡江湖,便将二人请上山寨盘桓,后上梁山入伙。

上山后,邓飞不乏功劳。

三打祝家庄时,邓飞在混战中将受伤落马的欧鹏救回。

栾廷玉诈败引诱秦明,用绊马索将其绊翻生擒,邓飞纵马去救,结果也被擒获。

夜打曾头市时,马麟将负伤落马的秦明救回。

只是秦明先死,不但不能报答救命之恩,就是报仇也不能了。

那边厢,卢俊义等人已经回马,就要与方天定继续厮杀。

方天定一踢马腹,长戟横转,戟杆把张清拍倒在地,随后挺戟,直取花荣。

花荣凛然不惧,挂起长弓,取枪在手,对着冲了过来。

花荣的箭法,确实是天下有数的,然而枪法嘛,和方天定的差距太大了。

“脱手!”

大喝中,方天定别住花荣手中银枪,猛地用力,把银枪勾飞了出去。

随后方天定返身横扫画戟,直取花荣胸口。

听得身后风声,花荣知道长戟来势凶猛,连忙伏倒在鞍,就要避过这一戟。

的确是避过了。

方天定见横斩无功,猛地把画戟砸下。

铛~火星四溅,甲叶飞落。

花荣噗嗤吐出一口鲜血,伏倒在马鞍上,起身不能。

好在马匹因为惯性狂奔,已经带着两人分开。

勒转马头,方天定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手臂也在微微发抖。

一波爆发,真的让他用尽全部力气,近乎脱力。

此时,长戟刃口崩裂,戟杆扭曲,已经废了。

不过,方天定并不担心韩世忠卢俊义等人再来夹攻。

因为后方大将已经赶来。

“哇啊啊啊~縻貹来也!”

“太子勿忧,袁朗前来护驾。”

杜壆不声不响,打马直取卢俊义。

他等在后面看的清楚,短短十余息,方天定连接八将。

看到方天定落马,真的把他们吓坏。

若是太子有失,他等说不得要zi shā谢罪。

好在,方天定大显神威,不但毫发无伤,还杀了一个,伤了两个。

受此鼓舞,明兵都是拼命向前,誓要留下宋江等人。

机会已失,韩世忠不敢恋战,勒转马头跑了。

经过方天定时,哪怕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因胆气具丧,不敢出手试探。

不止韩世忠如此,卢俊义等人也是一般无二,各自跑了。

呼~长出一口气,方天定一屁股滑落马下。

縻貹连滚带爬跳下马来扶住。

方天定嘶哑着声音道:“莫要管我,全军出击,追杀宋江!”

“杀!”

呼喝中,大军尽起,衔尾追杀宋江而去。

二百八十三 张清降

杀~

喊杀声逐渐远去,方天定看着兵丁收拾战场。

同时也在检讨自己的作为。

还是太过冒险了。

也就八人对冲,只能两骑夹攻,才让他能够接连对付八人。

若是步战,八人团团围住,怕是要被砍成肉泥。

特别是花荣连续三箭射在一点上,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最后一枝羽矢,箭头黑糊糊的,有腥味盘旋,明显是淬了毒的。

哪怕被刮破皮,那也是大事。

应天城中被刺杀时,三十余受伤的亲卫,只有陈朕鹏活了下来。

不明成分的毒药,哪怕安道全也不敢保证能够救活,基本还要看各人的毒抗。

方天定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毒抗很高。

因此,后怕不已。

“以后,再也不能如此冒失了!”方天定暗暗告诫自己。

不过,这次打的真是爽!

放眼天下,大概也没人能同时接下韩世忠、卢俊义、关胜、杨志、张清、花荣、燕青、邓飞八人的攻击。

只此一战,方天定可以俯瞰天下豪杰,笑着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

想到这里,方天定不由笑了起来。

只是嘴角刚翘起,损伤已经清点了出来。

王寅被砍了一刀,刺了一枪,重伤。

白钦被马当胸撞了一下,胸骨骨折,重伤。

李懹被枭首,阵亡。

邬福、郭世广等人,都有创伤在身,无一完好。

宋江求生欲真是强烈啊!方天定暗暗感叹。

讲真,也就是梁山这样以义气为纽带的团伙,才能在如此境况下爆发出如此战斗力。

若是赵宋禁军,定然早就投降了。

钱郑鹏走来,道:“报太子,伤亡整点完毕。”

他也不好过,胳膊被砸了一枪,已经骨折,此刻胳膊吊在胸前。

“说!”方天定起身,道。

钱郑鹏声音低落,道:“阵亡三千五百九十八人,重伤一千三百二十一人!”

方天定听了,面沉如水。

这么大的伤亡,让他非常不爽。

重伤的,要么是不能救治,要么就是残废了。

“杀伤宋军多少?”方天定问道。

钱郑鹏立刻振奋起来,道:“八千余人,同时弩砲炸死蒋敬,发现呼延灼和邓飞尸体,生擒没羽箭张清。”

听了这个数据,方天定倍感欣慰。

别看宋江兄弟多,明军将士也不赖。

八千余战果便是明证,就问宋江怕不怕!

都是见惯生死的,片刻间便放下心中不爽。

方天定道:“待张清醒了,你去问他,降是不降。”

钱郑鹏问道:“不降如何?”

方天定冷笑,道:“不降,便给兄弟们陪葬去!”

仅此一役,方天定决定不再惯着宋江了。

从今往后,战场生擒者,投降机会只有一次,错过绝不再有。

不一刻,钱郑鹏返回,面色古怪地说道:“太子,张清已醒。”

方天定问道:“他如何回答?”

钱郑鹏道:“还未询问。”

嗯?!方天定丢过去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钱郑鹏道:“张清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太子,第二句话是我要投降。”

……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诉说。

刚刚下定决心不再客气,就来了个干脆利落地投降,让方天定怎么说?

不过,正合他意。

他没直接拍死张清,固然有画戟扭曲不顺手的原因,也是有手下留情的原因。

“且把张清带来,我要问他为何如此利落的投降。”

钱郑鹏再次离开。

张清,原是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呼为没羽箭。

卢俊义带兵攻打东昌,第一战张清出马,飞石击败郝思文,卢俊义大败。

第二阵,张清大展神威,飞石连打徐宁、燕顺、韩滔、彭汜、宣赞、呼延灼、刘唐、杨志、朱仝、雷横、索超等将,击退关胜、董平,梁山军大败,宋江怒而拔剑割袍立誓定捉张清。

吴用设下军粮诱敌之计,张清中计出城劫粮,飞石打破鲁智深额头,却被林冲引铁骑连人带马逼落水中,遂被水军所擒并归降。

在征辽时,张清也多有功劳,然而,他能够官复原职,还是因为他媳妇琼英的故事感动了赵佶。

想到琼英,方天定大概也明白了张清为何如此果断的投降了。

此时,琼英已经怀孕,张清肯定舍不得娇妻守寡,儿子没爹。

张清来到方天定前,拜道:“罪将张清,见过明国太子殿下。

前番,因怕投降牵累妻儿,又见到了脱身希望,不得不舍命一搏。

没想太子如此神勇,独斗八将而不落下风,罪将佩服,甘愿投降。

还请太子饶恕冒犯之罪,留罪将一命,以于妻儿团聚。”

方天定道:“既然投降,可有话说?”

张清道:“别无所求,只恳请太子派人,接拙荆前来团聚,罪将感激不尽。”

方天定道:“如此,且把书信写来,孤自派人送去。”

张清拜下,道:“多谢太子成全,属下定当全心全意为太子犬马,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态度十分端正,方天定很满意。

不过爱妻惜子,未必不是大丈夫真豪杰。

自古以来,多少男人因为保护小家而努力拼杀,才有了泱泱华夏的屹立不倒。

若非为了小家,又有多少人能够舍生忘死前赴后继地踏上疆场,一去不返呢。

还待再说,方天定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太子何在?太子何在?”

呼喝中,叶贵策马狂奔而来。

见到方天定,叶贵连滚带爬下了骂,飞奔而来。

还未接近,叶贵便叫道:“太子殿下,应天急件,陛下病危!”

轰~方天定如遭雷击,不由站起,喝问道:“如何病危?”

“因忧心前线战事,陛下偶感风寒,得知前线大捷,陛下大喜,与群臣彻夜痛饮,因此病情为重。”

一口气说了重要的事,叶贵也不换气,继续道:“信使连续狂奔,已经累倒在山后大营,属下赶来报信。”

呆立片刻,方天定喝道:“来人,立刻通知马灵,带安道全回京为陛下诊治。

再令,找到太子妃和公主,让其立刻赶回应天府。

再令,杜壆为主将,邵俊为军师,继续追杀宋江部。

再令,急传前线,招方貌方杰回京。”

连下四道命令,方天定又道:“备马,我要立刻回京!”

不一刻,亲卫集结完毕,簇拥着方天定向南疾驰而去。

方腊病危,方天定作为儿子,不能不回去探视。

再则,国不可一日无主,若是方腊不治,方天定也该回去继位登基。

二百八十四 惊的突然

“杀~”

呼喝中,宋兵舍生忘死地冲击着。

哪怕已经扑了一地的尸体,他们也没有半点退却。

宋兵的目标,是一只车队。

三十余辆车,围成了一个车阵,每辆车上四五个明兵,刀砍枪刺,不断把宋兵击杀在车前。

只是人少,不时有明兵倒下。

“兄弟们,坚持住,援军马上就到。”

呼喝中,梁红玉开弓搭箭,再次射翻一个宋兵。

她的胳膊已经微微发抖,显然,体力将近不支。

只是她并不敢休息,正是弓箭的支援,明兵才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方百花手持长枪,刺倒接近的两个宋兵,复又转向旁边,把已经爬到车上的宋兵刺了下去

庞秋霞握着双枪,看哪个宋兵凶猛,便轰地一枪打过去。

三女忙的团团转,加上明兵舍生忘死的搏杀,才保得车阵完好无缺

只是千余宋兵围困,实在难以抵挡。

袭击发生的十分突然。

梁红玉等人出了泗阳,一路向北而来,不知不觉就到了下邳附近。

讲真,原本这趟旅程十分的轻松愉快。

宋兵已经被杀破了胆,只顾埋头逃窜,捕捉不比踏青困难。

因此,三女都是兴高采烈。

因为太过安全,护持左右的部队一分再分,只剩下不足百人。

却不想,到了下邳附近,居然撞上了一部建制完整的宋兵。

最重要的是,这千余宋兵如同疯狗,不顾伤亡地向着梁红玉所部围攻。

柳无情看宋兵仍没有撤退的迹象,叫道:“太子妃,这些贼兵已经疯了,我等护着你冲出去!”

的确疯了。

死伤三百余,超过三成还不退散,不是疯了是什么?

幸亏他部碰到,才护得太子妃无恙。

只是柳无情部也分散了开来,只有百余人,实在打不退宋兵。

咻~

射翻一个宋兵,救下一个明兵,梁红玉喝道:“大明只有战死的太子妃,绝没有逃跑的太子妃,休得再劝。”

柳无情叫道:“你若损伤,国家震动,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梁红玉道:“我死了,你等焉能苟活?死战便是!”

“死战!”

呼喝中,明兵士气大震。

太子妃为了伤兵安全死战,他等有什么好怕的?

“兄弟们,我等焉能看着太子妃死战,一起上前。”

“上前!”

呼喝中,阵内残废的伤兵,纷纷挣扎着向前。

见状,梁红玉喝道:“我,梁红玉,令所有伤兵就地休息,等待援兵!”

“太子妃,你不愿抛下我等,那就一起死战,我等没了,你才好撤退啊!”

“战死!”

“战死!”

伤兵齐齐怒吼。

若非沿途收纳的百余伤兵拖累,梁红玉早就突围了,岂能被这部宋兵困在此地?

不一刻,断腿的趴在车底,持枪戳刺宋兵下盘,断臂的卡在两车之间,奋力杀敌。

嗡~

弓弦震动之间,一箭飞出。

梁红玉刚要抽箭,却感觉小腹突然剧痛,一股热流顺着腿流了下来。

低头一看,裤腿嫣红。

流血了!

梁红玉一咬牙,无视了出血,继续抽箭。

从昨日起,她便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是以为行军导致,并未在意。

只是随着宋兵围困,战斗加剧,不利落的感觉愈发加重。

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然而梁红玉很慌。

这不是月事来了……

很可能是动了胎气!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怀孕了。

方天定抬起头,问道:“距离下邳还有多远?”

叶贵道:“还有二十里,过了下邳,便可以走水路直回应天。”

“急~太子妃公主被围,诸军立刻护驾~”

“太子妃被围,立刻护驾~”

呼喝中,一骑飞奔而来。

来到大军之前,游骑并未停留,而是拐了个弯,继续向前狂奔。

没功夫详细说,必须立刻带路。

砰~

远处炸裂一朵红色烟花,正是求援的信号。

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解救同袍。”

不管是不是梁红玉,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轰隆隆~

千余马军驱马狂奔,紧紧跟在游骑后面。

一刻中,到了车队前。

“果真是太子妃与金芝公主!”众兵惊呼。

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旁,是太子妃和公主的旌旗,昭示着被围者的身份。

“援军来啦~”

“太子万岁!”

“万胜~”

柳无情等人立刻欢呼。

看到太子旌旗出现,梁红玉只觉得浑身轻松。

心中一口气泄了,立刻乏力,瘫倒在车上。

见梁红玉倒下,方天定目眦欲裂,喝道:“杀~”

“杀~”

众兵立刻呐喊着策马向前,对着宋兵大杀特杀!

围攻太子妃与公主,岂有不死之理?

“死~”

怒喝中,方天定挥舞长戟,一连击杀七个,冲进了车阵里。

“红玉~”方天定大步流星走到梁红玉前,抱住了她。

看她胯下嫣红,方天定大怒,问道:“可是受伤?”

梁红玉把头靠在方天定胸口,泣声道:“殿下,或是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怀孕了?方天定如遭雷击。

虽然前世是条单身狗,可他也知道,怀孕之初惊动胎气,胎儿十有**难保。

“啊~”怒吼一声,方天定暴喝道:“来啊,杀光这部宋兵,一个不留!”

暴烈!

然而,此等情况下,不暴走的还是男人?

“军医,立刻救治太子妃!”

不止一人注意到了梁红玉的异状,叶贵立刻呼叫军医。

“杀~”一斧把一宋兵劈成两片,縻貹怒吼道:“太子妃重伤,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跑啊~”

宋兵终于被打醒了,尖叫着转身就跑,想要逃得一命。

然而,怒急的明兵怎么肯放过一个?哪怕跪地投降的,也毫不留情的杀了过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惊动胎气,我等随军并无良药,还请立刻赶往下邳城,搜寻药材与良医,或可抱住小殿下。”

听了军医汇报,方天定抱起梁红玉,喝道:“来啊,立刻赶往下邳,征召所有医生与保胎药,但遇阻碍,杀无赦!”

说完,方天定抱着梁红玉上马。

只是怕再动了胎气,不敢快速奔驰。

梁红玉低声道:“殿下,这孩子有命,定然能够顺利存活降生,若不幸,乃是天意,勿要迁怒无辜。”

“驾~”催动马匹,方天定双臂随着马背摆动,托着梁红玉纹丝不动。

“我儿发于战场,神鬼辟易,你母子,定安然无恙!”方天定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是太子,一国储君,即将登上皇位的九五至尊,哪路鬼神敢收了他的儿子?

二百八十四 喜亦难安然

咣~

縻貹一脚踢开门板,喝道:“窦大夫可在?”

听到动静,一个小厮迎来,问道:“军爷,有何吩咐?”

縻貹拨开小厮,叫道:“窦曲,出来!”

随着声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道:“军爷,有事且吩咐。”

縻貹道:“太子妃动了胎气,尔为下邳城中最好的妇科医生,立刻收拾药箱随我走。”

顿了顿,縻貹补充道:“给你二百息,过时,杀你全家!”

窦曲闻言,不敢怠慢,连滚带爬收拾药箱去了。

只是一百息,窦曲出屋。

縻貹一把接过药箱,扶着窦曲上马,向着下邳城外狂奔而去。

半刻钟不到,下邳城中所有郎中全部被请了出来。

到了军前,縻貹提着窦曲下马,急急奔到方天定跟前。

虽然被吓的胆战心惊,窦曲也还知道行礼。

还未拜下,方天定已经跳下了马,道:“尔等施展平生本事,保住太子妃无恙,重赏!”

窦曲听得明白,若是看不好,那就是重罚。

深吸一口气,窦曲打开药箱,取出一枚药丸,道:“此乃小人研制的保胎丸,还请太子妃先行服下。”

梁红玉毫不犹豫道:“送过来!”

窦曲走近,剥去蜡衣,递了过来。

梁红玉也不用水,一口气吞下药丸。

此时,十余郎中已经全部到齐。

然而并非都是妇科医生,其余两个,技术也不如窦曲,对于惊动胎气,还是看窦曲的。

仔细把脉后,窦曲先是开出药方,吩咐熬药,又抽出金针,道:“太子殿下,小人要下针,或有不便之处……”

“无妨!”方天定道:“只要能保得平安无恙,孤赦你无罪!”

“多谢太子殿下!”窦曲拜谢,又对梁红玉道:“zhēn ci之痛,还请太子妃忍耐一二。”

话音未落,只见窦曲手一闪,一根银针已经chā jin了梁红玉人中里。

唰唰,顷刻间,梁红玉成了一只银光闪闪的刺猬。

再看,梁红玉了。已经晕了。

窦曲依次拔了针,道:“太子妃已经陷入昏睡,一个时辰后会醒来,待服了药,须得静养一段时间。”

庞秋霞问道:“孩儿可能保住?”

窦曲道:“小人已经尽力,成败还看老天爷赏脸。”

“罢了!”方天定叹了口气,道:“即如此,送太子妃回下邳休养,你且随伺左右,以备不测。”

窦曲敢说不?怕不分分钟被砍成肉泥。

抱着梁红玉,方天定只觉得百感交集。

孩子来的猝不及防,却没给他一点点喜,只有无数的惊。

讲真,若非方天定急回应天,碰巧遇到,莫说肚中孩儿,便是梁红玉本人能不能安然无恙还在两可之间。

不一刻,众人到了下邳城。

坑杀了水火二将,方天定领军离开后,张宪也领兵前往北方,继续攻城略地。

此时,城内仅有一个营的军兵,负责守卫城池。

这也是梁红玉召唤下邳城支援的原因。

接到召唤,下邳城守军肯定全出。

然而,若是宋兵杀进城中,定然是屠城惨案。

因此,梁红玉特意嘱咐,不得调动下邳守军。

沉默中,众人进了下邳城。

在县衙里安顿后,方天定立刻让收拢附近部队,驻扎下邳。

方腊病危,他是不可能陪伴梁红玉太久的。

必须调集大军守卫,他才能发现。

“殿下,妾身无能,让你担心了。”

方天定抬头一看,梁红玉已经醒了。

看她憔悴的模样,方天定心一软,握住柔荑,道:“卿本九天雄鹰,如何能做笼中金雀,只是以后莫要如此孟浪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药来了。”

“进来。”方天定道。

叶贵端着药,小心走了进来。

他的时间卡的十分好,全没有半点耽误。

梁红玉喝了药,方天定又传窦曲来看。

把了脉,窦曲道:“恭喜殿下,太子妃状况良好,胎儿亦是无恙,只是还要卧床静养,不宜轻动。”

“善!”方天定大喜,道:“来人,赏窦曲千金,聘为医学院教授,进男爵!”

“啊~”窦曲吃惊地抬起了头。

赏金是应有之意,教授也不稀奇,男爵可真是喜从天降了。

明朝爵位之贵,哪怕普通百姓也有耳闻的。

实在不枉窦曲这一番担惊受怕。

叶贵立刻道:“恭喜窦大夫,为我朝立下了大功。”

窦曲慌忙拜下,道:“多谢太子,小人……臣定保的太子妃凤体无恙。”

方天定道:“起来吧,安心照顾太子妃,孤不吝重赏。”

窦曲拜了三拜,退了出去。

方天定替梁红玉理了理头发,道:“安心休息,我让人给你做些吃食来。”

梁红玉拉住方天定,道:“前线战事正紧,殿下如何到了这里?”

方天定沉默片刻,道:“应天急报,陛下病危,我须的立刻赶回去。”

梁红玉抚摸着小腹,道:“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差点误了殿下大事。

还请殿下莫以妾身为念,速速赶回应天,主持大局。”

方天定道:“无妨,待你稳定了再走不迟。

若是父皇母后得知你有了身孕,必然欣喜,也会理解我的决定。”

“太子,这是熬好的鸡汤,还请太子妃饮用。”

说话间,叶贵又敲门。

让其进来后,方天定接过鸡汤,一勺勺给梁红玉喂了下去。

梁红玉没有推辞。

差点失去了孩子,让她心中无比惊恐,正需要丈夫的安抚。

“叶贵,通知縻貹,领兵五百护卫太子妃,再通知方百花,准备随我回京。”顿了顿,方天定又道:“留下庞秋霞,照顾红玉。”

梁红玉闻言,立刻抬头,道:“殿下此举不妥,妾身不能动弹,无法尽孝,太子平妃安能不去?”

方天定道:“秋霞至,你不至,恐世人说你不孝,影响太大。”

两个儿媳妇,一个在一个不在,别有用心的人定然大做文章。

若梁红玉真的被骂作不孝,不但她的皇后之位不稳,便是嫡子的继承权,也会出现妨碍。

“无妨。”梁红玉道:“妾身并不在乎流言蜚语,还请殿下带秋霞妹妹同行。”

“也罢,若有敢嚼舌根者,我杀他全家!”

看方天定杀气腾腾的模样,梁红玉笑了。

墙外,方百花拉着庞秋霞,悄悄地走了。

看庞秋霞不乐,方百花安慰道:“兄长自有顾虑,嫂嫂莫要见怪。”

庞秋霞强笑道:“我知道他怕我争抢,然而他多虑了,我何德何能与梁姐姐争抢呢。”

话虽如此,心里却总不舒服。

二百八十五 郁保四亡

驾~

庞万春催马急行,牢牢跟在宋江帅旗之后。

“贼寇就是贼寇,看见生路,立刻夺路而逃。”庞万春不屑哂笑。

此时,帅旗之下,只有五百余兵丁,护着宋江急行。

郁保四看明军追的颇紧,不禁加快了脚步。

郁保四,原来是曾头市的强盗,身高一丈,膀大腰圆,当道一站,万夫莫开,人称为险道神。

梁山段景住和杨林、石勇在北方买了二百多匹好马,回来时在青州被险道神郁保四抢去。

宋江便率人马攻打曾头市,要夺回马匹,同时替晁盖报仇。

几次交手,曾头市打不过梁山要讲和,郁保四被作为人质交给了宋江,因此投降。

上梁山后,郁保四排梁山第一百零五位好汉,专执一把捧帅字旗。

这职位不起眼,却十分重要。

自古以来,帅旗立,而军心不散,帅旗倒,士卒立刻做鸟兽散。

著名的淝水之战中,符坚过于自信,下令全军后撤腾出交战空间。

士卒误解命令,又见帅旗后退,便以为大军战败,因此全面溃散。

帅旗之重要,可见一斑。

郁保四负责帅旗,的确表现了宋江的知人善用。

平田虎时,李逵被擒,宋江不顾劝谏要去救人,却被乔道清打败围困。

宋江等人以为必死,而郁保四到如此窘迫慌乱的地位,身上又中了两矢,那面帅字旗,兀是挺挺的捧着,紧紧跟随宋先锋,不离尺寸,北军见帅字旗不倒,不敢胡乱上前。

只这一件事,便可说郁保四不负好汉之名。

虽然膀大腰圆力气不缺,此时郁保四也有些累了。

帅旗高三四丈,旗杆粗壮结实,不下百余斤。

郁保四一口气捧着跑了五十多里,实在是跑不动了,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庞万春见状,喝道:“冲上去,活捉宋江!”

帅旗之所在,必然是主帅所在。

不然,捧旗官早撒丫子开溜了。

打马到了近前,庞万春弯弓搭箭,也不瞄准,随手撒开。

咻~

一箭飞来,正中郁保四后脑勺。

要害中箭,岂有幸存之理?

借着惯性向前冲了两步,郁保四砰地仆倒,帅旗也随之倒地倒地。

“不好啦~”

“跑啊~”

呐喊中,宋兵抱头鼠窜。

无数脚踩过,帅旗立刻脏乱不堪,却无一人在意。

见状,庞万春喝道:“只追骑马者!”

想宋江逃跑,肯定是骑马的,因此,庞万春只盯着十余骑士。

眼看逃不脱,骑士纷纷勒马,跳落马鞍跪倒在地。

庞万春来到近前,喝问道:“谁是宋江,立刻出来!”

当先一人道:“好教将军知晓,宋江已经提前离开。”

冲破明军阻截后,宋兵彻底撒了欢,各自选了方向逃命,根本收束不住。

眼看身后宋兵不足三千之数,宋江立刻让郁保四捧着帅旗变向,以掩护主力撤离。

所谓的主力,不过是宋江、吴用并两千兵丁罢了。

虽然知道被当成了弃子,郁保四还是毫无怨言,捧着帅旗,领着五百余人,狂奔出去了五十余里。

庞万春这部被帅旗吸引,一只随后追赶,已经失去了宋江的踪迹。

郁保四用自家的性命,换取了宋江的生机,堪称小弟之模范。

宋江环顾左右,见只有吴用跟随,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想我大小兄弟一百单八,如今只余你我二人,如此,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宋江哀叹道。

吴用道:“兄长,山中还有兄弟,回去再作打算。”

宋江哭道:“便是回去,还不是拖累兄弟们,不如我就此了结残生罢了。”

吴用劝道:“兄长,诸位兄弟大仇,不可不报啊!”

“报~”游骑飞至,道:“我军一部,护着花荣将军从后赶来。”

“天不绝我兄弟啊!”欢喜地叫了一声,宋江立刻调转马头,返回接应。

不一刻,两军相遇。

花荣被牢牢地绑在马背上,三百余军兵护持在左右。

宋江仔细打量,发现花荣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嘴角不断地滴着血。

再不抢救,也是凉凉。

“附近可有寻医问药之所?”宋江问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

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找医生?

吴用道:“兄长不必忧虑,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花荣兄弟能够逃脱生天,定然无恙。

且往东北走,说不得路途之上便有集镇,当可寻医。”

宋江无奈,只得扶着花荣走了。

目下,梁山好汉凋零,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

花荣本领高强,又是绝对心腹,宋江是绝对舍不得他白白死掉。

因此,哪怕进集镇可能暴露行踪,宋江也顾不得了。

天色将黑,梁红玉已经睡下。

方天定轻轻带上房门,道:“可准备就绪?”

张俭道:“全军五百人,一人双马,火把皆以准备就绪。”

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立刻出发!”

“出发~”

呼喝中,各兵纷纷上马,狂奔而去。

狂奔中,方天定看向旁边的庞秋霞,道:“连夜赶路,会十分辛苦,若是支持不住,便与我说,免得伤了身体。”

庞秋霞道:“我也弓马娴熟,连夜赶路不在话下。”

从下邳出发,一路策马狂奔至宿迁后换马,在狂奔到泗阳换马,跑到淮河边后换水路。

全程将近二百八十里路,一夜跑完。

莫说女子,便是男人也不好受。

只是为了抢时间,不得不如此选择行程。

方腊随时可能撒手人寰,方天定还是要尽可能赶回去见上最后一面的。

说不定听到能抱上孙子,方腊复又好转了呢。

“若是坚持不住,便沿水路在后缓行,莫要逞强。”方天定又嘱咐道。

庞秋霞点了点头,没说话。

半个时辰,狂奔出去将近三十里。

“全军止步,休息半刻钟。”呼喝中,各人纷纷勒马减速。

马可以休息,人却不行。

要给马匹喂水喂食,还要解鞍松绑,照顾好了马大爷,才能喘口气。

趁着休息的功夫,方百花走到近前,道:“大兄,我想把柴郎带上,好让父皇看上一眼。”

柴郎……好亲热的称呼。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柴进重伤未愈,恐不良于行……”

顿了顿,方天定又道:“你与秋霞,携带柴进,走水路吧。”

虽然心忧方腊,方百花难得的没有反驳。

从内心里,她还是希望自己选择的夫婿,得到父亲认可的。

二百八十六 芒砀山里魔王现

火把下,千余马匹发足狂奔。

若是路两边突然跳出埋伏来,方天定定然倒大霉。

好在没有变故,一路疾驰向前,并无袭击发生。

只能说,梁红玉部的遭遇,真是中了邪。

根据审讯,那部宋军连续饿了三天,已经昏了头,看见梁红玉的车队,便要抢一口吃的。

的确是为了一口吃的。

他等根本没在意太子妃和公主的旌旗,注意力全在拉车的牛,和可能有的粮食上。

只能说,该梁红玉倒霉,没什么道理好讲。

快速狂奔中,方天定已经到了宿迁。

城外早就备下快马,众人略做休息,继续出发。

相对于方天定一行人的狂飙突进,樊瑞等人也不慢。

只是明军如同追猎的猎犬,一直穷追不舍,因此樊瑞三人不敢点火,只摸黑狂奔。

大军打破阻截,各自逃生,樊瑞也收不拢军兵,只得领着些亲卫狂奔。

好在,半途上他偶遇李逵、项充,也聚集了七八百人。

埋头跑了一阵,樊瑞突然觉得周围有些熟悉。

“兄弟,你看这山是否眼熟?”樊瑞问项充道。

项充打量一阵,道:“确实熟悉,莫非到了芒砀山?”

众人仔细打量一番,不是到了芒砀山,还能是何处?

李逵问道:“到了你等老家,岂非可以脱身?”

细看李逵双眼,红肿不堪。

鲍旭、李兖阵亡,着实让李逵伤心不已,因此大哭了一场。

鲍旭上山,与李逵最亲近,李兖上山,一直是他的副将,配合及其亲密。

两人阵亡,李逵真比死了老爹还伤心。

樊瑞道:“此处地理,我等确实烂熟于心,然而对付明军,怕有不足。”

樊瑞、项充、李兖曾经啸聚芒砀山,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墙都不扶,遑论宋江。

三人放言要吞并梁山,激怒梁山上下,被打败后归降梁山。

因此,他对芒砀山的一草一木,的确十分熟悉。

芒砀山是千里豫东平原上唯一的山群,实乃军事重地。

若是明军按部就班地北伐,必然要为了芒砀山大战一场。

感谢童贯,把后方兵马调集一空,明军顺利地随着樊瑞等人进了山。

然而毕竟不熟,实在跑不快。

凭着熟悉的地理,樊瑞等人很快就甩开了明军。

项充问道:“兄长,我等是回山寨还是穿山而过?”

咕噜噜~李逵肚子叫了。

李逵道:“早间厮杀一场,到现在粒米未进,总要寻些吃食才好上路。”

樊瑞看看身后五百余士卒,都是疲惫不堪地样子,便道:“我等择地休整一番,再收集些粮草才好上路。”

一路跑来,也丢了三二百兵丁。

剩下得大都是李逵部的团牌兵,少部分是樊瑞的亲卫,忠诚度高,战斗力强,值得信赖。

只是再不休整,怕是这些人也要逃散一空。

讲真,若只剩三个人的话,不论躲避还是潜逃,都会容易许多。

然而都是梁山老卒,樊瑞李逵实在舍不得丢下不管。

毕竟,没有手下,就算是钢铁好汉,又能打几根钉呢。

借着月光,项充打量一番地势,道:“我记得前方有一村落,定有粮食水源,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山中生存不易,随便一场水旱,就能荡平一个村庄。

两人投梁山也有五六年了,实在不敢保证记忆中的山村还在不在。

樊瑞道:“我记得那个村庄也有七八十户,应该还在,且去借些粮草。”

不一刻,众人到了村庄前。

的确还在,然而只剩十一户。

看着破败的村庄,樊瑞不禁伤感。

想当年他兄弟三人横行徐州,官府不敢正眼来觑,山中百姓没了负担,都是快活。

因此山中躲入了不少百姓。

现如今,走了许久不见人烟,记忆中繁华的村庄也败落了。

可能是天灾,更是**。

官兵衙役能够进山,还不是死命搜刮,普通百姓如何能够抵抗?

若是留在山中,李兖不会殒命,百姓也能快活,等到此等乱世,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基业。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樊瑞后悔也是无用。

最重要的是,虽然还有十余户人家,肯定不够五百余人吃喝的。

樊瑞伤感间,只见李逵提着板斧,两下剁开一户大门,喝道:“黑旋风李逵在此,识相的献上酒肉,那便一切安好,若道半个不字,鸡犬不留。”

“爷爷饶命~”惊恐中,一家老小四口人跪地求饶。

男人道:“爷爷,家里有粗粮半斗,尽可搬取,酒肉确实没有……”

“直娘贼!”李逵暴怒,一斧头把男人劈死,喝道:“来啊,搜!”

喽啰纷纷撞门入户,仔细检索。

十一户,只得粗粮两石,瘦鸡两只,粗盐三两。

更多的,莫说酒,便是牛屎羊粪也不见踪迹。

这点东西莫说吃饱,打个牙祭也不够啊。

“哇哇哇~气煞我也!”

怒喝中,李逵提斧砍向村民。

“兄长切勿焦躁。”

待樊瑞项充抱住时,李逵已经砍杀了十个人。

樊瑞道:“兄长,此地没甚粮草,当往别处寻找。”

“肚中饥出鸟来,如何走的路……”暴怒中,李逵看向满地的尸体,转怒为喜,笑道:“好痴汉,放着好肉在面前,却不会吃”

说了一句,李逵立刻吩咐喽啰生火。

火升起,李逵拖过一具尸体,便腿上割下两块肉来,也不把些水洗净了,只放火上来烧。

烤肉的功夫,李逵叫道:“兄弟们,大好的两脚羊,且来吃个肚饱,再找明贼拼命去!”

“好呐!”

应和中,樊瑞等人各自抽出腰刀,割肉炙烤。

一面烧,一面吃,只吃得嘴角流油带血。

五百余人,把十一具尸体吃了个精光。

然而只有李逵三个头领吃得饱了,其余喽啰只是半饱。

只是一时只顾着吃,剩余百姓都已经跑了,想吃也没处吃去。

把搜刮来的粮米煮了两锅饭,喽啰们分吃了。

虽然未饱,力气倒是恢复了一些。

一把火把村子烧了个精光,众人各自提着兵器,自投山路里去。

走了一程,项充问道:“兄长,接下来去往何处?”

樊瑞道:“士卒疲惫,且去旧日山寨休息一天再行上路。”

项充道:“如此也好,旧日山寨易守难攻,又有退路,便是明军来了也不怕。”

李逵道:“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老爷正好再吃一顿饱肉。”

于是,众人向着山里行去。

樊瑞很清楚,喽啰那口气已经泄了,不好好休整两天,怕是走不动。

二百八十七 武松断臂杀李助

樊瑞三人进山,武松正领着三二百人急急狂奔。

借着天边曙光,武松看到前方的山,问道:“前方乃是何处?”

一小校回道:“头领,前方乃是芒砀山,方圆百里唯一的山。”

武松沉思片刻,道:“即如此,且进去避一避,或可甩脱明军追赶。”

平原之上的确处处是路,然而明军探马广布,循来往复的侦查,三二百人的队伍实在难以隐藏。

武松便是如此,数次甩脱明军,却又被追上。

刚到了山脚,只听一声大喝:“掌火!”

呼~千余火把同时点燃,照的前路一片通透。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武松情知走不脱,便对左右道:“各位,穷途末路,各自逃生去吧。”

诸兵紧握刀qiāng,喝道:“愿随首领死战!”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大笑中,李助持着金剑出阵,喝道:“武松,滚出来受死!”

武松双持戒刀出列,喝道:“而乃何人?报上名来,某家不杀无名之辈!”

李助道:“武松,你杀我侄儿,我定要把你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

语气之怨毒,不可叙说。

李助是条单身狗,一直未曾娶妻,自然无子。

李懹是他的亲侄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李助一直视若己出,疼爱的紧。

从他学的剑术并投靠王庆起,他就接来李懹在身边,不但把剑术倾囊相授,还不遗余力为他筹谋建功的机会。

讲真,哪怕对待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只是李懹为了争取更多的功劳,前来堵截宋江,殒命于此。

李助真的伤心欲绝。

人死不能复生,没办法救活李懹,李助自然要报仇。

他也知道,李懹是死于花荣箭下,武松不过是补了一刀。

然而,花荣跑的无影无踪,他只能穷追武松不放。

看武松往芒砀山方向而来,李助便猜他可能往山中躲避,因此抄路来截。

果不其然,正好拦住了武松去路。

看到仇人在前,报仇只在翻手之间,李助觉得十分快意。

武松可不认识李助侄儿是谁,喝道:“死于某家之手的多了去了,谁耐烦知道是哪个,要报仇,放马过来!”

李助气的七窍生烟,大喝一声,持剑冲上。

武松凛然不惧,挥刀迎上。

两人接近,李助一剑当头斩来。

武松一刀挡住,另一刀横斩而去。

李助急退一步,挺剑复刺。

于是,李助一剑对武松双刀,就在野地厮杀了起来。

两边士卒也没干看,各自舞动兵器对着冲杀过去。

顷刻间,喊杀声和惨叫声混luàn jiāo织,响成一片。

从茱萸山跑到芒砀山,全程将近三百里。

两天时间跑下来,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然而,能够跑过来,并且兵器不失的,都是意志坚定之辈。

兵丁们憋着胸中一口气,以命换命。

你砍我一刀,我定刺你一qiāng,绝不手软。

宋兵终究人少,被明兵围起来,很快便被打杀了一半。

人少,宋兵更加不支,被明兵压着杀。

武松也落入了下风。

李助剑术本来就高,而且全程骑马,体力比武松好了许多,又是含愤出手,因此武松不敌。

李助金剑如磅礴而出的金日,团团笼罩着武松。

武松的双刀舞成了一团幻影,还是难以抵挡李助金剑,只在苦苦招架。

李助冷笑道:“武二,此时投降,我给你个痛快,否则别怨我不客气!”

大占上风,李助尤不满足,非要打击武松的心志。

其想法,大约就是猫戏老鼠,不把对方玩的yu xiān yu si是不会罢休的。

武松把刀舞的飞起,怒喝道:“来啊,老爷大好头颅就在这里,有本事来取。”

“不知死活!”李助冷哼一声,道:“即如此,便别怪我下辣手了。”

武松不答,只苦苦招架。

不是不想放狠话,而是没有精力放狠话了。

李助金剑愈发厉害,武松便是想说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也不能。

只见金光一闪而过,噗通一声,一条大好的胳膊落地。

这一剑过来,武松右胳膊齐肩而断。

血液滋滋喷射,洒的满地都是。

只是地面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武松的遭遇也算平常。

“哈哈哈~”大笑中,李助后退两步,还不忘顺手斩杀了两个宋兵。

快意地看着武松,李助道:“放心,一条胳膊死不了人,等你五肢全断,也不一定死的掉。”

说完,李助看向天空,吼道:“懹儿,看见了么?叔父替你报仇啦!

武松只是利息,我必带着花荣的首级,在你墓前祭奠。”

喝声凄厉,状极疯狂。

“贼道!”武松忍痛怒喝道:“我武二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焉能受你侮辱!

且等着,爷爷下辈子必来报仇,现在,再去杀李懹那贼一次。”

说完,武松倒转戒刀,往脖子上割去。

一言不合就自杀,免得受辱,是好汉们通行的做法。

然而,李助岂能让武松如意?

不把武松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他是绝对不会痛快的。

李助脚步一动,如鬼魅般滑向前去,同时手中金剑反削,就要把武松的另一只胳膊削落。

“休想!”怒喝中,武松刀速骤然加快。

“休想~”李助大急,速度骤然加快了一截。

他可不愿意武松如此轻松便死了,非要大卸八块不可。

见李助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刀上,武松一脚铲出,正踢在戒刀上,旋即猛地发力,戒刀从地上直飞李助胸口。

李助发现不妙,急要侧身闪避,却因余力用尽,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

噗嗤~李助身形陡然停下。

低头看了看胸口尤在摇摆的刀柄,又抬头看向武松,李助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噗通,李助倒地,就此毙命。

想他不但没能报仇,一身的神妙剑术,也就此失传。

所谓话多害死人,其实是大意失荆州。

杀武松,对他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却一心想要虐杀,又不曾把谨慎放在心里,因此遇难。

踢出玉环步鸳鸯脚,武松再难支持,噗通倒地。

他本来跑了一天一夜,早就疲累不堪,此时又断了一臂,也是油尽灯枯。

“将军~”

“首领~”

悲呼中,双方士卒各自抢回自家老大。

趁着明军分神的功夫,二十余喽啰抬着武松,冲破阻截进山去了。

二百八十八 韩世忠、关胜降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出来投降。”

“我军优待俘虏,绝不nuè dài杀害,若是让我等杀进去,绝不纳降。”

“反抗是没有出路的,投降才有活路……”

五千余明兵,牢牢围住了一片占地两三亩的林地。

明兵游骑散布周围,不断高声呼喝,就要宋兵投降。

张进仁打马而出,喝道:“韩世忠,我知道你在里面,可敢出来答话。”

虽然叫的大声,也显得很有诚意,然而张进仁却只在一箭之地外停留。

林外,弓箭射程内,有五六团血迹。

都是明兵留下的。

他们靠近树林时,林中忽发羽箭,射翻了他们。

好在箭手手下留情,只射了腿,都是伤而不死。

根据隐约可见的旗帜推断,里面的应该是韩世忠。

韩世忠大多时候随同辛兴宗镇守宿迁,和明军直接交手不多。

但是,方天定袭取宿迁,韩世忠突袭明军后阵这两次,给明军大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张进仁,两次他都参与了。

因此,他对韩世忠的影响深刻,想要招降。

再则,韩世忠本事高强,他没有把握留能打得过。

所以他带兵团团包围,劝降的同时等待援兵和火油。

若是韩世忠坚持不降,那就放火烧林。

反正两三亩地罢了,影响不会太大,却可以把宋兵一锅端了,还不会有伤亡,简直完美。

林中,韩世忠看着麾下将士,道:“愿意投降者,自己出林,某家绝不阻拦。”

没人动弹,也没人说话。

显然,这部宋兵顾念韩世忠得义气,不想背叛,却也不想被杀死在此处。

此时此刻,对赵宋朝廷的忠诚,不值一提。

那能够让兵丁顾念的,还是统帅的魅力。

显然,剩余兵丁对韩世忠十分服气。

不然,两天狂奔,这些兵丁早就逃散一空了。

沉默中,一个小校说道:“将军,朝廷大势已去,我等还要跟着陪葬么?”

韩世忠没有回答,反问道:“古大,可怨我带你们去救宋江那厮?”

称呼一点都不客气,也没有顾忌关胜的感觉。

在韩世忠眼里,宋江就是个混蛋。

抱歉,侮辱了混蛋这个词。

韩世忠带领三千兄弟舍命搏杀,把宋江救了出来。

宋江倒好,刚突出包围,其部立刻溃散。

宋江这厮不但不能收束军兵,反而跟着跑了,连累的韩世忠被围困在这里。

诚然,当时军兵一心只顾逃命,实在难以管束。

但是,主将不能收束军心,还要怪敌人太凶猛么?

若是宋江能够鼓动军心,回身反杀一波,未必不能驱逐明兵于墙后,堵住方天定。

到时候,获得明军补给,休整完毕,抱团有序撤离,方天定也没那么好的牙口能够留住众人。

分头逃散,只是分散了力量,不但行不成战斗力,还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韩世忠如何不气?

真是因为知道这点,关胜才一言不发,只听着韩世忠说话。

他被溃兵带偏了方向,不能与帅旗汇合,好在遇到了韩世忠,跟着跑了两天。

所有人都累成了狗,超过一半的马也跑没了。

小校道:“我等都是拿钱卖命的,能跟着将军打一场痛快仗,也算不上怨。

只是仗打成这熊样,朝廷又那副逼样,真的不值得我等殉葬。”

韩世忠点点头,道:“总不好让兄弟们白白死了。”

停顿片刻,韩世忠又道:“古大,你且出去说一声,给我等一刻钟商议时间。”

古大如释重负,领命出林。

张进仁当然不会拒绝。

左右只有一刻钟时间,也不怕韩世忠插上翅膀飞了。

林中,韩世忠看向关胜,问道:“关兄,我欲率部投降,你意如何?”

韩世忠真是够了,对赵宋也彻底绝望了,现在深陷绝境,他自己肯定能突围,却不愿意麾下两千兵丁随着送命。

关胜闻言,面色颇为犹豫。

大刀关胜,在梁山好汉中排名第五,位居马军五虎将第一位,河东解良{今山西运城}人,是三国名将关羽的后代,精通兵法,惯使一口青龙偃月刀。

他原是蒲东巡检,因梁山攻打北京,被宣赞推荐给蔡京,领兵攻打梁山以解北京之围,一人抵敌林冲、秦明两人,在即将落败之时,宋江怕关胜战亡叫停。

之后呼延灼诈降,引诱关胜兵劫寨,进入宋江的大寨被挠挂钩拖下马鞍活捉,关胜感到宋江有胆识重义气,便归顺了梁山。

重点是,他可是关二爷的子孙。

关二爷何人?

此时,关二爷尚未成圣,却已经被赵佶追封为武安王。

如此厚封,是因为他打遍天下无敌手?显然不全是,因为关二爷单挑不过吕布。

其实是因为他的忠义无双。

关胜也知道难以逃脱,只是不愿给先祖丢脸,因此犹豫。

韩世忠问道:“关兄当初可以投降梁山,此时如何不能投明?”

关胜道:“彼时,我只是浦东巡检,不得重用,因顾念宋江义气,又看他有招降之意,因此落草。”

巡检,不过九品,芝麻大的官。

若赵佶真的尊崇关羽,不可能不寻访厚待其子孙。

说到底,关二爷从王而圣,不过是统治者想立个牌坊罢了。

嘿嘿,韩世忠笑道:“此时,你乃白身,宋江又弃你而去,如何降不得?”

关胜道:“先祖终生追随昭烈帝,不离不弃,吾若投明,岂非让先祖蒙羞?”

“迂腐!”韩世忠道:“关羽追随刘备,实乃刘备厚待信重。

若讲忠义,关羽岂非该为汉朝殉葬?尔等关家子孙,经历朝代变幻,又该忠于谁?

说到底,还是良禽择木,谁用你,你投谁。赵宋昏庸,有何值得效劳呢?”

关胜沉默半晌,提刀叹道:“终不能负了手中这把刀,看某家用这刀,重振先祖威名。”

韩世忠颌首微笑,召集兵丁问道:“各位,我意纳降,尔等意下如何?”

没人反对。

打不过,逃不了,难道真要跟着去死么?

谁不是娘生爹养的,如何愿把性命白白丢了?

韩世忠环顾左右,道:“即如此,随我出林!”

众兵丁双手高举武器,随着韩世忠鱼贯走出树林。

见宋兵出来,张进仁一边令人纳降,一边派出探马,通报方天定。

收获两个大将的功劳可不小,当然要及早报告。

而且,张进仁十分看好韩世忠的前途,因此,他远远地便笑着迎了上去。

二百八十九 皇帝一家子

“拜见太子殿下!”

见方天定下船,众官员齐齐行礼,

“免礼。”方天定抬手示意免礼后,道:“当此关键时刻,各守其职,余者,待孤入宫面圣后再说。”

说完,他迈开大步,向着皇宫疾走。

此时,皇宫外已经起了两丈高的围墙,其上有兵丁警戒,看着十分森严。

只是战事不绝,宫中用度紧张,围墙还是灰白色,也无别的装饰,显得不美。

到了寝宫,正碰见安道全从里面出来。

“安神医,陛下状况如何?”方天定急忙问道。

安道全拱手垂首,道:“殿下恕罪,臣已尽力。”

咯噔~方天定心中一突。

定了定神,方天定又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安道全道:“只在旬日之间。”

“有劳神医了。”

深吸一口气,方天定拉着洛樱走进寝宫内。

得到消息,洛樱便已经动身,正好方天定赶上,一同回了应天。

皇宫毕竟是皇帝的居所,寝宫三进三出,占地颇大。

只是颇为简陋,比之普通的富贵人家也多有不如。

没办法,初建不久,又没有钱,自然不可能搞的富丽堂皇。

在宫女和侍卫的行礼问好中,方天定到了龙床前。

看方腊尤自沉睡,方天定不禁放轻了脚步。

邵氏坐在床前,暗自抹着眼泪。

想她嫁给方腊,虽然是老夫少妻,却也和和美美。

一晃三十年了,三个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自家也成了皇族。

虽然方腊东奔西走,极少顾家,邵氏还是忍不住伤心。

见方天定来了,邵氏抹去眼泪,轻轻招了招手,让方天定到了近前。

拉着方天定坐下,邵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母子两相顾无言。

方天定仔细打量方腊,发现他头发已然全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

想想月余之前,方天定离京时,方腊外貌犹如壮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一遭重病,立刻老态毕现。

从内心里,方天定对方腊的感官很复杂。

伤心吧,真的没多少。

他毕竟是鸠占鹊巢的,而且时间不过一年,自然不可能有儿子对父亲的濡沫之情。

但是,方腊对他真的不错。

但有计策,无不采纳,可谓言听计从。

方天定领兵在外,每日来信问候,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邵氏打破沉默,道:“洛樱,旁边坐吧。”

“谢母后。”洛樱拜谢。

邵氏道:“都是一家人,莫要讲那么多虚礼。”

洛樱坐了,邵氏又对方天定道:“你从徐州赶回,定然累了吧。”

方天定道:“母亲重危,儿子焉能不回?恨不能以身代替父亲,也好解了这场厄难。”

“傻孩子!”邵氏叹道:“你爹终究老了,便是身体健康,又能做的多久皇帝呢?这个国家,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闲话几句,邵氏又问道:“为何百花、红玉、秋霞未与你同归?”

方天定道:“二妹要与柴进同行,柴进重伤初愈,因此乘船慢行,秋霞陪她一起,这两天就到。”

“嘿嘿,我闺女终于长大了。”

笑声中,方腊睁开了眼。

“爹,你醒了?”方天定惊喜地问道。

真情流露,毫无造作。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成了方腊的儿子。

方腊微微摇头,道:“莫要君前失仪,叫父皇。”

“父皇……”方天定立刻改口。

邵氏扶着方腊坐起,笑道:“你啊,一辈子不讲究,现在倒摆起谱来看。”

“嘿嘿,父皇听着舒坦啊。”嬉笑中,方腊又道:“柴进是何人,能得我儿垂青?”

“柴进乃是后周皇族之后,绰号小旋风。人长得端正,文采风流,性格豪放……”

为了让方腊放心,方天定着实把自家妹夫夸赞了一番。

方腊道:“即如此,我便下旨,令其择日成亲,也免得被我的丧期耽误了。”

皇帝驾崩,作为皇室子女,方百花不免要守孝三年。

方腊当然不愿自家女儿成了老姑娘,虽然已经是老姑娘了。

“往日里,我为摩尼教东奔西走,实在疏于照顾家小,目下国家基业已成,不能因为我耽误了百花的婚事,对了……”

方腊看向邵氏,道:“你也看看,不拘谁家的端庄女子,把亳儿的婚事一并办理了。”

“啊……”惊叫中,方亳端着药走了进来,道:“爹,如何就要我娶妻?”

方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既是越王,又是工部尚书,成日里混迹青楼,成何体统?”

方亳不敢辩解,道:“爹,把药喝了吧。”

“放哪吧。”方腊对方天定道:“红玉如何没回?”

方天定道:“红玉有了身孕,大夫诊断不能轻动,正在下邳城中静养。”

方天定说了好消息,却隐瞒了胎气震动的事。

“哈哈哈~”方腊大笑道:“我方腊也有孙儿啦!”

邵氏急忙道:“何不带回应天休养?眼看就要入冬,江南毕竟暖和一些,寻医问药也方便许多。”

方天定道:“怀孕初期不宜轻动,待胎儿稳定,才好动身。”

“不错,此乃未来皇储,当得谨慎对待。”方腊又喝道:“来人!”

立刻有内侍进来。

方腊道:“拟旨,着马灵立刻送安道全前往下邳,务要保证我孙儿无恙。”

从始至终,就没人说过要是个女儿怎么办。

太子第一个孩儿,必须是男孩,也只能是男孩。

不然,偌大的帝国,交给谁去?

万一真的是女儿怎么办?

广纳嫔妃,继续生咯!

方天定理解方腊的心情,却不能听从他的安排,劝阻道:“下邳自有良医,儿子也做了安排,红玉母子不会有事的。

目下父皇身体城中,实在离不得安神医照料,如何能放他离开。”

说完,方天定端过药来,给方腊喂了起来。

堵住嘴尤不够,方天定又道:“待百花带着柴进回来,便立刻替她办理婚事,也好替父皇冲喜。”

“哎,我这身体我知道,能等到一家团聚已经十分好了。”感叹一句,方腊又道:“这辈子能坐上皇帝,已经不亏啦。”

喝了一口药,方腊又道:“只是不能见孙儿一眼,实在遗……”

“呕~”

洛樱干呕声,打断了方腊的话音。

邵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道:“莫非有喜了?”

洛樱脸颊通红,低声道:“自从殿下离开泗阳,妾身便没来月事。”

“来人!”邵氏喝道:“立刻传召安道全!”

安道全进来把脉后,拱手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恭喜太子,天佑我大明,太子夫人怀的龙子。”

“来人!”方腊喝道:“立刻传召方垕,为我孙儿定下封爵!”

这一刻,方腊真的是精神焕发,全然不见一丝老态。

邵氏也暂时忘记了方腊的病情,紧紧地拉着洛樱,连声道好。

冷静下来,方腊又道:“拟旨,太子妃梁红玉,太子夫人洛樱有孕在身,不必为朕守孝送葬。

若有以此攻讦大不孝者,诛本人,全家流放流求。”

邵氏也道:“天定,洛樱有孕在身,立刻带她回府安歇,免得动了胎气。”

洛樱有孕,孙子有望,真把方腊两口子高兴坏了。

二百九十 太子临朝

喔喔喔~

天未亮,鸡已鸣。

吱呀,朱红的大门打开,在二十余兵丁的护卫下,刘韐的马车出了府。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小贩摆了摊,只是行人不多,生意不甚忙碌。

“停车。”刘韐轻声道。

车夫回头,道:“相公,今日乃是太子临朝,还是直接赶往宫中吧。”

“无妨,不会耽误事情。”刘韐道。

下了车,刘韐走到一个卖汤饼的摊前,要了二十碗。

点了餐,刘韐问道:“老哥,最近生意如何?”

摊主也认识刘韐,回道:“托相公福,每月也能收入五六贯。”

五六贯,相当于普通士兵一月军饷,确实不少。

再看摊主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满足。

“此乃朝廷善政,于我无关。”谦虚了一句,刘韐又问道:“可有官吏滋扰,或者泼皮捣乱?”

摊主道:“每日军兵巡逻,哪有泼皮敢横?官吏嘛,倒也还好,只是每月五十文的卫生费,着实让人不解。”

刘韐暗暗记在心头,又问了些问题。

只要上朝,他都如此,以此了解民生。

汤饼煮好,刘韐吩咐护卫吃了,再次启程。

官员护卫,皆非亲兵,而是应天守军中每日调拨。

刘韐请他们吃汤饼,也只是体恤他等辛苦,实在没有收买人心的意思。

这二十人,也许只有这一次护卫他,收买了有甚么用?

上了宫外御道,车马多了起来。

文臣车,武官马,都是朝廷安排的福利。

随行护卫的军兵,皆是轮流调拨而来,以此绝了官员私蓄武士的由头。

寅时末,禁卫甩鞭,喝道:“太子临朝,各臣公进殿。”

方天定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方大臣鱼贯进入。

当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感觉妙不可言啊。

难怪人人都要做皇帝,方天定暗暗想到。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众臣拜下。

方天定起身,道:“众卿平身。”

众人起来,各自站好。

倒是没人对他坐在龙椅上发表意见,因为这是方腊的旨意,宰相府也是通过了的。

虽然未曾登基,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诸卿,可有事奏?”方天定问道。

刘韐出列,道:“殿下,臣问枢密院,两万大军屯兵南剑州沙县城下半月有余,消耗钱粮无数,是何缘故?”

杜进臣出列,道:“赵宋委派之监沙县税务李纲,率城中百姓坚守不出,为免士卒百姓折损,伤害民心士气,因此围而不攻,正在招降。”

方天定道:“李纲乃是何人?”

杜进臣道:“李纲祖籍邵武,自祖父一辈起迁居无锡县,父亲李夔,乃赵宋龙图阁待制。

政和二年,其进士及第,五年,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不久即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改任部员外郎,迁起居郎。

宣和元年,汴京大水,李纲上疏要求朝廷注意内忧外患问题,被宋赵佶认为议论不合时宜,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听了杜进臣汇报,方天定终于想起来李纲是哪路大神了。

李纲是真正的抗金名臣,民族英雄。

宣和七年七月,李纲被召回朝,任太常少卿,其年冬,金兵两路攻宋,完颜宗望所率东路军直逼宋都开封。

在宋廷一派慌乱情况下,李纲向宋徽宗赵佶提出了传位给太子赵桓,以号召军民抗金的建议。

赵桓即位后,升李纲为尚书右丞,就任亲征行营使,负责开封的防御。

李纲率领开封军民及时完成防御部署,亲自登城督战,击退金兵。

完颜宗望见开封难以强攻,转而施行诱降之计,宋廷弥漫了屈辱投降的气氛。李纲因坚决反对向金割地求和,被宋钦宗罢官,由于开封军民愤怒示威,迫使宋钦宗收回成命,李纲才又被起用。

完颜宗望因无力攻破开封,在宋廷答应割让河北三镇之后,遂于靖康元年二月撤兵,开封守卫战在李纲组织下获得胜利。

能够让皇帝退位,可见李纲胆略和谋略,他也因此被忌惮,导致之后不能重用。

讲真,若是赵桓重用李纲,也不会有靖康之耻的发生。

只是赵怂太怂,也是无可奈何。

想清楚来头,方天定道:“着人持孤旌节,招降其人。若其不从,告知其北方战事之详细,由其决断。”

杜进臣诧异,问道:“殿下,如此是否过于宽容?”

如此名臣,当然值得如此宽容,因此方天定独断专行一次,坚持招降。

此事说完,方垕说了皇陵建设事宜,刘韐又说了登基筹备事宜。

两件大事说完,又讨论方腊的谥号和庙号。

庙号好定,作为开国君主,定然是高祖。

谥号却不好确定,非得一个字一个字推敲不可。

看大臣们说的口干舌燥的模样,方天定停下此事,道:“诸位爱卿,孤宣布两事,于下次朝会执行。

一,以后朝会,由寅时改成辰时末……”

“殿下,此举不可!”刘韐出列,打断道:“辰时末上朝,岂非耽误大事?即便无事,也是怠政懒惰……”

一阵狂喷,全部顾念方天定对他等的体恤。

寅时末上朝,丑时末{半夜三点}便要起床准备,其实十分辛苦。

只是在刘韐眼里,恨不得整天处理政务才好呢。

被喷了一阵,方天定忍了,捏着鼻子道:“即如此,改成卯时末上朝,此乃以后定律。”

看刘韐还要喷,方天定提高声音,道:“卿等下去,商议其中利弊,再行施行。”

太子踢了一脚好皮球。

官员也是人,在睡的最香得时候爬起来,能愿意?

肯定不能啊。

所以,众官商议,大概率把上朝时间改到卯时末。

方天定又道:“卿等或是百姓父母官,或是guo jiā ān quán之基石,焉有站着议事之道理?

明日起,殿中设桌凳,各卿坐着上朝。

此乃孤体恤尔等辛苦,孤也希望,尔等能体恤百姓士卒辛苦。”

“多谢殿下体恤。”众臣齐齐拜谢。

坐着,不止是轻松舒服,更有一种平等感。

而且,这是太子恩典,哪怕刘韐这头倔驴,也不敢反驳。

他要是唱反调,怕是要被集体抵制。

杜进臣又出列,奏道:“闻风司转枢密院情报,金**队大规模调动,怕是要攻辽国,请殿下指示,国朝如何应对?”

方天定道:“以辽国不灭为基础,我国由海路出偏师,牵制其后路,使其不得全力南下。”

参谋使鲁安出列,奏道:“殿下,辽国亦为中原之大患,何必救之?”

方天定起身道:“国朝欲统天下,辽金乃是大敌。

辽,国力不弱,然其内患重重,日薄西山,翻手可平。

金,方兴未艾,朝气蓬勃,军兵敢战,然而地狭人少,缺钱少粮,若其获得辽国土地,定为国朝之劲敌。

因此,阻碍其灭辽,乃为国朝全取天下之前奏。”

“殿下英明!”众臣拜服。

不管想没想到这点,大家都给点了个赞。

好歹是太子第一次临朝理政,不给些良好的体验,太子厌烦了怎么办?

其实开始的新鲜感过了,的确挺枯燥的。

事情太多太杂,远没有沙场厮杀来的痛快。

不过,谁让他是要做皇帝的人呢。

二百九十一 樊瑞中计

“跟我冲上去!”贝应夔怒喝道。

“杀~”

呐喊中,数百明兵各持盾牌刀qiāng,随着贝应夔沿着山道向上冲去。

山道不宽,仅余两三人并行。

两侧山体陡峭,没法攀爬,只能沿着山道前行。

山脚,百余明兵一字排开,不断把羽箭向上射去,以掩护冲锋。

哚~

一只羽箭落在盾牌上,樊瑞只当没听到,冷眼瞧着下方。

看明军到了半山腰,樊瑞喝道:“来啊,砸死他们!”

砰~

二十余人头大小的石头被扔下,沿着山道急速滚动。

山虽不高,也有三四十丈,在重力的作用下,石头越滚越快。

“落石,竖盾!”

暴喝中,贝应夔竖起重盾,原地扎下马步。

轰~

巨响中,滚石撞在盾牌上。

猛力之下,贝应夔浑身一震,差点立不住脚。

发觉挡不住,贝应夔立刻喝令撤退。

士卒得令,立刻向下退去。

只是人没有石头快,顷刻间死伤了五十余人。

退到山脚,贝应夔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被砸了两下,虽然有盾牌护持,他也因为震动受了不轻的内伤。

抹去嘴角鲜血,贝应夔喝道:“来人,急传后方,调集援兵、弩砲、火油,誓要打破此山!”

贝应夔的确是气急败坏。

他领军追赶武松,却没能紧紧咬住,导致李助战死。

随后追赶到了此处,又眼睁睁地看着武松和李逵樊瑞等人汇合。

樊瑞的山寨就在山头,地势险要,实在难打的很。

但是,不擒获武松,贝应夔是绝对不甘心的。

“报~”一兵奔来,道:“禀将军,山中百姓来投,言有计攻破此山。”

贝应夔闻言大喜,道:“速速请来!”

山上,见明军被打退,樊瑞吩一个头目带领喽啰把守后,回了山寨里。

守路的喽啰,都是山寨里的青壮。

樊瑞等人投靠梁山时,有一部分喽啰不愿意离开,就此留在了山中。

因为赵宋官府苛逼,这些人重新啸聚,以求对抗官府。

虽然据有地利,然而人少,又没十分本事,因此没成气候。

所以,樊瑞等人到来,这些喽啰还是十分开心的。

屋内,项充问道:“台远,武二兄弟如何?”

台远是原来山寨内的大夫,樊瑞离开后,他便在山中居住。

樊瑞领人回来时,台远正好返回山寨为喽啰治病,顺势被留下使用。

台远道:“这好汉伤口已经不再出血,性命无忧,然而少了一臂,也是废了。”

项充叹了口气,看向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还在昏睡不醒的武松。

如此好汉,却没了一条胳膊,实在让人可惜。

感概间,樊瑞进来,问道:“情况如何?”

台远又说了一遍,樊瑞也是伤感。

只是事已至此,伤感无用,樊瑞道:“毛大,把山寨酒肉都起出来,待兄弟们醒了饱吃一顿,养足了力气好走路。”

毛大闻言,惊诧地问道:“大王,明军又打不上来,如何要走?”

樊瑞三人投梁山后,毛大就是山寨之主。

本来见樊瑞回来,以为有了大腿,可以过上好日子。

却不想,听到樊瑞说要走的话,内心很不情愿。

樊瑞道:“山寨粮草不足,芒砀山又不大,困守山寨,必死无疑,须得早谋出路。”

见樊瑞主意已定,毛大不敢反驳,只得下去安排。

明军牢牢堵住下山道路,其实樊瑞并不担心。

因为后山垂下吊索,有隐秘路经可以逃离。

后山,数十个喽啰正在守着吊索。

这里都是峭壁,若是有人想爬上来,随便就能被剁死在峭壁上。

吊索是上下唯一办法,不容有失,因此时时有人看守。

左右无事,喽啰们自然要聊天打发时间。

“哎,大王回来,却被明军追捕,这好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谁说不是呢。”

“想到年,三个大王都在,山寨好生兴旺,狗官兵不敢正眼来觑,实在是痛快。”

“哼,他等走了,只余老弱,又无兵甲,只让我等贫困潦倒,此时回来避祸,岂非牵累我等。”

叮叮叮~吊索上的挂铃响了。

知道有人上山,喽啰不敢怠慢,连忙把人拉了上来。

看清来人,有喽啰问道:“哎,万盛老弟,你怎么来了?”

万盛急忙问道:“我岳父和毛头领何在?”

“就在寨中。”

万盛顾不得答话,急忙走了。

“恁地奇怪,万盛一向胆小如鼠,如何此时上山?”

喽啰们讨论一阵没有结果,便放下此事。

“岳丈。”万盛把台远拉到僻静处,道:“昨日一伙强人进了村,杀了月儿……”

“谁?谁干的?”台远怒吼道。

月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听到她被杀了,台远立刻红了眼睛。

“岳丈噤声。”万盛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压低声音道:“小婿看的清楚,正是樊瑞带的一伙人。”

“啊?”惊骇中,台远跌坐在地。

万盛把夜间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又道:“月儿死的如此凄惨,此仇不可不报。”

台远哭道:“樊瑞如此凶人,我等如何杀的了?”

万盛道:“为今之计,只好放明军上来,还有……”

都说仇恨能增长智力和计谋,不一刻,万盛便吐出一个计划来。

台远听了,咬牙切齿道:“好,你去见毛头领,他兄弟被杀了,定要报仇,我去准备药物。”

略微商议一阵细节,两人分头行事。

樊瑞等人累了许久,此时安全无忧,各自呼呼大睡,全然不觉得会被两个小人物给卖了。

睡到天黑,众人纷纷醒转。

李逵闻到酒肉香,笑道:“好,且吃饱了,再去杀了山下贼人。”

话音未落,只见毛大抱着两坛酒,带着两个喽啰抬了一口大锅过来。

毛大道:“大王,我等杀了猪羊,胡乱煮了,且吃一顿。”

酒是劣酒,浑浊不堪,肉连毛带血,半生不熟。

老大讪笑道:“大王见谅,只有这些东西了,吃完也便没了。”

“无妨,吃完随我一起去梁山享福。”樊瑞接过酒,给李逵项充倒了,又道:“山下明军可有动静?”

毛大道:“并无动静。”

李逵已经按耐不住,一口干了酒,又捞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吧唧大吃起来。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等人肉都吃了,还能嫌弃猪羊肉没熟?

不一刻,三人吃了满嘴流油。

突然,樊瑞只觉得头晕目眩,待喝问时,已经不支,噗通倒地。

李逵、项充也是口角流涎,昏倒不起。

“呸,贼杀才!”骂了一句,毛大对喽啰道:“且去看外界,贼人被晕翻了,就叫明军上来拿人。”

二百九十二 武松殒命,李逵挨打

“呸,杀才,怕你飞到天上去!”

看着满地昏睡的宋兵,贝应夔恨恨地骂了一句。

“来啊,都绑起来!”

一声令下,明兵纷纷抽出绳索,牢牢绑住了樊瑞、李逵、项充,其它兵丁,也都被收起武器监押了起来。

贝应夔又问道:“那个断了胳膊的呢?”

毛大点头哈腰地说道:“将军,已经安排人去拿了。”

话音未落,只见台远、万盛二人,已经抬着武松走了过来。

看昏迷不醒的武松,贝应夔热血冲头,锵地抽出腰刀,直直chā jin了武松的胸口里。

噗嗤,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还待再捅,一指挥使问道:“将军,刚拿了活口,如何便杀了?”

闻言,贝应夔放下刀,拍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咦,恁地如此冲动,就要杀了这厮?”

刚刚见到武松,贝应夔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涌出一股热血来,只觉得对方与他有血海深仇,必须杀之而后快。

有仇嘛?

初次见面,哪有什么仇。

若说给李助报仇,那是不可能的。

李助又不是他的叔父,两个人并不熟,只是军中同袍罢了。

只能说,这一刀的确是鬼使神差。

然而,也有缘故。

原轨迹中,贝应夔隶南安王方天定麾下,为杭州二十四将之末。

梁山征方腊时,杭州之战中,鲁智深与邓元觉单挑,武松出来要双并邓元觉,

贝应夔单骑从城门里突出,挺qiāng跃马要支援邓元觉。

他与武松两个正在吊桥上撞着,挺qiāng刺过去时,被武松闪个过,撇了手中戒刀,抢住他qiāng杆,只一拽,连人和军器拖下马来。嗝察一刀,把头剁了下来。

一个不小心,贝应夔解除了自己冥冥中的命运之线。

贝应夔低头看时,武松胸口中刀,鲜血如同喷泉样唰唰地冒出来,整个人微微抽搐,显然是活不了了。

眼睛一转,贝应夔道:“这厮胜负重伤尤不投降,被我格杀当场,念他是个好汉,且厚葬。”

“是!”各兵领命。

看破不说破,有人抬着武松去埋了。

莫说大将,便是无故杀了普通士卒,也要被军法追究的。

因此,贝应夔给自己掩饰了一下,同时毁尸灭迹。

只可惜武松这个好汉,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此处,便是下落也无人记得。

因为心虚,贝应夔隐瞒了武松的事情,在场各人也都没在意一个残废。

所以,居然没人记得这个好汉。

唯有鲁智深惦记着自家兄弟,耗费了无数精力来找,却如何能够找到?

安排了武松,贝应夔对毛大道:“我军已经全取徐州,定不容土匪流寇啸聚,尔等是要从良归民,亦或是投效我军。”

“将军容禀。”万盛跪下,拜道:“小人万盛,山中石头村人。

昨夜,樊瑞领着一伙人进了村子,就要搜刮粮草。

然而我等怕粮食被官府抢夺,都寄于山寨之中,不想樊瑞等人不由分说便杀人。

他等杀人尚且不足,还……还……”

说到后面,万盛已经泣不成声。

贝应夔安慰道:“莫急,但有冤屈,尽管申诉,我军定替尔等做主。”

台远红着眼睛道:“小女并十余村民,尽被这帮畜生吃了……”

吃了……

听到这话,明兵都惊呆了。

贝应夔大怒,喝道:“来人,立刻护持这位兄弟,前往实地查勘。若是属实,我定剥了他们的皮!”

“多谢将军。”万盛哭哭啼啼地带着一部明军前往实地查看。

村子里,余烬未消,大多数尸骨毁于大火。

然而当时宋兵疲惫欲死,也没那么多耐心细致地毁尸灭迹,因此留下两具尸体来。

细看,这些尸体上的肉都没了,内脏中的心肝也没了。

众人都是惯于军武,对创伤多少都了解。

略微分辨,便能确定尸体上的肉是一刀刀割下来的。

结合宋兵的状态,吃人的事实不难确定。

得了汇报,贝应夔愈发愤怒,喝道:“来啊,押解一部宋兵,挨个审问,我要最确凿的证据!”

一个个带下去审问,虽然有死硬不开口的,却也乞饶的。

吃人之事,实锤无疑!

翻着厚厚的口供,贝应夔令道:“来人,立刻传讯军法司,审判这伙战犯!”

战犯定义一出,便表明李逵、樊瑞、项充三人免不了吃剐。

下令完,贝应夔尤不解怒,指着三人喝道:“来啊,泼醒这帮禽兽!”

哗啦一盆水浇下去,李逵等人醒来。

“好胆,居然给爷爷下药!”李逵怒吼道。

“闭嘴!”贝应夔上前飞起一脚,把李逵踢的翻了几滚,骂道:“你这黑厮,居然吃人,可还是人么?”

李逵骂道:“你是哪根撮鸟,倒来管爷爷的事。”

他这个混人,全没注意到贝应夔明军的装束。

贝应夔冷笑一声,道:“你吃人,我便活剐了你。”

看清明军装束,李逵挣扎更烈,吼道:“下药害人,算得甚么英雄好汉,且放开爷爷厮杀一场,也好让我死的心服口服!”

贝应夔喝道:“不要你心服口服,只让你剐的舒服!”

“速来,爷爷正要被剐的快活!”李逵尤不服软。

想当年,众好汉救了宋江,又拿了黄文炳,众人活剐并吃了黄文炳后,李逵称“吃我割得快活”。

他屠了扈三娘一家后,又道“吃我杀得快活”。

而且,他也没把吃人肉当回事。

不然,孙二娘、李立这两家开黑店的,也上不了山。

李逵回乡接母亲,杀了李逵,同样割了吃肉。

在李逵眼里,不,应该说在梁山大部分好汉眼里,普通人就是两脚牛羊,吃了也无妨。

燕顺抓住宋江时,不就称其为牛子么,挖心做醒酒酸辣汤,全无心理负担。

看李逵嘴硬,贝应夔冷笑,道:“来啊,给毛大等人树枝,给我抽!”

“多谢将军!”

毛大等人磕头后,纷纷取了树枝来打。

毛大的兄弟也被吃了,心里恨极,抽起来没有丝毫手软。

其余人都是于死者沾亲带故的,也是发狠地抽。

不一刻,李逵便被打的皮肉稀烂。

贝应夔没有丝毫心软。

活该挨打!

诚然,他等已经没了粮食,也饿了两天。

但是,没吃的,可以投降,明军焉能饿死他们?

李逵等人倒好,为了所谓的忠义,以人为食。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二百九十三 方腊驾崩

“爹,娘。”方百花略带羞涩地行礼问安后,走到方腊近前。

柴进随后拜下,道:“臣柴进拜见皇帝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果真有皇室子弟气度!”

方腊看着柴进,赞不绝口。

邵氏一会看着柴进,一会看向方百花,眉眼带笑,明显十分满意。

邵氏道:“我儿眼光不错,挑得如此夫婿,”

两人才看柴进相貌,并不知才能与品性如何,便已经夸赞不已。

所以说,不论何时何地,颜值都是首要的。

若是换成三寸钉谷树皮在此,怕不是要被打个半死扔出去。

当然,那样的人物方百花也不可能看得上。

方百花捏着衣角,讷讷道:“他才不是我夫婿呢。”

众人都笑。

柴进又拜下,道:“臣斗胆,请陛下与娘娘把公主下嫁于我。

臣发誓,此生定然爱她敬她宠她,若有半点苛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柴进发出毒誓,方百花急道:“说得甚么胡话,你要苛待我,也得打得过啊。”

众人听了,笑意更甚。

欢乐了片刻,方腊传召蒲文英,令其选取吉日,就要为方百花和柴进把婚事办了。

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快,必须赶在方腊殡天之前。

这是蒲文英老本行,倒是不难。

从袖中取出九枚铜钱,神神叨叨地念了一番咒语,蒲文英抛出铜钱。

叮当~

铜钱落地,骨碌碌滚了一阵,才依次停下。

整齐的一排,两者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端的让方天定开了眼界。

换做他来,可以一次扔出如此效果,却不可能在铜钱打转后还如此。

蒲文英细致看了,瞳孔一缩,道:“陛下,明日即是吉日。”

这红果果的马屁啊,一点节操都不要。

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明天。

至于是不是吉日,那不重要,只要方腊同意即可。

方腊等人都为方百花感到高兴,方天定却敏锐地注意到了蒲文英的异常。

借口送蒲文英出宫,方天定来到寝宫外。

噗通,蒲文英跪倒在地,道:“太子恕罪,臣,欺君了……”

方天定扶起蒲文英,问道:“可是时间上有妨碍?”

蒲文英定了定神,道:“臣占卜,确得大吉之兆。”

看方天定疑惑,蒲文英道:“今日子时正中,陛下驾崩,太子登基。”

陛下驾崩……方天定难以置信。

从方天定回京,方腊精神一日好过一日,今日午间还在他的搀扶下出来晒了会太阳。

好端端的,如何就会突然驾崩?

而且,皇帝驾崩,焉能是吉?

蒲文英道:“太子雄才大略,知人善用,英明神武……登基于国大有裨益,因此大吉……”

方天定打断蒲文英,急问道:“安道全晚间诊断,并无异常,如何能够确定?”

蒲文英道:“此乃天命,非人力可改,安道全只是神医,不是医神呐。”

看方天定失魂落魄的样子,蒲文英又劝道:“太子,莫要露出异常,且让陛下安心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

另外,还要召集群臣待命,陛下殡天,请太子立刻登基,以安定人心。”

方天定强打精神,道:“你去找方垕、刘韐、杜进臣,告知此事,让他等于宫中待命。

再持我令牌,命禁军戒严,严防宵小作乱。”

虽然将信将疑,方天定还是选择了相信蒲文英。

要是在全国选一个方腊最信任的人,必定是蒲文英。

从小,蒲文英就跟着方腊到处跑,是方腊看着长大的,关系十分亲厚。

因此,蒲文英没有理由诅咒方腊。

而且,蒲文英不求官不求名,一心研究星象,实在没必要故意炮制大新闻博关注。

真的没必要。

他要是求官,以他的才能,随便哪个职务任选。

求财?功勋元老就没有差钱的!

因此,方天定不得不相信蒲文英的业务能力。

收起满腹心思,方天定强颜欢笑地回到了宫中。

方腊等人聊的正欢。

柴进本是饱读诗书的,又交友广阔,见闻不凡,只把新奇有趣的说来,逗得方腊邵氏开怀不已。

当说道林冲棒打洪教头时,众人又笑。

笑完,方腊叹道:“由此可见,识人用人,实乃成就大事之首要。”

柴进道:“正因识人不明,柴家失了天下,我也差点被宋江害死了。”

方天定暗暗观察,才发现方腊精神不太正常。

当然不是疯了,而是太过于亢奋,不像病重之人。

只有一个解释——回光返照!

又聊了几句,时间已经不早,邵氏劝方腊休息。

方腊忽然坐直身体,道:“小荣,我怕是不行了。”

“陛下?”邵氏惊骇。

方天定急忙传召安道全来看。

方腊道:“不用看了,我没多少时间了,小荣,让我喝顿酒吧。”

一句话的功夫,安道全已经进来。

给方腊把了脉后,安道全跪倒在地,道:“陛下回光返照,药石无效,臣无能,死罪。”

方腊摆手,道:“命该如此,怪不得你,且退下吧。”

说完,方腊起身下地,道:“一家都在,吃个团圆饭。”

邵氏眼眶里已经被泪水填满,闻言立刻让人准备宴席。

方腊看向方天定,道:“该说的早与你说了,国家交给你,朕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莫要学我,只顾着教中兄弟,冷落了你母后。”

方天定含泪点头,应下。

方腊又看向方百花,道:“本打算看着你成亲的,却不想没时间了,莫要怪父皇。”

方百花已经哭倒在柴进怀里,不能回答。

他又看向方亳和方杰,道:“一个整天厮混青楼,一个不好读书,实在不成器。”

絮絮叨叨中,方腊教育了晚辈,又嘱托方貌方垕辅助国政。

最后,方腊看向邵氏,道:“赵宋,我先走一步,你莫要太过伤心,好好把孙子教导长大。”

邵氏催泪,道:“陛下放心,定不让孙儿被害了一个。”

宴席上来,八盏八碟八盘八碗,着实丰盛。

方腊笑道:“如此,才像皇帝吃的。能当个皇帝,也不算白走一趟。”

说完,方腊让方亳倒酒。

看他模样,全没有将死之人的悲伤与不舍。

吃喝一阵,方腊突然停下,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道:“痛快!”

众人再看,方腊嘴角含笑,双目紧闭。

方天定噗通跪地,叫道:“父皇……”

安道全急忙上前,试了呼吸,又探了脉搏,确认方腊已经仙逝。

铛~铛~铛~

城中钟楼敲响,正是子时正中,一天结束,另一天开始之时。

“陛下,龙驭殡天~”

方腊,登基不足五个月,薨!

二百九十四 太子继位

“娘娘,殿下,请暂避,容我等替陛下整理妆容。”侍卫说道。

方天定端正地三磕九拜,扶着邵氏出了寝宫,复又换上孝服。

殿内,侍者把方腊从椅子上放到床上,脱去衣服,仔细地抹了各色香料,这是为了防止遗体被鼠蚁虫蛇侵蚀。

随后,又替方腊换上新制的龙袍、冕冠,最后给嘴里塞了一颗宝玉。

随后,仍然容光焕发的方腊被放进了棺椁里。

棺椁由金丝楠木打制,嵌银镀金,图案中日月星辰,山海草木,飞鸟走兽一应俱全。

一具棺材,耗资超过十万贯。

这是方亳的孝心。

作为明国第一发明家,方亳的产业众多,实乃国朝首富。

另一边,刘韐、杜进臣、方垕,领着文武百官,持着遗诏走进了偏殿。

众人拜下,刘韐举着劝进表,道:“齐王太子殿下:臣韐顿首。

臣闻天生蒸人,树之以君,所以对越天地,司牧黎元。

圣帝明王鉴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飨,故屈其身以奉之;知黎元不可以无主,故不得已而临之。

大行皇帝驾崩,国之无主,黎元失孤……

殿下自登位以来,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越古超今,虽唐、虞无以过此……殿下玄德通于神明,圣姿合于两仪,应命代之期,绍千载之运……

……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以上尊号,愿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狭巢由抗矫之节,以社稷为务,不以小孝为先,以黔首为忧,不以克让为事。

上以慰宗庙乃顾之怀,下以释普天倾首之望,则所谓生繁华于枯荑,育丰肌于朽骨,神人获安,无不幸甚。

臣等拜求,太子即登尊位,以全天下之望。臣刘韐、杜进臣、方垕、刘民生等八百五十四人谨上。”

收下劝进表,方天定道:“先帝驾崩,孤不胜哀痛,然国事不可不理,即刻登基,以安国朝上下人心。”

刘韐等人又拜道:“殿下,尊位空悬,国家无……”

等等,哪里不对?

刘韐仔细一想,方天定反套路了。

众臣劝进,为了表示谦虚,方天定应该装模作样的的推辞一次,众臣再劝,方天定再推辞,众臣三劝,方天定勉为其难接受。

如此,套路走完,即显得臣民忠心,又显得皇帝谦逊,皆大欢喜。

却不想,太子一下子就答应了,一点矜持都不讲,简直是……

反正节奏有点快,直接打乱了大家的思路,让众人一时没跟得上,还按照之前预演的来,险些出丑。

方天定却不在乎那么多。

他承接皇位,顺理成章,没什么好推辞的。

与其磨磨叽叽,不如干脆搞定。

而且,方腊尸骨未寒,他也没心情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好在刘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刻改口道:“太子即将登临大宝,宣读先帝遗诏。”

蒲文英立刻捧着方腊的遗诏出列,召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轮回起始,天时已至,朕驾崩,乃寿终,愉悦至。

齐王,太子方天定,人品出众,勇冠天下,谋略无双……着方天定即刻继承帝位。

天下未平,征战未休,丧事从简从速,勿得铺张浪费。

……陪葬不过九件,禁止殉葬,停灵不过三日,诸王侯守制不过七日,百官各守其职,百姓不禁嫁娶,民间不禁欢宴……

若有官员借此为难百姓,缉拿查问,绝不姑息!

布告内外,咸使闻之!”

两刻钟还多,蒲文英读的口干舌燥,才把圣旨读完了。

实在是方腊夸奖方天定的内容太多,直直用了一千五百多字来夸奖,只把遗诏写成了晒儿书,实在是秀的不得了。

讲真,若非圣旨篇幅有限,方腊肯定把遗诏写成育儿大全。

从方天定睁眼即说话吹起,一直吹到三十岁鼎定天下。

这么优秀的遗诏,等过个百八十年,怕是有人怀疑这是方天定自己伪造的。

然而并不是,这是方腊口述,蒲文英执笔,刘民生等人见证,宰相府、枢密院、宗人府联合签名画押的。

方天定领了诏书,众臣三磕九拜,道:“臣拜见皇帝陛下,伏惟陛下作威作福。”

“诸卿平身。”

“谢陛下!”

至此,方天定已经继位,不过登基大典还得等上一等。

方天定下了第一道圣旨,道:“传旨,遣飞骑遍往天下,通传先帝驾崩,朕登基之消息。”

“谨奉陛下圣谕!”刘韐立刻安排人去办。

这就相当于报丧,通知全国上下,告知方腊驾崩的消息。

方天定又道:“先帝遗诏,停灵不过三日,谥号、庙号、寝陵可曾准备完毕?”

谥号,是对一个人的盖棺定论,马虎不得。

庙号是皇帝于庙中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起源于重视祭祀与敬拜的商朝。

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庙号,非得有大功者不可。

寝陵更不必说,不止是驾崩皇帝归属,还是新继位皇帝的门面,同时还关系国运,十分重要。

因此,方天定特别关注。

而且,把这三个问题解决了,才好继续方腊的丧事。

刘民生上前,道:“臣等商议,先帝起于细微,创基立业,始受天命,应上尊号曰太祖。

先帝靖民则法、德象天地、仁义所往、立志及众、执应八方、扬善赋简曰圣、照临四方、慈惠爱民、绥柔士民、安民立政、安乐抚民、布德执义,昭德有劳,应为神圣明文德成康昭皇帝。”

庙号太祖,谥号九个字,可简称明文帝。

便如庙号太宗的李世民,谥号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简称唐文帝。

其实方天定对方腊的谥号不甚满意,因为作为开国君王,谥号文不如武。

不过,赵宋未灭,天下分裂,称武皇帝确实不妥。

再则,方腊称武帝,方天定死后肿么办?

一味拔高方腊的地位,怕是后人要以为方明建立,都是方腊的功劳。

方天定?肯定是坐享其成的皇二代咯。

事实确是,方腊基本躺着就把皇帝当了,没出多少力气。

不过,方腊运作摩尼教,确实为起义并建国奠定了十分良好的基础,称为文帝也是合适。

所以,方天定便应允了下来。

至于寝陵,那就简单了。

方腊并未建设祖先坟墓,因此他的墓称之为祖陵。

三项基本原则确定,便是吊唁。

吊唁,总结起来就一个字——都给我哭。

哭的声音不大,大不敬,眼泪不多,大不敬,表情不痛苦,大不敬……

着实需要不俗的演技。

所以说,当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百九十五 方腊入土

“谨奉太祖遗诏,吉时至,起驾~”

礼官高唱中,抬棺力士同时发力,抬着方腊向宫外走去。

前方,有道士和尚举幡唱经,侧方,九百骑士各自排开,以为护卫,后方,又有卫士随行。

队伍绵长,整齐肃然。

按照遗诏,方腊只在奉天殿停了两天,供群臣吊唁。

第三天,即九月二十二,便出殡。

殿外,方天定为首,各文武百官全部披麻戴孝,依次跪在道路两侧。

“恭送陛下~”

方腊灵枢经过,众臣三磕九拜后,依次起身,跟在棺椁之后。

不一刻,队伍排出了三四里。

出了宫,御道两侧有武士一字排开,都是白盔白甲。

武士之后,无数百姓翘首以盼。

“陛下出宫,官民避让~”

武士呼喝,号令百姓避让,为方腊清理道路。

“陛下~”

见方腊灵枢,百姓齐齐跪下痛哭。

哭声震天,哀恸难挡。

作为首都,方腊可是用了很多心思在这里。

减税、平冤、扶孤、慰老、劝学,各种能刷存在感的地方,方腊从不错过。

因此,应天百姓十分爱戴他。

短短半年,方腊的威望,已经深入人心。

百姓得知方腊驾崩,真的比死了父母一样伤心,

此时应天城里十室九空,百姓都集中在此,为方腊送行。

方天定小声道:“如此多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想必爹可以含笑九泉了。”

邵氏微微颌首,道:“军事有你,政事有刘韐并诸多臣公,你爹事情不多,常常微服出宫,三两个月下来,百姓尽皆知晓陛下模样,谁人不爱?”

方天定道:“如此,爹倒是给我们做了好榜样。”

邵氏道:“君如舟,民如水,只有把百姓放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才坐的稳皇位。”

队伍中,只有方天定与邵氏说话,其余都是哭声。

他母子一个皇帝,一个太后,说话没人敢管。

余者敢说废话,定然被弹劾到死。

不知不觉间,队伍到了应天城外。

武校学员,应天守军,正在集训的新军,都已经在道路两侧列阵完毕。

十八个方阵,一万八千余人,十分威严。

“陛下驾到,跪!”

轰~众将士手持兵刃,齐齐单膝跪下。

“拜~”

空手着地,头颅低下,齐声喝道:“陛下文成武德,功盖千秋,扫宋立明,永垂不朽。”

呼声整齐,惊天动地。

这是方腊第二次阅兵,也是最后一次。

跟在送葬队伍之后的赵宋耳目,各国使节见状,无不心惊。

短短三天,所有将士表现如同一人,可见其精锐程度。

赵宋耳目只是心惊,并无其它想法。

因为赵宋刚刚打败,元气尚未恢复,只能固守,难以进取。

各国使节却各有想法。

辽国合计着是不是双方可以联手,敲赵宋一笔。

金国则想是否可以与方明联盟,以防宋辽联盟。

位处南方的大理、李朝,则不免忧心忡忡,生怕明国一言不合就开干。

所以,他们不得不考虑,等方天定登基大典时,该送甚么礼物,表达甚么立场。

送葬队伍从北门中华门入,南门安靖门出,再折向钟山。

不一刻,队伍到了英灵殿前。

方天定接过方腊的神主牌,捧着走进大殿内。

香火缭绕,犹如幻境。

负责香火祭祀的礼官喝道:“陛下殡天,神主归位,众将士迎接!”

话音一落,众道士和尚立刻敲钹打鼓,咿呀唱经。

方天定捧着方腊神主牌,放置在正中间最高处。

数万将士的灵牌环绕方腊左右,犹如大军护持,十分威严。

若真的地下有灵,怕是阎王爷会大感头疼。

拜了三拜,方天定起身,邵氏、方亳等皇族并大小官员,依次进来奉香跪拜。

能够在方天定目视下祭拜的,要么如刘韐、胡铨这样国家重臣,要么如刘民生胡安国般德高望重之事。

地位不够的,抱歉,方天定没时间等在这里。

出了英灵殿,礼官喝道:“陛下镇压龙脉,鸣炮~”

轰~轰~轰~

九九归一,共计八十一响。

从炮响,到声止,方腊正好到了寝陵前。

“龙脉开~”礼官喝道。

轰隆隆~

早就准备好的工匠们,立刻打开寝陵铁闸。

邵氏催泪道:“陛下,待臣妾百年之后,再来作伴。”

方天定等人再此三磕九拜,做最后的告别。

此一别,为永别,再相见,只能在九泉。

“辞别毕,陛下入龙脉!”礼官喝道。

“送陛下~”

众人齐呼中,另一波十六个力士托住棺椁,抬向寝陵里去。

目送方腊进入甬道内,杜进臣出列,拜道:“臣代表全军将士,谨以九州山河堪舆图献于先帝,以昭示军功赫赫。”

“准!”方天定颌首应允。

四个军士抬着硕大的沙盘,随着方腊进入甬道。

沙盘上,亚欧非美四大洲,赫然在列,无数岛屿,星罗棋布。

两侧刻词“日月所照,中华之土”,正中两个字——“天下”。

其中蕴含的雄心与野心,昭然若揭。

当然,可能到死,方天定也看不到大明的旗帜插遍地球,然而氛围已经起来,不会那么容易停歇。

刘民生出列,道:“臣等苦心孤诣,编撰得注音字典一本,敬献于先帝,以示国朝文治之昌盛。”

“准!”方天定应允。

有老者出列,拜道:“小民谨代表天下百姓,敬献陛下五谷各一斗,以表孝心,也求陛下保佑我等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方天定扶起老者,道:“朕替父皇,多谢各位乡老敬爱,此情此心,朕定当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又有小吏献上陶制六畜一套,工匠献上轨道马车模型一套,水手献上海船模型一套。

武功、文治、民生、经济、科技、工业、海贸,此乃国家行业之代表。

随后,方亳又送入qiāng炮各十套,并配有相应陶俑,以助方腊征战阴间之用。

这是方亳的孝心,也是代表的未来。

随后,邵氏令人送入亲自缝制的衣服一套,这是代表的亲情。

最后,送入的是六玺,即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代表quán bing尤在。

陪葬之物就这么多。

略显寒酸。

若非放入了六玺进去,后世进入的盗墓贼怕不是要哭成粽子。

送陪葬品的人员出来,礼官喝道:“封闭寝陵,拜~”

方天定等人齐齐拜下。

工匠们立刻开始封门,当然,不会彻底封死,要给邵氏合葬留门的。

随着墓门关闭,意味着方腊的时代彻底终结。

从今以后,是方天定一言九鼎的时代。

二百九十六 宿迁战果

“快吃吧,难得给你一顿好酒菜。”狱卒放下托盘,对着童贯说道。

看盘子里,一只鸡,一盘菜蔬,一壶酒。

若在往日,此等饭菜,童贯都不正眼来觑,哪怕给乞丐施舍都嫌丢他的脸面。

不过,麸皮杂粮粥吃了十来日,童贯不禁咽了口口水。

突然,童贯脸色大变,问道:“这可是断头饭?”

狱卒道:“莫要慌,还等着献俘于金阙呢,焉能杀你?”

许是心情大好,狱卒继续道:“先帝驾崩,新皇登基。

陛下有旨,全国犯人罪减一等,同时给予在押犯优待。”

“金阙献俘……罪减一等……”童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莫非……我可能活下去!”童贯欣喜不已。

他觉得,自己有希望被赦免。

可惜,狱卒已经离开,他也无处询问去。

怀着自欺欺人的希望,童贯扯下一条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牢狱外,牢头年大头对狱卒说道:“这可是我等在宿迁的最大战果,又是要给陛下献礼的,万万不能有失。”

“放心吧,头。”狱卒笑道:“你等在前线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抓住这厮,岂能白白让他死了。”

年大头摸了摸断臂,道:“是啊,那仗可是打了许多时间。”

狱卒又问道:“头,宿迁大战,我军伤亡多少,又杀了多少啊?”

年大头道:“我军死的不多,我估计不超过三千,杀了的,总有三五万吧。

抓到的,这我真不知道,反正校场上的战俘,真的是如山似海啊。”

“累死个人!”御书房内,方天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叶贵,去枢密院问问,宿迁之战的战报送来了没?”

“是,陛下!”叶贵应下。

方天定登基,叶贵也水涨船高,由太子詹事成了贴身内侍。

虽然没什么权力,然而作为皇帝的绝对心腹,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这不,根据宗人府的安排,他会被授予伯爵之爵位。

讲真,若死凭本事,叶贵这辈子能博个男爵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也就他及时抱住了方天定的大腿,并且牢牢不撒手,才由麻雀成了金凤凰。

不过,能伺候人,也是一种本事。

不然想做内侍的的人如山似海,为何方天定不选别人?

该因干这个,要能察言观色,要能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耳朵,特别是心中的第二棵树一定要长好。

所以说,这个活儿看似简单,却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没等他出门,杜进臣已经请见。

“定然是战报来了。”方天定笑道。

杜进臣进来,行礼落座,奉上奏章,道:“陛下,根据各方汇总,已经整理出了战报在此。”

叶贵接过,为方天定呈上。

方天定打开,只见上面写道:“洪武元年九月,时太子领大军十五万打破宿迁……”

方天定不耐,翻向下一页,“太子英明神武……”

继续翻,“……将士舍生忘死……赵宋军兵肝胆具丧……”

一连翻了五页,才看到了干货。

“此战,我军阵亡四千一百六十二人,残废二千六百七十三人,负伤者过万。

阵亡统制官者:李助、李懹、甄诚三人。

使用huo yào三千斤,损失甲胄五万四千余套,铁盾两万三千余件,损坏兵器一万七千余件。”

看了数据,方天定微觉难过。

如此顺风局,还损失了如此多的士卒,实在让人气闷。

只是也没办法,宋军毕竟不是鸡鸭,也有凶人的。

先是韩世忠袭扰刘子羽部,造成了两千余伤亡,后又捅了王寅菊花,造成伤亡不下七千。

他一个人领着两三千人马,造成伤亡近万,是宿迁之战中的一半。

还有四分之一,是零散伤亡。

毕竟那么多宋军,总有敢拼命的。

剩余的,乃是拦截卢俊义时的伤亡。

事实证明,没了方天定,这头玉麒麟真的势不可挡。

一夜之间,连破十一道拦截,端的凶猛。

虽然都是千人规模的遭遇战,也可见卢俊义的本事。

方天定道:“战事结束,阵亡将士尽量运回家乡安葬,亦可陪葬太祖左右。”

“是!”杜进臣应下。

方天定又问道:“残疾将士,可有安排?”

杜进臣道:“枢密院正与宰相府协商安置,目下,有部分将士已经安置完毕,其余伤势未愈的,待其康复再作安排。”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士卒拼命为国,朕绝不希望看到一个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杜进臣拍着胸脯保证道:“陛下放心,若有一个不妥当,臣自摘头颅!”

毕竟是久历战争的,方天定放下伤感,看起了战果。

“此战,我军杀死宋兵四万五千余,俘虏十一万六千一百四十八人。

解救被掳掠百姓四千一百九十五人。

赵宋投降之大将,计有鲁智深、朱武、杨春、陈达、张清、韩世忠、关胜、裴宣。

俘获者,贼军统帅童贯,贼军大将李逵,樊瑞、项充。

杀死者,计有邓飞、魏定国、单廷圭、郭盛、朱仝、蒋敬、鲍旭、李兖,杀伤花荣、杨林。

收获钱粮巨多,计有铜钱二百二十贯,银三十万两,金十万两,布帛十一万匹,粮食四十余万石。

收缴兵器十余万把,箭矢十五万枝,弩箭八万余根,生铁十万斤,盐五万斤,各类药材无数。

另外,收拢战马四万余骑,牛三千头,猪羊各一万余。”

仔细看完,方天定道:“解救百姓,都是何身份?”

杜进臣道:“皆乃强掳的营妓,十余岁至四十岁都有,大多二三十岁。”

“如此赵宋,不灭没有天理!”哂笑中,方天定又道:“愿回家者放其归家,不回家者,十六岁以下送入医学院,十六岁以上,分配入军中护士营效力。”

“臣谨奉命。”杜进臣道。

方天定又道:“枢密院尽快完备封爵草案,由宗人府核准,在登基大典之中颁发。”

“是。”杜进臣应下。

杜进臣又道:“陛下,九月将尽,十月既至,我军将士大多南人,不耐苦寒,怕是会有冻伤。”

方天定道:“准备冬衣,若有一人冻死,唯枢密院试问。”

杜进臣抹了抹额头,硬着头皮应下。

他掌军,却不管钱,说不得要住到刘韐府上,逼其调拨足够的煤炭、火炉与棉衣。

方天定又道:“战俘聚集太多,恐有妨碍,抓紧时间处理。”

杜进臣道:“已经按照预案在处理。”

十余万战俘,可是好大的一笔人力,绝对要善加利用的。

二百九十七 战俘要南下

铛铛铛~~

天色微明时,宿迁甲号战俘营内便响起了起床铜锣声。

五千战俘睡眼惺忪地拿着碗筷,出了营帐,来到校场集合。

当然不想这么早起床,然而爱来不来,不来挨饿,谁敢不来?

明军兵丁腰跨刀,手持qiāng,严密监视着,谨防暴动。

事实证明,这些宋兵都已经被打破了胆,在战俘营内温顺的如同绵羊,完全不敢有半点异动。

“都有,排队打饭!”

郑捷呼喝一声,下令开饭。

火头军得令,抬来大桶打开。

白米、麸皮、豆子一起熬制的粥,味道不用多想,但是筷插不倒,绝对不用担心饿死。

宋兵已经被皮鞭调教好了,各自拿排队。

早晚各一碗,中午两碗,因为粥里有盐,因此无菜。

不过,宋兵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战俘嘛,有得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如何能够要求那么多。

战俘们吃完,郑捷喝道:“都集合,有事宣布。”

“怕是要安排我等了。”

“总不得杀了,且看看。”

“不管怎样,我是不愿意再从军了。”

战俘们议论着,在校场上找了位置坐下,静待安排。

他们并不担心被tu shā。

种种迹象表明,明军对他们另有安排。

在抓捕之初,他等都被强制洗澡换衣服,然后便不断宣传赵宋昏暗,和明朝各项政策。

轻重伤员,也给了救治,并没有让其听天由命。

要是tu shā,只要一刀,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只是不知,是否还让我等军中效力。”不少人暗自揣测。

经过一场大战,宋兵真心不再想提刀。

不过,若是被强征入伍,也不是不能接受。

左右卖命罢了,只要价格合适,给谁卖命不是卖?

暗自沉思间,郑捷领着十数人来到了校场。

“咦,这不是我姑父家的二姨夫那孙子嘛?”

“那是邻村王大狗,如何到了这里?”

看清来人,立刻有人惊叹,引起了许多询问。

“肃静!”郑捷喝道。

场面立刻为止一静。

郑捷道:“各位,这几位,以前都是京东东路人,目下,他们已经搬往了流求安居。”

扫视一圈,郑捷又问道:“大家可知道流求?”

众多宋兵一脸懵逼。

干球倒是知道,高俅也知道,流求是哪个鬼?

郑捷道:“流求,乃是南方海上大岛,距离福建路大概三百里。

其地气候宜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农作物一年三熟。

野果繁密,海鱼应有尽有,绝无饥寒之忧……”

好一番吹捧。

然而宋兵也不傻,只静静地看着郑捷吹牛逼。

正是因为知道宋兵怀疑,才从流求带回了移民,以增加说服力。

说到口干舌燥,词穷句尽,郑捷又道:“各位,且听老乡们怎么说。”

王大狗带着忐忑到了前面,道:“乡老们,我是大狗王……”

轰~

宋兵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直让王大狗手足无措。

看他局促地模样,宋兵反倒不认为王大狗是托儿了。

哪有如此痴呆地托儿呢?名字都说错了!

流求移民使方瑞拍了拍王大狗的肩膀,低声鼓励了几句。

王大狗壮起胆儿,叫道:“兄弟,我是王大狗,郓城县人,可有老乡在此,出来与我相认!”

立刻有五十余宋兵站了起来,而且的确有认识的。

王大狗又一连说了三五十个人名,与这些宋兵拉扯一阵,通过共同认识的人,进一步确认了身份。

王大狗说道:“各位,狗官酷逼我等,让我活不下去,没奈何,只得举家逃离……”

说了一遍自己的移民的原因,王大狗又道:“我等乘船出海,到了流求,那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半年,我家便收了一季水稻,如今也算安顿了下来。”

有宋兵问道:“大狗,你个穷屁精光的,怎么安的家?”

王大狗道:“官府已经建好了住宅,按需租赁,又免费给了种子和农具,另外每家可以申请免息贷款,以便我等安家落户……”

说了官府政策,王大狗又道:“兄弟们,你等回去,不是当兵卖命就是伙同家小挨饿,真不如一同移民。”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心动。

特别是永兴军路、秦风路这等穷苦地方的。

各个移民都把自家悲惨遭遇,和流求的好处说了,方瑞上前道:“各位兄弟,我是流求移民使方瑞。

此来,便是为了说服兄弟们移民,共同开发流求,也是为了追求好生活。

刚刚,兄弟们都说了好处,我便说一说实际的。

目下赵宋大败,到处搜刮钱粮兵丁,放你等回去,不是重新被拉壮丁,便是被搜刮到破产,两条路,都是死路。

与其如此,不如用自己的烂命搏一搏,去流求看看。

待创下一片基业,大约国朝也取了天下,你等自可以接了家小一同前往享福。

大家思量,我这话可在理不?”

闻言,宋兵立刻陷入了沉思。

在与明军打,怕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被俘虏。

而且都是社会底层,朝廷重重加税,同样难以生活。

因此,移民貌似不错的样子。

举家前往,若非迫不得已,实在不可能。

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试一试。

左右不会被白白放了,何不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岂非多条出路。

方瑞看宋兵心动,不禁暗自,道:“兄弟们,有胆子闯一闯的,请过来登记,我等会安排乘船前往。”

立刻,五千余宋兵,站起来了超过两千。

这可把方瑞激动坏了。

按照这个比例,怕是能够招收到四五万移民,而且都是青壮。

这可太有利于开发了。

流求开发伊始,正是百废俱兴,从无到有,急需人力,这么多青壮,真的是要发的节奏。

而且,等这些人安定下来,国家也统一了,正好把家属接回来。

再勾引些村邻乡党来,怕是流求人口能突破三十万。

这真是方天定的目的。

要想牢牢占据一个地方,人口是关键。

若是流求人口过百万,谁也别想夺了去。

从早晨忙到天黑,把愿意移民的都登基了,方瑞立刻让人送来酒肉,对他们表示欢迎。

酒肉香味的勾引,又动了八百余宋兵的心。

于是,愿意移民者近三千。

酒肉吃饱,一觉睡好,他们会被带到泗阳,检查身体后上船出海,最终抵达流求。

方瑞很开心,他是移民使,只负责勾引移民。

至于这么多人好不好安排,那是总管该头疼的。

不过,想必不难安排。

毕竟,流求岛那么大呢,总会有地方的。

二百九十八 登基大典(上)

“爹,门外更点响,是否该出门了?”梁青龙第八次询问道。

梁峰瞥了眼沙漏,问道:“何时了?”

管家回道:“丑时末。”

此时,父子俩个都是盛装革履,一个侯爵服,一个男爵服,打扮的庄重而喜庆。

今天是是十月十五,乃方天定的登基大典之日。

梁峰父子作为正牌国丈和国舅爷,当然不能缺席这么重要的日子。

因此,两人快马加鞭从前线赶回,就是要参加庆典。

梁峰道:“去催一催夫人,如何还不出来?”

“是!”管家应下。

“我来了,何故如此焦躁?”

话音中,梁氏并儿媳妇莫氏走了进来。

两位夫人一个三品诰命侯爵夫人,一个五品男爵夫人,同样盛装。

梁峰道:“陛下登基大典,臣民尽出,为防道路拥堵,须得早早前往宫门。”

说完,梁峰吩咐驾车出发。

梁氏、莫氏是女眷,同乘一车,梁峰父子是国戚,却也是武将,必须骑马。

想他两个去南方刷了一波功劳,又有梁红玉做靠山,自然能够封爵。

此时装扮一新,到了街上无不侧目。

街道上两侧张灯结彩,有许多人正在向皇宫方向走去。

如此盛事,可谓生平难见的热闹,百姓自然不会错过。

路边,已经摆上了许多货摊。

北边的皮货、珍珠,南边的干果、白糖,西边的丝绸、瓷器,东边的鱼干、鱼松。

天南海北,一应俱全,全都搬了出来,沿街叫卖。

别说,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百姓都舍得花钱,因此生意十分不错。

虽然没有后世那般清晰的认知,商贩们也知道,热闹时节生意好做的道理。

街道两侧,已经搭建了许多台子。

都是各商家自发的,雇了许多艺人在表演。

说书的、唱戏的、喷火的、吞剑的、胸口碎大石的,好不热闹。

特别是那些青楼姑娘们,各个花枝招展地站在台上,卖弄着才艺。

看她们轻履薄纱的模样,梁青龙真想去摸一摸,看是不是冰的起了鸡皮疙瘩。

不怪姑娘们如此卖力。

待陛下经过时,万一被看上了,招入宫中,岂非麻雀变凤凰?

虽说宫门深似海,然而陛下只有一个皇后、两个贵妃,进宫自然大不相同。

再不济,被某个有功将士看中,那也不失为好出处。

而且,其他家尽皆出来了,就你家不来,是姑娘见不得人,还是不爱朝廷?

如此,生意还能做的?

因此,借着陛下登基大典的机会,广而告之,宣传自家姑娘出色,才是正理。

当然,作为国丈,梁峰是不会多看一眼的,最多在姑娘们的身上瞄两眼。

出了城,就是御道。

御道乃是水泥铺就,主干道可容十六车并行,十分宽阔。

道路两侧,一步一兵,都是金盔金甲,左手举火,右手执兵,如同标qiāng般直立。

路上有许多官员、百姓、伤残兵丁,向着皇宫走去。

都怕道路拥堵误了时辰,因此早早出门。

到了宫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梁峰、梁青龙下马,梁氏、莫氏只在车内等候。

“呼~”梁青龙哈出一口白气,道:“不过十月半,已经如此冷了,难怪北方战事要停下来。”

“想那北方一向苦寒,冬天如何进兵?”话语间,王寅走了过来。

双方见过礼,梁峰问道:“王将军,伤势可曾大好了?”

王寅道:“托陛下洪福,好的差不多了。”

梁峰道:“那便好,将军乃是国家栋梁,万万不可有失。”

王寅道:“国丈过奖,愧不敢当。”

寒暄中,双方关系迅速拉进。

梁峰想拉拢王寅,以为梁红玉的后援,王寅则想结交梁峰,关键时刻给方天定吹些风。

因此,相谈甚欢。

咯吱,宫门缓缓打开,宫外立刻安静下来。

踏踏踏,两排持戟禁卫踢着正步依次走出,在宫门两侧列队。

随后,又有内侍走出来,喝道:“皇后有旨,为免臣民辛苦,特许各位入宫等候。”

“谢主隆恩!”

拜谢后,众人在内侍指引下依次进宫。

官员在一偏殿,家眷为另一偏殿。

殿内,放着许多火盆,都是最优质的无烟煤,烧的正旺,因此十分温暖。

还有热茶汤、八宝粥供众人取用,非常周到。

落座之后,各人纷纷寒暄。

梁峰、梁青龙自然是核心,虽然大殿内有许多将军,他俩一个杂号偏将,一个只是中校。

不过没办法,外戚向来就是焦点。

君不见,梁红玉回京之时,太后亲自至扬州迎接呢。

如此恩典,梁家兴盛自不待言。

后宫内,梁红玉同样盛装打扮。

戴龙凤珠翠冠、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

皇后的气派,只从衣饰便可见一斑。

见梁红玉似乎不太开心,洛樱问道:“姐姐,今日乃是陛下登基之日,莫要显露愁色。”

梁红玉叹了口气,道:“怕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提刀上阵了。”

莫说怀孕,便是未曾怀孕,可有皇后上阵的道理?

这只金丝雀,不管梁红玉愿意不愿意,都做定了。

因此,她不太开心。

洛樱道:“我等女儿家,终归是要相夫教子的,提刀舞qiāng,终非所长。”

庞秋霞摆弄着双qiāng,撇嘴道:“我才不愿意整天窝在宫里哩,怕是要闷煞个人。”

洛樱捂嘴笑道:“待妹妹有了身孕,自然不会这样说了。”

“哼,谁要怀孕!”庞秋霞不满地说道。

不过这也由不得她,梁红玉、洛樱怀孕,只有她能承欢方天定胯下,怀孕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好了。”梁红玉收拾心情,道:“且与我拜见太后,再说其它。”

三女出门,庞秋霞骑马,梁红玉、洛樱坐轿。

这是邵氏特批的,就怕惊动了肚中孩儿。

特别是梁红玉,胎气惊动出红,刚刚痊愈,便立刻赶回了应天,可把邵氏心疼坏了。

到了邵氏居住的仙居殿,已经又宫女迎出来,接着三女直入殿内。

未下轿,未落马,邵氏对三女之宠爱,可见一斑。

对此,方天定也是无可奈何。

别看皇帝陛下言出法随,权倾天下,然而在宫里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话真不如邵氏管用。

没办法,“孝”乃人伦之基础,立国之法理之一,方天定也不能违逆。

二百九十九 流求的一天

呼呼的海风,哗啦啦的海浪,伴随着天边的微光,景色十分宜人。

海边得灯塔上,亲眼虎李云从望远镜前离开,道:“吩咐上面,太阳未出,火不得停!”

“指挥使放心,定然不会因为我等疏忽,导致船只失事。”

李云嗯了一声,又道:“算算时日,今天陛下也该登基了,吩咐下去,全军加餐,每人给酒一斤,以示庆贺。”

“多谢指挥使!”职守兵丁纷纷道谢。

挥了挥手,李云下了灯塔,往城中走去。

野外,大片开垦出来的农田里,无数竹子一样的植物,正在迎风招展。

许多百姓忙碌着,不断砍下一根又一根甘蔗,整齐地堆叠在一起,等待运走。

作为制糖的关键原材料,甘蔗是流求赖以致富的手段。

路上,不断有牛车,拉着一车接一车的甘蔗进城。

“李指挥,吃根甘蔗解渴啊!”有农人叫道。

“多谢!”李云欣然应诺。

就在路边,用腰刀把甘蔗草草削了皮,李云放口大嚼,吃的不亦乐乎。

吃了一阵,李云道:“我等所制之糖,已由总管带回京城,作为陛下登基大典的贡品。

明年啊,糖价一定大涨,大家可要发财了。”

“那感情好,当初我等还不愿意来此呢,却不差点错过了此等宝地。”

这话一出,众百姓都笑。

又有农人问道:“李指挥,想你满身好本事,何故屈居在此?想国朝正值用人之际,何不战场征杀,也好封侯拜将。”

李云笑道:“现在如此,也挺好,何必去干那些杀戮事。”

说了一阵,李云告辞离开。

泗阳城里被擒,李云真的是厌烦了战场征伐。

因此,他投降之后,主动申请来了流求。

因为没有合适的军官愿来,他便成了守军指挥使,负责新城防务。

其实事情不多。

此地虽有土著,却交集不多,并不来侵扰。

沉思间,李云到了城下。

正方形的城池,城高两丈,边长五里,规模颇大。

里面人口不少,有六万多人。

因为赵宋扩约公田,大量百姓liu wáng,半数被引到了此处。

进了城,入眼便是笔直的水泥路,两侧都是三间两层小楼。

横平竖直,整齐划一。

为了省事省工,都是一个模板出来的。

进了总管府,李云径去拜见副总管侯蒙。

侯蒙终究是听从了刘民生的意见,请调到了流求来,做了副总管。

总管此时已经入京,同时也在谋求升迁,已经熟悉政务的侯蒙,不日就会成为总管。

看到李云,侯蒙道:“指挥来的正好,正有事要与你商议。”

李云道:“相公有事,单凭吩咐。”

“是这样的。”侯蒙稍微组织了下语言,道:“目下,新城已经安稳,经济发展上了轨道。

然而,城中男女失衡,光棍颇多,因此,我意与山中土著联姻!”

“与土著联姻?”李云疑惑。

“不错!”身边的长吏孙欢接道:“愚任先生的意思,是通过联姻,彻底同化此地土著,以稳固国朝统治。”

孙欢是三国时孙吴遗民,祖辈定居在此有**百年了。

孙权派人万余前来,是开发流求的第一次,隋朝时,又来了万余人。

流传至今,也只剩下五六千人。

正是他们的帮助,建立城池的事情才足比顺利。

别的不说,便说防御大风,只见暑热瘟疫,就省了许多麻烦。

李云问道:“总管,联姻是好事,只是要我作甚?”

孙欢称呼侯蒙为愚任先生,乃是敬重他的学问。

李云是个武夫,却不太感冒,只称呼总管了事。

侯蒙也不在意,若是没这点心胸,怕是相位很难。

孙欢解释道:“总管的意思,是指挥派一部单身士卒,护我携带礼物入山,直接寻找女子成亲。

同时,我等可就地招募其青壮,雇佣来种植甘蔗并制糖。

待到这些人学会了汉话,再见识了繁华,岂有不归顺之理?”

李云还是没听懂自己要干什么。

若是派兵护持,一个营便可,何必指挥使亲动。

侯蒙道:“李指挥,民众易被小恩小惠收买,头领则不然啊!”

李云秒懂。

没了人,还当个屁的头领。

定然阻拦!

所以,他的任务是干掉阻拦者。

对此,李云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应承下来。

他可是赵宋都头,有得是手段炮制那些山中土豹子。

三人商议片刻,定下了策略来。

自古以来,想在短时间里扩张人口,最好办法便是同化。

因为移民耗资大,周期长,其实不适合长期进行的。

而同化,当然要靠大棒咯。

把对方的女人都拐到胯下,剩下的男人要么等死,要么找死,要么就一并同化,其实没有第四条路好走。

“报~”一兵急急奔来,道:“禀副总管,移民船队到来。”

“太好了!”侯蒙起身,道:“急传各部官吏,准备迎接事宜。”

立刻,城中动了起来。

每次有船队来,都是城中一场盛事。

既是为了欢迎同乡,也是庆贺新城人口增加。

侯蒙三人急急来到码头,三十余艘福船,在海军十艘新福船的护持下,已经进入了眼帘。

一艘福船,能容纳百姓二百,说明这次来了六千余人。

实在是不少了。

海军战舰靠岸,申屠旭明当先跳下来,道:“侯副总管,幸不辱命,三十船六千一百二十一人,全须全尾在此。”

侯蒙行礼道:“有劳申屠总管了。”

两人交割了花名册,移民已经下船。

孙欢带着一群官吏,给众人分配房屋、农具、粮食,并提供贷款。

随后,会有一场盛大的露天宴席举行。

基本上,吃了这顿饭,移民也就安心了。

交割完毕,申屠旭明道:“好教总管知晓,此乃小弟最后一次运送移民。”

侯蒙急问道:“申屠兄欲往何处去?”

申屠旭明道:“目下,海军兄弟已经探得清楚北方海路,将要开拓耽罗国,小弟也被征调而去,准备开战!”

耽罗岛{济州岛}此时已被高丽削为郡,明朝要想占据并开发,免不了要做过一场。

因此申屠旭明被征调,准备开干。

不把高丽给摩擦舒服了,哪怕占据了耽罗岛,也难以安稳。

侯蒙道:“国内未平,海外动兵,怕是不妥。”

申屠旭明笑道:“总管且勿忧虑,此次动的皆乃海军,不会影响国内统一。”

闻此,侯蒙放下疑虑,复又忧心没了移民怎么办?

终不能全靠国内移民,待商路开通,此地如此优越,岂用担心无人来?侯蒙如此安慰自己。

三百 登基大典(中)

天色微亮时,叶贵走进寝宫,拜道:“陛下,吉时已至,请起驾拜谒先帝!”

方天定出殿,上车,出发。

身着龙袍,实在不方便骑马,只能乘车。

车子也是不凡,通体用黑檀木打制,车厢内壁镶嵌钢板,车窗玻璃皆抹厚胶,可防床弩突射。

其外,金为日,银为月,宝石为星辰,美玉为山川河海,又有金丝银线勾勒草木走兽飞鸟,还有象牙、犀角雕刻的金龙、麒麟等瑞兽。

极尽奢华,简直亮瞎人的狗眼。

制造技术也极尽出色。

最大的亮点,是用了弹簧减震。

人坐在里面,震动微乎其微。

本来,这是方亳孝敬方腊的,只是未及完工,方腊驾崩,白白便宜了方天定。

车体沉重,然而八匹白马拉车,倒也显得轻快。

两侧,有金甲骑士护卫,沿街,有金甲禁卫开道,后方,臣公相随。

整容浩大,尽显帝王威严。

车驾出了宫,百姓立刻拜下。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喝如山似海,震的皇宫梁瓦瑟瑟发抖。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方天定真担心发shēng cǎi tà。

因此,方天定召来侍卫,道:“传旨,沿途百姓无需跪拜!”

立刻有金骑飞出,喝道:“陛下有旨,沿途百姓无需跪拜。”

“谢主隆恩……”

立刻又是海啸般的呼喝。

因为皇帝恩典,百姓们都抬头来看。

此时天光大亮,金色的马车泛着耀眼的光芒,闪的人眼睛直流泪。

尽管眼睛生疼,百姓们还是努力看向皇帝陛下。

方天定于车厢内做得笔挺,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上半身。

嚯~好帅!

百姓们纷纷喝彩。

大姑娘小媳妇们恨极,皇帝不开后宫,无法进入宫中侍寝。

进了城,立刻鼓乐大作。

入眼的台子上,挂着好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道:“孙氏皮货行恭祝陛下继位大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一群杂耍艺人不断地喷着火,煞是神奇。

第二个台子上,红色横幅写着:“马鞍山铁矿恭贺陛下继位大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有一群唱戏的,也是精彩。

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车驾上,对此等表演看也不看。

沿途,各个戏台之上都是横幅,除了商家不同,内容一般无二。

这是名人消费,其实也是方天定的注意。

比如第一个孙氏皮货行,便是皇叔方貌的产业。

穿过热闹喜庆的应天城,来到钟山之下。

山林幽静,只有虫鸟鸣,再不复城内喧闹。

方天定下了车,步行上山。

这是为了表示对先帝方腊和战死先烈的诚意和敬意。

山道两侧如故,同样是一步一岗。

方天定经过,兵丁依次敬礼。

到了英灵殿,方天定亲自上香三柱,再躬身拜了三拜。

作为第二任皇帝,大明皇朝的实际缔造者,方天定继位大典的流程,必成后世子孙的典范。

因此,他特别设计了流程。

来祭奠先帝和英烈,可以教育新皇帝,天下得来不易,且行且珍惜。

当然,效果如何不知,不过这么多的灵牌,总能触动皇帝心扉的。

祭拜完毕,方天定吩咐宣读圣旨。

叶贵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方天定,诏曰:朕继大统,当铭记先帝之志,先烈之牺牲,不敢或忘。

登基之后,当护持国安,靖乱平祸,保土安泰,士民各得其所,不为天灾、**所侵扰。

先帝先烈见证,朕若食言,合该坐失天下,沦为阶下囚!

钦此!”

读完,叶贵合上圣旨,双手举过头顶,递还方天定,道:“陛下,圣旨宣读完毕。”

方天定双手接过,亦步亦趋走到方腊神主牌前,把圣旨放下。

这是保证,也是承诺,若是做不到,合该他凉凉。

如此,定然能够警戒后世子孙不要乱搞,不然丢了天下,也是咎由自取。

先帝先烈祭拜完毕,方天定下山。

同样是步行。

为了显示庄重和肃穆,除非残疾和老者幼儿,便是皇帝也不得乘车骑马。

其实车马也上不去。

山脚到陵园,是一千余花岗石台阶,根本行不得车马。

回到宫中,已是正午时分。

方天定高坐龙椅之上,道:“朕继位大宝,当晓谕天下知,即刻于午门之上宣读继位诏书。”

刘韐出列,拜道:“臣刘韐谨奉命!”

内侍送来诏书,方天定用印,交还宰相府宣诏使。

宣诏使捧着诏书,出宫上了午门,当众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者继统承祧,所以嗣神器,节哀顺变;所以宁万邦,顾历代之通规,谅旧章而可法。

先皇帝勤劳启国,宵旰临朝,念农民之疾苦,知战士之辛勤……尽去奢华,减后宫冗食之人,停诸司不急之务……方岳止甘鲜之贡,殿庭碎珠玉之珍,狱讼无冤,刑戮不滥,凡开物务,尽立规绳。

予小子缵绍丕基,恭禀遗训,仰承法度,不敢踰违,更赖相士公卿,左右前后,恭遵先旨,同守成规,庶俾冲人,不坠鸿业。

时下,赵宋猖獗,害民之举不绝,朕承天应命,当禀先帝之遗志,披坚执锐,横扫**,以还清平与天地,使万民安泰。

仰国朝将官兵卒,父老兄弟,同朕hong zhi,勠力合心,攻坚克难,以定天下之永泰。

宣布遐迩。咸使闻知。

钦此!”

前半部分,给方腊点赞的,没什么问题。

中间部分,告诉百姓,好的政策不变,还会延续,并且会更好。

后半部分,坚定了消灭赵宋的决心。

基本上,继位诏书是新皇帝的施政纲领之体现。

总结起来,就是国内休养生息,对外早把赵宋摩擦到底。

至于列入目标的金、辽、夏、大理等国,为免虎到没朋友,尽数忽略。

诏书宣读完毕,方天定的皇位,再无争议。

当然,赵佶肯定有意见,只是然并卵。

作为老大,必须不能亏待手下人,因此,众人翘首以盼的封赏来了。

首先是尊奉邵氏为太皇太后,进梁红玉为皇后,册封庞秋霞、洛樱为贵妃。

军方大将中,刘子羽、王寅、石宝等人各提军衔一级,按照功劳大小,提升爵位一等。

同时,还要奖励立功士卒,慰问伤残军兵,抚恤烈士家属,以收拢军心。

讲真,这都不是读圣旨,而是撒钱。

所谓升官发财,只升官不发财,定然不能行。

特别是奖励和抚恤,那真是真金白银的往外散。

若非宿迁缴获了许多,怕是新任皇帝只能和方腊一样,顿顿青菜白米饭吃到吐。

三百零一 登基大典(下)

“小老儿谨代表全乡父老,献百衲衣一件,祝愿陛下子嗣昌盛,千秋万载。”

说完,老者举起一件百衲衣,端正地跪下。

方天定走下皇座,亲手扶起老者,道:“足感盛情,朕定当再接再厉,为万民谋福祉。”

接过百衲衣,方天定又道:“朕已下旨,年过六十者,见官不礼,见朕赐座,长者当以身垂范。”

老者抹着眼睛道:“陛下仁慈,千古少有,小老儿记住了。”

扶着老者坐下,方天定又问道:“长者久居乡间,深得民间百味,可就朝政宜民与否提出意见。”

老者道:“朝政清明,官吏得力,并无滋扰之处。只是……”

方天定温言道:“长者有何诉求,但说无妨。”

犹豫片刻,老者说道:“小老儿一子为衙役,以前,有油水搜刮,因此养家不难。

目下朝廷清明,他等不敢伸手,日子实在难过。

欲转行,又无其它本事,是故踌躇两难,若可能,请陛下赐其出路。”

方天定沉思片刻,对刘韐道:“基层衙役,乃各级zhèng quán必不可少之人。

宰相府与吏部合议,为衙役、普通小吏、白丁等,设计合理的俸禄,并规划晋升之路。”

刘韐领命。

所有衙役、大部分书吏,都是各地官府自行雇佣,并不在朝廷体制之内。

虽然吃的公粮,然而其大部分收入还是来自黑钱。

现在国朝初立,对扰民害命之举抓的很严。

然而,时间长了,这些人要么固态萌发继续贪腐,要么辞职。

前者败坏朝廷纲纪,后者官府无人可用,都不可取。

因此,提高待遇,给其出路,势在必行。

又安抚了老者几句,方天定回归宝座。

接下来,又有百姓献上万民伞、万民书,都是gē gong song dé的面子工程。

方天定也亲自接下,并与百姓亲切交谈。

讲真,也就没有直播,这场秀不能广为人知。

百姓代表接待完毕,方天定又接见了有功将士代表、烈士家属。

其过程,无非表示感谢,嘘寒问暖,询问生活困难。

尽管是作秀,方天定也是乐此不疲,百姓、将士也是感动的泪流满面。

哭就对了。

不把他们哄哭,怎么哄得卖命?

此项活动,从正午持续到日落才结束。

百姓、士兵们自去享用宴席,大吃大喝,方天定并群臣不得不瘪着肚皮,继续理政。

方天定道:“传召辽国使者。”

“陛下有旨,辽国使者觐见!”禁卫喝道。

接见完各国使者,今天的大典才算结束。

得益于庞大的商贸系统,周林把邀请函发到了辽、金、高丽、大理、李朝、占城、真腊、东瀛。

当然,这么短时间,各国并来不及派人。

此时的使节,都是就在宿迁外的吃瓜群众。

是时,若明军战败,他们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宋军战败,他们才会来应天。

现今,他等的态度犹未可知。

只有山南、中山、山北这三国,是被明朝海商诳来朝贡的。

不一刻,辽国使者进殿。

使者只是拱拱手,敷衍道:“大辽皇族耶律图景见过明国皇帝。”

用的是辽语,非汉语。

很不礼貌,也没把明国放在眼里!

方天定眯起了眼睛。

庞万春起身,道:“陛下,贼厮无礼,臣请斩此獠狗头,以儆效尤!”

耶律图景用汉语喝道:“我乃上国使者,斩我,岂不惧灭国之灾乎?”

“爱卿稍安勿躁。”方天定看向庞万春,道:“契丹蛮夷,不懂礼数,我等自当以理服人。

庞万春,朕令你领一部人马,与辽国使团比箭,既定胜负,也决生死。”

“臣领旨!”庞万春大喜过望。

方天定看向耶律图景,问道:“素闻贵国皆勇者,朕表示不服,可敢与我将士以性命比试。”

耶律图景直勾勾地看向方天定,想看他真实态度。

他摆大国谱,乃是自认为辽国天下第一,并不把明国放在眼里。

因此,他想压服方天定,好占些便宜。

却不想方天定如此刚,一言不合就赌命。

这还是皇帝?泼皮也不过如此吧。

方天定无谓一笑,道:“原来浪得虚名,不比也罢,免得让人看破你辽国虚弱,心生小觑。”

谅他区区小国,能有什么勇士,且杀他威风!

耶律图景计较已定,咬牙道:“盛情难却,既然明国皇帝如此相求,岂能不让你如愿!”

“哈哈哈~”方天定大笑,道:“来啊,且送各国使节回去休息,明日大比之后,再说事情。”

耶律图景一甩袖子,走了,便是国书也没递交。

“陛下威武!”众人起身行礼道。

方天定道:“正愁无法显示我国本事,却不想有不开眼的撞上来,岂非瞌睡来了送枕头?”

庞万春拍着胸脯说道:“定不让陛下失望!”

方天定自然是相信庞万春的,不过,一个人也打不了天下。

看向周林,方天定问道:“辽国使团几人?善战者几人?”

周林起身道:“一共三十二人,除正副使外,皆为护卫。”

方天定道:“如此,全军调集三十将,与他一对一,只留两个放回去!”

杀气腾腾!

本来,万国来朝,是最好的结尾。

然而辽国如此不客气,方天定可不会惯着他。

且杀一杀这个日薄西山的第一强国,也好让其它国家看看明国的本事。

于是,各武将立刻请缨出战。

辽国使团成员,定然是军中精锐,各人都想去称称分量,好为之后伐辽做准备。

争论了一阵,人选敲定。

刘子羽、石宝、庞万春、方杰、縻貹、袁朗、杨沂中、韩世忠、张宪、关胜、鲁智深、林冲、史进、张清……

这阵容……

“怕是那蛮子会被打哭!”祖士远喃喃叹道。

刘韐嘿嘿一笑,道:“不把那些蛮夷打哭了,如hé ping定天下!”

众多文臣尽皆颌首,笑而不语,就等着明天看热闹。

莫说耶律图景的护卫只是士卒中的精锐,便是辽军中大将来了,十有**也得凉凉。

方天定笑道:“人选已定,且回去养精蓄锐,静待明日厮杀。

再令全军,明日教技后,即刻阅兵!”

其中自信,溢于言表。

这一刻,皇帝陛下绰号笑面虎。

原来是想上演一幕外国来朝,以为登基大典增光添彩,

却不想辽国蛮子很不上道,搞的皇帝陛下很不爽,非要恨恨教训不可。

三百零二 杀猴儆鸡

嗵嗵嗵~

呜呜呜~

战鼓雷鸣,号角连天。

“都有,齐步走!”

踏踏踏~

军官呼喝中,兵丁迈着整齐的步伐,依次出营。

不一刻,众兵到达皇宫前广场上列阵。

见兵丁齐整,方天定道:“请各国使节!”

“陛下有旨,请各国使节!”

呼喝中,耶律图景带着杀气腾腾地护卫来了。

各个顶盔着甲,持兵挎弓,骑着高头大马。

很明显,他昨晚进行了动员,因此辽兵元气满满,誓要给明国一个难堪。

耶律图景即不下马,也不行礼,大喇喇地说道:“方天定,如何比试,划下道儿来!”

嚣张!

极端的嚣张!

他有这个底气。

辽国的强大,就是他的资本。

从立国以来,南方汉人zhèng quán一直管辽国契丹人叫爸爸。

赵匡胤统一中原,想要收复幽燕之地,却不能成,赵框义更是被打出了心里阴影来!

从此,辽国一直按着宋国摩擦,一直到檀渊之盟签订。

尽管两国没大的战事,然而辽人经常越境打草谷,赵宋的保护费还是照交不误。

后来,辽国的小兄弟西夏迈着魔鬼的步伐,同样把赵宋摩擦啊摩擦。

西夏玩脱了,行将灭国,辽国一句话,就让赵宋乖乖退了兵。

如此情况,契丹人如何不认为天老大,地老二,他们是老三。

当然,金国女真人表示不服。

不过,女真人在辽国眼里,只是背主奴婢罢了,翻手可平。

所以,哪怕明兵环绕,耶律图景也是凛然不惧。

辽人的嚣张,却是激怒了明军将士。

庞万春打马出阵,喝道:“呸,尔等蛮子都带了弓箭,且来,看我一个个射死你们!”

不用耶律图景说话,他身后已经奔出一人来。

庞万春自持本事,喝道:“且让你射三箭,也好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哇哇哇……岂敢小觑我契丹勇士!”

这蛮子气的哇哇叫,却也没有客气,立刻弯弓搭箭,射向庞万春。

庞万春随手一拨,荡开一箭,又稍稍侧身,避开了第二箭。

待得第三箭来,庞万春一把抓住,随即弯弓搭上。

咻地,契丹蛮子被射落马下。

“好~”

“将军威武~”

“大明万胜,万胜,万万胜~”

呼喝排山倒海,震得契丹人面如土色。

庞万春神乎其神的射术,真的把他们吓坏了。

耶律图景很清楚,此等射术,便是辽国境内也屈指可数。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耶律图景一挥手,道:“一起上,扬我大辽威风!”

立刻,五个护卫齐齐奔出。

“来的好!”大喝中,庞万春弯弓搭箭。

咻咻咻咻咻~

啊啊啊啊啊~

五箭齐出,五人同时发出惨叫,跌落马下。

一直漫不经心的金国使者完颜木土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庞万春。

虽然不把辽国放在眼里,完颜木土也知道辽国精锐的实力。

庞万春如此轻松愉快地射杀五人,由不得他不慎重。

至于大理、高丽、东瀛、李朝的使节,已经看呆了。

此时此刻,他等才清楚地看明白,为何明国能把赵宋按着摩擦。

只有三山国的使节兴奋莫名。

他等本来就是为了抱大腿、认老大来的,现在老大这么燃,做小弟的如何不开心?

耶律图景心知比箭不是对手,喝道:“明国蛮子,可敢比试兵器?”

张清抢先打马而出,喝道:“来一个能打的,莫让本将失望。”

耶律图景看见张清,暗暗叫苦。

原来,他曾经与宋江交过手,见识过张清的本事,知道惹不起。

只是骑虎难下,不敢上也得上。

向后一点,耶律图景喝道:“你上!”

那蛮子不知道张清本事,挥舞着大刀向前猛冲,就要格杀张清于当下。

张清接住,斗了三个回合,立刻勒马向本阵逃去。

看手下要追,耶律图景心叫不妙,连大声呼喝:“这蛮子会暗器……”

声音未落,张清已经回身,飚出了飞蝗石。

噗通,蛮子眼间流血,不能视物,大骇之下,就要勒转马头回归本阵。

张清如何能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驾地一声赶上,只一qiāng,刺杀蛮子于马下。

这只是微末功劳,并不会有太多奖赏。

然而,通过此事,张清融入军中会更加的顺利。

耶律图景大喝道:“暗器伤人不算好汉,可敢光明正大得比试?”

刘子羽打马而出,喝道:“我要打十个!”

自然不可能同时来十个,只有三个蛮子,各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刘子羽毫不犹豫催马,直直对冲过去。

“喝!”

刘子羽意思一qiāng把当头的契丹人刺落马下,复又侧身一闪,避开了一刀,同时他猛地递出长qiāng,刺穿了对手的咽喉。

“啊~死吧!”

大喝中,刘子羽挑起qiāng头上的尸体,把另一契丹人砸翻在地。

刘子羽可不会手下留情!

两步赶过去,只一qiāng,把第三个蛮子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耶律图景只要发狂。

如此厉害,谁能打得过?

此时,耶律图景已经知道碰上硬茬子了。

韩世忠打马飞出,喝道:“土鸡瓦狗,焉敢如此嚣张?快来与我厮杀!”

他也要建功。

这么软的柿子不捏,如何在全军前扬名立万?

有此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关胜、张宪同时打马而出,鲁智深也撒开脚丫子跑了出来,就要厮杀。

“威武~威武~”

士卒百姓呼喝愈发热烈。

耶律图景并契丹蛮子尽皆面如土色。

他等自以为赵宋是软柿子,因此以为明国也不过如此,却不想都是硬茬子。

看部下吓尿的模样,耶律图景知道今天是栽了。

心中一横,耶律图景喝道:“走!”

说完,带人打马就走。

“哈哈哈~”

士卒臣民尽皆大笑,都觉得快意非常。

契丹之凶威,在北方可止小儿夜啼,在南方也是深入人心。

此时见契丹人如此狼狈,士命都是极度膨胀,觉得辽国也不过如此。

经此一战,以后伐辽时,min yi定然支持。

旁边,见明国如此凶猛,金国高丽等使节都是心惊。

诚然,辽国使团的武力不算顶尖,却也算得上出色。

却不想,杀之如同杀狗,真是轻松愉快。

他等的心思,正好符合方天定的想法。

把辽国痛宰一顿,显示明国威风,也好威慑外国。

此乃杀鸡儆猴也!

不对,相对来说辽国更强,应该是杀猴儆鸡。

至于狼狈逃窜的耶律图景,当然是放他回去咯。

不把这帮杀的胆敢具丧的放回去,辽国如何知道明国的厉害?11

三百零三 夸耀武力

砰~砰~砰~

炮声响起,预示阅兵开始。

柳无情浑身一震,大喝道:“都有,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呼喝中,士卒齐步向前。

不一刻,军列到了广场前。

辽人尸体已经被清走,然而血迹犹存。

都是战场活下来的老兵,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都有~正步~走!”

踏~踏~踏~

千人脚步,如同一人。

三十二乘三十二的队列,横平竖直,绝无半点歪斜凹凸。

“威武~”

百姓们纷纷呼喝。

观礼台上,中山国大使尚远问道:“上国军阵威武,军卒为何持着竹兵而进?”

作陪的理藩院官员谭力笑道:“尊使有所不知,陛下率兵反宋时,甲兵稀少,不得不伐木为兵。

为了缅怀过去,不忘初心,陛下特下旨重现狼筅队。”

尚远叹道:“创业之艰,可见一斑!”

其余使节却没在意士卒手中的狼筅,而是整齐的队列。

冷兵器时代,士兵只有列阵而战,才能破敌。

“如此整齐的队列,定然所向披靡,全灭赵怂不在话下。”完颜土木继续合计,想道:“待明国全灭赵怂,必然北上伐辽,倒是可以联手。”

“敬礼~”

柳无情大喝中,九百六十四人同时举起斜举狼筅,行注目礼,喝道:“吾皇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百姓纷纷附和。

声传十里,震破苍穹。

方天定不断挥着手,对着士卒致意。

他倒是想回一句“将士们好”,奈何破喉咙不在,他的声音传不过去。

“诸位,想陛下起兵,一月练成两千狼筅手,以不足百数伤亡,全歼宋兵五千……”

谭力语气中的自豪和得意,溢于言表。

踏踏踏~

银光闪耀中,长枪如林,徐徐而进。

踏踏踏~

金光四射时,盾牌横列,如墙推进。

刀盾兵之后,是弓箭手、弩手……

“甲胄坚固,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天下谁人能敌?”

完颜土木不禁对与明朝联盟产生了犹疑。

“定当禀报陛下今日见闻。”完颜土木暗自想道。

待到明金接壤,必有战端,此时不做筹谋,恐事发之时,悔之晚矣!

台上,大理使节高中盛已经两股站站。

寝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明国统治重心在南方,大理国同在南方,岂能安然?

但是,想要让段誉援宋抗明,怕是也不可能。

赵宋扑街已成定局,此时再去烧冷灶,怕是早把自己搭进去。

“先上表称臣,再作他议。”高中盛暗暗沉思。

“万胜,万胜……”

“威武~威武……”

欢呼声骤然提高了一截。

观礼台上,众多使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钢铁闪耀着寒光,如同阎王爷的夺命阴影,缓缓列进。

重甲骑兵!

人马尽皆裹在钢铁里,骑士只露双眼,战马亦然。

这等装备,箭矢难伤,刀枪无法破防。

非得大锤狼牙棒这等重型兵器,以巨力震杀不可。

“若是耶律图景看到这部重骑,怕是不敢嚣张。”完颜土木暗暗幸灾乐祸。

同时,心中也有惊惧。

能够练出如此精锐的重骑,说明明朝不缺战马。

重骑之后,是游骑兵和轻骑兵。

虽然阵型也十分严整,兵器甲胄同样精良,但是远不如重骑给人的压迫力。

毕竟,轿车如何能与坦克相比。

军列行过,禁卫骑士散开,喝道:“带战俘战犯!”

听到命令,年大头吩咐道:“驾车出发!”

车夫一抖缰绳,车子缓缓启动,向广场走去。

看车夫紧张兮兮的模样,年大头道:“莫要紧张,我等都是有功之士,此乃献俘,光宗耀祖的时候。”

车夫咽了口口水,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不一刻,车子到了广场前。

童贯头颅与双手都被枷锁关在牢笼之外,苍老的模样清晰可见。

他的身后竖着木牌,上面硕大的黑字写道:“赵宋太傅、泾国公、检校太尉领枢密院、江浙淮南宣抚使,童贯”。

“打死阉贼!”

呼喝中,百姓纷纷拥挤向前。

“肃静,严禁向前!”维持秩序的禁卫用力阻拦。

若是百姓冲上前去,童贯非得被打死不可,说不得驾车与监押的有功之士也要遭殃。

更糟糕的是,怕是不小心,有人被踩踏而死。

因此,势必不能让百姓冲击囚车。

于是,禁卫骑士纷纷奔出,喝道:“陛下有旨,百姓原地观看,勿得挤踏!”

听到皇帝下旨,百姓们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再向前,却也纷纷骂个不停。

宫墙上,柴进看清来人,不禁大惊失色,道:“后面三人,莫非李逵、樊瑞、项充三位兄弟乎?”

他的身旁,是林冲、鲁智深等梁山旧将。

见三人被监押在囚车里,尽皆面色难看。

他等虽然投降,义气却未绝断,见李逵等人被定为战犯,当然很不开心。

沉默片刻,柴进道:“不能眼看三位兄弟去死,我当面见陛下,乞求饶命。”

“站住!”扈成拦在柴进跟前,大喝一声,道:“李逵杀我家老小,安得饶过?”

扈成又说道:“目下,我等乃是明国属臣,如何能为了私人义气,扰乱陛下绝断?

如此,你可对得起陛下信重,先帝厚望?可对得起公主青眼相看?”

柴进闻言,讷讷不能回答。

鲁智深焦躁起来,道:“即如此,洒家把擒获童贯的功劳,换三位兄弟一条活路便是。”

说完,鲁智深便要面见方天定去。

朱武一把拉住,道:“兄长,此时乃我国夸耀武力之时,万万不可打扰陛下。

今日之内,三位兄弟性命无忧,且待明日求情不迟。”

“哎~”恨恨一跺脚,鲁智深不再说话。

城头的变故,并没有影响观礼台上的惊讶和热切。

他等都知道宋军大败,然而具体结果不知。

此时看到童贯,都猜到宋军不是全军覆没,也绝对元气大伤了。

主帅都被擒获,还能有好?

“赵宋坚持不了几年了,我当禀报陛下,早做准备。”完颜土木暗暗想到。

献俘与阅兵相结合,让诸国使节更加心惊。

红果果的炫耀武力,真的好么?

当然好!

以后征讨天下时,若这些使节镇守一方,说不得因为今天的印象,待明军露面便投降了。

阅兵夸耀武力,献俘夸耀战功。

其目的,还是在于提升国内士气和信心,同时威慑外部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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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四 宋江哭将

“呜~呜~呜~”

声嘶力竭,泣不成声,悲恸欲绝……

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由不得宋江不伤心。

他的面前的七八十个坟茔,埋的都是回山的好汉。

身后,只有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天机星智多星吴用、天英星小李广花荣、天暗星青面兽杨志、天空星急先锋索超、天平星船火儿张横、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天巧星浪子燕青、地勇星病尉迟孙立、地雄星井木犴郝思文、地强星地暗星锦豹子杨林、地轴星轰天雷凌振、地明星铁笛仙马麟、地俊星铁扇子宋清、地镇星小遮拦穆春、地丑星石将军石勇。

算上宋江自己,仅余十七个。

其中,穆春双腿已失,成了废人一个,济不得甚么用。

可谓七零八落,只剩大小猫一窝,十分悲惨。

吴用见宋江越哭越来劲,不禁劝道:“兄长切勿悲伤过度,请以山寨为要,重振精神啊!”

宋江哭哭啼啼的说道:“想我等平定王庆之反,一百零八兄弟皆是平平安安,整整齐齐。

尚未凯旋,便奉旨南下平叛,先有公孙胜回乡奉母,后御驾前留了皇甫端、金大坚两位兄弟,蔡京、王晋卿强留了萧让、乐和两位兄弟。

实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放。

待到泗阳城下,首次斗将,便折了王英兄弟。

发兵攻打堡垒,焦挺兄弟不愿吃辱,自投城下而亡。

次后设下埋伏,虽然杀了贼人些许兵将,却不想折了周通兄弟。

宣赞兄弟查探敌情,不期被炮打中,死无全尸。

回营之后,施行军法,却不想河北降将郑捷心怀怨怼,杀了李忠兄弟。

呜呜呜……”

宋江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史进兄弟被方天定蛊惑,离我等而去,不期却投了贼。

戴宗兄弟领我之命前往查探虚实,却一去不返,真是痛煞我也。

贼人袭营,一夜之间,折了刘唐、雷横、杜迁、石秀、杨雄、王定六、宋万、施恩八个兄弟。

世间悲惨,尽皆加诸我身!

徐宁领人探哨,被贼人设下埋伏,没了欧鹏兄弟,自身重伤。

恰逢皇帝征调安道全,汤隆为了徐宁安危,不得不归降贼人,以求活命。

次第虽接得神医回来,去看徐宁不返……”

众人听宋江哭诉,也被勾动心中悲伤,各个暗自催泪,默然不语。

只听宋江继续哭道:“次后贼人设下奸计,诱我攻城,一战折了白胜、曹正、张青、孙二娘、李立、朱富、朱贵、侯健、薛永九个兄弟。

孟康、李云、解珍、孙新、顾大嫂、林冲六位兄弟被擒,为了活命,不得不投降明贼。

都怪我轻敌大意,只要破贼,不能识破贼计,致有如此损伤。

林冲与我等告别,孔亮兄弟不忿其忘却旧日义气,前往阻拦,却又误了性命,实在痛煞人也……”

哭,都给我哭!

宋江偷眼觑向众人,发现都在伤心,便放下心来。

不伤心,哪来的仇恨?没有仇恨,怎么鼓起勇气继续和方天定斗到底?

于是,宋江继续哭道:“明贼出城,实乃天赐良机,没想途中折了段景住,没了董平。

燕顺那厮贪生怕死,罔顾义气,不但自己降了,还卖了李应杜兴两个兄弟,直直气煞人也。”

宋江停住哭声,咬牙切齿地说道:“各位兄弟,以后遇见燕顺那厮,莫要顾念昔日情分,必杀此獠!”

“谨遵兄长号令!”各人齐齐拱手应下。

林冲等人投降,不论是为了报仇还是保命,都可以理解。

燕顺出卖兄弟,不能忍!

经此一茬,众人暂时忘却了伤感,都在等待宋江下一步指示。

却不想,宋江又抽泣道:“想我等为了平贼,不得不强渡淮河。

只叹张顺兄弟,为了探明敌情,独身前往云梯关,为免被擒而自戕城下,实在悲壮。

柴进、时迁两位兄弟乔装过河查探贼情,失陷贼首,幸得见机的早,保全了性命,却再不复兄弟之情。

河面大战,阮小二、阮小五、蔡福、蔡庆阵亡当场,穆春兄弟断腿,何其之不幸也!

过河部队,龚旺、丁得孙、解宝、邹润、邹渊、五位兄弟不得不以身伺贼!

郑天寿失落敌手,不得不降。

泗阳城下,我等不惜天怒人怨,只要破城,不想陶宗旺兄弟死于地道之下,穆弘、孔明兄弟殁于土山之上。

痛哉惜哉……”

啊~惨叫中,宋江喷出一口血来,向后倒去。

吴用急忙扶住,就欲再劝。

扶我起来,我还能哭!

宋江借势站起后,推开吴用,继续说道:“为了后路计,李俊、童威、童猛三位兄弟诈降,一去不返。

贼首方天定领兵复回,我等退守宿迁,却为童贯忌惮,驻扎马陵山。

为了守城,我等出兵断其粮道,秦明、彭玘、韩滔三位兄弟中伏阵亡,诚为惨烈。

黄信兄弟为了报仇送命,也算死得其所。

吕方兄弟为了扬我军威,独挑方天定不敌被擒,次后殒命。

宿迁城破,我等为了保全主力,不得不留下鲁智深、朱武、杨春、陈达、郭盛五位兄弟断后。

五位兄弟倾尽全力为我等争取时间,只可恨贼首穷追不舍,我等不能摆脱。

下邳城中,单廷圭、魏定国两位兄弟失察落入陷阱,殒命当场。

为了打开道路,呼延灼兄弟独斗贼将,重伤不治而亡。

我军进入茱萸山,为了大军安危,朱仝、杨林、裴宣断后。

只恨裴宣贪生怕死投敌。

杨林兄弟重伤,幸得回归山寨,痛惜朱仝兄弟,尸骨无存。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为了突围,鲍旭、李兖、蒋敬三位兄弟阵亡当场。

贼首赶来,又杀我邓飞兄弟,失陷张清兄弟。

呜呼哀哉!

突破阻截,郁保四兄弟死于贼手,武松、李逵、樊瑞、项充、关胜四位兄弟失散,没了下落,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宋江记忆不错,把死了的兄弟一一说了,被擒的也没忘记,只是为免刺激索超、马麟,把扈三娘忽略了。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宋江抽出宝剑,又喝道:“我宋江发誓,此生此世定与明贼势不两立,必报此仇!

若有违誓,犹如此剑!”

锵~宋江双手用力,把宝剑折成了两截。

宋江不顾满手鲜血,跪倒在地,拜道:“请各位兄弟助我,报仇雪恨!”

众人齐齐拜下,道:“兄长放心,必定报仇!”

声音倒是整齐洪亮,只是几个真心,几个假意,也就各人自己心中清楚。

祭奠完毕,众人回转忠义堂,商量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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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五 梁山现状

回山路上,有许多坑洼,还有野草蔓延。

想当年,道路两侧旌旗招展,真的是气势雄浑。

如今,各道关卡尽被拆毁,仍旧未曾修建完毕。

那些耳房、旱寨、水寨、仓库、监房,尽行拆毁,如今变做满地荒草、几堆乱石了。

因为屋舍缺少,许多军兵胡乱搭了窝棚容身。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好的,保证不冻死罢了。

宋江心中伤感,不禁叹道:“早知如此,何苦拆了山寨建筑。”

吴用劝道:“兄长无须忧虑,自有再现昔日盛景之时。”

宋江摇头不语。

嘴皮子一动说得轻巧,然而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人、钱、物,无有不缺。

到了山顶,忠义堂早就修葺完毕,然而比之原先也小了许多。

好在回山的人也少了许多,坐着即不拥挤,也不会显得空旷。

忠义堂内坐定,宋江嘶哑着声音问道:“目下,寨中军兵几人?”

宋江很清楚,军队才是他的根本。

只要大军在手,不管赵佶对他回山有什么看法,都不得不哄着。

因此,宋江首问军队。

吴用道:“历次送各位兄弟回山,带回军兵三千余。

我等从宿迁逃脱,带回军兵一万二千余,总计万五之数。”

提前回山的不必说,只说宋江等人带回来的。

宋江本部,并沿途收拢的,总计三千有余,卢俊义带回来不足两千。

杨志带回来了两千余,石勇运气比较好,完整的带回来了三千余。

其它零零散散自行回山的,也有一千多两千不到。

算下来不少,然而相对全盛之时,十不存一。

不过,这也是京东东路最大的一股军事力量了。

若是赵佶不想把京东东路全盘让出,必须对梁山怀柔。

吴用接着道:“军兵不少,然而长途跋涉下来,兵器甲胄匮乏,尤其缺马,当早做筹谋。”

兵器盔甲匮乏可以理解,逃命嘛,当然是越轻越好。

战马缺乏也不奇怪。

马比人娇贵,人能长途跑路,马是真的不行。

不然,百里加急为何要不断换马呢。

宋江沉默片刻,道:“为了安身立命,报仇雪恨,扩充实力刻不容缓,诸位兄弟有何教我?”

抢咯!

只是虽然回山,却还是官军,因此不好说出口。

见众人沉默,宋江又问道:“寨中钱财粮草几何,可足用?”

宋清道:“目下,山寨中有钱二十万余贯,银十万两,金五千两。”

听着不少,有三十五万贯钱。

若是给一户人家,几代富贵不愁,然而养兵,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平均算下来,每个兵丁也只有二十贯多些罢了。

哪怕节约,也只够半年军饷的。

何况,总要采买物资的,同样是巨大的窟窿。

宋清继续说道:“我等回山后,多方收购粮食,然而朝廷搜刮甚急,粮价一日高过一日。

现今,粮食已经高达五贯钱一石,因此山寨内只有粮食三万石。”

平均一人两石。

都是大肚汉,省着点,大概能吃一个月。

前提是不训练,不打仗。

这是不可能的。

天气已经转寒,明军也要休整,短期内是打不起来了。

然而,不训练的兵,还能有战斗力?

沉思片刻,宋江道:“需得快速恢复实力,以备不测!”

吴用道:“我等虽然回山,却未做反,可上奏朝廷,请拨兵甲、、钱粮、军兵。”

卢俊义问道:“朝廷会调拨?”

吴用笑道:“且试一试,调拨,我等前途无忧,不给,我等自取便是。”

宋江道:“即如此,何人送去奏章?”

燕青起身道:“小弟自去东京走一遭罢。”

宋江道:“有劳兄弟走一遭,仍旧走宿太尉的路数,禀明情况即行回转,切勿逗留。”

燕青应下,只待宋江写了奏章便启程。

宋江道:“我等回山,万物具废,难得安居,当早做安排。”

“请兄长示下。”众人拜道。

按照和吴用商量好的方案,宋江做下安排。

梁山泊总兵都头领二员,呼保义宋江、玉麒麟卢俊义。

掌管机密军师一员,智多星吴用。

马军虎骑兼先锋使兼远探出哨四员,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病尉迟孙立、井木犴郝思文。

水军头领两员,活阎罗阮小七、船火儿张横。

总探声息头领一员,浪子燕青。

军中走报机密马步军头领一员,铁笛仙马麟。

步军将校两员,石将军石勇和锦豹子杨林。

守护中军马军骁将一员,小李广花荣。

考算钱粮支出纳入并排设筵宴一员,铁扇子宋清。

监造兵器、甲胄、房屋、旗号一员,小遮拦穆春。

专造一应大小号炮并总管事宜一员,轰天雷凌振。

此时此刻,宋江才发现,昔日那些毫不起眼的兄弟有多么重要。

只是悔之晚矣!

安排既定,凌振起身拜道:“好教兄长知晓,目下山寨不过百余斤,不敷使用,须得使人采购硝石硫磺以备用。”

宋江看向燕青道:“即如此,兄弟前往东京送信,同时采购一应物事。”

燕青应下,又道:“办完差事,小弟欲往大名府走一遭,若能请得许贯中出山,于山寨大有助益。”

宋江大喜,道:“果真请的这位到来,宋江情愿把寨主之位想让。”

吴用道:“成败两可之间,若得暇,兄弟不妨走一遭蓟州,寻得公孙胜出山相助。”

“小弟记得了。”燕青应下。

宋江看向左右,道:“派遣出山,寻找武松、李逵、樊瑞、项充四位兄弟的喽啰,可有回报?”

“报”

宋江话音刚落,一喽啰急急奔来,拜道:“禀首领,属下探得明白,李逵、樊瑞、项充三位头领被明军擒获。

属下扮作百姓看得明白,李逵头领颇受酷刑,已然昏死。”

“啊呀,如何是好?”宋江立刻泪如雨下。

“兄长莫急!”吴用劝道:“三位兄弟落入明军手中,柴进、鲁智深等人皆义气深重之辈,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怕只怕铁牛拗性发作,誓死不降,反倒惹恼了方天定那厮,遭了毒手。”

宋江停下哭泣,道:“即如此,我当修书一封,使铁牛诈降,再行回转。”

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现下人马俱疲,兵甲钱粮短缺,便是想发兵解救也不能。

有心想派人劫狱,宋江又怕肉包子打狗,实在不敢。

明国可不是赵宋,任凭这帮好汉横行无忌的。

放下这桩事情,宋江又令众人整顿训练兵丁,同时打探周围情况,准备取些钱粮来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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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六 外交

“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

啪方天定把倭国国书摔落在地,喝道:“蛮夷之国竟敢与中国天子半分天下,平等对称!

来人,把这些蛮夷叉出去!”

立刻有禁卫进来,叉着倭国使节扔出宫门之外。

根本就没给这帮矮挫挫说话的机会。

皇帝很不爽。

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区区倭国,居然敢称日出处天子,何其之跋扈也?

讲真,金国国书自称皇帝,看在拳头得份上,方天定暂时隐忍,倭国凭什么?

就凭他孤悬海外?

而且,方天定可是知道,倭国的头头自称天皇!

他自己乃是天子,无缘无故就多了个老子,这能忍?

迟早把他给灭了!方天定暗暗发狠。

看方天定发怒,周林立刻跪下请罪,道:“臣未曾细查倭人国书,致使陛下受辱,臣请罪。”

“赦卿无罪!”方天定又道:“驱逐其使节,拒收其国书,若其称呼不改,勿复再来!”

“谢陛下,臣谨奉诏!”应了一声,周林又问道:“臣请圣上示下,与倭国海贸,是否禁绝?”

当然不可能禁绝。

与倭国海贸利润丰厚,每年税收成百上千万贯,方天定是疯了才会断绝贸易。

方天定道:“贸易依旧,探其虚实,以为后用!”

周林闻言,放下心来。

他当然看到了倭国国书,只是考虑到海贸利润,并未在意。

他是海商出身,并不在意虚名,只考虑黄澄澄的小可爱们。

不能说这种利益为先的思维方式有错,只是他未曾考虑到皇帝陛下的感情。

好在,陛下虽然很生气,却没有失去理智。

方天定又道:“朕闻,倭人国内,称其国王为天皇,闻风司立刻探明虚实!”

费保立刻起身,奏道:“陛下,古人云主辱臣死,倭人如此跋扈,臣请提一军,灭其国,绝其祭祀,以正国朝正统,宣示国朝威严!”

“臣请提一军,灭倭国于当下!”

武将同时起身请战。

敢自称天皇,你咋不上天呢?必须灭了!

“陛下!”刘韐起身道:“此时国内未平,国外不宜大动干戈。”

方天定道:“爱卿放心,国内一统之前,朕不会用兵海外。”

闻言,文臣们放下心来,武将们也没有意见。

对外用兵是早晚的事情,只看什么时候扫平赵宋。

驱逐了倭国使者,方天定下旨传召大理国使者。

高中盛如同小媳妇一样走进殿中,到了近前立刻三磕九拜,道:“外藩小邦大理朝明使节高中盛拜见皇帝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起来说话。”方天定很满意高中盛的态度。

使节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国家得态度。

高中盛如此,大理国臣服之意不言自明。

高中盛未起,双手捧起国书,道:“容小臣献上本国国书,请陛下御览。”

收来国书,方天定打开来看。

“伪宋册封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段誉恭问明国皇帝陛下安。”

啧啧,这抬头,看着就舒坦。

感慨一句,方天定继续向下看去。

“小臣素闻陛下英明神武,勇力天下无双,智谋独一无二臣欲觐见天颜,只恨山高路远,诸事繁杂,不能起行。”

这马屁拍的简直看红了脸。

方天定欣然笑纳,继续往下看。

主要有三,一是请求册封,确定宗藩关系,以保两国和平相处二是请求通商,以惠两国子民三是供奉礼物,以示藩国孝心。

看完,方天定道:“大理国主之意,朕尽知亦。

目下,你我两国尚未接壤,然而只在两年之间,必可比邻。

朕有三点要求,转达大理国主知晓,一是勿得趁机侵占我国土地,戕害我国人民,二是勿得容纳、包庇逃亡之伪宋官员、兵将,三是勿得为伪宋提供兵甲、钱粮等物资。”

高中盛立刻拜道:“陛下谕旨,小邦定然照办!”

本来,大理国内见明宋战争正烈,有心想要出兵,好拓展疆土。

只是看了明国阅兵,高中盛吓尿了。

这么凶的兵丁,若是攻打大理,哪怕有地理可用,恐怕也挡不住。

因此,高中盛不敢违逆方天定的意思,只怕引发战争。

“哈哈哈善!”方天定起身,喝道:“来人,立刻拟旨,册封段誉为大理国王,备至衣袍旗号,再赏赐玻璃两车,以示嘉奖。”

高中盛立刻拜下,道:“小臣多谢陛下赏赐。”

方天定道:“鉴于两国之需要,朕当派持节使者前往大理,册封大理国主,并昭明朕之善意。

具体细节,由有司与尔细商。”

高中盛再次拜谢。

虽然毕恭毕敬,高中盛还是犹疑。

明国这么凶,可能容许大理国安然无恙?

只是无计可施。

哪怕明国会进攻大理,他等也只能被动迎合。

国势国力的差距摆在这里,力弱者只能等待强者的裁决。

送走了高中盛,方天定又召见了李朝使者。

此时,李朝当政者乃是李乾德,是为李仁宗。

在李乾德的努力下,李朝国力相当强盛,居然能够先发制人打破中国钦州、廉州、邕州等地。

虽然被宋军打了回去,其战斗力仍然不可小觑。

不过,两国不接壤,方天定暂时也没想去远征李朝。

申明友好之意,警告其莫要侵占国土后,顺势收了一波礼物。

礼物包括珍珠、珊瑚、美玉、象牙,都是贵重之物,然而数量不多。

为了显示泱泱大国的风范,方天定少不得要回一笔丰厚的礼物。

一百匹布,十车玻璃,十面宝镜。

按照市场价计算,十倍于李朝贡品。

方天定当然不是为了面子充大头,他也是缺钱的紧,那可能如此大方。

正所谓先欲取之,必先予之,不让李朝产生错觉,怎么好出其不意地打一波呢。

作为东南半岛的第一个目标,得到的赏赐更多。

“朕准许尔等按律收税,然则,收钱办事,若尔等不能护得我国商船安全,朕当派遣天军,携雷霆之怒予以惩戒。”

看占城使者不以为意的模样,方天定补充道:“勿谓言之不预也,悔之晚矣!”

“陛下宽心,臣定然禀报国王,不让一艘上国船只遇难。”占城使者拍着胸脯说道。

模样很庄重,态度嘛,呵呵!

方天定也不多说,等国书里说了此事,以后屠城灭国的借口可就有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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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 耽罗和琉球

看着高丽使者,方天定想笑。

这次来的几个国家,都是被瞄上的,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现在皇帝陛下笑吟吟地,与高丽使者东拉西扯。

这一刻,笑面虎是皇帝的绰号,笑里藏刀是陛下的本能。

讲道理,高丽那个地方呢,地狭山多,可占可不占,然而高丽所属的耽罗国,不可不占。

耽罗国现为高丽耽罗郡,后会改成济州,即济州岛。

其地理位置之重要,自不待言。

作为控遏海洋的重要节点,方天定当然不会放任不理。

而且,占据海岛,用的是海军,比攻占高丽本土容易了许多。

聊了一阵,方天定突然问道:“朕闻,高丽海外有一国,名为耽罗。

该国入朝高丽,高丽废止其国号,设耽罗郡,此乃仁君所为乎?”

高丽使者崔榴闻言一顿,不知道为何方天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耽罗上。

不过,皇帝问话,终不能不答。

但是也不好回答。

高丽吞并耽罗的决心十分坚定,势必不能因为方天定一句话就令其复国的。

不然,百年努力岂非付诸流水?

略微组织了下语言,崔榴说道:“好教陛下得知,原耽罗王目无尊上,不服王化,因此,我国削其国号,以为惩戒,其实待遇未变,宗祠未绝。”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听闻高丽国内崇尚汉学,却苦于教授缺乏,可有此事?”

崔榴立刻道:“却有此事,因此我国文化不彰。”

方天定道:“即如此,朕派遣教授至高丽国,遍设崇文馆,以宣教化,卿以为如何?”

崔榴立刻拜下,道:“陛下仁义,臣感激涕零!”

这感激,的确是发自内心。

目下,高丽国并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用的都是汉语。

听闻方天定派遣教授传授文化,当然是欣喜若狂。

方天定也不是活菩萨烂好人,无端地浪费精力替人扫盲。

道理很简单,派出教授,一方面可以探知情报,另一方面,当然是培养带路党咯。

待到崇文馆遍布高丽国时,就是高丽灭国之日。

因此,方天定下令周林与刘韐,先期挑选一百人,入高丽为教授。

教授的,当然是三纲五常这一套咯,费用嘛,高丽方面要承担大部分。

说实话,方天定也不着急出兵高丽。

一方面是腾不出手来,另一方面是高丽隐忧未显。

如今,高丽国国王乃是王楷,一个十三岁的小家伙。

主少国疑,权臣把政,国内动荡还会远么?

待其内乱,正好趁虚而入。

说不得,还能有许多带路党呢。

崔榴在感激涕零中拜别出殿,方天定又传召三山国使节。

三山国,乃是中山、南山、北山三国。

本来,这三国并不在方天定的视线范围内。

但是,他等瞎头愣眼的撞上来,皇帝心动了。

三山国,乃是琉球岛上的三个国家。

琉球啊,走过路过,岂能错过?

因此,方天定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三个使节进了大殿,立刻拜下。

“外藩中山国遗民骨多,拜见皇帝陛下。”

“外藩南山国遗民承志,拜见皇帝陛下。”

“外藩北山国遗民那美远,拜见皇帝陛下。”

异口同声,同时说话。

说完,三人怒目而视。

不怪三人不和睦。

弹丸之地,三国并列,岂能没有摩擦?

方天定才不会反对三国互相看不顺眼呢,要是有可能,他真想三国打起来才好。

当然,目前三国实力差不多,三个国王也算能干,各自清楚灭不了其它两国,因此打不起来。

不过嘛,既然撞进方天定怀里,岂能让他们安然无恙?

方天定道:“三位使者平身!”

“谢陛下!”三人起身。

方天定问道:“三位使者原来朝贡,朕心甚慰,为表嘉奖,朕特意令人准备了宝镜十面。”

方天定拍了拍手,有禁卫抬着十面一人高的玻璃镜子进来。

看到镜子里纤毫毕现的自己,三人不禁吞起了口水。

此乃无价之宝!

三人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怪三人土,实在是一人高的镜子太过珍贵。

因为技术和工艺的原因,小的玻璃镜价格不过一两贯,但是这么大的,价值千贯。

而且,因为运输困难,贩卖至海外的十分稀少。

承志立刻拜道:“启奏陛下,我中山国乃三国第一强盛,合当独得四面宝镜。”

骨多、那美远立刻表示了不服,同时道:“陛下,中山虽大,不敌我俩国联手,何德何能独得四面宝镜乎?”

承志历喝道:“尔等不惧灭国之祸乎!”

呵呵!骨多、那美远立刻还以冷笑。

来啊,一挑二啊,不敢来的是孙子!

任凭三人争执,方天定只笑而不语。

不把他们火气弄出来,如何搞得三国大战?

不打仗,兵器、甲胄怎么卖?国力怎么消弱?

眼看三人就要在殿内上演全武行,方天定道:“三位使者稍安勿躁,且各带三面宝镜回去。

剩余一面,朕会亲笔题词,曰三国第一于上。

待使者回转,各自汇报国主,决定实力最强者,朕派持节使者亲往褒扬!”

三人立刻就要回国,证明自己天下第一的实力,以求得封赏。

怎么证明?当然是打咯!

把其它两家给灭了,剩下来的当然是最强的。

二桃杀三士,只要动动嘴皮子,古人诚不我欺!

给三国一个由头打仗,待其打的差不多了,皇帝派人去摘桃子,简直完美。

摆了三国一道,方天定又传召金国使者完颜土木。

皇帝问候皇帝,方天定并没有在意,他直接看完颜阿骨打的诉求。

并不复杂,平等联盟,同攻宋辽。

完颜土木道:“陛下,辽东乃苦寒之地,我国愿与明国永久同通商。”

方天定问道:“未知贵国需求何物,又可以何物交换贸易?”

完颜土木道:“目下,辽贼未平,我国正要兵器、甲胄,同时,布帛、茶叶、盐、糖、酒、粮食也是多多益善。”

听他的意思,就是有什么要什么,哪怕一坨翔,也可以拉回去肥田。

简直穷疯了!

不过,女真人开出的筹码也让方天定心动。

马!

战马!

作价贯钱的战马。

之所以这么便宜,是要明国自己来运。

方天定道:“贵使回国后,转告金国皇朝,朕同意海贸。”

随后,方天定当场命令周林为持节全权特使,与金国商定贸易细节。

东西给他,看似资敌,实则利大于弊。

战马不必多说,江南缺马不是十年年了。

还可以通过物资输入,打击其国内产业,待开战,贸易一断,金国上下得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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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八 法不容情

“拜见陛下!”柴进躬身施礼。

方天定道:“坐下说话。”

对自家的妹夫,方天定还是颇为满意的。

别的不说,就说柴进方百花两人天天把邵氏逗的哈哈笑,也值得方天定奖励。

方天定问道:“驸马府装饰如何了?”

柴进道:“再有月余便可完工。”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母后意思,百花守孝三月后,即可成婚。”

“多谢陛下与太后关心。”柴进说了一句,便沉默下来。

看他满腹心事的模样,方天定问道:“可是百花又欺负你了?”



欺负是不可能欺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欺负,此乃秀恩爱也!柴进暗暗腹诽。

不过抹了抹犹自疼痛的耳朵,柴进觉得这恩爱确实让人酸爽。

方天定笑道:“可要朕招来百花训斥一顿,以替爱卿出口气?”

柴进连忙道:“多谢陛下厚爱,然而公主贤惠淑德,并无可挑剔之处。”

看他焦急的模样,方天定很满意。

这才是好男人嘛,也不枉方天定把方百花许给了柴进。

柴进犹豫片刻,拜道:“陛下,臣有事相求。”

“起来说。”方天定道。

柴进不起,道:“臣恳请陛下,下旨赦免李逵、樊瑞、项充三人。”

“胡话!”方天定站起来,喝道:“你可知三人罪行?”

柴进讷讷道:“知晓。”

就是因为打听清楚了李逵三人的罪行,柴进才没有底气来求情。

否则,以他驸马的身份,请求方天定赦免三个人又是多大事儿。

方天定道:“且把三人罪行说来。”

柴进道:“十月十,李逵、樊瑞、项充三人领溃兵进入芒砀山,因强索粮草不成,怒而杀人,后因粮食不足,并所部士卒分食分食”

说道后面,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大声点,说完!”方天定怒喝道。

柴进把头埋在地上,不敢再说。

方天定道:“我替你说,李逵、樊瑞、项充,领所部士卒分食百姓尸体,共计十二人遇害。”

“如此十恶不赦,如何赦免?”方天定问道。

柴进磕头,道:“陛下,我等愿以所有功劳,换的三人性命。”

“你等”方天定冷笑。

柴进从怀里掏出奏折递上,道:“鲁智深愿以擒获童贯之功劳,林冲以全取海州之功劳”

史进、徐宁、燕顺、郑天寿、李应、杜兴、孙新、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孟康、安道全、时迁

梁山投靠而来的,尽皆联名请愿,恳请赦免李逵三人。

当然,朱武、杨春、陈达没有任何功劳,却也署名了。

因为扈家庄血案,众人没找扈三娘。

李云远在流求,李俊、童威、童猛南下占城,因此不在请愿之列。

裴宣因法来投,如何会破坏法纪?

在柴进的絮絮叨叨中,叶贵接过奏折呈递给方天定。

方天定看也不看,直接扯个粉碎,扔在柴进了脸上。

红果果的羞辱!

不怪皇帝火大。

昨日刚刚宣布了三人的罪状,并确定押回芒砀山开剐。

如果免罪,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皇帝的脸面倒不是不可以丢,然而李逵三人,实在不值得。

而且,方天定道:“你是朕妹夫,朕便不会对你客气。

想我等为人,不说仁义礼智信,起码的人性不能丢。

李逵、樊瑞、项充杀戮,朕可以原谅,李俊水淹太原,一次杀戮十余万,朕尚且不计。

然而,人吃人,已经突破了做人的底线,其所为,非人也。”

“再则,朕乃天下之主,非止你梁山之主,若朕赦免李逵,置法纪于不顾,何以制约百官,何以约束诸军,何以慑服百姓?”

柴进讷讷不能答。

他来求情,不过顾念昔日情谊,哪能想到那么多。

真要想清楚了,敢来才怪。

方天定又道:“今日,你为敌人求情,朕允了,他日,若我军之中有人违反军法,朕又当如何?

一次两次似乎微不足道,长此以往,岂非动摇国基?”

“且跪着反省,用你驸马的身份好好想想,若国朝军队没了军法约束,又当如何。”方天定看着叶贵,道:“传召胡铨、张苟,并诸多梁山降将觐见。”

“是!”叶贵领命而去。

不一刻,一群人进了御书房。

看柴进跪在满地纸屑中,众人都知道方天定十分生气。

看众人要跪,方天定道:“柴进之跪,乃是家法,众卿按朝纲行礼即可。”

于是,众人只躬身行礼。

方天定问道:“二狗,溃兵抢掠百姓,军法之中如何处置?”

张苟答道:“未足一贯者,鞭刑!超过一贯者,斩!有伤人、杀人者,斩!”

方天定又问道:“吃人者又当如何?”

张苟答:“刮!以祭奠死难者。”

方天定看向胡铨,道:“民法中,如何规定?”

胡铨道:“最新修订明律,剐刑,不可赦免!”

方天定扫视梁山诸将,道:“朕已下旨,广告李逵三人罪行,并宣判其刑法。

尔等顾念昔日义气,置军纪国法于不顾,妄自求情,不可不罚。

二狗,关众人禁闭,各自抄写军法一遍,以为惩戒,抄完放出!”

“是!”张苟领命,道:“各位,随我军法司中走一趟吧。”

从始至终,梁山诸将不敢吭声。

鲁智深这样不怕天不怕地的,为甚不敢出言抗辩?

原因很简单,他打不过方天定!

江湖中人,一讲义气,二服拳头。

方天定既是皇帝,武力又强,由不得他不服。

只是鲁智深要倒霉了。

军法洋洋洒洒数万言,从随地便溺,到掳掠,都有详细的说法。

朱武这样识字的还好,抓紧时间三两天能抄写完。

鲁智深是个不识字的,抄写之前要先扫盲,怕是没三五个月搞不定。

方天定补充道:“柴进为皇亲国戚,抄写三遍!”

张苟忍住笑,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盯着他们写完,错漏一个字都不行!”

方天定道:“童贯等战犯,即刻押解各地,当众行刑,以安抚当地人心。”

张苟郑重道:“陛下放心,定当让各地百姓亲见童贯等人首级!”

海州、徐州、淮阳军等地被童贯摧残,经济艰难,民生凋敝,且新占不久,民心尚未归附。

正好杀了童贯等人,好收服人心。

再辅以各种善政,这些地方很快便固若金汤。

赵宋想打回来,当地百姓定然抵死反抗。

所以说,打天下不但要自己强,还要对手昏。

想汉朝强盛无比,结果当权者昏招迭出,直接断送了社稷。

从目前来看,赵佶也还没清醒过来,迟早凉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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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九 童贯被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因花石纲兴盛,百姓不堪其苦,为存亡计,先帝揭竿而起,起兵于江南。

兵戈虽动,禁绝害民扰民,未曾枉杀一人,未曾私毁一禾。

概因明宋之争,实乃华夏之内战,不因损伤华夏子民。

沙场征伐,全凭手段,生死自按天命,并无怨尤。

然,赵宋太傅、泾国公、检校太尉领枢密院、江浙淮南宣抚使童贯,强掳驱使海州、徐州、淮阳军、沂州等地十余万百姓堆填土山。

土山尤在,尸骨未寒,子无父,妻无夫,父无子,家家痛哭,户户哀嚎。

痛哉惜哉,朕心甚哀。

其罪魁祸首童贯,罪在不赦,特令解押泗阳城下,于万骨之山前开剐,以祭死者,慰生者,警赵宋之当政者。

剐刑毕,当传首四方,使各家各户知晓,以予安慰。

另,各签发命令者、带兵掳掠者、协助者,一并于当地开剐。

并令泗阳,于土山前建庙,供百姓祭奠死者,各罪人尸骨浇筑跪象,刻其名,永为赎罪。

布告四方,咸使闻之。

钦此!

洪武元年十一月初一。”

“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立刻发出震天价的呼喝。

听说童贯今日开剐,无数百姓扶老挈幼来看。

泗阳城下,起码有四五万人。

大多数是从海州、徐州等地而来。

若非各地沿途供给饮食、住宿,怕是许多人要倒毙途中。

百姓们实在是恨极了童贯,非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剐个精光不可。

裴宣合上圣旨,看了看时辰,道:“各部,晓谕百姓,勿得走动,谨防踩踏。”

游骑传令,兵丁立刻紧张起来。

此时童贯未出,百姓尚能保持冷静。

待到童贯出现,他们必定向前拥挤,一个慌乱,怕是有人要被挤到踩死。

“各位乡亲父老,童贯马上上刑台,请保持冷静,勿得拥挤。”

听到士卒呼喝,人群立刻向前动了一动。

“冷静,勿得走动”

“冷静勿得走动”

士卒们叫来了破喉咙,终于把百姓按住了。

看百姓冷静了下来,裴宣又等了半刻钟,喝道:“带战犯童贯!”

不一刻,童贯被带了上来。

“打死阉贼!”

“还我儿命来!”

“狗官,看打!”

呼喝怒骂中,百姓疯狂向前挤去。

士卒手拉手,组成人墙,奋力抵挡着。

“冷静冷静”

破喉咙来了也没用。

太多的百姓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管兵丁阻拦劝阻,就要向前挤。



震天的巨响,让百姓为之一静。

一百斤包b,果然镇住了百姓。

借着片刻的安静,裴宣喝问道:“各位,报仇在即,岂能让阉贼看了笑话?

且各归其位,静看童贯被剐,谨防踩踏伤亡。”

各士卒立刻劝百姓后退。

废了半天劲,终于让百姓们不再拥挤。

冷静下来的百姓,咬牙切齿地看着刑台。

刑台早就搭建完毕,就在土山之前。

十余万人死于泗阳城下,连尸骨都无法收拢,只得把土山加高加固,成了十万人墓。

待天下一统,此处定然是赵宋黑暗的最好证据。

当然,肯定有喷子喷方明心狠手辣,不顾百姓死活。

若放任百姓堆叠土山,岂非可以免了诸多伤亡。

诚然,一座土山无关紧要。

但是,赵宋以百姓为前驱攻城又当如何?

为免百姓伤亡,岂非只能坐视赵宋一路推到应天城?

童贯跪在刑台上,裴宣又喝道:“来啊,验明战犯童贯身份!”

自有人拿着画像文书仔细核对。

验明正身,裴宣又喝道:“时辰到,开剐!”

刽子手立刻用渔裹住童贯身躯,并紧紧勒住,只在眼中露出指甲大小的肉来。

第一刀,并非割肉,而是割去眼皮子。

当然不是为了割个好看的双眼皮,而是让童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剐干净。

一刀下去,童贯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好”

“儿啊!”

“夫君,看阉贼啊”

四五万人,或欢呼,或痛哭,震的天地晃动。

一连十多刀下去,童贯已经气若游丝,不能发声。

刽子手立刻给童贯灌下参汤,以确保他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承受痛苦。

裴宣端坐在刑台上,注视着童贯被剐。

从内心讲,他觉得剐刑太过残忍,然而如此罪行,不活剐也无以让百姓满意。

台上,童贯只恨自己不够果决,没有在第一时间自杀,现在遭了如此大罪。

只是后悔也迟了。

现在自杀也没机会,只能看着自己被剐死。

看着童贯肉片横飞,百姓们不断喝彩。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一片片肉落下,血流的不多。

不得不说,这个刽子手实乃人体解剖大师,完美地避开了肌肉中的血管,确保童贯不会因为流血而死。

看这个架势,没有三五天,不片个万把刀,怕是死不了人。

当然,围观百姓才不会嫌弃等的时间太长呢。

童贯这阉贼,最好被剐到天荒地老。

无聊至极的裴宣,不得不取出军法手册来打发时间。

他投明之后,进入了军法司学习军法,此次奉命监斩童贯,实乃上头给的表现机会。

对于他们来说,监斩战犯,是最轻松的功劳。

平日里纠察军纪,各方头脑太多,都是护崽子的厉害,实在难缠。

童贯这厮,谁人在乎?

不过,不等童贯被削下首级传首四方,裴宣是无法回去交差的。

眼看天色已晚,裴宣喝道:“来啊,带犯人回牢,明日继续行刑。

同时,安排百姓住宿与饮食,准备药物,勿得使一人冻饿而死。”

立刻,兵丁四散开来,引导百姓离场。

现场维持秩序者六千,城内安顿百姓者两千,真可谓阵容浩大。

“多年后,此定成为传说!”裴宣暗暗想到。

能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裴宣实在与有荣焉。

幸亏果断拒绝了鲁智深的联名要求,不然被困军法司的禁闭室内,安得成为监斩官?

回到牢房,立刻有郎中为童贯敷药,又有狱卒给他喂食。

人参老鸡汤,哪怕受伤士卒也没这待遇。

童贯也不想有这个待遇,然而却由不得他。

绝食是不可能的,狱卒直接撬嘴灌。

原则只有一个,除了被剐个精光而死,其余死法都是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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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 李逵樊瑞项授首

“兄弟们,干了这碗酒!”朱武端着酒杯道。

李逵、樊瑞、项充同时举碗,咕噜咕噜一口干了。

四人都在牢房里席地而坐,地上铺着酒肉菜蔬。

放下酒碗,李逵提起烧鸡,樊瑞捞起肘子,项充抓起牛肉,放口大嚼。

吧唧吧唧吃了一阵,李逵笑道:“直娘贼,就数这顿饭吃得舒坦。”

项充道:“这几天全是清水白粥,嘴里淡出鸟来。”

朱武静静地听着,笑而不语。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被方天定罚抄军法,朱武一天搞定,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终于在下邳城赶上了。

救不了人,只能酒肉招待一场,以全昔日情谊。

李逵一边吃,一边问道:“那么多兄弟,却是你这个书生最讲义气,还能为我等送行。”

朱武道:“铁牛莫怪,其它兄弟都被关了禁闭,想来也来不了。”

项充道:“禁闭是何物,为甚被关禁闭?”

“一言难尽!”朱武不愿回想禁闭的难过,道:“各位兄弟为你三人求情,被方天定惩罚抄书,因我写的快,才能赶来,其余人没有三五天怕是出不来。”

李逵笑道:“抄书?鲁提辖却不要倒霉!”

鲁智深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樊瑞放下酒碗,道:“军师,可有办法能够救我等性命?”

如何救?方天定已经明发诏书,除非劫狱!

若是鲁智深这等莽的,说不得头脑一热,就要劫狱。

然而朱武这等冷静的,怎么可能干这自寻死路的事情。

别看押解三人的只有扈成所领一百人,然而,沿途之上,许多军兵都把眼睛盯着这里。

而且,前后十里,各有一千人马虎视眈眈。

实际上,这是一个诱饵,用来钓宋江的诱饵。

万一宋江想不开,派人来劫囚,那可是正中下怀。

因此,朱武道:“三位兄弟吃人,实在惹得天怒人怨,定然难以幸免。”

樊瑞闻言呆住,幽幽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也不知道是感叹不该上梁山,还是不该吃人。

见樊瑞模样,李逵不满地哼道:“死便死,值得甚么!”

他是最混不吝的,不但不把别人性命放在眼里,便是自己的性命也混不在意。

项充咧嘴笑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论称分金银,这辈子没白活。”

李逵道:“若是公明哥哥知晓我等被擒,定然发兵来救。”

李逵最服,便是宋江。

在他的心里,宋江最讲义气,若是得知他的处境,宋江肯定来救。

因有此言。

“呵呵!”冷笑中,扈成走了进来。

“那厮如何不知你的处境,只是不敢来罢了!”

说完,他也不看李逵,只把一封信掏出来递给朱武,道:“神机军师,劳烦你把这信读给这黑厮听。”

朱武接过,顺势打开。

略略一看,朱武呆住了,不能读出来。

“朱武,读!”扈成又道:“此乃军令。”

朱武道:“将军赎罪,属下不能读。”

“读!”扈成喝道。

朱武拜下,道:“属下违抗上级命令,然而后果轻微,当禁闭三日。”

李逵道:“军师,你也是爽快人,如何扭捏起来了?”

朱武不答。

扈成冷笑,一把夺过信来,读道:“贤弟李逵、樊瑞、项充得知。

愚兄获知尔三人被擒,心急如焚,欲发兵救援,只恨山高路远,军兵疲惫,不能成行。

愚兄又是个没本事的,想亲往营救也不能。

失落贼手,性命为要,铁牛务得收起蛮性,早早投降明国,以求活命,若有缘,再聚义不迟。”

李逵听了,吼道:“假的,都是假的!公明哥哥如何会不要铁牛?”

扈成冷笑道:“宋江也不是不要你,只是让你投降保命罢了。”

“俺铁牛岂是怕死之人?俺生是梁山的人,忠心不改,死是梁山的鬼,不离不弃!公明哥哥如何就要俺投降?”李逵嚎道。

樊瑞劝道:“兄弟,兄长只是让我等诈降活命,伺机回山而已。”

“回个鸟山!”李逵暴躁无比,喝道:“他自己不投降,倒要俺投降,甚么道理?

俺铁牛这辈子,只认定宋公明,便是招安俺也跟着他。

现今他自个回山,丢下铁牛,那是打不过,俺不怪他,他如何就不要我了。”

说着,李逵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谁劝都没用。

那模样,真是死了爹娘一般。

在他的一根筋里,宋江让他投降,就是不要他了。

正是摸透了李逵的性格,扈成才把这信给他看。

“嘿嘿,杀我全家,焉能让你死的安心!”扈成冷笑着走出牢房。

朱武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道:“扈家大兄,我知你血海深仇非报不可,只是看在三娘的情面上,还请给他三人一个痛快?”

“三娘的情面?”扈成跳将起来,喝道:“若非顾忌三娘的情面,岂能容你探监?

给他三人一个痛快,谁给我一个痛快?想我全家老十几口人,尽被那厮所害,我那日不想报仇?

多亏陛下开恩,让我监斩这厮,总算了了心愿。”

说完,扈成又喝道:“还不滚开自领军法,更待何时?”

朱武无奈,垂头丧气地走了。

扈成是将军,他一个小兵,实在不能再次违逆。

第二天,囚车继续前进。

一路上,李逵呆呆傻傻,不吃不喝,也不言语。

宋江只从保命考虑,全然没有想到李逵的反应,写了劝降信,造成的伤害重达万钧,直直打傻了李逵。

宋江的本意是诈降,然而,耿直的李逵就是认为宋江不要他了。

没办法,牛角尖就是牛角尖,钻不出来就是出不来,实在无可奈何。

第三天,车队直达芒砀山中,就在凶案现场,三人被验明正身,开剐!

这次没有剐童贯时的动静了,毕竟涉及的人口不多。

所以,三人也没吃多少苦头,只草草割了百余刀便杀了了事。

三人是主犯,罪在不赦。

麾下兵丁,伙长之上全部枭首,普通兵丁全部贬为苦力,遇赦不赦。

如此,宋江心腹小弟黑旋风李逵,就此送命。

斩了首级,扈成快意地喝道:“来啊,传首四方,已警告赵宋贼人,勿得作恶。”

警告别人是真,更重要的是扎宋江的心。

等消息传到梁山,就问宋江要不要哭晕在厕所里。

这正是扈成想看到的。

说到底,扈家庄血案的发生,始作俑者还是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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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一 势力和实力

寰海殿,乃是皇宫内一个偏殿。

然而该殿面积颇大,不比奉天殿守卫更是森严。

有三营部队,一天十二个时辰驻守此处。

可以说,没有方天定的谕旨,一只苍蝇、一只老鼠都别想进去。

必须守备森严。

寰,寰宇也!

海,四海也!

其实是方天定发布命令的地方。

这里是策划战争的发源地,是制定计划的中心点,是全事力量的头脑之所在。

里面各种堪舆图、沙盘、军事分布书、宋辽夏金等事情报,无不是最高机密。

但凡有一件文件失窃,都会严重影响nn。

此时,诸多诸将聚在殿内,等待御驾到来。

不一刻,方天定龙行虎步进来。

“参见陛下!”众人齐齐行礼。

方天定手一抬,道:“免礼,坐!”

皇帝方天定,枢密院枢密使并各部首脑,各方大将,都是顶盔着甲,挎剑悬刀。

这是从方腊起,就对武将做出的要求。

不穿盔甲,不带刀兵,如何有武将模样?

刘韐、祖士远,并六部首脑,皆为文官服。

此次会议,是商定后续战略计划,必然是全国动员。

因此,民政官员必不可少。

不充分沟通协调好,后勤的压力能让人疯掉。

各人坐定后,方天定道:“上堪舆图!”

立刻有内卫捧着硕大的长条纸进来。

四个内卫,都是缺了手臂胳膊的,全是伤残将士充任。

为国家伤残,他们的忠心无须质疑,管理此等机密处,绝对尽心尽责。

杜进臣起身,帮着把地图打开。

三丈乘三丈的全国地理图,占据了殿堂中间。

大部分还是赵宋的旧图,只有部分紧要处,用等高线的重新修订过。

方天定道:“枢密使,讲解我国形势。”

“是!”杜进臣领命,指着地图说道:“各位,堪舆图之上,描红部分即为我国领土。”

众人齐齐看去。

现下,方明并未对赵宋的行政划分做出改变,所属势力范围一目了然。

宋至道三年,始定天下为15路:京西路、京东路、河北路、河东路、陕西路、淮南路、江南路、两浙路、福建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西川路、峡西路。

天禧四年增至1路,宋真宗分西川路和峡西路为益州、梓州、利州、夔州4路,分江南路为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

熙宁七年增至23路,宋神宗分淮南路为东、西两路,分陕西路为永兴军、秦凤两路,分京西路为南、北两路,分河北路为东、西两路,分京东路为东、西两路。

崇宁四年,宋徽宗将国都开封府置为京畿路,合称为24路。

此乃赵宋所有领土。

堪舆图中标红的部分,属于方明已经占领的地区。

已经全部占据的有两浙路,辖杭、越、苏、润、湖、婺、明、温、台、处、衢、睦、秀、常州,共计十四州。

江南东路,辖江宁府,宣、歙、池、江、饶、信州,并太平、广德、南康三军,其中江宁府已经改称应天府。

淮南东路,辖扬、亳、宿、楚、海、泰、泗、滁、真、通州,共计十州。

部分占领的,全据淮南西路的和州、寿州、庐州、舒州、濠州,无为军,兵锋已抵达光州城下,不日可下。

全据京东东路的沂州、密州、淮阳军。

京东西路中,已经全取徐州、单州,兖州南方的邹县,赵宋南京应天府的下邑、虞城、拓城三县。

福建路中,已经占领了建州、福州、邵武军三地,并南剑州大部。

江南西路中,大军攻入了抚州与建昌军,因为河流湖泊众多,难以快速进取,正在等待水军。

总计三路,一府四十三州,并五个军镇。

另外,还有沙门岛与流求岛孤悬海外。

这些地方,大约是后世的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加山东、江西、福建各一部分地方。

从地图上看,不过赵宋全域的七分之一,然而,这些地方都是膏腴精华之地。

不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是赵宋最紧要的地方。

这些地方,是赵宋的最大的粮食产区,可谓天下粮仓之所在。

没了这片,哪怕赵宋有钱,也养不起太多的兵。

招募军兵只有黄澄澄可不够,还要让人吃饱,不然,分分钟逃散给你看。

其实逃散也还好,最怕的是哗变。

王庆何以做大?

不就是准备征剿的军兵突然哗变,并投靠了王庆,才让他获得神装开局。

而且,赵宋也没钱。

江南之地,供给赵宋钱粮近半。

特别是淮盐产区的盐业利润,更是赵宋收入的大头。

这些地方都没了,赵宋缺钱少粮,还玩个屁。

吃枣药丸。

因此,方天定可以安逸地待在皇宫里,召集各方大将开会。

“目下,国内军队几何?”方天定又问道。

杜进臣道:“共计六十余万,一半集中在北方,同安有万,景德镇有六万,南方各地计有十五万。”

方天定问道:“秋收不久,历经先帝驾崩,朕登基,损耗不国库内剩余钱粮几何?”

桓逸道:“国库并各地粮库存粮五百六十五万石,钱两千三百万贯。”

方天定又问道:“国内民心士气如何?”

冯喜道:“因宿迁大捷,各地民心振奋,投军、劳军者络绎不绝。

此时,敌消我涨,国力充足,可以继续征战。”

方天定微微颌首,又问道:“赵宋各地情况如何?”

刘子翼道:“目下,赵宋北路两只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广为传开,南路两军已经退缩回了洪州。

可以确定,南方诸地,大多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北方各地,因为财政窘困,赵宋朝廷加大了搜刮的力度,民生凋敝,百姓困苦,逃亡者拥塞道路。

根据耳目查探,汴京城内百姓已然不足二十万。”

“哈哈哈”方天定畅快大笑,状极得意。

各文武大臣也笑而不语。

汴京是一国首都,百姓逃散而赵宋不能阻,说明了什么?

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

诚然,赵宋可以迁都以负隅顽抗,但是,把首都丢了,谁信你还能翻盘?

这可是华夏内战,又不是异族入侵,天然就有守军抵抗意志削弱光环的。

方天定起身,道:“诸位,形势大好,当再接再厉,全取天下!”

“谨候陛下吩咐!”众文武齐齐行礼。

“来人,取委任状与将旗来!”方天定喝道。

叶贵立刻捧着一应物事进来。

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的时候了,众人尽皆热切地看向方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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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二 南征安排

“目下已入冬两月,我军士卒多为南方人,不耐苦寒,故,北方除个别方向展开有限攻势,其余各部原地驻守,待来年开春再行征讨。

淮河以南地区,为我国攻略重点,明后两年,我军重点都在南方。”

方天定首先为战略定下了基调。

此时不比后世暖和,淮河以北地区,真是能冻死个人。

特别是明军起于江南,士卒大多南方人,并不经冬。

这个时候,沂州等地的明军士卒,已经冻成了狗。

原地驻守尤可,因为可以城内避寒,出征在外,怕是早有许多冻伤,造成非战斗减员。

而且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好行军与攻击,不如等待来年春暖再动。

基调明确,方天定开始下达命令。

“石宝!”方天定叫道。

石宝出列,躬身行礼,道:“末将在。”

“朕加你为京东东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四万人,攻略京东东路。

朕许你特权,可以根据现实决定攻守,只需要谨记,勿得折损士卒太过。”

“谢陛下,末将定不辱使命!”石宝拜道。

“刘子羽!”

“末将在!”

“朕加你为京东西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万人,攻略京东西路。

朕许你临机决断之特权,择机打下应天府,同时,严密注意宋江部动向。”

“区区蟊贼,何须陛下忧心。”刘子羽拍着胸脯道:“待天气转暖,末将定提兵踏平梁山泊!”

方天定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道:“勿得轻敌大意,以防吃亏落败。”

刘子羽应下。

之所以给了万人,是因为梁山泊就在京东东路。

环顾一圈,方天定继续道:“杨沂中!”

“末将在。”

“朕加你为京西北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五万人,朕许你临机决断之特权,全取淮南西路后,转向京西北路。”

杨沂中立刻拜下,道:“多谢陛下,末将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信重!”

方天定安抚道:“无需如此,朕用你,乃是因你可堪大任。”

杨沂中随方貌驻守景德镇,实际全权代理了指挥事宜,表现的十分出色。

宋军初到,杨沂中出城搦战,连挑将,其后沉着应对,力保城池不失,后又领三千人马出城袭营,打的宋军连退五十里,不敢再进。

因此,方天定让他独掌一路。

不过,重任的确是重任,暂时还看不到功劳。

毕竟以守为主,只是有限度的攻击,攻城略地不多,难显本事。

但是,待到春暖花开,立功机会自然源源不断。

毕竟,赵宋的军事、政治中心都在北方,预计会遭遇比较激烈的抵抗,立功的机会自然会很多。

北方安排完毕,在地图上画上箭头,写上姓名部队后,方天定继续颁发命令。

“方貌!”

“末将在!”

“你领军十万,沿大江北岸向西,攻略京西南路后,继续往利州路而去!”

“是!”方貌领命。

虽然他是皇叔,此时此刻,与其他武将也没有什么区别。

方天定又道:“传令,增派扈成、朱武、关胜、张清,辅助皇叔攻略两路。”

“多谢陛下厚爱!”方貌立刻拜谢。

大军出征,必然有副将、偏将、参谋随军,然而方天定特意点出四人,其中重点培养的意味不意自明。

而且,给属下表现立功的机会,方貌也是乐意的。

他是皇叔,进步空间有限,只待以后晋封一字王,便可以安心养老。

所以,他乐于培养新人,也愿意给属下表现机会。

得益于此,杨沂中才脱颖而出,由一介降将,成为一军主帅。

当然,他的命运与国休戚相关,要是部下不争气,他也不会客气。

如此,淮河秦岭一线以南,长江以北之间的地区安排完毕。

在大多数人眼中,华夏南方是长江南部,其实不是,真实的南北分界线应该是秦岭淮河一线。

这条线的南北,地理、气候、雨量,差异都十分明显。

这块安排完毕,剩余的人纷纷坐直了身体。

硬骨头没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软柿子,好啃的很。

当然,困难不是没有。

南方多山地丘陵,多大江大河,气候潮湿闷热。

可以说,除了少数赵宋的死硬分子,地理上的困难,是最大的困难。

好在,这是民族内战,而且赵宋的人心,也算不上稳固。

大概,也许,应该不会出现元军受困钓鱼城下三十余年的窘况。

“吕师囊!”方天定继续点将。

“末将在!”

“朕加你为荆湖两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军万人,沿长江南岸,攻略荆湖两路。”

“末将遵旨!”

“娄敏中,朕加你为荆湖两路行军总管,领七万人,由南部攻略荆湖路。”

听到此令,众人都是惊讶。

两路并进,分头合攻,是常见的用兵套路。

然而,一个攻略使,一个行军总管,谁听谁的?

一旦指挥权紊乱,怕是要延误战机。

不待众人发问,方天定继续说道:“荆湖路攻略,以吕师囊部为主,娄敏中部为辅。

全取两地后,娄敏中卸任军职,专任江湖路安抚使,开发当地。”

娄敏中道:“请陛下示下,臣该如何施为?”

方天定道:“朕要你,把荆湖两路开发成天下粮仓。”

娄敏中呆了片刻,拜道:“臣定不辱使命!”

江南与两浙大规模推广棉花种植,粮食生产必受影响。

为确保国内粮食安全,必须开发新的产粮区。

两湖地理条件优越,十分适合农业生产,因此成了首选。

实际上,明清两朝,正是因为推广棉花种植,粮食生产重心才转移到了两湖。

听了方天定的解释,众人也明白了,为何让娄敏中部领一军。

不过是为了让他刷一波功劳,好为以后接任宰相做铺垫。

待两湖开发完毕,再回京担任两年六部主官,正好接刘韐的班。

“王寅!”

“末将在!”

“朕加你为江南西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军十万,务必全歼洪州宋军。”

“末将领旨!”

方天定继续道:“费保!”

“末将在!”

“朕加你为福建路攻略使,部领海军三万,于泉州直接登陆,协同陆路全取福建路。”

“末将遵旨!”

“张宪!”

“末将在!”

“朕晋你为水火将军,领偏师一万五千,走陆路攻略福建路。”

“末将遵旨。”

水火将军,听着挺厉害,其实只是杂号将军,来源就是张宪坑杀了单廷圭、魏定国二将。

不过,降将变将军,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成贵!”

“末将在!”

“朕加你为广南东路攻略使,以平将军衔领军三万,奇袭广州,以全取此地!”

“末将遵旨!”

“乔正!”

“末将在。”

“朕加你为广南西路攻略使,以讨将军衔领偏师千,攻略琼州、吉安军、昌化军、万安军,以为南海攻略做准备!”

“末将遵旨!”

如此,各路大军主帅人选确定。

国内兵力基本被掏空。

五十五大军,可谓倾巢而出。

海量的粮食、钱财、军器,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随后,方天定给诸将颁发令牌、帅旗,调拨各将军、随军参谋。

好在,都是经过反复商议,已经有方案的,因此不难。

随后,枢密院传令各处,调拨军队。

宰相府也不能闲着,要甄选文官,准备接受占领区的政务。

还要准备钱粮,供应大军需要。

看士气满满的军将,方天定躬身行礼,道:“天下安定,有赖诸位努力,朕在此表示感谢。”

众将回礼,道:“为陛下,为大明,为天下,定然不负重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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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三 扯后腿去

禁闭室外,鲁智深摸着光头,心有余悸地叹道:“直娘贼,终于写完了,可憋死洒家了。”

环顾左右,却见营中军兵少了许多。

鲁智深问道:“兄弟,何故如此冷清?”

守卫道:“将军不知,大军皆以开拔,就要攻略各地,应天只有两万兵在。”

鲁智深大惊失色,道:“直娘贼,洒家关了半个月禁闭,岂非连征战也错过了!”

“兄长勿忧!”

叫声中,林冲史进联袂而来。

鲁智深急忙拉住两人,道:“两位兄弟,你等如何没能出征?”

他可是知道,林冲、史进二人早就抄写了军法的,不可能赶不上大军出征。

此时留在应天,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被方天定给留下来了。

“直娘贼,皇帝忒不爽利,不过是给昔日兄弟求情罢了,如何就记恨上了!”鲁智深埋怨道。

“兄长误会了!”林冲扯着鲁智深道:“陛下对我等另有重用,保准兄长满意。”

鲁智深正要随着林冲走,只听到身后守卫叫道:“将军慢走,有机会常来啊!”

鲁智深回头笑道:“滚!洒家要是再来,先赏给你一禅杖!”

骂完,鲁智深又道:“得闲了,请你喝酒!”

“兄长忒也暴躁!”史进笑道。

鲁智深问道:“我等去往何处?”

林冲道:“柴大官人已经备下酒席,一为兄长接风,祝贺兄长禁闭结束,二为提前预贺新婚,想他结婚时,我等都出征在外,定然赶不上了,三是为我等践行。”

“好,洒家关了快一个月,嘴里淡出鸟来,正好喝他一顿!”说完,鲁智深又问道:“两位贤弟,快说说,我等要往何处?”

史进道:“陛下令我等前往沙门岛,适应后攻打觉华岛,随后,等待命令,最迟不过明年四月,从金国盖州登陆。”

“咦,好端端的,如何就对金国下手了?”鲁智深惊诧。

林冲道:“闻风司探得明白,只在月余之间,金国就要对辽国下手,我等出兵其后,牵制金国行动,确保辽国不灭。”

“咦,扯金国的后腿,这倒是可以,洒家喜欢!”鲁智深又道:“这辽国忒不禁打,定然不是金国对手,留着给儿郎们去打,倒是合适!”

闲谈中,三人到了驸马府。

红墙青瓦,朱门石狮,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更有一枝梅花露出墙头来,透着喜庆。

鲁智深打量几眼,道:“陛下待柴大官人不薄,给了这么大个好宅子。”

林冲拉了拉鲁智深,低声道:“见了柴大官人,莫要问他脸上伤痕何来。”

鲁智深待要问,柴进已经挽着方百花迎了出来。

男的俊,女的俏,笑容灿烂,亲昵无比,让人看着好不羡慕。

细看柴进脸上,多有青紫处,耳朵更是肿的厉害。

“兄弟,脸上何故如此多伤痕?”鲁智深脱口而出。

“啊哈哈”柴进尴尬一笑,道:“马失前蹄,马失前蹄啊”

想他结束禁闭回来,被方百花打的那叫一个惨啊。

惨不忍睹,半个月没好意思出门。

若非诸位兄弟出征在即,怕是柴进还得闭门不出。

为免鲁智深再问,柴进道:“兄长,如何出来的恁地及时?”

“直娘贼!”鲁智深跳脚,道:“洒家瞪了几天眼,正是坐蜡的时候,张苟那厮出了个主意,让洒家照着书描。

只是那厮也坏,洒家描书,他却使人在旁边念,好不聒噪,没来由浪费了许多纸墨,气煞个人!”

方百花笑道:“好坏也放出来了,且进去饮酒去寒。”

鲁智深拜道:“公主救了洒家兄弟,一向未曾致谢,请受洒家一拜。”

方百花侧身让开,道:“都是国朝大将,如何能死于小人之手,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史进冷哼道:“孔明孔亮两个贼撮鸟,端的不当人子!”

林冲道:“事成过去,不说也罢,里面说话。”

到了院子里,济济一堂。

安道全、徐宁、汤隆、孟康、龚旺、丁得孙、孙新、解珍、解宝、裴宣、李应、杜兴、燕顺、郑天寿、顾大嫂、陈达、杨春,加上柴进、林冲、史进,一共二十个。

柴进道:“李云兄弟远在流求,李俊、童威、童猛南下海外,不得相聚。

朱武、关胜、张清三位兄弟已经启程西去,时迁兄弟亦随军听用,因此不在。”

“投来国朝的兄弟,怕是比回山多了。”鲁智深叹道。

众人沉默,不知如何接话。

推着柴进在主坐坐了,各人就坐。

吃喝一阵,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安道全举杯道:“祝各位兄弟北上与女真人厮杀,平安得胜归来。”

鲁智深道:“想洒家打过西夏,讨过辽国,又平了田虎、王庆两只撮鸟,直到遇到国朝军队,处处吃瘪。

此去辽东,必不得在吃败仗,总要让女真人看看我等威风。”

众人闻言,皆抚掌而笑。

鲁智深又问道:“都有哪些兄弟北去?”

柴进道:“小弟武力不精,上不得阵,神医却要南下,不能同往,汤隆、孟康、裴宣三位兄弟各有任命在身,亦无法同往。”

汤隆负责铁矿,孟康负责船厂,裴宣监管国内军纪,因此不能走。

鲁智深问道:“神医南下何方?”

安道全道:“我欲随军走一遭琼州,好为暑热疫病作预防。”

解珍道:“南方确是酷热难挡,又多瘴气,比北方难熬了许多。

神医去了,显露本事,也好为国朝大军提供保障。”

揭过这一话题,鲁智深又问道:“此去,主将何人?”

史进道:“主将为杜壆,参谋为邵俊,另有庞万春、司行方、历天闰、酆泰、滕戣、滕戡、韩世忠、孙安等人随行。”

鲁智深问道:“只是牵制,何故如此多的大将出动?”

孟康看了眼柴进,道:“要进洞房,却有人扯着你的腿不放,你急不急?”

哈哈哈众人皆开怀大笑。

金国打辽国,可不就是新郎入洞房去了?

按照推演,辽国即使能够抵抗一二,也难以摆脱被剥个精光,按在地上摩擦的命运。

明国出兵辽东半岛,何止是扯后腿去了,简直就是把金国的蛋蛋给拽手里了。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

所以,方天定派出精英大将,定要把金国的大腿给扯牢了。

诚然,完颜阿骨打十分能打。

然而没了辽国的钱粮、土地、人口,明国拖上个三五年,也能拖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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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四 流言动人心

福州城外,王二佝偻着肩膀,排队进城。

眼看年底了,家里还没有余粮,必须打些短工以贴补家用。

“喂,王二!”

听得叫声,王二回头看去,原来却是同村的黄大。

这黄大常在福州城里帮闲,消息灵通,口舌灵便。

两人见了礼,黄大道:“王二,你知道么?”

“什么?”

“据说,国朝在东边三百里发现了一个大岛,那岛大啊,长百里,宽三百里哩!”

“哦。”

“你别哦啊!我跟你讲,那岛那么大,却没几个人,国朝正在招人开垦种地哩。”

“真的?”

“当然,这是衙门里说的,还能有假?

我给你讲,朝廷招人,给房给地,每户十亩起,都是小楼房,还有农具、种子、无息贷款”

王二心动了。

福建路的地理特点是“依山傍海”,九成陆地面积为山地丘陵地带,被称为“山一水一分田。

王二家本没有田,他咬牙开了两亩山地。

然而,暴雨冲刷必毁,小雨无法存水,天旱田旱,多数年景,都是颗粒无收的状态。

像他这样的人,福建路里多不胜数。

于是,王二问道:“我若去,可能选上?”

黄大道:“有甚不能?那岛那么大,没有百万人如何填的满?”

王二一咬牙,拜道:“劳烦兄长引路,我要去!”

黄大扶起,道:“莫急,虽然消息传出,然而朝廷并未招募人手,兄弟且回家与爹娘商议,待消息确凿,我自通知你。”

“多谢兄长!”

王二拜谢,工也不做了,径直回家去了。

想这黄大是同村人,不会骗人。

这穷日子,也看不到个头,不如换个地方搏一搏。

城内,四海杂货铺前,小二不断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流求来的白糖,洁白如雪,甘甜无比,价格便宜啊!”

“小二,来斤白糖。”

“好勒,客官稍待,马上就好。”

“小二,这流求是甚么地方?”

“流求啊,就在海外东边三百里处,那里的盛产白糖,据说都是用铲子从地上直接装袋运来的。”

“嗨,这么邪乎?”

“嘿嘿,客官慧眼如炬啊!其实啊,流求最宜种植甘蔗,因此产糖颇多。

据说啊,朝廷占据流求不久,正要招募人手垦殖”

吧啦吧啦中,小二安利了一波流求的好处。

能买的起糖的,定然是家境不错的。

然而听到一系列的优惠,特别是考虑到制糖的前景,这人心动了。

黄大劝王二,小二n客人,不断在福建路发生着。

迁居流求,分田种糖,已经在福建路卷起了风暴。

田地啊,是多少人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

不过,人人都在说,却没有官府布告,似乎是流言。

其实不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朝堂之上的真实的方案。

话说要从头说起。

李纲坚守沙县,使明军不得寸进,后来明军主动撤围,李纲自然得知宋军大败于宿迁的消息。

未过多久,有使者持方天定令旨到来招降。

因明军军纪森严,不害百姓,内心对赵宋也是失望,李纲便降了,后又入朝觐见。

“罪臣李纲,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军交战,各位其主,卿起来说话。”

“谢主隆恩。”

方天定放眼看去,仔细打量这个历史中的擎天巨柱。

此时,李纲不到四十岁,面容颇显苍老,隐有愁苦之意。

方天定问道:“卿久居福建,当知本地困弊之处,且说朝堂诸公听,以为朝廷施政之补遗。”

李纲道:“福建路山多地少,人口众多,大多民众困苦不堪。

便如臣在的沙县,方圆百里,在册户籍三千余户,在册田亩不过四万亩,其中多山地坡地,灌溉艰难,收成不过三五斗,实在难以养家活口。”

祖士远道:“平均一家超过十亩地,数量不少啊。”

李纲道:“此乃平均,县中豪强不过三十余户,占据田土超过三万亩。

隐没的人口,大概有三四千户,田地约有万余亩,算下来,平均每户不过五六亩地。

因战事连绵,县中催课甚急,破产者不计其数。”

方天定问道:“对于恢复生产,振兴经济,卿可有腹案?”

李纲道:“轻赋税,休养民力修水利,广造良田清吏治,已树官府威信打击豪强,严禁土地兼并”

说了自己的主张,李纲继续道:“国朝赋税已经无法再低,吏治也是清明,然而为何不打击豪强,臣不明白。”

方天定道:“打击豪强,可治一时土地兼并,却不能永世无忧,其根本,还在于给百姓更多出路。”

若论防止土地兼并,当属新中国。

土地国有化,均分田地,六十年未有地主出现。

只是社会发展,小民小户,种地远没有打工挣钱,因此抛荒者甚多。哪怕免了农税、发放补贴也是无用。

为了保证粮食安全,不得不修改政策,鼓励土地流转,人为制造种田大户出来。

概因粮食乃立国之本,不可轻忽。

为了防止后世的尴尬局面,方天定已经下令改变田地政策,从军授田,将改在国外之地。

比如正在规划的流求、准备拿下的耽罗、琉球、占城等地。

同时,也要吸引无地农民迁徙海外,再吸收农民由农转工。

如此,哪些寄生虫一样的豪强,为了土地不空置,必须降低租税。

因为粮食是刚需,种田永远都会有利润的,只看土地多寡以决定利润大小。

而且为了防止土地抛荒,方天定打算推出法律,规定土地抛荒超过两季者,收为国有。

如此,哪些大户想把土地闲置也不能。

听了解释,李纲道:“臣亦知流求大岛,想必可以移民无数。

只是强制移民,怕是百姓不愿,多有祸端。”

方天定道:“冯喜,说说计划。”

冯喜道:“臣受命,已广派耳目,宣扬流求之好,已诱其心。

待百姓心动,我等暂缓等待,再言名额有限,以焦其心。

火候足够,明贴告示,百姓自然踊跃。”

李纲拜道:“所谓强力不如利诱,此计甚好。”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方天定又道:“朕授卿为福建路至流求岛移民转运使,负责移民招纳、转运事宜。

卿先去流求,查探实情,并与流求总管侯蒙商定选址筑城事宜。”

“可是茅山书院的侯愚任?”李纲脱口问道。

方天定倒未曾料到李纲还是侯蒙的迷弟,不过,只要不耽误事情,其实无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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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五 败而重赏

石勇坐在酒店里,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回山安顿后,为了补充钱粮缺乏,宋江等人自然要重操旧业。

因此,便把李家道口的酒店重新整顿,开了起来。

以开酒店为名,专门探听往来客商的消息,遇到肥羊,通报山里来取。

只是,道路上行人众多,肥羊却无。

概因朝廷逼迫甚急,商旅不通,只有n百姓。

开张十多天,只劫得钱财千余贯,粮食百十石,实在济不得大用。

世道不好,做贼也难,真的无可奈何。

所以,石勇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所事事的。

本来,百姓逃亡,正是招纳青壮扩充势力的好时候。

事实上,闻知宋江回山,也有许多百姓来投山,几日便招纳了四五千人。

然而,粮草不足、钱财无多、兵甲匮乏,宋江不得不忍痛拒绝更多的人上山。

因此,石勇广派喽啰,探听附近大户,想要打个大肥羊。

若是能够打得如祝家庄那般的,立刻发财,钱粮问题立刻解决。

不过不好找。

那等肥羊,都被官府杀的差不多了,剩余都是背景深厚,居住城中。

打个庄子,自可推脱军兵哗变,无力约束。

打破城池,那定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黑恶势力,罪行十分严重,很难洗白。

回山是为了待价而沽,可不是真的重新落草,于是宋江也在踌躇。

不过照目前的趋势,怕是被朝廷降罪也顾不得了。

“报”吆喝中,一个喽啰冲进店里,道:“头领,有一队官兵从汴京而来,看旗号,似是当朝宿太尉!”

“果真?”石勇肃然起身。

喽啰道:“千真万确,只是不知来意。”

石勇沉思片刻,道:“放出响箭,通知山里,你且带我去看。”

刚出店,只见百余军兵护着一辆马车,已经到了店门口。

前排军兵打着御赐销金黄旗,车上也插着黄旗,上写“钦奉圣旨封赏梁山诸将太尉宿元景”。

石勇慌忙跪倒在车前,道:“太尉驾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宿元景掀开车帘,问道:“见你面熟,可是山中头领?”

石勇道:“小人乃石将军石勇,奉命驻扎山下,探听收集明军情报以备用。”

“落草不忘国事,果乃忠勇之士也!”赞了一句,宿元景又道:“准备船只,引我上山,宣读册封诏书。”

石勇道:“小人已经派人通报,想来先锋片刻即至,路远天寒,权请太尉入内奉茶。”

宿元景自无不可。

一盏茶未了,宋江已经引了卢俊义、吴用等人下来。

寒暄两句,复又乘船上山。

忠义堂前,早已备好了香烛。

宋江等人跪下,等待诏命。

宿元景打开圣旨,念道:“门下: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宽恕少刑,不慕奢华。

只因选官失察,所托非人,致使江南民怨沸腾,始有方腊祸起。

先是官员隐瞒不报,致使贼人做大,后有官员惧贼怯战,延误战机,后尽起全国精锐,屡攻不克。

先太尉高俅战机失当,十万大军尽殁,后枢密使童贯嫉贤妒能,擅权专行,致使宿迁大败。

三十余万大军覆没,国朝上下无不震怖,幸闻卿不畏艰难,领军而归,保国朝元气不绝。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切念宋江、卢俊义等,心怀忠义,未忘皇恩,朕今特差殿前太尉宿元景赍捧诏书,亲到梁山水泊,封赏宋江等正副偏将。

擢宋江为左卫大将军、京东东西二路节度使、授殿前都虞侯、全权节制京东两路防御事。

擢卢俊义为左卫上将军,京东西路观察使,授殿前副都指挥使,协理京东两路防御事。

擢升吴用、杨志、索超、花荣、燕青、阮小七、张横等人为各州刺史,防御使,就地募集兵马,以助宋江抵御明贼。

其余各将,加武翼郎,防御副使,已助其力。

另,给降金牌十七面,金甲十七副,赐与宋江等,以示信重。

赦书到日,莫负朕心,勠力同心,固守国土。

故兹诏敕,想宜悉知。”

疯了!

这是宋江等人的第一个念头。

立国起,未闻有两路节度使,纵观历朝历代,未有从七品直接跳到从二品的。

上天啊!

哪怕再宠幸某个佞臣,皇帝也要一步步提升,每个官阶都要走一遍,不可能倏地上去。

只能说,赵佶已经急昏头了,不惜以超越定制的封赏来笼络宋江。

这道圣旨能通过,大约也是因为两路防御空虚,宋江乃是最后一股有组织的军事力量。

而且,明军兵锋已经踏足两路,与其白白丢了两路,不如鼓励宋江卖命,把明军拖在此地,为后方争取时间。

“宋使相,接旨吧!”

宋江闻言,立刻回过神来,三磕九拜道:“宋江谨奉天谕,臣定不负浩荡皇恩,誓死守得国土不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诸将齐呼。

不论怎样,升官总是让人开心的。

特别是杨志这等,一心光耀祖上门楣的,得了防御使的职责,真是如获至宝。

接了圣旨,宋江令设宴招待宿元景。

阮小七扯了扯吴用,悄声问道:“学究,我等得了好大的官?”

吴用笑道:“兄长是两路节度使,朝廷前所未有之恩典,比太尉还要强些。

观察使正五品,防御使从五品,都是知州相公一般大的官职,其余兄弟,都是知县那般大的。”

这声音未加掩饰,众人都听的清楚。

实在是阮小七、张横、石勇这等出身田野绿林的,你不给他说透了,他是不明白的。

阮小七笑道:“那感情好,以后知县见了我等,不唱个肥诺,大耳刮子抽他。”

宿元景听了,笑而不语。

赵宋重文轻武可不是说说而已。

莫说一个防御使,便是殿前指挥使,知县见了也不一定鸟他。

穆春见众人喜气洋洋,不禁冷哼道:“想我等征讨辽国,平田虎、王庆,功劳不计其数,却不得封赏。

此时征讨方腊大败而归,折了许多兄弟,却被如此厚赏,哼”

声音颇大,众人都听的清楚。

众人犹如被泼了一瓢凉水,喜气全无,尽皆无言以对。

战胜得封高官厚禄,那是应有之意,值得庆贺。

战败受封,怎么想也不是滋味。

宿元景打了个哈哈,道:“各位屡有战功,早当封赏,只是为小人蒙蔽了圣上。

如今朝堂之上,奸邪尽去,清明当道,故而历次功劳一并加封而来,切勿疑虑。”

宋江道:“太尉放心,职等即刻整顿兵马出山,与那明贼绝一死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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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六 宋江出山

酒味浓郁,肉香飘飘。

忠义堂内诸人安坐,觥筹交错。

“宋使相!”

舒坦!

听到宿元景如此叫唤,宋江只觉得从头麻到脚,骨头都酥了。

想他一个无品级的押司,哪个官员都可以呼来喝去的存在,现今一跃而成从二品大员,全国都屈指可数的存在。

美滋滋啊!

若非走了回山这一步,如何能有此等好处?

这一刻,宋江深刻地领会了什么叫拥兵自重。

宿元景放下酒杯,道:“童贯断送大军,后方守备空虚,京东两路实关紧要,还请使相慎重以待。”

宋江道:“皇恩浩荡,宋江岂能不誓死报答?哪怕是死,也要拼着一口残牙,咬他一快肉下来!”

卢俊义也道:“太尉宽心,想明贼杀了我等许多兄弟,如何不要报仇?待兵马整顿完毕,定当与他决一雌雄!”

吴用道:“好教太尉得知,目下我军新败,士气不振,兵器、甲胄、箭矢、粮草、军饷无一不缺。

还请太尉回京后,禀报朝廷知晓我等难处。”

宿元景沉思片刻,道:“国用艰难,前线却不能不满足。

兵员、粮饷自可就地征集,兵器甲胄亦可自行打造,待我奏报官家,为尔等调拨马匹、箭矢。”

宋江拜下,道:“多谢太尉体谅,我等必舍死保国。”

态度甚是恭谨。

虽然他和宿元景地位相差仿佛,但是外臣天然吃内臣矮一头,因此宋江不愿宿元景心生芥蒂。

宿元景很满意宋江的态度,勉励了几句,又道:“吃完这顿酒,我自启程往江南走一遭。”

宋江大惊,问道:“明贼凶猛,太尉何故冒险南下?”

宿元景道:“整顿军队,建设防线总要时间,我自南去,拼得一条残命为国家换取喘息之机。”

宋江固然不舍,奈何宿元景去意已定。

吃了一席酒,宋江送宿元景下山,至十里外挥泪而别。

回转忠义堂,宋江道:“各位兄弟,朝廷封赏厚重,我等当得舍命报效,方不负我等忠义之名。”

“谨遵兄长号令!”诸将拜下道。

兄长

宋江眉头微皱,旋即克制住不喜,道:“我等节制两路军事,当做何安排,各位兄弟畅所欲言。”

吴用道:“目下,京东两路只有我等兄弟,军兵不过两万,难以与明军对阵。

愚意,征集军兵、钱粮、兵甲于梁山泊中,以此为核心,固守济州、濮州、东平府郓州三地,余者皆放弃!”

宋江大惊,道:“若如此,朝廷定然见责,如之奈何?”

吴用道:“力强则分,力弱则合,目下我军不过两万余人,并无再战之力。

且,兄弟们折损太多,难以支应,必须合力一处。

朝廷厚赏我等,不过让我等卖命守住京东两路,以拖住明军罢了。

只要三州不失,明军难以西向,河北东路无忧,朝廷只会嘉奖,不会斥责。

再则”

停顿片刻,吴用环顾众人,继续道:“再则,只要我等军兵在手,朝廷斥责又能如何?

我等功无赏,败厚封,全因我等还有军兵,朝廷不得不厚封!”

宋江沉默片刻,道:“即如此,军师且作安排!”

“使相且看!”吴用指向堪舆图,道:“徐州腾县境内多山,有荆河流过,控遏要道,地势险固,可为防御三地之要点。

单州鱼台县控遏三水交汇点,于抵御明军守军有十足意义,不可不防。

濮州甄城位于黄河南岸,据守可以控遏黄河水道,亦可为我军退路,必须固守。”

“即如此!”宋江起身道:“员外,挑选精锐五千,袭取滕县。

郝思文为主,马麟为副,领军五千,进驻鱼台。

索超为正,石勇为副,领军两千据守甄城。”

“是!”各将领命。

军事安排既定,宋江又道:“两路广大,当善加使用,军师有何定策?”

吴用道:“选派可靠人手,征集各地钱粮兵甲于郓城,以供大军使用。

再则,使相当打起旗号,移驻巨野,就地募兵,并调集各地厢兵加以整训。

朝廷催课甚急,民不聊生,破产n者络绎不绝,招兵不难。

为抗贼计,当广招兵丁,只要钱粮足够,多多益善。”

宋江颌首,道:“招兵事宜,刻不容缓,哪位兄弟愿意负责此事。”

众皆沉默。

两路节度使在此,招兵不难,只要耐心和细心。

然而,在座的都是粗鲁汉子,上阵厮杀尤可,舞文弄墨实在是要了老命。

见此,宋清起身道:“使相,我愿负责此事。”

自家兄弟勇于任事,宋江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宋江调拨两千人给宋清,奔赴各地招纳兵员并征集粮草。

因为沂州被占,青、密、潍、莱、登五州也是岌岌可危。

想要获得这些地方的支持,必须抢时间。

虽然因为天气严寒,明军已经蛰伏,然而地方空虚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得一夜醒来,城头的旗帜就变幻了。

安排完毕,宋江又道:“诸位兄弟,国事艰难,我等也是兵疲将寡。

此时此刻,勿争一时之气,当以恢复元气为主。

待到爪牙磨利,再与明贼较量”

“下雪啦”

宋江话未说完,只听得外面爆发出震天价的喧哗。

众人出去一看,天空阴云密布,已然飘起了鹅毛大小的雪花。

雪花初降,落地即化,饶是如此,空中点点白,也十分漂亮。

宋江大喜,仰天长笑,喝道:“天助我也!”

吴用躬身道:“恭喜使相,天降大雪,道路封冻,明贼本不耐苦寒,此时定然难以动弹,正好为我军休养生息争取时间。”

宋江颌首,道:“虽如此,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还要抓紧办理诸事。”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

点兵选将前往三地,剩余的还要剔除老弱,重新训练整顿。

好在都是久惯军武的,这些事虽然繁杂,倒也做的来。

随着宋江命令传达各地,粮草、钱财、兵丁、军器,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宋江领军进驻巨野,疯狂扩充实力。

这是磨牙砺爪的时刻,只有全副武装,才能与明军一战。

讲真,巨野城背靠梁山泊,然而宋江还是愿意呆在水泊里。

老巢里有安全感。

然而不可能。

自古未有一方大员躲在水里的,如此做,谁相信他是两路节度使?

怕不是个得了癔症的西贝货!

因此,宋江不得不出山,整军备战,静待明军来攻。

三百一十七 宋军动向

“大兄,娘让我送来参汤。”

清脆的叫声中,方百花带着满身雪花走了进来。

“坐!”方天定头也不抬地说道。

方百花不以为意,放下碗,拍落雪花,自己挑了椅子坐了,仔细打量起御书房来。

墙面硕大的书架上,满满地填着书册,只是都是新的,并未翻阅。

门面货,方百花撇了撇嘴,继续打量。

御案上,文书堆叠,好似怎么处理也处理不完的样子。

方天定身后的屏风上,是天下地理图,只是没有寰海殿内的详细。

都是熟悉的场景,看了片刻,方百花自觉无趣,起身要走。

“等等!”方天定一口喝干参汤,道:“把碗带回去。”

不把这碗带回去,邵氏非得亲自来看不可。

外面雪花飘飘,方天定可不想自家老娘走一遭。

方百花走了,方天定继续埋首案前。

枯燥,无趣。

天天窝在皇宫里,有数不尽的政务,这皇帝一点意思也没有,远没有当太子来的自由。

这还是有宰相府和枢密院处理后的结果,若不然,怕是累死皇帝陛下也忙不过来。

“也不知道赵佶那厮,如何有闲情逸致建造艮岳的,待捉了他,倒要好好问问。”方天定暗暗想到。

忽然,有侍卫进来,道:“陛下,枢密使并闻风使求见?”

“宣。”方天定应允,

不一刻,杜进臣并刘子翼进来。

行礼落座后,刘子翼道:“陛下,赵宋前线主将人选已经探明。”

方天定坐直了身体,示意刘子翼继续。

“京东东路与西路,主将为宋江,加两路节度使,全权负责防守事。”

“果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方天定暗暗感叹一句,道:“封赏如此之厚,怕是被当成弃子了。”

“陛下明见万里。”杜进臣拍了句马屁。

方天定没理他,问道:“赵宋朝堂内部有何反响?”

刘子翼道:“赵宋内部争执颇多,皆言封赏太过,恐伤其他各路军将之心,然赵佶认为不厚赏无以收心,是故强力推行。”

杜进臣道:“陛下,山东空虚,或可令前线大军出动,全取两路,给赵宋个下马威。”

下马威是真,最主要的是打脸。

刚封了两路节度使就被干趴了,怕是赵佶要没脸见人。

不过,方天定摇头,道:“朕已任命主将,并不会轻易干涉其指挥,战机出现,他等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说完,方天定示意刘子翼继续。

刘子翼道:“江南西路,郑居中病亡,由种师道接任。”

方天定闻言,立刻回想起种师道的生平。

政和六年,擢种师道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渭州。

宣和元年,其奉命率军修筑席苇平城后改为静夏城,,城未就而夏军骤至,乃列阵葫芦河畔,佯欲决战,暗遣军出夏军后,扬言宋援军至,乘其犹疑之机,前后夹击,大败夏军。

这是老种相公,乃是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时说的那个。

刘子翼继续道:“因为汴梁空虚,洪州大军抽调不少,种师道麾下有军五万余。

赵宋又以种师中荆湖南路置制使,全权处置荆湖南路军事,已与我国对抗,其麾下,有军四万人。”

种师中是种师道兄弟,也是有本事的,鲁智深当时就在他麾下效力。

方天定道:“种家人才辈出,不可小觑,派人试探其意志,若可能,招降之。”

沉吟片刻,方天定又道:“西北边将,素与国家有功,且知西夏虚实,可为平夏先锋,朕当重用之。”

“是!”刘子翼应下,又道:“赵宋以姚古为荆湖北路置制使,领兵三万人。

折彦质为京西北路置制使,领兵四万人,以拱卫京畿路。

此二人,皆有家将随行,预备填御地方。”

这又是两个厉害的。

姚古以战功升任熙河经略使,在已不可能发生的靖康之耻中,姚古率兵大败金兵,收复隆德府。

这人才能是有的,品德却不好说。

他与种师中约攻太原,却逾期不至,致使种师中兵败身死。

其中缘由,显然不是敌军的阻碍,很可能是借机排除竞争对手。

折彦质,乃是当代折家军扛把子,实在是文武兼备。

从唐代初年到北宋末年,折氏数百年间世居府州,“内屏中国,外攘夷狄”,五代诸国与北宋为减轻西顾之忧,皆许其父子兄弟相传,袭其世次。

能够屹立不倒,世受重用,凭得就是军功,打仗是祖传的手艺,不必多说。

将门出身,折彦质却能考中进士,确是异数。

当然,折彦质还未证明自己能打。

方天定也不好把他未曾发生的战事说出来,只得嘱托前线多加小心。

“赵宋又加张叔夜为河北东路置制使,既为抵御我军,亦为监督宋江部。

因赵宋多调北方边军,因此其麾下军兵近十万。”

张叔夜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想当年,梁山一百单将横行山东,毫无顾忌,却不敢入济州,为何?

皆因张叔夜太过能打,宋江不敢去。

用他做置制使,倒是人尽其才。

看刘子翼已经汇报完毕,方天定道:“京畿路、两广,何故无人?”

刘子翼道:“京畿路事关重大,赵宋犹疑未定,两广路,貌似已经被放弃!”

方天定微微颌首,表示明白。

广南东路、广南西路,合称岭南之地。

天气湿热,瘴气密布,疫病横生。

在赵宋眼中,这里就是荒芜的不毛之地,一贯作为流放之地对待。

大名鼎鼎的苏东坡被贬惠州,秦少游被贬雷州。

因此,赵宋不想留着这两地过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海路不通,想要从陆路转运两地税赋,怕是不够路途消耗的。

杜进臣补充道:“陛下,以上所言军兵数目,皆是调拨之精锐,当地征集军兵数目,犹未可知。”

刘子翼道:“臣已广派耳目探查,定不误了大军行动。”

方天定道:“乡野之间多豪杰,若其为赵宋所用,怕是会有妨碍,闻风司多加留意。”

刘子翼应下。

讲真,赵佶也算是振作了起来,所用皆有大才,怕是要给明军造成不小的阻碍。

不过,明军大势已成,局部失败,并不会影响全国。

说到底,战争还是拼的国力。

占据精华之地,有海外贸易的利润支撑,还比赵宋得人心,如何不能得天下?

而且,明国大将也不少,也不见得怕了这些人。11

三百一十八 偷懒神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下广大,黎民万万,皆系于朕之一肩,诚惶诚恐,夙夜难寐,唯恐因一人之失而害万民。

为天下计,须得查政略之漏,补方针之缺,故此选贤达长者,建辅政内阁,辅佐朕施政天下。

今有长者刘民生,文名卓着,德茂内外,贤于天下,官民信服,朕亦信重。

特进刘民生为太子太保,内阁大学士,拜为内阁七辅政之首,以辅佐朕理政天下。

诏书到时,望卿莫以年高为借口,行清闲之举,推脱不受。

故兹诏敕,想宜悉知。

钦此!”

“臣谨奉诏。”刘民生躬身接过圣旨。

一头雾水。

内阁辅政是什么鬼?

他因为避嫌,而且也不愿意屈居儿子之下,因此当了两天官就撂挑子不干了。

本来字典编撰完成,在家教几个学生,当个野鹤赏玩闲云,实在快意。

近日,天降大雪,他午睡的正香,结果,传诏天使忽至,宣读了这份诏书。

若非他看方天定很顺眼,怕是要把圣旨砸在使者脸上。

不过,事情总要问清楚的。

刘民生问道:“内阁辅政,有何职责?”

使者道:“太公,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仅你一个,胡安国老先生,蒲文英老先生都有旨意下达。”

刘民生抹了抹胡须,道:“即如此,且去吧,待我亲自进宫去问。”

这话说的,进皇宫就像进自家厨房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

以刘民生的名望,见方天定无有不应。

事实上,方天定早就下旨,刘民生三人觐见,免传直进。

也就是说,他可以驾车直入宫门,禁卫不得阻拦,直到方天定面前下车。

下车嘛,心情好拱拱手,心情不好板着脸直接开喷,方天定还必须惯着哄着。

德高望重,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且说刘民生上了马车,迤迤然向着皇宫而去。

皇宫内,方天定一手搀着梁红玉,一手拉着洛樱,在花园内漫步着。

走了一阵,梁红玉道:“陛下,今日非休沐之日,你闲置政务陪同妾身等踏雪赏梅,怕是不妥。”

洛樱撇嘴道:“陛下每日忙于政务,难得有暇陪我等,何必提那些事。

再则,陛下要设立辅政内阁,不就是为了减轻政务繁杂之苦么。”

梁红玉沉默片刻,道:“陛下,可与妾身说说辅政内阁么?”

方天定道:“辅政内阁,乃是为了辅佐皇帝施政而设立,其职责,部分替代皇帝的批准权。

譬如朕御驾亲征时,除官员任命,内阁尽可办理。

后世子孙幼主登基,内阁可替代顾命大臣,若有皇帝怠政懒政,亦有内阁替代处理政务,确保国家不乱。”

“陛下烛照万里,不得不服啊。”

感叹中,刘民生、胡安国、蒲文英三人联袂而来。

刘民生道:“如此内阁,有无皇帝又有甚么关系呢。”

方天定笑道:“内阁大学士之产生,须得皇帝下旨拜请递进,如何能没有关系?

再则,内阁并无任命之权,各司臣官都走皇帝任命,内阁只能听从。”

胡安国道:“听陛下之意,内阁与执宰怕有冲突,且不可调和。”

方天定笑道:“不止执宰,还有枢密,执宰、枢密使决策,内阁批准,如何没有冲突?

再则,自古以来,帝权相权便冲突不断,何曾平和过?”

皇帝暗弱,权相独断专行,皇帝强势,宰相木刻图章,少有和谐。

内阁设置,权相一斗七,看他有多能!皇帝若强,那便让他强去吧。

真要像崇祯那样勤政把天下搞没了,那也是该他倒霉,实在无话可说。

万一有宅男子孙,就是不上朝,还有内阁过度,可保国政不乱。

最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方天定想偷懒。

而内阁,无疑是皇帝偷懒的神器,不可不用。

蒲文英问道:“未知除我三人外,首届内阁还有何人。”

方天定道:“还有陈瓘、陈师锡、苏迟、宗泽,共计七人,当事情争执难下,正好投票,以少数服从多数解决。”

少数服从多数,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然而大多数人同意,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胡安国道:“前三人皆有耳闻,宗泽是何人?”

方天定令人取来四人履历,给三人看。

陈瓘,现年六十四岁,字莹中,号了斋。

元丰二年探花,授官湖州掌书记。历任礼部贡院检点官、越州、温州通判、左司谏等职。

陈瓘为人谦和,不争财物,闲居矜庄自持,不苟言谈,通《易经》。

誉满天下,人称其谏疏似陆贽,刚方似狄仁杰,明道似韩愈。

与陈师锡被称“二陈”,同斥蔡京、蔡卞、章敦、安敦等奸臣,虽为之忌恨,然其人品无不为之折服。

四十二年间,调任二十三次,经八省历十九州县,贬置通州期间明军打来,不愿出仕而回乡沙县,即李纲坚守的沙县。

陈师锡,字伯修,建阳人,宋神宗熙宁六年癸丑科佘中榜进士第三人。

这家伙性格和经历与陈瓘相似,久历州县,最终被削职为民,家乡为明军占领。

苏迟是个文二代,也是个没节操的。

苏轼是他大伯,苏辙是他老子,可知他家世之牛逼。

政和二年,官登封县丞,后迁为尚书右司员外郎。

在听说宿迁大败后,苏迟果断走人。

走也没往别处去,自来堂弟苏迨宜兴故居安住。

其意,大约也是学姜太公钓鱼。

方天定之所以用他,乃是苏轼苏辙的名望,做个牌坊,二是这人也有些能力,能将就着用,三是因为他没节操。

别看蒲文英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刘民生、胡安国一副老学究模样,但是活久见,这三人精明的很,不好伺候。

陈瓘、陈师锡这对兄弟就不说了,怼天怼地怼空气,喷遍天下无敌手。

宗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宗泽,婺州人,字汝霖,博学广识。

这家伙殿试时就开喷,吓坏了主考官,只得末科。

元佑八年,被派往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后先后任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等四县知县,政和五升任登州通判,宣和元年,年届六十的宗泽乞请告老还乡,获准。

纵观宗泽从政二十多年,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政绩卓着,“所至称治”,百姓无不信赖和爱戴。

为了请动宗泽,方天定特意派出叶贵去,就怕对方不允许。

内阁都是能喷的,不弄来一个出气包,怕是皇帝宰相枢密使都要得脑溢血。

这个人,非苏迟莫属。

看了方天定的安排,刘民生叹道:“如此英才,赵宋不能用,我朝用之,何愁天下不定。”

胡安国道:“正因如此,我朝才如此兴盛啊。”

蒲文英问道:“陛下,我等任期几何,接任者何人?”

方天定道:“任期八年,接任者乃致仕太宰、少宰、六部尚书、枢密使、大理寺卿。

民间贤达、内外文武官员之优异者,亦可拜请。”

胡安国道:“陛下,内阁中无皇族,不妥,臣愿让位于方垕。”

方天定闻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宰相在,内阁不能一手遮天,增加皇族成员确有必要。

只是让胡安国退出,方天定不太舍得。

刘民生道:“犬子为宰相,主张国事,我若再入内阁,恐为后世之不好典范,当退出。”

方天定没有矫情,同意下来。

内外勾连,本为皇权之大患,刘民生此举,也是为了让刘韐与方天定善始善终。

于是,方垕递补进入内阁。

虽然人选确定,然而就位还要点时间,各项制度、权柄、待遇、办公地点、服装、信物等也要准备。

而且,此事通过,须得宰相同意。

不过几位战斗力爆表的存在,不怕刘韐不同意,只看分权几何。

三百一十九 雪夜袭击

银装素裹,雪光透亮。

一队军兵各披白布,在雪夜里不断向前。

人衔枚,马摘铃,除了脚步落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别无声响。

“兄弟们,加油,打下莱芜再休息!”刘子羽挥着铁枪鼓励道。

京东两路守卫空虚,就像剥光了的美人儿,刘子羽、石宝两个壮汉,自然是垂涎欲滴。

略略合计,两人便决定合作,共同出兵。

其路线,走莱芜,下淄州县,全取淄州,隔断东部的莱州、登州、青州、密州、潍州。

如此,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京东东路,再合兵转向京东西路,对付宋江去。

此次,刘子羽带两千精锐为先导,石宝领兵三万在后十里。

根据情报,莱芜有守军八百,还多是当地乡兵,不堪一击。

淄州县守军不过一千,同样是老弱病残。

因此,部队整顿调拨完毕后,刘子羽与石宝出兵了。

“前方距离莱芜县还有多远?”刘子羽问道。

咸平台打量周围山峰,道:“约莫十里路。”

他是莱芜人,于宿迁投降,因熟悉地理被留用。

实际上,明军吸收了许多这样的人,用来充当向导。

滕县南边五里处,卢俊义长枪一举,喝道:“全军止步!”

哗~全军立刻停下。

卢俊义又道:“兄弟,前去查看城头”

杨志拱手,领着五百人去了。

五千人,都是身披白布,踏雪趁夜绕道至滕县南边,就是为了打个出其不意。

不像明兵需要向导,卢俊义等人对这里的地理颇为熟悉,绕道十分轻松。

北城头上,火光闪耀。

每五步竖一火把,火把下有军兵驻守,还有巡逻队巡查。

滕县守将马劲朝外面张望一阵,道:“大雪封路,怕是宋军也动弹不得。”

副将伍应星笑道:“想那宋军,已经被我等打破了胆,如何敢来侵扰?”

马劲哈哈大笑,道:“那厮们,只好待刀落下!”

笑了一阵,伍应星搓了搓手,道:“这鬼天气真能冻死人!”

马劲道:“是啊,全军冻疮者甚多,着实难熬。”

伍应星道:“也不知女真人、契丹人怎么活的?”

“大概,这就是他等如此悍勇的原因之所在吧。”马劲接道。

城南,杨志已经带着人到了城下。

虽然雪光透亮,然而五百余人尽皆趴倒在地,匍匐前进。

不一刻,到了城头下。

明军占领不久,又不觉得宋军能够打来,虽然修缮了城墙,却不完整,多有缺口。

城墙不过一丈高,守兵也不多。

除了城楼灯火通明,墙上每二十步才有一人,而且火把也比较晦暗。

大胜不久,兵强马壮,谁也不认为宋军有胆量来打。

也就明军纪律森严,否则,城头的兵丁都该回营睡觉去了。

营中火炕,那可真是舒坦!

看了一阵,杨志悄悄返回,与卢俊义商量如何攻城。

另一边,刘子羽已经到了莱芜城下。

城上空荡荡,莫说守兵,鬼影子也没一个。

刘子羽道:“黄爱、徐白、吴值,各把住东南西三面,听我南面动静,同时登城。”

三人领命,各自领着一营分开。

取城不难,难的是保证消息不泄,因此不能放走城中一人。

沙沙沙~

卢俊义领着五百余军兵,悄悄向前爬着。

天色将亮,终于到了城墙下。

卢俊义猛地跳起,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贼!”

喝完,他猛地跃起,从坍塌处跳了上去。

铛~铛~铛~

急促刺耳的铜锣立刻响起。

“敌袭~敌袭~”

值守的明兵带着惊恐吼道。

“杀~”

呼喝中,一个明兵冲到近前,挺枪刺向卢俊义。

如何能是玉麒麟的对手?

只见卢俊义随手一扫,便把这兵砸落城下。

“抢占城楼,打开城门!”

呼喝中,卢俊义顺着斜坡上了城墙,向城楼杀去。

“随我杀敌!”

城楼中避寒的一排明兵同时冲出,就要和宋兵搏命。

只是城墙狭窄,难以摆布阵势,而且人也不多,如何能是卢俊义的对手?

不一刻,一排人伤亡殆尽。

杀透阻截,卢俊义径直领人下城,打开了城门。

滕县地处腹地,守备不整,并无瓮城、千斤闸,城门打开,便可以一往无前。

“兄弟们!”马劲红着眼睛大喝道。

明军虽然衣衫凌乱,然而各有兵器在手,都有队官带领。

只是从温暖的营房出到冰天雪地里,各个都瑟瑟发抖,集合的动作也比平时慢了许多。

“随我杀贼!”

马劲领人出了营房,向着城南杀去。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如何不气急败坏?

营中两千士兵,尽皆出营,跟在马劲伍应星身后向着城南杀去。

不一刻,两队人马在街道中撞见。

“杀~”

大喝中,马劲杀向卢俊义。

“来的好!”卢俊义挺枪接住。

街道之中,两军之间,马劲卢俊义结对厮杀。

伍应星喝道:“列阵,列阵,把宋贼推出去!”

呼喝中,明军排出枪阵,向前推进。

只是天气严寒,兵卒难以用力,肢体又是僵硬,实在发挥不出全部本事。

随着卢俊义进城的宋兵,都是百战老兵,从招安到回山,每战不落,及其精锐。

因此,明兵不免落在了下风,却仍然在咬牙坚持。

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只用性命换人头。

你来我往,杀的血流满地,人头滚滚!

“员外勿慌,杨志来也!”

暴喝中,杨志瞅准伍应星,猛地一刀劈出。

伍应星急要挡时,然而刀势如惊雷,如何来得及?

噗嗤~

大好的人头落地,在红色的雪地里滚了几滚,不能瞑目。

嗤嗤声中,无头尸体噗通倒地。

“兄弟!”

悲呼中,马劲猛地招架开卢俊义,急退回阵列中。

“兄弟们,顶住!”马劲大声鼓舞士气。

已经顶不住了。

杀~

两侧巷子里,无数宋兵挥舞着刀枪杀了出来,立刻把明军冲得七零八落。

事不可为。

马劲喝道:“焚烧粮仓弩砲,撤!”

明军相互掩护,且战且退。

轰~

巨响中,火光冲天,无数房屋倒塌,砖瓦碎石飞溅。

守军点燃了火药库!

马劲不知道看守仓库的兵丁是否已经退出,也顾不上问太多。

此时,首要任务是把活着的带出去。

卢俊义和杨志两人,一左一右,不断击杀着明军。

不一刻,明军退到了北门。

“放!”

呼喝中,数十根粗大的箭矢直取城下。

轰~

数十处爆炸,立刻炸倒宋兵一片。

“将军,东西两面城墙已经失守,速退!”

马劲砍死一个宋兵,喝道:“打光全部雷击弹,掩护撤退!”

轰~轰~

轰击陡然密集了起来。

三百二十 兑子之局

莱芜城下,刘子羽手一挥,低喝道:“登城!”

兵丁立刻上前,把挠钩抛出去挂在城头上。

“上!”

刘子羽把枪挂在背后,握住绳索,向上爬去。

明兵有样学样,纷纷抓着绳子向上而去。

噗通,有人没抓紧,滑落在地。

本不至于如此,然手掌僵硬,实在难以发力。

好在无人因此送命,各部顺利登城。

“放信号,占领城楼,控制城门,勿得放一人出城!”

咻~

红光蹿到空中,砰地炸响。

不好,贼人袭城!

莱芜县中守军大惊。

惊恐中,刘子羽已经来到北门城楼前。

睡的四仰八叉的宋军还未来得及起身,全部成了俘虏。

随着另外三门信号响起,莱芜城落入了明军手中。

滕县城中,卢俊义看着冲天大火,暗自叫苦。

明兵退却,城池入手,原是高兴的事。

然而,如果城池全被付之一炬,宋兵住哪?

难道城里搭帐篷?那也得带了帐篷啊!

杨志道:“员外,火势太大,还要撤往城外暂避一二!”

卢俊义道:“明贼自诩仁义,却纵火焚城,致使百姓死伤无数,如此有伤天和,不怕上天降罪么!”

杨志道:“城中并无百姓,无需救火,保全士卒为要!”

轰~

说话间,附近一栋屋子塌了。

因为要把滕县作为前进基地,因此,在进驻后,明军立刻把百姓迁走了。

好在滕县不大,人口也不多,很容易就搞定了。

所以,明军纵火毫无负担。

宋军夜袭得手又怎样?除了四面墙,一根毛都没有,看他如何驻守!

发现扬雪泼火无效,卢俊义不再强求,喝令军兵退出城外。

好歹也杀了一千多军兵,统制官一个,战果堪称巨大。

不过,自身也伤亡了千余,都是百战精锐,实在让卢俊义心里滴血。

城内校场营房里,宋清暗暗叫苦。

他奉命,领着千余兵丁,向东而来招募军兵,征集粮草。

成效的确斐然。

招兵旗一竖,青壮踊跃来投,各地也允诺尽快把钱粮起运。

到莱芜不过半日,他便招了两千人,征集粮食两千石,钱一千贯,兵甲五百套。

虽然不尽如人意,却也可以接受。

收拾完毕时,天色已黑,他下令休息一夜后,再往淄州去。

却不想,明军忽然出现,而且还控制了城墙。

立刻坐蜡。

沿途分派人手,他麾下只有百余人,还不是精锐。

招募的两千人,指望他们拼命?呵呵!

“须得想办法脱身!”宋清暗暗合计。

这一合计,就到了天亮时分。

喔喔喔~

金鸡唱晓,日出东方。

天亮了。

石宝领着大军,开进了莱芜城里。

“各将,按照计划控制各处要点!”

随着石宝命令,大军如同洪水倾泻,在城内蔓延开来。

首要目标是校场。

大军奔驰一夜,当然要找地方好好休整。

“报告,有宋兵投降,言宋江弟宋清募兵至莱芜,驻扎校场内!”

“哈哈哈!”石宝大笑,道:“却不想,搂草打兔子,还能有此收获!”

“来啊!”石宝舞动劈风刀,喝道:“随我活捉铁扇子去!”

滕县,大火渐灭。

毕竟是堆积了大雪,没有人为助燃,火势自然就要停歇。

不过,看着城内只剩下百十间完好的房屋,卢俊义十分无奈。

“兄弟,我等如何行事?”卢俊义问道。

杨志道:“军力疲惫,物资不备,重整城池实在不易。

城外虽多有险要处,然而天气严寒,实在难以驻扎。

某家之意,不若退守鲁桥镇,以与鱼台县成犄角之势。

其地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地利不下滕县,且距山寨颇近,易于获得支援。”

“果是将门出身,实有谋略!”点了个赞,卢俊义下令退兵鲁桥镇。

其实,有一点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五千兵孤悬在外,若是明兵大部围攻,哪怕有地利,也难以坚守。

后方支援?呵呵!

倒不是说宋江会坐视卢俊义被人轮,只是明军人多势众,宋江不一定能打得过来。

于是,宋兵胡乱收拾了些许战利品,溜之大吉。

莱芜城中,刘子羽已经坐在了县衙里。

明兵突至,从主薄罗秀到普通衙役,全无抵抗,果断跪舔。

知县?早弃官而去了。

这些人心里都有数,不管赵宋能够坚持多久,兖州这等左近之地,必然为明军所占。

刘子羽翻看了账册,道:“何故钱粮如此少?”

账册上,钱不过三百贯,粮不过一千石,简直就是扯淡。

罗秀抹了抹额头,道:“知县走时,带走了一部分钱粮,其余的,其余的……”

其余的都被各级官吏瓜分了。

这世道,有国难财不发,还是个合格的官吏?

所以,别看宋清奉令而来,其实是被当做要饭的打发了。

刘子羽问道:“户籍可精确?”

罗秀道:“此乃原户籍,现下或少了一成五左右。”

又问了些问题,刘子羽道:“愿意退赃者,尽皆官升一级留用,不愿者,按律处置,你可能办好?”

罗秀大喜,拜道:“下官定尽心竭力,为国朝效劳。”

想他个补官,能调到莱芜任主薄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

正常情况下,这辈子仕途无望。

所以,知县逃走,他留了下来,就想博个知县。

幸运的是,他博对了。

安排了县中政务,刘子羽向校场走去。

八千大军,把校场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石宝挥舞着刀,喝道:“传令下去,半刻钟不出营者,杀无赦!”

立刻,传令兵四散开来,开始招降。

里面,都是宋清带来的人,以及招募的兵丁。

原本驻扎在此的乡兵,早脚底抹油去了。

“将军,我等怎么办?”

犹豫片刻,宋清抽出腰刀,喝道:“诸位,随我杀出去!”

“将军,明军人多势众,不如投降吧。”

投降?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立刻被宋清驱逐出了脑海。

宋江刚被封为两路节度使,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他宋清如何能给自家兄长丢脸?

噗嗤~

宋清只觉得腰间一凉,剧痛传遍全身。

回头看时,一个宋兵狰狞地看着他。

“我等回山,是为了和家小团聚,可不是为了和你同生共死的!”

噗通,宋清倒地。

沛县,栾廷玉领着两万大军出了城。

刘子羽不在,他全权负责前线事,滕县失守,栾廷玉当然要夺回来。

一座城,一千五百人,一个统制官,损失不可谓不大。

然而宋江亲兄弟死了,最重要的是,最可靠的后勤保障没了。

巧合间,双方将换将,城换城,谁占了便宜实不好说。

三百二十一 叶贵请贤

呼~

一阵寒风飘过,叶贵不由打了个冷战。

福建本不甚冷,因此他穿的不多,却不想气温骤降,让他有些受不了。

好在还能扛得住。

此时,他已经在宗泽家门口站了两个时辰。

身后随行禁卫忍不住了,道:“侍中,何不直接破门而入?”

叶贵瞪了禁卫一眼,没说话。

别看在方天定跟前,叶贵只会阿谀奉承。

然而出了宫,他也是威风的不可一世的。

哪怕是狐假虎威,但毕竟是被龙气熏了的,气度自然不同,随便一瞪眼,就让人吓的不敢复言。

叶贵道:“陛下令我请人,我自为朝廷请得大贤出仕。

若其不允,乃是我诚意不足,等候便是,值得甚么!”

理直气壮,正气凛然!

当方天定说出宗泽这个名字时候,叶贵就拍着胸脯保证,定要请得人才回来,根本没问这人是谁。

他是打定主意了,若是宗泽敢不见面,他就敢令人把帐篷搭在宗泽家门口。

讲真,叶贵是真的不知道方天定为何看中宗泽。

不过,只要是方天定的安排,叶贵总会妥当地完成。

内阁大学士,如此清贵的职责,愿意担当的车载斗量。

方天定之所以把宗泽选进内阁,是看中了他的军事才能。

目前,宗泽军事才华不显。

然而,方天定知道这个看似老弱的身躯里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金兵第二次大举南下时,宗泽被派往战争前沿的磁州任知府,同年九月初,宗泽带了十几个老弱士兵,匆匆北上赴任。

至磁州,就大力发动群从修缮城墙,疏浚护城河,招募士卒,组织义兵,施行兵民合一、边耕边战的办法,“应者云集”,又尽府库所有库银,捐出自己的俸银,高价购买粮食数万斤,备足军粮。

十月,金兵围攻北方门户真定,钦宗不派援兵,仅授宗泽一个“河北义兵总管”的空头衔,命他率部前往救援。

真定陷落后,金兵分路南下,分遣数千骑兵进攻磁州,宗泽不顾老迈之躯,披甲操戈登城指挥战登城指挥战斗,粉碎金兵的攻势后,打开城门,乘势纵兵追击,斩敌数百,缴获大量战利品。

这是宋军首次击败金兵,极大地鼓舞了河朔各地宋军的斗志。

其最大的意义,不在于杀伤杀死敌人多少,而是在于打破了金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告诉其他人,金军也是两条腿,是可以打败的,极大地提高了其余宋军的士气。

如果找个类似战例,与后世的平型关大捷相差仿佛。

能取得如此战果,非大勇气,大智慧不可。

其后,宗泽与金兵接战,屡战屡胜,可恨不受信重,权柄不足,未能克竟全功,最终忧愤而亡。

只留下“渡河!渡河!渡河!”的悲叹。

若是赵构有决心,重用宗泽,说不得就能把金兵反推回去。

这样的人才,赵宋不能用,方天定当然不会放过。

内阁七学士,必然是文武都要有的。

宗泽就任,正好补军略之不足。

卧室内,宗泽坐在床上,其子宗颖看他闭目不语,不由道:“父亲,天使伺立多时,便是不愿出仕,也当见上一见,免得失了礼数。”

宗泽道:“以你所见,明朝可仕否?”

宗颖道:“父亲隐居乡中,常见军兵过境,亦知其施政方略,自当有所判断,何必问我。”

宗泽自言自语道:“大军行动,动了百姓一根柴薪,必作价赔偿,踩踏禾稼,必有责罚,滋扰百姓未曾一见。

此等军队,实在仁义严明。

更难得的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战斗力及其强劲,放眼天下,大约也就金国可以抗衡。

再说民政,免除丁口税并各项杂税,去百姓之大苦,实乃千古未有之仁政。

又能薄田税,兴教化,当今之所为,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

宗颖忍不住道:“父亲评价如此之高,何故疑虑不往?”

宗泽道:“内阁,居于宫中,远离世间,于民何益?大约,也只是牌坊一块罢了。”

门外,叶贵忍不住叫道:“汝霖先生,你却想差了。

吾皇英明神武,内外无不敬服,何曾需要面门活。

欲知内阁之作用,何不让我进屋详述?”

“尊使请进!”宗泽道。

进了屋,叶贵发现陈设及其简单,不由叹道:“素闻汝霖公清廉简朴,今日一见,方知不虚。”

做官二十多年,稍微伸伸手,秒变壕官,也不至于卧室说话门外也能听得见了。

宗泽道:“恕我直言,实在看不出内阁之作用。”

方天定春秋鼎盛,精力充沛,朝堂上下又是井井有条。

内阁除了当个印章,貌似也没别的用处。

因此,宗泽疑虑。

叶贵道:“陛下言,政务繁杂,隅居宫中,内不能体察民生,外不能决策军略……”

“说简单些!”宗泽打断道。

叶贵露出一丝苦笑,道:“陛下厌烦了每日埋首案间,既想微服私访,又想御驾亲征,只是放不下国事,因此请几位老先生帮忙处理政务。”

“还有谁?”宗泽问道。

“陈瓘……”

“嘶~”宗泽倒吸一口凉气,道:“此公重回朝堂,怕是衮衮诸公不得好日子。”

叶贵又道:“还有陈师锡老先生!”

嘶~宗泽惊呆了,道:“请这两位,陛下觉得日子太安逸了么。”

当朝一二号喷子,便是宗泽也多有耳闻的。

宗颖劝道:“父亲,圣上请了斋公和伯修先生,定然是为朝政拾遗补缺,何不前往一看。”

宗泽沉吟片刻,道:“即如此,我便进京面圣,发挥余热。”

终究,宗泽还是放不下心中志向。

而且,叶贵态度如此端正,可见方天定的重视。

不然,以天子唯一内侍的威势,何必于门外站立两个时辰。

见宗泽同意,叶贵连忙喝令准备车马,亲自扶着宗泽上车。

安排完毕,叶贵又道:“汝霖公见谅,下官还往南剑州邀请莹中公,便不能同行了。”

宗泽问道:“可有把握?”

叶贵道:“我军进兵南剑州,受阻沙县城下,多得老先生奔走,方得免于干戈。”

李纲投降,固然是明军势大,也有陈瓘喷了一顿的缘故。

想来,应该是比较好请的。

“若老先生不愿,下官便在他家门口安下帐篷,哪怕海枯石烂,定等他回心转意。”

宗泽笑而不语,吩咐出发。

两辆车,在一百兵丁护卫下,载着宗泽并家小,迤迤北上。

至于叶贵,继续带队南下。

不把二陈请出山,他是绝对不回京的。

三百二十二 金国出兵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恨不得抱着火盆过日子。

然而,辽水东岸,人吼马嘶,好不热闹。

许多野人裹着兽皮,坦胸露肩,挥舞着石矛木刺,叽哩哇啦地叫着。

真正的野人。

他等从山林里出来,就是准备跟着金国主力打秋风。

“金”字大旗,帅旗、各将将旗、指挥旗,遮天蔽日。

这些旗帜下,是金国主力,装备十分完整。

河边,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拉着完颜杲的手,道:“辽国政治混乱,人神共弃,此乃中外统一之良机。

此去,慎重用兵,选用良策,施行赏罚,供足粮饷。不要搅扰降服之众,不要纵容部下抢掠,见情势可以便进兵,不要延误军机,遇事有权定夺,无须烦琐禀奏。”

完颜杲道:“陛下放心,若不能攻破辽国中京,臣定提头来见!”

“朕册封你为杲任忽鲁勃极烈,都统内外各路军队,便是相信你的能力,放手去打吧!”鼓励完,完颜阿骨打又道:“如果攻克中京,所缴获的礼乐图书文籍,莫要损毁丢弃,一并陆续送进宫中。”

完颜杲应下。

轻金银珠宝,重图书文籍,乃是雄主之所为。

纵观完颜阿骨打经历,确实不负雄主之名。

天庆三年1113年十月,劾里钵次子阿骨打继任联盟长,称都勃极烈。

他继任时,女真各部落的联盟已经巩固,且实力不错,有足够的力量起来反抗辽的压迫。

辽天庆四年六月,完颜阿骨打打听得知天祚帝统治骄肆、军队废弛,认为有机可乘,便建城堡、修器械,准备南征攻打辽地。

九月,他会合各部落兵二千五百人,向宁江州进军,到达辽界后与渤海军相遇,阿骨打射死辽将耶律谢十,辽兵溃败。

十月,女真兵乘胜攻克宁江州城,阿骨打又派人招降辽朝统治下的铁骊部渤海人和系辽籍女真人,后带着俘获大量马匹和财物,胜利回师。

十一月,辽国十万兵来攻,阿骨打领兵三千七百抵敌,两军在出河店相遇。

恰逢大风起,尘埃蔽天,女真军乘势进击,大败辽兵,掳获大批车马及兵甲、武器。

阿骨打把收编俘虏,得军一万,愈加势不可当。

其后乘胜分路进兵,占据宾州、祥州、咸州等广阔地区。

五年,因内部政治需要,阿骨打即皇帝位,建立起奴隶主的国家,国号金,立年号收国。

登基后,完颜阿骨打立即督军攻打黄龙府,大败辽军,掳掠而回,九月,攻占之。

天祚帝得知黄龙府失守,统领契丹、汉军七十多万人,大举伐金。

完颜阿骨打领兵二万迎敌,恰逢辽国内乱,天祚帝退兵,完颜阿骨打果断追击,终在护步答冈追上并大败辽军。

经此一役,金国彻底雄起,再也不惧辽国。

次年,渤海人高永昌据东京反辽,完颜阿骨打趁机出兵,占据东京所有州县。

天辅元年1117年,金国攻占显州,干、懿、豪、徽、成、川、惠等州相继投降,势力大进,辽国灭亡之势已定。

天辅三年,辽乞和,完颜阿骨打不允,次年征辽上京,他亲自督战攻城,当日即破。

天祚帝逃往西京,金国大胜,据辽疆土过半。

一次以少胜多,可以说巧合,两次可以说运气好,三次,怕是没那么多理由好说。

可以说,完颜阿骨打的军政、谋略、勇气、智慧,无不卓绝于世,称一声英雄毫不为过。

但是,所谓敌之英雄,我之仇寇,完颜阿骨打早已经上了方天定的小本本。

女真人可以活,完颜阿骨打必须死!

应该说,抗拒改造,不愿汉化的女真人,都必须死!

作为女真人的头头,完颜阿骨打创立女真文字,明显是不想汉化。

如此,焉能留他狗命?

当然,想击杀完颜阿骨打,不是一般的困难。

今年,辽都统耶律余睹来降,完颜阿骨打得知辽国内部空虚,决定再度发兵。

他升完颜杲为忽鲁勃极烈,都统内外诸军,又以完颜昱、完颜蒲家奴、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磐做副手,完颜宗峻受职合扎猛安,都被给予金牌,耶律余睹作为向导。

此时,金兵大部已经踩着冰面过了辽河。

完颜杲拜道:“陛下,天气寒冷,还请保重龙体为要。”

完颜阿骨打道:“若能全灭辽国,朕冻死此地也是甘心。”

自然,各将各臣猛拍马屁。

无外乎陛下不惧严寒,实乃诸军楷模。

完颜杲又道:“陛下,明国虽于我国通商,然而其野心不小,不可不防,还请陛下洞察。”

完颜阿骨打道:“明国人狼子野心,然而我国缺粮少铁,不得不虚与委蛇。

待我全取辽国,补国力之不足,当顺势南下,取赵宋之地,与明国会鹿于中原!”

完颜杲:“圣上放心,放眼天下,莫有能挡我国将士者,定然扫平宋明,全据天下!”

说完,完颜杲拜了三拜,踏上浮桥过河去了。

看着远去的旗帜,完颜阿骨打久久不动。

虽然觉得辽国已经日薄西山,但是,此战事关国运,他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然而,完颜阿骨打绝对想不到,辽国有多么的好搞。

可以说,金国就是一个彪形大汉,辽国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还是被剥了衣服的那种。

十二月出兵,次年一月而陷辽国中京,天柞帝仓惶出逃。

二月取北安州。

三月,兵至羊城泺,大败辽兵,驱赶天祚帝至漠北。

四月,陷辽西京。

各种姿势的摩擦,速度快的飞起。

所以,方天定计划,最迟四月,必须在辽东半岛登陆,去捅金国的菊花。

要想打金国省力气,必须阻止其获得辽国的人口、钱粮和土地。

万一金国全部占领辽国,明国想从辽东打到西域,真不知道要多少年。

完颜阿骨打并不知道,他这个精壮的黄雀,在瞄准螳螂菊花的时候,已经被猎人盯上了。

其实不怪完颜阿骨打没有防备,实在是没人告诉他,海上也可以进兵的。

海军?那是什么鬼!水军嘛?只是附属罢了,济不得用!

战斗的胜利,归根结底还是看步卒厮杀的,战船又不能上岸。

真是利用女真人的思想盲区,方天定才制定了登陆计划。

反正金国主力聚集内地,辽东守卫空虚。

等上了岸,怎么打可不就是完颜阿骨打说的算了。

三百二十三 烈士遗孀

“驾”

展天神轻踢马腹,领着十余护卫,沿着官道向杭州城行去。

路上行人颇多,都是手提肩扛,拿着着大包货物。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马上就是过年,行人们都是采购年货回来的。

不一刻,展天神策马到了城门前。

“将军好!”

守兵立刻立正敬礼问好。

“哗将军啊!”

原本准备出城入城的百姓立刻驻足观望。

作为安全的大后方,腹心之地,硕大的杭州城,只有一千兵丁驻扎。

这么点人,莫说把守四面城墙,便是看门也够呛。

好在,维持治安倒是足够。

所以,自从去年大军离开杭州,已经好久不见一个将军出现,因此百姓们果断围观。

甲是金甲,能亮瞎人的狗眼,头盔上红缨飘飘,肩膀上金龙飞舞简章。

“如此奢华,国朝对军兵真是舍得。”

“你懂什么?之所以如此亮眼,是为了方便士卒辨认……”

“如此年轻,便受将军之职,实乃英杰。”

“看他脸上伤痕,这将军也是用命博来的……”

百姓议论声中,展天神回了个礼,问道:“孙长官家怎么走?”

若是普通百姓,这样问肯定不行。

杭州城内人口二三十万,谁知道你问的哪个?

不过,如果守门兵丁不知道孙长官的话,说明杭州城对驻军的训练教育出了问题。

甚至,若是有人敢克扣孙长官家的抚恤金,他展天神就敢直趋知州衙门拿鞭子打人。

好在,守兵道:“将军,进门直走,第三条街口往东拐,过了城隍庙,向北……”

杭州颇大,孙长官家距离这里也不近,算下来要过十多条街,拐四五次弯。

守兵道:“不如我等引将军前去?”

“不必,我已记住!”展天神轻踢马腹,继续前进。

七拐八绕确实让普通人头晕,然而,对于经常创造困难训练的展天神来说,其实并不难记。

传过城门,喧闹声轰地传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真可谓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马上就是过年,大家都忙着采购,街道拥堵的厉害。

如此情况,骑马真不如步行。

于是,展天神把马寄在路边店里,迈步而出。

“将军,流求的糖,买些尝尝啊!”

“将军,松江的棉布,又厚又结实,自用送人都是上品啊!”

“将军,海外果干,好吃!”

沿途,商贩见展天神这个豪客,纷纷开口招揽生意。

若是一个将军买了他们的东西,那可真是够吹半年的。

万一随手给了个赞,生意立刻起飞啊。

但是,他们失望了,一切招揽,展天神皆视若不见,直直向前。

不一刻,展天神到了孙长官家前。

模样大变,若是孙长官还活着,也不敢进去。

三进三出的院子,朱红大门,青砖围墙。

可见大门两侧,挽联未净。

打量间,展天神闻得身后一人道:“这位将军,你找谁?”

回头看时,原来却是一个与孙长官有几分相识的少年。

“你是孙二官吧?”展天神道:“我是展天神,你哥同袍,曾经一起奉命于泗阳城外夜袭宋军大营。

我侥幸生还,长官兄弟却把命丢在了那里!”

孙二官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展家兄长,多听家嫂提及!且请屋内说话!”

展天神道:“算算时间,你嫂子也该生了,情况如何?”

孙二官道:“未曾足月,于上月生产,幸有州衙派来大夫,保得母子平安。”

说话间,两人进门。

“滚!都给我滚!”

听到暴戾的怒吼,展天神立刻握住了刀把,道:“立刻拘捕滋扰烈士家属者!”

“是!”

锵锵锵

刀光闪亮,透着无限的寒意。

展天神听的明白,发出怒吼的,正是孙长官的遗孀高小芳。

莫说孙长官的面子,便是高小芳的面子,也足以让任意一个明兵出手相助。

军医以及护士,那是军队中最受尊敬的。

“展大兄,莫要冲动。”孙二官拦住众人,道:“这是家嫂的父母,给别人说亲来了。”

“说亲?怕不是逼亲吧!”展天神冷笑。

若是高小芳自己愿意,他自然毫无意见,但是,听高小芳的语气,能是自愿的?

定然是其父母,收受了别人的好处,想要逼迫高小芳改嫁。

孙长官因功得封男爵,方天定登基追封子爵,作为烈士遗孀,又是现役军人,颇多功劳,高小芳晋升为六品靖国夫人。

杭州知州不过五品,实际上,知州来了,必须主动给高小芳行礼。

若是能娶了她,只凭她的品级俸禄,就可以让夫家过上优渥的生活。

更不要说,还可以借助她的关系和官皮,谋取一般人得不到的利益。

如此,谁不心动?

思虑间,随行护卫押着三个人走了过来。

一对夫妻是高小芳父母,一个媒婆。

瞪着媒婆,展天神道:“持本将令牌,告知本州知州,该人滋扰烈士遗孀,欲强行逼亲,严重影响前线军心士气,不严惩无已体现军人之荣耀。”

“将军,小人冤枉啊!”媒婆立刻叫起屈来,道:“小人不过受人所托传话而已,逼亲是因为高家贪图丰厚聘礼啊”

“呵呵,还有主谋?”展天神冷笑,道:“着使此人领路,拘捕主谋,一并移交州府治罪。

若州府不能给我军将士一个公道,本将当申请军法司,处理此案。”

罪,倒不至于多严重,顶格处罚大约也就劳动改造三五年吧。

但是,所谓杀鸡儆猴,把这波人惩治,看还有谁敢来滋扰高小芳。

处理了媒婆和提亲的,展天神看向高大壮夫妇,道:“你们生了个好女儿,今次,本将不与你等一般见识,以后,莫怪本将一并将你们惩罚。”

高大壮抹着冷汗,点头哈腰地说道:“将军见谅,绝不敢再来。”

说完,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这对市侩的夫妻,展天神道:“记住这件事,告知朱小弟,让他看着办。”

朱小弟倾心高小芳,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

军中大部分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自己人可靠放心不是。

解决了麻烦,展天神前往后院,探望高小芳。

想他和孙长官共领一千人,劫宋军五万人营寨,何其之壮烈。

如此,当他经过杭州时,当然要来看看。

三百二十四 难忘的新年





噼里叭啦

刚入夜,便有人家放起了烟花爆竹,衬托着年节的热闹。

透过天窗,戴宗看着不时闪过的各色光芒,不由醉了。

被关押了这么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想必是快过年了,不然不会这么热闹。”戴宗望着天空想到。

算了一阵时间,没算出名堂,戴宗不禁埋怨道:“史进那厮,端的不讲义气!

虽然是要杀王进,却也为了保全昔日情谊,目下我深陷囹圄,如何不来探望一二,便是说两句话也好的。”

幽怨未了,只听铛的一声,牢房铁门打来。

年大头走了进来,道:“戴宗,今天除夕,给你顿好酒食。”

戴宗看了,连道多谢。

一只鸡,一只肘子,一壶酒,两盘菜蔬,一锅米饭。

看年大头腰杆笔挺,步伐坚定,却又少了一手,戴宗不由问道:“未知老兄,从何处退役而来?”

年大头放下托盘在精钢栅栏前,道:“不才,于扬州投军,宿迁负伤退役。”

戴宗拱手,道:“失敬!”

说完,戴宗自己把托盘拖了过来,一件件吃食拿进去,放口大吃。

其实他被关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宿迁之战的意义,失敬也只是客套一句罢了。

吃了一阵,戴宗又道:“多谢老兄送来吃食,足感盛情!”

年大头道:“不必,今天除夕,因我家小尚未接来,因此值守,只有一人,实在无聊,便给每个囚徒送些吃的。”

戴宗道:“小弟被关押至今,实不知外界近况,若是方便,还请老兄为小弟叙说一二。”

年大头沉思片刻,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把庐州歼灭高俅,童贯退守宿迁并固守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长夜漫漫,寂寞无聊的两个人,一个听一个讲。

戴宗突然问道:“如此说来,宋公明已经退回了梁山泊?”

“不回山,他还能上天去啊?”年大头又笑道:“那厮腿短速度快,跑得倒是十分快。”

说完,年大头又问道:“想你号称神行太保,为甚不投效我国,也好过埋没了一身好本事。”

闻言,戴宗陷入了沉默。

被擒初期,有人问过是否投降,那时他对赵宋取胜信心满满,果断表示宁死不降。

然后,刘子翼就以获取情报为要。

皮肉之苦不少,精神折磨更多,真是让戴宗ns。

待情报拷取完,马灵又投降了,他的价值急剧降低,再没人提招降的事。

这一关,就到了除夕。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除夕了。

想宋江连李逵都丢了,还能有精力来救一个下落不明的神行太保?



应天城好似响起了滚滚惊雷,b声直冲云霄。

“子时下半段,新的一年来了。”年大头道:“陛下登基时,改明年为圣华元年,从现在起就是新的年号了。”

烟花明艳,爆竹阵阵。

圣华元年,元月初一至。

赵宋宣和二年,方腊杀方有常一家,起事于清溪县。

次年中,占据江宁府,随后方腊登基,建国明,年号洪武。

洪武元年十月,方腊薨,方天定登基,定次年为圣华元年。

圣华,神圣华夏贵胄也!

其中蕴含的寓意,不外乎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意思。

想到自己会被称为圣华大帝,方天定简直比喝了爽歪歪还爽歪歪。

“来人!”方天定喝道:“把各项赏赐,发出去!”

“是!”叶贵领人出了门。

大车小车数百辆,载着各色礼物出了宫门。

梁红玉笑道:“陛下,自古未曾有除夕夜给予有司赏赐者。”

方天定道:“虽然除夕,前线各军未歇,有司多有值守者,朕发下慰问,可鼓励众人之心。”

“左右不过收买人心罢了。”庞秋霞撇着嘴说了一句,又道:“今夜除夕,前线仍然进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梁红玉道:“妹妹岂能不知,去岁陛下便是除夕下了湖州,元宵又下苏州,始有国朝基业。”

洛樱道:“秋霞妹子如何不知道,只怕是担心庞将军安危罢了。”

方天定笑道:“觉华岛孤悬海外,不过三百辽兵驻扎,若是朕之大军家里。连区区三百辽兵也灭不了,何谈消灭辽金?”

觉华岛北面,申屠旭明领着三艘船,不断地走着“之”形,以防辽国水军出现。

岛南面,杜壆提着蛇矛出到甲板上,道:“此乃第一次进攻辽国,须得大获全胜,通知下去,各船缓速,天亮登陆。”

林冲道:“将军,我军兵丁三千,大将数十,地理又是精熟,如何怕那岛上区区三百守军?”

杜壆道:“我意,给圣华元年来个开门红,这红,用辽国人的血来染足够,不需要我军一兵伤亡。”

“将军所言不错!”胡显出了驾驶台,道:“深夜接战,冷箭冷n难挡,不能确保安全无忧,白天才好显露我等本事。”

广南东路,南海县城外,珠江河面,,一只船队缓缓开了进来。

作为南方大港,广州湾一向船来船往,海商不绝。

今夜除夕,又已经到了后半夜,海面上到城内,都是静谧无声。

成贵淡淡地说道:“我军渡海而来,当地本无防备,又是除夕,必料不到我等突袭。

然而,城中守军不下一万,登陆后动作一定要快,争取一鼓破城!”

“是!”众人领命。

不一刻,船只到了港口。

成贵喝道:“来啊,放信号,抢城!”





各船纷纷加速,向岸边靠去。

南海县是广州治所,广州又是广南东路首府,拿下南海县,全取广南东路便容易了许多。

日出东方,光明大作。

知府李行中身着白衣,捧着官印出了琼州城。

来到城外,五千明军列阵而立,十分威严。

李行中纳头拜下,道:“伪宋知琼州府事李行中,拜见上国将军。”

乔正上前,扶起李行中,道:“知府弃宋投明,免了城中百姓战火之苦,亦免我军兵将辛苦,功莫大焉!”

“不敢居功,实是兵临城下,不得不降。”李行中道。

这是个老实人,乔正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过,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琼州,实是为南海攻略开了个好头,更为新年号献上了大礼。

娄敏中、吕师囊、王寅、刘子羽、石宝、杨沂中、方貌等各路主将,不约而同在除夕夜发动了突袭。

这个新年,不论是明朝还是宋朝,注定都是难以忘记的。

三百二十五 微服私访

“陛下,为甚不带我随行,以护卫左右?”陈朕鹏满腹幽怨地问道。

方天定笑道:“你啊,脸上的伤疤,怕是吓坏良民,还是安心守门吧。”

陈朕鹏彻底无语。

这伤疤,可是他功勋的证明,但是被皇帝揭开,实在是无话可说。

其实每三天一次值守宫门,并不难熬,难熬的是国内大军出动,他等只能留在首都。

大把立功的机会,白白溜走了,谁不郁闷?

奈何,陈朕鹏这等积功升迁的,都要进入军事学校学习深造后才能授予实职。

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方天定迤迤然出了宫。

叶贵跟随,数十侍卫暗暗环绕左右,以为保卫。

非大朝会,有司各据其衙门办公,皇宫前的大道并不封禁。

今天是初一,无数商贩来此摆摊设点做生意。

也有许多百姓来此,或是看戏,或是听书吃小吃。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方天定仔细观察,百姓们衣着都很整齐,基本没有破衣烂衫出门来的。

特别是那些拖家带口的,孩子们都是新棉衣,脸上笑容很足。

摊点前,总也不缺乏顾客,生意很好的样子。

由此可见,百姓生活不错。

因为这副兴盛,是伪装不出来的。

若有官员能组织出如此繁华的假象,估计做皇帝也差不多了。

闻着食物的香味,方天定食指大动。

久居宫中,当然不会缺食少衣,只是饮食不免清淡。

“叶贵,带钱了没?”方天定问道。

叶贵摸了摸钱袋,道:“公子放心,足够胡吃海喝!”

“好!”方天定径直走到一个羊肉汤饼摊前,坐下后叫道:“老板,两根羊排,两碗汤饼。”

“好勒,稍待!”

等待的功夫,方天定看向周围。

左边是个卖果脯的,围了许多人,右边却是个说书的。

“话说刘相公得知卫生管理费这事,立刻上禀陛下,言小民困苦,五十文着实不少。

陛下发怒,询问为何无辜收钱?

府尹答曰:城中摆摊设点者甚多,街面肮脏不堪,须得雇人清扫,此项花费不在开支之列,只得收费以雇。

陛下又问:如此多钱,可有依据。

诸位,话说皇帝陛下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如何只为这五十文钱纠结?

概因陛下起于微末,知晓我等小民困苦之所在”

连串的夸奖,听的方天定暗自脸红。

莫说过问,便是知晓也没有。

倒不是说刘韐弄权,故意隐瞒不报,而是这应天一府之地的事情,且不存在,并不需要禀报到宫中。

不然,国家那么多事,全都事无巨细,累死方天定也忙不过来。

而且,这说书的很明显是冯喜派出来的方吹。

事实上,这样的方吹遍布全国。

其行事宗旨只有一条,那便是坏政策都是当官的胡搞,皇帝是疼爱大家的。

夸奖完毕,说书的继续说道:“陛下余怒未消,下旨宰相与府尹重订对策,已减小民负担”

“客官,你的羊腿和汤饼!”

“多谢!”叶贵接过,略作检查,觉得没问题后递给方天定。

方天定并无疑虑,接过放口大嚼。

那边厢,说书的继续说道:“退朝之后,刘相公并府尹招来幕僚属下,重新议定此事。

最终,府尹决定按照实际需要,重新核定数额,并与小民同商,以得两便。

区区不才,小老儿有幸得邀请,作为议价者一,那场面,嚯

太宰、少宰、各部尚书、侍郎、府尹能来的都来了,十分浩大”

“宋老头,吓尿了没?”有人高声问道,

说书的笑道:“不怕各位笑话,小老儿的确腿软的厉害”

见方天定吃完,叶贵叫道:“老板,当钱!”

“承惠,四百文钱。”老板笑道。

叶贵扔出一粒银豆子,道:“五钱的,不必找了。”

老板也不检视,连忙点头哈腰地致谢。

实在是皇帝陛下气度过人,不像个用假银子的人。

“各位,最终结果大家也看到了,收费按照收入决定,从五文到百文不等,有甚意见,亦可前往诉说。

告示尚在各门张贴,小老儿不在赘言。

今天,我们说一出贝应夔将军计擒三战犯的事。

话说,宋军败退,有三个败类,名曰李逵、樊瑞”

方天定来到僻静处,对叶贵说道:“刚刚说书说的,让有司整理一份详细递上来。”

叶贵应下,默默记在心里。

方天定倒不是对这种办事方法好奇,而是想全国推广。

莫以为官府与商人就费用议价制度来自后世,其实不是。

早在汉朝,官府在集市中选定牙人,代表商人确定货物售价与税收。

当然,这种被人代表的事情,其实效果不大,更多的是为了某些大佬服务。

要想搞好,实在太考验官府的能力和手腕了,不然,只会摧毁朝廷的威信和权威。

所以,方天定不会轻易推进这种听证制度的。

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买个吃的,

眼看就要进城,叶贵小声问道:“陛下,欲往何处去?”

方天定左顾右盼,反问道:“你可有好主意?”

叶贵回道:“小的并无十分可推荐去处。”

地方倒是有,不过都是些青楼勾栏之处。

这等场所,方天定可以去,却决不能是他叶贵引过去的。

不然,不用陈瓘、陈师锡喷死他,胡安国、蒲文英已经那拐杖打死了他。

方天定抬头看向空中,发现城东南郊有滚滚烟柱冲天而起,不由问道:“那时何地,恁地大的烟柱?”

叶贵道:“昨日未有,好似今日才有。”

方天定道:“即如此,且往一观。”

叶贵道:“陛下且慢,待小的稍作安排。”

方天定停下脚步,静待叶贵安排。

皇帝出行,安危乃是首要。

特别是前往陌生之地,必须妥善安排。

因此,叶贵要通报目的地,调集护卫先期前往。

这样虽然可能看不到真实,但是可以确保安全。

万一遭遇迟了围攻,也不必要皇帝陛下亲自拔刀相助。11

三百二十六 工业雏形

“嘿嘿嘿”

整齐的号子中,打着精膊的汉子把一块块铁矿扔进传送带里。

在连绵不绝的水力的驱使下,传送带不断转动着,把铁矿带进水力粉碎机里。

碾压、搅拌一系列程序后,铁矿粉从一根铜管里流出来,落进早就停好的马车里。

一车装满,车夫“驾”地一声,催动马儿前行。

千余斤的车子,一匹马拉起来毫无压力。

当然是不是马匹有多精良,而是马车下面有铁轨。

马拉铁轨车。

火车的雏形,比秦朝的木轨车又先进了许多。

铛铛

叶贵敲了敲了铁轨,咂舌道:“这铁轨,都是上好的精铁打制,国朝竟已富裕至此?”

“想必没有如此宽裕。”方天定摇头道。

虽然越州、滁州两地的大铁矿已经投产,也有许多水力器械,然而,铁产量绝对不会宽裕到随便铺设铁轨的程度。

虽然不敢高估,方天定还是很高兴。

马拉铁轨车出现了,火车还会远?

只要有了火车,国朝陆地领土,绝对固若金汤。

汉唐鼎盛之时,实际控制区域远远深入西域,然而,待国内疲惫,领土大多分崩离析。

何因?路途遥远,军兵、物资运输不便,不能及时传递信息和有效镇压叛乱。

有了火车,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十余天可达,谁敢n?

当然,火车的关键不在铁轨,在于蒸汽机。

这玩意,快的说不定明天就能出来,慢的话,那真是遥遥无期。

具体多久,谁都不敢保证,方天定也不敢太过乐观。

不过,想来有生之年应该能看得到吧?

“走,且沿着铁轨看看。”

说了一句,方天定顺着铁轨,向着炼铁厂走去。

铁轨并不长,不过一里多一点,很明显是用来验证的。

因为这点长度,节约的马力极其有限。

“站住。”大喝中,两个持棒守卫拦在面前,道:“钢铁重地,出入须得凭证,闲杂人等严禁入内。”

这两个肯定是铁厂自己从民间雇佣的护卫,不然万万没有不认识皇帝陛下的道理。

人家尽忠职守,总不好训斥,又不能强闯进去。

难得皇帝吃瘪,叶贵想笑又不敢笑,刚想表明身份,只听咕噜噜声中,一辆马车行来。

“见过陛下。”

方亳跳下车来,行礼问安。

方天定扶起方亳,只是几日不见,这家伙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这日子,潇洒的。

皇帝陛下满怀羡慕嫉妒恨,道:“叶贵,指派两个护卫,全天候跟着越王,在他成婚之前,严禁女色!”

“是!”叶贵应下。

方亳立刻痛哭流涕,哀求道:“大兄见谅,实在是出了七七,一时没憋住,操累的狠了,其实无碍。”

方天定理也不理他,道:“带我进去看看铁厂。”

玩鸟,只能找个媳妇咯方亳暗自悲叹。

方天定不松口,叶贵这条忠犬,绝对让越王只能自己撸自己。

当然,男色不在禁绝之列。

不过,越王殿下要是敢转向男风,怕是要被打断三条腿。

方天定教训道:“你也不小了,即是宗室大王,又是朝廷重臣,安得沉迷女色不可自拔?”

方亳不敢辩驳,讷讷应是。

所谓君命难违,又是长兄如父,由不得他这个小弟说不。

进了铁厂,只见数十烟筒高高耸立,不断喷着浓烟。

还未接近,便能闻到刺鼻的硫磺味道。

妥妥的空气污染的味道。

然而,方天定并不打算禁止这些。

科技进步,工业发展,社会进步,一定会有各种病症,显然,污染就是其中之一。

在全取天下前,方天定是绝对不会自废武功的。

方亳道:“这都是炼焦窖,炼制的焦炭直接入炉炼铁。”

冬末刚过,天气尤冷,场内的工人只穿薄布短衫,仍然汗流浃背。

“场内,各种工人三千余,完全建成后,每日产生铁一万斤,熟铁三千斤,精钢五千斤。”

基本上,铁厂已经实现了流水线作业。

铁矿粉入炉,冶炼,出铁,铸造,精锻,都有各自的程序。

当今年代,这就是国力的象征,是军队无战不胜的最根本保障。

“因为是皇家铁厂,不能丢了仁义,因此,厂内工人每天上工六个时辰,分作两班倒。”

太黑了。

每天六个时辰,真是把人当牲口用啊。

“工人待遇如何?”

“普通劳力,最低一个月五贯钱,最高等级的炼铁师傅,每个月能有五百贯。

包食宿,每季度各有四套衣服,年节亦有休假和赏金。

陛下放心,我的厂子,待遇全国最优,绝对不会有人说皇族苛待百姓。”

工资倒还可以,只是太辛苦。

方天定微微沉吟,道:“通知宰相府,试行每日五个时辰,每旬休沐一天的制度。”

叶贵应下。

方亳道:“陛下,每日六个时辰,工人并无怨尤,如何限制在五个时辰内?”

方天定道:“现下民众收入稀薄,有工作,再苦再累也能坚持。

待到天下太平,此便是苛待,工人身强力壮,又有纪律,若是群起而反,你我恐难安稳啊。

是故,宁愿苛待工厂主,莫要让工人郁积不满而n。”

方亳闻言,立刻拍着胸脯道:“大兄放心,我定为天下垂范。”

对他来说,再多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根本还是他皇族身份不能有失。

任何能够威胁方家统治的因素,方亳都要第一时间扼杀掉。

揭过这一茬,方天定问道:“蒸汽机研究可有头绪?”

方亳道:“最近事情多,没来得及过问,具体进展不知。”

“抓紧时间,重点公关。”方天定嘱托道。

方亳应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物,道:“大兄且看此物!”

方天定接过一看,原来却是一个怀表。

精确时间,那可太有意义了。

方亳道:“按照天干地支轮回之意,每个时辰分为两个小时,每小时六十分,每分六十息。”

方天定仔细打量,基本上,与后世钟表相差仿佛。

“此乃发条动力,上弦一次可走三个小时,每日误差不超过五分钟。”

方天定道:“有没有想过以重力摆动为动力,制造大型报时器,放置于钟鼓楼上,供百姓确定时间?”

方亳想了想,一拍脑袋道:“如此简单的原理,本王如何没想到?”

脑浆都射出去了,如何能够想得到?

所以,禁绝女色,绝对是压榨越王的最好办法。

三百二十七 杨再兴(上)

无星无月。

虽然风不高,不好放火,然而夜黑,正好杀人。

乡间小道上,一群草寇正快步疾走,往蓝山县城行去。

确是草寇。

仅有领头的穿了铁甲,百余喽啰只有一半人有皮甲,余者皆布衣。

兵器倒是人手一把,然而也是形式各异,不成样子。

“杨大哥,明兵那么多,又特别能打,我等真的去劫营?”一喽啰问领头大哥。

领头的道:“曹首被劳什子节度使迷昏了头,不听我劝,执意招安。

不想nn连败,目下被明军围在蓝山城里,危在旦夕,如何不救?”

“曹成那厮,贪图富贵,自寻死路接了招安,管他作甚。”

“曹首领与我杨再兴有救命之恩,我便把命卖他一次便了,尔等却是不必随我前往。”

“不过是机缘巧合救了你,哪有什么恩义在?就算有,这么些年下来,也还完了。

若非你,就他曹成那逼样当节度使?我呸!”

“当是时,我杨再兴贫病交加,倒在路上,无人施救必死无疑,不管如何,都是曹首领救了我。”

“看似施恩,却不是天他赐恩惠?若非大哥本事过人,我等如何兴盛至此?

可笑他曹成嫉贤妒能,事事制肘,临到招安了,一脚踢开大哥,自己去快活。

目下被明军围在城内,惶惶不可终日,却不要兄长去救?”

杨再兴道:“曹首领不仁,我杨再兴不能不义。

此次打破明军营寨,突入城内,我定护着他重返九嶷山。”

语气中,自信尽显。

“若是曹成不走如何?”

杨再兴沉默片刻,道:“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我自突围而去。”

说话间,百余人已经到了明军营寨。

寨墙高六尺,外有壕沟环绕。

其上,军兵站立,亦有卫士巡游,守卫十分严密,只是没有大型器械。

毕竟,根据情报,荆湖南路南段,包括广南西路,除了被赶进蓝山城的两万军队,再无大股宋军存在。

一般来说,想劫营,就凭百余人是不可能的,除非都成了天兵天将。

可惜,杨再兴不是一般人。

杨再兴环顾身后,道:“兄弟们,前方就是明军大营,我意直接杀穿,到南城门入城。

明军敢战能战,危险重重,尔等不愿意去的,自寻出路便可。”

“兄长,从九嶷山到此,路途百里,若非定了决心,何必吃这辛苦?”

“即如此,随我破营!”

杨再兴拜了三拜,带头向着营寨走去。

走了一阵,就要到寨墙火光之下,杨再兴直起身体,大步奔向寨墙。

“敌袭!”

铛铛铛

惊呼中,示警铜锣立刻敲的震天响。

“小规模袭扰,值守军迎敌,余者各居军帐内,勿得惊慌走动。”

呼喝中,千余兵丁快速登上寨墙,严阵以待。

“放!”

大喝中,数百箭矢射向杨再兴。

杨再兴把铁n舞的飞起,拨开一枝又一枝羽箭。

第二轮箭矢刚过,杨再兴已经到了寨墙壕沟前。

沟宽六尺,深四尺,底有木刺。

若是趟过去,费时费力不说,加起来一丈高的寨墙,徒手怎么上的去?

“射其同党!”

呼喝中,nn手立刻调转方向,对着喽啰们放箭。

咻咻咻

啊啊啊

顷刻间数十喽啰倒地,哀嚎响成一片。

来不及犹豫,杨再兴跳下壕沟,长n一挑,提飞一根木刺搭在墙下,只两下,一个两根木棍的斜坡出现。

“兄弟们,随我杀!”

大喝中,杨再兴越过壕沟,借着木梯飞了起来。

看杨再兴飞身而起,值守官柳无情喝道:“长n手,刺!”

“杀!”

附近七根长n,同时向杨再兴刺去。

“来的好!”

暴喝中,杨再兴急点铁n,荡开了一片n头。

噗通,杨再兴落在墙头上。

“杀!”

暴喝中,他把铁n抡出,几乎同时砸翻周围七人。

随后挑起一根长n,左手接住,两n同刺,放翻两个明兵。

明兵被他的气势所慑,出现了些微的迟疑与慌乱。

杨再兴抓住机会,又刺翻了四个明兵。

都是面门中n,十有阵亡当场。

于此同时,杨再兴踢下了五六个明兵,于墙下搭出一条路来。

“刀盾手,围杀这狂徒!”柳无情喝道。

百人劫营,单人上墙,不是狂徒是什么?

“兄长勿慌,我等来也!”

呼喝中,喽啰们已经爬了上来。

“杀!”

呼喝中,明兵从寨墙两侧,缓缓逼来。

前排钢铁巨盾如墙而进,上面架着长n,其后nn手不断放着箭。

“随我杀过去!”

暴喝中,杨再兴迎着盾墙冲了过去。

待到近前,四根长n分取四肢而来。

杨再兴铁n抡动,荡开长n,随后铁n插入盾牌之下,猛地挑起。

铁盾飞起。

盾牌即失,持盾刀手如何幸免?

没了阵型,普通士卒实在难以与杨再兴抗衡。

不一刻,杨再兴掩护着五十余人全部上来。

顾不得看自家兄弟伤亡,杨再兴噗通跳下城头,喝道:“随我杀穿这营寨。”

“杀!”

大喝中,杨再兴真的是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全无一合之敌。

柳无情气坏了。

区区百人,视守军于无物,几乎顷刻间破墙而入,这让历经血战的柳无情如何不怒。

虽然愤怒,却没昏了头脑。

柳无情喝道:“放照明弹,令各部列阵集结,勿得慌乱。

做好灭火准备,谨守各处器械马匹,余者随我追杀!”

有条不紊地下完命令,柳无情跳下墙头,领人追杀杨再兴。

没了寨墙阻碍,又没有成规模的堵截,杨再兴真是龙归大海,全无阻拦。

杀散一波又一波小规模明兵,随手挑翻火盆,引燃旁边的帐篷。

东冲西突,搅的明军大营好不热闹。

“列阵,列阵,勿得慌乱!”

呼喝中,出了营帐的明兵集结一起,列阵等待。

营寨被劫,伤亡大多来自于踩踏、燃烧,被敌人杀伤杀死的其实不多。

因此,平时训练中,应对劫营的首要就是快速集结,保证士兵冷静。

待到全部集结完成,敌我自然分清,再行歼灭来敌不迟。

明军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不过一百息,便整合完毕。

然而杨再兴速度更快,已经杀到了北面寨墙。

“弩砲,射!”

大喝中,十余根胳膊粗的弩箭飞射而来。

杨再兴眼疾身快,闪了开去,他身后的喽啰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当即被射翻了两三个。



b骤起,又被炸翻了十多人。

杨再兴加快脚步,径直冲到寨门之前,长n如同疾风骤雨,顷刻间杀破阻截,领着剩余的兄弟扬长而去。11

三百二十八 杨再兴(下)

明军大营距离蓝山城不过三里,其内的动静自然可以听到。

收到手下汇报,曹成来到城头观望。

仔细听了片刻,曹成难以置信地问道:“听这动静,似是有人劫营?”

“大王,定是杨头领冲营,还请派兵出城接应,或可大破明军。”

曹成摇头道:“杨再兴留守山寨,麾下不过二百余人,如何能够打破明军营寨?

定是明军奸计,且谨守城墙为要,擅自出城者,斩!”

话音刚落,只见火光下,十余人影出现在墙下。

“我乃杨再兴,曹首领可在?”

曹成听到首领这个称呼,心里不喜。

他可是堂堂节度使,如何还用草寇称呼?简直土到掉渣。

但是,不爽只能憋着。

当初,因见杨再兴身材魁大,相貌奇特,曹成便令手下给了粮水救了起来。

原本只想着收一个厉害些的小弟,却不想收了个大宝贝。

杨再兴勇猛无敌,又有计谋。

在他辅佐下,曹成先后火并了九嶷山上其余各路强人,独占九嶷山地盘,纵横四州,绿林之中谁不高看?

官兵更不敢正眼来觑!

作为广南西路南方、荆湖南路北方的扛把子,曹成的小日子十分逍遥。

只是人皆知杨再兴之能,却不知他曹成之名,让他深以为恨。

因此,宋廷广撒官爵招降纳叛以御明军时,曹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此,他把执意反对的杨再兴留在了山中,领着三千余喽啰出了山,就要当个安逸的桂阳监节度使。

却不想,明军端的凶猛,一路平推,打得曹成溃不成军。

焦头烂额时,亦是用人之际,曹成如何会不放杨再兴上来?

接到杨再兴,曹成问道:“再兴,何故从明军营寨中杀出?”

杨再兴甩落枪头鲜血,道:“不给明军个下马威,怕是难以接应首领离开。”

“离开?”曹成立刻冷下脸来,道:“去哪?桂阳监只余蓝山一地,若我弃之,如何做得节度使?”

杨再兴道:“首领,宋廷给个节度使,不过是徒有其表,诱你替其卖命罢了。

想那宿迁城里,二十万宋军精锐尚且全灭,首领手下不过万余兵丁,老兄弟只有千余,如何能是对手?

且,只要军兵在手,如此乱世,何处不得富贵?”

“闭嘴!”曹成怒喝道:“来啊,拿下这怯战畏敌、扰乱军心者,斩讫报来!”

怕是被节度使搞得失心疯了吧?

刚刚杀穿敌方营寨,极大的鼓舞了己方士气的超级猛将,却要斩了?

众人立刻相劝。

吼完,曹成也后悔了。

现在实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只是太过不爽!

杨再兴说得都在理,然而,听了他的意见便弃城而走,岂非证明曹成只是因人成事,其实半分本事也无?

但是,杨再兴威望素高,实在杀不得,不然,怕是守军立刻哗变。

“来啊,押下去,待天黑送其出城。”说完,曹成拂袖而去。

城外,娄敏中面沉似水地看着帐中军将。

“一百余人,一个大将,直直杀穿我中军营寨,伤我士卒三百余,杀我士卒一百一十八!”

砰~娄敏中一拳砸在桌子上,喝道:“便是天兵天将来了,我等三万大军也可挡得住!”

“包道乙,尔为军中武将之首,敌将袭营,何故不来阻截?”

包道乙垂首,讷讷无语。

他能说昨夜他和徒弟郑彪喝酒喝多了么?

既然娄敏中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包道乙当然要乖乖请罪认罚。

“诚然,敌人很强,寨墙狭窄无法布置重兵拦截,然而,营外探哨何在?何故没有对南弩砲?”

一连串的问题,把各将问的汗流浃背。

很明显,轻敌了。

娄敏中从江南西路南部出兵,一路全无抵抗,轻松推进到桂阳监才遭遇抵抗。

然而曹成麾下骨干是草寇,军兵又是强征的百姓,就是个不禁打的。

十万宋军,杀了千余便崩溃了。

抓俘虏抓到手软,其余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是一触即溃,一路撵进了蓝山城里。

如此,如何不骄矜自得?

把各将喷了一顿,娄敏中道:“此败,责任在我,我自向陛下请罪。

在座人等,各降一级,罚俸一年,以为惩戒。”

看了一圈,娄敏中补充道:“柳无情作为值守官,未能阻止敌军突入,降两级,仍领原职,戴罪立功。”

“多谢主将容情!”众人拜谢。

娄敏中道:“全取天下,任重道远,然而军中骄矜之气已显,不可不察。

我意,将此次失利通报各部,引以为鉴,以防轻敌大意。”

你是主将,你说了算!各人自然不能反对。

然而,把如此丢脸的事情广而告之,实在是羞于见人啊。

检讨完毕,娄敏中咬牙切齿地说道:“被人视于无物,实乃奇耻大辱也,不可不报!

来人,听我安排,联系城内细作,打探那厮详细,务必生擒,以报此仇!”

“是!”众将起身领命。

不提明军各自安排,准备打破城池,只说城内,杨再兴领着二十多个兄弟疗伤休息。

“曹成这厮,端的不讲义气,亏我等舍命来救!”

杨再兴道:“救他是看在昔日情谊上,从今以后,他做他的节度使,我回我的山寨窝,各不相干!”

“兄长,我等如何行事?”

杨再兴道:“且先养足精神,待得夜间,再行出城。”

幸亏杀了一阵,让明军忙于调整防御,今日未曾攻城,杨再兴可以安逸地休息一天。

待到天黑,杨再兴领人,寻曹成讨了令旨,出城去了。

曹成有心留下杨再兴听用,却拉不下面子开口挽留,又顾忌杨再兴喧宾夺主,便放其离开。

“东南西三面皆有明军营寨,且防备定严,难以突围,只好走北面。

所谓围三阙一,北面的埋伏是打击大队军兵,我等三二十人,自可寻小路走脱。”

解释中,杨再兴领人坠下城墙,向北投小路而去。

埋头疾走一阵,杨再兴叹道:“若是曹首领尽起大军出城,定能打明军一个出其不意,任他再多埋伏也无用。”

“杨再兴,哪里走!”

大喝中,一队马军从侧后杀了出来。

曹成态度,细作尽数报与娄敏中得知,明军早已经安排了天罗地网,只待杨再兴落入其中。

“尔等先走,某家断后!”

暴喝中,杨再兴返身,挺枪杀向骑兵。

三百二十九 各路战况

正月末,严寒已去,暖意乍显。

御书房内,屏风上的地图模样大变。

按照昨日奏报,叶贵把地图上的广南西路、荆湖南路一部分描红。

地图上,京东东路已经全部描红,预示着已经全为方明之领土。

除夕出兵,元宵前全取淄州,后又会同海军,东方五州轻易入手。

叶贵笑道:“可笑宋江那黑厮,徒为两路节度使,却仅有三州之地,也不知是甚滋味。”

应天府、兴仁府、广济军不战而降,让宋江这个两路节度使成了三州节度使。

杜进臣笑道:“哪怕有名无实,也是两路节度使,且其军兵扩充到了十二万人,不可小觑。”

目下,宋江领兵四万,囤驻巨野县,又分兵一万驻守鱼台县、一万驻守鲁桥镇,三万驻守临濮,中都,平阴各有一万五。

方天定笑道:“处处防,处处失,且多是新丁,不足为虑。”

宗泽道:“其人多势众,进取不足,防守有余,目下冰雪化开,道路泥泞,我国又被民事牵绊,实在难以展开攻势,”

方垕也道:“京东西路尤可,河北东路才难。”

张叔夜接管河北东路以来,立刻抽调兵马,整顿防务,于滨州、商河、德州、高唐四地各囤驻两万兵马,与明军对峙。

名臣毕竟是有两把刷子的,大权在握,立刻选贤用能,把河北东路一线守的固若金汤,令明军不能前进一步。

方天定看着地图,道:“且待闻风司情报,若宋辽边境空虚,则张叔夜不可用,若还有兵丁驻守,说明其有国家之念,当设法招降。”

方垕道:“为今之计,想全取河北东路,当走海路,绕后围歼宋军。”

宗泽道:“各方用兵,兵力恐不足用。”

方天定道:“无妨,北方暂时以防守为主,待全取南方,再作定夺。”

说完,方天定把目光投向地图下方。

福建路、广南东路已经全部描红。

李纲投降后,福建路再无抵抗,陆路势如破竹,海路亦是轻易得手。

是故,未及除夕,福建路全下。

除夕夜,成贵海路奇袭广州,轻易得手,广南东路全境震动。

其后,张宪领兵于陆路进入,沿途尽皆纳降,毫无抵抗。

成贵又于海上分兵,打下了惠州、潮州,除了惠州略有抵抗,伤亡了千余人,余者皆降。

可以说,广南东路就是一场盛大的行军游行。

除了士卒劳顿,只有给各地百姓展示明军之威武。

统计下来,战斗负伤,远不如水土不服、蛇蚁咬伤、瘴气湿热造成的减员多。

随着琼州纳降,全岛不战而下。

乔正果断调转兵锋,领军五千于广南西路的化州登陆,占领了该地及雷州。

但是,广南西路山高路远,用兵实在困难。

可以说,制约明军进兵速度的,不是战斗能力,而是后勤能力。

特别是新占据的地方,不把内政理顺,是无法为前线提供助力的。

看着地图,方天定道:“传令福建、广东两路安抚使就地募兵,替换回乔正麾下军兵,并调张宪,回京备用。”

宗泽闻言,问道:“陛下莫非打算御驾亲征乎?”

方天定道:“就目下而言,暂无必要,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说完,他指向荆湖南路,道:“娄敏中已经挥兵占据郴州,只是桂阳监节节抵抗,让他进展不快。

传令,娄敏中部分兵一万,攻略广南西路。”

宗泽道:“陛下,广南西路多蛮夷土著,多有不服王化者,怕是一万人不足用。”

土著世居山林,眼皮子浅薄,自觉有些实力就膨胀,很容易n。

全部大军镇压,其实不现实。

耗资太大。

但是,也有的土著,一旦受了恩惠,立刻忠心耿耿,誓死不叛。

反正,都不好搞。

方天定道:“通传全国,就平定南方土司建言献策,自行投书于内阁或宰相府,若言之有物,朕必加重用。”

刘韐道:“陛下,或可选用当地降官中出色者,以为平定西南夷助力。”

“可!”方天定应允。

其实一劳永逸的办法也有,那就是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的前提是要大杀特杀一番,杀得没人敢哔哔才好适应。

不然,两张嘴皮子一动,那些酋长、寨主甚么的,凭什么放弃自己的特权?

非得刀把子够硬!

没奈何,全国到处用兵,实在腾不出手来。

且安抚为主,让那些土包子快活几天。

等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最南边安排完毕,方天定又看向大江沿线。

这里是腹心之地,事关全局。

不论赵宋还是方明,都选派精兵强将,猬集重兵在此。

江南西路,宋兵退守洪州,种师道据险而守,吕师囊难以进取,不得不陷入对峙。

莫说攻入荆湖路,便是打下洪州后方的兴也不能。

打破僵局的关键,就等娄敏中、方貌前来合围。

然而,娄敏中稳打稳扎,宁愿慢些也不愿意冒进,只要打下一地占领一地,短期内指望不上。

方貌也不好过。

他沿着大江西去,却被折彦质牢牢牵制在了黄州。

黄州未下,方皇叔总不好直接逆江而上攻略京西路去吧。

万一菊花被捅了,那可是大篓子,补都没法补。

杨沂中距离方貌不远,就在光州,然并卵,他也被牵制住了。

折彦质的策略很简单,非紧要处只留千百人假装防守。

当明军兵临城下,立刻要求谈判,稍微谈谈,两天没了。

待明军失去耐心真要攻城,守军要么立刻投降,要么弃城而逃,把人气的够呛。

紧要处,折彦质派遣精兵驻守,抵死防守,明军不费一番功夫,绝对拿不下来。

数千人据险而守,任凭你十万大军,没个十天天也打不下来。

城镇太多了,实在难搞的很。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传令方貌,分兵三万人于杨沂中麾下,余部渡江,以全取大江南岸为要。”

杜进臣道:“陛下英明,待南岸全取,我军自可合兵,以雷霆之势全取北方。”

对杜进臣的马屁,方天定不置可否。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先的计划过于乐观了。

全面开花,全面开不了花。

赵佶认真起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大势如此,赵宋能够拖的三五年,绝对拖不了一辈子。

“再令,闻风司遣人前往洪州,设法策反种师道。”方天定道。

策反,不一定要高官厚禄引诱,也可以离间。

若是赵佶杀了或者撤了种师道,那才完美呢。

三百三十 人口与铁矿

因陀罗补罗,乃是占城国都。

因陀罗,意为最优秀的,最优越的,全名意为最好的城池。

也难怪,能够杀败不可一世的汉朝人并建国,占城人当然会以为自己棒棒哒。

占城也是棒过的。

东吴宝鼎四年,林邑王范熊联合扶南,兴兵侵犯孙吴疆界,占领了西卷县。

到了范文称王之时,林邑国再度对外扩张,先后攻灭了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干鲁、扶单等邻近的小国。

此后,力疲则向东晋朝贡,力强则发兵骚扰日南郡、九德郡。

南朝的后期,林邑国最终完全占领了日南郡。

元和四年09年占人再度侵犯唐朝,为安南都护张舟所败,此外,占城又曾趁真腊分裂之机入侵真腊。

端的不可一世。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随着李朝与真腊崛起,占城人由小攻变小受,被按在地上摩擦啊摩擦,国力衰弱的厉害。

但是,因陀罗补罗作为国都,少经战火,久处太平之下,因此人口众多,市井繁华。

笑眯眯的混江龙李俊,在一群矮黑的占人簇拥下,迤迤然地出了城,一派心满意足的样子。

待送行者回转,李俊收起笑容,道:“此处谈妥,我等再往日南郡走一遭。”

童威问道:“兄长,为何那厮如此痛快同意我等贸易请求?”

李俊冷笑道:“黄澄澄的铜钱就在眼前,他等如何不眼热?

莫说下等平民,便是亲娘老子也能给卖了。”

受天竺影响,占城亦施行种姓制度,全国分为四等人。

当李俊提出以货易人的请求后,阇耶因陀罗跋摩二世立刻同意了下来。

阇耶因陀罗跋摩二世也不甘心被真腊、李朝欺负,特别是被李朝占据的土地,他一直想要收回。

然而,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没钱粮,怎么打?用眼光烧死敌人么?

为了获得足够的钱粮,阇耶因陀罗跋摩二世决定通过出售奴隶获取资金。

其实还不是现金,而是棉布、丝绸、茶叶玻璃及制品等大宗贸易品。

一匹布一个人,一匹丝绸十个人、十斤茶叶一个人、一面巴掌大的玻璃镜两个人

人口,只要换十到二十五岁的健康的,男女不限。

在双方眼中,这样的生意都是大赚特赚的。

占城通过出售无用贱民获取军费,以抵抗李朝。

明国获得了免费劳动力,女性亦可解决军兵婚姻问题,实在一举两得。

而且,占城赚到的钱,还得向明国购买军械甲胄,最终都会用到对李朝战争中。

童猛又问道:“珠崖岛上发现铁矿,即便开采,亦用不了许多人,如何让我等不限量收购?”

“这都想不到?”童威道:“没了青壮,待到开战时,占城人如何抵挡我等攻略?”

“不错!”李俊接道:“国力根本在于人,没了人,任你再多金银珠宝、神兵利器也是无用。”

讲真,起初被发配到南海,李俊心中颇有怨尤。

但是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此地的确是宝地一块。

躺树上就能吃饱的地方,好不好?

可惜,此地酷热,路途遥远,实在不便用兵。

正因如此,李俊相信了方天定海外封王的承诺。

南边那么多岛,不封王治理,怕是累死皇帝陛下也无法管理。

想到能够封王,独掌一国,李俊浑身充满了干劲。

“走,兄弟们,待打下整个南洋,我等皆为国主!”

呼喝中,李俊大步向海港走去。

目前,他的任务是削弱占城人的实力,同时为珠崖岛提供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

琼州知府衙门里,乔正剥开一个荔枝扔进嘴里,只吃的满嘴流汁。

呼哧吃完一盘,乔正道:“李知州,这荔枝在应天可是难得一见,若是运过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李行中苦笑,道:“谁不知荔枝贵?只是路途遥远,实在难以运送。”

乔正道:“你是琼州知州,自可以组织人手研究,万一成功,定能为民谋利,亦可名留青史。”

听到可以名留青史,李行中心动了。

文人最高追求,不就是立德立言立功么。

德言没把握,貌似只有立功可行。

乔正揭过这一茬,问道:“陛下所言之石碌铁矿,可有线索?”

李行中道:“正在组织人手搜寻,只是山高林密,着实艰难。”

方天定没记错的话,石碌铁矿乃是全国最大的露天富铁矿,平均品位超过百分之五十,储量三亿吨。

圈重点,露天!

在当今技术条件下,一个露天富矿的价值,简直无可估量。

当然,石碌这个名字还是方天定确定的,铁矿也埋在深山密林中,实在不好找。

但是,没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

乔正道:“陛下已经圈定大致范围,不过方圆三十里,多出赏金,遍寻土著,定能找到。”

看着李行中不以为意的模样,乔正道:“李知州,若想体验秦淮河畔无限风光,找到石碌铁矿,你便可以如愿!”

咕嘟,李行中咽了口水。

想他在琼州这蛮荒之地待久了,都快忘记了国内花花世界的模样。

本来,他的任期快到了。

奈何从辽国到方腊,一事接着一事,朝堂根本就忘记了他。

再则,实在是没人愿意来当这个知州。

因此,李行中就被拖在了琼州,一直到明军到来。

够了,也是他他果断投降的原因之一。

却不想,明军同样缺乏官吏,加上他又熟悉地方,能力也还将就,直接留用。

花花世界,美艳歌姬,诗词歌赋李行中如何能够不心动?

李行中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本官立刻把赏格加到一千贯,定要找到铁矿之所在。”

乔正摇了摇头,道:“一千贯太少,莫不如一万贯,协同出力者皆赏,如何?”

一万贯?李行中真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上。

可惜没这个胆子。

出动军兵数千寻矿不过十余日,已经有五十多人伤于蛇虫,亦有三十多病于暑热瘴气,其中不治而亡的十多人。

气候、地理,是寻矿的最大难题。

“不论如何,都要在第一批奴隶到达前,找到铁矿!”乔正道。

开矿,先期的道路修整,房舍建造,都是一项大工程。

而在珠崖这个地方,这些普通工作也能要人命。

在统治未稳的情况下,出现大量百姓死伤,显然是最愚蠢的。

所以,使用奴隶显然是个好办法。11

三百三十一 好汉要出征

鲁智深、林冲、史进、徐宁、孙新、邹润、邹渊、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燕顺、郑天寿、李应、杜兴、扈三娘、杨春、陈达,依次上了一艘海船。

“兄弟们,蜗居水泊,称王作霸,受宋狗的闲气,如何能有与女真人厮杀来的快活。”

话音中,孟康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鲁智深兴奋地拍着孟康的肩膀,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孟康道:“好教兄长知晓,小弟此来,一则为了查看北方水文,好为北方诸岛的开发研制新船。

二来嘛,小弟也是为了试验一批新武器。”

看诸位兄弟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孟康笑道:“且容小弟卖个关子,到时候便知。”

众人都笑。

出征在即,众人都是心情大好。

特别是去打女真人,更是让诸将心潮澎湃。

梁山再横,那也是窝里横!明国再凶,那也是对内凶!

此时对抗女真,打杀胡蛮,方显得男儿本事。

说了一阵,孟康让人送来酒菜,就在甲板上铺设。

肥鸡,牛羊肉,大海鱼,熏肉腊肉,并各样菜蔬,铺了一二十样,端的丰盛之极。

孟康打开酒坛,道:“各位兄弟,明日即将出征,且醉饮,以壮行色!”

闻着浓郁的酒香,众人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们到沙门岛适应了一个月,随后攻下觉华岛。

因为取得漂亮的开门红,全军给酒三两。

这点酒,润嘴唇都不够啊。

然而,这是两个月来他们唯一一次喝酒。

此时,酒虫涌动,直让人抓心挠肺。

“且慢!”鲁智深痛苦地抓住孟康的手,道:“出征在即,军中禁酒,为免因紧闭而错失机会,还是喝茶吧!”

说道最后,鲁智深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酒坛。

看众人想喝又不敢喝的模样,孟康立刻收起酒坛子,道:“即如此,且以茶代酒!”

孟康是造船大匠,工部属下的技术官僚,并不受军法约束。

然而,众人都忍痛拒饮,他也不好独饮。

因此,孟康让人撤去酒坛,上了茶水来。

海风吹来,酒味消散,鲁智深睁开了眼来。

“哎~”鲁智深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军中万事皆好,唯有禁酒令,真要人命。”

林冲笑道:“兄长亦可自饮,也多留两个女真蛮子给我等杀!”

鲁智深把光头摸的锃亮,道:“洒家平过西夏,打过辽国,打杀的贼匪不计其数,唯有金国女真蛮子未曾杀过,如何能够错过?”

史进道:“只怕蛮子们都骑马,没人愿意与兄长接战。”

“诸位兄弟有所不知,你道蛮子都骑马,便都马战,其实不是!”鲁智深道:“大多时候,蛮子们只是以马代步,接战还是步战。”

鲁智深结合征辽的经验,把自己在西北与西夏交手的经验说了。

这也是方天定大规模调派梁山将领北上的原因。

他等大多是久居北方,适应气候,且打过辽国,有交手经验。

纵观五六十万明军,与北方胡人交手过的,一个也无。

虽然金辽战斗力不同,然而战斗方式大体相同。

关键时刻,鲁智深等人的经验说不得能起关键作用。

说了一阵,孟康道:“孙新兄弟,想孙立兄弟回山疗伤,应该已经痊愈。

你何不修书一封前去,劝其来投,也免得白白死了。”

孙新道:“兄弟所言在理,我便立刻写信递去。”

解珍解宝亦是附和。

鲁智深道:“许多兄弟,不能殁于国事,却白白折在内战,着实可悲可叹。

洒家不识字,不好写信,诸位兄弟谁代笔,给回山的兄弟写信?”

“我来吧。”李应接道。

徐宁道:“莫不如我等各自写信,告知兄弟们我等处境,也好说得他等来投,以全兄弟情义。”

“善!”鲁智深点了个赞,便让人送上笔墨,在甲板上写了起来。

别人或是龙飞凤舞,或是狗挠鳖爬,唯有大和尚大眼瞪小眼,看着别人写字。

“辽河口已经解冻,虽偶有浮冰,然而不会危及船只安全,登陆无虞。”

听了鲁安的汇报,方天定道:“拖金保辽,事关天下格局,务必保证前线供应。

若有缺失,可令长江以北地区,行动暂停!”

杜进臣道:“陛下,辽国幅员广阔,人口众多,战斗力也相当不俗,或许可以缓一缓再出兵。”

“十二月,金国渡辽而西,一月,金国兵临辽国西京并陷之,如此神速,辽国广阔亦难持久。”方天定叹道。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当今第一强国,短短五年就会覆灭呢?

只能说,国之将亡天注定,非人力可以挽回。

鲁安继续道:“陛下,各位老大人,此次我军登陆,用船二百条,兵两万。

其中,遣偏师一部三千人马于天秤山登陆,施行烧杀抢掠的三光政策,以吸引盖州等地守军来围剿。

主力一万五千人,并八千民夫,于辽河口登陆,并就地筑城。

筑城后,就地驻守,海军提供掩护,以逼迫金国主力回师。”

陈师锡道:“烧杀抢掠,实乃暴行,陛下何不仁义待之?”

鲁安道:“偏师数量少,任务重,时间紧,要想保证自己安全,还要吸引金国注意力,无法留手。”

陈师锡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方天定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把女真人打怕了,他等绝不会投降的。

因此,偏师散播恐惧,主力展示军威,待金国不支,方可以仁义降之。”

宗泽道:“高可立为主将,徐宁为副将,皆不识天时地理,亦无人和,恐偏师有失。”

鲁安道:“我军皆无北地战斗经验,然而为了确保主力筑城,必须有所牺牲。

再则,偏师活动范围,初期深入陆地五十余里,后期绝不深入十里,确保与海路联系不断,随时可以上船撤退。”

“各位,牵制金国,势在必行,以三千余人换取全局之胜利,亦是值得。

且,三千偏师,皆忠勇果敢之士,知晓自己使命,并无怨尤。”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将士以身殉国,我等便不能辜负其牺牲,当各尽职守,以兴大明!”

“是!”众人应下。

虽然国内未平,国外动武,众人却无犹疑。

削弱金国,势在必行!

三百三十二 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

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蛰龙开始活动。

十余大将,三千骑兵,肃然而立。

军阵前,叶贵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史之乱起,神州衰落,胡人崛起。

五代交替,契丹崛起,十国并立,汉消胡涨。

契丹立国二百余年,气焰嚣张,威压中原,汉道蛰伏难起。

赵宋既立,屡败与契丹,复又受挫于党项,萎缩退让与胡蛮,不能振汉家声威。

契丹未灭,女真亦起,图谋辽国,欲呈凶威于天下。

今,朕发兵于辽东,誓要重振汉家威风。

煌煌华夏,天朝贵胄,堂堂汉儿,岂惧胡虏乎?

今,国朝发兵,动武于胡地,扬我军威,显我汉儿之勇武,再现一汉当五胡之雄伟。

有勇士三千,因战略之所需,自愿成军,深入敌境,周转于胡虏之中。

朕感念众将士之勇武,特赐军名“破胡”,以示尊崇。

加领兵主将高可立为平胡将军,徐宁、张进仁、林冲、雷炯、马灵为征胡将军,李应、燕顺、郑天寿、龚旺、丁得孙、杜兴为破虏将军。

其余兵将,各换旗号、肩章、腰牌,以示独特之地位。

此去,当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让胡虏惊惧,止胡儿夜啼。

朕居深宫,不能亲送勇士出征,诚为之憾,忘各将士多杀胡虏,亦能保全自身,安全回来。

翘首以盼,望尔悉知。

钦此!”

队列中,韩世忠听得眼热不已。

没奈何,他一个区区降将,寸功未立,只得了一个提辖的职责。

然而,提辖也只提辖一百人。

虽然是偏师,算上韩世忠,一共十三员大将带三千兵,每将直辖不到三百人。

不过,韩世忠有信心活着回来,并凭此拜将封侯。

其实众人也清楚,不论武艺还是军略,韩世忠都是偏师中翘楚。

若非不好提拔太过,方天定想让他当主将的。

叶贵合上圣旨,又道:“出京前,陛下言:勇士出征,为国为天下,必有牺牲,当行礼以表敬意。

持天子节,慰军使者,侍中叶贵,谨代表皇帝,向破胡军上下行礼!”

说完,叶贵双手交搭,高举头顶,躬身拜下。

躬身一礼,已经是皇帝的最高礼节了。



众将士单膝跪地,喝道:“有去无回,有死无生,不破女真誓不还!”

“万胜万胜万胜”

众军皆呼。

声振苍穹,气势滔天。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年,安禄山叛于范阳,安史之乱起。

唐朝国力急剧衰弱,虽平定叛乱,然而藩镇割据,中央权威消散,地方各自为政,基本无力控制边境,胡虏趁机做大。

唐哀帝天佑四年907,朱温篡国,五代交替,十国并立,征战连绵,中华混乱,耗于内乱,汉道不昌。

同时,耶律阿保机建国契丹,胡人威势大盛。

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于契丹,使得北地险要尽失,中原腹地处于契丹兵锋之下。

其后,契丹经常南下,中原偶尔北伐,互有胜负。

然而却是契丹人占据上风的时候多,直至澶渊之盟,辽国人才消停一些。

赵匡胤之后,宋帝一个比一个怂,根本不能收复北地。

即使大怂富裕繁盛,然而于契丹还是无可奈何。

迄今为止,汉道失落三百六十余年。

按照历史,金国兴起,北宋灭,南宋起,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至蒙元起,更是被按着摩擦,胡人南下,神州陆沉,汉地遍布胡虏腥膻。

直至朱元璋登基,驱逐蒙元于北方,汉道才复昌盛。

算起来,胡人作威作福,历经六百余年方止。

正是因为长期臣服胡虏n之下,满清鞑子入关,才能顺利统治神州。

所以,打击女真,重振华夏子民信心,十分有必要。

此时,叶贵已经举着军旗递交给高可立。

军旗之上,金龙环绕,“破胡”二字熠熠生辉。

旗帜下方,有女真语、契丹语的破胡二字。

叶贵道:“此旗,乃是太后、皇后亲手绣出,将军珍重!”

高可立接过,道:“请天使转告陛下,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这可是第一支皇帝赐名的军队,又是对金国的第一n,定然能够名留青史。

因此,高可立并诸将士无比珍惜这个荣誉。

叶贵道:“将军谨记,此去乃是为了吸引女真之注意力,非为攻城略地,当游动不定,避实击虚,保存自己。”

“末将谨记!”高可立应下。

叶贵靠近两步,悄声道:“陛下有言,若遇不决之事,可听韩世忠之计。”

高可立点头,表示明白。

授旗换衔完毕,叶贵退开,把主位让给高可立。

之所以选高可立作主将,乃是因为他是一个冷箭手。

想暗算敌方大将,不但要出色的大局观,还要能把握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这正是高可立所擅长的,也是他用兵的特点。

当然,此去辽东,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还是危险重重的。

高可立环视左右,道:“兄弟们,此去,定要搅的女真人顾此失彼,首尾难保。

杀光、烧光,留下尸骸废墟,传播恐慌惊惧。”

“杀”

“杀”

“杀”

众人齐声高喝,恰似巨龙怒吼。

被胡虏欺负了这么久,也该华夏巨龙反击了。

“全体都有!”



众人立正待命。

“开拔,登船,出征金国!”高可立大喝。

“向右转齐步走”

呼喝中,军兵有序转身,向着码头走去。

脚步坚定,毫无惧色!

三千人马,有的是清溪初反时的老兄弟,也有宿迁城下的降卒。

乃是从十万报名者中精挑细选的豪杰,开得硬弓,骑得烈马。

“兄弟保重!”鲁智深重重地拍着林冲的肩膀,嘱托道。

林冲笑道:“兄长宽心,待小弟回来,定然大醉三百合!”

“保重!”

“安全回来!”

主力各将,纷纷送上祝福。

在众人目送中,高可立领兵到了码头上。

三十艘运输船,沿着栈道一字排开,船甲板上,有军马嘶鸣。

为了保证行动力,三千余人皆是骑兵,无一步卒。

可惜明军缺马,这三千人只有多一百马供换乘。

其实够了。

等到辽东,多的是马,抢就是了。

他们此去,不就是干的这事的么!

呜呜呜

号角低沉,运输船扬帆,缓缓离开港口。

四十艘海军战舰护持左右,防止有敌人侵扰。

海上肯定是没人的,他等主要是为了掩护登陆,接应撤退。

船队一字排开,犹如巨龙抬头,昂扬向北。

华夏巨龙,再次昂首向北,对胡虏发出了咆哮!11

三百三十三 贤臣降将

“陛下,此乃各地进京的降臣降将以及近期征辟的名士名单!”

御书房内,祖士远把一本册子奉上。

方天定打开,看了起来。

游酢,精通理学,调萧山尉,历任河知清县,颍昌府教授,博士,签书齐州、泉州判官、监察御史,知汉阳军、和、濠三州,获于知濠州任上。

其人为官清廉,施政有方,人品卓著,拟任监察御史。

杨时,熙宁九年进士,历知刘阳、余杭、萧山三县,任萧山知县时,谏言花石纲不取,归乡南剑州隐居。

主持地方,多有惠政,百姓安乐,访贤司拜请而出,拟知广州

范正平,范仲淹孙,曾任开封尉,以事为蔡京所嫉,及京当国,构陷入狱,事白得释,退而闲居苏州。

才能卓著,性格清白,吏部屡次延请始出,拟知登州。

罗从彦,程颢门下,师事杨时,精通文学,有大才,拟任秘书郎。

李侗,程颐的二传弟子,年轻时拜杨时、罗从彦为师,精通文学,有大才,拟任杭州教授。

吕好问,以荫补官,崇宁初治党事,以元佑子弟坐废,两监东岳庙,司扬州仪曹,家学渊源,才能卓著,拟判青州。

都是大才啊!方天定暗暗感叹。

同时,又不免有天下英才尽入吾觳的得意。

确实很多英才。

杨时、游酢,乃是程门立雪的二位主人公,乃为天下弟子侍师之表率。

范正平,就凭他是范仲淹的孙子,也可以试着给予重任,家学渊源,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直接知一州却是不妥,有拔苗助长的倾向。

于是,方天定挥笔把知登州,改为知文登县。

打开第二页,方天定愣住了。

黄潜善……

方天定大囧。

这家伙能用?

黄潜善,元符三年进士,宣和初任左司郎,陕西河东地震,奉令察访灾情,不以实报以媚上,转升户部侍郎,宿迁之战后潜逃来投。

善工巧,知机关,性阿谀贪鄙,拟任工部主事。

评价倒是恰如其分,只是工部主事的职位嘛……有待商榷。

方天定可是知道这个大奸臣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北宋末年,赵构开大元帅府,黄潜善被任为副元帅。赵构即位后,任右仆射,逐李纲、张所,杀陈东、欧阳澈,主谋南迁扬州,与汪伯彦同居相位,因循苟安,不作备战,致战场失利。

一句话,黄潜善就是清流中的泥石流,还是惊天动地,破坏力巨大的那种。

讲真,这样的人,就应该大卸八块才好。

不过,方天定问道:“理藩院可有空缺?”

祖士远道:“空缺颇多,特别是派驻海外之使节。”

方天定沉吟片刻,道:“调黄潜善为高丽王王楷侍读。”

侍读?祖士远一头雾水。

侍读,乃是陪侍帝王读书论学,或为皇子诸王等授书讲学的官职。

高丽虽然奉表称臣,也只是面子上的。

直接给人家塞私货,真的好么?

当然好啦!

黄潜善过去,要想掌权,必然要让王楷亲近中国,然后还要帮王楷掌权,期间,免不了与权臣争斗。

不论结果如何,都能让高丽乱上一阵子,正好便于明国取事。

方天定相信,黄潜善是有能力办到的。

至于这货怎么塞过去,那是吏部、理藩院的事,不需要皇朝操心。

安排了黄潜善,方天定继续向下看。

一百余人,都是人才。

相对于厚厚的文官册,武将册只有薄薄的几页。

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将?

方天定带着期待打开名册。

杨再兴……

嚯,惊喜来得措不及防啊。

杨再兴,九嶷山曹成贼寇二当家,有万人不挡之勇。

正月十五夜,领一百二十三人袭取蓝山城下大营,杀透营寨入城。

后趁夜出城,独战包道乙、郑彪、蒋印三将而走,与山林中遭遇邓元觉,不敌四将被擒,娄敏中爱其勇武招降之,留用于军中。

“哦,原来杀透娄敏中中军营寨,杀伤杀死千余人的,便是杨再兴啊。”方天定说道。

刑政道:“就此事,枢密院已经通令训斥,并责令各部引以为戒。

鉴于杨再兴只是战场厮杀,并无恶行,已经同意前方招降。”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即如此,调杨再兴入武学,朕另有任用。”

“是。”刑政领命。

单论武略,杨再兴确实勇冠三军。

不说其他,直说金人南下,杨再兴单骑独马冲入金军之中,准备活捉金军统帅完颜宗弼但没有抓到,杀死金军数百人后返回。

而后杨再兴领三百骑,在小商桥同金军主力遭遇,大战中杀死金军士兵二千多人以及金军将领万户撒八孛堇、千户百人。

终因寡不敌众,中箭无数而死。后来金军得到他的尸体,焚烧之后,共得箭镞两升之多。

如此悍勇,方天定当然要善加培养。

看到杨再兴,方天定又想到了岳飞。

庐州城下匆匆一别,岳飞领军回了河北,此次又被张叔夜超格提拔为滨州经略使,与明军对峙。

方天定又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损伤在所难免,若擒获出色者,当以招降为要。”

“谨遵陛下谕旨。”众臣应下。

方天定翻过,看向下一个。

孟安,绛州太平县巡检,素有勇力,略知韬略,随童贯南下,于宿迁溃逃入泰州山中,因缺粮,于正月二十一下山投降,经查无扰民害民之举,有军人操守,拟入武学。

无名小卒一个,方天定想到。

刚要翻向下一个,方天定突然问道:“这孟安,可有家眷?”

刑政道:“有一子名孟林,尚在襁褓中。”

方天定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没有发声。

按照原轨迹,孟安、孟林都会成为岳飞部将,并有战功。

不过,两人也就偏将之才罢了。

但是,后面才是重点。

孟安的孙子,孟林的儿子,名字叫孟宗政。

能把金国人打得叫爷爷的,猛不猛?

更猛的是,孟宗政生了个儿子,叫孟珙。

孟珙是谁?

以一人之力,独挑南宋抗击蒙古三分之二防线,令蒙人无可奈何,在蒙元鼎盛之时,能主动出击,屡战屡胜。

若非孟珙的惊才绝艳,怕是南宋也苟不了那么久。

不过,当今世道大变,孟家这对父子能不能出现,尤未可知。

是故,方天定只能一声叹息。

好在,目下情势,金人无法南下,铁木真估计也长不起来了。

剩下的十余人,真的是无名之辈,当然,这可能是皇帝不知道。

不过,能列入名册的,都是有可取之处,值得培养的。

三百三十四 登陆

二月初四,天色刚黑,空气中寒意渐重。

经过两昼一夜的航行,船只到了辽国辽阳府平南县外的海面上。

这里有一条大河入海,因河里多产龟鳖,当地人称此河为鳖河,明军命名为碧河。

其入海口宽阔,下游水流平缓,深度足够福船通行。

危急之时,海军船只可逆流而上,强行接应诸人撤退。

只是航道情况不明,可能会有意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为。

船舱内,高可立点着地图,问道:“郭哒,此条路线确定能行?”

郭哒道:“将军放心,确凿无误!”

郭哒,祖籍河北,略通文武,据传是郭子仪一支,因战乱迁至辽东石城居住,通晓汉、契丹、女真、韦室、高丽的多种胡语。

虽为辽民,未忘汉人血脉,只苦于不得南归。

金人南下,对辽东各族苛逼日盛,动辄屠家灭户,郭家便被金人屠杀,郭哒仅以身免。

为报血海深仇,他图谋刺杀石城内的猛安不成而逃亡至盖州,后金兵追逼甚急,郭哒抱木投海,欲浮渡大海至登州。

打算很好,然而天气寒冷,海水冰凉,在他行将冻毙之时,被明军所救。

这样的人,定然值得信任。

讲真,要是金国人能猜到明军要渡海而来,提前安排如此死间,那方天定中计也是无可奈何的是。

这种情况下,方天定大概也只能缩在黄河以北瑟瑟发抖,别想统一天下。

地图,是根据细作查探,并郭哒提供的细节补充的。

十分粗糙,只能用来参考。

高可立敲着地图,反复思考作战计划。

为了充分调动金军,光扫荡普通村庄是不够的,必须要打下一个重要的目标。

这个目标,便是石城和积利城。

石城,始建于晋代义熙年间,为抗击胡虏、固守领土之要地。

积利城,于石城同处一山,乃是高句丽人所建。

两晋时,汉道衰落,高句丽人侵占辽东,建城以巩固统治。

后来,唐军渡海而来,一击破石城,后破积利城,大涨汉道威风。

对于明军来说,想拿下这两城并不容易。

作为军事重镇,两城依山而建,城体坚固,设施完善,不好强攻。

“我军之机会,在于女真人毫无防备,守备空虚。

本来,积利城中有守军一千,但是完颜阿骨打大举攻辽,城中守军最多不超过五百。

我等沿隐秘小路上山,半夜登城,定可一鼓而破。

两城中女真人约有三千户,虽然青壮不多,然而老弱妇孺也十分彪悍,务必不能手下留情。”郭哒说道。

这些都已经反复强调了许多遍,然而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说了起来,生怕明军因此吃亏。

高可立也不厌烦,与韩世忠一起听郭哒说。

“高将军!”申屠旭明走进来,道:“马上到达岸边,准备登陆。”

“有劳申屠将军!”高可立站起来,道:“传令,全军着甲,准备登陆。”

申屠旭明立刻令人打出灯光信号,通知其他船只。

下令完,高可立着甲。

在北方,天气干冷,藤甲强度韧度衰减速度惊人,并不能用。

铁甲沉重,不利机动,亦不用。

因此,破胡军全部换装纸甲。

将纸捶轮,叠成三寸厚,每方寸钉四个钉子,然后裁制成甲,如经水浸湿,劲矢难透,刀枪无效。

而明军的纸甲,制作更加精良,内里衬钢丝甲,要害部位有钢片,防御效果极其出色。

根据试验,一般的床弩只能穿透两甲,神臂弓不能及肉,普通人用刀砍枪刺亦不能破。

如此出色的防御力,制造价格也很感人。

一副甲,百贯钱,二十倍于铁甲。

所以,只有破胡军用此甲。

全员换装此甲,能把方天定穷哭。

穿甲完毕,高可立戴上头盔,左臂套上小盾,背起长弓,挂上箭筒,背上物资包,提起长枪,出了船舱。

甲板上,各兵列队完毕。

都是一般无二的装束。

长兵器,枪或者戟;短兵器,腰刀或者朴刀,亦有匕首短斧;弓弩,每人必带;六十枝羽箭,高可立、雷炯带的多一些;物资有水壶,火油、火药、药物、绳索、挠钩等,视分工分别携带。

如龚旺、丁得孙、李应这般,也可带有备用武器。

可以说,破胡军就是当今装备最齐全的军队。

毕竟,全军遴选出来的佼佼者,又是承担的如此重任,当然要花些本钱的。

“兄弟们,牵马,准备登陆!”

将士闻令,各自牵住马缰。

陆军准备就绪,申屠旭明喝道:“放小船,为登陆先驱!”

立刻,十余条小艇从大船上放出,直直划向岸边。

到了岸上,水手跳下,一部拖着小船上岸,一部持着刀兵分布开来警戒。

见四周无人,一把火扔出去,小船立刻变成火炬。

火光照耀下,各舵手牢掌船舵,控制着运输船直直冲向岸边。

砰~

脚下传来巨震,提醒众人,运输船已经坐滩。

咯吱声中,船头挡板缓缓放下。

看到外面火光,高可立喝道:“都有,下船!”

嗵,挡板落地,溅起无数水花。

“走!”

高可立牵马,沿着木板向下走去。

此地,乃是一处五六里的小海湾,在碧河东北六里处,位于一座小山之后,海涛平缓结实,易于行动。

视线所及,全无一个人烟,最适合突袭,乃是海军多次侦查后挑出来的登陆点。

不一刻,三千人马全部下船。

“集合!”

呼喝中,各人归队完毕。

高可立看向队伍,喝道:“兄弟们,打起旗帜来,告诉女真人,死亡来了!”

唰~

破胡军旗竖起,迎着海风猎猎作响。

没有国旗,没有将旗。

毕竟,掩饰身份,才能掩饰自己真实的意图。

“出发!”

高可立翻身上马,驾地一声飞驰而出。

众人跟随在后,飞速奔驰。

五里之外,碧河之畔,有一个村庄,乃是他们第一个开刀的地方。

“敬礼!”

呼喝中,船上水手对着破胡军的背影行礼。

待轰隆隆的马蹄声湮没在海水哗啦声里,申屠旭明喝令收回运输船。

这些特别设计得运输船,可以坐滩登陆,以争取时间。

兵力投放完毕,需要拖曳入海。

不过,高可立是不需要操心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使一个女真人逃出去。

三百三十五 胡语者,杀!

寂静中,五十多户,名为阳团的庄子偶有喧哗。

庄中最大的庭院里,谋克百夫长答里湖贝搂着一个妇人,惬意地饮着酒。

“不能随军打草谷,喝酒玩妇人也不错,”答里湖贝自言自语道。

当然,他说的女真土着话,这妇人是听不懂的。

喝到兴致处,答里湖贝把妇人推倒在桌,扒了衣服,一枪捅了进去。

这汉女,皮肤真是细腻啊!答里湖贝得意地想到。

想他在北方冰原中过惯了苦日子,一朝随着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马上阔了起来。

到了今天,他打不动了,得了阳团谋克的职位,每天喝酒玩女人,好不快活。

辽人,就像这个妇人一样,随便干也不能反抗。

刚动两下,只见桌子上的碗盘刀子簌簌直跳。

这不是他大显神威引起的,而是剧烈的马蹄声带起的震动。

如何来的马队?心中惊讶,答里湖贝立刻软了。

为了征讨辽国,金国境内兵丁抽调大部,各族青壮了也征调了许多,并没有许多兵马。

若是县里传令,也不会派如此多人。

“待我去看虚实!”片刻间,答里湖贝做出了决定。

“围起来,一个不准走脱!”

呼喝中,庄外火光大作。

高可立领着两千人马,打着火把,团团围住了庄子。

“尔等汉奴,竟敢围我的庄子,要造反么!”答里湖贝喝道。

“他说甚么?”高可立问郭哒道。

郭哒翻译了一遍,高可立又道:“告诉他,让庄子里所有出来集合!”

答里湖贝锵地抽出刀子,喝道:“伟大的女真勇士在此,尔等还不下……”

咻一箭封喉。

嗬嗬嗬

带着不明的嘶吼,答里湖贝扑倒在地。

他不明白,这队汉兵,怎么就敢杀他女真勇士。

“聒噪!”高可立放下弓箭,对郭哒道:“喊话,一百息内所有人出来集合,过时者杀!”

不一刻,庄子里的人全部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这队来历不明的人马。

高可立指着地上仍在抽搐的尸体,喝道:“我,乃为报仇雪恨而来,尔等有仇者,刺杀此獠为证!”

不待郭哒翻译,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啊地冲了出来,仆倒在答里湖贝身上,拔起咽喉上的羽箭,复又刺下。

噗嗤噗嗤

血液飞溅,打湿了脸庞衣衫尤不罢手,直把尸体刺了个稀巴烂,才力竭瘫坐在地。

多大仇,多大怨?

“啊……”妇人嚎啕大哭,叫道:“相公,小狗儿,看啊,这畜生死啦”

“又是被屠家的。”郭哒叹道。

待妇人哭声稍歇,高可立打马向前,问道:“大嫂,切勿悲伤,助我一助。”

都是汉话,虽然语音不同,却不碍交流。

妇人拜下,道:“将军为我丈夫儿子报仇,小妇人无以回报,便是让我死了亦无妨。”

高可立道:“大嫂检点一番,庄中之人可都在此处?”

妇人擦干泪眼,仔细看了半晌,道:“差了一户。”

高可立道:“有劳大嫂,为我等指引。”

妇人指着一户相对较好的房屋,道:“这户四口,都是女真畜生!”

高可立手一挥,道:“去一队人马,揪出来!”

韩世忠立刻点了一队人,团团围住了那房子。

“出来!”郭哒大喝道。

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见状,韩世忠下马,抽刀在手,大步到了门前。

示意跟过来的兵丁随后支援,韩世忠抬脚,猛地踹向房门。

砰,声未落,门已开。

韩世忠持着小盾护住面门,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怒吼中,韩世忠只觉得腰间传来一股大力。

转头一看,一个女真少年,持着一把匕首,正刺在他的腰眼上。

若非甲胄坚固,只这一下,便能让他终生不举。

顾不得后怕,韩世忠一脚把这少年踢翻在地。

叽哩哇啦……

怒吼中,一老两小三个女真人跑了出来,一边问候少年,一边怒视韩世忠。

“拖出去!”韩世忠挥手令道。

露出了形迹的老弱,如何能是如狼似虎的军兵对手?顷刻间被拖到了外面。

“将军,人齐了。”妇人说道。

“善!”高可立颌首微笑,道:“听得懂我的话的,走到人群之外。”

骚动中,三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老者指着妇人和小童,道:“将军,此乃小老儿儿媳妇和孙儿。”

虽然汉话不甚流利,却还能分辨的出意思。

“很好,请到旁边来。”指挥老者走到一边,高可立继续问道:“还有没有懂汉话的?”

剩下的契丹、女真、渤海等胡人,皆是一脸茫然。

高可立摇了摇头,道:“一个不留!”

众将士闻言,惊呆了。

“如何不动手?”高可立笑着问道。

林冲忍不住道:“皆乃男人妇女儿童,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如何下的了手?”

高可立笑容不变,指着韩世忠腰间,道:“胡种野蛮至此,留之何益?

我军攻略辽东,快则三五年,慢则十年八年,岂知此间少年,不会成为对手?即如此,不如早早扼杀,免于后患!”

“哎”高可立突然叹了口气,道:“老丈,两位大嫂,且带这孩儿回避一番,也免得被血腥惊吓了。”

“将军放手施为便是!”老者拜下,道:“原先,这里全是汉人,高丽过境,没了一半,契丹来了,又没了一半,女真来了,仅余两户!

如此血海深仇,非杀不可止!”

说到最后,老者已然泣不成声。

然而,原本生疏结巴的汉话,也熟练了一些。

失落胡地两百年,尤能记得汉家身份,努力保持话音不变。

若无对华夏神州的极度眷恋,如何能够做到?

高可立扶起老者,道:“诸将士接令!”

“在!”

“传令全军,尽量保证汉话者安全,胡语者,杀!”

“杀!”

呼喝中,众兵各持兵器,向着胡人逼去!

“他们要屠杀!”

“拼啦!”

“汉狗,迟早杀光你们!”

变戏法般,这些胡人抽出短刀短斧短弓,向着军兵反冲而来。

郭哒听着胡人们的呼喝,只是冷笑。

土鸡瓦狗,如何是有组织的汉人对手?

不一刻,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看着眼前一幕,高可立毫无波动。

自古以来,北地胡人南下,屠村灭寨只是平常,满城的汉人被杀光,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尤记五胡乱华时,北方汉人绝迹,谁又知晓被杀了多少呢。

现在,一个庄子,五十余户,不到二百人,利息都算不上。

三百三十七 血与火

天色未亮,高可立已经从阳团庄到了四十里外的女真人农庄。

虽然距离有误,描述倒是没错,的确挺偏僻的。

庄子是为屯垦设立,规模颇大,有一百多间房舍。

看着远处低矮的土墙,高可立长枪一挥,各兵立刻飞驰而出,团团围住了这个庄子。

叽哩哇啦的胡语中,庄子里打起灯火,矮墙后有人头涌动。

女真人持着刀枪弓箭,紧张地看着飞奔而来的大队人马。

“杀!”

暴喝中,高可立策马向前,张弓搭箭。

咻咻咻~

骑士们纷纷放箭。

千余人集火十余人,顷刻间射了几个刺猬出来。

到了矮墙前,高可立勒马停下,喝道:“韩世忠,去称称这些女真人的本事!”

“是!”

韩世忠跳下马,带人走向矮墙。

伏在矮墙后存活的女真人起身,紧握刀枪,惊疑不定地看着明军。

他们再虎,也知道区区四个人,绝对不是千余人的对手。

翻过矮墙,韩世忠长枪一挥,喝道:“武大,上!”

武大狞笑着挺枪向前,指着一个女真人,勾了勾手指。

这么明显的挑衅,不分胡汉,尽皆懂得。

这女真人也是悍勇,大喝一声,举着短刀扑了上来。

喝~武大出枪,直直刺向对手。

只见这女真人就地一滚,躲开了一枪,趁机欺到跟前,翻身而起,举刀对着武大面门刺去。

急切间,武大只来得及以小盾护住面门。

哚,韩世忠出枪,把这女真人钉在了地上。

见状,高可立颌首道:“不愧是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个人武勇确实出色。”

“只不知军阵如何。”韩世忠暗暗沉思。

剩余三个女真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冲了上来,顷刻间被分尸当场。

此时,三十余衣衫褴褛的人持着木棒冲了过来。

看到女真人死了个干净,这帮人惊呼一声,就要往回退却。

咻~

射翻一人,高可立喝道:“逃跑者死!”

郭哒、高往南立刻翻译。

闻言,这群人扔掉木棒,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勇武的,在女真人来时便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是磕头虫,其实没有反抗的勇气。

郭哒道:“将军,这里都是自由民,能够自由活动的,必是拥护金人的,不能留!”

“即如此,一个不留。”高可立道。

“将军饶命,我乃汉人。”

惊惧声中,一个汉人连滚带爬的到了高可立跟前,磕头求饶。

高可立问道:“尔乃何人,何故持械对抗王师!”

这人道:“小人唐三,原为前朝征讨高丽大军之后,金人来此,为求活命,不得不佯装屈服,望将军明察。”

“即如此,且一边静候。”高可立道。

唐三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去了旁边。

看向惊恐的各族人,高可立手一挥,道:“一个不留!”

杀~

众人刀枪齐下,把剩余的自由民杀了个干净。

“高老,去问问奴隶,这唐三为人如何,可有苛待虐杀之举?”高可立安排道。

高往南在一队军兵护持下,前往奴隶住所。

四处漏风的小房子,挤了三十多个人,已经叠在了一起。

连牛马都不如。

牛马起码能吃饱,圈也宽敞保暖。

衣衫破烂无比,形同裸体,夜间只能拥挤一团取暖。

床褥甚么的想都别想,草窝够厚就已经是佛光高照了。

“可有汉人在此?”高往南问道。

没有奴隶吭声,只有麻木的脸庞与神色。

便是恐惧也看不到。

长期的辛苦劳作,时刻伴随的饥饿,还有鞭打折磨,已经让这些奴隶变成了木头人。

“观其面容,多有汉人,着实可怜。”

“故此,我等要早日打来,解民于倒悬。”

一一查看过去,共计七间奴舍,二百余奴隶,其中约一半汉民。

高可立看了,安排高往南与郭哒安抚奴隶,待大军启程后让其自去登陆点逃命。

为了保证奴隶有体力走路,高可立拨了一部分粮食,又搜刮了女真人的衣物分了出去。

好在这是农庄,粮食虽然不多,足够吃几顿饱饭,还有五十余马,二十多牛,以及一百多羊,足够食用,马料也不缺。

安排了警戒,高可立领兵休息,郭哒、高往南安抚奴隶。

安抚其实不难,热腾腾的粥喝下去,奴隶马上就恢复了些生气。

再吃一块肉,一碗肉汤,马上就从木头变成了人。

安逸地睡到了晚间,高可立并诸人醒来。

全军饱餐一顿,众人牵马而出,准备出发。

“将军!”郭哒指着唐三,道:“此人恶迹,不逊其他,多有死于其手之奴隶。”

“即如此……”

沉吟中,高可立一枪把唐三钉在地上。

“助纣为虐,哪怕有足够的理由,也不能留。”

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高可立又道:“让奴隶们去登陆点逃命,我等准备出发。”

“是!”众人上马。

高往南对着奴隶呼喝了几句,每人给了两个饭团,让其离开。

不用吩咐,燕顺领着一部人马暗中监视。

鬼知道这帮人会不会做奴隶做上瘾了,转头去告密呢。

其实为了保密,全杀了才好。

可惜,不愿因莫须有而杀人。

奴隶离开,众人打起火把,把这个庄子仔细点燃。

没杀光,但是要烧光,绝对不给金人留下一草一木一粒粮食。

冲天大火中,三千人马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西而去。

不把辽东金国人搅个天翻地覆,他们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的。

宽阔的辽东久经蹂躏,人口不是一般的稀疏。

而且为了防止暴动,金庭也禁止治下百姓随意走动,因此沿途未见一个行人。

疾行五十里,丑时中,大军到了积利山下。

两城分居两个山头,隔着一条不宽的峡谷遥相呼应。

城内有灯火冒出,然而城墙上黑暗无人。

地处后方,金国又兵威正盛,怠于防守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宁,看我信号,同时攻城!”

嘱托一句,高可立带着两千人马绕过峡谷,到了积利城下。

高可立长枪一挥,低喝道:“破城!”

全军下马,往山上疾走。

女真人全无防备,顺利到了城墙边。

再坚固的城墙,无人值守也是枉然,不一刻两千人到了城墙上。

“李应,留人设置火药,准备摧毁城墙,余者随我进城杀人放火。”安排完毕,高可立喝道:“放信号!”

咻~

烟花蹿到空中,砰地炸开。

红色的信号弹,照的城中一片血色,绚烂而又妖艳。

三百三十八 血与火(二)

“杀~”

大喝中,高可立当先冲了出去。

叽哩哇啦中,街道边门窗纷纷打开,无数人头探了出来,见大军滚滚,复又缩了回去。

“放火!”

呼喝中,军兵扔出火油皮囊,随即又扔出火把。

轰~

火光冲天,照得城内一片通透。

只是太多石头房子,放火效果并不明显。

饶是如此,城中居民也吓得四处逃窜。

神兵天降,又有大火燃烧,城内居民官兵都慌了神。

“死!”

噗嗤,高可立刺翻一人,长枪继续疾刺,把眼前的人全部杀翻。

此时此刻,实在没有精力分辨女真人还是契丹,哪怕汉人被误杀,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身后的军兵,同样挥刀出枪,大杀特杀。

此时此刻,只要杀人。

不把城内杀的肝胆具丧,绝不罢手。

啊~

怒吼中,一个女真人,带着四个人迎面冲了过来。

如此悍勇,并没什么卵用,乱枪齐下,瞬间捅死。

不断有女真人冲出来,犹如飞蛾扑火一样过来拼命。

但是,三三两两的过来,只是送菜罢了。

城中守兵,平日都是各自归家,只有县衙有三十来人聚集。

杀了这部有规模的,明军便可以予取予求。

当然,高可立也未集中所有人一起,各将领兵分散开,分别攻打各处。

马厩、粮仓、兵器库这等紧要的,决不能放过,铁匠铺、木匠铺这些,一样要毁了。

“将军,女真鞑子出来了。”

呼喝中,四十多个女真人出现在了对面。

“来的好!”

高可立大喝一声,一箭放出。

对面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刚刚鼓动完手下回头,喉咙正中一箭,当即凉凉。

咻咻咻~

对面也飞来了二十多枝箭。

高可立护住面门,喝道:“列阵,杀女真鞑子!”

“杀女真鞑子!”众兵齐齐呼喝。

这话,用契丹、渤海等异族语言不断喊出来,以减轻城中抵抗。

同时,明兵于街道中列阵。

十五人一列,共计十排,另有一百五十人相互配合,上了两侧房屋的屋顶。

准备就绪,女真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杀!”

呼喝中,前三排同时出枪。

屋顶上,明兵也在弯弓放箭。

枪非直来直往,而是斜着刺出。

女真人没见过这种打法,且军阵接战非两人单挑,可没有闪躲腾挪的空间,立刻被刺翻了十多人。

咻咻咻~

箭如雨下,余下的女真人没能造成杀伤,便已经凉凉。

啊~

惨叫中,一女真人刀子插进了明兵的脖子里。

原来,这女真人突然从窗户里跳了出来,一下击杀了明兵。

见同袍被杀,其余明兵刀枪齐下,把这女真鞑子剁成了肉酱。

“小心!”

惊呼中,又有十余女真人翻上了屋顶。

立刻又是一场近身乱战。

明军终究人多,又有甲胄护身,顷刻间斩杀了这些女真鞑子。

然而,终究是冰天雪地出来的,也杀了三个明兵。

恶劣的生存环境,把悍勇刻在了女真人的血脉里。

因此,女真人才能屡次大败契丹人,建立金国。

兄弟被杀,高可立目眦欲裂,喝道:“都有,小五行阵,相互掩护!”

立刻,各兵分组,刀护枪,枪拒敌,弓弩杀敌。

女真人不断冲出来,从五六十岁的老者,到十一二岁的少年,皆无惧色。

明兵并不留情,皆斩于刀下。

咻~有金人从窗户里放出冷箭,正中一明兵脸颊。

“放火!”

明兵立刻用长枪捅开窗户,丢进火油火把。

啊~

火人四处乱窜,引燃了许多东西。

厮杀、呼喝、惨叫……连绵不休,此起彼伏。

天色微亮时分,厮杀终于停了下来。

城中还在走动的,除了明军,并无一个金人。

街道上,已经被尸体铺满,鲜血沿着石板,不断流淌着。

大半个城池,都被火焰笼罩。

原先预定的只杀女真人,在杀红了眼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实现。

再看石城,同样一般无二。

徐宁等人,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

真是一场好杀!

高可立面沉似水,喝道:“通知各部,报告战损。”

立刻,各部汇报。

积利城中,伤十二,亡二十六,石城中,伤八,亡十五。

“呸!”高可立恨恨地说道:“我军如此优势,居然还有六十一伤亡,气煞我也。”

韩世忠道:“此乃老弱病残,青壮皆在前线。若是大规模接战,伤亡怕是更多。”

“不一定。”林冲走来,道:“巷战,意外频多,伤亡本来不小。

吾观其战法,其实阵型不整,多赖各人勇武,列阵而战反而容易些。”

“若有机会,于女真人野战一场。”高可立道。

收拾好心情,高可立下令集合城中居民至校场。

敢打敢杀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弱鸡,自然不敢反抗。

集中了三千多人,多为老弱妇孺,青壮者不多。

按照情报,城中约有五千余人,昨夜被杀了两千左右。

看着鹌鹑一样的人群,高可立喝道:“会汉语者出列!”

立刻,出来十多人。

高可立又道:“还有没有?最后二十息,过时不候!”

磨蹭中,又走出来三十多人。

见无人出来,高可立手一挥,喝道:“余者,一个不留!”

留着策动造反?

一群弱鸡,能造甚么反?怕是看到金人的影子就跪了。

明兵手持刀枪,缓缓逼去。

见状,人群发生了一阵骚动,却没人敢反抗,只努力把自己往人群中挤去。

地方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如何能躲得过去?

不一刻,杀了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杀了人,便是收拾战利品。

大头是三百余匹马,不拘好坏,全部带走。

牛羊宰了吃肉,又补充了粮食火油,喂了马匹,把城内仔细点燃,全军离开。

轰隆隆~

爆炸声中,城楼崩到了天空。

积利城,彻底废了。

另一边,石城也被大火覆盖,城墙同样被炸塌了六处。

为便于以后用兵,这等易守难攻的地方,必须彻底摧毁。

火焰、硝烟、残垣断壁、尸骨鲜血……

明军离开,只留下一片废墟。

“西边十里,有一个集镇,杀!”呼喝中,众军狂奔。

铁蹄过处,寸草不留,只有血与火。

杀了一处,全军立刻转向下一处,一日转战百余里,屠村灭寨三五处。

一时间,辽东沿海区域,尸横遍野,处处烟火。

辽阳府被求援报告打爆了。

三百三十九 四帝日常

东京,百官进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叫道。

秦桧拜道:“启奏陛下,臣弹劾京东路节度使宋江,屡屡丧尸失地,怯敌畏战,丧师失地。”

赵鼎上前,道:“陛下,宋江部实力不济,不得不退守三州,以为京畿路及河北路屏障,虽无战果,作用不容小觑,”

秦桧道:“募集兵丁十多万,尚且实力不济,其它各路又当如何?”

自从出使辽国回来,秦桧是彻底抖了起来。

因为金人凶猛,辽国上下都是屁滚尿流,不但同意与赵宋互不侵犯,更是免除了岁币。

如此成就,秦桧立刻入了赵佶青眼。

加之秦桧奉承的赵佶快活,几乎是一日一迁,以这个发展势头,怕是很快就能成为宰相咯。

不过,赵鼎一直看秦桧不爽,让他记恨在心。

因此,秦桧果断弹劾宋江,以打击赵鼎。

反正,赵佶已经忍了宋江许久了。

拥兵自重,养寇自重,皆是帝王之痛点,宋江全点了,赵佶如何不恨?

真是恨不得把宋江大卸八块。

连带看重宋江的赵鼎,赵佶也十分不满。

然而局势如此,不得不忍。

赵佶道:“传旨,令宋江克日进兵,收复京东西路,再谋京东东路!”

这,应该是他第十二次下旨,责令宋江进兵了。

应天,皇宫,御书房。

方天定看着几日没有大的变化的地图,惆怅地叹了口气。

除了娄敏中部,各处皆陷入了僵持,迟迟没有进展。

其实他很清楚,打仗就是这样,耐心僵持,寻找破绽,一击毙命。

然而在皇宫中看到这样的情况,方天定还是忍不住心焦。

“不知道父皇如何忍我那么久,而不下旨催促的。”方天定喃喃自语。

“陛下。”叶贵道:“目下各线僵持,不若集中兵力,直接突破长江防线,绕到宋军后方打。”

方天定摇摇头道:“赵宋依城而守,后方兵力亦足,孤兵突击其后,恐为其围歼。

目下,非到拼命之时,不必行险。

传旨,前方将士无须冒进……”

方天定突然停下,复道:“罢了,下旨安抚,倒显的朕急躁了,恐前方大将要行险。”

放下这事,方天定又问道:“觉华岛可有战报传来?”

叶贵道:“一切如常,正在搬运物资上船,准备登陆。

至于高可立部,并无音讯,然而登陆点处,仍有遗民潜逃而来。”

方天定道:“叶贵,你说,朕提前征讨金国,是否不妥?”

叶贵笑道:“陛下,左右不过三两万兵力罢了,便是损失在彼,又有何碍?”

道理嘛,方天定不可能不清楚,只是当皇帝,跟领军征战又有不同。

想他战场上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如何会怀疑自己的决策。

当了皇帝,倒信心不足了。

“朕还是适合前线厮杀啊!”方天定叹道。

“陛下,臣说句不该说的。”叶贵道:“陛下亲自厮杀自然不可,然而御驾亲征,想必无妨。”

方天定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确实如此,左右在宫中不得心安,不若往前线走一遭。”

幸好御书房内只有两人,若是被别人听见他鼓动皇帝亲征,怕是叶贵要被喷成狗。

最起码,一个奸佞小人的名号是跑不了的。

金国上京会宁府,皇宫内。

咳咳咳~

完颜阿骨打又咳嗽了起来。

常年征战,让他落下了一身伤病,如今年纪大了,一到冬天就犯病。

喝了药,完颜阿骨打问道:“明国军械可曾送达?”

完颜吴乞买道:“按照约定,当于半月后送到。”

完颜吴乞买,身材魁梧,力大无比,能亲手搏熊刺虎。

按照继位顺序,完颜阿骨打死后,将由他继承皇位。

因为完颜阿骨打身体不好,随时都要凉凉的节奏,所以完颜吴乞买未曾出征辽国。

不过,随着天气暖和,完颜阿骨打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貌似接掌皇位还要一些时日。

完颜阿骨打道:“前线势如破竹,朕心甚慰。

然而,缴获的许多金银珠宝,其实无用,正好换成兵甲,与前线儿郎使用。”

完颜吴乞买道:“明国人只收一半钱财,另一半却要上好战马,怕是所图非小。”

哈哈哈~完颜阿骨打仰天大笑,道:“若方天定只爱金银,如何能全取天下,实现与朕会猎长城的诺言?”

咳~完颜阿骨打继续道:“听闻,方天定不过三十有一,打遍赵宋无敌手,朕期望能与他会面。”

完颜吴乞买道:“目下,明国重心在南方,怕是一时半刻打不过来。”

“报~辽阳府急报~”

呼喝中,一禁卫闯将进来,道:“辽阳府内,忽然出现一支人马,到处屠村灭寨,平南县石城、积利二城,彻底被毁?”

完颜阿骨打大怒起身,问道:“可知其来历?”

“陛下,其来历不明,皆为汉人,约有三千人马,装备精良,连败地方驻军。

辽阳府正在调兵围剿,然而后方空虚,兵力不足,地势广阔,实难全灭。

辽阳知府并当地军将,请求陛下发下援兵,以保地方安靖。”

完颜阿骨打接过奏章,还未看完,便怒吼道:“贼子,欺人太甚!”

噗嗤~

一口老血喷出,金国皇帝晕了过去。

完颜吴乞买大惊,一边令医师施救,一边看起了奏章。

“……二月初五,石城、积利二城毁于一旦,万余居民无一幸免,同日,大同镇失陷,千余百姓并一百驻军尽殁,另有三村被屠,死伤五百余人。

二月初六,五村被屠,死难一千一百余。

二月初七,飞马镇失陷,两千百姓亡一半,同日,八百剿贼官兵被伏杀……”

“好贼子!”完颜吴乞买气的发狂,喝道:“来人,整点兵马,我要亲自领兵剿贼。”

看到如此巨大的损失,完颜吴乞买也顾不上皇帝晕倒了,只要剿灭贼人。

否则,后方不稳,前线动摇,国家都要陷入危险。

辽国西京,行宫内。

“啊~”惊呼中,满头大汗的耶律延禧醒了过来,喝道:“来人,准备良马,即刻启程。”

自从金国西征,天祚帝便惶惶不可终日,便是逃到了西京亦不得安心。

萧奉先进来,道:“陛下勿忧,奚王已领兵出征,定可阻挡女真。”

耶律延禧摇头道:“为防金人打来,速速备好马匹,随时准备起驾。”

萧奉先是国舅爷、枢密使、兰陵郡王,耶律延禧对他是信任有加。

哪怕是放弃国都西逃,耶律延禧都听了,自然要让他安排逃跑的事。

三百四十 御驾亲征

“目下,内政安泰,外战激烈,朕居于宫中,难知前线详细。

朕意,当亲临一线,以鼓舞军心士气,早日破敌。”

“陛下容禀。”刘韐起身,道:“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国无储君,陛下之安危,实乃国家安危,若陛下不幸,国家寄予何人?”

“陛下!”杜进臣起身,道:“目下,各处皆有精兵强将,虽受阻于宋兵,亦不算失利,无须陛下亲自前往。”

方垕道:“陛下,皇后、贵妃皆有身孕,然则子嗣未出,国家无储。

万一陛下不幸,国无君主,内乱必生,人心惶惶,恐为赵宋所趁。”

“请陛下收回成命!”诸大臣齐齐拜下,道。

脑阔疼,方天定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不说服这些人,想御驾亲征?做梦去吧!

方天定道:“诸卿,朕之目的,乃是觉华岛,大军登陆之前,朕绝不上岸,如此,必无危险。”

刘韐道:“兵战凶危,玄幻莫测,岂有万无一失之说?

再则,陛下起于征战,岂能坐视敌寇嚣张而无动于衷?想必会亲自持戟上阵,甚为不妥。”

方天定道:“朕走陆路,至登州登船,往觉华岛而去。

沿途,朕当体察民生,了解军事。

特别是淮河北边地区,久经战乱,又被赵宋摧残的厉害,朕当亲自降临,以抚慰当地百姓。

再则,朕保证不临战争,如何?”

不如何!刘韐按下腹诽,道:“抚慰百姓,陛下遣使节往即可,不必亲去。待立下国储,陛下再去前线不迟。”

刘韐等人的态度很坚定,在没有太子前,老老实实待在宫中造小人玩儿。

想出去?

狗洞都没有,遑论门乎!

然而,不出去是不可能的。

再憋在宫里,方天定真怕自己不会打仗了。

方天定道:“朕意,领军一万,支援辽东,败金人后,于河北东路登陆,围京东西路并破之,合取汴梁,迫使赵宋投降或北迁,以早日定鼎天下。”

“陛下之战略,确实可行!”刘韐符合一句,又道:“然则,本不必要陛下亲往。

只需圣旨一道,前线将士自不会让陛下失望。”

“朕意已决,勿复再言!”方天定真想撂出这句话来。

然而,方天定敢这样说,刘韐等人就敢撂挑子走人。

他们都是倔驴,脾气刚的很,方天定也惹不起。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诸卿,可有两全其美之策?”

刘韐等人躬身道:“除立储外,并无良策。”

没儿子的皇帝,是没有自由的,必须有了儿子才好到处浪。

显然,就目前而言,方天定是浪不起来的。

方天定叹了口气,道:“即如此,诸卿且回,容朕三思!”

打发了刘韐等人,方天定让人召见縻貹、张宪、杨再兴面驾。

自己想不到办法,这群战斗狂人说不定有办法。

不一刻,三人齐至御书房。

“陛下,臣有一计,或者可行。”张宪道。

方天定大喜,连忙让其到来。

张宪道:“明日,禁卫军会有演习,我等已经通报各衙门,今夜会有军兵调动。

如此,陛下趁夜出宫,部领大军直接出发。

待到了扬州,木已成舟,各位相公便是不满,亦无可奈何。”

闻言,縻貹咧嘴笑道:“此乃妙计,陛下当速行。”

在都城憋了这么久,縻貹这个战争狂人早就不耐烦了,特别是每天要认字,简直让他发狂。

听到方天定要御驾亲征,他当然不遗余力的鼓动。

杨再兴道:“张将军提议甚妙,然而大军行动颇慢,恐为宰相追上。”

必然的。

别看刘韐是太宰,就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其实不是。

只看他教出刘子羽、刘子翼这俩高手,便可知刘韐也是弓马娴熟的。

听到方天定私奔,刘韐轻骑追赶,直接抱住大腿不让走,怎么破?

张宪沉思一阵,道:“或者可以行声东击西之计。”

方天定道:“计将安出?”

此时,他已经打定注意私奔了,计谋也已经成行,之所以询问,不过是顺便考察张宪一番罢了。

张宪道:“陛下先出宫,我等往扬州去,陛下领一部轻骑,至通州上船,于海路至登州,再趋金国。”

“善!”方天定欣然应允。

到了前线,各臣万万没有再绑他回来的道理。

到时候,哪怕临阵斗将,亦没人能管他。

计议已定,方天定传诏方垕,说了自己的打算。

“陛下,如此作为,非明君所为。”方垕直言不讳地说道。

跟着二陈待久了,方垕这个皇爷爷,也变的耿直了许多。

方天定故意道:“天下未定,重兵在外,朕实在放心不下……”

不放心甚么?

当然军将造反咯!

讲真,以统治正统,和军事权威来说,能够造方天定反的,还未出生呢。

不过,不吓唬方垕一下,如何取的突破口呢。

方垕闻言,道:“军兵云集四方,大权操于将手,确实不妥。

然则,国朝初定,边境不安,亦无法收回兵权,陛下巡视四方,强化威严,实属理所应当……

然则,国家无储,内阁、宰相府、枢密院皆不同意陛下出京,实在无可奈何。”

看方垕态度松动,方天定道:“朕意,金蝉脱壳,以往前线。”

方垕听了计划,沉默片刻,道:“即如此,陛下但去无妨,臣拼得一条老命忍受臣公弹劾罢了。”

他之所以愿意给皇帝打掩护,乃是因为他皇族的身份。

唐末藩镇割据,宋初杯酒释兵权,对统治者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人人都怕前线来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都要防备前线统兵大将。

方垕作为皇室元老,当然不会例外。

因此,他果断选择了为方天定打掩护,好稳固军心,防患于未然。

当然,作为内应,被喷成狗实乃必然。

但是,只要能巩固皇权,一些口水又有何妨呢?

于是,方天定草拟了圣旨,在他离开后,内阁代行皇帝权,可便宜行事。

虽然没有宰相府以及内阁签署,然而皇帝不在,他们肯定不得不捏着鼻子补上。

三百四十一 刀捅菊花

“报告将军,风力三级,浪头平稳,适宜登陆,请求指示。”

杜壆帅旗一挥,道:“全体都有,出发!”

“出发!登陆金国。”

连绵的呼喝此起彼伏,各色旗帜不断舞动着。

一艘接一艘福船放下船帆,缓缓驶离港口。

海面上,有三十余艘新福船与五十余艘快蟹船游弋。

在这个时候,金国人还不知道海军为何物,根本不会有战舰前来阻拦。

然而,渤海湾得天独厚的条件,有金国人经常驾船下海捕鱼。

虽然海军已经扫荡了许多时日,然而谁能保证没有幸运儿撞过来呢。

当然,金国人是肯定不会想要这样的幸运的。

二百余艘运输船,分作三排,从觉华岛驶向辽河口。

船台里,邵俊摇着折扇,道:“此去三百里,需要航行一昼夜,希望莫要遭遇暴风巨浪才好。”

杜壆道:“莫要担心,冬季本来就少风少浪,必无差错。”

哗~

一个巨浪拍过来,打的船只左右摇动的厉害。

杜壆大囧。

要不要这么打脸?

好在,这个浪过去,船只平稳依旧。

邵俊又道:“高可立部已转战十余天,未知情况如何。”

瞿源道:“申屠部海军,不断送来辽东遗民,想必他等颇有战果。”

邵俊道:“其实不盼他杀敌多少,只愿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

顿了顿,邵俊又道:“他等东游西荡,指南打北,应该与人女真人交手颇有经验。

眼看我等即将进兵,正需要他们的指导。”

“呸~”吐出一口血沫,林冲看向身后,喝道:“报数。”

“一、二、三、四……一百六十一!”

“直娘贼!”林冲骂了一声,道:“牵上马匹,我们走。”

随着完颜吴乞买亲临辽阳府,领两万精锐围剿,高可立部压力山大。

虽然采用游击战,可以避免正面对战的问题,然而,女真人小股部队缀上来,必须分兵歼灭。

不然,一直被跟踪,大军迟早要被各位。

于主力会合后,林冲道:“高将军,游骑已经歼灭,我军伤亡四十。”

二百打八十,又有林冲这等大将当尖头,明军仍然伤亡了四十,可见女真人的凶悍。

迂回十多天,明军已经伤亡了五百多,都是被零敲碎打的。

高可立挥了挥手,道:“收好兄弟们军牌,这是唯一可以带回去的了。”

因为追击来得紧,每次大战,便是同袍尸体都来不及掩埋。

然而,众人皆无埋怨。

来之前,他等已经被告知了可能的下场。

抛尸荒野,为鸟兽蛇虫所食,更严重点,还可能被金国人挫骨扬灰,渣渣都不留。

“兄弟,接下来去哪?”张进仁问道。

高可立看着地图,道:“想来,杜壆部即将登陆,完颜吴乞买闻知,很可能放下我等不管,转军辽河口。

故此,我们要干一票大的,让女真人痛的吐血,必须要追我们的。”

徐宁道:“主将意思,莫非是打下一个大城?”

“不错!”高可立点头,道:“唯有如此,才能牵制住完颜吴乞买,让其不敢放任我等自由行事。”

“计将安出?”徐宁问道。

高可立在地图上一点,道:“我欲取九连城!”

九连城?众人惊讶,没想到高可立胆子这么大。

九连城乃是后世的丹东市,与高丽人隔江相望。

历朝历代,这里都是防备高丽人的桥头堡。

金国自然也不例外,完善防御、驻扎重兵都是应有之意。

这样的城,能打的下来?

高可立道:“近日,我等所灭,皆为村寨,便是颇大规模的镇子也无。

想来,完颜吴乞买定然以为我等毫无攻坚之力,即便不从九连城调兵进剿,该城防备怕也不甚严,正当趁虚而入。”

众人合计一阵,皆觉得此计可行,再则,九连城就在鸭绿江之侧,十分方便登船撤退。

两千五百人不到,七千余匹马,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经过一昼夜的航行,辽河口已经映入眼帘中。

就着天边的曙光,杜壆叹道:“如此壮美辽阔之地,安得为鞑虏所有?”

邵俊道:“明天之后,此地未来,皆由我等掌控!”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快意。

笑毕,杜壆道:“传令各部,按照原计划登陆。”

旗帜飞舞中,两艘特制战舰凸出阵列,直直冲到了辽河岸边。

砰,两船直接坐滩。

水手们立刻搬出弩炮雷击弹,谨防女真人来攻。

随后,又有两艘的运输船靠岸,把早就准备好的架子梯子搭在一起,作为登陆桥梁。

其余船只立刻靠上,军兵纷纷下船。

一共一万军队,从日出到日中,才全部下来。

远处可见金国人窥探,明军并不多管。

与其花费功夫去抓几个小角色,不如多挖几条沟出来。

按照计划,明军登陆后,将在河岸两里处建城。

当然,哪怕有水泥这等神器,建城也非一日可成。

所以,先挖沟,引辽河水形成保护,在筑城。

因为大量的预制板已经就绪,一个周长一里的城,十天就可以成型。

当然,金国人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筑城的,必然倾军而来,誓要拔除这个据点。

完颜阿骨打也是优秀的军事家,看到菊花被人捅了一把刀,不拔了怎么有兴致去干辽国人?

所以,大概率完颜阿骨打要御驾亲征。

说不得,方天定与他还能打个照面呢。

不过,想必气氛不会太友好。

“叽哩哇啦……”

杜壆抬头一看,一个女真人已经走到了军阵前,正在喝问。

“将军,他问我等何人?有何目的?”翻译道。

杜壆眼睛一转,道:“告诉他,我等乃是为了军马交易而来。

因马匹转运不便,特于辽河边上建立码头城池,以利双方物资进出。”

我信了你的邪!

这女真人暗暗吐槽,然而却无计可施。

辽东半岛南部大军,尽为完颜吴乞买抽调,追杀高可立部。

因此,金国人想阻止明军行动也不可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有序下船列阵,又有民夫划船登陆,开始挖坑。

若论土工作业,汉人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在座的都是垃圾。

毕竟,基建狂魔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

在三千民夫的努力下,不过一个时辰,一条深半丈,宽一丈的壕沟便成了形。

顺便,他们还在壕沟南面起了一条六尺高的土墙。

土墙即成,明兵立刻假设床弩,准备火药火油等物。

刀子已经捅了出来,就看金国人怎么对付了!

三百四十二 真好汉

驾~

众人不断地打着马,向前狂奔。

张进仁叫道:“鞑子咬的太紧了,没人断后,怕是走不脱!”

高可立抬头,看前方有群山,喝道:“进了山在做商议。”

不一刻,众人到了山前。

山不高,然而绵延不定,看不出有多大范围,其上,多有高大的杉木,地面枯草倒伏。

打量一番,高可立道:“这是一片丘陵地形,亦有险峰,或可甩脱女真人。”

“我军地势不熟,恐转进死路去。”徐宁道。

“报~”身后游骑飞来,道:“三千女真骑兵已至后方五里处!”

不得不说,女真人的确是厉害。

自从被咬上后,明军一直无法甩脱追击。

高可立一咬牙,道:“走,进去,择险要处挡上一挡。”

立刻,全军进山。

山势逶迤,颇不好走。

走了一阵,已经能听到身后女真人的呼喝声了。

“坏了!”高可立猛地一拍脑袋,道:“鞑子惯于山林中行走,速度却比我军快一些。”

徐宁道:“你带人先走,我留下断后!”

“你等先走,我来断后!”高可立道。

徐宁道:“你是全军主将,要把兄弟们带回去,如何能够留在此处?”

林冲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并无家小牵挂,你等都有上下要养,何不让我留下断后?”

时间紧迫,不容争执太久,高可立道:“即如此,有劳林兄弟引兵五百,在前面狙击女真鞑子。”

说话间,众人来到一个险要去处。

两座三四十丈高的山峰之间,夹着三五人宽的通道,颇有一线天的风采。

高可立拱手道:“有劳兄弟了。”

林冲笑道:“主将放心,必然让他不得寸进。”

高可立又道:“我等把火油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立刻,众人解下火油囊。

林冲安排李应、杜兴领一百人守东山,张进仁、雷炯领一百人守西山,自己并燕顺、郑天寿领三百人卡在峡谷中间。

又在通道里泼洒火油,准备放火阻敌。

尚未准备完毕,女真人已经冒了出来。

“我去争取时间!”呼喝中,郑天寿打马而出。

“明国大将,白面郎君郑天寿在此,谁敢来战?”

虽然听不懂,然而女真人也知道郑天寿要求单挑。

叽哩哇啦中,一个魁梧的金国大将打马而出,提着狼牙棒指向郑天寿,道:“吾乃完颜宗辅,明将,何故侵我疆土,杀我子民?”

这人用的是汉语,虽然口音不纯,却也听的明白。

当然,哪怕听得懂,众人也不知道完颜宗辅是哪只鸟。

他是完颜阿骨打第三子,金世宗即位后,追上尊谥“立德显仁启圣广运文武简肃皇帝”,庙号睿宗。

这是一个没坐过龙椅的皇帝。

原历史中,天辅六年,完颜宗辅与乌古乃讨平新降民安福哥在黄龙府的叛乱。

天会五年,任右副元帅,驻兵燕京,同年十一月,自河间攻宋淄、青州。

翌年,破宋兵二十万于乐安,继降滑州,取开德、大名,平定河北。

八年,抬兵洛水,破宋将张浚骑兵六万、步卒十二万于富平,降耀州、凤翔府,下泾渭二州,败宋经略使刘倪子瓦亭,收原州。

其后,任左副元帅,取保川城,降熙州,招抚巩、洮、乐、西宁、兰、廓、积石等州和定远、和政、甘峪、宁洮、安陇等城寨及镇堡蕾汉营部四十余,平定陕西五路。

十分能打的一个狠人。

此次,他随完颜吴乞买领兵,追剿明军。

到了才发现,这部汉人军队十分精锐,又滑不溜手,着实不好对付。

为了能够围剿明军,完颜吴乞买兵分六路,并行追击,完颜宗辅便是其中一路主将。

在他带领下,三千女真骑兵,牢牢跟在高可立等人身后,迫使他们不得不分兵阻截。

郑天寿道:“吾乃明国将军郑天寿,奉令救援失落遗民而来。

因遗民困苦,多有被杀,一时气氛,忍不住杀了些人。”

“满嘴胡言!”完颜宗辅大怒,打马直冲郑天寿。

虽然没能多拖延一些时间,郑天寿也不遗憾,举枪接住完颜宗辅。

不管怎么样,杀上一阵,也好为林冲等人争取一些布置时间。

铛~

枪棒相交,郑天寿暗叫不妙。

完颜宗辅力气巨大,实在难以抵挡。

然而身陷绝地,并无退缩之可能,郑天寿只得打起精神,与之对战。

交手不到十合,郑天寿便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林冲见状,立刻打马而出,就要双并完颜宗辅。

啊~大喝中,完颜宗辅一棒砸落,正中郑天寿天顶。

这棒沉重,连盔带头,把白面郎君打了个稀巴烂。

甩落狼牙棒上血珠,完颜宗辅冷笑道:“明国大将,不过如此!”

林冲大怒,挺起丈八蛇矛,对着完颜宗辅便刺。

完颜宗辅以为明国大将皆如郑天寿这般,心中轻视,提起狼牙棒对着林冲砸了过去。

喝~大喝中,林冲手中丈八蛇矛陡然加速,噗嗤,正中完颜宗辅脖子。

铛~惯性带着狼牙棒,亦中林冲肩膀。

好在没了多少力气,无法伤人。

嗬嗬~完颜宗辅带着不明的嘶吼,噗通落马。

林冲补上一枪,暴喝道:“谁来战我!”

女真人马中出现一阵骚动。

“杀~”

女真人同时下马,各举兵器冲上前来,就要围攻。

林冲立刻退回峡谷之内,据地利而守。

峡谷本不宽敞,仅容三五人并列,林冲一枪当先,女真人虽然付出颇多伤亡,亦不得突破。

见状,女真人立刻分散开,从两侧攀爬上去。

李应、杜兴,张进仁、雷炯,立刻领兵接住。

这山本不陡峭,虽然战马不得上,人上却是无碍,立刻便有千余女真人上了去。

李应飞刀乱出,雷炯箭矢横飞,各兵亦递出刀枪,不断击杀女真人于山林间。

金兵也是悍勇,各自逞起威风,与明兵厮杀。

杀了一阵,明军终究人少,实不是金兵对手。

两刻钟后,明军已经被围在了山头上。

“兄长,怎么办?”燕顺问道。

噗嗤~刺杀了一个金兵,林冲道:“各分百人,支援两个山头,通道里准备放火。”

商议片刻后,燕顺领着一百人支援李应,又有一百人支援张进仁。

林冲且战且退,勾引金兵深入峡谷。

其实深入不了多少,峡谷不过三十多丈长,三四百金兵就把里面填满了。

见身后就是出口,退无可退,林冲喝道:“点火!”

收到命令,立刻有明兵扔出火把。

轰~

大火冲天而起,填满了不长的峡谷,里面的金兵,立刻成了火人。

三百五十 金太宗亡

连死五将,余者丧胆。

不同于镇金城头欢呼震天,金军大阵中鸦雀无声,形同死地。

便是阵中高悬的大纛并各色旌旗,亦不能振展。

完颜阿骨打道:“明人如此悍勇,如何能胜?”

随行的一小将道:“明国浮海而来,必是精锐。

我国大军征辽,大将在外未返,是故吃了算计。”

这小将,名夹谷谢奴,隆州纳鲁悔河女真部落勃堇,有勇力、善骑射,通女直、契丹大小字及汉字,为金帝左翼护卫总领,深得完颜阿骨打信重。

完颜阿骨打道:“辽国土地人口,事关我国万世基业,不可不取。

然则,明军立于后,国境难安,如之奈何?”

完颜吴乞买道:“明人知我虚实,故为其所趁,此时,不宜独斗。不若五将同出,混战中杀其一将,挽回士气即回。”

完颜阿骨打略微沉思,道:“朕龙体不安,你为皇位继承人,不当冒险,便由其他人去吧,”

完颜吴乞买道:“当此危难之时,臣不向前,何以鼓动军民?

夹骨谢奴文武兼备,且有未来,定为国家栋梁,留此护持陛下,余者随我出战!”

说完,完颜吴乞买打马而出,喝道:“我乃金国皇帝陛下御弟,国相完颜吴乞买,明国皇帝,可敢出来一战!”

呦,金太宗出来了!

方天定打马而出,道:“既然你要受死,朕焉能不成全与你!”

“何须陛下出阵,且看末将手段!”

呼喝中,縻貹担斧打马,直取完颜吴乞买。

“石土门在此,明将休的猖狂!”

呼喝中,蛮将舞刀,接住縻貹。

石土门,乃是耶懒路完颜部勃堇,完颜阿骨打帐前爱将,从龙功臣,屡破各部叛乱。

他与縻貹,倒是一对好对手。

见縻貹被拦,历天闰打马而出,喝道:“完颜吴乞买,看我取你狗头!”

“完颜昂在此!”

又一对厮杀出现。

袁朗打马而出,亦不答话,提着双挝直取完颜吴乞买。

一蛮将越过完颜吴乞买,接住袁朗。

他叫完颜阇母,于完颜昂一样,乃是完颜阿骨打异母弟。

两人本来随完颜杲征辽,因金军大获全胜,缴获甚多,便押运部分战利品回国。

听闻明国入侵,便请令而来。

于是,六个人,分作三对,只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厮杀不休。

“嘿嘿!”得意中,张宪打马而出,喝道:“张宪在此,蛮将受死!”

完颜吴乞买毫不畏惧,抡起铁骨朵砸向张宪。

方天定看着战团,道:“他等用土话商量许久,必有奸计,为防有诈,注意接应。”

庞万春提起弓箭,道:“陛下放心,必不叫蛮将伤我一个!”

安排妥当,方天定带着杜壆越过战团,来到完颜阿骨打跟前,道:“还有一将,何故不出?”

完颜阿骨打略微退了退,道:“场中打完,再看不迟!”

场中,另六人未见胜负,张宪却倒霉了。

只见完颜吴乞买把铁骨朵抡的飞起,把张宪砸的节节后退。

其过程,犹如杨再兴打金兀术。

完颜吴乞买本事高强,又历经无数厮杀,当世能为对手者,其实不多。

张宪的武艺虽然不错,但是从军不久,厮杀不多,经验不足,不是对手理所当然。

方天定对此早有预料,头也不回地道:“杜壆,替换张宪!”

杜壆勒转马头,打马奔到两人中间。

“蛮将,与我一战!”

暴喝中,杜壆蛇矛一挑,架住铁骨朵,复又厮杀在一起。

张宪松了一口气,犹豫片刻,退回了本阵。

终究是年轻脸皮薄,没好意思双并。

软柿子没了,完颜吴乞买简直气炸了肺。

再有三五合,他便能斩杀汉将,却不想被人架下,救了回去。

而且,杜壆本领高强,厮杀又多,可不比张宪好欺负,完颜吴乞买立刻感觉到了压力。

这个金国第二个皇帝知道,打算破产了。

莫说杀人,能全身而退都是妄想。

这边,方天定似笑非笑地看着完颜阿骨打。

虽然己方有两个,方天定只有一个,然而完颜阿骨打在夹谷谢奴护持下,不断后退,很快便退到军阵百步之内。

方天定喝道:“金帝,二人在此,尚不敢与朕一战乎!”

完颜阿骨打不答,只看着战团。

他是有眼光的,识得照夜玉狮子,晓得有此良驹,绝难留下方天定,因此断了挥军掩杀的心思。

场中,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人落下马来。

原来,历天闰依仗甲胄坚固,强吃了完颜昂一刀,把他刺落马下。

混战杀人不成,己方反倒死了一个,其余人慌了。

高手过招,哪得分神?

只见袁朗一挝荡开完颜阇母手中钢叉,复一挝砸下,正中其天门。

只一下,脑袋烂如泥。

死了两个,石土门想退,却被縻貹牢牢缠住。

顷刻间死了两个弟弟,完颜阿骨打只觉得喉咙涌出一股咸腥来。

强忍住吐血的冲动,完颜阿骨打喝道:“全军冲锋!”

士气可以重新提振,人死不能复生,金国可损失不起完颜吴乞买。

得令,金军中旗帜招展,立刻飞出万余骑,直取方天定。

“哈哈哈~”

方天定仰天大笑,勒转马头就走。

若还是太子,说不得领着十将杀个七进七出,做了皇帝,却不必冒险。

飞马到了战团中,正撞着完颜吴乞买,方天定挺戟便刺。

完颜吴乞买急舞动铁骨朵挡住,然而后方杜壆的蛇矛亦到。

噗嗤,金太宗胸口洞穿,当即落马。

杜壆挑起完颜吴乞买到其坐骑上,牵着一起回归本阵。

因见金兵大队冲击,袁朗早给了石土门一挝,縻貹随后挥斧,剁成了两截。

嗵嗵嗵~

镇金城头战鼓擂响,各兵张弓踏弩,弩炮亦是准备就绪,要接应方天定等人回城。

万余金兵声势惊人,然而普通战马如何比得上大将精挑细选的坐骑出色?

未及进入骑弓射程,方天定等人已经踏上了壕沟踏板,进入土墙之后。

看方天定顺利回城,完颜阿骨打喉咙一紧,噗嗤喷出一口鲜血来,当头栽下马去。

夹谷谢奴连忙扶住完颜阿骨打,退入中军大帐。

攻城?

不存在哒。

本打算通过斗将,展示金国勇武,打击明军士气。

然而,连折九将,便是预备接掌皇位的储君都折了。

士气低落,皇帝吐血晕倒,大军失于指挥,如何攻城?

好在完颜阿骨打醒转很快,立刻传令大军撤退至盖州城内。

三百五十一 祭奠

镇金城中,校场上,无数人围着完颜吴乞买的尸体并七个人头来看。

这可是一国大将,一下杀了九个,其中三个皇叔,两个皇子,更有一个储君,谁不稀奇?

鲁智深啧啧叹道:“这便是完颜吴乞买,女真人国相,皇位继承人,导致林冲兄弟阵亡的那厮?”

“正是此人!”史进道:“杀了此人,也算是为林冲、燕顺、郑天寿三位兄弟报仇了。”

“哎~”鲁智深摆摆手,道:“林兄弟的仇,乃是国仇,非私仇,不把女真人杀净杀绝,如何谈得上报仇?”

扈三娘道:“即如此,且算利息便是。”

“不错!”孙新接道:“我等坐镇在此,有的是女真人好杀,杀他个人头滚滚,总能报仇。”

“各位!”高可立大步流星走来,道:“陛下有旨,用鞑子大将首级祭奠破胡军阵亡上下。”

“善!”鲁智深笑道:“洒家当亲自念经,以为超度。”

高可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素闻大和尚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却不知还会念经。”

鲁智深嘿嘿一笑,不再言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所谓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怎么说鲁智深也是在五台山文殊院待过年把的,虽然从不打坐参禅,经文也没学的半本,念经还是看过的。

而且,镇金城里没有和尚道士,想弄的规整些,也只能让鲁智深这个大和尚上。

众人齐心协力,不一刻搭建了祭台,竖起了招魂幡。

祭台上,密密麻麻的灵牌,皆为阵亡的破胡军将士。

方天定亲自持香点燃,插在香炉里。

烟气升腾,白雾缭绕。

众将士肃然而立。

方天定喝道:“来啊,献祭品!”

踏踏踏~

有士卒抬着完颜吴乞买的尸体,正步走来。

到了祭台前,尸体平放地上。

此时此刻,这个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宗室大臣,与祭祀用的猪牛羊三牲别无二致。

这就是战争,胜者为王,主宰一切,败者为猪羊,任人摆布!

随后,有士卒捧着七个人头,依次放在尸体前。

颇为野蛮。

然而,狄夷胡蛮,在未开化前,准确地说是没归附前,与两只脚的牲畜也没什么不同。

用来祭奠破胡军上下,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儵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

不可久淫些……”

悠扬的招魂曲,盘旋在苍穹之下,呼唤着英灵回家,享用祭品。

烟雾中,鲁智深仿佛看到了林冲降临,带着两千余兄弟大快朵颐。

伤心?肯定是伤心至极的!

然而,身为军人,职责所在,无法退却。

哪怕自赴死路亦无怨无悔。

想三千破胡军登陆敌后,战果且不提,便是掩护镇金城建城,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女真人出自深山老林、冰天雪地,性格极其悍勇,这是他们能够屡次击破辽国的关键之所在。

从金国建立到灭亡,女真人打过许多烂仗,然而却从没认怂服输,一直在刚正面。

强如蒙古,对付穷途末路的金国,尚且要与宋朝联合。

尤其赵宋,派出了自家大将孟珙,两家合力,方灭了金。

这样的国家,焉能放任其做大?

若让金国吞了辽国,怕是明金两国的战争,要变成汉匈百年战争。

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目下,金国主要地盘不过辽河流域这一片,虽然地广,然而人稀,要好收拾的多。

至于援辽抗金?

就辽国那已经点满的运输大队长的天赋,给多少支援才够呢?

怕不全落到金国手里去,成了明国的资敌行为。

因此,不如亲自下场,建城拖住金国。

此乃镇金城的意义之所在。

破胡军的任务,便是勾走金国主力,掩护建城。

本来,计划中是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的,林冲等大将更不会有太多危险。

只要破了石城和积利城后,就在海边活动,不脱离海军视线之内,危机之时,自可以得到掩护,亦可以保证随时撤退。

但是,为了多拖一些时间,破胡军深入腹地浪了一圈,导致被完颜吴乞买咬住,不得不留下一部断后,燕顺、郑天寿因此阵亡。

袭破九连城后,海军迷向失期,破胡军陷入苦战。

林冲为保护主力突围,放弃了自己上船的机会,主动突袭完颜吴乞买背后。

虽然主力走脱,然则林冲被完颜吴乞买拦住,又被围攻,终致身死。

“天数如此,时也命也!”鲁智深喃喃道。

招魂曲停歇,鲁智深眼中的林冲也行将消散。

“兄弟,你被高俅陷害,不得不休妻以保其安,实则心中郁郁不得解,未曾快活片刻。

想来你拼命救人,也是因此存了死志,求仁得仁。

此时解脱,可喜可贺,只盼来世,莫要如此憋屈,当展男儿威风,护持妻子平安喜乐!”

念叨毕,鲁智深张开眼,对着天空拜了三拜。

方天定为首,各将士皆躬身三拜。

祭奠完毕,众军各自散去。

杜壆问道:“陛下,尸体与头颅悬挂墙上,亦或剁碎扔了?”

“若非镇金城立,焉能杀的金人大将?此皆破胡军上下功劳也!”赞叹一句,方天定又道:“破胡军兄弟亡于他乡,暴尸荒野,朕心实怜。

派一使者去见完颜阿骨打,告诉他,我等以金将尸体头颅,交换破胡军将士遗骸。”

邵俊道:“此计甚妙,定能让兄弟们全部归乡。”

若是土霸王,交换尸体想也别想。

但是真霸王,此事定然可行。

三个亲王,两个王子,三个大将,若是这等人物都死无全尸,其他兵丁还想能全尸?

毕竟,全须生,全尾死,是每个人最朴素的想法。

若不成,接战时必有犹豫。

为防止军心动摇,完颜阿骨打必然同意。

高可立道:“只怕鞑子惧我凶猛,已然破坏了兄弟们尸体。”

“他敢!”方天定喝道:“告诉金帝,若其破坏我军将士遗骸,朕便把完颜吴乞买剁碎了喂狗!”

安排妥当,方天定又道:“连杀金国九将,其必然胆丧,不敢进犯。传令全军,每人赐酒九两,以示庆贺。”

“谢陛下恩典!”众人皆拜。

虽然伤心了一场,然而杀了九个大将,已然收了利息。

此时能够喝酒,总是身心愉快的。

三百五十二 宋江图强

巨野城中,府衙之内,京东两路节度使宋江高坐正中,喜气洋洋地看着堂下众人。

一共十七个人,虽然形貌各异,然而都是虎背狼腰的彪悍汉子。

加之各个刀枪在手边,显是惯于厮杀的英豪。

宋江起身,拱手道:“逞蒙各位兄弟不弃,来投我宋江,共抗明贼,不胜荣幸,请受小可一拜。”

众人立刻起身跪下,道:“不敢当使相大礼。”

虚情假意了一番,宋江继续说道:“各位兄弟本事高强,于抗贼颇有助益。

小可已上禀朝廷,为兄弟们求得了册封在此,从今天起,大家都是将军了。”

众人再拜,道:“多谢使相提挈!”

想他等离了逍遥自在的绿林来投,为的不就是一张官皮么?

此时得偿所愿,当然喜不自胜。

宋江道:“世事艰难,是故朝廷颁下恩典,诸位兄弟当勠力同心破贼,亦不负朝廷信重。”

“谨遵使相教谕。”众人应下。

鼓动了几句,宋江取过诏书令旨,道:“各位兄弟,且听朝廷安排。”

众人立刻热切地看向宋江。

“施威,为单州防御使,杨烈、邓天保、王大寿皆为副使。”

四人拜谢,领了官职。

这四人,原在应天府盐山上落草。

带头大哥全毛犼施威,本是个私商头脑,因醉后强奸他嫂子,他哥哥叫人拿他,他索性把哥哥做了,逃走落草,弄出了不小的声势。

后来,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铁枪王大寿先后来投,收拢着三五千喽啰,声势十分浩大。

因为明军势强,手下兄弟伤亡太多,宋江便派邀请了这伙人来。

施威四人自觉草寇无出路,又仰慕梁山昔日的威名,便收拾了来投。

“邝金龙,齐州防御使,沙摩海为副使。”

二人拜谢领命。

两人原是冷艳山的强徒,邝金龙生得赤须蓝脸,使一根金顶狼牙棒,人称飞天元帅。

因一口气上杀了本地一家大富户,奔冷艳山来落草。

沙摩海生得疙瘩麻脸,使一口九环截头大砍刀,人称摄魂将军。

他本是个教门回子,因盗了人的马,刃伤事主,逃在江湖上,来投邝金龙一同为盗。

两个魔君啸聚了五七百人,占了冷艳山,打家劫舍,抢夺过往客商。

因为燕青相邀,两人便来投了宋江。

“狄雷,徐州防御使,狄云、姚顺、崔豪各为副使。”

狄雷、狄云本是一对兄弟,与人做工,因吃不过一口闲气,蛮性发作,把主家满门良贱杀了个精光,劫掠了财物潜逃青州青云山落草。

后有饿大虫姚顺、铁背狼崔豪两人先后来投,聚拢了一千余喽啰打家劫舍,好不快活。

因明军打下青州,各处剿贼,四人连败,不能存身,便来投了宋江麾下。

宋江继续道:“马元为兖州防御使,周兴、皇甫雄、王伯超、来永儿、赫连进明各为副使。”

“多谢使相提挈!”六人拜下致谢。

锦鳞蟒马元、铁城墙周兴、飞廉皇甫雄、黑弑神王伯超、鬼见愁来永儿、烈绝大郎赫连进明,聚集四千余喽啰,盘踞兖州清真山上,称王作霸好不快活。

明军一来,六人自以为本事高强,兵强马壮,山寨又十分坚固,因此负隅顽抗。

却不想,明军当即架起弩炮轰击,只用了半天便破了山寨。

四千喽啰,只剩下一半不到,幸得从小路逃了一命,来投宋江。

宣读了任命,又授予了官印官服,宋江道:“诸位兄弟的辖地,乃是在明军之手,若想落实,还得打回来才好。”

施威道:“使相宽心,我等这便整顿兵马,不日动身,好与明军厮杀!”

邝金龙亦道:“想我等兄弟,纵横江湖无敌手,如何会怕江南草寇,待收拾齐备,便是我等上任之时。”

他两没见识过明军,不晓得厉害,倒是十分自信。

宋江道:“两位贤弟莫要轻敌。”

两人并不以为意,只是摩拳擦掌,就要打回去,好做一回大老爷。

狄雷起身拜下,道:“明贼凶猛,只在弩炮之利,其他也是平常,恳请使相支援些许,助我等杀回去。”

马元也拜倒,道:“狄兄弟所言甚是,恳请使相赐下。”

这两人被明军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心中十分不服,一直图谋报复。

且,现在得了官却不能上任,如何能忍?

防御使啊,可是一州武官之最高,五品的官儿,比草寇真是强太多了。

做贼,想过好日子还要动刀动枪,做官,只要动嘴皮子,多舒服!

宋江打了个哈哈,道:“目下我军人员众多,粮草不缺,弩炮却不多,实在支持不得。

我意,诸位兄弟自领一部人马,潜入其后,分掠四州人口、钱粮,削弱明贼实力后,再起大军会战,一鼓破之。”

这是老本行,不离草寇行径,做起来也顺手。

在兵力不济,没有弩炮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

于是,四伙人各自应下,回去检点兵马,准备启程。

十六人退散,宋江看向下手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道:“贤侄满腹韬略,又有万夫不当之勇,比晁天王尤有胜出,何故不愿出仕为官?”

年轻人道:“我随师父学艺,只是父亲安排,本意并不在此。

十五年学得文武艺,家父尸骨已寒,便连送终也未能,当守孝三年以尽孝心,再说其他。”

他叫晁天养,晁盖养子,自小被送往异人处学艺,方才出山。

因知晁盖葬于梁山,便来祭拜。

宋江知其本事了得,苦劝留下,以为助力。

虽然不愿出仕,然而人就在身边,明军打来,安得不出手?

因此,宋江并不再劝,转道:“贤侄,目下我军危在旦夕,可有良策解厄?”

晁天养轻笑道:“叔父推出去一群替死鬼,总能拖的三两月。

待大军练成,据城而守便是,放着许多叔父在此,明军何足惧哉!”

宋江道:“朝廷连日催促进取,我意主动出击,攻下一地,也好对朝廷有所交代,贤侄意下如何?”

晁天养道:“理他作甚,大军在手,谁敢动叔父分毫?待之以静便是!”

宋江不肯,只要进取,苦求良策。

晁天养无法,献策道:“叔父执意进取,亦无不可,只须与河东张相公商议,两路并进,会攻明贼便是。”

“善!”宋江抚掌叹道:“只恨贤侄来迟,致有许多兄弟损伤。”

晁天养道:“明贼杀了小侄许多叔父,当有报仇之时。”

这话说的,宋江愈发心喜了。

三百五十三 民生多艰

二月末,天气已经暖和起来。

方天定领着二百余护卫,沿着官道走在兖州境内。

路途可见绿意,两侧的农田里有许多农民在忙着。

然而,男人只穿了一个裤衩,女人衣物也只遮挡要害,有许多大龄孩童,光着屁股疯跑。

穿的这么少,显然不是因为天气足够燥热,实在是穿不起衣服。

“哎~”扈三娘叹了口气,道:“却不想,山东民生凋敝至此,百姓连衣服都穿不起。”

随行的兖州通判章亮说道:“根据我等统计,冬天里,兖州冻饿而死的百姓,有一万一千余!”

“这么多?”扈三娘惊呼。

饶是她不关注民事,也知道一万一千余不是小数目。

张亮道:“好教将军知晓,因赵宋酷虐逼迫,百姓家中无隔夜之粮,亦无保暖之衣物,赤贫者甚多。”

扈三娘道:“我军即到,官府为何不开仓赈济?”

张亮道:“我军占据此地不过一月有余,已然努力赈济衣物粮食,然而地广人多,实无法全面赈济。

目下开春,要恢复生产,种子农具占用太多运力,更无法救助百姓。”

扈三娘听了,撇嘴道:“借口罢了,若勤快些,如何能死如此多百姓。”

张亮闭嘴,只把目光偷瞧向方天定。

这个江南落魄士子,抓住机会参加了方明的第一次科举,被录取为进士,经过培训后,成了一州通判,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因方天定离开镇金城,从登州登陆,一路行来,兖州知州洪拟派他作为向导,为皇帝沿途讲解。

和扈三娘说不清楚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能够体谅。

不然,兖州上下官员,前途堪忧。

方天定道:“三娘,我军占领地方,立刻派发粮食衣物,然而路途遥远,并不能保证足够,只求活着罢了。”

扈三娘不答,驾地一声向前狂奔而去。

她是只会厮杀的,其实对内政不感兴趣,若非方天定下令,她才不会离开镇金城呢。

只是没办法,军令难违啊。

不止她一个,縻貹、袁朗、张宪、孙新、解珍、解宝等十余将,都从镇金城调了回来。

概因方天定发现,女真人确实挺彪悍的,然而想攻破镇金城,还缺了些道行。

所以,他把原定的三十余将调了三成回来。

就是这么自信!

莫说有填装火药的弩炮守城,更有一部火枪火炮兵在此,便是没有这些,以女真人的技术水平,不付出十万人伤亡,别想破城!

女真人舍得填这么多的人命?估计是舍不得的。

其实,只要华夏不乱,统治者有才能,胡夷狄戎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因此,方天定毫无担忧地离开了镇金城。

沿着官道走了一阵,方天定让走小路。

想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当然不能沿着当地官员给安排的路线走。

而且,偏远处的地方,更能看到朝廷惠政落实的情况。

至于安全,那不用担心。

前后各有一部五百马军,身边还有两百亲卫,随行大将十二,哪怕有两万贼军来袭,亦不足惧。

走了五六里,又见一个村庄。

一共二十余户,有七户门头挂着白幡。

这是丧事未绝。

一路行来,众人已经见得太多了,多到已经没有了感觉。

“停!”方天定突然下令。

众军闻令,立刻止步。

方天定跳下马,走到农田里,对着一个老妇行了一礼。

老夫虽然没甚么见识,却也知道方天定乃是大人物,慌忙还礼。

方天定问道:“婶婶,何故只有你在忙于农活?”

“不敢当公子称呼。”老妇摆手谦虚了一句,抹了抹眼睛,道:“家里只剩老妪并一个孙儿了。”

“敢问伯父和兄长……”

老妇道:“天杀的朝廷,强征我儿充了军打明贼,一去不返,老汉儿也被征发,不见返回。

家里没了顶梁柱,小贱人耐不住骚,跟野男人跑了,只剩老身带着孙儿讨生活。”

满满的怨气,溢于言表。

方天定忽略了明贼的称呼,问道:“明军打来,没有安抚之策?”

老妇道:“再安抚,能还我男人和孩儿?”

那就没法聊了,方天定果断告辞。

张亮无奈地说道:“陛下见谅,乡野村妇,不足为典型。”

方天定摆摆手,叹道:“自古朝代迭替,苦的皆乃平民百姓,实在可悲。”

“陛下仁慈!”赞了一句,张亮道:“然,赵宋不仁,若不推倒,将有更多百姓受苦受难。

陛下兴兵,征讨不仁,实乃免了更多百姓苦楚,便有伤亡,亦是可以理解的。”

方天定沉默不语。

道理谁都懂,只是看到百姓家破人亡,终归有些不舒服罢了。

但要说有多难过,也不至于。

亲手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怎么可能沉浸在悲伤里不可自拔。

不如振作起来,早日结束这混沌乱世,解民于倒悬。

张亮又道:“似此人家,皆有免费耕牛租借,且应遣人相助。

目下情况,其中必有异常,臣定彻查以报。”

方天定道:“许是耕牛、劳力不足,亦为可知。”

张亮拱手应下。

也只是把这个当安慰听听罢了,若是当真,那他就是傻逼。

哪怕真的是耕牛劳力不足派遣,那也要查明原因,向上禀报。

又走了一阵,眼看天色将黑,方天定下令前方村庄旁安营。

张亮道:“陛下,还有二十多里便是济宁城,何不入城休息?

安全不说,明早便可去看铁矿,亦方便许多。”

铁矿、煤矿,才是兖州经济恢复的重点。

矿产开发本身所需的人力甚多,可以提供许多报酬,再有运输、贩卖,以及次生产业所需,能带动的经济不可计数。

只是济宁城濒临前线,若想安逸地开发煤铁,还要好好筹谋。

方天定道:“此时入城,定然惊扰城中百姓,反而不美。”

皇帝做了决定,又没有危险,众人自然照办。

“报~”

帐篷尚未搭建完毕,游骑飞来,道:“禀陛下,山间忽然出现两千贼寇,正往此处来!”

“陛下,立刻撤退,已策万全!”叶贵规劝道。

方天定不理,喝道:“全军上马,随朕剿灭这伙贼寇!”

“陛下,千金之躯,不赴危境啊~”叶贵带着哭腔叫道。

叶贵能劝的住皇帝陛下?

两千贼寇而已,放着一千两百禁卫在此,岂非反手可灭?

而且,皇帝陛下久未上阵,正好杀些草寇解解手痒。

三百五十四 意外的遭遇战

“此乃我之辖地,只恨落入贼人之手!”马元恨恨地说道。

周兴道:“兄长勿忧,迟早有光明正大回来的一天。”

来永儿道:“明贼来时,多有贱民引路,今日非得好杀一回,方泄我心头只恨。”

“前方即是目标。”马元拔刀道:“杀完了,立刻转身,沿途所见,寸草不留。

各位兄弟,宋江那厮不给弩炮,目下兵力又不多,扫荡完了还回济州,以保安全。”

赫连进明不耐烦地说道:“兄长恁地啰嗦,只杀便了!”

“实非我啰嗦,实……”

“贼子,出来受死!”

娇喝中,正面打起无数火把来。

“不好,有埋伏!”马元心中一惊。

待看清楚挡路的不过二百人,领军的还是个女将,马元心中安定下来。

“哥哥稍待,看兄弟拿下那妞儿来!”

怪叫中,皇甫雄打马而出,舞枪直取扈三娘。

“来的好!”

大喝中,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刀刀,拍马来战皇甫雄。

一个双刀的熟娴,一个单枪的出众,顷刻间,两个斗敌三十合之上。

方天定在马上看时,见对面贼首不能取胜,放下心来。

此时,扈三娘非年轻时的一丈青,只会正面厮杀。

见久不能胜,她心中道:“贼子厉害,非短时间可敌,未免别将抢功,不若诈败杀之!”

计较定了,扈三娘便将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入来,挡开了皇甫雄的铁枪后,拨回马头就走。

这皇甫雄如何肯放过,立刻打马追赶。

听的身后马蹄响,一丈青把右手刀挂了,暗取红锦套索在手。

虽有火光照耀,然忽明忽暗,见不得分明,皇甫雄不知有诈,只顾催马急追。

见自家兄弟占了上风,马元一边令人准备冲击,一边暗暗想到:“杀了这个女将,余下二百余人,定然崩溃,倒是可得两百余好马,算是好彩头!”

此时此刻,马元还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样的人马。

念头未落,只见扈三娘蓦然回身,抛出红锦套索去。

皇甫雄大骇,急要躲时,如何来得及!

唰~

红锦套索撒中皇甫雄,扈三娘立刻收紧,把他捆成一团。

拿了贼人,扈三娘并不贪功,仍然策马狂奔。

皇甫雄没能挣脱,又顾不得催马,瞬间落于马下,被扈三娘拖着在地摩擦。

见自家兄弟吃擒,赫连进明、来永儿齐齐打马奔出,要救皇甫雄。

扈三娘拖了一个人,实在跑不快,不一刻便被赶上。

虽然面对两人,一丈青凛然不惧,重提日月双刀,就要火并两人。

阵里如此多大将,如何能让一个女子把风头全抢了?

孙新、张宪各自挺枪出阵,接住两人。

赫连进明尤可,与孙新在伯仲之间,倒是不甚难过。

来永儿却惨了。

只见张宪把铁枪舞的飞起,压的来永儿疲于招架。

想张宪被完颜吴乞买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痛定思痛之下,很是改进了自己的枪法。

此时施展开来,果见威力。

扈三娘没了对手,复拖起皇甫雄,继续回阵。

未到阵前,已有禁卫出列迎了出来。

看皇甫雄,已经被拖没了半条命,血淋淋的半边身子,都没了皮肉。

都不用斩首了,直接埋了就行。

扈三娘随手扔下,复又勒马回身,喝道:“可有能打的,再来一个!”

不待马元发令,周兴、王伯超同时打马而出,就要双并扈三娘给皇甫雄报仇。

“哈哈哈~堂堂男儿,居然双并一女子,实在丢脸!”

大笑中,方天定已经越过了扈三娘,挺戟刺向周兴。

周兴注意力全在一丈青身上,又没提防方天定马快,急要招架时,却迟了。

只一下,方天定刺周兴于马下。

可怜这个绿林豪客,尚未体验做官的威风,便身死在此。

杀了一个,方天定尤不满足,挥戟斩向王伯超。

惊慌中,王伯超横兵挡住了一击。

直娘贼,恁地巨力!王伯超暗暗叫苦。

马元来瞧的明白,知道遇到了硬茬子,根本来不及叫苦,疯狂地把令旗挥舞开来,喝令全军冲击。

对面如此多的猛将,不以多欺少,岂非只能坐以待毙?

“杀~”

呐喊中,众多喽啰挥刀舞枪冲上。

“兄弟们,杀~”

縻貹担斧打马,当先冲了出去。

众禁卫毫不犹豫,以縻貹、袁朗为箭头,直冲贼军。

场中,方天定又杀了王伯超,扈三娘协助孙新杀了赫连进明,张宪刺杀来永儿于马下。

杀了对手,四将各归阵列,随同冲锋。

两百余骑,竟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轰~

马元部仰翻一片。

草寇只是草寇,虽然得了一张官皮,然其打仗还是凭血勇之气,全无半点章法。

稀疏的阵型,如何挡的住如狼似虎的明兵?

特别是方天定就在阵中,众兵士气全满,又有猛将开路,只杀的宋兵屁滚尿流,扑倒无数。

去他妈的防御使,保命要紧!

见不是头,马元不敢停留,勒转马头就走。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宋兵崩溃的速度更快。

两百余骑犹如滚刀切雪,毫无半点阻碍地杀了个对穿。

看马元要跑,方天定一催照夜玉狮子,如闪电般赶上。

“留下吧!”

大喝中,方天定横转画戟,把马元拍落在地。

“陛下威武~”

欢呼中,叶贵跳下马,把马元绑了。

此时,左右前后五百马军也杀了出来,展开了一场追猎狂欢。

六个当家的一个没剩,其余喽啰魂都没了,只是抱头鼠窜。

直直追杀到天明,各部陆续折返。

除了杀了的,各人亦带回三五十俘虏来。

点检着数量,张亮美滋滋地说道:“却不想,还能收获这一批劳力!”

可不是意外之财?

兖州青壮损失颇多,有了这批俘虏,春耕可容易了许多。

方天定索然无味地问道:“收拢余部,继续出发!”

杀了十余个,连汗都没出,能有什么意思?

纵观全军,除了还未回来的,一个阵亡的也没,只有十五个轻伤的。

当然,没意思归没意思,方天定巴不得以后遇到的敌人都是这般才好。

张宪点了人数,道:“还有扈三娘、孙新二将以及一百余禁卫未回。”

“派人去找……”

话音未落,只见孙新急急奔来,道:“陛下,扈三娘受伤!”

闻言,众人皆惊。

这么轻松的战斗,居然还能有大将受伤了?

三百五十五 朕来!

“天色将明时,我等收拢百余俘虏折返,途中失了防备,不期草丛里飞出一枝冷箭来,正中扈三娘腋下。

这箭本来寻常,然而穿过缝隙,已然入肉。”孙新解释道。

方天定问道:“放冷箭者可曾擒获?”

孙新道:“已经活捉,经审讯,乃是皇甫雄的堂弟,因要给哥哥报仇,是故发箭暗算。”

看着扈三娘若无其事地骑在马上,可知伤的不重,众人便放下心来。

方天定挥挥手,道:“即如此,令军医救治。”

扈三娘冷哼道:“我一个清白女儿家,如何能让男人看了身体!”

此次,随军的只有男医师,并无女护士。

好在扈三娘伤的不重,而且也是经过培训的,能够处理外伤。

方天定道:“那自己拔了箭,消毒处理吧。”

哼~扈三娘策马走向帐篷。

刚走了两步,只见她身子一软,就向马下栽落。

幸亏旁边的军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不然漂亮的脸蛋儿非得摔出花儿不可。

扈三娘努力想站起来,只是浑身乏力,如何能够站的起来。

军医上前查看,惊道:“不好,是毒箭,须得立刻施救。”

扈三娘强撑一口气,道:“我自己来!”

如此时刻,她还在意着自己的清白。

方天定道:“如此时刻,攸关性命,如何讲究那么多!”

扈三娘倔强地抬起头,道:“三十年清白,岂可因伤而……”

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军医看向方天定,等待安排。

“朕来!”

方天定大步向前,抱起扈三娘。

“女人上阵,果真麻烦!”抱怨了一句,方天定又道:“准备麻药与各项器械,军医于帐篷外指导,朕亲自为她疗伤。”

说完,方天定又补充道:“传信太后处,朕要纳扈三娘为妃!”

所谓事急从权,皇帝陛下敢对天下单身狗发誓,他只是不愿看国朝大将无辜殒命,绝无私心杂念。

至于纳为嫔妃,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什么,不远处有村庄,可找农妇来治伤?

愚笨农妇,做女工当无问题,疗伤救人岂是他等所长。

再则,皇帝陛下亲自操刀,谁敢反对?

“是!”叶贵领命,立刻安排。

不一刻,帐篷收拾出来,各项药物、器械准备完毕。

方天定抱着扈三娘进入,在榻上平放。

“陛下,当解其甲衣,拔除箭矢。”军医在帐外说道。

方天定割断甲胄绳索,一件件脱下。

不一刻,只剩下内衣。

隔着一层衣服,女人自带的柔腻温润尤能感觉得到。

加上鼻间若有若无的清香,方天定心头一荡。

此时不是沉浸漪念的时候,皇帝陛下克制住杂念,继续解衣。

等等,只是腋下一处箭伤,何故全身衣物尽解?

善解人衣惯了,手滑!

羊脂白玉般的大地上,山峦、溪洞、密林……

思路跑偏了!

“陛下,若是普通箭矢,直接拔除即可,若有倒钩,当先沿着伤口削切扩大……”

闻言,方天定看向箭矢。

很不幸,真的是狼牙箭。

伤口其实不深,只有箭头入肉,然而创口逞墨黑色,有若隐若现的腥臭味。

扩创、拔箭、排毒、清创……

按照军医指引,方天定一一施为。

用了两刻钟,方天定看着流出红色鲜血的伤口,终于松了口气。

鲜血殷红,无异味,代表毒素已经排完,是好兆头。

不过,能不能救回扈三娘,只在两可之间。

解毒,五分看医师,五分看天意,实在无可奈何。

虽然治疗结束,扈三娘尤未醒转。

明军的麻药,威力真不是一般的霸道,没有三五个时辰,是绝对醒不来的。

因此,皇帝陛下有足够的时间做禽兽。

不过,方天定这一刻禽兽不如了。

倒不是不动心,只是不愿意趁人之危罢了。

再则,金口已开,不管扈三娘愿意不愿意,入宫为妃已成定局。

除非她就此死了,那实在无可奈何。

因此,方天定并不急于成就好事。

替小白羊穿了内衣,盖好被子,方天定出了帐篷,道:“来人,去村中雇两个民妇,来照顾三娘。”

叶贵立刻去办。

给贵妃换药、洗漱、喂饭喂水这些杂事,总不能要皇帝亲自动手吧?

昨夜一场厮杀,可把村民吓坏了,然而十贯钱雇佣十天,还是让村妇踊跃。

这笔钱,可比明军未来之前,一家两年的收入,谁不动心?

“陛下。”张宪走来,行礼后道:“经过检点,我军俘虏贼首马元之下一千一百人,击杀五百六十人,逃逸三百四十人。

已传令地方,继续剿捕逃兵,以防滋扰地方。”

方天定道:“可确定其来历?”

张宪道:“其,乃是宋江收拢的绿林人物,用来袭扰我军后方。”

顿了顿,张宪道:“其行动方案,如同破胡军一般。

若非偶遇,怕是有许多百姓会死于非命。”

“嘿嘿,把内战当国战打,宋江真是有长进啊!”冷笑一声,方天定又道:“传令各地,谨防赵宋小股规模部队袭扰后方。

再令,敢对无辜百姓、河堤下手者,皆为战犯,严惩不贷!”

立刻有信使策马而出,传达圣意去了。

“陛下。”张宪又道:“贼首马元言,愿意纳降,只求苟活。”

“其人何等出身?”

“其乃本地人氏,原是车家出身,半路见色起意,便杀了男客,奸了女客,结果事发逃走,于清真山落草。

因我军攻打,逃往宋江处……”

“斩了~”方天定不耐烦地挥手,道:“如此低劣的人品,又是负隅顽抗、不思悔改的,留之何益?

传令下去,我国新据地方,原处山贼草寇等为恶者,仅有一次选择机会,若反抗,为首者必杀,从者为苦役。”

“是!”

“陛下,当地驻军已经到达。”信使来报。

随着话音,远处已经出现了军旗,只是未得军令,并不能距离皇帝太近。

“传,令其立刻返回驻地,寻找防线漏洞,防止此等事情复演。”方天定道。

不接见,表明皇帝很生气。

诚然,兖州只有一万五千军兵驻守,不足以把边境彻底封堵。

然而,两千人马越境,肯定是防线布置出现了严重疏漏。

由不得皇帝陛下不气。

“陛下!”军医快步走来,拜道:“扈将军已醒,已然无碍。”

“哈哈哈~”方天定心情立刻好转,道:“速备汤食,朕亲自照顾爱妃食用。”

扈三娘已经是小绵羊了,方天定当然得对她好一些。

三百五十六 教派改革(上)

铛~铛~铛~

洪亮悠扬的钟声,从寒山寺内传出,方圆十里可闻。

好座宝刹!

但见:朱门傍长河,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碧水辉映,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

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七层宝塔接丹霄,无穷香火奉大刹。

吱呀,寺门洞开,早就等候在此的无数香客游人蜂拥进入。

今天,寒山寺内有法会,法师赐福,因此四方百姓齐聚于此。

实在是寒山寺的名头太大了。

寒山寺始建于南朝萧梁代天监年间,初名“妙利普明塔院”。

唐太宗贞观初年,名僧寒山子来此缚茆起居,唐玄宗时着名禅师希迁在此创建伽蓝,题额曰寒山寺。

因张继一首“月落乌啼”,寒山寺名声大噪,天下无人不知。

宋太宗太平兴国初,节度使孙承佑重建佛塔七层,至今高耸与苏州城外,显示着寒山寺的繁华。

本寺占地三十余亩,房舍楼宇层层叠叠,真是说不尽的奢华。

寺外,有一条街,当地人称佛子街,绵延五六里,尽皆寒山寺的产业。

街中商家居民,凭借着寒山寺的名声,倒也讨得好生计,然而不免要按时纳租,受其管束。

对此,花和尚鲁智深最有发言权。

想当年,鲁智深入五台山文殊院避灾时,馋酒馋的狠了,便寻思着买酒吃。

在山腰亭子上偶遇一卖酒汉子,要买酒被拒绝。

其解释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现关着本寺的本钱,现住着本寺的屋宇,如何敢卖与你吃?”

因此,光明磊落的鲁提辖,第一次动手抢了,白白喝了一桶霸王酒。

那汉子因怕寺里长老得知,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敢讨钱,只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旋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第二次,鲁智深到山下镇集里买酒。

结果,第一家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钱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们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

第二家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鲁智深装作过境云游僧,方才吃上了酒肉。

拥有众多产业,财力雄厚,势力也足够强横。

否则,绝不至于各家惧怕至此。

寒山寺也是一般无二,凭借着佛子街的收入,就可以供养全寺。

当然,寺院下的良田,以及香客信徒们的供奉,也是寺院十分重要的收入,而且数量之丰厚,让户部为之眼红。

大殿中,金身佛像在烟雾中微微而笑,俯视着虔诚的芸芸众生。

长老法师禅椅上盘膝而坐,口诵咒语,为广大信徒祈福。

首座、维那、侍者、监寺、都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各自闭目听参。

静谧而又神秘,众人不敢大声喘气。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

监寺不满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门子急急奔来,满脸惶急。

“诸位长老,官府来人了。”门子叫道。

长老听了诵经,道:“朝廷法度,尔等不听,今日祸事上门,岂曰无缘?”

说完,长老重新诵经。

香客骚动,正不明所以,苏州知县宋晶带了二十余衙役并诸多文书走了进来。

首座慌忙迎上,道:“未知相公亲至,所为何事?”

宋晶道:“出家人只打诳语,你这和尚如何不晓得本官来意!”

首座讷讷不能答。

宋晶看向诸多香客,道:“年前,朝廷重修税律,各处寺院当按律纳税,此条想必众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有寒山寺,罔视国法,偷税漏税,数量众多,不可不罚。

来啊,公开其数目!”

主簿拿着账册上前,打开念道:“寒山寺,出租商铺、民宅一千二百一十六间,租金年收入两万余贯,当税四千贯,未完,十倍罚之。

自营商铺三十六间,年营业额五万余贯,其中象牙、檀木、玳瑁、珊瑚皆是奢侈品,当倍税,计一万贯,未完,十倍罚之。

隶有农田一万两千亩,去年夏秋两税,计有粮食两万一千石,未完,十倍罚之。

香油钱预计十万贯,当税四万贯,未完,十倍罚之!

另,朝廷法度,大型寺院,僧众不得超过百人,寒山寺有僧众一千一百余,严重超出。

即令,寺内僧众立刻挂单他处,或还俗安置,不得拖延。”

首座听了,只骇的面如土色,不能言语。

僧众亦是个个阿弥陀佛念个不停,不敢争辩。

宋晶冷笑道:“光头,可认罚?”

长老叹了口气,起身道:“认罚!”

宋晶催问道:“本月内补纳税款,可行?”

长老道:“可行!”

“善!”宋晶抚掌而笑,喝道:“来啊,查封所有账册,细致数目,本县亲自坐镇,须不能少了一文税款!”

“是!”衙役文书各自散开。

朝廷法度已出,知县亲至,安得由光头秃驴们说不?怕不三武一宗灭佛之厄立刻重演。

以明朝的行动效率,和尚们肯定是跑不了的。

让衙役搬了条凳子,宋晶坐下,道:“尔等出家,乃是纯心净性,非为荣华富贵而来,安得要人服侍?”

长老合掌,道:“当遣散沙弥并火工杂役,事事亲为。”

宋晶看向其他人,冷笑道:“尔等求这虚无神仙,把大把财务奉上,却不知寺院日入斗金,岂是尔等可比。”

五十四万贯钱,二十万石粮,这罚款数量,真让人眼晕。

“直娘贼!”一香客骂道:“便是不计罚款,亦有七万贯,恁地富足!”

众人闻言颌首,表示不能赞同更多。

想在场的香客信徒加起来,身家怕是也没这么多。

宋晶看向众人,道:“我知尔等有许多店家租用的乃是寺院产业,勿要想着拖欠租金,原契约仍然有效。”

禁绝寺院,是不可能的,只要打击偷税漏税。

根据户部清查,明朝治下寺院,正常每年可提供税款百万贯,如何能够禁绝?

此次追索,预计补收税款并罚款在五百万贯左右。

如此巨款,穷疯了的刘韐如何能够放过?

宰相府下严令,各级官府必须追索到位,三月底把钱粮收上来。

反正这帮和尚都富的流油,不怕饿死了。

三百五十七 教派改革(下)

轰~

白烟升腾,地动山摇。

噼里叭啦,剧烈的石雨过后,天地恢复平静。

“兄弟们,加把劲,今天把路修好,开出煤来!”

“好~”

震天价的喝彩中,千余民夫各持箩筐、铁镐,向山上走去。

“今天能见到煤?”方天定问道。

张所答道:“陛下放心,定然能够见煤!”

兖州的煤矿,当地官民开采已久,只是因为埋藏颇深,产量并不太大。

占领此地后,新任京东两路安抚使张所立刻募集矿师,对煤铁分布进行了详细的勘探。

储量十分惊人,开采难度不小,却在接受范围内。

“兖州的煤,都是好煤,直接用来炼铁也无问题。”张所答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北方民生残破,经济凋敝,当以煤铁为核心,重振当地经济。”

张所应下,道:“只是兖州处于赵宋兵锋之下,恐不甚安全。”

果断的,张所给军方上了眼药水。

前夜皇帝被袭,可把京东两路上下给吓坏了。

幸好皇帝本人平安无事,让众人松了口气。

然而,徐州、单州两地,被屠村十八处,死亡百姓两千余,可把张所气坏了。

虽然这是军事失误,但是,他是两路安抚使,治下百姓被屠,亦难辞其咎。

此时皇帝在前,不趁机告状,岂是合格官僚?

当然,告状归告状,事情还是要做的。

张所又道:“陛下,为了重振京东两路经济,臣意除了煤铁,当于登州择地建造船场。”

方天定道:“可有难处?”

困难多了去了,钱粮、工具、人手、技术,无一不缺。

听了张所的哭穷,方天定笑道:“你这滑头,欲空手套白狼,岂不羞愧乎?”

张所毫无愧疚,笑道:“陛下,此乃为万民计,何愧之有?

再则,登州对面即是高丽,有的是上好木头,正适宜开设船场。”

“此策甚好,禀报宰相府便是。”方天定颌首道。

张所立刻跳起来,道:“刘韐那厮,借言中枢钱粮不足,一味推脱,只让臣就地筹措钱粮,气煞人也!”

各处用兵,钱粮能丰足才怪了。

所以,刘韐不调拨钱粮,一点也不出意料。

方天定道:“即如此,何不集资而办?”

集资?张所追问。

“即以官府信用为保证,筹集民间零散资金,一体使用,以建船场……”方天定解释道。

张所听明白了,却没有获得资金的欣喜若狂,反而担忧地说道:“若是所托非人,民间必起动荡。”

方天定道:“细分利弊,取利而防弊,具体施为,卿可与地方长者商议。”

说完,方天定不再管,转问道:“孔家动向如何?”

能值得皇帝亲自下问的,当然不是阿猫阿狗。

山东,孔家只有一个,那便是孔子后代家族——仙源孔家。

孔子之地位,不必多说。

西汉平帝元始元年,汉平帝刘衎为弘扬礼教,封孔子后裔为褒侯。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到赵宋仁宗至和二年改封为衍圣公,沿袭至今。

孔子成神,理所应当,然而其子孙以人身承沐神光,不免会有许多苟且之事。

不说其他,只说仙源县九成土地尽归孔家所有,便十分不正常。

再说,当学派成教门,且成为独一无二的统治阶级,已然对皇权构成了威胁。

时下,方天定春秋鼎盛,区区儒教不值一提。

然而,焉知后世子孙不会重蹈朱明之覆辙呢。

看朱元璋的后代,被儒教搞的自闭的自闭,暴走的暴走,到了崇祯时,已经积重难返,致有国灭。

朱明这个华夏正统没了,孔家拍拍屁股跪舔满清,仍然活的有滋有味。

所以,儒家可以继续存在,却不应该有核心。

事实上,国家得核心应该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皇权。

任何会对皇权产生统治的,都必须铲除。

因此,孔家上了方天定的小本本,也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方天定过仙源县而不入的原因。

张所虽然不知道方天定的心思,却也知道一家占一县之地,十分不妥。

他答道:“孔家对陛下未曾亲临,十分惶恐。”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清查土地,按亩收税,孔家亦不能免。

另,仙源县令重新选派,孔家人不得本地任职。”

目下,也只有这两刀子可以下,其余的,还要耐心等等。

想对孔家动手,真不能急切。

毕竟,朝堂上下,大多是儒教子弟,若是玩砸了,轻则朝堂瘫痪,重则天下皆反。

如此,大业凉凉,方天定还是远走海外比较好。

张所应下,又道:“陛下,圣人至德至贤,当降旨嘉奖,以稳固人心。”

此乃应有之意,方天定同意。

孔子与礼的贡献,无出其右者。

讨厌的,只是哪些犬儒,把礼变成了礼教。

而且,孔子对华夏正统的推重,方天定亦十分欣赏。

方天定道:“此次祭拜圣人,朕当加派特使,全权负责,孔家勿得插手期间。”

张所沉默片刻,道:“恐引天下非议。”

方天定摆手,道:“圣人乃是圣人,无可非议,其子孙不肖,不能混为一谈。”

讲真,也就方天定不愿摧毁孔圣的人设,不然,分分钟把他扒下神坛。

只看后世,又有多少人还在意孔圣人呢?

他的地位,与黄老学派这个小透明也差不多。

安排既定,方天定又道:“朕欲变革儒家学子之教材,强调六艺全面发展,卿可有良策?”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礼乃是品德,乐是情***、御是武力,书是知识,数是治国之基本才能。

概括起来,就是要想做君子,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然而,张所道:“此时,重书而轻其他,实在不妥,因此蔡京童贯之流当道,其缘由,便是曲解圣人之意。

陛下欲变其法,只以科举为纲,因势利导,事情自然不难。”

说到底,当世人读书是为了做官,当然是科举怎么考,学子怎么学了。

不过,要是真的把文举武举合并一起,估计也没几个能考得上。

毕竟,爱舞刀弄枪的,耍笔杆子大多不行。

而练武,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可不能行。

所以,因势利导虽然简单,却不好办。

说到底,还是儒家有话语权,不像释教那般,可以一纸条令捏扁搓圆。

三百五十八 收入和支出

“陛下私自出京,置社稷大业于不顾,实非明君所为!”刘韐道。

语重心长,关心溢于言表。

陈瓘道:“听闻陛下出阵,于女真野人当面,全不顾自身安危,实乃视国朝基业于儿戏。”

直接开喷,毫不留情。

陈师锡道:“若有下次,臣请辞。”

铿锵有力,铁骨铮铮。

“各位!陛下体察民生,亦非贪图享乐,只下不为例可好?”苏迟打圆场道。

“闭嘴!”陈瓘怒目看向苏迟,骂道:“我等劝君,尔听着便是,如何啰嗦。”

苏迟道:“陈老儿,陛下圣明至此,千古少有,只是未有子嗣,如何出不得宫?

再则,陛下巡查天下,国政并无耽搁,何忧之有?”

宗泽道:“万一有失,悔之晚矣!岂可不防?”

于是,苏迟撸起袖子,上演一对四的日常。

被花式吊打嘛,他已经习惯了。

方天定坐在龙椅上,暗暗决定,等苏迟退休了,要好好奖励。

想他镇金城转了一圈,看了京东两路,方天定又去淮南路视察了军事民政,于三月底回京。

虽然看了许多,然而各地官员事情做得很好,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此,可以算是浪了一圈。

刘韐等人自然是一阵好喷。

若非有苏迟这个吸引火力的,喷子开启,一时半会绝对停不下来。

喷完了,自然是该说正事了。

方天定道:“去年国库收支,可曾计点完毕?”

户部尚书桓逸起身,奏道:“臣领户部众官,经过三月奔忙检点,已清算明白。”

说完,桓逸递上奏折。

叶贵接过,转交给方天定。

砖头厚的一本,十分沉重。

主体收入三大块,包括农税、商税,以及朝廷产业经营收入。

跳过明细,方天定直接看汇总数据。

农税,各州上缴的粮食,总计八百余万石,钱一百万贯。

商税收入一千八百余万贯,进出口税收三千一百余万贯。

朝廷的产业,主要有玻璃、纺织、盐、矿、造船等。

其中,玻璃及其制品,是出口的主要产品,去年贡献了五百五十余万贯的收入。

海外诸国,对亮闪闪的玩意儿特别情有独钟,比如占城的达官贵人,不带两串玻璃珠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

根据统计,赵宋皇室,也贡献了五万贯钱。

由此可见,赵佶败的一点都不冤。

盐是大头,收入一千二百万贯,国内售卖所得七百万贯,余者乃是出口。

此时,南方各国尽皆缺盐,赵宋境内官盐价格高昂,贩盐的生意比较好做。

矿产,包括金银铜铁锡铅煤等,乃是国有,总计收入六百七十万贯。

纺织业,主要是棉花纺织,虽然太后邵氏从中赚了许多,朝廷的纺织厂也赚了二百余万贯。

中国的瓷器、茶叶、丝绸,仍然是出口的主力,新增的玻璃、棉布,亦是需求旺盛。

投资海贸,只要不遭遇海难,船毁人亡,根本就稳赚不赔。

因此,海贸发展迅猛,各地对海船的需求几无止境。

通州、杭州、台州等地的造船场,生意一日好过一日,累计递解户部三百万贯。

此乃主要收入,其余的比如战争缴获、各地打土豪收缴而来、贩卖度牒、战俘劳力出租等,零零碎碎也有五百余万贯。

当然,这不是常态收入,不能纳入考量之中。

看到总计收入九千七百万贯,方天定心情大好。

被内阁喷了一顿的郁闷,全然消散一空。

不过算来也正常,赵佶当政,每年能有一亿两千万贯的收入,其中,江南之地贡献超过七成。

此江南、江淮经济发达之地尽在手中,内政十分清明,亦在鼓励、开发海贸,收入近亿是应有之意。

“诸卿辛苦,国朝方有如此多收入!”方天定笑道。

刘韐摇头,道:“陛下莫急欢喜,且看支出。”

这气氛破坏者,方天定啜着牙花子,翻到了支出。

军费,七千五百二十万贯!

很好很强大,八成多的收入用于军事,简直穷兵黩武啊!

然而没办法啊,天下未定,不把财政优先满足军中,还拿去建花园么。

那样干,任凭你花团锦簇,最终也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军费中,军饷是固定支出,总计四千万贯。

厚饷养军,是故军士勇于赴死。

实际上,赵宋也在大幅度提高军兵待遇。

然而,执行力度是关键。

方明户部拨下一贯钱,到军兵手里就是一贯钱,赵宋呢,雁过拔毛、层层刮油,一贯钱能剩四百文就十分良心了。

除了军饷,武器、甲胄、箭矢、装备、粮草等,都要花钱。

去年,各线作战,总计花了三千万贯。

剩余的五百二十万贯,包括了奖励和抚恤。

好在抚恤金乃是分期付款,不然,卖了桓逸也凑不出更多的钱来。

除了军费,官吏的俸禄计有一千两百万贯

相比军队,官吏的待遇其实不高。

比如基层的衙役、文书此类,每月不过四贯钱。

两项固定的大头开支出去,还剩下一千万贯可用。

然而,总结余是一千三百万贯。

负的!

朝廷又欠了一屁股债。

没办法,新收之地,比如寿州、海州、徐州等地,被赵宋摧残的厉害,朝廷不得不搭进去许多钱财,以赈济百姓,恢复经济。

比如海州一地,赈济百姓钱粮十万贯,提供无息或低息贷款二十万贯,开设工矿、修整水利、道路耗资十五万贯。

各地,视破坏情况,需要投资的在五十万贯左右。

各地加起来,一共花了一千万贯。

好在,这只是一次性投入,以后只要不遭遇大的天灾,便会有收益入账。

另外,教育支出八百万贯。

确实不少,然而满朝上下没人敢哔哔半句。

这是刘民生、胡安国两位特别关注的事,敢反对,不怕脚孤拐被打断么?

同样,比较好的是学堂已经建好,书本亦已印发,不会再有这么多一次性投入,今年的开支会少上许多。

另外,各地扶危济困、赈灾、民生工程、运河维护、矿产开发等,都要钱。

特别是从海外进口粮食,花了大几百万贯。

没办法,军队太多,战斗不断,为保证粮食充沛,当然要进口。

施政就是花钱,钱花够了,花到位了,统治自然稳固。

不过,想到欠了如此多的钱,方天定也感觉头皮发麻。

当然没人敢找他要债,但是,事实上,这都是他姓方的债务,不还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可以慢慢还。

……

感谢“nnsjfxs”兄弟的打赏支持,十分感谢!

三百五十九 三娘入宫

四月初二,黄道吉日,宜嫁娶。

扈府内,张灯结彩,喜庆非常。

大小姐要出嫁,还是嫁入皇宫,成为贵妃,岂非祖坟冒青烟了。

特意从前线请假回来的扈成,忙里忙外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疏漏,终于松了口气。

喝了杯茶,扈成走到扈三娘闺房前,叫道:“三娘,可准备妥当了?”

吱呀,扈三娘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啊呦~姑奶奶,如何还是一身甲胄呦!”扈成叫苦道。

只见: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金铠辉煌鳞甲动,银渗红罗抹额。

玉手纤纤,双持宝刀,恁英雄煊赫。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

平常倒也罢了,今天就要出嫁,还是一副征战的模样,如何合适?

“王妈,速速服侍小姐换上嫁衣!”扈成叫道。

“且慢!”扈三娘提起双刀,喝道:“但凭这身装束,若是姓方的不喜,遣我回来便罢。”

“你……”扈成指着扈三娘,气的太阳穴砰砰直跳。

“胡闹!”扈成呵斥道:“想你草寇出身,又是寡妇一个,蒙陛下不弃,引入宫中,岂能由着性……!”

“闭嘴!”扈三娘锵地拔出双刀,喝道:“恁地啰嗦!”

脑阔疼!

扈成喝道:“来啊,服侍小姐更衣!”

她不愿意,谁能服侍得了?

扈三娘哐地把门踢上,不再理自家兄长。

哎~无奈啊,扈成返身坐在院门槛上,长吁短叹不绝。

讲真,要是能打得过,他非得把自家妹子按在地上打一顿不可。

可惜,打不过啊!

简直……

哎……

眼看迎亲天使就要来了,也不知道换了嫁衣也没,扈成想问,又气的慌,索性不理。

左右方天定不在意这些小节,不会因此见责。

好在皇后娘娘本事高强,自可慢慢教她,扈成如是安慰自己。

房间内,扈三娘把双刀搁在梳妆台上,手托下巴,呼呼地生着闷气。

想她一个叱咤疆场的女英雄,忽然就要变成深宫金丝雀,如何能够甘心?

侍立在旁的两个女奴,乃是购买海外的,什么也不懂。

王妈给倒了杯水,笑道:“小姐,恁地只顾生气?且喝杯水。”

见扈三娘不答,王妈又问道:“小姐,你是和官家处过的,未知其人如何?”

虽然不曾应声,扈三娘的脸色倒是柔和了些。

想方天定打遍天下无敌手,吟的一首好诗,人又帅,又不老,还看过了她的身子。

若这样还不动心,只能说扈三娘是铁石心肠了。

王妈瞧的真切,放下心来,笑道:“官家一首‘只教人生死相许’,不知撩动了多少女儿心,若老身年轻二三十岁,怕也要夜夜梦见官家哩!”

“老货,恁地不要脸!”扈三娘笑骂道。

王妈并不在意,只道:“官家文韬武略,无不出色,相貌又是俊朗,谁家姑娘不爱煞了他?

恨只恨,官家并不滥情,宫中只有皇后并两个贵妃娘娘,小姐去了,不过才四人,可知恨死了多少女儿!”

扈三娘道:“陛下出色,我如何不知,只是进了宫,再不能上阵,岂非我愿?”

“咯咯咯~”王妈大笑,道:“小姐却是想差了。

想官家多体贴的人儿,如何拘禁小姐于宫中?

且看皇后,有了身孕尤自厮杀,险些坏了太子,官家亦未见责。

再看庞贵妃,日日厮混校场,演练武艺,官家太后亦未阻拦,应天城中谁人不知?”

“可是……”

扈三娘话未说完,王妈打断道:“小姐,你进了宫,小意些奉承着官家,总有御驾亲征的时候,你自可以随行。

若是一味耍女儿家小性子,刁蛮任性,惹恼了官家,反而坏事。”

扈三娘叹了口气,道:“如此,服侍我换衣吧。”

“哎~”王妈喜笑颜开,呵斥两个女奴取嫁衣来。

换着衣服,扈三娘只觉得伤口又痒了起来。

早就愈合,自然是不可能有异常的,都是错觉罢了。

没奈何,一处伤口被方天定的手抚摸了千百遍,怎么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嫁衣换上,只听门外喝道:“接亲天使至,扈成、扈三娘领旨!”

王妈替扈三娘盖了盖头,扶着走了出去。

叶贵也不废话,直接读圣旨。

两条,一条是册封扈成为伯爵,一条册封扈三娘为贵妃。

谢恩毕,叶贵又道:“陛下有言,娘娘不愿意坐轿,骑马入宫亦无妨。”

“不可!”扈成跳将起来,道:“陛下以正礼迎亲,已是超格恩宠,如何能够过分宠溺?若是恃宠而骄,恐扰后宫安静!”

叶贵笑道:“陛下有言,尽皆无妨,皇后自会料理妥当。”

若是旁人,墙都不扶的扈三娘定然不放在眼里,梁红玉却由不得她不服。

原因很简单,扈三娘没梁红玉的本事。

想皇后入宫时,遭遇刺客,单弓连射贼人三十二,扈三娘自问是做不到的。

所以,伏低做小也是心甘情愿。

想到王妈的规劝,扈三娘道:“便乘轿罢。”

叶贵应下,号令轿子过来,由王妈扶着进去。

在闺房时不觉得,此时坐了进来,扈三娘发现自己紧张了。

“呸~趁人之危浪荡子,怕他作甚!”扈三娘如此安慰自己。

百余禁卫开道,十余车嫁妆随行,好不气派。

得知皇帝纳妃,百姓都来围观,只是大姑娘小媳妇免不了各种羡慕嫉妒恨。

进了宫门,扈三娘小心肝噗通跳个不停,怎么也停不下来,不但额头见汗,便是手心也湿漉漉的。

“停!”

娇喝中,轿帘掀开。

如此胆大妄为的,除了庞秋霞还能有谁?

庞秋霞拉住扈三娘,道:“姐姐也是女中豪杰,如何乘轿,且随我策马去见太后。”

被她一拉,扈三娘倒是不紧张了,也不顾嫁衣不宜骑马,一起上马走了。

叶贵无奈,只得令内卫把嫁妆送去宫内,自去找方天定回报。

马上,庞秋霞道:“姐姐来了正好,我练手也有伴儿。”

梁红玉有孕在身,庞秋霞想找个对手都没有,毕竟,谁敢认真和她打呢?

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扈三娘笑了。

宫中气氛如此好,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两人一并拜见了邵氏,再去拜了梁红玉。

并无刁难,皆是好言抚慰。

毕竟,方天定的后宫才四个人,还是太少了些。

当进入别院内,看到方天定的背影,扈三娘不免心如鹿揣。

“哈哈,三娘,何故羞涩?”方天定调戏道。

扈三娘垂首不答。

方天定也不为难,一把抱起美娇娘,放于床上。

三两下,两人衣物落地,坦诚相对。

看着混白如玉的美躯,皇帝的寡人之疾发作,忍不住上下其手起来。

特别是混圆挺立的山峦旁,那十字型疤痕,真是让方天定爱不释手。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痛呼中,扈三娘成了美妇人。

接下来,当然是深入浅出的交流,不断丈量长短深浅。

很明显,扈三娘这个雏儿不是皇帝的对手,不一刻便弃械投降。

三百六十 洪州南门开

“种师道据险而守,我军迟迟不能兵临城下,洪州不取,无法西上,徒耗钱粮。”

吕师囊环顾左右,继续道:“各位,再无突破,只能退兵,恐负天恩啊!”

种师道上任,并不冒进,只把兵固守洪州城。

却非坐守孤城,而是充分利用地利地势。

东面,以武阳河为界,沿边布置重兵,让明军不得渡河,西面,以赣江为界,依法施为。

北面,派兵驻扎鄱阳湖,以湖心岛为核心,修治水军,控扼要点,严防死守,不让明军水军入湖。

没了水军,明军不能渡水攻击,只能从南方陆路走。

然而,种师道对此早有预料,派兵驻扎在洪州城南六十里外的土坊镇株山之上三角关,以控扼北上之唯一要道。

株山高两百余丈,奇峰险峻,峭壁陡立。

上面驻扎了三千余兵,器械整齐,又多备石木。

明军试着攻击时,宋兵只把滚石、檑木乱砸,已然杀死杀伤明军两千余。

没奈何,吕师囊只得大部屯扎丰城中,领一部先锋与宋军对峙。

不把种师道部给拔了,后方不稳,便是西取亦不得。

而洪州拖的时间越长,荆湖路便准备越周全,连环拖延下,又将是一摊烂仗。

是故,吕师囊十分着急,真恨不得绕过株山直抵洪州城下。

可惜,株山就在道旁,道路在其床弩射程内,实无法弃之不理。

“将军勿忧!”呼喝中,一将起身道:“我等正为助大军拿下三角关而来。”

吕师囊闻言,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想他上书枢密院,调展天神部来此,不就为了打破株山么。

只是展天神领了一千余人来此,十来天只是观察山势,并无更多动作,让他好不着急。

因此,吕师囊召集会议,想请展天神动手。

吕师囊问道:“正要请展将军出手,未知需何物事,我等也好准备。”

展天神道:“只把军兵齐备,待山上乱起,着人冲击便是。”

吕师囊道:“即如此,某家立刻整顿军兵,等待将军信号。”

展天神应下,与吕师囊商议了一阵,出营去了。

祝小弟领着八百人,正在更换装备。

旁边,数千其它部军兵都在围观这部同袍。

实在是太奇特了。

带兜帽的披风,从头拖到地,上面各色杂乱的布条,参杂着青草树叶。

每人五把手弩,沿腰间环列挂住,另有短枪短刀匕首,用作肉搏。

只有这些了。

然而,都是彪壮汉子,那胳膊,真的比大腿还粗。

展天神也不多说,只与祝小弟挨个检查伪装。

确认无误时,天色已经黑透。

展天神手一挥,喝令出发。

八百人鱼贯而出,向着株山走去。

大营距离株山不过三里,以众人的脚程,片刻即到。

宋军驻扎在主峰上,早备下了足够的粮食、箭矢,又把坡面上得树木全部砍了用作檑木。

可以说,只用木头,明军便是付出万八千人也不一定冲的上去。

实在是坡面太陡,军兵难以快速冲击,弩砲又打不到山顶,实在无可奈何。

而且,主峰另外三面,几乎是九十度峭壁,根本没法上去。

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距离洪州城太远,后方支援不及。

不过不要紧,这部主将乃是种师道嫡子种浩,各级军官皆是种家军中的精英,普通兵丁乃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家生子,绝对仇视方明的那种。

因此,吕师囊围困三个多月,多次派人招降,皆无所得,只得恳请展天神来帮忙。

到了山脚下,只见地上散落着许多木头石头,亦有江车、冲车、弩砲的残骸。

都是明军攻山时留下的,随同一起的还有千余性命。

抬头,可见山腰到山顶,隔十来步有火把,下有人影晃动。

这是值守的宋军。

展天神与祝小弟各带四百人,从山道左右两侧,同时爬山。

的确是爬。

趴倒在地,借着树桩、石块的掩护,于草丛中匍匐向上。

十分慢,蚂蚁都比他们快上一些。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亦没有草木折断的痕迹,加之天黑,宋兵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觉。

子时,用了两个时辰,展天神才到了半山腰。

他并不着急,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

看着十步外的宋兵,展天神下意识地摸了摸手弩,随即放下,继续向上。

许是明军半月没有攻打,宋兵也松懈了,已然在打盹。

与其让他临死前的惨叫惊动守军,不如让他安心睡。

百余值守的宋兵,一半在打盹。

不怪他们大意,实在是太无聊了。

三千余人困在山顶一亩之地,又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一待就是三个月,明军又不来攻,得有多无聊?

哪些白天睡饱了的,展天神便趁着他左顾右盼时动上一动。

待到其困倦,或者火把暗淡下来,再行加速。

祝小弟感觉,这次的发挥,比对付朱仝要好了不少。

当天边微白时,众人已经到了壕沟前。

开战时,宋兵便藏在这条沟里扔石头放箭。

此时自然是没人的。

这里距离营地不过三十步,瞬息可至,谁会在此过夜呢?

“直娘贼,又过了一夜!”

叫骂中,一阵脚步声接近。

祝小弟猛地跳将起来,转身释放手弩。

咻~

宋兵倒地。

“冲~”

大喝中,展天神撤落身上伪装,猛地跳进壕沟里。

落下瞬间,手弩激发,把宋军营地外围一个兵丁击杀当场。

祝小弟捡起两根长枪,倏地甩出,当即洞穿了两个宋兵。

其他人迅速越过壕沟,冲进营地内,拿起弓弩对着惊慌失措的宋兵乱射。

看似乱,然而一箭射出,必有收获。

看山上乱起,吕师囊令旗挥舞,喝令全军出击。

没了落石滚木,床弩亦被突击队缠住,山坡虽然陡峭,却拦不住三千军。

见麾下士卒不断被射杀当场,亦不能组织有效反击,种浩惨笑着走到悬崖边。

“恁地突然就到了山上呢?”喃喃自语中,种浩纵身一跃。

主将跳崖,其余军兵更显慌乱,完全无法阻挡明军杀戮。

随着方杰杜微率部杀上,株山三角关失陷。

拿下这里,再去洪州,全无险隘。

历经三个多月的对峙,洪州的南大门终于洞开了。

三百六十一 种师道阵亡

“杀~”

“冲啊~”

“打破阻截“,冲进洪州城……”

厮杀不绝,呼喝震天。

种师道站在城头上,静默地看着两军厮杀。

三角关失陷的太过突然,洪州城尚未反应过来,明军已经兵临城下。

十余万大军,把洪州城围的铁桶一般,人马皆不能往来。

耳畔中,厮杀声逐渐微弱下来,城中,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来。

眼睁睁看着被人围点打援,实在太伤士气了。

叹了口气,种师道下城,回了帅府。

帅府大堂中,停着一口棺材。

明军初到城下,便把种浩的遗骸送了过来。

看着儿子的遗骸,种师道伤心不已。

他就两个儿子,小儿子留在家乡,大儿子随行身边。

原以为驻守株山,只有困难,没有危险,却不想,株山突然失守。

待他收到消息时,尚未来得及调回各处军兵,明军已经送了儿子遗骸来。

残破的遗骸。

二百余丈高落下来,已然是一滩烂肉,种师道的心,也是稀碎。

毕竟是军中宿将,伤感了会,他便收拾了心情。

明军到了城下,还是要应对的。

不过,守城就那么几招,着实没什么施展的余地。

实在是明军营寨整齐,防备森严,无法出击。

想到不断被击杀的援兵,种师道又心痛了。

沉默中,他从棺材底下摸出一封信来。

这是与种浩一起送来的。

“……种浩之死,实非我军之愿,再则,本将以为,其之死,实乃愚蠢。

我等征战,虽为争夺天下,亦是华夏之内战。

每一华夏子民,皆为华夏元气之一份,少一人,则损一份元气。

目下,党项死灰复燃,契丹百足未僵,女真如火如荼,大理、吐蕃、李朝、占城割地称王,化中华为蛮夷。

我等使命,当为恢复汉家故土,使天下尽沐汉道荣光。

贵子以身殉赵宋,非为殉国。

国者,民之集合也,非一人一姓之土。

赵家人心已失,合该其失天下,当有方家取而代之。

将军有大才,可谓国之干城,赵宋若用,安有党项之患?

目下,我国于辽东筑城,打击女真,以弱其力,将军当知其意若何。

若种浩纳降,往东北打击金人,死则不失汉家大丈夫威风,自杀殉赵,其实愚昧,毫无价值。

望将军以天下百姓计,以汉道兴盛计,早早放弃抵抗,同我等一道,布武于四方,再显汉家威风……

想张巡守睢阳,概因安史皆胡,他为保汉家元气,壮哉烈哉!

将军自可守洪州,然只虚耗汉家元气,恐为胡人得了便宜。

若金灭辽,顺势南下,赵宋必不能当,如此,你我皆为华夏之罪人。

望将军斟酌……”

放下信,种师道陷入了沉思。

洪州城有军两万,粮草器械虽不甚充足,然坚守半年轻而易举。

只是,想到西北边民久被西夏戕害,种师道犹豫了。

说到底,民宋之战,还是内战。

党项、契丹入侵,那真是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而且,种家世代将门,久与西夏对阵,家族数十人死于战事。

他对异族的危害,知之甚深。

想了半天,华夏大义,终究战胜了各人情感。

于是,他挥毫泼墨,写了一封战书,让手下递交明军主帅。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虽然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但是赵宋也算不上亏待他。

而且,家小都在家乡,种师中亦在军中,他若投降,怕是满门阖灭。

没奈何,只得与明军打一场,以身殉国罢了。

第二天,种师道选了两千军兵,出了城。

吕师囊同样领了两千兵,与种师道迎面而对。

各领两千人,一战定胜负!

这就是种师道的决定。

其实算起来,明军也不算吃亏,毕竟,城墙可抵十万人,攻防双方的兵力可以说是相差仿佛。

因此,吕师囊也愿意公平一战,好拿下洪州来。

策马到了近前,吕师囊拱手道:“老种相公,非要刀兵相向不可?

以相公之才,攻略辽夏,岂非适宜?”

种师道轻笑道:“两千人伤亡,明军当不在意,何必多说?

按照约定,击败我部,余者纳降,若不能,阁下所言,不过妄想罢了,亦无话说。”

“即如此,且请划下道来!”吕师囊伸手虚邀道。

“赵思,出阵搦战!”种师道喝道。

身后一将喝道:“种师道,我乃监军,尔岂敢号令于我?”

种师道回身,盯着他道:“违抗军令,斩立决!”

唰,立刻有三五十军兵提起刀枪,对准了赵思。

这厮依仗着监军身份,指手画脚便罢了,还吃拿卡要,索取贿赂,众将士忍他很久了。

赵思气的浑身发抖,却不敢违令,只得出阵。

吕师囊瞧的明白,知道种师道要清除些阻碍,因此派出了方杰这个头号打手。

就赵思那大腹便便的模样,床上尚且不能逞威风,况且战场乎?

只一下,方杰刺杀赵思于马下。

种师道不为所动,继续派人。

都是赵思一般的货色,祸害本军有一手,打仗实在不行,尽皆被方杰刺死当场。

“斗将结束!”种师道喝道:“吕将军,来吧,让我看看明军的本事,是否能够平辽灭夏。”

“如你所愿,定不让老种相公失望!”

说完,吕师囊退回本阵,挥舞令旗,号令全军出击。

他心中有数,不显露本事,绝对无法折服种师道的。

六百枪手排成四排,持长枪巨盾,缓缓向前,三百刀手穿插其中,后排三百弓弩手,随后递进。

两侧,各有四百骑兵护持,亦可以随时发动冲击。

宋军那边,排出了锋矢阵,显是要正面冲锋了。

兵种与明军差不多,只多了四百弓弩,少了四百马军。

不一刻,双方进入弓箭射程。

咻咻咻~

白羽横飞,惨叫不断。

密集阵型下,总有被箭矢杀伤杀死的。

只是双方都是敢战之士,并不停顿半步,继续坚定向前,就要近身肉搏。

看双方距离不远,方杰长戟一挥,喝道:“马军出击,随我绕后攻击!”

轰隆隆~

马蹄如雷,声势骇人。

宋兵亦不畏惧,只把马匹催动,正面迎上。

呼喝震天,人仰马翻!

混战中,四百宋军,牢牢纠缠住明军八百骑。

骑兵尚未决出胜负,双方步卒已然面对面。

一场好杀!

从天亮,直直杀到天中,尚未决出胜负。

“不好啦~将军中箭了~”

惊呼中,剩下的六百余宋兵立刻乱了。

吕师囊看去,只见种师道脸上插着一根箭矢,已然倒地不起。

趁你病要你命,吕师囊立刻指挥剩余的八百余人全部压上。

三百六十二 荆湖路攻略

“陛下,吕师囊将军已经招降种师道余部,拿下了洪州。

按照日期推算,此刻已经全据江南西路,兵锋已入荆湖南路。”杜进臣道。

方天定闻言大喜,立刻吩咐叶贵把地图描了。

虽然娄敏中部不断攻城略地,然而歼灭的赵宋有生力量有限,并不能长驱直入。

种师道部覆灭,意味着赵宋又失去了一只精锐。

方天定问道:“种师道下场如何?”

杜进臣把吕师囊的回报说了,又道:“如此心怀民族大义,当厚加赏赐,枢密院意见,应追封,以示尊崇。”

略微沉思片刻,方天定道:“虽是敌对,然而于国于民有功,当封赏。

枢密院会同宰相府、宗人府,赐其美谥,厚葬。”

“陛下且慢,臣有话说。”刘子翼上前道。

这是一个小透明,随着杜进臣进来,方天定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闻言,不免侧目。

刘子翼道:“荆湖路置制使种师中,乃是种师道兄弟,种师道死讯尚未公开,其中有文章可做。”

种师中是荆湖南路置制使,然而荆湖北路的军事,实际也由他负责,因此,方明内部称其为荆湖路置制使。

其军略出色,治军严谨,以城池为依托,据守各处关隘,娄敏中部进取十分吃力。

自从进入潭州,已被阻于衡山月余,目前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可以预见,吕师囊进入荆湖南路,也不会太过轻松。

听说有办法对付种师中,方天定立刻询问。

刘子翼把一本小册子递上,道:“此乃前线闻风司干事拟定的策略,当有奇效。”

方天定看了,立刻赞不绝口,令立刻施行。

一眨眼,五月到了。

天气颇为炎热,更兼明宋交兵,路上难见行人。

长沙城西三十里处,一条车队打着黄旗,在千余禁军的护卫下,迤迤然向着城内行去。

种师中帅府便设在长沙城中,朝廷降下令旨,当往这里来。

梁师成挑开车帘,问道:“还有多久入城?”

随行车边的范天喜立刻凑上,道:“还有三十里,日落之前当能入城。”

梁师成微微颌首,道:“入城之后,立刻召集种师中并其心腹,宣读诏书后立刻遣走,以防变乱。”

范天喜暗喜,道:“恩相宽心,天书之下,谁敢不从?”

梁师成是宦官,深得赵佶信重,特别是童贯死了,他几乎是赵佶的唯一心腹。

因此,权势日盛。

曾经,梁师成利用徽宗的宠幸,将自己名字窜入进土籍中,摇身变成了进士出身,于是迁升为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

后来都监建明堂,明堂建成后,又拜节度使,加中太一官,神宵官宫使,历护国、镇东、河杀三节度使,至校检太傅,再拜太尉,开封府仪同三司。

他官至检校太殿,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甚至高找人仿照帝字笔迹伪造圣旨,权势之盛,蔡京也要谄附,故时人称之为“隐相”。

范天喜乃是东京金枪班御值,虽然有一身好本事,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入梁师成法眼的。

不过,有了苏迟的门路,又当别论。

梁师成自称苏轼之后,一直对苏迟等人以兄弟相待。

是以,刘子翼安排,范天喜持了苏迟引荐信,投入其门下。

梁师成权势滔天,然而只有酸臭文人来捧他臭脚,并无一个能打的来投靠。

盛世自然无妨,乱世嘛,梁师成自然有了小心思。

因此,在闻风司的运作下,范天喜已是梁师成的头号心腹。

此时种师中见疑,恰好他又献上了看似美好的平贼策,立刻被梁师成举荐入堂,来接种师中的职位。

此时,范天喜全不顾置制使的体统,打马到了车队后方,提了一壶过来,道:“恩相,天气暑热,且饮一碗冰镇酸梅汤。”

其行为,与奴仆无异。

梁师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待你进城接任,好好干,当有拜相的一天。”

范天喜立刻感激涕零,道:“想小人出身普通,若非恩相提挈,如何能有这天?

此恩,小人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当肝脑涂地以报答。”

若非骑马不便,范天喜怕不是立刻要三磕九拜不可。

梁师成笑道:“有这份孝心即可,只管努力杀贼,报答朝廷。”

范天喜应下,恨恨地道:“种师道那厮,端的不当人子,罔顾天恩,杀戮朝廷监军使,投效贼人,使江南西路尽失贼手,着实可恨。”

梁师成接道:“种师中乃是种师道兄弟,虽未露反心,却不可不防,因此调回西北任用。”

说了一句,梁师成又问道:“你接管军事,可有把握抵御明贼?”

说到底,梁师成的前途和赵宋息息相关,因此他也有几分担忧。

范天喜拍着胸脯,道:“恩相,小人的策略已经定下,收复失地不能保证万全,固守疆土却不在话下。”

梁师成回想起范天喜逞上的平贼策,放下心来。

这荆湖路平贼策可不是虚言,而是明朝枢密院属下并闻风司联手做出,绝无半点疏漏,最起码从纸面看,无半点破绽。

赵宋朝堂看了,反复讨论,皆认为可行。

因此,范天喜被任命为荆湖路置制使,接替种师中。

否则,赵佶就是疯了,也不可能让一个毫无跟脚的人接此重任。

不一刻,车队到了长沙城下。

种师中早带人于城外迎接。

到了帅府,梁师成并不犹豫,道:“诏书在此,还请将军立刻召集众将听诏。”

种师中不疑有它,立刻召集城中大将、参谋、并幕僚百余人前来。

梁师成一一点名后,发现少了十多人,立刻询问原因。

种师中道:“明贼压迫甚急,各将或领兵在外,或巡查各处,并不在城中。”

梁师成道:“立刻快马传信,招其回城,以沐皇恩。”

此时文贵武贱,种师中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信使。

梁师成见状十分满意,立刻宣读诏书。

“门下:国内不靖,西夏寇边,西北境边民哀戚,朕心实怜。

今,特加种师中为秦州节度使,侍卫步军马军都指挥使,以御西夏……”

听了诏书,种师中并麾下诸将尽皆愕然。

明军压迫一日胜过一日,中枢却不顾军中大忌,临阵换将,这是什么操作?

梁师成不管,飞快念完诏书,当即令人领着五百军兵,监押种师中离开。

连收拾行装的时间都没给。

没奈何,种师中经营荆湖路半年有余,又自带了大量心腹,赵佶也怕他一言不合就反了。

于是,范天喜顺利上位。

三百六十三 一日一捷不抵一败

“大捷!陛下!”

梁师成兴高采烈地跑进后宫,叫道:“陛下,荆湖置制使范天喜连败明贼十三将,克复潭州!”

范天喜是他举荐的,刚上任便传来了捷报。

这才多久?

梁师成昨天才回汴京,不过八天时间而已。

简直神速!

最重要的是,这是宋军第一次把明军反推了回去。

意义重大,怎么叙说也不为过啊。

赵佶听了,立刻跳将起来,抢过战报来看。

“……臣亲自出城搦战,连败贼将十三,虽未击杀,亦打的贼人胆气具丧,便趁机进兵,大败贼人,趁势驱逐贼人于潭州……”

“哈哈哈……”赵佶仰天大笑。

直笑的前俯后仰,双眼出泪。

不容易啊不容易,方腊起兵,势如破竹,各地莫不能挡。

童贯引兵三十万,宋江引兵十五万,尽皆被杀的丢盔弃甲。

余者,也都是守成之辈,只能被动防御。

却不想,范天喜到任,立刻收复一州。

略微平复了心情,赵佶叹道:“不亏朕超格提拔,委以信重,果真是国之干城!”

梁师成道:“陛下乃天佑之人,合当有良将降临,克贼平叛,保境安民。

目下,劫难已过,定当剿灭贼人,还天下清明,说不得,可趁势剿灭契丹,立不世之功!”

“哈哈哈~”赵佶又笑。

这马屁,拍的他一年的郁闷全无啊。

当然,赵佶不是眼皮子浅薄的人,没听过马屁,实在是捷报喜人啊。

停止笑容,赵佶道:“拟诏,晋封范天喜为县男。”

“陛下英名,想那范天喜得此封赏,定然奋勇杀敌以报天恩。”梁师成道。

赵佶道:“通知诸臣公上朝,朕倒要看看当初反对者如何说。”

以白身而为两路置制使,当然不会没有反对意见。

特别是种师中乃军中宿将,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调离,更难以服众。

所以,赵鼎等人都是极力反对。

然并卵,被明军打的胆寒的赵佶,已然乱了方寸,直接强行通过了任命。

倒不是朝堂无将可调,然而其他人只敢保证固守,不言进取。

只有范天喜,不但保证驱逐明军,还提出了完善的方案。

结果证明,赵佶的确是知人善用的。

上了朝,赵佶着实显摆了一番,顺便好好敲打了赵鼎等人一顿。

讲真,赵鼎等人什么都喷,赵佶已经忍了许久,这下发泄出来,真的是神清气爽。

“报~”一小黄门匆匆进来,道:“荆湖急报,范天喜再败贼军,已攻入邵州!”

“哈哈~诸位臣公,有何话说?”赵佶问道。

能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齐齐拜下,道:“陛下慧眼如炬,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实乃天佑皇宋!”

于是,赵佶又赐下尚方宝剑,授予范天喜全权大江以南平贼事。

范天喜也没辜负赵佶信重,今日克一城,明日又杀败明军主力,克复大片疆土。

真的是每日信使如流水,捷报不断传来。

其战绩,真是给赵宋上下打了一针强心针。

至五月末,荆湖南路全复。

范天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扶摇直上。

通义郡王,荆湖南路节度使,太尉,江南招讨使。

封赏之丰厚,各路大将皆是羡慕嫉妒恨。

然而,范天喜的封赏,可不比宋江那样,人是有实打实战绩的。

不满?有本事,你也收复失地啊!

其余人哪有这个本事!

能够固守领土就不错了,还想进取?醒醒吧,真以为明军是软柿子!

六月十五,范天喜调集各地大军二十万,反攻洪州。

明军据守分宁城,以御宋军。

为保粮道不失,范天喜遣种师中旧将尹峰领兵一万,镇守幕埠山。

他自领十八万大军,屯扎分宁城下,日日搦战,连败明将。

只是城池坚固,急切南下,范天喜调尹峰来攻城。

尹峰终于忍不住了,邀请兵辰入帐详谈。

相互见礼后,兵辰道:“尹将军,此时反水,正断宋军后路,我军准备周全,定能一鼓歼灭之!”

尹峰冷哼一声,道:“幸进小人,只把我等宿将酷逼,不给活路,不反更待何时!”

范天喜接任,立刻清洗种师中旧部。

当然,明目张胆的屠杀是不可能的,只把这些人派往危险之处送死即可。

月余下来,西北军将,只剩尹峰一个,余者尽殁。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尹峰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

到了分宁城下,范天喜非得逼迫他亲自攻城不可。

这是十死无生的任务。

于是,他决定反水了。

沉默片刻,尹峰又道:“一不做二不休,要我如何配合,才能做掉范天喜那厮?”

这般这般说了计划,兵辰又道:“想范天喜一介莽夫,如何能连败我军,不过骄兵之计罢了。

可笑那厮,落入觳中尚且不知,只把大军围城,死期至矣。

待全取两湖,阁下当居首功!”

于是,范天喜后路断绝,粮草立刻告急。

范天喜立刻回兵,一边向朝廷求援一边攻打幕埠山。

只是山势高耸,尹峰又得了明军支援,宋军如何能得手?

不过五天,宋兵大乱。

吕师囊趁势领兵出击,大破宋军于山下。

范天喜不愧赵宋第一战将,领着万余兵杀出重围,绕南而走。

其后,又破堵截十二次,设计埋伏追击十三次,最终领着五千余人进了夔州路。

大军战败,两湖失陷,赵宋上下惊怒异常。

一月三十捷报,不抵一日败讯,如何不怒?

“来啊,立刻收捕种师中,严加审判!”赵佶怒吼道。

若非其旧部反水,大军如何失败,两湖路如何失守?

如此情况,便是赵鼎也只能说一声非战之罪。

于是,范天喜降爵一等,改为夔州路防御使,全权负责夔州路防御事。

毕竟,这家伙身陷重围,仍然领兵杀出,多有功勋。

在赵佶的眼里,只要范天喜重振了兵马,定然能够收复失地。

明军轻易得了两湖路,也不穷追猛打,只是固守。

娄敏中就任两湖路安抚使,负责荆湖两路开发事宜。

萧嘉穗接任夔州路征讨使,与范天喜对峙。

吕师囊领兵十万,渡江北去,夹攻京西南路。

三百六十四 当爹了

“啊~”

房内传出的惨叫声,让方天定心中一紧。

庞秋霞握住方天定,忐忑地问道:“陛下,姐姐应该没事吧?”

方天定摇了摇头,没说话。

啊~

再一声惨叫,让方天定心头再次一跳。

此时此刻,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皇帝陛下,与普通男子也无区别。

更无力的是,他只能呆呆站在屋外,丝毫力气也用不上。

旁边,看方天定坐立难安的模样,邵氏道:“吾儿,镇定,莫要失了帝王气度。”

话虽如此,却可以看到邵氏的手指不断颤动着。

能不紧张?

方家嫡长孙,皇朝基业的继承人,明朝太子……

如何能够平常对待?

方百花安慰道:“放着许多良医在此,嫂嫂又是练武之人,且宽心等待便是。”

“嗯。”方天定应了一声,道:“吩咐下去,诸位臣公不必于宫外等待,且择一偏殿等待消息。”

声音中,微显颤抖。

讲真,面对千军万马,方天定也不会有半点失态。

然而房间内是他的媳妇和儿子,能不紧张?

十月怀胎不足,梁红玉不出意外地早产了,好在提前不久,只有半月。

生产,是女人的鬼门关。

后世医学如此发达,尚且有许多妇人跨不过去,遑论如今这个时代。

虽然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产婆和药物,但是,房间内一声又一声的痛呼,直如利刃般捅进方天定的心里。

坐不能坐,走不敢走,只觉得混沌蒙蔽了心智,不知道如何动作。

不止方家人焦急等待,各部大佬也在翘首以盼。

所谓天家无小事,皇后产子,还是皇朝的第一个皇子,他们当然要报以最大的关注。

方明的基业越来越稳,若说有什么隐患,那便是国家无储,一旦方天定不幸,立刻群龙无首,恐生变端。

所以,刘韐、杜进臣、内阁各成员、各部长官,尽皆在宫外等待。

吱呀,宫门打开,叶贵走了出来。

刘韐当先迎上,问道:“侍中,情况如何?”

叶贵苦笑,道:“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只是阵痛,并无更多的动静。”

刘韐又道:“吾听闻,医学院曾经为产妇开膛取子,今日如何不用?”

叶贵瞪了他一眼,未曾说话。

刘韐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讪讪不语。

莫说破腹产成功率只有两三成,便是可以保证胎儿安全,不到万不得已,谁敢给皇后用上?

杜进臣见气氛尴尬,打圆场道:“国朝大军轻取两湖路,太子降生,实乃吉兆,定然无恙。”

宗泽也道:“不得不说,闻风司的确干的漂亮。”

虽然心中关切,然而刘韐还是忍不住得意。

闻风司做的好事,着实漂亮。

隐瞒种师道死讯,再寻人扮作他招摇过市,制造种师道投明的假象,使宋廷猜忌种师中。

果不出所料,种师中去职,范天喜上位。

能把一介白身推上两路置制使的职位,闻风司上下付出的心力,不可计数。

本来,有范天喜做内应,可轻取两湖,然而,闻风司并不满足。

于是,范天喜连战连捷,大破明军。

直到尹峰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被推出来,范天喜大军后路断绝、粮草不济才大败。

尽管如此,范天喜仍然是连破围追堵截,杀死明军三万有余,返回了夔州路。

黑锅是种师中的,荣誉是范天喜的。

如此忠勇良将,赵宋安得放弃?

果不出所料,范天喜接管夔州路,继续与明军刚。

夔州路,乃是重庆之所在,为蜀地南方门户。

该路破,其后方的梓州路、成都府路、利州路,可顺势而下。

这就是闻风司并吕师囊部劳心劳力,推范天喜上位的原因。

待天气转凉,前线调整完毕,就是范天喜归正之时。

演一场戏,换取四路,何乐而不为?

“到时候,长江以南,尽为国朝所有,赵宋失了产粮地,迁居西北亦难持久。”宗泽笑道。

众人皆笑。

没了蜀地的产出,怕是赵佶只能吃土度日了。

突然,一内侍闯进来,叫道:“各位相公,皇后诞下龙子,皆平安!”

刘韐惊喜起身,大笑道:“国朝再无隐忧矣!”

胡安国一言不发,只向外走去,众人尽皆跟上。

此时不去恭喜,更待何时?

那边,方天定抱着孩儿,只觉得飘在云端。

小孩儿裹在襁褓里,一边啃着鸡爪儿一样的小手,一边滴溜着眼睛到处看着,全没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欢喜,是肯定的。

还有一些慌。

啊呀,我这样抱着,会不会落地上去了啊?是不是要给他吃些奶啊?他怎么不睡觉啊?

杂念翻涌,颇为混乱。

“啊,好丑啊,皱巴巴的……”方百花叫道。

邵氏拍了她一下,笑骂道:“你小时候也这般模样,也没见你嫌弃自己。”

说着,邵氏从方天定怀里接过自家孙儿,乐呵呵地去看梁红玉了。

方天定要跟上,却被产婆拦住,道:“陛下,屋内不详,暂且莫入。”

方天定道:“来人,重赏各人,并昭告天下。”

说完,径直进屋去了。

什么不详?能有龙气厉害?任凭什么魑魅魍魉,一律弄死!

“陛下!”方垕叫住方天定,道:“当给太子定名,以祭告先帝。”

方天定沉吟片刻,道:“恰逢我军大捷,太子降生,起名方捷。”

方垕记下,自回宗人府添加名录,制作一应服侍印信等物。

嫡长子,出生即为太子,这是早商定下的,只待降生。

进了屋,梁红玉已经坐起,精神尚好,正抱着方捷笑着。

方天定走近,握住梁红玉的柔荑,也不说话,只是笑。

初为人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口来。

看方天定痴痴傻傻的模样,梁红玉笑道:“陛下,当与诸位臣公贺。”

“哦。”方天定回过神来,道:“来人,着宰相府拟旨,天下新生儿者,皆加赏赐。”

简单的赏赐。

不过,也符合方明一贯的作风。

只重实效,不求虚名。

逗了一会孩子,自有乳娘接过去喂养。

方天定安抚着梁红玉睡下,才出去于朝廷内外设宴庆贺。

心情大好,喝酒也有劲,这一夜,方天定真的喝的烂醉。

三百六十五 夏去秋来

七月末,八月初,暑热去,秋凉至。

膘肥马壮,粮食入库,正是用兵的好季节。

皇宫内,方天定一手一个孩儿,玩的不亦乐乎。

到底是天下第一好汉,适应了,一手一个孩子抱的稳妥妥的。

“来,小宝贝,亲一个!”

方天定伸出脸去,果断被糊了他一脸口水。

“嘿嘿,你这个坏蛋!”方天定嘿嘿笑道。

“陛下,把孩子给我吧,你当以国事为重。”洛樱劝道。

方天定笑道:“国事天天有,甚时候是个头,陪娃玩耍才是重事。”

闻言,洛樱也不再劝。

想她不争不抢,然而诞下的皇子方安,与皇位无缘,心里不免失落。

好在方天定待她不薄,不但封了她爹侯爵,还封了儿子燕王。

这封号可不得了。

方天定当太子时,封号便是这个,其中的宠爱,可见一斑。

不过,方天定也明确了态度,只要方捷不夭折,那么储君不会换人。

玩了半晌,梁红玉道:“陛下,妾身居住宫中,久未外出,今日天气甚好,何不带两个孩子出去转转。”

方天定立刻同意下来,让叶贵备车。

明日即将御驾亲征,方天定实在舍不得这一对儿子,索性抛下国政,嬉戏一日。

不一刻,车马备好。

梁红玉、洛樱并两个孩子,乘坐亮瞎眼的御车,方天定骑马。

又有奶娘、侍女、护卫随行。

百十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

都不需要禁卫清道,远远地看到金光闪闪的马车,百姓便知道是皇帝出行了,主动让开道路。

出了城,道路两侧农田多了起来。

此时,大多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一截稻茬露在外面。

许多农人正在耕田,准备播下麦子。

当然,也有许多轮休的田地,只是荒弃着。

“若是可以增加肥力,这许多土地便可以一直耕种了。”洛樱叹道。

梁红玉笑道:“农人也知其中道理,草木灰、粪便尽皆肥田,只是不够罢了。”

闻言,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轮休,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要是有化肥,定然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目前想要化肥,实在遥遥无期。

“叶贵!”方天定叫道。

叶贵立刻策马跟上,取出小本本等待吩咐。

方天定道:“着有司研究,以鱼骨粉肥田的效果,再试验轮休土地种植豆类,取其根茎肥田。”

叶贵应下,一一记好。

懂不懂的不重要,只要把皇帝的意见传达下去就好了,这就是叶侍中的态度。

在沿途黄色野菊的摇曳中,一行人来到一个村庄。

这村庄百余户,家家红砖,户户黑瓦,看着就是小康村庄。

庄子外,有一片梨树林,上面白梨累累,有许多百姓正在攀登摘果。

“看这果子,很不错的样子的。”方天定笑道。

叶贵立刻让两个侍卫,去买些来让皇帝皇后尝尝。

侍卫尚未离开,便见一老者提着一篮果子过来,拜道:“小老儿拜见陛下。”

这是有见识的,见车识人,知道皇帝来了。

方天定跳下马扶起,道:“老丈如何称呼?”

老者道:“小老儿姓孙名权,原为孙庄里正,因年纪太大,便卸了,由本村退伍后生孙午接任。”

退伍后生,定然残废了。

方天定道:“既然有军中同袍在,不可不见,且请来叙话。”

“好教陛下知晓,孙午带人进城卖梨去了。”孙权把梨递过来,又道:“本村白梨,皮薄肉厚,甘甜多汁,十分美味,孝敬陛下与娘娘。”

叶贵接过,略微检查了一下,递给方天定。

咔嚓,一口下去。

“甜,好吃!”方天定赞道。

孙权立刻眉开眼笑。

把一篮梨子收下,递给梁红玉等人后,方天定问道:“未知这梨价格几何?”

孙权道:“进城散卖,一文钱一个,大量的话,半文钱一个。”

“年产几何?销售如何?”方天定又问。

孙权道:“本村有树百棵,大年挂果千余,小年余一半,每年收入六七百贯。

因是全村共有,每户也能分得六七贯钱,也算是不无小补。”

六七贯钱,只是小补,这老头儿口气不小。

方天定问道:“未知村中人家,年入几何?”

孙权道:“本地水田颇多,每户三十亩,今年风调雨顺,亩收四石。

刨除农税,能有百贯收入。

闲时,男人进城务工,一年三四十贯贯好挣,女人亦在纺织厂接些散活,一二十贯不在话下。

再养些鸡鸭猪羊,捕捞鱼虾蛇蛙,也能挣个七八贯。”

嚯~一年收入一百五十贯,果真富裕啊!

即如此,方天定道:“未知可搅扰一顿便饭?”

孙权欣喜若狂,道:“陛下亲至,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说完,立刻招呼村人准备饭食。

听到招呼,只敢远远围观的村民,立刻轰动了起来,各自分工,忙碌开来。

皇帝进村吃饭,人人与有荣焉。

一行百余人的饭食,还要准备的丰盛,没有一定的实力可搞不定。

看百姓只有欢喜,毫无忧虑,方天定便可以确认,此村的确富裕。

进了村,孙权先引着去看了村中学堂。

尚未接近,便能听到朗朗书声,其中不免有“一一得一”的背诵。

科举方略已定,数学必考,村中当然要教。

“平日里,六岁以下孩童由老弱看管,六岁之上,十二岁之下,不分男女,须得进学,亦有学堂管饭食。”孙权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赞道:“此乃长远之计,大善!”

看学堂操场便竖着木棒木刀木盾,方天定又问道:“学文之余,还要学武?”

孙权道:“有钱,当为儿孙计,若有能军功封侯者,岂非幸事?”

不愧是叫孙权的,见识果然不错。

一顿吃吃喝喝,宾主尽欢。

讲真,方天定十分想把这里作为典型,全国宣传。

然而不可能。

孙庄富裕,首在土地多,其次近京城,再次才是村民同心协力。

这样的村中,应天府或许不少,其它地方,百中有一就不错了。

若是村村如此……好吧,不可能的,后世的脱贫攻坚仗还在打呢。

临行前,方天定留下墨宝一幅:“佳地立佳村,佳村产佳果。白梨吃一口,幸福全都有。”

狗屁不通的打油诗,然而孙权视若珍宝,连连拜谢。

皇帝真迹不说,便是村中白梨,立刻身价增长十倍。

这可是皇帝夸奖的,若不卖十几二十文一个,岂非亵渎皇威?

那不能行!必须涨价啊。

三百六十六 河北东路攻略

沙门岛上,军兵肃立,旌旗招展。

各部指挥使进行短暂的动员后,兵丁有序上船。

指挥舰里,方天定正中而坐,王寅为首的二十余大将分列左右。

环顾左右,方天定道:“诸位,北地秋收即将开始,正可以就粮于敌。

此次登陆,要在速战速决,在张叔夜反应过来前,全取河北东路及中北部,与刘子羽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强调了战略,王寅起身,道:“陛下放心,定然在入冬之前完成行动。”

方天定道:“北方寒冷,远出我军意料之外,因此行动计划制定的迟了些。

但是,全军要克服困难,努力奋战。

待拿下河北东路,兵临东京城下也不远了。”

“是!”各人起身应下。

“陛下!”柴进进来,道:“各部登船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方天定起身,道:“按照计划,出发!”

各将领命,出了船舱,往各部所在船队走去。

此次,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而进。

王寅领三万人,由海河逆流而上,与泥沽寨登陆。

经过闻风司的工作,泥沽寨知寨已经投明,不会有阻碍。

其登陆后,沿着海河南岸向上攻略,占领地方立刻重整防线,防止辽人南下。

虽然天祚帝西逃,辽国群龙无首,地方混乱,但是,万一有辽将脑袋一抽,就要起兵南下占便宜。

王寅的任务,便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王寅部面对的宋军也有两万多,任务并不轻松。

张叔夜终究还是有操守的,未把边境的宋军全部抽调一空。

因此,辽国人虽然越境抢掠了些好处,倒是没有能占据土地。

第二路,乃是柴进领军两万,攻略河北东路中部。

准确地说,柴进会领军从沧州盐山县登陆,攻略沧州及周边地区。

柴进是驸马都尉,与方百花正是如漆似胶的时候,忠心不必多说,能力嘛,只能说差强人意。

用他当主将,一方面是河北东路中部几乎不设防的,各地兵将都被抽调到了南方,用来防备明军,因此军事行动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柴进乃是柴世宗之后,世居沧州,又疏财仗义,在本地及周边有美名。

用他做主将,正好可以劝降各地豪杰,削弱自发的反抗。

另外,便是方天定想给自家妹夫一个刷功劳的机会。

第三路,方天定自领四万人,沿浮阳水逆流而上,直插永静军去。

永静军并不是什么险要的地方,只是张叔夜的屯粮之所。

拿下这里,张叔夜要么过来拼命,要么直接投降,或者就是全军撤退,别无第四条路好走。

因此,方天定亲自领兵,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打下了河北东路,其后的河北西路,河东路,将不堪一击。

没办法,这两路没有统一的主帅,只是各地征兵守御本土。

防线不完整,兵力配置也十分不均匀,在明军眼里,这两路就是破筛子一样,处处漏洞。

当然,因为计划发动的有些迟,寒冬会帮助赵宋守一波的。

沉思半晌,没有发现漏洞,方天定起身,出了船舱。

海风微抚,水天一色,让人心旷神怡,沉醉不已。

甲板上,庞秋霞与扈三娘言笑晏晏,显得兴致勃勃的模样。

“陛下!”庞秋霞搂住方天定胳膊,道:“如此美景,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方天定笑道:“你是坐船而来,还未看够么?”

庞秋霞道:“如此壮丽,如何能够看的够?只可惜梁姐姐未能同行,没有眼福了。”

梁红玉要在家带娃,当然不能如同庞秋霞和扈三娘一样随着皇帝出来浪。

“总有机会的。”方天定笑道。

扈三娘道:“此去永静军,乃是孤兵悬于敌后,陛下何故执意亲自前往?万一……”

“没有万一!”方天定道:“四万大军,又有海军舰船三百,宋军能奈我何?”

庞秋霞道:“扈家姐姐岂不知陛下武功天下第一,何忧之有?”

扈三娘不答,方天定笑而不语。

不是吹牛逼,比武力,赵宋的都是……

当然,方天定此去也不是为了斗将,而是为了招降。

看看河北东路都有谁吧!

张叔夜,刘韐一样的人物,文武兼备,有宰相、枢密使之才。

岳飞,这不用说了,作为穿越者,知道其下落,不来会一会如何对得起自己。

还有岳飞的部将们,本来都是无名小卒,现在大多被张叔夜提拔了起来。

这些人物,不招降怎么对得起自己?

为了招降岳飞,方天定可是布置了许多后手。

除了以上人等,还有一个刘仲武。

这个人自身本事不错,名声后世不显,然而,他有一个儿子名刘锜。

刘锜可不得了。

镇边御西夏时,西夏小儿啼哭,其父母就吓唬他,说:‘刘都护来!’,小娃娃就立马不敢再哭了,可见其威名。

最厉害的是,原轨迹中,刘锜以三千兵固守顺昌,大破金兀术十万兵。

注意,是击破,非击退。

这之间需要的勇气和智慧,正是超出天际了。

若非造化弄人,让他在关键的时刻重病而亡,刘锜的威名和功绩,当不逊色于岳飞和韩世忠。

如此人物,方天定能不爱惜眼馋?

讲真,若是姓赵的不怂,反推金国,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古以来,中国皆不缺英才,缺的只是智慧、气魄俱全的帝王罢了!”方天定叹道。

扈三娘道:“陛下,如此自夸,当真好么?”

庞秋霞接道:“如何就是自夸了?陛下文韬武略,古今少有。”

扈三娘道:“如此人物,难怪写出‘佳村有佳果’这等诗来。”

满满的嘲讽。

庞秋霞闻言,不由闭嘴。

强行写诗,利用皇帝的身份强行写诗,为村民白梨做推广,实在是有失体统。

“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福祉,非为虚名。”庞秋霞弱弱地说道。

“好了,回船舱歇着去,待登陆,可没那么多时间休息了。”

说完,方天定转身回舱。

他才不和扈三娘一般见识呢,最多就在床上好好教训她。

波浪连绵,船只微微摇晃,若是不晕船,倒是惬意。

好在,方天定与两女并无不适。

此时此刻,当然不能干制造人命的买卖来,很快,三人入眠。

子时,船队进入河道。

闻风司并海军早就备下了小船,引导大军前进。

张叔夜虽然不凡,却犯了大陆主义的通病,那便是未曾防备有船从海上来,发动袭击。

因此,畅通无阻,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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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七 完颜阿骨打亡

嗵嗵嗵~

战鼓轰鸣,号角连天。

此时,天色不过微明。

一部两千金军,监押着两千余衣衫褴褛的难民出了大营。

从辽国身上敲骨吸髓,金军甲胄齐整,兵器精良。

难民嘛,人手一个木盾,背着土袋,手无寸铁。

也用不着兵器,反正这些难民被推出去填壕,是一次性消耗品。

在刀枪弓箭逼迫下,难民踉踉跄跄地向前。

不一刻,到了壕沟三百步前。

“止步!”完颜杲喝道。

金兵并难民同时止步。

完颜杲喝道:“同昨日,土袋入壕沟者,或收得三根弩箭者,可以折返。”

说完,完颜杲喝令众军出击。

壕沟后,矮墙内,明军早就准备就绪。

半年时间,双方都已经知根知底,打起来也都是按部就班。

金军正兵是绝对不会进入弩炮射程的,用来消耗并填壕的,都是从各地带回来的奴隶。

以八万余奴隶,五千余正兵为代价,金兵填平了一条壕沟。

这战绩,真的让完颜杲又惊又怒。

惊的是明军装备精良,战略战术出色,怒的是不能全力攻辽,前途堪忧。

思虑间,奴隶们已经进入了弩炮射程之内。

明军不为所动。

一根弩箭射杀一个奴隶,却可能为金兵增加两三把精良的武器,其实不划算。

见炮灰们进入了百步之内,雷炯喝令弓弩准备。

唰,千余弓弩手从土墙上起身。

土墙还是土墙,土却已经变成了混凝土。

高一丈,宽六尺,有墙垛和射孔,这是镇金城的外围城墙。

金兵打不过来,明军筑城一直未停,城墙已经向外推了一里。

“放!”

咻咻咻~

白羽横飞,惨叫立起。

没有防护的炮灰,是弓弩手们最好的锻炼,几乎是一箭一个。

没有任何怜悯。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被金兵逼迫的可怜虫,在明军眼中也没什么用。

看到炮灰还未进入三十步内,便伤亡了一半,完颜杲十分痛苦。

炮灰的死,当然不会让他难过。

但是,迟迟打不下镇金城,无法全力西进,后方难以安全,实在难过。

“撤退吧!”

“啊?”完颜杲回头一看,原来却是完颜阿骨打亲至。

完颜杲滚下马行礼后,道:“皇兄,身体可好了?”

本来身体就有隐疾,明军突然登陆,又杀了他兄弟儿子几个,特别是完颜吴乞买身死,让完颜阿骨打瞬间吐血。

没奈何,只得把完颜杲从前线调回来,主持对明军事。

他自己,只在辽阳城里养病。

最近感觉身体尚可,他便亲至前线观看。

却不想,只看到人命消耗箭矢。

血亏的买卖啊!

这样打下去,怕是把征辽的收获都填进去也不够玩的。

于是,完颜阿骨打果断叫停。

第二道城头上,杜壆拿着望远镜不断扫描着,完颜杲当然是他重点关注的。

发现完颜杲下马磕头,杜壆便知道,完颜阿骨打来了。

完颜杲是皇弟,与完颜阿骨打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是国相。

能让他行礼,除了完颜阿骨打,别无他人。

杜壆道:“军师,完颜阿骨打出现了,要不要干他一炮?”

邵俊道:“只怕没打死,反而暴露了我军的秘密武器。”

杜壆道:“我军一直未用火药,只付出五百余伤亡,便让女真人无计可施,便是暴露火炮,又有甚打紧?

若是打死了完颜阿骨打,金国必乱,我军或可趁机全取辽东半岛,以为根基。”

叭~

邵俊重重地一拍手心,道:“即如此,干了!”

杜壆立刻传令,炮兵开火。

收到命令,张卫国大喜,喝道:“兄弟们,开张啦!”

“万岁!”

欢呼中,二百余明兵立刻冲到城头,扯落大炮的包衣。

清膛,放药,放铁球,设置引线,准备火盆火把。

同时,也在调整角度。

不一刻,四十门大炮准备就绪。

都是青铜炮,发射八斤重铁球,最大射程十里。

这是方天定为镇金城准备的终极武器,然而金兵攻城技术太渣,一直未用得上。

平日里,张卫国等人都是出海练习打炮技术,这还是第一次在城头开炮。

内城墙高三丈,外面一览无余,并无阻碍。

而且完颜阿骨打只退到了三里外,恰好处于最适宜打击的距离上。

张卫国叫道:“兄弟们,瞄准了,外面可是女真皇帝,打死他,够吹一辈子的。”

“统制放心,定跑不了鞑子皇帝!”炮兵们纷纷回应。

“点火!”张卫国大喝。

炮兵闻令,立刻把火把点燃引线。

嗤~

火星直冒。

“此城难下,当掘壕围困,国朝主力,仍然是对准契丹……”

话未说完,完颜阿骨打只听得轰隆隆的连绵巨响传来。

转头看时,只见镇金城头白烟腾空,有黑点极速飞来。

“躲……”完颜阿骨打喝道,

嗵~

铁球落地,沿途金兵四分五裂,复又弹起,磕着碰着的金兵,非死即残。

顷刻间,两千余金兵,没了近半。

金兵的阵型太密集了,实在是适合轰击。

完颜杲回过神来,立刻看向完颜阿骨打所在。

那还有囫囵的人在?

胸腹皆无,只有两条腿,一个脑袋散落在地。

彻底凉凉,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陛下~”

惨叫中,完颜杲抱起完颜阿骨打的脑袋,就要往后退。

嗵~

又是四十颗铁球落地。

“跑啊~”完颜杲亡魂大冒,喝道。

话音未落,完颜杲只听得咻的一声划过,立刻陷入了黑暗中。

“不好,大王没了!”

鬼哭狼嚎中,苟活的金兵抱起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杲的残尸,没命向外跑去。

“都有,延伸射击,目标金兵大营!”张卫国喝道。

金兵大营就在城外六里处,他早就想打了。

轰轰轰~

铁蛋落处,墙倒房塌,人马皆亡。

金兵被轰的鬼哭狼嚎,只会抱头鼠窜。

见金兵皇帝和主将全部被轰死,大营又生混乱,杜壆大喜过望,喝道:“全军出击,打破金兵营寨!”

“杀啊~”

呼喝中,镇金城门打开,一万余明军冲出。

金兵没了统帅,又被打破了胆,乱七八糟的,根本不能组织有效抵抗,瞬间被杀穿。

完颜吴乞买死,完颜阿骨打指定的继承人便是完颜杲。

此时,两人同时身死城下,金国必然退兵。

而且,辽国也可以松口气了。

在金国重新选出皇帝前,必然不会主动征战了。

明军可以出城浪了。

当然,不会太浪,只把辽东半岛拿下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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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八 岳王爷表示不服

“嘿嘿,这么多粮食,军粮足够也!”

听说收获了五十万石粮食,方天定得意至极。

为了约束各部,张叔夜把粮食集中在永静军治所东光县,每月一发。

结果,全便宜了明军。

不是没有反抗,然而明军来的太过突然。

永静军兵马统领寇成措不及防,不得不领兵退至安陵镇,以防明军顺永济渠南下。

永静军知军当即吓尿,随后奉上户籍账册投降。

五十万石军粮、百万贯军饷,其实并不在方天定眼里。

关键在于,拿下永静军,相当于给张叔夜心窝子来了一刀,必然翻脸来攻。

这正是明军所计划的。

动一发而牵全身,当张叔夜到来,南边防线不可能不出现破绽的。

到时候,刘子羽正可以趁势突破。

安陵镇,因坐落在运河之侧,具有地利,甚是繁华。

因此,安陵镇有一道周长四里的石墙,可做守护。

寇成领兵五千进了镇,一阵鸡飞狗跳后,当即令人修整城墙,准备固守。

他虽是无名之辈,却也颇有才干。

以后,他该为岳家军马军统制。

金人进犯铁岭关,寇成设伏于横涧,突然出击,大获全胜,后因违犯军律,被岳飞撤职。

绍兴六年与金人战虢州,抚定商、虢等京西属县。

绍兴十年金人南侵,攻占临颖县,寇成随张宪在临颖东北与金人交战,取得临颖大捷。

以他的本事,领军八千镇守一城毫无问题,然而,人无完人,寇成只爱杯中之物,贪酒好饮。

明军登陆时,他正喝的烂醉,等清醒过来,明军已然入城。

出来的太急,床弩什么的都没带,怕是不好瘦,寇成暗暗懊恼。

“报~”

游骑飞来,道:“禀将军,明军大部已到镇外十里处!”

“如此快?”寇成大惊。

相差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可以说是前后脚到。

上了镇墙,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明军五星红旗若隐若现。

“来人,整顿兵马,随我出阵!”寇成喝道。

镇墙不过六尺高,多有坍塌处,即没有守城器械,又没有护城河,兵力还不多,怎么守?

不如出去单挑,万一杀的两将,趁势掩杀,说不得能反败为胜。

不一刻,双方正面列阵。

寇成打马而出,喝道:“寇成在此,贼将可敢一战?”

“无知蠢货,岂敢抗拒天军!”

娇喝中,庞秋霞打马出阵,持双枪直取寇成。

寇成见状,并未在意庞秋霞的奇怪兵器,只寻思道:“素闻明贼中有女将,乃是方天定后宫中人。

若能擒下,定能逼迫贼人退兵,或可将功赎罪。”

计较已定,寇成策马冲锋,就要生擒庞秋霞。

双方对向急冲,顷刻间到了二十步内。

庞秋霞举起双枪,瞄准了寇成,略微犹豫后,按下了枪口。

轰~

一声巨响,白烟升腾。

马头被打的稀烂,尤自向前滑来。

寇成不防,当即砸落在地,只摔的七晕八素,动弹不能。

自家主将一个照面便被妖术打落在地,宋兵立刻惊恐。

见对面军心动摇,方天定令旗一挥,喝令全军出击。

縻貹、袁朗、司行方、历天闰立刻挥军掩杀,杨再兴、张宪护持中军。

轻松愉快,宋兵溃败。

明军开始收割。

看庞秋霞提着寇成回阵,方天定赞道:“不错!”

庞秋霞只把双眼眯成了月牙儿,道:“都是工部造的好枪,才能无往而不利。”

“那也是你用的好!”方天定赞道。

枪的确是好枪。

左轮手枪,就问你怕不怕!

这是方亳为了讨好自家嫂嫂而设计制造的,全国仅此两把。

枪械制造难,子弹制造更难。

纯手工打制的子弹,又没有合适的引药,成品率不是一般的低。

算起来,一颗子弹需要花费五贯钱。

烧不起啊烧不起。

所以,方天定只能把全火器化的想法抛之脑后,只让庞秋霞用着防身。

当然,事实证明,阵前斗将,用来阴人也是极好的。

若非枪口压了些,烂的就该是寇成的脑袋了。

自觉生有可恋的寇成当然不愿意为赵宋陪葬,果断选择了投降,并表示愿意配合明军拿下将陵县。

虽然将陵县无兵无将,然而,寇成主动表态,方天定怎能不给他机会?

于是,寇成领本部降兵一千,仍做宋军打扮,在前做先锋,方天定自领大军在后,往将陵县而去。

且说寇成领兵到了将陵县,只见城门洞开,有三五百人立在城外。

寇成吃擒于女子之手,正没好气,便打马而出,喝道:“无知蠢贼,安敢抗拒天军?”

“将军,我等是为诈城而来。”部将小声提醒。

寇成一囧,正不知如何应对,只见对面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提着狼牙棒喝道:“宋贼,明军将至,岂不知死到临头乎!”

什么情况?寇成正摸不到脑袋,对面那人已经举棒冲来。

来不及犹豫,寇成举兵迎上。

两人也是半斤八两,打的激烈,连斗五十余合,不见胜败。

酣斗间,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三千明军穿过烟尘,出现在寇成部侧方。

那汉大笑一声,拨开兵器回归本阵,叫道:“宋贼,天军到此,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縻貹打马而出,叫道:“兀那汉子,尔乃何人?”

縻貹是明军打扮,又有国旗、军旗,身份便于辨识。

汉子回道:“我乃吉青,因不堪官府逼迫落草,听闻明军到来,拿下将陵县,作为晋身之资。”

原时空中,吉青亦是贼寇,被岳飞擒拿后投降。

此时,他把将陵县来投,方天定当然欣然接纳。

将陵县下,明军可继续南下,夹攻德州,亦可攻高唐,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安排了将陵县防务,方天定下令全军休息。

连续奔袭,人马疲惫,不修整可没法继续作战。

“大局定亦!”

自得中,方天定搂着两个美人,安然入睡。

大名府,张叔夜接到明军出现在后方的消息,大惊失色,立刻传令德州防御使岳飞,要其固守待援。

怎么可能?

两面夹击枯守孤城,岂不是坐等别人围点打援!

比张叔夜早一些得知消息的岳飞,已经整点兵马,准备主动出击。

想他第一次被按着摩擦,心理阴影面积无限大。

后来与明军对峙攻防,虽是互有胜败,却终究是恢复了信心。

听说方天定领军三万占据了将陵,岳飞就要擒贼先擒王。

带两万人,直击方天定,一鼓破之。

初生的岳飞,就是这么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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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九 全线俱动

巨野县里,宋江召集众将议事。

不一刻,众将齐至。

卢俊义、吴用、花荣、燕青、石勇、凌震、穆春、这九人一直在巨野城里,必然是要召集的。

杨志、孙立、索超、马麟、郝思文、张横、阮小七、杨林分驻各处,此时当然不能回转。

另外,还有晁天养、施威、杨烈、邓天保、邝金龙、沙摩海、狄雷、狄云、崔豪,这几伙人。

众人落座,宋江道:“各位,张相公传来消息,明贼从海上突袭沧州等地,占据河北东路大部地区。

其中,贼首方天定亲领一部,已全据永静军,德州等地腹背受敌。”

吴用起身,道:“使相,所谓唇亡齿寒,我等与张叔夜互相扶持,联合防守。

若河北东路尽失,我军立刻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可不防。”

宋江道:“上次,与张相公合兵五万反攻贼人,不但未能收复失地,反而折了姚顺、王大寿兄弟,正要报仇。

此次,我意亲领大军六万,往攻永静军,若是留下贼首,则剿贼指日可待。”

吴用道:“使相,大军尽起,三州空虚,若为贼人所趁,怕是不安。”

宋江道:“只要留下方天定,三州之地值得甚么?我便是身死也心甘情愿!”

众人拜下,道:“愿随使相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宋江起身,喝道:“诸将接令!”

“谨遵使相吩咐。”众人道。

宋江看了一圈,道:“石勇!”

“末将在。”

“你部五千人,留守巨野。”

“是!”石勇接令。

宋江又道:“余者,立刻整顿兵马,随我出征!”

“是!”众人应下,各自散去整顿兵马。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宋江麾下的实力恢复还算不错。

算上各处,也有十多万兵马。

巨野城里的六万人,拉出来也是有模有样,足堪一战。

大军开动,万民欢送。

说实话,宋江治理的地方还不错,也能说一句安居乐业。

当然,税赋仍然不轻。

两天后,大军到了高唐境内。

看着依稀熟悉的景色,宋江叹道:“当年,柴大官人被高廉那厮陷害入狱,我等倾力来救,历尽大战,终获全胜,始有众兄弟济济一堂的盛况。

现如今……”

不由地,宋江双眼隐现泪花,不能再言。

现如今,柴进做了明朝的驸马,成了方天定的妹夫。

柴进坐牢的始作俑者李逵,也被剐的稀碎,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众多兄弟也十分零落,未剩几个。

吴用安慰道:“使相勿忧,只要斩首成功,便能为诸兄弟报仇。”

宋江道:“柴大官人屈身伺贼,实乃我之过也。

待平了明贼,我当以一身功劳与官职,换得诸位兄弟脱罪。”

吴用也不知道宋江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说道:“使相不忘旧日恩义,亦不枉众兄弟誓死追随一场。”

“报~”游骑飞至,道:“禀使相,张叔夜领高唐大将,于城外三十里迎接。”

宋江道:“诸位,随我前往,与张相公一会。”

不一刻,双方迎面相见。

张叔夜滚落马鞍,拜道:“见过宋使相。”

宋江回拜,道:“皆为军中同僚,只为平复明贼而来,何必多礼。”

见礼毕,上了马,两人同行。

宋江道:“听闻相公麾下岳飞部抵达将陵县,未知战况如何?”

德州到将陵县,不过五十里,岳飞发兵,第二天就到达城下。

“方天定那厮,只固守城池,并不出战,任凭岳鹏举如何搦战也是无用,”张叔夜道。

“观其作为,似乎吸引我军齐聚,想毕其功于一役。”刘仲武接道。

“无妨!”宋江道:“方天定甘为鱼饵,若能吞了他,我等哪怕丢了许多地方,亦心甘情愿。”

张叔夜道:“此乃使相尽起大军原因之所在?”

宋江微微颌首,道:“明国维持,全在方天定一人,若能留下他来,便是失了两路又何妨?”

“使相所言极是!”张叔夜道:“方天定身亡,接位者不过一足月小儿,主少国疑,却要容易许多。”

宋江问道:“未知相公如何安排?”

张叔夜道:“高唐不可失,是故刘将军部不动。

滨州屏障之作用已失,我已下令滨州军兵退守商河,商河军兵转援德州。

只要隔断明贼,令方天定陷于孤地,破之不难。”

吴用道:“怕只怕,方天定那厮见势不妙,沿水路逃遁。”

“无妨!”张叔夜道:“我已派军一部,绕后而走,择机截断永济渠,定然不得让方天定入水而走。”

“好!”宋江抚掌而笑,大声道:“相公安排甚妙,保管那方天定插翅难逃。”

张叔夜道:“使相兵精将猛,克贼立功,还要使相出力。”

其实,张叔夜对宋江颇有不满的。

战局失利,不思领罪请罚,反而拥兵自重,岂是忠臣所为?

况且,宋江手下,有不少投降的,不能不让人怀疑,宋江是否会勾结明朝。

因此,张叔夜防备明军之余,也在暗暗戒备宋江。

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宋江的表现倒让张叔夜放心了。

派人袭扰明军后方,虽然损失大于成果,然而已经清晰的表明了态度。

双方联合反攻齐州,虽然被王寅刘子羽挫败,但是,这证明宋江的确是与明军不死不休的。

回想其宋江过往征辽、平田虎、王庆的过往,和宋江一直被朝廷忌惮的境况,张叔夜选择原谅了宋江。

于是,张叔夜清点兵马两万,与宋江一道,合攻方天定。

探知宋江、张叔夜联合进兵,刘子羽一边派人攻略滨州,一边调整兵力,准备进攻。

敌人据险而守,又兵多将广,实在不好下手。

现在,方天定亲自下场,勾引宋江、张叔夜调兵遣将。

动起来,破绽自然出现。

宋江、张叔夜当然知道这点,但是,方天定对他们的诱惑太大,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宋江说的很对,只要拿下方天定,明贼便不再是问题。

这是阳谋。

将陵城失守前,刘子羽、王寅挥兵城下,宋军便大败亏输。

将陵城失守时,两人不能挥兵而至,方天定……

好吧,方天定绝对不会等死,定然在舰船掩护下突围。

他可是皇帝,有大好的前途,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地得失而断送了性命呢。

现在,就看那边速度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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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 心乱

将陵城外,战鼓喧天。

岳飞打马持枪,来到城下,大喝道:“贼子,连日搦战,尔等战也不战,降也不降,是何道理?”

想他领军到了城下,安排好营寨,便来城下挑战。

本想杀两个大将,好打击明军士气。

却不想,城头高挂免战牌,明军闭门不出,着实把岳飞气的够呛。

其实不难理解,岳飞虽得张叔夜重用,却不过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不然,他也不会领军直趋将陵城下,就要和明军刚正面。

方天定在干嘛?

当然是养精蓄锐,顺便钓鱼喽。

此时,明军已经修整六天,疲惫尽去。

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宋军该动的都已经动了,不必再装怂了。

方天定环顾左右,问道:“诸位,谁愿出城应战。”

“末将愿往!”众人齐齐请令。

“杨再兴、张宪、吉青、寇成,你四人领兵三千,出城接战。”方天定下令。

看四人要走,方天定又补充道:“尽量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和气。”

四人领命。

方天定没多说,只给张宪丢了个眼神,张宪已自省会得。

片刻,四将披挂整齐,点兵出城。

城头上,方天定饶有兴趣地看着。

原时空中的部将,对主将并同袍,也不知道能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出了城,杨再兴打马到了阵前,喝道:“黄口小儿,如何敢在天军之前嚣张?”

岳飞道:“贼将,敢轻视于人,如何不敢通名?”

杨再兴担着铁枪,傲然道:“爷爷杨再兴,二月间随陛下出击辽东,杀得金国皇子金兀术一个。

小子,你有何于国于民有益的功绩,可为华夏传唱?”

岳飞呵呵一笑。

吹牛逼打好草稿可好?

赵宋未灭,明国千里迢迢渡海去打金国,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再说,金国皇子是大白菜么?你说杀就杀的?

“鹏举兄,庐州一别,别来无恙?”张宪打马而出,问候道。

岳飞早看到了张宪,只是不想搭理他,是以故意无视。

只是张宪主动搭话,再视而不见,显得太过无礼。

毕竟,他岳飞是张所一手提拔起来的,张宪也是为了掩护他而被包围投明的。

岳飞拱了拱手,道:“张世兄,有何指教?”

态度不冷不热,保持距离的意思十分明显。

张宪不以为意,道:“此次出来,只是告诉兄弟,杨兄弟所说,并无虚言。”

“哦,张世兄也去辽东了?可有收获?”岳飞带着奚落问道。

“惭愧!”张宪道:“我与完颜吴乞买对阵,丝毫还手之力也无,未能击杀一将。”

“哦?”岳飞来了兴趣,问道:“完颜吴乞买何人也?”

他和张宪关系亲厚,知道张宪的武艺算不上顶尖,却也是中上水平。

能把张宪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定然是厉害角色。

张宪道:“完颜吴乞买乃是金国国相,完颜阿骨打御弟,金国皇位接掌者……”

介绍了完颜阿骨打,张宪又把镇金城外斗将的过程和祭奠破胡军的事,各自说了一遍。

“想林冲,为了掩护主力撤退,自陷重围,力战而亡,何其壮烈!

我等徒自于国内纠缠,却为得那般?

我知兄弟矢志报国,然,国是谁国、民又何安?望兄弟三思。”

闻言,岳飞沉默不语。

以两者的关系,张宪不至于出言骗他。

片刻后,岳飞道:“国内未平,明军何以劳师远征,徒自损兵折将?”

张宪道:“兄弟居住河东,当知契丹之害。

今日,金国未盛,尤自使契丹人闻风丧胆,若其全取辽国土地人口为用,我等汉人,又要遭受多少损失方能剿灭女真?

所谓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

是故,陛下出兵辽东,择地建城而牵制金国不能西进。

如此,比之赵佶又当如何?”

强了十万八千里不止!然而岳飞只能沉默不语。

他总不能说自家老大的不是。

但是,张宪的话,对他的冲击实在不小。

赵宋视方明为贼,恨不得抽筋扒骨以泄愤怒。

而方明呢?人已经用兵海外,逞威风于异族之前。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一时间,岳飞心乱如麻,杂念重生。

见岳飞沉默,张宪继续道:“兄弟,你我相争,若有死伤,凭白折损汉家儿郎罢了。

兄弟有勇力,知韬略,当为上将军,若来投,领兵征战于胡地,扬我汉家威风,岂不快哉!”

回了回神,岳飞道:“世兄所言,欲乱我心智乎?”

“兄弟心乱,实因我言不虚罢了。”张宪笑道:“兄弟不降,我不强求,只是对阵之时,莫要心黑,好为汉家多留一分元气。”

岳飞道:“两军厮杀,如何留的手,各凭手段罢了!”

“吾省得,只……”

“恁地啰嗦!”杨再兴打断张宪,指着岳飞骂道:“尝闻岳鹏举大名,只以为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今日一见,却知张兄弟所言甚是虚妄。”

岳飞闻言,怒目相对。

杨再兴瞪回去,道:“难道不是?好男儿,当杀胡人!

你也有好本事,却只给宋贼做狗,岂是男儿所为?”

“呸,好个牙尖嘴利的泼贼!”怒骂中,一小将打马到了近前,继续道:“尔等嘴皮子利索,如何前日不敢出城搦战,今日只把言语惑乱人心?”

张宪道:“岳翻小弟,可愿随兄弟去辽东看一看?”

这小将名叫岳翻,乃是岳飞的弟弟,不过十七岁。

因仰慕岳飞的紧,岳翻离家来投,曾与自家兄长一起征战于庐州。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又不怎么愿意动脑子,因此只把张宪的规劝当放屁。

岳翻抬起铁枪,道:“叫爷爷随你去亦无不可,只要胜的这把枪,擒了爷爷我!”

“无礼!”吉青打马而出,喝骂道:“两位大哥抗击女真,与我中国有功,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大放厥词!”

岳翻见吉青容貌,骂道:“兀那丑鬼,是何来头?”

吉青道:“洒家面丑心不丑,亦知尊敬豪杰。

你这黄口小儿,眉清目秀,心里却丑的很,只配给宋贼做**玩物!

爷爷问你,做兔儿爷快活乎?”

“哇啊啊啊啊~”岳翻气的暴走,立刻挺枪打马,就要与吉青火并。

岳飞喝住,道:“今日不宜再战,明日再说,且退兵。”

说完,岳飞果断领兵回营。

张宪的话,对他冲击有点大,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三百七十一 孙立反水

鲁桥镇作为防御明军进攻的重要节点之一,有一万五千余军兵驻守。

统兵大将,乃是病尉迟孙立,副将为锦豹子杨林。

其实,宋江是不太相信孙立的,只是人手紧缺,不得不派出孙立来。

对此,孙立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从始至终宋江就没给过他信任,并且登州系其他人都投明了。

虽然心里不爽,他却不曾展露异样,只憋着火气,本分地做事。

结束了上午的操练,孙立回到了衙门内。

这官衙,本为转运使衙门,然而转运使早跑了,只留下三五个文书,如何能够阻拦孙立入驻?

不仅官衙被占用,便是那几个文书,也被调入军中任用。

刚喝了盏茶,有亲兵走来,道:“将主,门外有人递交书信来。”

孙立问道:“何人?”

亲兵道:“隐藏于披风与斗笠中,即未漏形迹,亦未表明身份,只言乃是将主登州亲眷。”

孙立本人的家眷,都在登州,已经落入明军掌控。

此时闻言,顿觉蹊跷。

接过书信,不用看,只见封皮字迹,便已知晓来人身份。

沉思片刻,孙立屏退左右,请访客进了书房。

“哥哥安好!”孙新与邹渊拜道。

孙立道:“兄弟近来可好?”

孙新道:“托国朝之福,小弟近来得了一子,又得朝廷重用,甚是快活。”

邹渊急道:“贤兄,我等之前多有书信送来,为何不见回音?”

“身处两方,不便往来罢了。”孙新按住邹渊,道:“哥哥,我等来意,你当知晓,未知意下如何?”

他两冒险前来,当然不止是重叙亲情那般简单。

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劝得孙立归降。

孙立闻言,不禁陷入了沉默。

投降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宋江也没把他当兄弟看。

只是这么多年的情谊,就此投降,怕是没面子。

孙新道:“想当年,我等被迫来投梁山,宋江忌惮哥哥本事,只给了三十九把交椅,不入天罡之列。

其位次,还在解珍解宝二人之下,哥哥何曾快活过?

往日里,寄人篱下,只能任他打压,无可奈何。

今日,我等都在明朝过的快活,何必吃这口闲气!”

“不错。”邹渊接道:“这些年南征北战,收留的情谊足够还清了。

现今明朝兴起,全取天下不在话下,兼得皇帝英明神武,朝政清明,人人快活,何必陪着赵宋一条道走到黑?”

孙立下定决心,道:“杨林对宋江忠心耿耿,名为副将,实则监督,如此……”

他早就待的不耐烦了,一身好本事,卖给谁不是卖?

至于义气,那是什么?

宋江那厮不识货,或者说识货不用货,当然要另寻买主。

此时自家兄弟来了,也不假装矜持,就同意下来。

目下,宋江领兵往永静军而去,地方空虚,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邹渊道:“我与杨林亲厚,哥哥自可以请得他来,善加劝说。”

孙新补充道:“万一杨林兄弟不从,只好拿下他,也不害他性命,只拘禁便了,待拿下三州之地,放归不迟。”

“此言甚好!”孙立立刻安排心腹亲卫,就在周边埋伏起来,再着人请杨林来。

听的商议抵御明贼事,杨林不疑有它,只带了三五亲卫,入了后院来。

孤身进了书房,杨林道:“未知防御使有何安排?”

孙立还未搭话,孙新邹渊转了进来。

见此二人,杨林只骇的魂飞魄散。

情势很明了,孙立要反水了。

不然,不说绑了两人证明忠心,也不会诳自己一个人孤身到来。

邹渊行礼,道:“贤兄,别来无恙乎?”

杨林不答。

邹渊道:“你我素来交厚,兄弟便开门见山。

此来,为了邀请兄弟共襄大业,未知尊意如何?”

杨林道:“若我说不,莫非要立刻死于刀兵之下?”

“万不至此!”邹渊道:“当年,我等劫狱救了解珍解宝二人,全赖兄弟引荐,方得于水泊中安身。

此乃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如今,你我敌对,无可奈何,却绝不敢加害。

只委屈贤兄留于此地,待我军目的达到,定然放还。”

孙新又道:“贤兄,古人云,良禽择木,贤臣择主。

赵宋昏聩,有甚值得效劳处?反观我主,智勇仁义,天下无双,实为明主。

贤兄从芒砀山死里逃生,已报得宋公明恩情,何必还要与赵宋殉葬?”

杨林颓然叹了口气,道:“想我出身微末,本事低微,宋公明全无芥蒂,提挈着给了把交椅。

目下,他又委我以重任,粉身碎骨难报,安得叛他?”

说完,杨林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做了,闭目不语。

打是打不过三个人的,没办法阻止,只能听之任之。

“得罪了!”

邹渊拱手致歉,与孙新把杨林捆扎了结实,防止变故。

安排了心腹监押杨林,孙立又道:“若只献出鲁桥镇,难显我等功劳,我有一计,或可再取中都、平阴,便是高唐,说不得亦可趁势取之。

如此,陛下据守将陵,我等领军直击宋军之后,当可大破之!”

“计将安出?”孙新问道。

孙立抚掌而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计策。

孙新听了,叹道:“如此,虽对不住昔日兄弟,却能为国朝立功,亦免了许多杀戮。

为了孩儿计,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按哥哥说的办。”

“即如此,我等兄弟自去禀报刘将军,兄长暗自准备便好。”邹渊道。

孙立道:“且放宽心,定当立下大功。”

商议既定,孙新、邹渊仍作原样打扮,孙立派人送出了镇。

自家兄弟走了,孙立立刻召集人马,准备迎敌。

镇外,刘子羽领着八万大军,一路行到鲁桥镇外。

孙新、邹渊求见,把孙立的计策说了。

刘子羽当即同意。

方天定据守将陵,调动宋军围攻,众人皆知。

其中胜负的关键,便在于明军行动要足够快。

刘子羽部想抵达将陵县,中间的阻碍不少。

中都的郝思文,平阴的索超,高唐的刘家父子,皆是阻碍。

若能拿下三处,大军北上轻而易举。

至于梁山泊周围三州,在宋江大败亏输的情况下,还不是轻易可得?

如此,刘子羽也不立刻展开攻势,只调兵遣将做下相应安排。

孙新做宋军打扮,翻来往复,只在其间传递消息,把计划不断完善。

三百七十二 郝思文溃败,杨林自杀

“报~”

亲卫冲进郝思文将府,道:“将军,鲁桥镇派来求援信使。”

郝思文大惊,道:“快快带进来。”

片刻,一浑身带血的兵丁被带了进来。

这是孙立的亲兵,郝思文曾经见过,身份并无疑虑。

亲兵浑身带血,可见战事激烈,郝思文不禁为孙立、杨林安危担忧起来。

这兵跪倒,哀求道:“将军,明贼八万大军围攻鲁桥镇,孙将军不敌,请将军速发援兵!”

说着,这兵递上求援信。

郝思文两下看了,确认无误后,安排这兵下去治伤。

“来人,传信平阴索超将军,告知鲁桥镇情况,再起大军一万,支援鲁桥镇。”郝思文下令道。

有幕僚道:“将军,支援他处,非我等职责,何不坚守城池,待明军来攻?”

郝思文道:“节度使不在,各处防线当守望相助。

否则,一处失守,腹地不稳,我等皆难保全。”

主将计较已定,其他人只能劝,不能反驳。

半日后,一万人马整点齐备,开出了中都县。

行了不过二十里,尚未接近任城县,只见前方烟尘腾空,一彪军马撞了过来。

郝思文看得清楚,这两千马军打的是孙立的旗号。

败的如此快?

求援信使抵达不过半日,孙立就逃到了这里。

算起来,信使刚走不久,他就败了!

明军又厉害了许多啊!郝思文忧心忡忡地想到。

不一刻,两军相遇,孙立策马到了近前。

真惨!

身上两三条伤口,甲衣血迹斑斑,背后、胳膊各有一枝羽箭,白羽尤自摇晃不休。

“兄弟!”孙立叫道:“明军追击片刻便至,速速退兵!”

郝思文接住孙立,问道:“何故败的如此迅速?”

孙立道:“明军攻势凶猛,我等据守,伤亡惨重,为了击退明军,我便出阵挑战。

奈何贼多,未杀的一个敌将,又被栾廷玉那厮暗箭所伤,因此落败。

贼军伏兵骤起,未敢回镇,绕路来投兄弟……”

“明军来啊~跑啊~”

无数呐喊中,跟着孙立的两千余人立刻炸了窝,各自向前狂奔。

两人目瞪口呆中,溃兵已经冲进了郝思文部的阵型里。

本来行军途中,阵型就不够整齐,被溃兵一冲,立刻乱七八糟。

“稳住!”郝思文立刻大喝,就要收束军兵。

迟了。

“杀~”

明军已经冲杀了过来。

“兄弟速走,栾廷玉那厮来了!”

招呼一声,孙立打马就走。

郝思文见不是头,打马跟着孙立走了。

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他绝对不是栾廷玉的对手。

而且军兵溃散,已一己之力阻挡明军冲击,那是作死。

跑了一刻,略微甩脱了明军,郝思文赶上孙立,叫道:“兄弟,且于我回城据守。”

孙立道:“军兵溃败,难以约束,城中收兵听闻,定然军心浮动。

为今之计,只好尽量收拢兵马,退往平阴,与索超兄弟会合。

如此,待略微恢复元气,尚可一战。”

索超处也有一万五千人,此时跟在孙立后面的,不足千人,郝思文估计自己能收拢三两千。

如此,两万人马,又有坚城依靠,进攻或许不足,防守绝对有余。

狂奔回了中都,只见城门洞开,无数百姓军兵正在抱头鼠窜。

要想进城,非得杀散城门军民不可。

“来啊,驱散……”

“兄弟且慢。”孙立阻止郝思文,道:“明贼追赶甚急,片刻即至。

此时进城,既不能坚守,亦不能收拾兵马,只能让明贼堵住。

索性绕城而走,直趋平阴,也好协同索超兄弟守城。”

“哎~”郝思文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不对,郝思文突然反应过来,道:“我等何不退往巨野?”

孙立头也不回,道:“我已传信杨制使,告知其间情况。

巨野空虚,必不能守,当退往濮阳,与马麟、小七、张横三位兄弟会合。

现今,关键在于使相能够尽快击破方天定。

而我等任务,便是为大部遮掩后方,确保使相无后顾之忧。”

郝思文听了,再无疑虑。

他也有武略,知道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就索超那性格守城,怕被人挑逗两下就忍不住出城送人头了。

商议既定,两人领着两三千漏网之鱼,绕城而走,直趋平阴而去。

好在,明军进了中都城,并未继续追击,给了孙立治伤的时间。

趁着休息的功夫,郝思文问道:“未知杨林兄弟情况如何?”

孙立双眼含泪,羞愧地说道:“情势逼迫,兄弟未敢回城,实不知杨林兄弟如何。”

鲁桥镇内,邹渊喜气洋洋地进了监狱。

监狱打扫的颇为干净,被褥铺盖也是新的,杨林坐在角落里,闭目不言。

“贤兄,得罪了。”

说着话,邹渊替杨林打开了枷锁。

见杨林不语,邹渊道:“贤兄,算算时间,中都已入我军之手。

待过得几日,拿下了高唐,贤兄便可以离开。”

杨林道:“有酒否?来一些。”

“哎,这就着人送来。”邹渊忙不迭地答道。

他和杨林关系不错,内心里其实是想招降杨林的。

道理很简单,明朝不断进取,赵宋节节败退,赖在赵宋这艘破船上,迟早淹死的下场。

这两日里,杨林一言不发,只把邹渊当做透明的存在,让他无可奈何。

此时要酒,当然有求必应。

不一刻,狱卒送来酒菜。

杨林道:“兄弟新意,我自知矣,然心中疑虑,尚未理清,请兄弟容我思量。”

邹渊道:“贤兄,当初我等兄弟一百零八,如今没剩下几个。

事到如今,当投国朝,即可以存身,亦可建功立业,兄弟们也可同处,岂不快哉?”

杨林抬手阻止邹渊,道:“兄弟勿复再言,明日再来,我当与你实话。”

邹渊拱拱手,告辞离开。

牢房里清静下来,杨林自酌自饮,倒也安然。

过了许久,杨林喃喃叹道:“哥哥,杨林无能,未能阻止孙立投明。

如今身陷囹圄,无颜再见,莫怪小弟有负重托。”

喝完最后一口酒,杨林咣啷杂碎酒碗,挑了个瓷片,对着手腕割了下去。

瞬间,鲜血喷溅。

为防发现,杨林把被褥裹住手臂,靠着墙壁坐了。

“哎~只盼公明哥哥莫要嫌弃,下辈子还让我追随左右……”

念头消散,死绝身亡。

待狱卒发现,急去通报邹渊时,杨林已经凉透了。

“兄弟,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邹渊嚎啕大哭,道:“若不愿降,自可安心等待,如何就自杀了!”

哭了一场,邹渊亲自扶棺,与杨林送葬。

三百七十三 索超受激,平阴城降

平阴县外,马犟挑着一件女人亵衣,大喝道:“索超,这件衣服拿去,亦可遮你脸面!”

城头上,索超气的脸色铁青。

宋江过后三天,马犟领偏师三万,抵达平阴城下。

尚未安营扎寨,马犟便来搦战。

索超牢记宋江嘱咐,只固守城池,并不接挑战。

连续三天,马犟各种挑逗怒骂,索超不为所动。

今天,马犟复来,直接羞辱起来。

女人的衣服,可不是说他就是女人么。

“不,你连女人都不如,若非扈三娘甘愿服侍陛下,你这胆小鬼,如何能够回到梁山,为宋江铺床叠被暖被窝!”马犟继续骂道。

索超脸色再变,喝道:“来啊,整点兵马,随我出战!”

“将军不可!”知县劝道:“此乃贼人激将之计,欲行斩首事。

我等固守城池,完成使相交代,贼军便无计可施。”

“是可忍孰不可忍!”索超喝道:“立刻点兵三千,随我出战!”

知县说的,他当然都懂。

一万五千余军兵守城,粮草器械不缺,明军没三两个月,别想进入城池。

但是,血淋淋的伤口被撒了把盐,索超如何能忍得住?

他的暴脾气,真的到了极限了。

再忍,就不是男人。

见宋兵出来,马犟立刻领兵退到三里外,严阵以待。

只要留下索超,平阴城群龙无首,只手可平。

出了城,军兵扎住阵脚。

索超打马而出,喝道:“贼子,速来受死!”

马犟叫道:“哈哈,索超,摸一摸裤裆,卵蛋还在否!”

索超大怒,举起金蘸斧,直取马犟。

铛~

两兵相交,动静惊人。

“不好,这厮力气好大!”马犟暗惊。

索超怒急,只使出全身本事,金蘸斧势大力沉,舞动带风,着实难挡。

马犟武艺也不错,倒也不用担心被击杀。

斗了十余合,马犟顶开大斧,拨转马头就走。

明军见自家主将落败,发声喊,转身就跑。

“贼子,哪里逃!”怒吼中,索超打马追上。

城头见状,情知有计,立刻鸣金收兵。

索超真是怒气上头的时候,哪里理会,只要追赶上去,斩马犟于斧下。

一追一逃间,索超离城十里。

马犟回身,大笑道:“索超,合该你断送在此!”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炮响,左右后三面,各自撞出一彪军马来。

“啊啊啊~贼子,欺人太甚!”

怒吼中,索超催马,直取马犟。

他是认准了,就逮着马犟干!

马犟举刀接住,只五合,便已落入下风。

“哥哥勿慌!”

呼喝中,马劲打马冲来,双并索超。

哪怕是要拼命,索超也不能一打二。

余光一扫,麾下三千兵,被团团围住,杀的血流成河。

“哪怕死,也要杀了这厮!”

索超心中发狠,只把金蘸斧舞的飞起,杀的马犟节节败退。

若非马劲支应的好,怕是马犟真要被干掉。

宋兵被围杀了近千,余者丧胆,纷纷请降。

滕戣吩咐收降后,拨转马头冲向索超。

三并一算的甚么?

能拿下平阴城才是关键。

被三人围攻,索超立刻不支,苦苦招架下,立刻披创三处。

“说不得,杀他一个赚个本!”索超暗暗合计。

正准备放开防御,伺机斩杀马犟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兄弟勿慌,我来也!”

大喝中,孙立、郝思打马飞至。文各自接住一人,救了索超下来。

本来两人来投奔索超,却不想正撞着索超被围攻,两人果断来救。

马犟三人不防,只得各自接住厮杀。

“来啊,留下这部宋兵!”

滕戡见状,立刻喝令军兵围杀过去。

他四人乃是偏师,负责攻打平阴,可没接到刘子羽的消息。

因此,他就要留下孙立三人。

宋军兵微将寡,人马俱疲,如何抵挡万余如狼似虎的明军?

孙立喝道:“兄弟,速走!”

郝思文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索超死里逃生,脑袋也冷静了下来,拨开兵器就走。

孙立、郝思文跟上,往平阴城撤去。

马犟大怒,立刻挥兵掩杀。

那些跑得慢的宋兵,非死即俘。

到了城下,索超暗暗叫苦。

原来,四门之前,各有五千明军列阵,把城池围的结结实实。

孙立暗喜,喝道:“此城难救,走为上计,到了高唐再做定夺!”

说完,偏转马头,绕城走了。

郝思文、索超无计可施,下意识地跟上了去。

待甩脱明军,三人身后只剩下千余人,好不凄惨。

“多谢两位兄弟救命。”索超惨然道。

孙立道:“兄弟,且往高唐将养力气,再图报仇不迟。”

郝思文道:“我等大败,无颜去见兄长,只助刘家父子守城,确保兄长后路无忧。”

孙立、索超应下,同往高唐而去。

平阴城下,马犟领着三万兵,把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射箭,劝降!”马犟喝道。

立刻,有游骑飞出,绕城射箭。

箭矢无头,有信绑在上面。

捡到劝降箭,兵丁也不上交,只围着识字的,让读出来。

“开城纳降,秋毫无犯,负隅顽抗,必死无疑!”

就四句话,十六个字。

“主将弃城而走,我等何必拼命呢?”

“是啊,明军如此精锐,我等家小都在城内,刀兵一起,必受余殃。”

“莫不如开城纳降!”

“莫急,且看知县相公如何说。”

“同去!”

呼喝中,众兵丁聚集县衙前,请知县出来做主。

不一刻,知县出来。

“赵相公,明军围城,危在旦夕,还请相公下令开城纳降。”

这知县相公,姓赵,名明诚,在后世有些名气。

但是,他的名气,来自于他的夫人——李清照。

赵明诚乃是赵宋宰相赵挺之三子,其父死后,被蔡京诬陷不得出仕,隐居青州。

因明军势大,各地官员逃离,赵明诚起知莱州。

椅子尚未捂热,明军突至,赵明诚逃奔至此,被降为知县。

明军抵达城下,赵明诚便预感不妙,索超出城时,他想奔逃,却发现明军已抵达城下。

于是,他坐蜡了。

赵明诚道:“战火一开,玉石俱焚,损伤必重,实有伤天和,各位,开城去吧。”

“相公英明。”

欢呼中,宋兵兴高采烈的去开城门。

命令是知县相公下的,我们只是执行罢了,宋兵们如此安慰自己。

赵明诚苦笑一声,回转后院,与夫人李清照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他算是看明白了,赵宋迟早要完,与其东奔西逃,不如回乡安稳待着。

反正明军军纪不错,也不担心被滋扰。

三百七十四 宋军主力至

“方天定,派人出来一战!”岳飞大喝道。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前日未曾战成,今日谁去?”

前日,张宪一番话说的岳飞无比纠结,使其收兵回营。

其实,张宪的话对普通士兵没什么用,对领兵大将来说,特别有冲击力。

心神动摇之下,战力难以完全发挥,与人斗将基本就是送人头了。

所以岳飞回营,很是开导了众人一番。

至于效果,只有各人心中清楚。

毕竟,此时跟着岳飞出来的,都是乡党,死忠粉的那种,个个都是心怀家国天下的。

赵宋立国至今,契丹威胁一直存在,听说方明已经对比契丹更厉害的女真动手了,众人也是佩服的很。

但名将之所以是名将,首要便是心智足够坚毅,倒不会被三言两语说得失去了斗志。

“末将愿往!”众人齐道。

便是庞秋霞和扈三娘也跃跃欲试,想出城接战。

片刻间,方天定点了縻、杨再兴、张宪、吉青、寇成五人出战。

托张宪的福,方天定也知道,跟在岳飞后面的四个大将,乃是王贵、徐成、姚政、李道。

这四人都是相州汤阴人,是岳飞的死忠粉,追随岳飞共建相州团练兵。

从相州到庐州,又到德州,历尽胜败,不离不弃,确实是铁杆。

还有十多个偏将,包括岳翻,基本是无名小卒。

再看岳飞,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亮银枪,坐下一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真真切切一个帅小伙儿。

看得方天定真是眼热心跳。

当然,方天定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倾向,只是如此忠勇豪杰,不能收为麾下,岂非遗憾?

“贼子,韩顺夫在此,谁敢来战?”

见明军扎住阵脚,一偏将出来搦战。

“呸,猫猫狗狗也敢挑衅!”

不屑中,杨再兴打马而出,喝道:“小子,放马过来,看爷怎么教训你!”

韩顺夫哇哇叫着,舞刀拍马,直冲阵前。

杨再兴冷哼一声,挺枪接住。

作为岳飞部将,韩顺夫确实有两分本事,但是相比杨再兴,是真的不够看。

不过五合,韩顺夫已陷入危境。

“休的伤人!”见势不妙,岳翻大喝着策马冲出。

“来的好!”猖狂大笑中,杨再兴一枪刺在韩顺夫胳膊上,把他打落马下。

这时,岳翻已经到了近前。

杨再兴不慌不忙,只把身子一闪,避开了岳翻的直刺,随后胳膊一夹,钳住了铁枪。

“过来吧!”

大喝中,杨再兴猛然发力,把岳翻拖了过来,夹在胳膊下。

岳翻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挣扎,就他那小身板,如何挣扎得开?

真是大人打小孩儿,轻松又愉快。

擒了岳翻,杨再兴得意地喝道:“岳鹏举,你这小弟不识抬举,且容我带回去调教一番!”

说完,勒转马头回归本阵。

把岳翻扔在地上,杨再兴喝令绑了送回城中,就要再次出阵。

张宪道:“杨将军,留些功劳给我等。”

杨再兴闻言,略做思忖后,留在阵中。

对面,岳飞怒喝道:“杨再兴,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他知道岳翻、韩顺夫不是杨再兴的对手,只因想磨练二人,就未阻止二人出阵。

却不想,完虐!

两人绑在一起真不是杨再兴对手,轻松愉快的吊打。

韩顺夫五个会合被刺翻,幸得杨再兴手下留情,只摔断了腿,胳膊伤的不重。

岳翻呢,一个照面被生擒。

讲真,这就命运被改变了,不然可不是这个结果。

靖康之耻后,赵宋混乱,杨再兴的原大哥曹成做大造反,岳飞奉命平叛。

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曹成被打的屁滚尿流。

其间,韩顺夫获胜后抢掠民妇喝酒玩乐,杨再兴突袭,斩了韩顺夫一条胳膊,使其伤死。

后来,杨再兴又干掉了岳翻。

不过小年轻岳翻宁愿自己被干掉。

众目睽睽之下被生擒,犹如小鸡崽毫无还手之力,面子怎么办?

心里阴影面积真是无限大,

弟弟被擒拿,做兄长的不报仇,如何能行?

这边,看岳飞搦战,縻打马而出,喝道:“黄毛小儿,来与爷爷一战!”

岳飞喝道:“尔等何人,如此狂妄?”

縻道:“爷爷縻,与陛下扬威辽东,杀得金国大将一个。”

岳飞无言以对,只闷头挺枪杀了过去。

縻的武艺,在明朝内可称顶尖,除了不怎么爱动脑筋,实乃猛将。

不过,岳飞对自己有信心。

縻倒是没把岳飞放在眼里,虽然方天定再三叮嘱了众人。

想他南征北战,死于他手的宋兵不计其数,更与女真人交手获胜,自信心已然爆棚,如何会把岳飞这个粉嫩放在眼里?

双马狂飙,两将照面,枪斧相交,电光四射。

一场好斗。

但见:一只南山猛虎,一条北海苍龙;龙怒时头角峥嵘,虎斗处爪牙狞恶。

爪牙狞恶,似银钩不离锦毛团;头角峥嵘,如铜叶振摇金色树。

翻翻复复,点钢枪没半点放闲;往往来来,蘸金斧有千般解数。

蘸金斧当头劈下,离顶门只隔分毫;点钢枪用力刺来,望心坎微争半指。

使点钢枪的壮士,威风上逼斗牛寒,舞蘸金斧的将军,怒气起如云电发。

正是,一个是扶持社稷天蓬将,一个是整顿江山黑煞神。

片刻间,两人斗过五十余合,縻微微占据上风。

“不愧陛下看重,恁地了得。”袁朗叹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虽然年轻,然其枪法已有大家风范,多加历练,必成一派。”

扈三娘道:“此人枪法,似乎与林教头、栾将军同出一门。”

“不错。”方天定答道:“三人皆出自周侗门下,卢俊义、孙立亦然。”

眨眼间,又是五十余合。

岳飞毕竟年轻,又缺乏经验,已然被縻压着打了。

王贵等人见状,正要上前助阵,突然听得背后战鼓喧天。

宋字大旗下,黑压压的军兵缓缓行来。

方天定瞧的真切,令道:“宋军主力来了,鸣金收兵!”

宋江、张叔夜皆至将陵城下,京东西路、河北东路定然空虚,似乎可以予取予求。

前提是,方天定能守得住。

三百七十五 郝思文降,高唐破

高唐城头,旌旗招展,军兵肃立。

平阴几乎是不战而下,让高唐成了护卫宋军主力的最后一个关隘。

因此,刘仲武不敢怠慢,下令城中守军时时戒备。

他和两个儿子刘、刘锡,分时段不停巡城,防止军兵懈怠。

孙立三人来投,刘仲武亦未敢给予信任,只调拨了校场营房供其休息。

虽然粮食不缺,却不让出营半步。

讲真,若非孙立死缠,又没有确凿证据,实在不好破坏友军关系,刘仲武才不会收留他们呢。

营房内,郝思文闷闷地喝着酒。

不爽!十分不爽!

想他母亲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后生了他,因此,人们叫他井木犴。

自小用功,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各家兵法亦是略懂。

奈何,朝廷昏暗,奸臣当道,贤良难进,只与关胜一同屈沉在蒲东。

原以为随着关胜征剿梁山是立功的好机会,却不想这还是沉沦的继续。

清白之躯,烂在污泥里,岂非沉沦?

好在关胜、宣赞都在,倒是不嫌寂寞。

招安了,以为好日子来了,其实只是错觉。

无数功劳,不得封赏,出征方腊之前还是白身,实在让人憋屈难挡。

更憋屈的是,处处受挫,一个又一个兄弟身亡,便是关胜,亦投降了明国。

直到退回梁山,得了不算丰厚的封赏。

然而,这封赏还是有名无实,不能实职。

他可是异梦降生的,如果不能

重整了旗鼓,想着能和明军扳手腕子,万万没想到,被孙立的溃兵给冲败了,简直气死个人。

“好在救了索超,也算因祸得福!”郝思文如此安慰自己。

喝了一阵,又想起眼下遭遇,郝思文暗暗思虑,是否直接去找宋江。

“哪怕受些白眼,吃些挂落,也好过被拘禁在此。”郝思文暗暗合计。

这也是三人留在高唐,并未直接投奔宋江的原因。

特别是孙立,一直被宋江怀疑,丢了鲁桥镇和杨林,宋江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郝思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带头大哥关胜可也投降了。

只有索超,是真的觉得无颜去见宋江。

沉思间,一亲兵进来,道:“将军,有故人信来。”

郝思文眉头一皱,紧紧地盯着这个亲兵。

故人,必然是关胜。

事实上,关胜已经写过了许多信来。

不止郝思文,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

哪怕宋江,也接到了许多旧日兄弟的劝降信。

不过这个时候,城池守卫森严,不敢说飞鸟难进,起码明军的探子是进不来的。

那么,这个在中都招揽的亲卫,其实是明军的细作。

沉吟片刻,郝思文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内容很简单,只介绍了眼前人的身份,让郝思文手下留情,最好再关照一二。

其他的,该说的都说过了好多遍,其实没有赘言的必要。

郝思文道:“武安爵,此时挑明身份,意欲何为?”

武安爵道:“小人乃是闻风司密探,奉令潜伏将军身边,伺机策反。

小人以为,时机已到,可以招降。”

郝思文冷笑道:“你倒是自信。”

武安爵道:“陛下被围于将陵,虽有十全把握,我等难免着急,因此,打破高唐,进击宋江、张叔夜侧后,越早越好。

进城前,小人接到闻风司大总管密令,言,若将军助我军打破高唐,可提举将军为防御使,男爵,并追封将军母为四品诰命夫人。”

嘶~郝思文倒吸了一口气。

明朝的筹码,确实不小。

防御使,管一州防务,最低也要一个杂号将军。

明军军衔晋升之难,郝思文是知道的。

想关胜投明至今,不过才是中校衔,领指挥使职。

当然,这也有明军受阻,功劳不多的原因。

郝思文自己估计,他投明的话,哪怕一直不死,最终也就一个杂号将军。

现在投降,把天花板变成了起点,以后封侯亦能搏一搏啊。

最主要的是,明朝追封他母亲。

想他异梦降生,他母亲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却没看到他建功立业便撒手人寰,此乃郝思文最大的心病。

消除这块心病,仅是自己加官进爵是不够的,最好追封母亲。

这点,在明朝实现的可能不大。

因为明朝没有这个先例。

宋朝倒是有可能,因为连战连败,赵宋当然要花大力气笼络武将。

而追封先人,素来是收买人心的不二法门。

原因很简单,赵宋册封,明朝是不认的。

若不想祖先由鬼神重新沉沦,当然要力保赵宋不失。

盘算片刻,郝思文问道:“麾下不过五百余人,又被困营中,如何策应大军入城?”

武安爵道:“我等查探的明白,高唐城中有一条排水渠,在出口安置火药,可以崩塌城墙。

只是水渠有宋兵驻守,须得解决。

将军武艺高强,正可以护持我等运输火药。”

“好!”郝思文同意下来。

详细告知了计划,武安爵告退。

倒不用担心郝思文玩无间道,

闻风司在高唐城里的人不多,勉强能保证火药运输,基本没可能打破宋兵警戒。

也就是说,没了郝思文帮助,这事也干不了,其实没多大损失。

所谓救驾如救火,万一劝不动郝思文,只能动用孙立了。

武安爵告退不久,刘仲武召集诸将议事。

十万明军兵临城下,刘仲武只有三万军和两个儿子可用,当然要尽可能整合力量。

梁山三将虽然不被信任,但是承担一些无关大局的任务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郝思文接过了巡查街道的任务。

当然巡查街道是假,掩护闻风司行动才是真。

安排完毕,立刻上任。

郝思文只把刘仲武的鸡毛当令箭,把一条街巡的鸡飞狗跳,着实护住了闻风司的密探行动。

子时,高唐城尤自火光冲天。

这是守军点燃了巨多的火把、火盆,生怕明军夜袭。

却不想,黑暗的街道地面下,排水渠里,一条火花嗤嗤地冒着白烟。

蚂蚁搬家带进城的八百余斤火药,已经堆放完毕。

轰~

地动山摇,城墙飞了一截。

趁着城中昏头涨脑时,刘子羽立刻挥兵进城,进行巷战。

一夜血战。

以有备打无备,一两千余伤亡,刘子羽部全据高唐。

三百七十六 凌振身亡

“一二三,嘿!”

“哈!”

“把土堆起来,作为掩护。”

“挖过去,方便攻城。”

“兄弟们,加把劲,争取今天把壕沟挖到城墙下三百步。”

连绵的呼喝中,尘土飞扬。

黑夜中,许多火把打起,无数宋兵如同蚂蚁一样,忙碌不休。

刚抵达城下,宋兵立刻围城,防止方天定逃脱。

根本没有围三阙一,而是团团包围。

以明军的战斗力,一旦四万大军全部出城,没有三五万的军兵埋伏在紧要处,很难留下方天定。

而宋军,不过十万,根本抽调不了这么多出来。

东城宋江部一万,由晁天养率领,挖沟掘壕,防止明军突围。

西城张叔夜部一万,亦为包围。

南边,宋江主力五万,是主攻,北面张叔夜领三万,为辅攻。

当然,主攻方向只是暂定,可根据需要灵活改变。

一夜万余军兵一夜忙碌,终于把壕沟挖的齐备。

如同宿迁城下明军的做法,“之”字形壕沟纵横交错,从六百步外蔓延到二百步之内。

本来还想继续前进的,只是不可能。

因为明军以原来的护城河为基础,又挖了几条沟,同时把永济渠的水给引了过来。

继续前挖,沟里全是水,没法行动。

天色微亮,宋军大营响起了震天价的锣鼓声。

大队军兵开出营地,以弩炮为核心,依次进入壕沟里。

轰天雷凌振领着五百余人人,推着一百大车,就在城外两里处列阵。

车子上,是一门门火炮。

前膛装实心铁弹火药炮。

看结构,与成熟的火炮也没有什么差别。

“操,这厮们如何会有火炮?”张宪大惊失色。

他们在辽东,可是随船看过火炮演练,那威力,真的是惊天动地。

“怕甚!”縻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军也带了大炮来,轰他娘的便是!”

方天定倒是比较淡定,道:“命令炮兵,抢先动手,把宋兵火炮全部摧毁,其余人等,做好防炮击准备。”

“是!”立刻有传令兵去传达命令。

看着城内缓缓升起云梯,方天定暗暗松了口气。

万幸,他听从建议,带了一百门炮来,不然可就被动了。

火炮射程远,威力大,弩炮不能反制。

若是宋军架设大炮轰击,掩护步卒冲击,明军还真没什么反制的手段。

“一百一十一门炮,铜制,估计八斤。”

“每门炮间距五步,火药并炮弹未曾分离。”

“距离二点五里,方向十二点。”

张卫国不断记录着头顶传来的信息,记录在小本本上。

自从打死了完颜阿骨打,张卫国指挥的火器部队地位直线上升。

方天定率部直插将陵县,张卫国部领一千火枪兵,五百炮兵随行。

先发制人,当然得这部炮兵来执行,毕竟,弩炮射程不够。

各项参数记录完毕,张卫国立刻下令各炮调整射击角度。

城外,面无表情的凌振指挥着兵丁调整炮位。

自从醒来,他便一直没有表情。

哪怕拔刀胁迫宋清调拨钱粮用来铸炮时,也是如此。

颇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光棍劲。

忙碌中,凌振对副将说道:“等打破了这城,看宋公明还有话说。”

副将道:“火炮威力,毋庸置疑,若非贼人堡垒太过坚固,我等也不能吃瘪。”

听到这话,凌振眼里射出两道历光来。

说来也是悲催,本想着用火炮打破棱堡,好显示本事,却不想直接被放翻。

若非运气好,此时早烂成渣渣了。

此次,定要打破将陵县,即为自己报仇,也宣告新时代的来临。

收回思绪,凌振道:“按照计划,先轰击城头,打飞城垛后,再打望塔。”

“是!”副将应下。

城垛打了,明军失去掩护,自然暴露在宋军火力下,方便攻城。

望塔,乃是以钟楼为基础,加装的木塔。

凌振看得清楚,塔中不但有明军大将,方天定也经常出现在上面。

若打杀了方天定那厮,平贼第一功非我莫属,到时候,谁不高看火炮一眼!凌振暗暗想到。

“将军,各炮准备就绪!”副将道。

凌振猛地挥手,喝道:“放!”

轰~轰~轰~

城内突然传出如雷般轰鸣,百余个黑点越过城墙,径直飞向城外。

“不好,贼人也有……”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门火炮被砸飞。

沉重的炮筒横飞出去,真是碰些死,磕着亡,擦着也是重伤残废的下场。

瞬息之间,肢体横飞,狼藉一片。

凌振惊怒异常,喝道:“放!”

轰~

数十宋兵下意识地放下了火把,点燃了引线。

数十个黑点飞起,直直冲向城头。

砰~

地动山摇,砖飞石溅。

不止城墙上被打出七八个大坑,城垛也被砸飞了三五个。

那些飞过城头的铁球,四处乱弹,着实打坏了许多房屋。

好在,城头之上并没有几个明兵,城内也躲藏的较好,因此伤亡不大。

随着火药的大规模应用,攻守方式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直接驻守城头上的军兵比较少,防止爆炸伤害。

大部军兵,都是隐藏在城墙之后,借助城墙后的盲区掩护自己。

待敌军接近城墙,方才登城反击。

一时间,双方对轰,动静惊人。

当然,宋兵吃了大亏。

明军直接对着宋军炮兵轰击,宋兵只打城墙,效果当然不一样。

虽然损失惨重,凌振却视若无睹,只满脸狂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火炮必为天下军事之主宰,不然,明军如何会有如此多大炮?”凌振喃喃道。

因为技术和工艺问题,一门炮三五千贯钱,若不足够重视,明朝如何会有大炮。

从打击方式来看,这部明军也十分精锐,明显是严格训练的。

炮兵训练,都是钱烧出来的。

不重视,火药、铁球、报废的炮筒,从何而来?

“将军,这样打下去太吃亏了,撤吧。”副将惊惧地叫道。

哪怕被凌振洗脑的十分彻底,这些宋兵也吃不住劲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吃了明军的亏,我等照样能造炮。”

念头闪过,凌振就要下令撤退。

轰~

一颗烧红的铁球打在火药桶上,剧烈的爆炸发声,蘑菇云腾空而起。

随后,连锁爆炸……

待平歇下来,地面坑坑洼洼,人畜无存,只有十余个扭曲的炮筒,显示着凌振存在的痕迹。

这个方天定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火药专家,就此消失。

宋江看的真切,真是怒气勃发,喝令全面攻城。

一时间,无数火药包从地下飞起,直冲城内。

激烈的攻防战,开始了。

三百七十七 宋江的野望

“连续三天,损兵折将却不能接近登上城墙半步,徒呼奈何!”宋江掩面叹道。

连续三天,宋兵打没了已然超过一万,却登不上城墙。

这让宋江从心里感到惊惧。

他真心怕重蹈泗阳城下的覆辙。

吴用道:“主将勿忧,连续轰击,将陵城墙多有破损,迟早能够打破。”

卢俊义道:“只恨凌振兄弟死于贼手,否则,早该打塌了城墙。”

宋江懊恼,却又不好说什么。

本来,他是瞧不上火炮的,觉得没有弩炮好用,耗费又大。

但是,看到火炮对攻城器械的破坏力,宋江是真切被战场之神支配了。

只是凌振死了,连带操炮造炮的全没了,想重新整治出火炮队伍也不可能。

除非赵佶大力支持。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宋江,一个张叔夜,两人联名请奏,根本说服不了赵佶。

沉默间,燕青道:“孙立逃跑,杨林投降,鲁桥镇失守。

郝思文部支援,被溃兵冲散军心,全军逃散。

索超受激出城挑战被围攻,平阴失陷,宋军包围高唐……”

呼哧~宋江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吴用安慰道:“使相勿怒,张相公要来商议军务,恐伤颜面。”

“如何不怒?”宋江喝道:“五万军几近全军覆没,我也不在乎,三处防御失效,三州必然不保,我等如何自处?

万一高唐失守,我等必受两面夹攻,莫说留下方天定,便是全身而退也难!”

吴用道:“高唐有兵少万,刘家父子亦是经年宿将,守城应该不难。”

卢俊义道:“兄长,何不直接投明?”

“投降?”宋江跳起来,叫道:“那么多兄弟射击。身死贼手,如何不要报仇?”

顿了顿,宋江又道:“这辈子,不杀方天定,绝不甘心!”

卢俊义道:“两军交战,伤亡难免,其实方天定也是光明磊落,并无太多私仇可言。”

宋江道:“尔等要降,便请自去,不需说与我知。”

宋江这个态度,卢俊义如何还能继续说投降的话?

沉默片刻,卢俊义道:“攻城在即,我便出去整顿军务。”

宋江尤自闷气不已,并不答话。

卢俊义等人离开,吴用劝道:“使相,恶战已开,还请收束心思,全心应对。”

宋江尤自气愤不已,道:“哼,若非我等拼命打破大名府相救,玉麒麟早成了死麒麟,还能在这聒噪。”

吴用苦笑,道:“使相,当初我等诳他上山,害的他家破人亡,其心中怨气一直未平。

朝廷昏暗,他本不愿招安,又因朝廷赏罚不公,更是怨尤,其实没几分忠心的。

目下情况,明军大势在握,卢员外不免动了别样心思。”

“唉~”宋江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手下兄弟心思浮动,他也是心知肚明。

然而,他还不能说。

维系梁山军的,只有昔日的情分和忠义,若是伤了这份情义,怕是散伙就在眼前。

沉默了片刻,宋江悠悠问道:“军师,若我等不招安,学着方腊的做派,说不得也能坐一坐金銮殿。”

两句话,吴用听出了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想来也正常。

梁山鼎盛时,将过百,兵过十万,比方腊起兵之时强太多了。

方腊父子能做到的,梁山上下未必做不到。

谁不想做皇帝?

宋江一意孤行招安,不过是想洗白,然后封官进爵,光宗耀祖。

然而,多大的官,多高的爵位,能比皇帝强?

一日是贼,终生是贼。

特别梁山兵精将多,实力雄厚,更为朝廷忌惮。

征辽,平田虎、王庆,连续三次无赏,便是因为宋廷不信任。

身上的污点,不是招安就能洗白的。

但是,当了皇帝又不一样。

一句“赵宋昏暗,解民于倒悬”,便可占据道德制高点,为造反找到充足的正义的理由。

“此时脱宋自立,已经晚了。”吴用直言道:“使相要保忠义之名,只能随着赵宋走到底。”

作为宋江的绝对心腹,吴用有时候也会说两句实话的。

宋江也不会在意,只是道:“若我想晋王爵之位,可有办法?”

吴用伸出两根手指,道:“一,干掉方天定,平灭明贼;二,救驾从龙之功。”

第一条好理解,不管谁能办到,赵佶怎么也要给个王爵。

宋江问道:“其二何解?”

吴用道:“我观天下大势,必将是明军全取天下,只在早晚。

若明军兵临汴京,以官家的性子,十有**西走。

到时候,兄长随行,一个护驾之功不难。

若是有三两万军兵护卫,定得官家信重,两字郡王不难。

若是有机会,各地皇子未必不会提前登基,若能选的真龙,保其安稳,一字王可得。”

这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宋江闻言,不禁陷入了沉默。

纵然不能如方腊、方天定登基称帝,能够封王,这辈子也足够了。

封王啊,非大功者,非忠义无双者,决不可得。

到时候,曾经做贼的污点,自然无人再提。

现在吴用点出了一条路来,宋江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沉思间,一兵进来,道:“报~张叔夜将军到来。”

宋江自然请来。

张叔夜大步流星进来,也不叙礼,直接说道:“郝思文叛变,助贼人炸了城墙,高唐失守!”

宋江闻言,立刻头晕目眩,几欲晕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郝思文投明,其他人?

谁还值得信任?

卢俊义、燕青、杨志、孙立,都是靠不住的哇。

而这四人,可是军中骨干!

吴用扶住摇摇欲坠的宋江,问道:“相公,可采取应对之策?”

张叔夜道:“刘仲武还有一万兵,我已令其择地组织防御,阻挡刘子羽部。”

“不过……”顿了顿,张叔夜又道:“我已得到消息,又有一部明军,不少于三万人,已经登陆,正往将陵县来。”

宋江稳住身形,道:“张相公放心,我的纰漏我来堵,宋江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留下方天定那厮!”

张叔夜道:“明军南北齐来,随时可至,若要破城,只有三两天时间。”

“来人!”宋江挣脱吴用,喝道:“整顿中军,随我到城下督战!”

三百七十八 血战将陵

轰隆隆~

火光四射,硝烟弥漫,爆炸声不绝于耳。

城墙内外,被火与烟笼罩着。

明宋双方,都把大量的火药包投向对方,以达到杀伤敌军有生力量的目的。

然而,效果不大。

双方都躲在地下,火药包威力难以完全发挥。

不过,连续三天,将近十万斤火药,把本不坚固的将陵城墙打的摇摇欲坠。

将陵城坐落运河之侧,经济繁华,然而,当地军务松弛,城墙年久失修,如何禁得住不断的轰炸。

实际上,南城已经塌了四处。

若非明军火力封锁,宋兵就该发动冲击了。

“不过,我们火药不多了。”张宪道。

方天定摩挲着方天画戟,道:“想来,宋军的火药也不多了吧。”

“宋军大概带了十万斤火药,此时也用的差不多了。”张宪道。

“即如此……”方天定嘴角擒笑,道:“准备随朕杀敌。”

縻貹道:“陛下,区区歪瓜裂枣,何须你出手?且看我等本事便是!”

“虽然音信不通,但是朕觉得,刘子羽和王寅该到了。”

方天定的语气里,略带惆怅。

这两人一到,皇帝陛下的任务就完成了。

上阵?阵里又没有酱油,打什么?

轰~

地动山摇中,城墙又坍塌了一处。

双方弩炮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天地这一刻重归寂静。

宋江令旗挥舞,喝道:“众军出击!”

嗵~嗵~嗵~

战鼓擂响。

施威、杨烈、崔豪、邝金龙、沙摩海五人,各自领着两千人,同时出了坑道,向着城墙冲去。

速度很快,阵型很散。

五个将军各着重甲,散落在军兵之间。

不知不觉,杨烈靠近了施威,道:“哥哥,贼人真没火药了?”

施威呸了一口道:“宋江那厮逼迫,由得我等说不?”

杨烈懊恼道:“早知如此,不如投了明军,也好过做这炮灰。”

施威抬起头,道:“抓紧两步,冲进去就好了。

以我等本事,近身谁能阻挡?若是拿了方天定,也不枉走这一遭。”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先登进了城。

“杀~”

呐喊中,无数人头从残破的城墙上出现。

“放!”

一声大喝,羽箭齐飞,不断有宋兵被射翻在地。

“杀!”大喝中,铁背狼崔豪一马当先,冲上了缺口。

手中混铁枪如迅雷般点出,瞬间刺翻了拦路的明军。

崔豪的勇猛,为身后的宋兵打开了缺口,众多士卒一拥而上,就要突入城内。

“挡住!”

呼喝中,陈朕鹏把长刀舞的飞起,要来火并崔豪。

铛~

崔豪荡开长刀,一枪刺中陈朕鹏胸口。

这枪力道十足,陈朕鹏不能抵挡,一下子仰倒在地。

幸得板甲足够坚实,只五脏六腑受了震动,并无大碍。

然而,战场之上,哪有功夫容他躺在地上缓口气来?

方天定跟在后面,见一穿副铁叶甲、头顶乌油盔、脸如锅底、使一支笔杆浑铁枪的家伙要杀自己的亲卫队长,如何能肯?

长刀飞起,掀飞崔豪手中长枪,复又欺身两步,抢到近前。

再一刀横扫而出,把崔豪连同他身边三个宋兵,拦腰截断。

“直娘贼!”

陈朕鹏捡起长刀,猛地斩下,把尤自挣扎哀嚎的铁背狼枭首。

可怜这只铁背狼,尚未建立半分功劳,便身死道消。

一个宋军偏将,方天定并不看在眼里,只挥舞长刀,击杀一个又一个宋兵。

坍塌处虽然宽,然而方天定横在中间,又有明兵护持左右,宋兵如何冲的过去。

不止这一处,其他无处也是一般无二。

縻貹、袁朗、杨再兴、张宪各自守住一处缺口,大杀特杀。

施威、杨烈虽然磨磨唧唧的,在宋江督战时,也不敢不上前。

见袁朗凶猛,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来的好!”

大喝中,袁朗双刀翻飞,先是砸飞了施威的兵器,复一刀,把杨烈枭首。

施威惊骇欲绝,就要退走。

袁朗如何能肯?

只两步赶上,把施威劈成了两片。

眼看迟迟冲不进去,宋江怒吼道:“狄雷、狄云、郑天保,领兵出击。”

三人对视一眼,犹豫着不敢上前。

施威、杨烈、崔豪三人就死在那里,尸体还没凉透,鲜血尤自流淌,谁不怕?

锵~宋江抽出腰刀,喝道:“出击!”

此时此刻,宋江双目血红,表情狰狞,几欲择人而噬。

狄雷三人不敢耽误,各自舞动兵器,挥军冲了上去。

看宋江那般模样,三人再敢耽误,怕是要被宋江斩杀当场。

又是九千人到来,明军压力大增。

狄雷不动声色拦住狄云,只在城墙外呼喊游荡,并不上前搏杀。

他等投靠宋江,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当炮灰死于非命的。

“呸!”陈朕鹏吐了口唾沫,骂道:“直娘贼,这群宋贼疯了吧,恁地不怕死!”

嘴上抱怨着,手中却没停下,一刀劈翻一个宋兵。

方天定也不复轻松,一个接一个砍杀宋军。

也不知道宋江怎么治军的,宋兵死战不退,哪怕死,也要死在城下。

从午间厮杀到傍晚,坍塌的城墙缺口,已经被尸体堵塞。

宋江愈发暴躁,只是强忍着,道:“高将军,岳将军,有请两位领兵冲击。”

“诺!”两人应下,各自领兵五千,就要发动冲击。

姓岳的当然是岳飞,姓高的也大有来头。

他叫高宠,宋初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其枪法来自家传,先祖为五代十国第一名枪高思继。

高宠承继祖传枪法,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过,高宠毕竟年轻,苦心练枪,兵法上不免弱了许多。

因此,高宠奉母命投效张叔夜后,虽然很被看好,却只能部领张叔夜亲卫,不能单独领兵在外。

此次,为了打破将陵城,张叔夜调派高宠、岳飞二人,听从宋江安排。

施威八个炮灰,分作两拨,用于消耗明军士气体力,高宠岳飞两人的部队,才是一锤定音的关键。

眼看宋军第三波又来,方天定砍翻一个宋兵,喝道:“撤!”

得了命令,明兵奋勇杀开对面宋兵,且战且退进了城里。

“好!”

见明兵撤退,宋江大喜过望,喝道:“全军出击!”

命令一下,又有两万宋兵出来。

黑压压的宋兵,如同乌云一般,向着城内压去。

“放!”

大喝中,数百黑点腾空,从城内砸进拥挤一起的宋兵阵内。

爆炸中,肢体横飞。

一波爆炸,宋兵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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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九 索超亡

“驾~”

孙立抽马,向北狂奔。

郝思文被劝降,助明军破了高唐城,他这个内应,当然不用主动暴露。

投奔去宋江怀里,择机再反,肯定还能建立大功。

“吁~”索超勒马。

孙立随之停下,问道:“兄弟,何故止步不前?”

索超道:“且看两侧地形。”

孙立打眼看去,只见官道一侧乃是河流,另一边大片的芦苇荡。

“果真是埋伏的好地方!”孙立叹道。

索超道:“郝思文投敌,令我梁山颜面全失。

我意,领一部人马,于此处阻拦明军,好为公明哥哥争取时间,也让刘家父子知晓我等忠义。”

“就我等?”孙立看向身后。

四百多人,五百不到,就是跟着他两逃跑的梁山军。

这么点人,可不够刘子羽七八万大军一口吞的。

索超道:“你部调拨一百给我,我再找刘仲武要一两千,足够埋伏一阵。”

孙立道:“刘仲武那厮恨我等入骨,如何肯借兵?”

索超不理,只顾催促孙立分兵。

想到刘子羽八万大军,索超一两千人,也阻拦不了多长时间,孙立便分出了一百人来。

领着一百人,索超原地休息,等待刘仲武部到来。

孙立二人并麾下,都是轻骑疾进,跑得飞快。

刘仲武抢出了一万余人,多是步卒,速度当然快不起来。

等了半晌,索超等到了刘仲武。

“泼贼,阻挡路前,意欲何为?”刘锡骂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刘家父子已经十分小心了,却不想郝思文突然反水,抢了排水沟,炸了城墙。

简直气死人。

索超无视了刘锡,而是看向刘仲武,直接道:“刘将军,给我一千敢死之士,随我在此阻截明贼。”

“滚!嫌自己一个人投贼不够……”

刘仲武抬手,阻止刘锡的破口大骂,道:“索超,一千一百人,能阻挡明军几时?”

索超道:“拼死一战,能挡多久是多久!挡不住,一把火烧起来,三两个时辰定能争取得来。”

刘仲武略微思索,同意了下来。

刘锡急道:“父亲,这厮怕不是要拐带儿郎们投贼。”

刘锜道:“大兄,索将军萌生死志,欲要证明自己,我等不应无礼。”

刘仲武赞赏地看了刘锜一眼,令他选了一千精锐出来。

城池失守,明军追赶,军兵尽皆丧胆。

这也是刘仲武难以阻止明军追击的原因。

先后派出的阻截,都是一触即溃,除了送人头,根本没效果。

若是自己或者派出两个儿子,刘仲武有信心阻挡明军一时半刻。

然而,刘仲武舍不得。

他既不想为赵宋殉葬,也不愿意两个儿子为国捐躯。

索超请命,正合他意。

不一刻,一千敢死者选好,刘仲武领军走了,索超自顾自安排下去。

安排完毕,不过两刻钟,地面震动了起来。

大部马军在接近,索超暗暗判断。

栾廷玉领着五千马军为前锋,向前奔跑着。

能不能追杀掉刘家父子其实无所谓,只要不让他停下来组织防线就可以。

“将军,前方绵延十余里,皆为杂草芦苇,恐有埋伏。”

听了探马汇报,栾廷玉略略思考,道:“来人,拨一千人马,分散进入其中,搜寻并驱逐伏兵。”

“是!”立刻有两个提辖,领着部下进入了芦苇里。

“直娘贼,恁地谨慎!”骂了一声,索超领着一千人,从芦苇中出来,横在路上。

埋伏不成,那就刚正面。

见到索超,栾廷玉打马而出,喝问道:“孙立何在,出来答话!”

人人都知道栾廷玉和孙立师出同门,却因为孙立做内应破了祝家庄而不共戴天。

这也是孙立能甩锅的关键所在。

索超道:“孙立不在此处,不必浪费力气。”

栾廷玉道:“即如此,尔挡在路中,意欲何为?”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索超念出了切口。

“急先锋,休的耽误我军时间!”栾廷玉喝道:“赵宋不日即灭,尔也有一身本事,何必为其殉葬?

所谓良禽择木,尔来明国,当得重用,也好过在昏君奸臣下吃闲气。”

索超沉默,只提着蘸金斧,横在路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怒喝中,栾廷玉挺枪,直冲索超。

霹雳火不惧,提起蘸金斧迎上。

栾廷玉瞧出破绽,一枪刺向索超脖子。

却不想,索超根本视若无睹,只把大斧往栾廷玉天灵盖劈去。

栾廷玉有十分把握,可以一枪刺杀索超去马下。

然而大斧劈来,即使不能把人分成两片把脑袋砸烂肯定没有问题。

优势明显,栾廷玉当然不愿意同归于尽,只得回枪高举,拦住了这一斧。

双马交错,你来我往,两人就路中斗了起来。

索超萌生了死志,只顾进攻,全不要防守,先声夺人之下,居然打的栾廷玉只能招架。

直直斗了五十余合,索超锐气丧失,力气不济,栾廷玉才逐渐扳回了局面。

又过了三十余合,索超力气不济,已经落入了下风。

“急先锋,迷途知返,犹为未晚!”栾廷玉喝道。

索超不答,只顾进攻。

只是实在打不过。

眼看已经只能招架,不能还手,索超觑准机会,拨开栾廷玉铁枪,打马冲进了芦苇丛里。

“索超,留下命来!”栾廷玉穷追不舍。

击杀梁山大将,既可以为祝家庄报仇,亦是一件大功劳,栾廷玉当然舍不得放跑了索超。

追进芦苇丛里,栾廷玉感觉不好了。

芦苇一丈高,哪怕骑在马上也没有视野,着实不利追击。

“哈哈哈~栾廷玉,受死吧!”

大笑中,索超回马,重新与栾廷玉厮杀起来。

“拿命来!”暴喝中,栾廷玉接住索超。

斗不过三五个会合,栾廷玉突然闻到了烟火味。

抬头一看,四面火起,烧的杂草噼啪作响。

“好一个急先锋,居然用计!”栾廷玉喝道。

索超不答话,只要厮杀。

“喝~”栾廷玉刺出一枪,正中索超面门。

那柄蘸金斧,几乎是擦着栾廷玉落下。

索超死了,栾廷玉不敢怠慢,连忙驱马向火圈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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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 卖队友

“报~”

一探马飞到张叔夜之前,道:“刘仲武领残兵五千,已到十里之外。

明军大部紧随其后!”

张叔夜问道:“明军距离多远,人数几何,领兵者何人?”

探马道:“距离三十里,明日必至,数量六万,贼将刘子羽亲自领兵。”

“再探!”张叔夜挥手打发了探马,看向城内。

城内,酣战正烈,厮杀声不绝于耳。

岳飞、高宠领兵出击,然而明军弩炮齐射,无数火药包落下,不但杀伤了万余暴露在外的宋兵,更阻隔了前后。

此时,突入城内的五千余兵,成了孤军。

一部两千余人,以一座大宅院为核心,死守待援。

另一部三千人,被明军驱赶进了普济院内。

“来人,随我去见宋江。”张叔夜喝道。

五千军兵失陷城内,都是他召来的子弟兵,张叔夜如何不救?

只是没有人手。

两个能打的,岳飞高宠都身受重伤,不能轻动,想救人,只能找宋江。

当然,他也可以上阵,但是情势不容许。

郝思文投降破了高唐,张叔夜对梁山的警惕性直线上升。

若是他阵亡,谁能钳制宋江呢。

而且,张叔夜可是看的清楚,攻城时宋江只派出了一群炮灰,本部手足一个没动,有的是能打的。

另一边,宋江双目冲火,直勾勾地盯着孙立。

孙立只是垂首,束手而立,不做半点回应。

深吸一口气,按下无穷的怒火,宋江道:“索超断后,你独回,可对得起同生共死的誓言?”

呵呵!

若真信了这话,在坐有一个算一个,都该自杀。

孙立道:“小弟以为索超兄弟断后只是借口,其实想要投明。

明朝好处,谁不能见?小弟如何能坏人前途!”

“你……”宋江只觉得一股老血直冲天灵,气的说不出话来。

吴用劝道:“使相息怒,孙立兄弟回转,不失兄弟义气,比郝思文之流却强了许多。”

“哼,若非栾廷玉在彼,怕是也见不到他回来。”宋江冷哼道。

孙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未做言语。

其他人也都沉默。

宋江这话,简直就是打脸。

难堪的沉默间,燕青急冲冲进来,道:“使相,探马先后擒获两拨信使,德州支援而来的五万大军,被明军埋伏,已然全军覆没。”

“什么?”宋江只觉得一阵眩晕。

高唐告破,张叔夜第一时间下令德州宋军来将陵,好合力拿下方天定。

却不想,五万人马迟迟不至。

张叔夜不断派出信使联络,只有去的,没有回的。

居然被明军围点打援了。

定了定神,宋江问道:“可有详细情况?”

燕青道:“信使交代,柴进只把三千兵攻略各处,其余一万七千兵与德州城外埋伏。

德州守将范琼不察,轻兵疾进吃了埋伏,范琼仅以身脱,已经回转东京去了。”

“废物!”宋江气急,骂道:“五万大军,被一万七千所破,简直……”

简直妈卖批!

只是如此粗口,实在有失节度使体统。

吴用道:“使相,德州援军被破,我军再无外援。

明日,刘子羽部八万人即到,柴进一万七千人亦随时可至,我军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宋江恨恨地说道:“我乃京东两路节度使,两路只余濮州,且在贼人三面包围中,我等如何回得去?”

吴用道:“使相,可令杨志、石勇、马麟、阮小七、张横渡过黄河,进入河东路。

我等直接西去,坚守河东路,或有转机。”

卢俊义道:“怕是张叔夜不得放我等离开。”

吴用道:“今日夜间,趁黑离开便是。”

卢俊义道:“出卖同僚,岂是好汉所为?便是走,也该通传张叔夜一声。”

吴用劝道:“情势危急,如何顾得了许多?且保存自身为要!

再则,若是全部撤走,怕是明军衔尾追击,难以走脱。

留下张叔夜,正可吸引明贼注意力,为我等争取时间。”

“报~”一军兵进来,道:“秉使相,张叔夜求见!”

“必是为了救援将陵城中军兵而来!”吴用立刻做出了判断,道:“使相,且容我去应对。”

“好!”宋江应下。

吴用拱拱手,离开。

营帐门口,张叔夜团团转着。

心急火燎地赶来,却见不到宋江,他如何不急?

见吴用出来,张叔夜连忙道:“城中已有军兵突入,正是里应外合,一鼓作气破城之时,使相何故按兵不动?”

吴用行礼,道:“张相公勿忧,使相正在调拨军兵,准备攻打将陵城。

我等与方天定那厮仇深似海,今天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张叔夜追问道:“未知使相调拨多少人马?”

吴用道:“连日战损,我军剩余三万,使相意,派出两万大军,连夜攻城。

为分散明军注意力,还请相公调拨军兵,同时攻城。”

“此乃应有之意!”张叔夜拱拱手,回转大营去了。

城内,厮杀声逐渐平歇。

倒不是明军放任两路人马不管了,而是准备调集器械,一次性歼灭。

当然,攻打之前,招降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也不知道这些人中了张叔夜什么邪,居然死不投降。

“不投降,那就去死吧!”方天定发狠,道:“命令火枪火炮兵,歼灭两处宋兵!”

张卫国领命,立刻整顿人手,前往攻打。

在友军掩护下,火炮破墙,火枪轮射,逐步深入,稳步推进。

不过一个时辰,五千宋兵只剩五百不到。

跨时代的战法,又是第一次发现,真的是打的宋军完全懵逼。

火枪兵剿灭宋兵的同时,城外,花荣督领两万军,开始了冲锋。

声势十分浩大。

只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部人马少了一股精气神。

其实很简单,这部人马算不得精锐。

既然打算离开,宋江当然要带最精锐的人马走。

这些杂牌军,正好用来打掩护。

四面攻打,明军的确压力山大,只能全力防守。

从傍晚,打到天黑透,宋军也没能入城。

子时,宋江召回花荣,部领一万精锐悄悄出了大营。

目的地定在了卫州。

本部一万,杨志等人三万,共计四万。

既不会让朝廷太过忌惮,亦保证朝廷不敢追责。

到了卫州,只看赵佶动静,再定行止。

…………

感谢“海阔凭鱼跃h”,“nnsjfxs”两位兄弟的打赏鼓励。

我知道兄弟打赏是希望多更新,但实在有心无力,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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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一 降

一夜酣战过后,却发现自己被反包围了,这是什么感觉?

世道如此艰难,却还被友军出卖,张叔夜简直要气炸了肺。

宋营外,三面是明军,一面是城墙,想跑也跑不了。

幕僚劝道:“相公,趁着明军尚未合围,当速速突围,回转大名府再做定夺。”

张叔夜看着左手边的岳飞、高宠,颓然叹气。

两人,裹得个粽子样。

讲真,若非运气好,两人也回不来。

沉默片刻,张叔夜道:“尔等,皆为我亲自招募,我可逃生,尔等何辜?”

岳飞挣扎着站起道:“蒙相公提挈,只把这条残躯报答便是。”

高宠也道:“我等便是死,也不让明贼好过!”

张叔夜道:“都是娘生爹养的,如何能够白死?

岳飞、高宠,你二人皆有老母,若死在此处,何人奉养?”

两人闻言,立刻沉默不语。

投军征战,是为了建功立业,也好给家里增光添彩。

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朝廷可不会有半分抚恤。

“报~”一兵进来,道:“将陵城中有信使来。”

“战讫来……”顿了顿,张叔夜叹道:“罢了,请来相见。”

不一刻,有一明军进来。

叶贵拱了拱手,道:“明朝内廷侍中,陛下全权招降特使,见过各位。”

张叔夜道:“未知尊使前来,有何见教?”

叶贵道:“宋跑跑不告而别,尔等两万余人,被十三万大军围于城下,可谓插翅难逃。

陛下仁慈,只要保全汉家元气,不愿生灵涂炭,是故派我劝降。”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情势很明了,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负隅顽抗,基本是没什么生路的。

当然,尽起全军殊死一搏,在座的未必逃不掉。

但是,方天定之所以看重张叔夜这些人,就是因为他们的操守决定了,他们做不出以两万人换三五十人性命的事来。

叶贵继续道:“陛下言,我国全取天下不远,即将大规模对辽宁夏大理用兵,各位皆有大才,当留有用之身用于国外,为中国开疆拓土。”

张叔夜问道:“听闻,明国用兵于辽东,可有此事?”

“如假包换!”叶贵傲然一笑,道:“我知尔等不信,且等一天,明天自有可信之人来证明。”

众人好奇,却不好追问。

传话完,叶贵也不多留,只让张叔夜等人仔细考虑,便告辞离开。

张叔夜无计可施,只得等待明天。

焦躁中,一天过去。

一匹马,一个人,缓缓到了宋营前。

看着值守宋兵紧张的模样,马上人淡然笑道:“我乃周侗,让岳飞来见我!”

虽然不认识,却知道这个名字。

周侗,少年习武,本领高强,且文武全才。

成年后得到当时地位显赫的包拯赏识,进入军中为军官,后担任京师御拳馆教师。御拳馆有天地人三席,周侗为“天”字教师,地位最尊,名望十足。

宋兵相互看了看,一人飞奔进营。

不一刻,岳飞与张叔夜联袂迎了出来。

见到周侗,岳飞纳头便拜,道:“义父,你如何来了?”

周侗扶起岳飞,顺便把了把脉,道:“还好,伤势可愈,并无大碍。”

说完,才对张叔夜打了个稽首,道:“不请自来,相公勿怪。”

张叔夜连道不敢。

周侗确实是白身,然而军中门生故旧不计其数,没人敢轻视。

进了营帐,又是一番叙礼。

岳飞手下大将,大多得到过周侗指点,与弟子无异。

看少了一人,周侗问道:“李道阵亡了?”

岳飞道:“李道随我攻城,被弩炮砸中,尸骨无存。”

“可惜了!”周侗摇了摇头,道:“筋骨已疲,本想老死乡中,却为人说动,出来走了一遭。”

不等众人询问,周侗继续说道:“两月前,明朝闻风司来人,邀我去辽东看一看。

窃以为金国必为我中国之大患,我便走了一遭。”

对他的决定,作为义子兼关门弟子的岳飞很理解。

正是主张抗辽,周侗才一直不得重用。

听说对金国用兵,周侗能忍得住才奇怪。

嘿嘿!周侗笑道:“本以为会看到血战滔天,却不想女真人勇则勇矣,却没甚攻城手段。

明国坚守城池,拖得女真人无计可施,损失惨重,便是连金国皇帝,都被炮打死在了城下。”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都被打死了,女真人该得多惨啊!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投降不投降的,看你们自己。”

说完,周侗起身,向外走去。

真是来的突然,走的潇洒,活似一个老神仙。

张叔夜赶忙拦住,道:“周师,何不指点前路?”

周侗抚摸胡须,道:“国,乃是万万华夏人之国,可不是姓赵的国。

尔等忧国忧民,却要选准对向,莫要成了祸国殃民之人才好。”

说完,周侗不顾岳飞阻拦,自顾自离开了大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周侗是来劝降的,这毋庸置疑。

然而,一句劝降的话也没说,让他们有几分失落。

“愚意,方天定在看我等选择。”组织了语言,张叔夜继续说道:“若是真的为国为天下,我等当投明,否则,便是假仁假义之辈。”

高宠烦躁地说道:“明军已与女真人开仗,我等却犹犹豫豫,实在娘里娘气!”

岳飞咬了咬牙,道:“相公,还请下令,开营纳降!”

张叔夜沉默片刻,道:“也罢,我自去城中递交降表。”

听到张叔夜亲自请降,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果真是朕看好的贤臣,果真识时务。”

叶贵道:“恭喜陛下,幽燕之地安抚使人选有着落了。”

张叔夜精通武略,又有丰富的理政经验,实在是治理幽燕之地的好人选。

当然,目下幽燕之地还在契丹人手中,张叔夜上任还要等些时日。

更不要说得了岳飞这个统帅了。

当然,岳飞还是小年轻,方天定也不急着拔苗助长,只会让他去应天城学习深造。

高宠这人嘛,与縻貹是差不多的货色。

武艺高强,不识军法,却不好安排。

不过作为原来的部下,他倒是对岳飞很服气,正好一起去上学。

安排完毕,方天定尽起大军,追击宋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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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二 四川攻略

巴东县,乃是荆湖北路与夔州路交界点。

九月初,天亮的迟了一些,然而,天色刚放亮,一队队明军已经开出了城。

向西去,目的地巴蜀。

真宗咸平年间,将地处今四川盆地一带的川峡路分为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合称为“川峡四路”,合称“四川路”,后来简称“四川”,四川由此得名。

自从李冰修了都江堰,川蜀之地便富庶非常。

川地又有盐井,可谓财富源泉。

没了江南地区,赵宋的财政大多来自四川。

拿下这里,赵宋犹如没了水源的池塘,只能在困窘中慢慢等死。

因此,赵宋特令范天喜全权负责四路防御,可谓权、人、钱,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萧嘉穗问道:“巫山可曾安排妥当?”

兵辰接道:“将军放心,我军到时,巫山守将必降。”

兵辰这么有信心,当然是有根据的。

巫山守将,是自己人。

范天喜就任,立刻提出了完善的防御计划,获得朝廷认可后,又积极地调兵遣将。

巫山守将,便是趁机安插进去的。

萧嘉穗又道:“范天喜骤得高位,恐得意忘形,忘却其发迹根本,当小心戒备,防止其反水。”

兵辰轻笑道:“其已不太安分,然而把柄太多,不敢不遵从我等安排。”

萧嘉穗轻轻颌首,不再多言。

推范天喜上位,花费的人力物力无数,闻风司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不说辱骂鄙视赵氏的反书,就说把计划曝光,保管赵佶要把范天喜扒皮抽筋。

我待你如初恋般唯一,你却背着我劈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范天喜才无比狂躁。

“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范天喜怒吼道。

婢女立刻磕头,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范天喜不理,只叫拖下去。

婢女失手打碎了他最爱的龙凤呈祥青瓷瓶,只是他发火的由头。

随着明军开动,范天喜愈发烦躁起来。

当初,作为一个无名小卒,吃了上顿没愁下顿的普通公人,范天喜对闻风司许诺的伯爵十分心动。

伯爵啊,温饱不愁,富贵有望。

因此,范天喜未曾多想,果断答应配合闻风司的行动。

但是,当了两个月四川防御使,他变了。

骤得高位,大权在握,难免膨胀。

好在他心中第二棵树还在,知道该听谁的。

不过,内院这一亩三分地,他还做不了主?

范天喜怒吼未消,外面走进来两个门子,拖着婢女就走。

这两个门子,本是东京城内泼皮闲汉,与范天喜有几分香火情在。

因着看范天喜发达,两人便纠集了百十人来头,想沾些便宜。

范天喜虽然被闻风司捧了起来,却无心腹,因此来者不拒,全部收下。

当然,重要职位都被闻风司安排了,这些人也就跑腿帮闲。

哭天喊地中,婢女被拖着向外走去。

“住手!”

轻喝中,火云居走进,道:“且放下,容我见过主将再做定夺。”

门子知道火云居是范天喜绝对心腹,不敢怠慢,连忙放开这婢女。

火云居也不多说,进了后院,见到了范天喜。

范天喜双目喷火,却强自忍耐,道:“本官处置一个婢女,大使也要干涉?”

“自不敢干涉伯爵私生活。”火云居淡笑道:“只是提醒伯爵大人,私自打杀奴仆,在我国可是大罪。

等天下平定,你也养不了许多门客,到时候这些闲人心怀不忿,出首告你,又当如何?”

呼~范天喜长出一口气,吐出憋闷,吩咐把人放了。

“不知大使前来,有何见教?”范天喜问道。

火云居道:“我军修整完毕,萧嘉穗已经部领十万大军出了巴东,将军显露本事的时候来了。”

显露本事,当然是演戏给赵宋看,证明范天喜还是能打的。

“我受够了!”范天喜低吼道:“我他妈的不想当战神了,我只要当个混吃等死的伯爵。”

想到手中打算稀里哗啦地流走,范天喜真是心如刀割。

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样下去。

反正赏格不会增加,帮助明军拿下四川算逑。

后面的仗怎么打,他是不打算再管了。

“即如此……”

火云居未说完,一兵进来,道:“报~朝廷降旨,擢升种师中为利州路安抚使,全权统筹防御事。”

“贼子,安敢欺我!”范天喜大怒。

利州路,利治兴元府,所辖府州县:兴元府、剑州、利州、阆州、洋州、巴州、蓬州、文州、龙州、兴州、集州、壁州、三泉县。

相当于后世之四川绵阳市梓潼县、平武县,巴中市、广元市和陕西的汉中市等区域。

这是巴蜀通往北方的咽喉通道。

拿下利州后,明军可直接出兵关中。

“现在好了!”范天喜幸灾乐祸道:“我让你们继续隐瞒种师道死讯,你们不肯,定要给他风光大葬。

现在种师中被启用为利州安抚使,如何出川?”

火云居略微考虑片刻,道:“范伯爵,原定退往利州的计划作废,往梓州路去,全取蜀地为要。”

看范天喜不以为意,火云居加重语气,道:“现下已是九月初,我希望,我等能在成都府过年!”

“没问题!”范天喜应下。

毕竟是小人物出身,不失那份光棍劲儿。

既然赵宋给的是井中月,那就抱牢明朝这根大腿吧。

范天喜又问道:“种师中可不是易于之辈,未知朝廷如何处置?”

“这不劳伯爵操心,且看闻风司手段。”火云居笑道。

要说闻风司没想过赵宋会启用种师中,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种师道战死不可能隐瞒一辈子的。

但是,此时的种师中身上,破绽百出。

无缘无故被“莫须有”拿下,谁心中没怨气?

再则,长江以南、江淮之地,山东河北全为明朝所有,谁都知道大势在哪边。

花费些许功夫和精力,说降种师中不难。

说不得,还能借助种家的威名,趁势攻入秦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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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三 赵元奴

“全军止步!”

“全军止步!”

游骑来回飞奔,不断呼喝。

“戒备!”

“列阵,保护陛下!”

嘈杂中,军兵列阵。

縻貹打马而出,喝道:“探马未曾回报警情,何故止步?”

不一刻,先锋吉青飞来,道:“前面官道中,有马车堵塞道路。

为防贼人埋伏,是故止步,现已确认无危险,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

呼喝中,军兵放下戒备,继续前进。

将陵城下,张叔夜携岳飞、高宠投降后,立刻指引明军攻略各处。

得益于张叔夜崇高的威望,和明军强悍的战斗力,五星红旗所至,全无半分抵抗。

目下,还有三十里,便是大名府。

拿下这里,才可以说河北东路在手。

方天定并不担心会有战斗,大名府上下的降表,就在他的手边。

“一个贤明干将投降,效果远超一百个奸臣昏官啊!”方天定叹道。

叶贵笑道:“也不枉陛下费了许多心力,把张叔夜招致麾下。”

方天定得意一笑,转移话题道:“两位贵妃到了哪了?”

叶贵道:“算算时间,也该上船了。”

战事结束,扈三娘与庞秋霞也不耐烦参加武装行军,加之方百花婚期将近,两人便回京去了。

方天定却要看河北东路的民生,是故随军。

突然,叶贵指着路边,道:“陛下,那小娘子真不错!”

方天定打眼看去,只见一辆残破马车边,站着一美娇娘。

带着银丝鬒髻,露着四鬓,耳边青宝石坠子,白纱衫儿,银红比甲,挑线裙子,双弯尖翘,红鸳瘦小,粉妆玉琢。

装扮不一般,容貌也出色。

更难得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别样的风韵,特别吸引人。

随着马车前行,方天定脑袋不断转动,眼看着就要转了一圈,尤自没收回目光。

叶贵嘿嘿一笑,道:“陛下稍待,容臣去打探详情。”

说完,叶贵勒转马头,去寻那女子。

一刻钟后,叶贵回转,道:“陛下,你猜那女子是何人?”

方天定嘴角微翘,微微冷哼。

叶贵嘿嘿一笑,道:“她叫赵元奴!”

赵元奴?没听过!

叶贵急忙道:“陛下,赵佶那厮有两个相好,一个李师师,因促成宋江招安名噪天下,另一个便是赵元奴,容貌才艺不下李师师。

臣擅自做主,安排了一辆车,令其随行,以侍奉陛下。”

这一说,方天定倒是想起来了。

宋江带领柴进、燕青等人,于元宵节期间去东京看灯,由“打着东京乡谈”的燕青入肩引见,拜见了京师名妓李师师,恰逢徽宗皇帝驾临,宋江等只好匆忙让位。

离开李师师家,宋江心有不甘,提议:“今上两个表子,一个李师师,一个赵元奴,虽然见了李师师,何不再去赵元奴家走一遭?”

进了赵家,不巧,赵元奴身体不快,不愿迎客,只好作罢。

能让赵佶贪念的,必然不是凡物。

只是大事要紧,美人的事儿先放一放,日后再说。

不一刻,大军到了大名府。

知府以下官僚、各地百姓代表,数千人于城外三十里相迎。

方天定少不了勉励几句,上众人宽心。

因为要移民,明朝已经不再打土豪分田地了,只是清算旧罪,各大户其实能够接受。

这也是明军所至,基本没有抵抗的原因之一。

安抚了大名府上下,基本也就安抚了河北东路全部。

说完了各种政策,又让张叔夜说了施政方针,各人纷纷表态,坚定拥护明朝统治。

接着,方天定下令赐宴。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拿下河北东路,眼看就要打进汴梁,方天定心中快活,不免多喝了几杯。

熏熏然中,方天定回了别院中。

灯光下,一女安坐。

只见: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

“好一个美人儿!”方天定大马金刀坐下,道:“且唱一曲儿来。”

“诺!”赵元奴应下,展开歌舞。

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

一曲毕,舞姿停。

方天定鼓掌,赞道:“果真美妙,难怪君王不早朝。”

赵元奴不应,道:“陛下饮酒甚多,奴为陛下斟茶。”

打开茶罐儿,赵元奴捻出几丝茶叶来,仔细泡上。

“好教陛下知晓,此乃‘朝天子’。

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但煮着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

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一篓儿作价千金,奴也珍藏不多。”

几句话的功夫,赵元奴把茶奉上。

方天定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清香,再多的好处,他也尝不出来。

两口干了,方天定搂过赵元奴,道:“茶虽好,没人好,且说说,还有何好处?”

“陛下,李师师善琴,奴善箫,且让奴服侍陛下。”

说完,赵元奴素手调了羹汤,做了几道小菜,又取了美酒过来,铺在榻上。

纱帐之中,香焚兰麝,衾展鲛绡,两人脱去衣裳,并肩叠股,饮酒调笑。

不愧是久经风月的,赵元奴奉承的方天定十分快活。

良久,春色横眉,淫心荡漾,皇帝陛下先和妇人云雨一回,然后乘着酒兴,坐于床上,令妇人横躺于衽席之上,与他品箫。

但见:纱帐香飘兰麝,娥眉惯把箫吹;雪莹玉体透房帏,禁不住魂飞魄碎;玉腕款笼金钏,两情如醉如痴。才郎情动嘱奴知,慢慢多咂一会。

又有诗云: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碧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徵;一点樱桃欲绽,纤纤十指频移;深吞添吐两情痴,不觉灵犀味美。

不知道赵佶哭没哭?方天定一边享受,一边想到。

夺他的天下,抢他的皇位,睡他的女人,还有比这更爽的?

一曲毕,方天定不由分说,把赵元奴两只白生生腿扛在肩膀上,那话插入牝中,一任其莺恣蝶采,殢雨尤云,未肯即休。

正是得多少海棠枝上莺梭急,翡翠梁间燕语频,不觉到灵犀一点,美爱无加,麝兰半吐,脂香满唇。

方天定情极,低声让元奴叫达达;赵元奴亦低声睥帏睨枕,态有余妍,口呼亲亲不绝,全忘了上下尊卑。

是夜,两人雨意云情,并头交颈而睡。

正是:乱鬓双横兴已饶,情浓犹复厌通宵;晚来独向妆台立,淡淡春山不用描

难得的,方天定睡了个懒觉,只到日上三竿,尚未出别院。

“陛下连日操劳,身心俱疲,尚未起身。”叶贵拦住张叔夜等人,道。

张叔夜摸着胡须,道:“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对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摇头晃脑中,张叔夜领着一群人走了。

“哼,有文化了不起啊!”

叶贵很不满,决定回去加强学习,不然都不懂别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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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四 赵跑跑的第一步

“诏书至,折彦质接旨!”

折彦质大礼参拜,准备接旨。

“……河北东路张叔夜降,京畿路震动,京都不安,诏令,折彦质收拢京西北路兵马,驻守京畿……”

惊呆了。

这才多久?河北东路就没了!

定了定神,折彦质道:“天使,京西北路有贼军十万,若我退守,其随后而来,京畿路仍然难守啊!”

内宦合上诏书,道:“此乃官家圣意,余不敢揣测。

然而,圣命难违,折将军还是应诏比较好。”

阴测测的声音,让折彦质不寒而栗。

沉默片刻,折彦质拜下,接过诏书。

老大胡逑搞,做小弟的能怎么办?折彦质也很绝望啊!

讲真,若非折家所在的河西府州仍在赵宋控制之下,折彦质很想直接投降。

送走了天使,折彦质召集众人议事。

据险而守,节节抵抗容易,大踏步后撤可就难了。

没了断后的,明军衔尾追击,有一百种办法让宋军欲仙欲死。

断后的也难派。

目下情势,断后就是送死,这是毫无悬念的。

宋军上下,包括折彦质本人,都没有与赵宋共存亡的决心。

随便派人断后,怕是看到明军旗号就要投降。

所以,想选出阻截兵将,不花费一番心血真搞不定。

东京,金銮殿。

吃不香,睡不着,赵佶憔悴非常,眼睛红的吓人。

诸多臣公也都无言,只垂首而立,等待赵佶发话。

喘了半晌粗气,赵佶道:“河北东路即失,贼军不断增兵于单州,有进攻京畿之意图。

京都空虚,各地勤王兵马何时可至?”

赵佶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好在有内侍转达,把话传了下去。

罗戬道:“目下,城中已有十万兵马,待各地勤王大军到达,数目可达二十万。”

他是新任枢密使,对兵力调度倒是清楚的很。

由武学谕飞升到枢密使,虽有自身能力的缘故,却能看出来赵佶是真的心乱了。

但凡他觉得有能力的,可以助他平贼的,都是超格提拔。

宋江如此,罗戬如此,范天喜亦如此。

赵佶又问道:“宋江上表请罪,当如何处置?”

宋江一共四万余军兵,其实没跑多远,而是跑到了京畿路北面的滑州。

滑州比邻京畿,但有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方便做出应对。

当然,宋江绝不会说自己在等待赵佶跑路,自己也好跟着跑得。

离开将陵县后的第一时间,宋江便上表请罪,罪名是失守京东两路。

河北东路失守,是张叔夜的锅,宋江提也没提。

谏议大夫赵鼎道:“宋江连战连败,京东两路全失,又于将陵城下逃脱,致使张叔夜被困投敌,罪莫大焉。臣议,当捉拿进京,严加处置。”

“不可!”罗戬道:“宋江部四万余人,皆是能征敢战之士,可以防御北方,于守卫疆土大有裨益。

再则,宋江等人以义气为盟,同进同退,若严惩宋江,恐有祸起萧墙之患。

且,各处多有失利,投贼者不计其数,宋江撤退滑州请罪,可见其忠义之念。

臣意,可下旨申斥,去其节度使名号,重加职使,使其继续为国效力。”

要是蔡京发言,赵鼎肯定反驳,罗戬是中立派,赵鼎还是要给面子的。

因此,罗戬的建议通过。

要说对宋江不恼火,肯定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了枢密使,罗戬才发现,这真的是烫手的很,特别是对他这个没跟脚的人。

能推则推,推不了则磨,手下的人浮于事,真是让罗戬心力交瘁。

而且,各地军将,也不鸟他这个空降的枢密使。

没奈何,罗戬只能依仗平王庆时结下的香火情,好生笼络宋江。

沉默片刻,赵佶道:“拟诏,去宋江京东两路节度使,转滑州节度使并滑州防御使,仍领本部人马,驻守滑州,拱卫京畿北方。”

处置了宋江,赵佶又道:“范天喜驻守四川,夔州路非降即退,丢失大半,朕深感忧虑,诸卿,可有良策?”

赵鼎道:“范天喜普通公人,只有武艺,实不通韬略,一败再败,实乃应有之意。”

“臣不敢苟同!”蔡京打断赵鼎,道:“范天喜之计划,实无缺漏处,枢密院亦是赞同。

臣观四川战报,各处官员或弃城出逃,或开城纳降,全无半点抵抗。

如此,范天喜再有本事,也难以施展,实与他无关。”

赵鼎道:“各地守将,皆范天喜举荐,如何与他无关?”

蔡京道:“范天喜本无故旧,举荐人才乃是出自忠心,批准的却是朝廷,如何能怪他!”

于是,蔡京和赵鼎,撸起袖子相互喷了起来。

范天喜并不重要,甚至四川也不那么重要,唯一要做得,是打倒对方,独霸朝堂。

“够了!”赵佶怒吼,道:“国事艰难,尔等不思御贼良策,却无畏争吵,是何道理!”

蔡京、赵鼎立刻请罪。

止住两边争吵,赵佶道:“范天喜不足依靠,可有挽回余地?”

罗戬道:“先前,种师中被撤,范天喜上位,姚古亦闲置。

如今,可起姚古,御贼于蜀地之外。”

赵佶道:“拟诏,擢姚古为成都节度使,益州路节度使,整顿益州军事,确保粮饷不失。”

看着尤自怒目而视的蔡京、赵鼎两人,赵佶心一横,道:“京东两路、河北东路失守,贼军旦夕可至。

朕意,立刻西狩洛阳,重整防线,已御贼军。”

“不可!”赵鼎就要阻止。

明军拿下应天府时,赵佶就想迁都,只是为赵鼎为首的主战派阻止。

本来赵宋上下,抵抗意志就不甚坚定,再把首都拱手让人,谁还有心思顽抗到底?

归根结底,明宋双方都是华夏正统,又不是异族入侵,其实没必要拼命。

不过,此时此刻,赵佶是真心怕了。

去了洛阳,好歹远离明军四百里,有足够的缓冲距离和时间。

不像开封,可能一觉醒来,明军已经到了城下。

不待赵鼎发话,赵佶又道:“赵鼎,你为京畿路留守,太子监国,全权负责京畿路防御事。

蔡京,负责收拢军兵,重整防线,罗戬,传令各地,勤王兵马于洛阳集结。

梁师成,立刻准备銮驾,点选禁军,护朕西行!”

三言两语安排完,赵佶吩咐退朝,根本没给众人表示反对的机会。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留在开封了。

洛阳只是第一站,若不行,再过潼关入关中,据长安而守。

长安不能守,再往西去。

反正天下之大,总有可以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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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五 许贯忠

山峰峦秀拔,溪涧澄清,天色已晚时,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原来这座山叫做大伾山,上古大禹圣人导河,曾到此处,今属大名府浚县地方。

转过几个山嘴,来到一个山凹里,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

树木丛中,闪着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十分幽静。

一间草舍内,燕青与一人对面而坐。

这人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彩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

只看外貌,便知定非碌碌庸人,必是山林逸士。

燕青道:“许兄,我等征辽而返时,宋公明哥哥邀你出山,因伯母尚在,不敢强求。

年前,我于东京公干路过此处,再邀你出山,你言孝期未满,我不敢强求。

今日,小弟再来,兄长可有话说?”

这人姓许,名贯中,祖贯大名府人氏,移居山野经年。

他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文,端的是文武全才。

最难得的是,许贯忠深晓天下地理,曾遍游名山大川。

宋江征田虎时,许贯忠冷眼旁观,却也送了河北地势图,颇有助益。

他曾应武举,得了武状元之名,只是朝堂昏暗,未曾履职,只在山间隐居。

听得燕青邀约,许贯忠摇头笑道:“小乙哥,你欲要我性命,只把腰间断刃捅来便是,如何说的许多?”

燕青道:“兄长何出此言?若我燕青有半分不良心,只管让我天雷轰顶!”

许贯忠道:“明军所向披靡,赵宋不日即灭,此时出仕赵宋,无异于直投火坑,不是要命是什么?”

燕青语塞。

宋江都被打哭了无数次,燕青如何敢说大话,能打退明军。

沉默片刻,燕青哀求道:“目下,我等确实困窘,然兄长有经天纬地之才,或可能再造乾坤。

便是不能,施展平生所学,亦不枉人间走一遭,岂不快哉?”

许贯忠笑而不语,转移话题说了些闲话。

正午时,童子掇了张桌子来,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一盘鸡,一盘鱼,及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旋了一壶热酒。

许贯忠筛了一杯递与燕青,道:“村醪野菜,且吃两盏,今日再别,未知可有相逢时!”

燕青称谢道:“兄长,何不……”

许贯忠抬手止住,道:“勿复再言,且留情意在此。”

数杯酒后,燕青推窗看时,又是一般清致:云轻风静,日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

燕青伤感道:“昔日在大名府,与兄长最为莫逆。自从兄长应武举后,便不得相见。

这个好去处,何等幽雅!像劣弟恁地东征西逐,怎得一日清闲?”

许贯忠沉默片刻,道:“宋公明及各位将军,英雄盖世,上应罡星,确实了得。

然斗转星移,赵宋气数已尽,方明全取天下亦有时。

愚意,兄弟不如就此脱身,便像许某蜗伏荒山,亦可自娱自乐,岂非好过死无全尸?”

燕青叹道:“我亦想走,然则宋江去处,定把主人带在身边,无法脱身。

再则,主人义薄云天,值此危难时,实无法弃宋江于不顾。”

“机会总能寻到。”说了一句,许贯忠继续劝酒。

谈说间,童子进来,道:“主人,山外有大队人马来,看其模样,乃是明国官军。”

燕青闻言大惊,不由看向许贯忠。

他倒不是怀疑许贯忠出卖了他,只是想询问缘由。

许贯忠问了童子详细,道:“此来,必是为了邀请我出山,却与兄弟无干。”

燕青道:“未知兄长如何打算?”

“当然是应下了!”许贯忠笑道:“待我做了明军参谋,也好接应兄弟离开宋国,也不负我等相交一场。”

许贯忠又道:“你顾念玉麒麟的情分,不愿独自离开,从后方出,自有小路出山。”

燕青拜谢,转身就要走。

许贯忠拉住燕青,道:“我等身处两国,自有对阵时。

若遇上,我当招降,莫要顾念梁山义气拒绝。

所谓失之不来,怕是明国皇帝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兄弟谨记。”

燕青微微颌首,转身走了。

刚收拾了盘盏,只听得屋外有人叫道:“许贯忠许状元可在?”

许贯忠出门,只见一官员骑在马上,百余军兵护持左右,还有两辆马车随行。

许贯忠行礼,问道:“山野乡人,有劳上官亲至,罪过,罪过!”

态度热络,全无一丝隐士高人的模样。

正主当面,叶贵也不摆谱,跳下马回礼,道:“吾乃叶贵,听陛下言及先生大才,自来延请,勿怪唐突。”

“原来叶侍中当面,小可失礼,且请入陋室奉茶。”许贯忠邀请道。

进屋落座上茶。

叶贵道:“此来,想必先生亦知我意,只在延请先生出山,助我国全取天下。”

许贯忠道:“明国兵精将广,全取天下不远,实不见我之用武之地,侍中何必亲至?”

叶贵笑道:“国家广大,天下无边,贤才再多,如何够用?

且先生精通各地言语,便是北方草原之上的胡语,亦多有知晓。

待灭了金辽西夏,北方用兵势在必行,到时候,先生的熟知胡语胡风,当有大用。”

闻言,许贯忠惊呆了。

碗里的尚未吃完,便已经惦记着锅里的了,这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不过,有这样远见卓识的帝皇,才值得他许贯忠效力。

许贯忠道:“侍中亲至延请,吾岂能不识抬举?只是小可兴趣,全在军伍,若出仕,只要从戎。”

叶贵并不怪许贯忠不矜持,只好奇道:“若投身军伍,只是一普通参谋,从政却能为知县,先生可确定?”

许贯忠道:“吾早年游历天下,多到北地边境,常见汉家村寨被抢掠,深为之恨。

吾虽有勇力,能杀一二十蛮兵,却杀不尽千万蛮兵。

窃以为,将抱憾终身。

却不想明国兴起,又有远见卓识,若吾拒绝,如何对得起边境苦难百姓。”

“好!”叶贵赞道:“先生如此大志,吾当成人之美。

目下,王寅将军统领海河以南防线,正筹划对辽国用兵。

先生去了,可参赞军务,同时设立随军学堂,教授将士胡语,以为后用。”

虽然不是对阵宋江部,许贯忠还是欣然应下。

只有在明军中混开了,才好筹谋救燕青、卢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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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六 后宫私语

“这是赵元奴,以后也是你们姐们,大家认识一下。”

说完,方天定接过两个孩儿,自顾自去一边耍了。

后宫的事情,终归要交给女人们自己解决的,方天定并不想掺合太多。

不过,从内心来讲,方天定对赵元奴还是很满意的。

一个多月,各种知识,真的让皇帝陛下浪里个浪,简直爽翻天。

这些姿势梁红玉几人也能做到,然而她等观念比较保守,只愿意用传统体位,并不肯尝试。

只有赵元奴,使出浑身解数,只求皇帝满意。

那边,梁红玉几女仔细打量赵元奴。

柔而不弱,媚而不妖。

“难怪陛下带回宫中!”梁红玉道。

赵元奴拜下,道:“拜见皇后娘娘,拜见三位贵妃娘娘。”

受了一礼,梁红玉扶起赵元奴,道:“后宫人少,只当姐妹处,以后便叫我等姐姐吧。”

赵元奴再拜,道:“见过各位姐姐。”

名分定下,赵元奴便成了宫中金丝雀一只。

梁红玉道:“洛樱,带赵家妹妹去见母后。”

洛樱应下,带着赵元奴向外走去。

行走中,洛樱道:“你是来的晚,因此只得了美人职,时日久了,只有擢升之时,若诞下儿女,或能破格擢升夫人。”

赵元奴道:“多谢姐姐提点。”

明朝后宫制度,承袭前唐。

依次为皇后、四夫人、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

这是邵氏定下的制度,目的自然是想方天定广纳宫女,多子多女。

因为后宫人数不多,因此方天定封了一个皇后,三个夫人。

梁红玉是邵氏亲自提亲的,现在又有了儿子,正位皇后及其稳固。

洛樱也是邵氏亲自遴选的,亦诞下一子,颇受宠爱。

扈三娘、庞秋霞都是军中出身,有本事,有关系,地位自然稳固。

赵元奴嘛,只是侍奉的皇帝陛下很爽,因此给了美人封号。

虽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然而她一个新人,也不敢要求太多。

洛樱又问道:“妹妹才貌卓绝,名动京华,何故去往大名府?”

赵元奴道:“若是往常,自然是安居东京,不往他处想。

然国朝兴起,东京上下人心惶惶,尽皆外逃,一日冷清过一日。

往日里一掷千金的王公子弟、豪商富贵,不是迁徙出京,便是闭门不出。

小妹虽有积蓄,然东京物价飞涨,坐吃山空也是难以为继,因此便想去大名府讨生活。

不想车子断轴路上,得遇陛下,是故来了宫中侍奉。”

“也是天定的缘分。”叹了一句,洛樱问道:“东京物价涨到何地步了?”

赵元奴道:“便如精细白米,一斤百五十文,粗粮百二十文……”

嘶~洛樱倒吸一口凉气。

江南谷物,一贯一石,算下来,一斤米不过十文钱,粗粮只在五六文。

“如此高昂,小门小户如何吃得起?怕不是饿殍遍地!”洛樱叹道。

赵元奴道:“姐姐却是想差了,小门小户活不下去,自然另投别处,其实饿死的不多。”

“现今开封城还有多少人?”洛樱又问道。

赵元奴道:“奴估计,普通百姓,不过三五万,余者多是官吏、军兵。”

“三五万,万余户,已不如一座大城人口。”

“姐姐说的是。”赵元奴奉承了一句,继续道:“想开封鼎盛时,人口过百万,何其繁华!如今万民逃散,百业凋敝,实在可怜。

奴出京前,坊间流言赵佶要迁都,想必属实,不知有多少百姓随行。

目下国朝大军紧逼,待战火一过,这开封城怕是难复昔日盛景了。”

洛樱微微颌首,道:“两国交战,只苦普通百姓,也是无可奈何。

待国朝全取了天下,未必没有再显繁华时。”

“对了,可知开封城中军兵几何?”

赵元奴道:“具体数量,奴也不知,只见兵丁往来,怕不是有十多万。

不过尽是些歪瓜裂枣,难堪大用,滋扰百姓有本事,上阵厮杀够呛。

城中本缺粮饷,各级将官尤自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你道可笑不可笑。

更可笑是,目下开封城中玻璃制品便宜过粮价,居然有官扣下粮饷,只把玻璃充作军饷。

待国朝大军到了,怕是投降者甚重。”

“堕落至此,难怪国朝所向披靡!”叹了一句,洛樱又道:“待见了母后,妹妹随我走一遭,挑着镜子等物装饰屋内。”

“多谢姐姐。”赵元奴拜谢。

“值得甚么?玻璃不过是沙子炼制的其实便宜的很。只是送入宫中的,做工精细了些。”

洛樱回首,继续道:“想三位姐妹,床上能承欢,马上能杀敌,都有好本事。

陛下是个不爱琴棋书画的,便显的我等没了本事。

最近,我亦学习医术,只研妇科与儿科,也好有傍身之计。

妹妹得暇,学些东西,总好过做个笼中鸟。”

“多谢姐姐提点。”赵元奴问道:“只是小妹初来,怕是不好出宫走动。”

洛樱道:“我院中书籍甚多,妹妹自可去看,或有所得。

若想出宫走动,其实不难,皇后姐姐与陛下并不禁止,只是要注意安全与避讳。”

“小妹省得。”赵元奴道。

洛樱拉住赵元奴,道:“你来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人儿,倒不会那么寂寞了。”

不待赵元奴发问,洛樱继续道:“我等关系其实亲厚,然则三位姐妹只爱舞刀弄枪,我也不懂,其实说不来。

你精通琴棋书画,可以互相切磋学习,得暇亦可为陛下演奏。”

赵元奴道:“想陛下文采斐然,一曲雁丘词撩了多少女儿心,如何不爱琴棋书画呢?”

这个问题,洛樱不能答。

她又不知道方天定是偷来的诗词。

闲话中,两人到了太后宫中。

倒是没有太多规矩,赵元奴奉一杯茶,邵氏便接纳了。

喝了茶,邵氏问道:“听闻你原是汴梁名伎?”

赵元奴应是。

邵氏道:“能被带入宫中,想必有手段取悦男人。”

赵元奴面显羞怯,正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听邵氏继续道:“稍后,我拨十个宫女与你训练,定要让她等侍寝我儿。

做好此事,若这十人诞下一儿半女,我许你贵妃名号。”

两个孙子够么?

两百个也不够啊!

为了多抱孙子,邵氏也是操碎了心。

只是方天定一天到晚瞎忙乎,还经常溜出宫去,只把邵氏遴选的宫女闲置。

赵元奴来了,邵氏一直憋着的大招,终于可以用上了。

反正,不把自家儿子变成种马,太后绝对不会称心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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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七 岳飞放假

腊月二十八,应天城中,皇家武校内。

一年将尽,武校也要放假,只在今年的最后一堂课完毕。

速成培训班内,大多是来自各地的降将,正在认真听讲。

“各位学员,今天的课已经讲完了,还有点时间,我给大家汇总十一月、十二月的战报。”

“多谢教授!”众人纷纷叫道。

虽然身处课堂内,他们其实十分关注前线战况。

教授摆手让学生们安静下来,道:“九月到十二月,夔州路、梓州路入手,目下,大军已经到了成都府,不日可下。

赵宋勤王令下,各地兵马纷纷往开封或洛阳而去,折彦质亦壁虎逃生,领四万人马随着赵佶去了洛阳。

京西北路的信阳军、蔡州、颍州、陈州,京西南路的郢州、随州、襄州、房州、唐州、光化军、邓州,已经全部入手。

陛下亲征,河北东路全入我国。

其后,王寅将军、刘子羽将军两路并进,不断进取,已经拿下河北西路的两府五州五军。

因为普降大雪,道路堵塞,行军不便,后勤转运困难,大军已经停止行动。

目下,各地正在整理民政,积蓄力量,待来年春暖,新一轮的攻势必将开始。

我估计,来年三四月份,大军定然兵临开封城下。”

“威武!”学员们纷纷叫嚷。

他们投明,自然希望,有个好前程,明军的胜利,真的让他们欢欣鼓舞。

“安静!”教授平息了躁动,道:“下面,布置作业!”

“额……”哀叹不绝。

放假是美好的,作业是痛苦的,古今亦然。

特别是今天乃是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要放假到元宵节。

过年期间写作业,真是酸爽啊。

教授不管,道:“二选一,京畿路攻防,或者收复幽燕之地。

可以相互讨论、合力推演,其中佼佼者,将派往前线实习!”

“万岁!”学员们再无抱怨。

去前线,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可是众人梦寐以求的。

教授笑了笑,宣布下课。

众人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拒绝了王贵、徐成一起喝一杯的邀请,岳飞独自出了武校,沿着街道向家走去。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无数商贩叫卖不绝,好不热闹。

年节将至,都在采购年货,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的。

“今日得闲,倒是可以看看,顺便买些东西回去。”岳飞暗暗想到。

随着张叔夜投明后,闻风司把他的家小接了过来,都在应天城中安住。

平日里,他忙着上课学习练武,没有时间精力过问家事,此时放假,当然要带些东西回去。

别的不说,总要买些零食给儿子岳云吃的。

流求的冰糖、琼州的梅干、松江的棉布……不一刻,岳飞双手占满。

也就他的俸禄不低,才能买的起许多东西。

“岳鹏举,上来喝一杯!”

抬头一看,原来却是縻貹在二楼呼叫。

看他模样,是在喝酒。

岳飞道:“将军所请,本不该推辞,然今日放假,正好侍奉老娘,陪伴妻儿,恕不奉陪了。”

縻貹探出半个身子,叫道:“上来,有好事,不上来,你别后悔!”

两人不打不相识,关系确实不错。

得知岳飞一家没好住处,縻貹立刻送了一座宅子,十分阔气。

他说有好事,必然不差,所以岳飞进了楼。

此时乃是中午,这间临街酒店,生意着实不错。

刚坐下,小二送酒过来,道:“呦,縻爷,这是哪位豪杰,能蒙你高看?”

縻貹哈哈大笑,道:“我这小兄弟,着实了不得,当初与我在将陵城外大战一百回合,只在下风,未曾落败。”

众人闻言,不由侧目。

大多数时候,縻貹都随方天定驻守应天城中。

他是个不爱学习的,平日里除了打磨武艺,最爱东游西逛,认识他的人不少。

军略确实差了些意思,武艺在明国,堪称顶尖。

这小年轻能够支撑一百余合,确实了不得。

许是喝了酒,縻貹兴致很高,拉起岳飞,道:“各位,我这位小兄弟,未来成就定不低于刘子羽!”

嚯~众人惊讶。

刘子羽可称明国第一大将,縻貹如此夸赞,怕不是在吹牛逼。

岳飞团团拱手,把縻貹按了回去。

喝了两杯,岳飞问道:“兄长,到底有何好事?”

縻貹压低声音,道:“年后,陛下御驾亲征开封,我已推荐你同行。”

额~犹豫片刻,岳飞道:“此去开封,收拾民心为主,当无大战,小弟想去边境,为征辽做准备。”

“笨啊你!”縻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拿下开封,陛下将亲往辽国,你随行左右,安得不去?”

一想也是,岳飞便同意了下来。

又喝了两杯,岳飞提出告辞。

縻貹叫道:“店家,打壶白梨酿,给小老弟带走。”

岳飞连忙推辞,道:“兄长提挈,已感激不尽,如何还要你破费?”

縻貹咧嘴道:“我是提前投资,以后指不定要你提挈呢。

再则,这白梨酿乃是陛下夸赞,味道确实不错,只当我孝敬老娘了。”

“如此,多谢兄长。”岳飞接下了縻貹的好意。

方天定一首打油诗,把这白梨酿炒的火热,一壶二十贯钱。

若非方天定打赏了縻貹了许多,他也舍不得买来送人。

店家倒也阔气,送了一只肥鸡、两只肘子。

“这家卤味合口,兄弟打包带走,给老娘侄儿尝尝,哥哥我约了越王去清风院听曲儿,就不陪你了。”

说完,縻貹起身,一摇三摆地走了。

岳飞提着许多东西,直接回家。

“爹!”两岁的岳云冲过来要抱抱。

岳飞把东西交给浑家刘氏,抱着岳云去见母亲姚氏。

姚氏问道:“你俸禄虽多,如何买得起这白梨酿?”

岳飞把縻貹说的说了。

姚氏道:“你这兄长,义气阔达,当知恩图报。”

岳飞道:“兄长武艺不差,只在军略,得了机会,我当鼎力助他封王。”

姚氏道:“忠王事,报私恩,若能两便最好。”

几句话的功夫,刘氏已经整治好饭菜端来。

吃饭的功夫,岳飞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道:“年后我要出征,这里有三十贯,留着家用。”

姚氏道:“这些纸,如何能当钱用?”

刘氏收起,道:“娘,这是国朝钱庄发的交子。

初放时,百姓不肯用,幸得户部公告,用交子纳税,可免五分,才推广开来。”

岳家都听姚氏的,实际操持内外的却是刘氏,因此她知道的清楚。

她口中的钱庄,其实是银行,交子乃是纸币。

纸币面额分为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一千文,十贯。

老百姓也不傻,只以为明朝用纸币剥削,因此不愿意用。

好在各部早有预案,只公告说收税只收纸币,还能九五折纳税。

于是,纸币顺利推行开来。

如今,纸币已经是主流,铜钱已经是辅助了。

姚氏道:“家用丰足,你要把年节走动的礼物安排妥当。”

刘氏道:“都已经安排妥当,松江的布匹、苏杭的糕点、海外的干果,便宜实惠,又拿得出手。

只是縻大爷家,不太好……”

“无妨,把陛下赏赐的御酒送去,兄长必然喜欢。”岳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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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八年新技术

咻~

各色烟花窜到空中,砰地炸开,照的微黑的天空色彩斑斓。

此时不过刚刚入夜,尚未黑透,便有许多人家放起了烟火。

此起彼伏的光芒,连绵不断的响声,衬托着节日的气氛。

皇宫内,邵氏仰望天空,叹道:“百姓的日子是真好过了,才能有钱花在这闲情上。”

梁红玉扶着她,笑道:“母后,外面天冷,还是到殿里去。”

“不急,再看会。”邵氏又道:“今年的烟花爆竹比去年多了许多。”

梁红玉接道:“可不是,民丰物阜,百姓安乐,当然愿意花钱。”

看了片刻,方天定抱着两个裹得厚厚的两个娃儿走来,道:“娘,如何在外面吹冷风?”

邵氏接过孩子,嗔怪道:“捂这么厚,也不怕得病。”

方天定讪笑着,道:“刚刚去了后花园,梅花开的好,正好赏玩。”

话未说完,只见扈三娘和庞秋霞联袂而来。

两人穿红戴绿,手中捧着许多花枝,若非龙行虎步,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庞秋霞道:“母后,这许多花,正适宜装点室内。”

邵氏笑着,令宫人把花拿进屋内。

不一刻,洛樱与赵元奴驾着一辆马车,在十余宫人簇拥下来了。

下了车,洛樱神神秘秘地说道:“母后,等下给你看个稀罕玩意。”

顿了顿,洛樱补充道:“这可是元奴妹妹闭关两个月的成果呢。”

赵元奴笑而不语,只让宫人把一个大箱子搬了进去,按照计划布置开来。

“拜见太后,拜见陛下并皇后娘娘!”柴进进来施礼道。

邵氏道:“都是一家人,今日又是家宴,无需多礼。”

方百花抱住邵氏另一条胳膊,撒娇道:“谁和他是一家人了!”

看柴进略显尴尬的模样,众人皆笑。

看了一圈,邵氏道:“来人,去看看越王到了……”

“娘,儿子来了!”

呼喝中,方亳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女子,小肚微微隆起,显示有了身孕。

邵氏嗔怪道:“如何让你媳妇走路?万一惊动胎气,如何是好?”

十月,在邵氏的强力压迫下,方亳与杭州女子李氏成婚,如今也有了身孕。

不过虽然成婚,方亳风流本色不改,常常醉宿花眠,让邵氏十分火大。

若非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工部尚书,不好伤了脸面,怕是早大耳刮子抽了过去。

一家人整齐了,邵氏进殿。

邵氏居住的,乃是万寿宫,正殿面积颇大,装饰却不甚奢华,以淡雅为主。

进去了,暖气扑面而来。

地面青砖之下,设有火龙,整天热气不断,待着十分舒适。

看赵元奴指挥着宫人忙碌不休,方百花好奇地问道:“嫂嫂,在忙些什么?”

洛樱拦住,道:“稍安勿躁,片刻便知。”

方百花看向柴进,指望自家郎君解答一二。

柴进学识确实不错,然而也没见过,怎么回答?

方亳倒是瞧出端倪来了,只是不说,让自家姐姐干着急。

半刻钟后,布置完毕。

洛樱道:“母后,且让人熄灭灯火,看元奴妹妹的杰作。”

方天定已经看的明白,只让人熄灭蜡烛和灯笼。

不一刻,屋内黑暗下来。

准备就绪的赵元奴,立刻在一个木箱子上的摇把摇了起来。

呼呼声中,挂在墙上的一串灯泡逐一点亮,放出黄色的光芒来。

昏暗的室内,立刻明亮如白昼。

当然,这只是错觉,其实也没比鲸油蜡烛亮多少。

“嚯~这是何物,如此神奇?”邵氏惊叹道。

换了宫人摇动摇把,赵元奴走到邵氏身边,道:“母后,此乃电灯。”

“电灯?”方百花一副好奇的模样。

当然,她的问题,也是邵氏等人心中所想的。

吴火无烟,却能发光,实在太神奇了。

“电,便是天上闪电一般的东西……”

解释了一遍电和电灯的原理,赵元奴道:“我于洛姐姐院中读书,偶见陛下手札提及此物,便试着做了出来。”

洛樱道:“母后,若是此物大规模应用,天下再无黑暗之忧!”

邵氏道:“大善,然只用人发动,太过耗费人力。”

“好教母后知晓,此乃试验品,非最后定论,具体还待研究。”赵元奴道。

洛樱笑道:“母后,研究此物耗资甚大,我等来拉你入伙哩。”

“原来却是找钱来了。”邵氏笑着问道:“需钱几何,何时能见成果?”

讲真,就包地种棉花,一年就有百万贯收入,加上方亳孝敬的,她拿三五十万贯毫无压力。

赵元奴道:“奴意,元宵后于秦淮河边开一小水道,筑坝发电,再于御道两侧树立路灯,耗资约在十万贯左右。

若完全成功,怕是要费三五年,用钱百万贯。”

“嫂嫂,小弟出钱二百万贯,占五成股份。”狗大户方亳叫道。

作为工部尚书、当今科学大拿,他一眼就看出了电力的前景,因此要参股。

这玩意定然家家户户都用,此时投资,稳赚不赔。

方天定笑道:“二弟,两百万贯借我,五成股份记我名下,你再出一百万贯,算你一成股份。”

说完,他又看向其他人,道:“元奴技术入股,一成,洛樱半成,红玉、三娘、秋霞各出十万,合分一成,百花一万贯一分,娘给五十万,算一成。”

三言两语,方天定把帝国未来的电力公司股份给分了。

剩余的一些,当然是用来笼络人心。

电,是社会发展后必不可缺的基本能源。

毫无疑问,掌握电力,便能控制国家经济命脉。

有了钱,皇权便多了一分保障。

毕竟,有了钱就可以养军队,保证枪杆子在手。

至于笔杆子,用钱砸就是了。

两杆枪都抓住了,如此,谁还能造反?

邵氏笑道:“如此,我就坐等收钱了。”

洛樱道:“母后放心,怕是以后你就该愁怎么花这些钱了。”

众人都很高兴。

方百花只是来守岁,却看到了一个财源滚滚的未来,只是纠结如何去筹钱。

只有方亳不太开心,他出了三百万,却只得一成股份,如何开心?

不过,他是地位最低,没他说话的份。

热闹看完,夜色已深,众人团团一桌,共迎新年。

热腾腾火辣辣的火锅,配上清淡爽口的果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三百八十九 兵临开封

一月末,天气已经暖和,正适宜用兵。

滑州境内,官道之上,五万明军排成长龙,有序而进。

突然,一辆载满辎重的马车陷了下去。

“驾~”

马夫狂抽两匹驽马,车子却在原地不动。

“来几个人,把车子搞出去!”

呼喝中,十余行军中的军兵立刻拥过来。

“一二三,走!”

呼喝中,军兵共同发力,把马车推出了泥坑。

马车离开,有工兵扛着土包过来,把坑重新填上。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一月末,大地解冻,道路泥泞不堪,可让调兵遣将的明军遭了大罪。

特别是宋军走之前,更是特意破坏了道路。

一步一坑不至于,但是百步之内,必然有大坑。

虽然组织人手进行了修补,然而急切间,只能填上泥土。

短时间尚可,过的车马多了,自然塌陷下去。

因此,明军行动比较缓慢。

马上,方天定问道:“可查探到宋江退往了何处?”

过了元宵,方天定出京,从河北东路来了滑州。

开封城毕竟是赵宋首都,拿下这里意义非凡,方天定当然要御驾亲征。

当然,开封地区防务空虚,并不难打。

方天定走滑州,主要目的还是来打宋江。

此时此刻,宋江的威胁并不放在方天定眼里,打他,只是因为有意思。

没想到,宋江化身宋跑跑,早走没影了。

这次跑的比较早,估计是赵佶前脚走,他后脚跟着走了,而且掩饰的较好,居然没找到去了哪里。

军务参谋朱武道:“宋江部刻意隐藏了形迹,并未追查到线索。

不过,臣推测,其若真走,可能去往山西。”

若其真走?方天定问道:“你的意思,宋江可能潜伏某处?”

朱武道:“开封空虚,但是赵鼎颇有能力,定然负隅顽抗。

我军二十万,宋军定然不能抵挡,但是,我军不可能一日即下。

若宋军掘开黄河河堤,大水冲来,其随后掩杀,我等怕是要吃亏!”

方天定大惊,立刻招来信使,传令各部严加防备。

自古以来,掘水破敌,便是一大杀招。

想当年,关二爷水淹七军,大破魏军,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可见水攻之厉害。

二十万大军云集,若是大意被宋军来这么一出……

啧啧,那画面太美,方天定不敢想。

到时候,莫说打下开封,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再则,黄河决堤,危害千里!

原本,为了阻止金国南下,赵宋掘开了河堤。

结果嘛,女真人继续南下,华夏大地却满目疮痍。

特别是江淮地区,深受其害。

后世的微山湖、高邮湖、洪泽湖等,都是黄河改道形成的。

四水之一的淮河被黄河蹂躏,失去了出海口,形成了“小雨小涝,大雨大涝,无雨则旱”的局面。

江淮百姓深受其苦,因此身死、破家的,不计其数。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数百年积累下来,淮河下游的海岸往外推了百余里,凭空多了许多陆地。

不过,世界这么大,土地不计其数,只要有能力,随便抢,根本不需要用百姓的血与泪换取这百里之地。

沉思间,只听朱武说道:“目下,我军高歌凯旋进,诸人十分乐观,陛下只以军令传达,怕是有人疏忽。

若可以,陛下当以圣旨传谕各部,另外,地方上也当做好防洪之准备,我等还要准备物资,预备堵塞缺口。

最好,派出军兵,巡视黄河两岸,确保河堤无恙。”

方天定一一应下,立刻加派神行军传信使往各处送去圣旨。

看着信使远去,方天定叹道:“若非爱卿提醒,几乎误了大事。”

此时,方天定不由庆幸,他把朱武给调了过来。

朱武道:“陛下过奖,查漏补缺,本是臣的职责。

再则,只是揣测,未必应验,许是杞人忧天罢了。”

“说得好啊!”方天定感叹道:“参谋部本该料敌从宽,预计可能之变故。

然而,全军二十万,居然没一个想到宋军可能决河反击,实乃渎职。”

这话已然十分严重,朱武不好接,只能闭口。

方天定冷哼道:“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然则连战连捷,全军日益骄纵,故有此失误。

待拿下开封府,须得整顿思想,认真反思,再行进兵,不把骄纵去了,怕是以后要吃大亏。”

随行护卫的袁朗闻言,立刻傻眼。

思想……反思……只求陛下开恩,莫要写许多思想汇报。

袁朗暗暗祈祷。

朱武瞧见袁朗脸色变化,心里苦笑。

自己一个建议,居然造成如此大影响,怕是要被喷成狗。

报~游骑飞来,道:“前锋縻貹部,已经拿下武丘镇。”

方天定问道:“可有抵抗?”

游骑道:“镇中有大户组织千余人反抗,岳飞部领一营先登破之,斩首百余,我军轻伤三十七。”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

縻貹之所以能当先锋,乃是因为有岳飞随行。

不然,也只能和袁朗一样待在方天定身边。

“陛下,过了武丘镇级进入开封府,城镇众多,怕是多有抵抗。”朱武道。

方天定道:“无妨,打过去就是!”

过了武丘镇,便是蒲城县,属于开封府地界。

蒲城、长垣、延津、陈桥镇,乃是方天定五万大军的行军路线。

另外,杜壆领军五万,由京东西路兴仁府出,沿广济河向西,会攻开封。

刘子羽领军十万,沿汴水向北往开封来。

虽然另两路是沿着水路,不过水道都已经被破坏,行军只能依靠两只脚,也十分辛苦。

然而,再长的路也长不过两只脚,二月底,方天定部已经到了陈桥镇。

黄河对面,便是开封城。

看着远处城池轮廓,縻貹嘿嘿笑道:“嘿嘿,终于到了!”

岳飞道:“不愧是赵宋老巢,城镇密布,各地皆有抵抗。

若赵佶不逃,配置足够抵抗,没半年时间,我等怕是过不来!”

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

各地宋官潜逃者众多,然而,许多地方大户自发反抗,给明军制造了许多麻烦。

好在,已经兵临开封。

只待过河,会合两路大军,合围开封城,展开攻势。

三百九十 宋跑跑的反击

从开封向北,有两条重要道路:一条是开封、陈桥、长垣、澶州、大名、河间至雄州,谓之东路;一条是开封、陈桥、滑州、相州、洛州、深州至雄州,谓之西路,均可达到辽国的南京。

由此可知陈桥是东西两路的汇合点,宋辽政治、军事交往的必由之路。

因为担负着北宋朝廷大量的政令、军事情报传递任务及负责迎送和安排过往官员的住宿,陈桥日趋兴旺。

当然,陈桥出名,还是因为赵匡胤自导自演了黄袍加身的好戏,并由此建立了赵宋百六十年的基业。

此时,陈桥驿迎来了另一个皇帝。

进入陈桥镇,方天定入住驿站,使这个光环夺目的地方龙气四溢。

因为陈桥地势较高,不惧洪水,因此大军也安扎镇内。

即便宋军决河,河水也会绕墙而走,无水淹之忧。

镇墙上,三步一火,五步一盆,照得天地通亮。

镇北河面上,影影绰绰的船只往来不休。

这是警戒河面的海军,同时负责搭建浮桥,供大军通行。

黄河南岸,杜壆部五万人已经过了东明县,宿营于莫无镇内,距离开封城不过三十里。

明日,即可到达城下。

此时,大营内一片昏暗,除了来往巡视的兵丁,并无动静。

帅帐内,杜壆皱眉沉思着。

在辽东待了近一年,收获十足。

把辽东防线交于韩世忠后,他被任命为中路统帅,攻打开封。

本来,他是不把赵宋看在眼里的。

女真人那么能打,不也被杀了皇帝、皇叔、皇子许多?

只是方天定传来圣旨,注意水攻,让他不淡定了。

广济河水位不正常的低,怕是有什么变故。

但是,沿河查探的探马细作,已经过了开封,深入郑州境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宿营地特意远离了广济河,哪怕宋军放水,也淹不过来。”杜壆如此安慰自己。

想了一刻没有头绪,杜壆只得安心睡觉。

该做的都做了,真被大水冲了,那也没办法。

轰隆隆~

惊雷炸响!

守营士卒抬头老天,繁星照耀,全无半点异常。

呜呜呜~

不假思索,守卫吹响了号角。

这么大响动,不是惊雷,便是大队马军来袭!

只是周围探马为何没来通知?

不用守卫警戒,杜壆已经冲出了营帐。

一边穿着衣甲,杜壆喝道:“何处敌军来袭?”

“响动从南方来!”有将官应和道。

“全军警戒!”杜壆喝令道。

此时,镇中军兵已经被惊醒,纷纷穿甲戴盔,准备迎敌。

杜壆登上镇墙,朝南观望。

只是黑乎乎的,看不分明。

嘀踏~

马蹄声中,一骑士飞来,呼喝道:“大水来袭……”

声音未落,只听轰轰巨响中,一条黑线向着镇子扑来。

骑士已经被大水吞没。

“全体去甲~”杜壆声嘶力竭地叫道。

声音未落,轰地一声,巨浪打在了镇墙上。

洪水汹涌,直接没过了本不甚高的墙头。

巨力冲刷之下,杜壆随水而滚。

“啊~”

“找东西稳住身形~”

“跑啊~”

“往高处去~”

惨叫、呼喝、呐喊,尽皆淹没在水声里。

大水一冲,五万大军立刻七零八落。

杜壆解了盔甲,浮到水面一看,镇子已经成了泽国。

房屋只有屋顶还在,无数军兵向上爬去。

大树、小楼,都挤满了人。

还有许多人,正在水中扑腾不休,努力挣命。

洪水来的快,去的也不慢。

不过两百息,水位已经降到了腰眼下。

杜壆趟水走动,大喝道:“集合,集合,准备接敌!”

大水来了,宋军还会远么?

然而,应和的军兵实在不多。

“杀啊!”

震天价的呐喊声传来。

杜壆转头一看,无数火把照耀北方,正向镇子接近。

听声音,距离不过三五里。

胡乱摸了把兵器在手,杜壆喝道:“整队,准备接敌!”

呼喝中,百余军兵围到了他的身边。

好不凄惨。

披头散发,无甲无盔,超过一半空着手。

虽然二月末,然而河水冰冷,兵丁都在瑟瑟发抖。

看到镇墙已经被洪水冲垮,宋江大喜过望,喝道:“冲进去,杀光贼人!”

“杀!”

呼喝愈加响亮起来。

千余小船,每船载着三五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镇里。

咻~

杜壆急忙举刀,拨开了一只羽箭。

其它人可没这么好的武艺,羽箭之下,扑倒无数。

箭雨之后,宋兵到来。

此时水将将过膝,然而镇子里房屋倒塌、树木折伏,又有大量的泥沙淤积,想要移动,真是千难万难。

宋兵立于船上,来去快捷、行动灵活,远处释放弓弩,近处枪刺刀砍,只杀的河水一片猩红,浮尸无数。

“啊~”

暴喝中,杜壆抢过一根长矛,反手刺出,击杀了船上的宋兵。

然而,他的挣扎,是如此无力。

视线所及,洪水中脱身的明军已然百不存一。

看还有三五十明军猬集一处负隅顽抗,宋江腰刀一指,喝道:“来啊,随我杀了这部贼军!”

“哥哥看好,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横带着狂喜,调转船头就要冲杀过去。

这场大水,真是痛快!

“使相!”宋江身边的吴用叫道:“水快退没了,我等再不走,恐将受困此地。”

想到方天定距离不过二十里,刘子羽部据此不过百里,宋江只得不甘地放弃赶尽杀绝的打算,喝令撤退。

撤退不是掉头走,而是顺水而下,插到明军后面,绕回洛阳。

不是不想直接走,而是方圆百里,尽为大水淹没,泥沙淤积,速度绝对快不起来。

到时候被刘子羽、方天定两路堵住,哪怕宋江有三头六臂,也杀不出去。

得了将令,宋兵调转方向,把船撑的飞快,追逐着洪水走了。

顺水而来,逐水而去,恍若水怪过境。

没带走一砖一瓦,只留下无数尸体,和满目疮痍。

“啊~”

见宋兵远去,杜壆愤懑异常,却无从发泄。

缓了口气,杜壆大喝道:“还喘气的,立刻集合,抢救伤员。”

“立刻通知刘子羽,截杀宋江部!”杜壆又吼道。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啊!

此时,还能够站着的,不过千余人。

想必,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五千。

损失惨重,与全军覆没无异,而且,杜壆还没看到自己的副将孙安。

想必,凶多吉少。

三百九十一 朕要扒了他的皮

“陛下,水军急报!”

天色未明,方天定便被信使叫醒。

信使径直闯将进来,道:“河面水军急报,水位急速降低中,宋贼已于上游掘开河堤!”

方天定大惊,问道:“可知何处被掘?”

“无确切情报,未曾落实!”信使回道。

“立刻查探确实!”方天定喝道。

还睡个屁,立刻召集众将议事。

只是没有情报,也商量不出什么有用的对策来。

朱武安慰道:“陛下,各部皆有防备,想来受损不大,许是宋贼为了阻止我等进军而为。”

“哪怕如此,各地百姓也要遭殃。”方天定又恶狠狠地说道:“若查出罪魁祸首,朕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报~”一信使进来,道:“秉陛下,水军查明,宋贼于东渡乡上游三里处掘开河堤!”

一扫地图,众人便找到了地方。

东渡乡,距离开封城不过十里,距离陈桥镇三十多里。

那里只有一个小渡口,位置并不紧要,未曾纳入计划内。

“宋军于此处开河,有何目的?”方天定喃喃问道。

众人扫视地图,百思不得其解。

情报还是太少,无法做出判断。

“报!马灵求见!”

马灵奉令,往各处传递圣旨,此时回来,必有变故。

宣见刚毕,马灵进来,道:“秉陛下,臣传旨完回转,正要往杜壆将军处探望孙安,却不想路上洪水突至。

臣立刻加速至其扎营处,只是被大水所阻,无法接近。

其所在之莫无镇,已被大水冲毁,无数将士殁于水中。

宋江领兵随后掩杀,五万大军,残留不足六千!

具体损失,还在清点中,稍后送达。”

哗~

众人惊起!

四万余损伤,实在前所未有之失利。

方天定惊问:“杜壆部距离黄河三十里,如何会被水淹了?”

话音未落,又有信使进来,道:“闻风司急报!

贼军宋江部,于郑州境内拦截广济河,蓄水甚多,其意不明。”

“宋江此贼,端的大胆!”方天定愤愤道。

黄河水加广济河水,两水合流,难怪能够冲杀得杜壆欲仙欲死。

只是,宋江如何完成两水合流,且正好冲刷杜壆部所在,还待研究。

所谓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黄河决口,广济河助阵,方圆百里的百姓,都要倒霉。

“传旨!”方天定喝道:“凡擒获、斩杀宋江者,爵升一等,赏十万贯!

再加派人手,所有谋划、策动、协助、施行决河者,皆以战犯论处!”

以宋江的水平,最多能够想到用水攻。

然而这环环相扣的计划想要成功,没有超高的数学、地理、水文知识,是绝对不可能成功。

开封城墙上,赵鼎看着滚滚而过的黄色河水,怔怔发呆。

虽然缺口在下游十里处,然而随着河水蔓延,已经冲到了开封城下。

滚滚洪水一过,房屋倒塌,人畜皆没。

水面上,许多浮尸随波逐流。

一些侥幸生还的百姓,抱着木头,不断呼喊着救命。

赵鼎亲眼所见,一个百姓体力不支,再也抱不住房梁,沉入了水下。

沉沉浮浮间,越行越远。

砰~

一栋房子在水流的冲刷和浸泡下,轰然倒下。

木门、窗棂漂浮水面,向远处淌去。

作为首善之地,开封城外也是人烟稠密,集市众多。

此时此刻,都化作一片泽国。

这里,再也不是安居乐业之所,而是鱼鳖横行的乐园。

赵鼎身边,心腹大将范琼喜气洋洋地说道:“留守,宋公明这一下子,哪怕不能杀伤贼军,也能阻止其攻城吧。”

赵鼎道:“宋江谋划,本在杀伤贼军,却不想误伤了许多百姓,实在有伤天和。”

范琼道:“两军交战,各施手段罢了。

怪只怪这些百姓不识抬举,不愿进城,只要留在外面当那反贼。”

“不错!”赵桓走上城墙,道:“此等刁民,国家危难时不思为国效力,一心避居城外,只要投贼苟活,实在死有余辜。”

守城,特别是开封这等大城,没有三二十万人根本不够用。

所以,赵鼎一力主持,收拢城外百姓进城。

皇帝都跑路了,还指望百姓替他出力?

城外的百姓以各种方法躲藏,就是不来。

当宋江提议发动水攻的时候,赵桓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大力支持。

郑州内截流广济河,东渡乡的河堤里埋设火药,都是赵桓鼎力支持才能瞒住的。

工作还不至如此。

东渡乡所在,有一条淤塞废弃的河道,可以联通黄河和广济河,并延伸向南。

为了完美打击明军,这条河道也进行了疏通。

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这一切,赵鼎都知道,只是眼下的惨状,还是让他心中不忍。

赵鼎对赵桓拜道:“太子殿下,城外都是大宋子民,且请太子下令水军,出城救援。”

“不可!”赵桓果断拒绝,道:“水是我等放出,受灾百姓焉得不恨?

放其入城,易为贼人勾动,若其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破城只在旦夕间。”

“可是……”赵鼎还要争辩。

赵桓根本不与他废话,径直下令道:“传令,各部严守城池,擅自出城者,斩!”

说完,赵桓下城回宫。

想他被赵佶留下,基本是必死无疑的,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

见到城外惨状,倒是觉得舒畅了许多。

赵家哪怕失去了天下,也要许多百姓殉葬。

反正这些人享受了百六十年的安乐,都是赵家恩赐,此时不来报恩,更待何时?

心理病态的赵桓并未注意到,许多军兵眼里冒出的仇恨目光。

许多军兵的家人,可都在城外!

看着翻滚不休的洪水,赵鼎自言自语道:“一场大水,万千百姓,真的能挡住明贼进攻?”

开封城分内外城,核心是皇城,其中,外城城墙周长超过四十里。

而城内守军不过四万,另有民壮三万,一共七万人。

这么点人,想守住外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然而,范琼却是信心满满,道:“留守放心便是,待明军进了外城,再给他来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看他还敢不敢继续攻打。”

听其言语,城内者布置了后手。或可重创明军。

三百九十二 治水(上)

轰隆隆~

黄色的河水,不断顺着缺口涌向南方。

暴烈,狂躁,无可阻挡!

这条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华夏民族的母亲河,终于不堪子孙的压迫,爆发了。

两岸的水土流失,导致泥沙积聚淤塞河道,黄河早成了地上悬河,全凭河堤阻挡才能安稳。

本来宋江炸开的缺口就不小,河水冲刷一夜,缺口已达三十余丈。

无数河水向下狂奔,实在无法阻拦。

“拦不住也要拦!”

狂呼中,縻貹夹起四个土包,沿着河堤狂奔到缺口处,顺势扔下。

身后,无数军兵跟随。

噗通~几点水花飘过,再无动静。

见状,朱武道:“陛下,水流太急,土包无法固定,难以堵住缺口!”

“可有良策?”方天定问道。

无论如何,这处缺口必须堵住,否则,千百里地界,都将哀嚎遍野。

只是无人回答。

大水汹汹,冲得人心惶惶,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到对策。

无数军兵怀抱肩扛,把一包包沙土扔进缺口里。

然而并没什么用。

如此大水,百十斤的土袋根本留不住,尽皆被冲开。

砰~又一截河堤坍塌了。

泥沙土石落入水中,溅起的几朵浪花,尽被冲走。

惨叫中,十余背负土包的士卒措不及防之下,随之落入了水中。

虽然身上系了水葫芦,然而水流湍急,根本浮不上来,顷刻间没了踪影。

“小心塌方,后退……”

呼喝中,明兵惊慌后退。

战场厮杀,那是死也不怕,因为终能获得胜利。

与自然对抗,如何能赢?

见兵丁惊慌,方天定道:“传旨,因治水牺牲者,皆记一等功,爵提两等。”

命令传达,士气稍复,然而没用。

自然之威前,人力实在太过渺小。

心中的愤怒勃发,方天定喝道:“来人,传旨郓城,立刻捉拿宋江宋清家小,全部斩首,再把宋江父首级给他送去。

再令,移刘韐为救灾大使,全权负责救灾事宜,但有所求,无有不应,胆敢阻拦者,斩立决。

再传令全国,搜寻善于治水者,能解决此次水患,封侯爵!”

“是!”信使立刻出动。

缺口什么时候堵上,尤为可知,宋江他爹,肯定是手到擒来。

谁让忠孝黑三郎走的太急,把自家老子给留在家里了呢。

也不知道宋江看到他爹头颅,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

“报~杜壆将军急报!”

不一刻,军报送来。

“……全军五万一千人,仅余四千三百一十二人。

统军大将中,孙安、卫亨、蒋印溺亡水中,毕先、耿文、薛赞死于宋军袭杀……

粮草全失,牲畜尽殁,火药、弩炮等物资器械,仅余半成。

目下,苟活军兵,正在搜寻生还者,并收拾死亡者遗骸……”

闭眼抬头,长出一口气,方天定问道:“杜壆是何状况?”

信使道:“杜将军身中三箭,披创七处,好在未中要害。”

“也罢!”又叹了口气,方天定道:“传令杜壆,择地休整,谨防宋军偷袭。”

“报~”又有信使奔来,道:“刘子羽急信,因大水阻道,大军难以前行,已就地停扎,同时分兵救灾。”

思忖片刻,方天定道:“传令刘子羽,分兵四万,至开封城下会合,余者,留于地方,赈济灾难。”

安排妥当,朱武急急奔来,道:“陛下,参谋部文吏郏侨有治水计策献上!”

“立刻召来!”方天定急道。

不待郏侨施礼,方天定便道:“有何计策,速速说来,败无责,成封侯!”

郏侨道:“陛下,水流湍急,千百斤物不能阻,非得以庞然重物不可。

臣意,以巨船填实沙石,直接坐沉缺口处,或可收拢大口为小口,再行填补缝隙,当容易许多。

若一船不行,可以铁锁连接多船,同时沉下。”

“善!”方天定大喜道:“乔正,立刻调拨楼船,照此施为,郏侨协助指挥。”

“是!”两人领命而去。

水军中有缴获的楼船,而且是大船,调过来十分快捷。

上了船,乔正喝道:“各位,立刻把武备收拾下去,填满沙土。”

随船军兵立刻动了起来,收拾了紧要物品,其后,又开始往里运送沙土。

同时,有工匠于船上打下锁扣,栓上铁锁。

不一刻,底仓填满,船只已经沉下去了许多。

然而,楼船高大,想填满非一时半会可成。

同时,还要防止船只提前沉没,还要规划路线,方便操控,其中工作相当繁复。

水军忙碌时,岸上的明军也在填塞土包备用。

事情千头万绪,却和方天定无关,他拿着郏侨的详细资料再看。

郏侨,五十五岁,太仓人,于明军攻下太仓后投军为文吏,负责整理、收纳地图典籍事。

当时,以郏侨的水平,担任知州一级官吏轻而易举。

然而,他只爱山川地理图,并不谋求升迁。

其实不奇怪,郏侨年轻时便负才挺特,出仕后仍继其父辑水利书,有所发明,为乡里推重,谓之郏长官。

他的父亲郏亶,嘉祐二年进士,授睦州团练推官,未上任,终日跋涉于野外,从事农田水利的考察和研究,深究古人治水之迹。

熙宁三年上书条陈苏州水利,他认为,“天下之利莫大于水田、水田之美莫过于苏州,但自唐以来,经营至今,始未见其利者,其失有六。今当去六失,行六得。”

其见解,为王安石所称善。

熙宁五年,郏亶任司农寺丞,提举兴修两浙水利,六年罢免。

回太仓后,他置个人荣辱于脑后,在住宅西面一块名“大泗瀼”的水田中,开圩崖、沟浍场圃,实践治水理论,获得农业丰收。

为了更好地总结前人治水经验,他还实地考查了太湖地区治水的历史,考察了260多条河流,结合自己治水的亲身体会和设想,撰写了《吴门水利书》4卷。

这是理论结合实践的,当世首屈一指的水利、农业专家。

家学传承,且有推陈出新,始有郏侨之提议。

合上其履历,方天定叹道:“如此大才,几欲错过,实乃朕之过也!”

叶贵道:“明珠蒙尘,乃访贤司失职,幸得陛下烛照万里,使明珠自放光华。”

方天定哈哈一笑收下这马屁,道:“拟旨,擢升郏侨为工部侍郎,负责天下水利事,再开一水利学堂,郏侨为祭酒。

再,追封郏亶为善水侯。”

叶贵应下,着人拟旨。

江南富足,郏亶的功劳不可磨灭。

算起来,方明也是占了他的光,才能钱粮不缺。

同时,因为这场大水,一个官场新贵出现。

三百九十三 治水(下)

“臣谢主隆恩,必鞠躬尽瘁,以国朝水利为要。”郏侨赶来拜谢道。

军中文吏,不过无品级的小透明,一部侍郎,乃是正三品。

如此超格提拔,其中的信重赏识,不言而喻。

提拔升官,他可以推辞不受,然而追封他老子侯爵,那不能够拒绝。

不然,那就是不孝了。

方天定道:“卿正要填补缺口,不必赶来谢恩。”

郏侨道:“此乃礼数,不可或缺,再则,臣的工作已经完成,余者乃是水军操持,臣并不能帮忙。”

方天定问道:“预计多久可以完成?”

郏侨道:“臣听乔将军言,因为楼船庞大,操控不易,若想完成,须得三日不可。”

三天就三天吧,实在是没办法,方天定只能耐心等待。

方天定问道:“卿家学渊源,可对黄河有所研究?”

郏侨道:“臣任伪宋将仕郎时,曾沿岸考察,见河中泥沙甚多,便取水称之。

一斤河水中,含泥沙一两,且,泥沙逐年增多,此乃河道升高之关键所在。

只是泥沙来源,臣不得确实,不敢妄言。”

“善!”方天定对他愈加赞赏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实乃做官做学问的基本态度。

且,能够和他老子一样,亲自动手实践,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难得了。

方天定叫道:“来人,取河北沙盘来。”

不一刻,沙盘送来。

这是沙子捏成的微缩的河北,山川、河流、平原一应俱全。

一壶水下去,马上面目全非。

“陛下!”郏侨略带犹豫地说道:“河中泥沙,确实来自于沿岸,然……”

郏侨觉得有所得,却又没想透彻。

方天定道:“此乃水土流失。

黄河大部,经过的乃是黄土高原,其中土质疏松,不耐冲刷。

朕意,黄河沿岸三二十里尽皆退耕还林,保持水土,长久以往,黄河变清,水患自除。”

众人听了,尽皆目瞪口呆。

黄河万里,两岸人口千万,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和钱财,才能完成?

且,如此真的管用?

方天定道:“卿就任后,可组织人手,研究其中的可行性。”

转身看向远方,方天定道:“两岸人口确实众多,然而世界这么大,多有膏腴处可以安置。

此来,即可治理黄河,又可扩展疆土,实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郏侨拜道:“陛下,此乃好高骛远之举,还请慎重。”

“非也!”叶贵道:“照此施为,黄河变清指日可待。

只要安抚百姓得当,无残民害民之事,百姓亦不会有怨言。

自古有言,黄河清,圣人出,岂非陛下成圣之证?”

卧槽,马屁这么响,大家怎么接啊!

这么说,皇帝陛下岂非要白日飞升,不朽不灭?

方天定道:“此乃百年之功,非一日可成,且研究吧。”

郏侨应下。

不得不说,方天定的想法实在大胆。

仔细想想,其实不缺操作余地。

两岸全部绿化,哪怕不能完全解决泥沙,亦可以解决大半。

而且,待用兵海外,为了稳固统治,必须大量人口充实,正好可以从这里迁移。

其中的各种问题必不可少,但是,朱明满清能够完成湖广填川,没道理方明完不成啊。

不过,这项工作,起码得等到平定了金辽才能开展。

因为首要填充的,便是东北之地,其次是东南半岛,至于海外之地,除非重要节点,余者方天定打算交给各人自行负责。

忙碌中,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河堤上,乔正指着河面,道:“陛下,船只准备就绪,即将启动。”

十艘楼船,五艘一串。

随着船只浮动,铁锁哗啦啦作响。

每只楼船下部,有粗大的横木延伸而出。

木头都是截取海船桅杆,以方便快蟹船拖曳楼船行动。

“开始吧!”方天定道。

得令,乔正立刻舞动令旗,指挥楼船动起来。

船舱内,力士努力踩动飞轮,然而船舱内填满了泥土沙石,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舵手满头大汗,努力控制着便知。船只方向。

水流太急了,船只实在难以操纵。

船队前方和河心方向,快蟹船不断向前,用胳膊粗的麻绳,带着楼船行动。

两日不眠不休的演练,就是为了确保这一刻的成功。

“陛下,船只运行顺利!”乔正道。

不用他说,方天定看到第一串楼船已经在缺口前排开。

只是水流冲击下,船身倾斜的厉害,随时可能倾覆的样子。

“放船锚,顺水过去!”

呼喝中,甲板上水手放下加重的船锚,控制船身姿态。

船锚落底,铁锁稳固了船身。

随后,放下一截铁锁,船身横移一段距离。

各人都是全神贯注,便是汗水糊住了眼睛也没空去管。

“好!”

惊喜中,五艘船中间的两艘,正好横到了缺口前。

“破壁,上甲板!”

呼喝中,踩飞轮的力士凿开船壁,拽着绳索上了甲板。

各舱及通道都被泥土堵塞,他等只能如此出来。

“凿穿船底,吊运水泥!”

立刻,有水鬼腰系绳索,手持铁锤铁钎下水,对着船底开凿。

即使有绳索可以借力,也难以稳固身形,不容易发力。

好在船底都是处理过的,已经很脆弱。

上方运入的水泥不断增加,船底缺口也在增多,大量河水涌入,船只快速下沉。

突然,船身一震,船底到了河底。

两艘楼船,牢牢堵在缺口前,水流立刻为之一顿。

“善!”方天定大喜过望。

两船之间,以及与河堤之间的缝隙还有河水涌出,然而已经不多。

河堤之外,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

依法施为,第二串楼船顺利坐沉。

四艘楼船堵水,六艘楼船固定,任凭河水滔天也难以撼动。

剩下的就好办了,无数军兵奔走往来,大量沙石泥土倒下,填塞缝隙。

一天后,洪水消弭于无形。

方天定赞道:“此次,全赖水军将士技术之精湛,当嘉奖!”

乔正回道:“全赖陛下信重栽培,始有海军今日之表现。”

“陛下!”郏侨道:“当组织人手,修复河堤,再清除楼船,恢复河道。”

“卿坐镇,主持后续事宜。”方天定道。

此时缺口堵住,他不打算继续停留此处,而要领兵去开封城走一遭。

开封城上下,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不把那些人捏死,他的念头通达不了。

三百九十四 开封外城破

三月初五,七万大军会合,于开封城西三里处扎营。

东南北三面,皆为河水冲刷,此时洪水退却,泥沙淤积,满地狼藉。

安营扎寨不能,行动也无法,只能去西边。

树立营帐时,不断有士卒抬头,看向东边。

莫说军兵,便是方天定,也不时把目光飘过去。

城墙高耸六丈,前后连绵不绝,左右视野不及。

非常震撼。

作为赵宋都城,当今第一大城,其巍峨壮丽,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

世人皆赞清明上河图,然而此图,也不过只能描述开封繁华之百一罢了。

“直娘贼!”縻貹叹道:“如此大城,我等七万人,能打得进去?”

岳飞笑道:“防守稳固,不在城池,而在人心。

如今赵宋倒行逆施,民心尽失,军心亦无,莫说七万大军,便是七百,怕是也能打进去。”

吉青狞笑道:“不错,待会我便请命为先锋,定要第一个登上城墙。”

“同去,同去!!”寇成应和道。

这座恢宏的城池,的确让人震撼,然而赵宋所作所为,已然激起了明军的斗志。

城墙上,赵鼎望着城外连绵一片的营帐,只觉得忧心忡忡。

“方天定怀恨而来,怕是不好打发。”赵鼎道。

范琼不以为意,道:“留守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放着四五万大军,六七万民壮,又有坚城,区区明贼何足道哉?”

赵鼎看了眼自己的心腹爱将,重新恢复了斗志。

范琼还是能打的,不然也不会被赵鼎倚重。

范琼自卒伍补官,因镇压河北京东民变立功。

因禁军多数南下,他被提拔为京城四壁都巡检使,得赵鼎信重,军权日盛。

赵佶西逃后,范琼已经成了开封守军的二号人物。

但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其实不在方天定的记忆里。

其实,范琼真不是无名小卒。

若历史不变的话,范琼将干出许多大事。

靖康之耻时,范琼持剑为金军驱逼徽宗、后妃及宗室出城。

建炎初,为御营司都统制,金军迫扬州,他避至寿春,寿春民讥其不战而走,因纵兵入城杀掠。

苗傅、刘正彦发动兵变,因与苗傅交通,不肯进兵讨伐,最后以拥兵拥扈之罪被杀。

这样的人……只能说赵鼎识人不明啊。

不过,赵鼎却不担心范琼投明。

以前,军中将领多有异心,赵鼎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赵宋已经不行了,愿意陪葬的人不多,有想法很正常。

但是宋江的一场大水,不但把百万百姓坑进了水里,还绝了军中大将的退路。

以明军的一贯做法,范琼等人除了拼死一战,别无退路。

洪水除了坚定将领作战决心,还有好处。

第一桩便是三面浸水,只有西城能展开攻势,可以让宋军集中兵力驻守。

第二桩还是得益于河水。

蔡河、汴河倒灌入城,城中积水颇多,明军入城后,行动受限很大。

方天定举着望远镜,仔细扫着城头。

城垛、射口、拍杆、床弩等,一应俱全。

只是兵丁稀稀疏疏的,并不太多。

而且,久惯战阵的方天定,一眼就看出宋兵士气不足。

当看到赵鼎一群人时,方天定问道:“那便是赵宋的东京留守赵鼎?”

“是!”火云居道:“可以确认,黄河决堤,赵鼎也有参与。”

方天定道:“打进城,活捉之,朕要亲自问问,他的良心痛不痛,居然坐视万千黎民百姓沉入水中。”

看了城防,方天定下令回营,只待明日攻城。

宋军不出城袭扰,一夜无话。

第二天,号角连绵,战鼓震天,一队又一队明兵出了营。

没有动员,没有训诫,各自按部就班地行动。

后勤辎重营以装土江车为掩护,半日填了护城河。

不知为何,城头宋军一箭未放,一炮没打,就这样看着明军填壕。

比预计快完成填壕,且未损一兵一卒,方天定很得意,当即下令攻城。

令旗挥舞中,弩炮上前。

轰,时断时续的爆炸响起。

宋军开始了反击,只是弩炮稀疏,只炸毁了三五台明军弩炮。

准备就绪,五百台弩炮同时发射。

轰隆隆,震天价的爆炸,地动山摇,天地失色。

内城墙上,赵鼎看着淹没在硝烟里的外城墙,只惊的面如土色,喃喃道:“贼军如此多的利器,如何能挡?”

范琼也不敢放大话了,只呆呆地看着。

赵佶走之前,把武库搬运一空,就给开封留下了五十台床弩,二十架新式投石机。

其数量,不足明军半成。

有个卵子用。

此时,范琼十分后悔掺合进决堤的行动中去了。

只是没后悔药可吃。

定了定神,范琼道:“留守,立刻收拢外城墙上军兵器械,准备固守内城墙吧。”

赵鼎立刻同意。

本来计划就是外城墙上守一波,尽量造成杀伤,然后立刻退守内城。

此等情况,也不必要装模作样了,把明军放进来才好。

剧烈的爆炸,直直持续了半个钟头。

硝烟散去,城头空荡荡,半个鬼影也没。

许多墙垛被炸的稀烂,城楼也被轰塌了。

“陛下,是否立刻抢占城头?”縻貹请示道。

思忖片刻,方天定道:“传令吉青,寇成,各领一千人,试探攻城。”

凭经验,方天定认定宋军不是藏在城后等待反击,而是真的撤退。

想来也正常,守城最重要的是高昂的士气和坚定意志,而宋军,什么都缺,最缺的还是这两样。

不然四年后,以女真人可怜的攻城技术,如何能够打进开封城呢。

得令,吉青立刻抽出腰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

“拿下开封城!”

呼喝中,两千明军推着云梯,缓缓向前。

全无半点反击,顺利到达城下。

云梯升起,直接搭在城头上,明兵快速攀登上去。

“直娘贼,恁地容易!”縻貹叹道。

岳飞皱着眉头道:“不该连半点反击都没有,恐怕有诈!”

縻貹能当先锋,全赖他这个小老弟,问道:“按计划,我等该支援吉青寇成,此时怎么办?”

“再去一千人,仔细查探再做定夺!”岳飞道。

縻貹立刻同意,点了一千人登城。

顷刻间,三千将士占据城头。

随后,又有五百弩炮兵,抬着一百弩炮上了城头。

以明宋两军的战斗力差距,这外城墙,算是拿下来了。

三百九十五 宋跑跑的第二弹

郑州城,府衙内。

宋江端起酒杯,道:“诸位兄弟辛苦,且饮这一杯。”

一战干掉明军五万人,实乃前所未有之大胜。

喜气洋洋,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虽然没有具体数据,然而宋江估计,这五万人,应该相当于明军历次阵亡的三五成了。

当然,这要刨除范天喜虚报的数量。

吴用、花荣、张横、石勇,这四个随着宋江参与袭杀的好汉举杯,余者皆很不满。

宋江见他们不应,笑道:“诸位兄弟莫怪,实在是怕诸位兄弟心中不快,因此未与你说此事。”

卢俊义冷哼道:“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任我等罢了。”

宋江摆摆手,道:“贤兄此言差矣,你我义气相交,能性命依托,如何不信?

只是掘开黄河,杀死百姓成千上万,若贤兄得知,可能同意?

未免争执耽误时机,兄弟便瞒着先做了,万千罪孽全在我宋江一人,与诸位无尤。”

闻言,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卢俊义、杨志、燕青、孙立、马麟五人,若知道宋江要掘开黄河,定然不会同意的。

看在多年情面上,拔刀相向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是分道扬镳。

如此,宋江当然不愿意,因此瞒着五人。

其余四人倒是无妨,吴用一向忠心耿耿,什么事都愿意做。

花荣是宋江影子般的存在,对宋江是言听计从。

张横嘛,才不把不相干的百姓看在眼里,死的再多也无所谓。

石勇,这个绿林底层出身的好汉,最讲信义,极服宋江,根本不会背叛。

气氛稍复,众人吃了一回。

宋江执壶到晁天养跟前,不顾他的谦让劝阻,亲自斟满酒,道:“此次大败明贼,实乃贤侄筹划精妙,方得成功。

只恨早不能得遇贤侄,导致了现下积重难返的局面。”

晁天养道:“叔父,明国大势已成,全取天下只在早晚,难以逆转。

我等一次淹杀了五万明军,又害得百姓不计其数,以其一贯做派,我等再无转换阵营之机会。

想必不久后,我等想留全尸也难,到时,叔父莫要埋怨小侄才好。”

“哈哈哈~”宋江仰头大笑,道:“我与明贼不共戴天,要什么机会?有什么埋怨?一死而已,何足惧哉!

目下,只要杀的明贼一人,我便快活一分,一次淹杀五万,死亦无憾!”

顿了顿,宋江又道:“想方腊那厮,装神弄鬼之辈,兵不如我广,将不比我多,却能做那皇帝,何其不公也!

贼獠方天定,我等成名时,不过一小儿,今日却是皇帝,老天也是无眼。

忠义不得善终,背逆却登高位,气煞人也!”

早知如此,一直反着多好!

可惜,没后悔药吃啊。

正是因为不忿方家际遇,宋江才与明军死磕,哪怕掘开黄河也在所不惜。

没办法,嫉妒就是这么让人疯狂。

晁天养嘴角含笑,道:“叔父放心,水攻只是幌子,还有好处等着明军享用。”

“哈哈哈,静待东京好消息传来!”宋江快意地说道。

此时,三千五百明军已经于城头上排开。

若是只有步卒,宋军还有反击的机会,弩炮上来,宋军绝对不是对手。

拿着望远镜扫了一圈,发现城下并无宋军埋伏后,吉青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砰,吊桥落地。

方天定挥手,喝道:“抢占……”

“陛下且慢!”朱武谏言道:“如此轻易便登上城墙,不合常理,恐宋军施展火攻。”

方天定一惊,想到被大水冲的七零八落的杜壆大军,道:“即如此,调拨一千人,入城仔细搜索。”

得令,吉青带了一千人下城,开始搜索。

城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宋兵,亦无百姓,犹如鬼城一般。

“怕只怕宋贼以百姓守城,我等又要多杀许多无辜了。”吉青叹道。

想着,推开一间房门,仔细打量。

只剩粗重家什,灰尘很厚,已经跑路很久了。

看了一圈,吉青走向下一间。

“将军快来看!”

惊呼中,一兵惊慌跑来。

吉青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火药,大量的火药。”

这兵来不及喘气,叫道:“屋内有许多火药,怕不是有三五十斤。”

火药?火攻?吉青一惊,喝道:“传令,全部撤出城……”

话音未落,只听内城一声炮响。

轰隆隆~

惊雷滚滚,大地震颤。

在明军惊恐的目光中,西城墙十余段突然抬高,复又重重落下。

碎石,破砖,硝烟,火焰……

末世不过如此。

吁~马蹄高扬,呆若木鸡的縻貹直接被甩落马下。

明军战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并不怕火药爆炸。

然而此时动静太大,这些马都吓的失控了。

“跑~”

惊怒中,縻貹翻身而起,转身就跑。

便是平日里从不离手的蘸金斧,也顾不得捡。

他们距离城墙不过五百步,无数砖石飞落过来,怕是要被打成破筛子。

噼里叭啦,砖石飞落。

砰~縻貹被砸翻在地。

“兄长,走!”

岳飞拽起縻貹,没命向外跑去。

士卒们也都惊慌失措,夺命狂奔。

只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极速飞行的砖石?瞬间被砸翻一片!

“好贼子!”方天定惊怒异常,气的说不出来。

也是好大的手笔。

整条西城墙,只剩下几截残留,余者全部化为废墟。

已经不能修理,只能清理重建。

同时,城内也是惊雷阵阵,火光冲天。

以四分之一座城为代价,一举坑杀三千五百明军,着实厉害。

“以大水淹没三面,只让我等走西面,埋设火药等我军入城,计谋环环相扣,实在……”朱武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方天定道:“立刻派出一万人,谨防宋军出击,再出一万人,清理废墟,抢救幸存者。”

宋军并没有来,清理废墟仍然十分费劲。

城墙砖石无数,城内房屋无数,一时半会可清理不完。

看着忙碌的明兵,赵鼎叹道:“可恨,只坑杀了四千明军!”

范琼道:“贼将太过谨慎,导致宋江计策未能克竟全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三天忙碌,入城三千五百,完好者不过三十一,重伤未死能救过来的,总计一百一十三,余者尽殁。

吉青、寇成,两人都没寻找到尸体。

城外縻貹部,阵亡八百余,轻重伤两千余。

縻貹重伤,若非岳飞拉了一把,怕是活不了。

两三万斤火药,威力确实不凡。

三百九十六 赈灾

“呜呜呜~贼老天啊,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一衣衫褴褛的农妇瘫坐在泥水里,嚎啕大哭,全不顾自己的衣服会被泡烂。

她的丈夫,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断抽泣着。

他两所在,原来是一片麦田。

此时此刻,已经化成了泽国。

水不深,刚到小腿,然而泥土满田,只余点点绿色浮在表面。

大水冲刷,麦秆倒伏,禾苗沉于河沙之下。

三月初时,乃是麦子抽穗时节,十分关键。

水泡泥埋,这一季的收成,完了!

这真是要了农家的命。

周围,无数农人呆呆地看着田地,欲哭无泪。

少了一季收成,就是少了一半收入,人少的,凭着树皮草根野菜勉强苟活,家里人多的,怕是要卖儿卖女卖自己以保全一家。

“刘相公,此乃襄邑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虽然洪水退却,然而河道堵塞,仍有积水残留。”耿南仲说道。

刘韐问道:“襄邑境内,百姓伤亡几何?房屋坍塌者几何?受灾田亩几何?”

耿南仲立刻傻眼。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不知道,就是刚刚说的,也是临时做得功课。

刘韐皱眉,问道:“你权知开封府,境内受灾半月有余,焉有不知之理?”

耿南仲,开封本地人,元丰五年进士,历提举两浙常平,徙河北西路,提点广南东路刑狱,移夔州路提点刑狱,为荆湖、江西两路转运副使,后召为户部员外郎,任辟雍司业,坐事罢,出知衢州。

政和二年以礼部员外郎为太子右庶子,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侍奉赵桓至今。

十分漂亮的履历,又是潜邸老臣,若一切太平,怕不又是高俅般的人物。

只是赵佶西逃后,耿南仲果断背弃了赵桓,出城投明。

因他久历地方,又熟悉开封,便权知开封府,以为过渡。

却不想,这是一个银样蜡头枪,关键时刻一无是处。

刘韐忍住怒气,问道:“开封境内救灾工作可有成效?”

耿南仲道:“各地已经自行开展……”

“自行?”刘韐怒吼道:“若各自为政,如何统筹调度救灾?要你知府何用?”

“来人!”刘韐暴喝道:“耿南仲渎职失责,赈灾不利,立刻免去各项职务,移交有司追责!”

“竖子尔敢!”耿南仲喝道:“我乃陛下钦命,尔敢剥夺我职?”

呵呵,刘韐冷笑不语。

立刻有随行出列,反剪着耿南仲走了。

方明大规模启用赵宋旧官,一方面是人手缺乏,不得不用,另一方面,乃是为了削弱地方抵抗意志。

似耿南仲这般,也就是装点门面的花瓶,打碎就扔,值得甚么?

挥苍蝇般打发了耿南仲,刘韐问道:“苗合何在?”

“下官在!”

呼喝中,苗合打马冲了过来。

一身短衫上,占满了泥土,手脸须发也是同样,裤腿卷到了膝盖上,一双草鞋全是泥水。

到了近前,苗合下马,道:“宰相勿怪,下官接到通知,立刻快马加鞭过来,只是路途难行,因此耽误了。”

刘韐问道:“听闻你实地考察灾情,可有所得?”

“下官把开封府下受灾各线都走了一遍,发现损失确实惨重。”

三天大水冲刷,百姓受灾严重。

汴水以南,蔡水以北,两河之间的三角地区尽皆过水。

开封府内灾情严重,京东西路也受了池鱼之殃,广济河两岸同样一片狼藉。

被影响的人口,数以百万计。

便是开封境内,死亡近万,倒塌房屋十余万间,财务损失不计其数。

听了苗合关于开封府的灾情,刘韐道:“不错,能够实地清查,不愧国朝官吏。”

苗合道:“下官乃是开封通判,只是尽了本分罢了。”

“本分!”自言自语一句,刘韐道:“即日起,你为开封知府,全权负责开封府赈灾事宜。”

“定不负朝廷信重!”苗合大喜。

为了升官,他苦心专研,不惜把侄女儿嫁给易水寒,只求获得助力。

正是因此,他才能在关键时刻出任开封府通判,从而成为知府,完成了关键一跳。

勉励了苗合几句,刘韐启程,继续视察。

官道上,一队队军兵与民夫正在清除淤泥杂物,恢复通行。

“除了恢复道路,可有其它举措?”刘韐问道。

襄邑知县道:“钱粮不继,并不敢大规模征发百姓。

待朝廷拨付钱粮来,将大规模雇佣百姓疏通河道、休整水利、开垦新田。”

刘韐颌首,道:“不错,以工代赈才是良策,既可以保证百姓生计,亦可免百姓懈怠懒惰。”

“看,河边有一具尸体!”

顺着声音看去,几个百姓正捞起一具尸体来。

腐烂严重,蚊蝇如云。

刘韐道:“大灾之后须防疫,务必确保医师与药材供应,必要时,请安道全来此走一趟。”

随行应下,刘韐又问道:“水军调拨的小船,可曾到达?”

随行道:“已经按照计划,沿河流而去,接济百姓。”

“善!”刘韐微微颌首,道:“赵宋倒行逆施,拱手把民心推给我等,实乃天赐良机。

传令冯喜,广为宣传赵宋决河之事,再把我朝抢灾赈济事传出去。

最好,选择模范竖为典型,以尽可能动摇赵宋民心。”

随行记下,立刻派人传信去。

“爹!”

惊喜中,一骑飞到刘韐跟前,不是刘子羽还是谁。

不顾泥深土脏,刘子羽跪下磕了个头,喜道:“奉陛下令,往各处救灾,却不想碰到了爹。”

去年出征,刘子羽一直未曾回家,父子俩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刘韐扶起儿子,往后看去,只见两千余人的队伍,护着五百余粮车,在艰难跋涉着。

“军粮尽皆运出,尔等如何就食?”刘韐问道。

刘子羽道:“危难时刻,全军节食,每人每天给米三两,罐头一只,余者全部发出,其缺额,待事定以钱补足。”

“不错,非常时行非常事,却不能当成定例。”刘韐赞道。

说起来,刘子羽的军事生涯,还是他启蒙的,刘韐岂能不通军事?

军粮乃是战斗力之根本,此时挪用,乃是特事特办,却不能成为惯例,因此嘱托。

说了一刻钟,车队走过,刘韐道:“行了,闲话以后再叙,且把粮食送于地方。”

“是!”刘子羽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早一刻把粮食送到,说不得就能救得一命,此乃刘韐、刘子羽心照不宣的共识。

父子俩相逢于道,叙话不过一刻钟,便分道扬镳,各行职责去了。

三百九十七 开封内城破

三月下旬,经过半个月的清理,西城终于被清空,明军可以重新展开攻势。

“目前的问题是,若宋军再次埋设火药坑杀我军将士,又当如何?”

方天定的问题,帅帐内众将不能回答。

若宋军真的以城池为代价,埋设火药杀人,除非不进城,不然免不了要中招。

破解之法不是没有,那就是围而不攻,待城内守军全部饿毙,城池自下。

这样需要的时间太久了。

城池那么多,每个都坚持三五个月的,什么时候能够全取天下?

怕是方天定老死了也看不到那一天。

朱武道:“陛下,开封城乃是赵宋首都,其内多死忠,又被宋江断了后路,是故才有如此决心。

换做其它地方,民心军心皆无,定然不会如此激烈的抵抗。”

“此言有理,却与打破开封无用。”袁朗道。

“陛下!”张宪咬牙切齿地说道:“外城在手,或可堵塞蔡河、汴河出口,以水破之!”

两河穿开封而过,若填塞出水口,积聚水源,内城不攻自破。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城内十余万百姓,尽无反抗投降者,死不足惜!

传令,立刻准备填塞出水口,修筑堤坝,水灌内城!”

“报~”一传令兵进来,道:“陛下,闻风司密信!”

方天定接过打开,仔细看了,递给众人。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收回前令,点选三千敢死之士,今夜配合内应破城!”

众人看了,尽皆大喜,各自准备破城。

内城内,大相国寺,天王殿。

殿堂颇大,此时却显得的有些拥挤。

四百好汉或站或立,各自提刀掣枪,跃跃欲试。

时迁对着领头的大汉说道:“吴兄,子时务必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可有把握?”

大汉道:“时兄放心,除非全军覆没,否则定然打开城门。”

这汉子姓吴名革,华州人,从泾原军,以秉义郎干办经略司公事。

在高官云集的开封城里,他是籍籍无名之辈,普通公职人员一个。

因为赵佶西逃洛阳,城中军官缺乏,吴革便提拔为统制,手下有三千余人。

此时的四百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

这些人,本事不一定多高,却绝对对赵宋充满了仇恨。

便如那些家住城外的,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被洪水淹没,如何没仇?因强征暴敛破家灭户的,岂能无恨?

原本,吴革也是讲究忠义,只打算把一条性命卖给赵宋。

只是赵宋朝廷的所作所为,让他大失所望,心内的想法不禁动摇。

在城头上看到滔滔洪水,直接让他粉转黑。

如此不把子民当回事的朝廷,不反作甚?留着过年么?

于是,他主动联系了闻风司。

闻风司在东京的密探,活动基本是半公开的,便是赵鼎也有察觉。

没人敢动!

现在抓了明朝密探杀了,事后清算,定然死全家,谁不害怕?

便如范琼这等没了后路的,也不想被灭九族啊。

商量完计划,时迁离开,与闻风司密探散于城中潜藏。

夜幕降临后,智清长老带着十余个火头工,为吴革等人送来饭菜。

大相国寺是赵宋的皇家寺院,方明又对释教极度不友好。

然而,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为了不被断绝传承,智清长老不但让出天王殿作为吴革等人的发起点,还主动供应饭食。

就是这么的现实,一如大多数人的选择。

吃饱喝足,吴革抹了抹嘴巴,低喝道:“兄弟们,报仇去!”

“报仇!”

各人纷纷起身,跟在吴革身后。

出了大相国寺,四百人直奔西边去。

没有计划,没有潜行,就是莽!

巡街士卒见大队人马横冲直撞,喝道:“什么人?夜间宵禁,禁止走动!”

“明军入城啦,逃命去吧!”吴革喝道。

“明军入城,反抗者死!”余者纷纷大叫。

巡街士卒一呆,旋即扔掉刀枪,各自隐藏去了。

他等当然知道明军没进来,只是一小撮人叛乱。

然而,谁愿意拼命呢?

皇帝都跑了,这天下又不是自己的,换谁还不一样!

时迁吹燃火折子,随手扔下。

轰,烈焰腾空。

大相国寺七层铁塔,乃是城中最高,最上面堆积的柴堆、火油被点燃,立刻照亮了整个城池。

与此同时,又有三五十处火起。

“明军进城啦,逃啊!”

“投降不杀,顽抗死全家!”

“赵宋完啦~”

各种呼喝响成一片,只搅的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吴革一行人轻而易举地抢了城头,开了城门。

见城门洞开,岳飞铁枪一挥,喝道:“兄弟们,随我抢城!”

“冲啊!”

呼喝中,岳飞策马狂奔,直往内城冲去。

三千敢死之士,跟在他的身后,一往无前。

令旗所指,目标所在,哪怕可能被炸死,也没让他们有丝毫犹豫。

顺利通过城门,岳飞喝道:“王贵,领一千控制城墙,徐成,领一千检查城墙,余者,随我杀散守军。”

没有守军,只有抱头鼠窜的军民。

民心尽丧,士气全无,这就是城内守军的状况。

道路堵塞,无法前进,岳飞大喝道:“天兵进城,抱头蹲地者不死,起身者杀!”

“抱头蹲地免死!”明兵纷纷呼喝道。

王贵登城,与吴革验证了信物,共同控制城门。

徐成带人,仔细检查发现没有埋设火药后,立刻放出三朵绿色的烟花来。

明亮的烟花,煞是漂亮。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司行方,出发。”

“兄弟们,跟我走!”

呼喝中,司行方领着三千人直冲内城。

六千人,宋军也该炸了,不然等检查完毕,想引爆也没机会。

先登营如此轻易便进了城,方天定喝道:“传令另外三面,立刻抢城,控制城门。”

不管怎样,先把城门抢了,终归是有益无害的。

司行方进了城,只见街道空荡荡,并无一人走动。

真的是没有半点反抗,轻松至极。

司行方喝道:“来人,分出两千人,仔细检查,余者随我杀赵鼎去!”

赵鼎会逃?怎么可能!他是被范琼拖着走的。

呼喝声起,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家丁,都跑路去了。

所以,环绕在赵鼎、范琼身边的,不过十余个。

那些普通士卒,真的是半点想法都没有,只要保全性命,根本指望不上。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古人诚不我欺!”赵鼎踉踉跄跄地跑着,喃喃自语。

内城已失,皇城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皇城禁卫的士气,并不比其余士卒强许多。

三百九十八 赵桓降

“陛下,经检查,城内并无异常,大军可以入城。”

“入城!”

一声令下,五万大军从四方城门涌入。

街道上,无数宋兵抱头跪地,不敢抬头去看。

吴革抢城门时,基本没有抵抗,其后明军入城,也未有抵抗。

十分轻松。

不过,赵桓退守皇宫,赵鼎退入艮岳,还要费些手脚。

站在城墙上,方天定看着明军救火。

自己的火自己灭,也是够了。

可是没这些火,说不得宋兵还会打一打。

不一刻,大火熄灭,方天定也见到了吴革。

吴革如何,还有待观察,然其祖吴廷祚,确实不凡。

吴廷祚乃是后周至北宋时期重要将领,早年追随郭威,长期担任亲校。

后周建立,其深得太祖郭威及世宗柴荣信任,官拜枢密使、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尉。

柴荣亲征北汉时,负责东京留守事务。

北宋建立后,拜同平章事,兼枢密使,献计除掉李筠,赵匡胤两次亲征平叛,负责东京留守事务。

后来主政秦州,拜雄武军节度使,收复了陇右伏羌之地,累迁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使等职。

能侍奉三帝,深得重用,可见其为人和能力。

吴革继承多少其先祖的能力尤未可知,然而忠肝义胆依旧。

靖康时,女真人南下,欲立伪帝张邦昌,革谋诛之,以三月八日起兵。谋既定,前期二日,有班直甲士数百人排闼入言:“邦昌以七日受册,请亟起事。”革乃被甲上马,至咸丰门,四面皆范琼党羽。

范琼诈其同举,乃绐革入帐,即执之,胁以从逆,革骂之极口,引颈受刃,颜色不变,其麾下百人皆同死。

当然,世事变移,此时只有吴革杀范琼的份,哪有范琼杀吴革的机会。

方天定并不知道这些,却不妨碍他的欣赏。

方天定道:“卿聚四百人,于十万人城内举事,岂不惧尸骨无存?”

吴革道:“赵宋倒行逆施,以臣一死,换天下早安,无悔矣!”

“善!”方天定道:“卿爱军事,且做随军参谋,待熟悉军制,再做安排。”

吴革欣然应下。

“报……”

传令兵进来,道:“禀陛下,赵宋皇城内有人坠出,言来商议投降事。”

方天定问道:“来者何人?”

“乃赵宋吏部尚书、东京留守禁军统领王时雍。”

“宣!”

不一刻,王时雍进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文人能够掌军,也是赵宋重文轻武的老毛病了。

方天定不知道的是,这货与范琼一样,也是一个叛臣。

女真人南下,王时雍拥立张邦昌为皇帝,成立“伪楚”政权,并被张邦昌封为权知枢密院事领尚书省。

“伪楚”覆灭后,宋高宗赵构建炎元年九月宋高宗赵构下诏,将其与张邦昌一起在潭州诛杀。

进到前面,王时雍跪拜,道:“伪宋罪臣王时雍,拜见上国皇帝陛下。”

方天定也不让他起来,问道:“使者此来,有何诉求?”

王时雍道:“无所奢望,只求苟活。”

“城内是何情况?”方天定问道。

王时雍伏地道:“上下皆知,天兵威武难敌,因此只要投降苟活。”

“陛下!”朱武拜道:“宋贼掘开黄河河堤,残害百姓几近十万,罪在不赦,请诛之!”

“陛下明察,罪魁祸首乃是宋江之辈,于我等无尤!”王时雍叫道:“再则,皇城内有宗室无数,且尚有精兵一万,火药万斤,可堪一战!

若陛下不纳降,抵死反抗,必能为天兵造成不菲损伤,望陛下明察。”

袁朗上前,道:“陛下放心,拼得一条命,总得杀他个精光。”

看明军大将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王时雍真的慌了神。

别看他嘴硬,其实虚的很。

不然,何必出来请降呢?直接就地顽抗好了。

沉默片刻,方天定道:“赵宋上下,罪大恶极,本不能赦免。

然,朕给尔等一条生路,尔等自行考虑。”

“请陛下训下!”王时雍道。

能活着就行,这就是他的想法,也是赵桓等人的想法。

方天定道:“纳降之后,赵桓为首,参与决河事之上下,往受灾地请罪,并祭拜死难者。

回去告诉赵桓,若能,则降,不能,则战!”

“此事不难,罪臣片刻即回。”

磕了头,王时雍退了出去。

方天定的决定,是对赵宋皇室威信的重大打击。

毕竟,以太子身请罪于天下,并祭拜普通百姓,自古未见。

且,赵桓出动,是赵宋决河害民的实锤,再无辩解余地。

为了活命,赵桓并无选择。

哪怕方天定没有允诺皇室的待遇,赵桓也顾不上理论了。

两刻钟后,宫门大开。

赵桓一身白衣素服,手举印信,亦步亦趋地往外走来。

他的身后,是留守官员,其后,是王子、公主和嫔妃。

赵佶西逃,只带了皇后贵妃,皇子中只带了赵柽、赵楷、赵枢、赵杞、赵栩、赵棫、赵构这几个年纪大的。

那些年纪小的的皇子和公主,还有许多嫔妃,一个没带。

美其名曰与国同休,鼓舞军民意志,其实是怕人太多耽误行程。

这些人被抛弃,当然心有不甘,却无处可去,只得待在城里。

此时,不免被一网打尽。

最后,一队队宋兵,在明军监押下,各自放下兵器,往指定地点集合。

赵桓到了跟前,把印信高举过顶,跪下道:“伪宋太子赵桓,向明国皇帝请降。”

“准!”方天定应下。

两句话,赵桓投降。

至于皇室的下场,并未谈定。

这些公主嫔妃,遭遇肯定比靖康之耻时强的多。

按照惯例,方天定是不会苛待这些人的,很大概率是赐给军中将士为妾。

待宋兵全出,明军分出五百人,仔细检查皇宫内是否有埋伏。

万一赵桓狠下心来,以自己为诱饵,诳方天定入宫,再引爆火药,那乐子可就大了。

好在,赵桓并没有这个魄力。

其实也正常。

作为北宋末代皇帝,苦逼的背锅侠,赵桓是有机会保存国家不失的。

然而这家伙优柔寡断、进退无度、昏暗无能,对金国一退再退,直到把自己坑成了俘虏,死于他乡。

最终的结果就是,北宋灭,南宋立,长江黄河之间的中国土地,饱受金国蹂躏。

但凡他能振作,方天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拿下开封城。

三百九十九 开封全下

开封附近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而赵佶认为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始建艮岳。

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日积月累,历四年,方初成。

整个艮岳以南北两山为主体,两山都向东西伸展,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了众山环列,中间平芜的形势。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里余,最高一峰达九十步。

赵鼎便领着两千余人,在此山峰驻守。

所谓站的高,看得远,见赵桓投降,上下都不淡定了。

范琼道:“相公,太子即降,我等两千余人,实不足守,不如也降了吧。”

赵鼎冷笑,道:“猬集在此,都是参与了决河的,即便投降,可能活命?”

说完,赵鼎盘膝而坐,一副万物不萦于怀的模样。

范琼恨恨地一跺脚,不知说什么好。

赵鼎刚直果断,早有死志,范琼却不想就此送命。

好悔啊!

早知如此,就不护着赵鼎突围,而是进入皇城。

想赵桓等人投降,明朝定然是允诺了饶他们一命,不然肯定拼死一搏。

没奈何,明军已经开始封锁周边,想有所行动也不能。

“根据俘虏交代,这部宋军两千余人,因走的急,未曾携带床弩等器械,灭之不难。”

听了朱武的陈述,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即如此,且围起来饿他两天,再行进攻!”

于是,万余明军,把这座人工土山围的水泄不通。

也许这些人带有干粮,然而山上无水,三五天下来,饿也饿死他们了。

“上面的,都是决河的帮凶,不接受投降!”方天定补充道。

众人记下。

本来赵桓等人投降苟活,大家就很不爽,只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忍耐。

山上的两千余人,可与大局没什么关系,正好用来发泄。

随着太阳愈加炽烈,山上的人受不了了。

就那点地方,可不够两千人乘凉的。

“指挥使,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啊!”有偏将叫道。

范琼毕竟是出身军伍的,如何不知道等下去就是等死。

缺粮无水,被困个三五天,必死无疑。

“挑两个人下去,言我等投降,只要给条活路。”

说完,范琼看了眼赵鼎,却发现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很快,两个军兵向下走去。

“准备!”栾廷玉大喝道。

弓弩手们立刻开弦搭箭,瞄准走下来的两个宋兵。

栾廷玉了不自觉摸了摸光头,等待两人进入射程内。

索超的一把火,虽然没能烧死栾廷玉,却也把他烧的皮开肉绽、须发皆无。

还未接近,两兵便叫道:“我等愿降……”

“放!”栾廷玉大喝。

咻咻咻~

箭如雨下,把两人射成了刺猬。

“妈的,这是铁了心赶尽杀绝啊!”范琼骂道。

沉默片刻,范琼看向赵鼎,道:“留守,我意领人向下冲杀,好突出重围,你意下如何?”

赵鼎睁开眼,道:“国都失守,安得无人殉葬?

尔等有所打算,自去便是,不必顾虑于我。”

范琼道:“留守,事到如今,何不放手一搏?”

赵鼎摇摇头,笑道:“我与东京最高处安坐,看着满地的民脂民膏,始觉得我朝败的不冤。

当初,艮岳始建,直臣无不劝谏,然陛下不听。

江南不堪酷逼,方腊趁势而起,至今取国朝而代之。

如今,我死于此,也算了结这段因果,符合天意。”

赵鼎说的乱七八糟,范琼其实没听太明白。

不过,若非赵佶修建艮岳这个大花园,哪怕方腊想反,也不可能闹的太大。

说到底,赵宋灭亡,还是自己作的。

没有花石纲的压迫,普通百姓不会如此支持方腊,起码不会大范围支持。

拱了拱手,范琼转身召集全军。

形势很明了,明军不接受投降,只要赶尽杀绝,不趁着还有力气拼命,只能等死。

即如此,拼一拼吧。

能突围,活下去,不然死了算逑。

不一刻,两千人各自鼓起士气,向下冲去。

“弩炮!”

大喝中,黑点腾空。

轰隆隆~

蜿蜒曲折的山道,点缀其中的亭台楼阁,妖娆的花草树木,立刻被淹没在硝烟里。

范琼很幸运,穿过硝烟冲了出来。

两千人,剩余两百不到。

吴革提刀上前,大喝道:“范琼,速来受死!”

范琼当然认识这个曾经的手下,并不敢应战。

看到吴革身边的小年轻,范琼提刀冲了过去。

看贼将冲向自己,岳飞笑了。

本来他想让吴革获得这个功劳的,却不想功劳非要往自己怀里钻,那就不能向外推了。

只一枪,岳飞刺范琼于地上。

吴革赶上,一刀枭首。

岳飞并不在意,只道:“兄弟,随我杀!”

“杀!”

呼喝中,五百余明军对着冲杀而去。

历天闰、袁朗、栾廷玉、岳飞、吴革五个打头,其余跟上。

瞬间,宋兵被杀了个精光。

弩炮停顿,五百兵顺着山道向上搜索。

白玉台阶上,血红的瀑布哗啦啦流淌着,昔日美景,尽数化为废墟,与残肢断臂混杂一处。

沿阶而上,见到的完整的尸体各补上一刀,绝对不留一个活口。

那些跪地投降的,直接刀砍枪刺,杀于当地。

到了山顶,只见赵鼎仍旧盘膝而坐。

爆炸与厮杀,未让他有半点动摇。

岳飞仔细看了,道:“死了,服毒自杀!”

嘴角、鼻孔有黑色血迹,手边有一只小瓷瓶,妥妥的服毒自杀。

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遗书等物。

这个南宋四名臣之一,南宋诸贤相之首,以自己的性命,见证了开封的陷落。

赵鼎身死,其部全灭,开封进入明手。

赵宋都城,彻底失落。

泗阳、宿迁会战,是明宋攻防转换的节点。

虽然明军已经占据大势,然而并不明显,起码只有聪明的人才看的出来。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认为赵宋能翻盘了。

从秦起,未见有国都失守而能反攻倒算者,至多偏居一隅、苟延残喘。

以明宋双方的差距,赵佶想苟也苟不了多久。

洛阳距离开封不过三百余里,又无险可守,说不得,赵跑跑又要撒开脚丫子跑路了。

四百 分妹子

艮岳内,一片平地上,彩灯高照,乐声悠扬。

数千女子立于原地,惴惴不安。

这里面,有宫女,有嫔妃,亦有赵宋的帝姬和宗室的贵女。

赵金罗不自觉拉住赵玉盘,道:“姐姐,贼军集中我等在此,是何道理?”

赵玉盘搂住她,安慰道:“妹妹放心,终归不会杀了我等。”

她两都是显肃皇后郑氏所生,乃是同母姐妹,因此亲近。

旁边,赵金奴拉着赵福金走过来,道:“只盼莫要打入教司坊才好。”

听得此言,赵福金只吓的面如土色。

入了教司坊,必为歌伎。

倒霉些的,不是伎,而是妓,那可就惨了。

哪怕成为歌伎也不行。

她等都是天之娇女,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何能受的了如此屈辱?

特别是赵福金,乃是诸多帝姬中最美者,一直颇受宠爱。

幻想中,她的相公该是伟岸大丈夫,风流好男儿,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并且还是十分帅气的那种。

宫女们倒是颇为淡定,反正再坏,也不可能比留在宫中更坏。

哪怕入了教司坊,万一被人赎身,也不失为好出路。

那些嫔妃,受宠的心惊胆战,被冷落的暗暗期盼。

咣当中,全副甲胄的张苟走了过来。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来,放他到了中间。

清了清嗓子,张苟叫道:“陛下有旨,宫中及宗室女子,十六岁之上,三十岁之下,皆许给军中有功将士为妻妾。”

赵玉盘大着胆子上前,道:“我有夫君,如何能够再次许人?”

张苟道:“尔等已经和离,此刻起,皆为自由身。”

赵玉盘还想再说,却被赵金奴拉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有分辨的余地?

“张卫国,进来!”

张苟呼喝中,张卫国进来。

全军婚配,单身者优先,有功者优先,官职高者优先。

张卫国是单身狗,又指挥炮兵打死了完颜阿骨打,功劳不小,同时还是统制官,是以第一个进来。

莺莺燕燕,只让他这个纯情小处男看花了眼。

一会觉得那些嫔妃风韵勾人,一会觉得赵福金这样的小女子可爱,实在难以决断。

张苟笑道:“兄弟,抓紧时间,可只有一百息选择。”

“就是她了。”张卫国指向赵福金。

“哦,来人,把张兄弟选的让他带回。”

说着,张苟让人把赵金奴拉到了张卫国身边。

张卫国不乐意了,凭什么把美丽可爱的萝莉换成风骚诱人的御姐?

不待他抗议,张苟勾住他的脖子,低声训斥道:“你这夯货,陛下把所有适龄女子放在此处,一个没留,这合适?

再则,老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年纪大一些知冷知热,疼人!

这种未经人事的小雏儿,还是给陛下撒娇取乐吧。”

想了想,张卫国重新选了赵金罗。

赵金罗也是十六七,还是雏儿,也是娇俏可爱。

只要妹子,不要姐,他就爱好这一口,不打算改变。

张苟也不阻拦,让他带着妹子滚去洞房。

第二个进来的,是陈朕鹏。

这家伙也算是阔了,果断选了个帝姬。

如同挑选货物一般,千余将士依次进来,挑走一个又一个女子。

屈辱嘛?

的确是的。

这些天之娇女一向高高在上,然而此刻却如同集市上的奴隶,被人手指一点就带走了。

然而,那些宫女却松了口气,甚至不乏欣喜。

宫中寂寞,还有许多尔虞我诈,简直就是个大坑,早想出去了。

还有那些只被宠幸过一两次的嫔妃,尝过滋味,更觉得难熬。

现在被人带走,起码不用手指什么的抚平寂寞了。

而且,进来的都是有功将士,只要好好表现,说不得能成正妻,可得封诰命。

从早晨到傍晚,千余女子依次被带走。

早来的,肯定能挑到心仪的,起码外貌上如此。

能进宫的,长的都不会差,赵宋的宗室女子也生的好。

对这帮厮杀汉来说,足够了。

只剩下赵福金和顺仪曹柔,张苟看向名册,轻出了一口气。

不枉他徇私枉法,把几个三十一岁的和十五岁的填了进去,总算把赵福金给留了下来。

不一刻,朱武摇着羽毛扇晃了进来。

“军师。”张苟迎了上去,道:“顺仪曹柔,今年二十八岁,知冷暖,好生养,正是良配。”

朱武可不是张卫国那等愣头青,拱手谢了。

想他本来对此不甚在意的,奈何名字被方天定塞进了名册里,也就顺势领一个回去。

迟早是要生儿育女,传承香火的。

送朱武离开,张苟对赵福金说道:“你为赵宋宗室,本该打入教司坊,永不超脱。

只因你貌美,是故留下侍奉陛下,当的尽心尽力,也好安度余生。”

赵福金诺诺应下。

不被千人骑,万人跨就不错了,哪能奢求太多呢。

不一刻,叶贵带着两个宫人进来。

张苟迎上去,道:“侍中,幸不辱命!”

“辛苦了,回头请你喝酒。”

寒暄了两句,叶贵带着赵福金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这些女子的意见。

然而,相对于落入女真人之手,她们如此结局好太多了。

靖康之变,赵福金因容貌最美,因而为金人指名索要,为第一批送入金营者,先为完颜宗望所占,后完颜宗望死,又为完颜希尹所占,第二年,即被折磨死于完颜希尹寨。

想想被折磨时,这些嫔妃帝姬贵女,是多么的绝望与无助。

此时,赵福金也相当的无助。

屈身贼首……

算了,委屈就委屈吧,谁让她爹无能呢。

处理完一天政事,方天定回了寝宫,只见娇娇柔柔的赵福金坐在床边,

花容月貌,直可沉鱼落雁。

看她羞怯的模样,小方不禁蠢蠢欲动。

皇帝出京,可没带嫔妃随行,好久没吃肉了。

所以,方天定也不怪麾下自作主张。

“替朕更衣。”皇帝说道。

赵福金一惊,连忙走到近前。

只是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素来都是别人服侍她,何曾服侍过别人?

一个扣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方天定不耐,道:“朕自己来吧。”

不一刻,衣衫尽去。

看着昂首挺胸的小方,赵福金只吓的花容失色。

皇帝才不管,三两下剥光小绵羊,扔到了床上。

剩下的,自然是床榻哀戚,美人垂泪,落红点点,瓜熟蒂落。

只是这个妹子初经人事,不堪征伐,让皇帝陛下不能尽兴。

四百零一 赵跑跑的第二步

“叛徒!无能!不孝!实乃祖宗之耻辱!”赵佶破口大骂。

众人不敢接,亦不敢劝其息怒。

人老子骂儿子,又是皇帝骂太子,还是逃跑的皇帝骂投降了的太子,众人如何敢劝?

骂累了,赵佶呼哧着粗气,沉默不语。

留赵桓守开封,确实是他的主意。

然而儿子替老子背锅,不是天经地义么?

在他的构思里,赵桓亲自登城,鼓舞士气。

开封城历经血战,杀伤明贼甚多,终因寡不敌众,退守皇城。

眼看贼军将入,事不可为,太子点火于宫中,携宗室殉国死节。

壮美!

定为千古传唱。

现在倒好,赵桓投降,带头去给泥腿子赔罪,简直丢尽了赵家的脸面。

那么多的帝姬、宫女、嫔妃,都被贼军玩弄蹂躏,气煞人也!

生了一阵闷气,赵佶问道:“郑州失守,不日兵临洛阳,诸卿可有良策?”

蔡京道:“目下,洛阳有兵二十万,足堪一战。臣意,当死守城池,以御贼军。”

“不可!”秦桧跳出来,道:“陛下,洛阳虽有山河之险,然贼军众多,水军犀利,洛水、伊水、黄河皆不足持。

且,八关大多废弃,非短日可复,与其分兵驻守被逐一击破,不若保存有生力量,早日退往关中,固守函谷关、潼关,休养生息,以待时机。”

蔡京气的跳脚。

原以为打发了赵鼎为首的清流派,朝堂乃是他的一言堂。

却不想,秦桧这个昔日的小弟跳反,处处与他作对。

若是过去,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此时却不行。

随着明军步步紧逼,赵佶疑心日重,赵桓投降,彻底压垮了赵佶的神经。

现在,赵佶谁都不信,只要朝堂对立,防止被人卖了。

若有可能,蔡京真想跑去投明。

可惜,他是方明钦定的六贼之首,乃是除之而后快的存在,根本没机会改换阵营。

顿了顿神,蔡京道:“陛下,东京失守,天下震动,人心尽失。

若再弃西京,怕是大厦将倾,无可挽回。”

秦桧冷笑,道:“陛下乃是天命所在,人心所向,陛下在,江山在,何言败?

关中沃野八百里,有天险地利,可固守,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定有机会收拾山河。”

蔡京心里有一万句妈卖批,只是不能说。

太子都投降了,你还说人心在我,要点碧莲好不?

于是,两派人马,各自撸起袖子吵了起来。

“够了!”赵佶阻止两人争吵,道:“钦命蔡京为洛阳留守,分兵四万抵御明军。

再令,宋江部即刻进驻函谷关,整顿防务。

秦桧权任同平章事,张邦昌参知政事,协同负责西迁事宜。”

“陛下不可啊……”蔡京惨叫道。

赵佶不管,自顾自退朝走了。

他是受够蔡京了,没半点本事,只会争权夺利,此时正好扔出去。

搬倒了蔡京,秦桧不免洋洋得意,只是想到张邦昌,他又警惕了起来。

张邦昌这货,可不是易于之辈,必为劲敌。

第二天,赵佶收拾了行装,驾车西去。

旗帜遮天蔽日,车马络绎不绝。

十五万大军随行,真的是一望无际。

目送赵佶离去,蔡京召集心腹,商议防守事宜。

振作起来,洛阳还是可以守一守的。

洛阳地处中原,境内山川纵横,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南望伏牛山,又有黄河之险,素来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

洛阳周有函谷关,伊阙、广成、大谷、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只要固守这八关,明军定然打不进来。

然而,四万人太少了。

各处分三五千人,有什么用?

一处破,其余皆废,明军可长驱直入,兵抵洛阳。

最重要的是,赵佶跑路,军心动摇,蔡京又不敢派人出去。

不然,那些领兵将领,分分钟投明。

他蔡京是六贼之首,其余人可不在必杀名单上,投降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无计可施中,有幕僚提议道:“宋江部驻守函谷关,控遏我等退路,何不请来商议?”

蔡京沉思片刻,道:“我当亲往请教!”

火烧眉毛的时候,蔡京也顾不得拿大,只要活命。

那边,宋江美滋滋地说道:“函谷关乃是关中门户,陛下将此交于我等,实乃信重有加,由不得不尽心竭力,以为陛下分忧。”

吴用道:“函谷关地势险要,我军固守,定可杀伤明军甚重。”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

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

关隘地处深险谷地,地势险要,窄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所谓“车不方轨,马不并辔”。

而且由于这段黄河流域丘峦起伏,有中条山、崤山等阻断,函关谷底成为附近地区唯一东西向平坦的通道,乃是长安洛阳沟通要道,自然成为军事要冲。

遥想当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于关下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队犯秦,“至函谷,皆败走”。

刘邦守关拒项羽,安史之乱中唐军与叛军的“桃林大战”,皆在此处。

“据此雄关,定然让贼军插翅难过!”宋江看向晁天养,问道:“贤侄,你怎么看?”

晁天养道:“宋帝西逃,人心尽失,降者必众,各关不足恃,洛阳不日便失。

我等当尽快收拾辎重器械,立刻启程,早日进驻函谷关,而非在这高谈阔论。”

“贤侄所言甚是,便各自散去,收拾行装,入夜前,必须启程!”宋江道。

“是!”各人领命,自去收拾。

冷热交替的时代,没有火药可玩不转守城,因此宋江没有第一时间动身。

只要有足够的火药,宋江有信心,再次大败明军。

“使相,蔡相公求见!”

“蔡京?”宋江好奇。

晁天养劝道:“蔡京转洛阳留守,乃是将死之人,无法可救,叔父不必见他。”

“好,听贤侄的!”

哈哈一笑中,宋江让人撵走蔡京。

当初,蔡京只遣一门子,便把萧让带了去,着实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蔡京来求他,真的是十分快意。

乱世之中,有兵即有权,如今四万精锐在手,谁不高看?宋江快活地想到。

四百零二 益州四人行

益州,沃野千里,民丰物阜,实乃天府之国。

年初,百姓以为明军打来,必然是动乱异常,都是心里慌慌。

随着范天喜拿下姚古,配合明军节节推进,并无大的战事。

三两个月过去,百姓已经接受了明朝的统治。

其实换了朝廷也不赖,起码赋税低了许多,日子更加好过了。

而且,官府布告,开封已下,人心又安定了许多。

傍晚时分,乐和交了班,往牢外走去。

和萧让、金大坚、皇甫端三人定居益州成都府后,乐和给人帮闲。

他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乐器尽皆晓得,做事见头知尾,帮闲无不得当,因此被成都府通判赏识,成了个小牢子,也算是重操旧业。

明军打来,仍旧留用,倒是没甚变化。

走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显示着成都府的繁华。

刚走到街口,只听有人叫道:“乐和舅,如何在此?”

乐和回头一看,只见那人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细膀阔。

不是解宝还有谁来?

解宝喜出望外,把住乐和,道:“果真是乐和舅,实乃意外之喜。”

乐和也很意外,道:“兄弟如何到了此处?”

吩咐了伴当自去行事,解宝道:“兄弟奉令来此公干,却得遇舅舅,当痛饮一回。”

乐和笑道:“得遇贤亲,亦是欢喜,还有三个兄弟在此,一并请来相见。”

于是,两人同行。

期间,免不了诉说各人遭遇。

听说顾大嫂孙新喜得一子,乐和也是高兴。

当听到林冲、燕顺、郑天寿战死辽东时,乐和又是击节赞叹不已。

不一刻,两人到了城东北角。

“这便是皇甫端兄弟的住处。”乐和道。

解宝打眼看去,只见一栋三进三出的院子,颇为气派。

门口,数十百姓牵着马匹,耐心等待。

这时,一民妇牵着一头黄牛道:“皇甫先生,我家牛不吃食,劳烦您看看。”

皇甫端大囧,道:“大嫂,我乃看马的,看牛非我所长,实在无能为力啊。”

民妇道:“先生,牛马都是四条腿的牲口,有何看不得?且请先生用药便是。”

见皇甫端为难,乐和上前劝道:“大嫂,此处乃是医治马匹,若治坏了牛,两厢为难。

城西有李大夫,善于看牛,定能医好,自去便是。”

有人劝说,民妇不好坚持,牵着牛走了。

皇甫端上前谢道:“我观那牛,已然病入膏肓,那妇人定有所图,幸得兄弟解围。”

乐和笑道:“怕的甚么?新朝入主,法纪森严,这妇人不蛮缠便了,胆敢讹人,免不了琼州走一遭。”

“皇甫兄弟,别来无恙乎?”解宝行礼道。

得遇旧日兄弟,皇甫端也是欣喜,告罪停了生意,只请屋内叙话,又着小厮请萧让、金大坚来。

故人团聚,十分欣喜,说了旧日的情谊,又说了近来的境况。

四人本有积蓄,亦各有本事傍身,日子也还过的安稳。

聊了一阵,见解宝一身行商打扮,不免好奇。

萧让追问缘由。

解宝道:“广西四川全下,我国与大理国已经接壤。

且不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便是那土地,本为中国故土,不可不收回。

小弟此来成都,本是为了领一批货物,前往大理贩卖。”

乐和道:“佯装行商,只可看其大路城池,不得小路确实,恐不大稳便。

再则,兄弟本是急躁的性子,如何能够做得好此等勾当?”

“人手紧缺,实在无可奈何。”苦笑一声,解宝又道:“大理多崇山峻岭,道路难行,我军已经派出千余人往看。

好在时间还有,不甚着急,总有瞧破其虚实的时候。”

听闻要对大理用兵,几人不免想起昔日征战的光景,又说了许多话。

解宝道:“几位兄弟日子逍遥,小弟本不当多言,然,心里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兄弟有话,但说无妨。”皇甫端道。

解宝告了声罪,道:“兄弟各有本事,如今屈居市集,实乃大材小用。

皇甫兄弟相马、治马、养马之术,天下无双,如今只为一兽医,实乃委屈。

北伐金辽夏困难,盖因缺马,我知本地正在筹办马场,只是无人主持,实在难行。

兄弟若出,三五年得万余好马易如反掌,到时自可随着大军北上,亦有建功立业之时。”

皇甫端听了,不由心动。

当个兽医,虽然生活不愁,然实非他所想。

解宝又看向金萧二人,道:“两位兄弟满腹才华,宰相不敢想,知州足堪,何不出仕,也展平生所学?”

两人也心动了。

最后,解宝看向乐和,道:“如今,国朝注意力集中在赵宋及北方,大理投注的力量确实不足,否则,也不用小弟做这细作。

舅舅胜我千百倍,若出,定然能查得大理国上下虚实,为国家建功立业,也好过做一小牢子屈了自己。”

说话间,另三人不禁看向乐和,等他决断。

四人从开封千里迢迢来到成都,都是乐和安排,全无一丝纰漏,因此四人他为首。

沉默片刻,乐和道:“诸位兄弟心动,那便行动。

皇甫兄弟自去知府衙门投名,定得重用。

萧、金两位兄弟还要你举荐,也不要留在繁华之所,只往边远偏僻地方去。

我观哪些土司,颇不安稳,迟早必有变乱,两位兄弟文武皆有,去了先练兵,以备不测。

待其乱起,只要保得境内安泰,自入朝廷法眼,升迁不难。”

益州确实是天府之国,然周边山林里,多有蛮夷土着。

虽然大多数时候,这些人十分老实,然而两朝交替时,难免有些心思。

萧让金大坚知文能武,去了正好施展,也免了与众多官僚争那些微晋升机会。

“多谢兄弟指点。”三人拜谢。

解宝问道:“舅舅却是作何打算?”

乐和道:“且把我在闻风司记名,待我与你去大理国走一遭。”

解宝大喜,道:“舅舅出马,大理国虚实尽在手中也。”

各自有了安排,小厮亦送来酒肉,铺了一桌子。

解宝举杯,道:“四位兄弟出仕,国朝又强大一分,实乃幸事,满饮此杯。”

虽然解宝吹牛逼,大家也都受用,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喝着酒,话题又转到战事上来。

解宝道:“开封即下,当兵进洛阳,想必,姓赵的又要跑路了。”

金大坚道:“洛阳关卡众多,易守难攻,怕是难下。”

乐和摇摇头,道:“人心所向,无可阻挡,洛阳必下!”

四百零三 牛皋

十万大军沿着官道一字排开,犹如滚滚长龙般,缓缓而进。

“报~”探马飞来,道:“前方二十里,乃是虎牢关。”

方天定道:“前方十里下寨。”

不一刻,大军到达虎牢关外十里下寨。

虽然做了赵佶的便宜女婿,方天定可没打算对自己老丈人手下留情。

整顿了开封事务,立刻部领七万人西出郑州。

沿途闻风而降,几无战事,偶有抵抗,也是一鼓而下。

便是郑州这等有险可守的大城,也没有抵抗。

而且,方天定也没因为玩了赵佶闺女腿软,不过半个月,大军横跨三百里,兵临虎牢关。

安营完毕,方天定领诸将并三千兵去看关卡之形状。

虎牢关,又名汜水关、旋门关、成阜关,只见关墙巍峨,旗帜密布,甲士肃立。

南面是连绵群山,北临黄河,绝岸峻崖。

方天定叹道:“刘邦项羽于此争夺天下,此关有名,三英战吕布,名声更噪。

李世民窦建德大战于此,定鼎天下,确实险要。”

朱武道:“此关西扼洛阳,东控开封,虎牢关失则两京震摇,实乃致黄河无用武之地,望雄关而彷徨。

然,山河稳固,在于人心,赵佶西逃,想这关内亦无战意,取之不难。”

“杀啊……”

关内爆发出震天般呼喝,众人愕然。

众人都在关在三里观望,这喊打喊杀搞什么?吓唬人么?

旋即,众人反应过来,这是内讧了。

都是耳聪之辈,只听得兵器交击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喊杀声不过持续了半刻钟便停了下来,只听呼喝中,吊桥放下,城门打来。

一群三千余宋兵簇拥着一将,向着众人走来。

只见这将手无寸兵,只有一人头,龙行虎步到了近前。

这将把人头举过头顶,拜道:“汝州鲁山牛皋,领众军兵杀伪宋防御使,前来献关。”

牛皋!

听到这个名字,方天定已经相信这不是守军自导自演,准备坑人的招术了。

“善!”令人接过人头,方天定赞道:“壮士深明大义,弃宋投明,朕当有嘉奖,且说有何要求。”

牛皋道:“别无他求,只要一顿饱饭。”

这要求……

众人无语。

方天定仔细打量,发现军兵都是面有饥色,有气无力的模样,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牛皋道:“此关防御使,乃是奸相蔡京门下,贪鄙无度,只把军粮克扣。

诸多兄弟,每日仅得粮米半斤,其中泥沙三两。

因此心怀怨愤,举我为首,杀狗官献关。”

果真是不作不死啊!方天定暗叹。

一人五两米,一顿饭都不够,遑论一日食用。

特别是军兵,本就辛苦异常,饭量尤大,五两米打牙祭都不够。

明军打来,这人居然还敢克扣军粮,实在是自寻死路。

放下这事,方天定调出一千人接手虎牢关,同时安排岳飞,领牛皋等人就食。

路上,岳飞问道:“看兄弟孔武有力,当有本事,未知出身?”

牛皋道:“我所在石碑沟村处于深山老林,田少地稀,以打柴打猎为生。

本县都头见我力强,邀我投军,便成了军中射手,勤王诏下,随军到了东京,后有来了西京。

宋帝西走,我等被留下坚守,奈何狗官酷逼,十多日不得饱餐,不得不反。”

岳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只要有本事,定能出人头地!”

牛皋不应,只是抽着鼻子。

看火头军正在抬着大锅过来,岳飞笑道:“你等饥饿许久,不宜暴食,且吃碗稠粥垫底,一个时辰后再行大吃。”

牛皋只盯着锅看,并不说话。

不只是他,随在后面的宋兵,个个盯着锅,吞着口水。

岳飞淡然一笑,吩咐宋兵排队领饭。

一人一大碗浓粥,上面洒了些咸菜沫。

正常情况下,后勤官敢把这样的饭食供应军中,立刻就要人头落地。

不过宋兵饿了许久,只能这样吃。

顷刻间,一碗粥下肚,宋兵可怜巴巴的看向锅中。

岳飞叫道:“兄弟们,稍安勿躁,活动半个时辰,待肠胃适应了,自有好饭食享用。”

看牛皋没反应,众人也只好耐心等待。

只是随着饭食香味传来,这些宋兵真是坐卧难安。

牛皋问道:“岳将军,明军伙食如何?”

岳飞道:“按律,每兵每日给粮五斤,肉半斤,鱼半斤,油半斤,菜一斤,糖盐醋酱茶各一两。”

咕嘟~牛皋咽了口口水。

如此丰盛,这些宋兵过年也吃不上啊。

有宋将叫道:“便凭如此饭食,姓赵的没了天下,也是理所应当。”

众多宋兵立刻应和。

哪怕无人克扣,他等每日不过三斤粮,一两盐罢了。

按理说不该如此少的,然而经济来源全失,赵佶也没有余粮啊。

时间一到,火头军再来。

一车车大桶推来,香气四溢。

“排队领饭,扰乱秩序着驱逐!”

呼喝中,执法队监督着众人挨个领饭。

一大碗米饭,一大碗菜,另外一个小纸包里装着茶和糖。

岳飞道:“兄弟只管吃,不够再加。”

牛皋没理他,只把脑袋埋进了碗里。

三千余人,尽皆如此。

只见: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

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饭和菜;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食与饱。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

吃片时,双碗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瓷碗番晒又重添,桶中已无还去探。

正是:混杂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

看着吃不停的宋兵,众明军都是会心一笑。

想当初,他等刚入伍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吃了两碗饭,牛皋才有心思问道:“如此多鱼,何处捕捞而来?”

岳飞笑道:“此乃海鱼,捕获后就地制成罐头充作军粮,甚是方便。”

“罐头?”牛皋好奇。

岳飞取了一个过来给他看。

半截身子大小的瓦瓮,封口结实。

岳飞道:“海鱼煮熟,加盐入瓮再煮,其后直接封口,可放两月不坏,确实方便。”

牛皋赞叹不已,筷子却没见慢。

摸着滚圆的肚皮,牛皋满足地叫道:“兄弟们,只凭这饭,要不要随着方皇帝干?”

“要!”宋兵齐呼。

一顿饭,三千余宋兵尽皆归心。

果然是能吃饱才是真理,比一万句好话都管用。

四百零四 山河险

虎牢关失守,大军西进再无阻碍。

情知洛阳不能守,南北各关纷纷开关投降。

方天定七万军马,于三天后到达洛阳城下。

随后,杨沂中领兵十万,于洛阳城下会合。

尚未展开攻势,蔡京吞金自杀,洛阳城内守军开城投降。

休整三天,十七万大军进抵函谷关下。

“报~”游骑飞至,道:“禀陛下,函谷关废弃,并无宋军驻守。”

宋江又跑了。

方天定冷笑道:“这厮倒是腿快,滑不溜手的。”

杨沂中道:“陛下,自汉末,函谷关已被潼关取代,荒废已久,宋军弃之,实属正常。”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即如此,全军驻扎关内。”

到了关前一看,原本天下雄关,已经彻底荒弃。

关墙坍塌甚多,芳草萋萋正盛,道路依旧,大门洞开,全无一人。

关后,高原峻岭上树木繁盛,依稀可见旧日的阁楼哨塔。

看着其后地势,方天定叹道:“若是坚守此处,没有三两个月的时间,万八千人的伤亡,怕是拿不下来。”

众将颌首,表示认同。

函谷关所在,乃是谷底入口,两侧崖壁高耸,猿猴难攀。

不付出绝大的代价,定然拿不下来。

杨沂中道:“此处放弃,宋江定然坚守潼关。”

“潼关也不好打!”方天定叹道。

潼关地势,与函谷关相差不多。

相对来说,函谷关还要好打一些。

因为函谷关位于函谷出口处,进攻方兵力可以充分展开。

潼关位于谷底中间,谷道狭窄,兵力运动不便,亦不能充分展开。

仔细检查后,众军进入关内,开始收拾安营。

方天定召集众将于帅帐内议事。

地图展开,随军军师朱武介绍道:“目下,赵宋仅余秦风路,利州路,永兴军路及河东路大部。

此四处,皆有天险,为赵宋屏障。

永兴军路乃八百里秦川所在,秦岭山脉横挡,若从东方进军,必取潼关。

从南进,须走利州路。

利州路南障巴山,北屏秦岭,四面环山,交通闭塞,形势险要,亦难攻略。

河东路部分,主要是太原府之所在,然四面环山,也是易守难攻。”

众人咬着牙花子,沉默不语。

幅员辽阔,山河壮美,的确值得骄傲。

然而战争一开,层层叠叠的山脉,又让人蛋疼的很。

特别是秦岭山脉,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杨沂中问道:“臣闻,闻风司正在招降种师中,未知结果如何?”

方天定答道:“尚无确切答案。”

种师中为利州路防御使,全权负责利州路防务。

利州路乃是汉中及周边地区,四面环山,并无阔道。

东边荆湖路进兵利州路,从武当山两侧有水陆两条路,一条是沿着汉水走,一条走上庸房陵一线。

两条路至秦岭与大巴山结合部,有一段狭窄的汉水河谷,乃是必经之路,为汉水道。

只要三五千人守在此处,便能让人进退不能。

方貌拿下京东南路后,便是沿着这条路攻打利州路。

然而种师中守的好,只让方貌十万大军徒呼奈何。

南方,成都入汉中,有金牛道、米仓道,涪陵入关中有荔枝道。

其中,荔枝道相对好走一些,然而只是相对。

萧嘉穗屯兵十万于益州,种师中只用了一万五千人就让他无计可施。

毕竟是山岭中穿行的,能够好到哪去呢。

许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都让人想哭。

讲真,只要守军意志坚定,谨慎防守,这些路能卡人一辈子。

“再则!”方天定道:“即使种师中投降,然各道出口皆在赵宋手中,亦是难以突破。”

汉中往关中,有故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四条路。

这些路,都在丛山峻岭间穿行,承平时节自然畅通,战乱时候,十分难走。

想想诸葛亮六次北伐功败垂成,最终出师未捷,便是因为道路难行。

长使英雄泪满襟,诸葛亮的眼泪证明,即便汉中在手,也不一定出得去!

“另,令水军查探河道,试探赵宋河面防御,寻找渡河突破口。”

水军都督乔正领命。

河流也不是坦途,想走就能走的。

便说黄河,正处中游往下,多有瀑布段,船只如何上去?

抬着几艘渔船过去当然没问题,问题是过去给宋军送温暖么?

沉默中,縻貹道:“自古有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还要闻风司立功。”

嚯~众人不禁侧目而视。

这粗人居然吊起了书袋子,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我作甚?”縻貹不满,道:“赵宋上下皆被打破了胆,军旗所至,降者无数,各处关隘未必全是赵宋死忠,总有愿降的。

开了一处缺口,余者皆不足为论,自可进兵。”

叭叭叭……

众人给縻貹鼓掌。

不容易,这个睁眼瞎也动起了脑筋,全取天下还会远么?

方天定道:“传令闻风司,加紧攻略种师中,王爵之下,予求予取,无有不应。”

立刻有信使飞奔而出。

方天定又道:“朕意,兵分两路,先取河东路全境,对永兴军路形成三面围攻之势。”

“末将愿往。”众人请令。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杨沂中!”

“臣在!”杨沂中起身应道。

“钦命你为东路军统帅,领兵六万,驻守函谷关,择机攻打潼关。”

杨沂中应下,又道:“潼关险要,非一日可下,请陛下宽限时日。”

方天定道:“卿之任务,乃是牵制赵宋注意力,为其他方向做掩护,其中度量,自己把握。”

说白了,就是要让赵宋紧张,却不能太紧张,的确考验手腕。

这边安排完毕,方天定点了大将,准备分兵北去。

吕师囊领兵十万,分驻荆湖北路、广南西路,一方面是为了镇压当地土司,另一方面也在为进攻大理做准备。

王寅领兵十万,沿辽境布防,目的不言而喻。

刘子羽陪着他老子救灾,暂时不得分身。

杜壆被宋江玩惨了,已经回京修养。

攻略河东路,只能方天定亲出。

河东路确实险要,然而,若是万不得已,方天定也不忌惮于从辽国借路。

当然,肯定是有借无还,以后再也不借。

不过赵宋未灭,已经于金国接战,再同辽国用武,略微显得愚蠢。

非万不得已,不能施行。

这个决定,也只有方天定能够决断,所以他领兵北上,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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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五 神兵

晋中盆地,有太行山脉遮蔽,形势险要。

自古以来,其间有八条咽喉要道,可供通行,分别是有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古称太行八陉。

其中军都、蒲阴、飞狐乃是北上西出之道,与明国并不接壤。

另外五路,明宋双方皆有重兵据守防止对方突袭。

五月初,方天定到了怀州。

八陉之一太行陉出口,便在此地,段恺领兵五千驻扎,以警戒宋军。

隔山相望,是泽州。

泽州防御使孙傅,原为中书舍人,赵佶为了加强地方控制,特地调任此处。

孙傅虽然是文人,却也知道地利之重要,聚集重兵三万于天井关,并打制器械,严加防守,一度打的段恺自闭。

“是根难啃的骨头啊!”方天定放下情报,叹道。

朱武道:“此人颇有才干,意志又坚定,非得做好苦战的准备不可。”

不是没有想过招降此人,然而前去接触的暗探,尽皆被斩杀一空。

同时,孙傅亲自驻守天井关,并放言与关同存亡。

他也不是蔡京门下的蠢货,一边尽力筹措钱粮,一边与军兵同甘苦。

因此关中守军军心盎然,士气高涨。

是以,段恺部攻之不下,只能原地驻守,等待后援。

其余通道也差不多,都不好搞。

不得不说,赵佶这次倒是做对了事。

只需要把正确的人派到正确的地方,就能给明军造成大麻烦。

大军到了天井关前,段恺迎来。

见礼过后,段恺道:“陛下,孙傅遣人送来战书,言邀陛下会战与关下。”

这人疯了吧?众将想到。

依仗地利,明军的确打不进去,然而宋军敢出关,怕不是分分钟被打出屎来。

不是骄傲,宋军守关尚可,野战嘛……不提也罢。

“许是疲兵乱心之计,不必理会。”朱武谏言道。

方天定道:“管他真假,仍着时迁探寻小路,再备下两万人马等待。”

在众人的意识里,孙傅是有能力的,不会认识不到明宋两军的差距。

放着坚关不守,出来挑战,岂非自寻死路?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这货脑袋抽筋呢?

孙傅可不这样想,他是有绝招的。

这绝招,段恺领兵攻关的时候都没舍得用,非得等明朝大人物来了不可。

很显然,明朝没有比方天定更大的人物了,此时用出,恰如其分。

第二天,天气晴好,正适宜厮杀。

天井关上鼓声震天,城门洞开,孙傅当先出来。

只见这个进士披甲戴盔,挎着宝剑,骑着大马,气宇轩昂地出了关城。

其后,三万余军依次而出。

这家伙,乃是一点后路都不留,把守军全部带了出来。

不一刻,双方在关前对峙。

方天定道:“看其模样,定然是信心十足,否则不会全军尽出。”

张宪指着孙傅身后,道:“那部三百人,看着十分厉害的模样。”

孙傅身后,有三百人,皆是金甲金盔,看着就十分精锐。

縻貹道:“区区三百人,便是天兵天将,又值得甚么?”

段恺道:“陛下,臣请打头阵!”

他可是憋闷坏了。

当初到达天井关前,他麾下可是有三万人马。

然而猛攻半月,折损四千人,不得破关。

因此,他的兵力被调往他处,只余五千人警戒。

方天定道:“稍安勿躁,待其列阵完毕再说。”

天井关一侧绝壁,一侧深渊,出了关门,无处可走,等宋兵溃败的时候,只能返身从关门逃命。

关门就那么大,明军衔尾追杀,正好趁势杀入关去。

天井关一失,太行山天险即破,又是重复洛阳的故事。

很快,宋军整队完毕。

孙傅打马而出,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迷途知返,下马投降,吾当禀奏朝廷,法外开恩,饶尔等不死!”

这边,张宪打马而出,喝道:“赵宋倒行逆施,花石纲害民无数,实乃不仁不义。

我主起兵东南,解民倒悬,应者云集,实乃顺天应命。

此刻天兵到此,尔等不思弃暗投明,只要负隅顽抗,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尔等冤屈,不上奏朝廷,只把武力称雄,可对得起忠义二字?”

打嘴炮,孙傅乃是进士,不惧任何人。

段恺不耐,喝道:“奸贼,段恺在此,可敢一战!”

孙傅见大将出来,立刻勒转马头回归本阵,道:“郭将军,破贼正在此时!”

姓郭的将军道:“使相宽心,定然擒杀贼首方天定在此!”

孙傅道:“按照先前定论,破了贼军,拿了贼首,顺势进兵,直到江南,全复天下方休!”

“使相预备,只待我破了贼军,趁势掩杀便好。”

说完,姓郭的回头喝道:“六丁六甲护持正道顺天而行神兵,出击!”

“杀!”

三百金甲士呼喝着,冲出阵来。

“毗沙门天王伟力护持,箭矢难伤,刀枪不入,杀!”

大喝中,这将领着三百人,直直冲杀过来。

三百人以一面天王旗为核心,无惧无畏,十分狂热。

见对面各个带着恶鬼面具,又是如此悍勇,段恺不禁心里惴惴。

“原来是迷信,难怪敢来触霉头!”哂笑中,方天定回首,道:“牛皋、杨再兴,领兵一千,直杀其中军!”

“是!”

两人领命,各点五百军兵,分左右两路杀出。

段恺犹豫片刻,牙一咬,策马冲了上去。

直接退走,太没面子了。

尚未接近,只见那将猛地张嘴,喷出一团火来。

烈焰滚滚,坐骑受惊,立刻扬蹄,段恺措不及防,当即掉落马下。

待挣扎起身时,宋将跟上,一剑枭首。

于此同时,三百金甲兵各自喷水吐火,好不骇人。

“威武,威武~”

宋军立刻爆发出震天价般的欢呼。

孙傅得意一笑,大喝道:“众军向前,跟随神兵击破贼军。”

令旗挥舞中,宋兵立刻出动,缓缓向前逼来。

两军之中,面对如此神兵,莫说普通明兵,便是杨再兴牛皋也是惊惧,不敢向前。

凡人再多,也不会放在杨再兴眼里,然而这是天兵天将的本事,如何敌得过?

“大意了!”懊恼中,方天定喝道:“召回杨再兴、牛皋,张卫国,火枪出击!”

“是!”张卫国回身,喝道:“甲字队火枪出列!”

立刻,五百火枪兵出阵,于大军之前排成五列。

关前本来就不宽,一百人横列,足可封锁正面。

杨再兴掩面退回本阵,张卫国敲响铜锣,指挥火枪兵上前。

对面的神兵已经进入了七十步,张卫国并不着急,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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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六 迷信害死人

“放!”

砰~砰~砰~

啊~啊~啊~啊~

所谓的神兵,在火枪释放之下,全无还手之力。

一轮枪击,扑倒了五十余。

前排停下,第二排上前一步,按下扳机。

一步一顿,硝烟弥漫。

枪声夹杂着惨叫声,连绵不绝。

宋将蹦蹦跳跳,大喝道:“天神护我金身,刀枪不……啊……”

铅弹入体,这将扑倒。

“不好啦,神将死了。”

惊呼中,剩余的金甲兵立刻做鸟兽散。

变故来的太快,孙傅完全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向前。

宋兵也在惯性下,随着他前移。

满地鲜血,多有五脏脑浆流淌,张卫国只当没看到,指挥火枪兵踩着尸体,稳步向前。

杨再兴看向牛皋,道:“兄弟,火枪威武,我等也不能落后,再去冲杀一阵?”

牛皋点头应下。

此时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所谓的神兵,不过是杂耍兵罢了。

喷火吐水,都是街头集市上,卖艺的常用的手段。

想他两被此等手段吓回,真是面子里子全丢了。

方天定道:“收回火枪兵,众军向前,驱赶宋兵回关。”

张卫国闻令,立刻止住脚步,有序收回。

杨再兴、牛皋、岳飞、袁朗、栾廷玉五人,各领五百军兵杀出。

孙傅连忙勒转马头,喝道:“退回关内,退回关内。”

依仗没了,他也不想反推明军了,只想着守住天井关。

然而,大军拥堵,急切间如何退的回去。

刚走了两步,杨再兴已经赶到,只把手臂一张,如同提小鸡崽般把孙傅擒获在手。

一手夹着孙傅,单手持枪,仍旧勇猛。

只见杨再兴枪影翻转中,不断有宋将落马身亡。

其他五人也是不遑多让,杀的飞起,全无一合之敌。

“不好啦,主将死啦……”

“跑啊~”

“大王饶命……”

惊慌中,宋兵立刻乱成一团。

有那机灵的,立刻转身逃跑,迟钝些的,跪地投降。

只是数万人马,纷纷杂杂,跪地的被踩死了许多。

不一刻,无数宋兵拥挤到关门前。

城头的守军已经惊呆了。

出关前信心满满,不可一世,只觉得平推方天定轻而易举。

不过半个时辰,全军溃败。

呆了片刻,城头守军发声喊,各自逃命去了。

孙傅对他们确实不错,然而树倒猢狲散,此时也只能个人顾个人,保得性命再说。

好在城门未栓,宋兵挤开,纷纷向里逃去。

为防阵型被冲垮,明军并不冒进,只驱赶尾随大部溃兵进关。

大局已定,方天定把注意力从战场上收回来,看向孙傅。

只见他呆呆傻傻,嘴里不断念叨着:“不可能,神兵怎么会败呢?不可能……”

进士出身,妥妥的文化人无疑。

然而,这家伙偏偏信了一个道士,不,准确地说,还不是道士,而是一个骗子。

“孙傅!”方天定叫道。

孙傅听若不闻,根本没反应。

叶贵见状,哗地把一壶水从他头上浇了下去。

孙傅回过神来,喝道:“贼子,要杀便杀,何故折辱于人!”

雄起了一把,孙傅重新委顿下去,喃喃道:“臣有愧圣上重托,罪该万死啊!”

看他万念俱灰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怜。

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身负重任,不思图强奋起,只把希望寄托在一帮骗子身上,他不完蛋,谁完蛋?

不止孙傅自己完蛋,整个河东也完蛋了。

如同洛阳一样,一关失守,余者再无意义,明军自可一路开到太原府。

当然,据城而守也是可以的,然而什么城能比得上天险关隘?

再则,天险的意义,还是振奋人心。

人心散了,还想带队守城?

方天定问道:“尔等所谓神兵,不过一帮骗子,至多是游方术士,你也是智慧之士,何故轻信?”

孙傅垂首不答。

鬼迷心窍,哪有那么多理由!

这时,张卫国押着一人过来,道:“陛下,检点战场,此贼未死。”

正是那姓郭的金甲将。

确实是金甲,然而只是金色纸片缝制,看着尚可,全无一丝作用。

因为吃了一枪,他的胳膊齐肘而断,鲜血尤自滴答个不停。

尚未到了近前,这将径自跪下,以头戗地,叫道:“圣上饶命,我对国朝有大功啊!”

功劳确实挺大的。

若非他带人跳大神,鼓动孙傅出关野战,怕是要费许多功夫,才能拿下天井关。

方天定问道:“你乃何人?”

这将道:“小人郭京,原为禁军小卒,因见孙傅崇信道法,便伪造书籍诱其寻访,进而成为其座上宾。

孙傅出知泽州,小人随行,故意以法术惑其心智,待龙驾到来,即行出关搦战,好助国朝全取河东。

圣上明察,小人确实心向国朝,是以委曲求全,隐于敌营。”

信了他的邪!

方天定当然不会相信他说的。

不过,他也想起来这两货是何方神圣来了。

靖康之耻时,孙傅权知枢密院,同样的迷信郭京,并引荐给赵桓,也就是宋钦宗。

放着李纲、种师道等贤臣良将不用,赵桓偏偏相信了郭京的说辞。

待金军兵临开封,郭京带着赵桓的无限希望,领神兵出战,其言不但要击败金兵,更要反推到阴山之下。

结果嘛……呵呵!

这边厢,听到郭京的话,孙傅炸了。

“奸贼!”

怒喝中,孙傅锵地抽出宝剑,猛地向郭京扑来。

郭京急要闪躲,奈何身负重伤,行动不便,未曾让开。

噗嗤,一剑洞胸。

孙傅尤不满足,一剑接一剑刺下,直把郭京刺的稀巴烂才住手。

众人并未阻止,只看他发泄。

反正这个文弱书生,也构不成危险。

顾不得满脸满身的鲜血,孙傅仰头望天,叫道:“陛下,臣无能,错信奸贼,丧师误国至此,唯有一死以谢罪。”

“由他去。”方天定阻止了众人阻拦的打算。

孙傅已经倒持宝剑,哧啦划过脖子。

鲜血喷溅,宝剑落地,孙傅倒地,抽了一阵,再无声息。

“可惜段恺,死的冤屈!送回应天厚葬。”方天定叹道

“这人如何对待?”叶贵问道。

自杀死节,也算是可贵,因此叶贵请示。

方天定淡淡地说道:“不问苍天问鬼神,实乃咎由自取,与宋军战殁者同葬。”

孙傅人品还是可以的。

当初,赵桓奔金营,他为太子太傅,东京留守,一力保存太子,事不能成,便随行北上,死于北方。

然而,这点操守,相对于误国之罪责,不值一提,确实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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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七 李师师

太原,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

立城起,太原便是大城重镇。

前唐李朝起于太原,使其愈加繁华,现今虽有衰败,亦为太原府首府,河东路治所。

当初,田虎造反,此城被占。

宋江征讨田虎,为破贼军,混江龙李俊献计水灌太原,十余万人死于大水,太原遭受重创。

随着各地百姓迁徙入城,如今也恢复了元气,虽不如从前,却也同样繁华。

叶贵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左右观望着。

两侧商铺已经开门营业,行人络绎不绝,粮米铺前亦无人聚集,显示人心已经稳定。

“不战而降,善后确实容易了许多。”方天定叹道。

叶贵笑道:“全赖陛下运筹帷幄之妙,方有我国如今盛景。”

这红果果的马屁,方天定果断笑纳。

拿下天井关,太行陉畅通无阻,大军直抵晋城之下。

晋城上下,出城三十里迎接,不战而降。

随后,便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武装游行。

不是没有死忠,其余四路宋军统帅,或突围,或负隅顽抗,尽被一网打尽。

目下,晋中盆地里,只有壶关还在坚守。

不过被明军团团包围,最多坚持十天半个月,定然不支。

走了片刻,看到一家糕点店前排了许多人,方天定便也走到了后面。

巡视街面,查看民生,的确是他的目的,然而能寻找些特色吃食,方天定也不会错过。

前面有三二十人,他也不显露身份,只是耐心等待。

河北各地文书流水价送来,方天定早不耐烦了,索性休假一天,因此有的是时间。

若是听到一两件趣事,正好解闷。

“掌柜的,动作麻利些,李大家可要开唱了。”

“是啊是啊,李大家一旬一唱,因天军进城断了三天,今日复唱,决不能错过。”

一时间,有一半人催促起来。

“各位,还有一个时辰,莫要着急哈。”掌柜的拱手致歉。

方天定拍了拍前面一文士的肩膀,道:“兄台,李大家何方神圣?”

大家,乃是对人的尊称,指某样技艺极其出色的人。

进城三天,叶贵倒是举荐过太原城有什么出色人物,因此发问。

文士回头打量了方天定一番,道:“兄台可是初到太原?”

方天定道:“正是,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好说!”这人略带矜持地说道:“想必兄台也听过,这李大家,正是赵宋官家的姘头,原开封城第一伎——李师师!”

看到方天定恍然的模样,文士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大约半年前,李大家定居太原,并未重操旧业,只是每十日放歌一时辰,挣些盘缠罢了。”

难怪打下开封后,多方查探未找到其下落,原来是跑到太原来了,方天定想到。

原来,方天定把赵元奴收了,叶贵自然也想把李师师给他送去,只是未能寻到,不得不作罢。

此时听到踪迹,当然要去看看。

从心底里,方天定对这个女子还是颇有好奇心的。

打听了确切地址,方天定吩咐其他随从继续搜寻美食,自己带着叶贵先去。

到了地头,只见朱红宅门前有株垂柳,柳条的枝叶正对垂着珠箔的门帘,隔着围墙有一株绿竹掩映在碧纱窗上,竹枝伸出围墙,似乎在欢迎来客。

再看其所在,乃是三间两层小楼,红砖青瓦,倒也雅致。

门口熙熙攘攘,五十余人翘首以盼,若非有小厮阻拦,这群人怕不得破门而入。

耐心等待片刻,一老鸨出来,道:“各位客官,照旧,一楼入门费一两银子,二楼十两银子。”

这价格,挺贵了。

方天定估计,这一楼也只能听个声儿,二楼才能见到真人。

各人纷纷掏出银子递出,依次进门。

轮到方天定时,他问道:“敢问妈妈,明朝出的钱票可收?”

老鸨笑容不变,道:“那感情好,正好用来交税,却不省了许多钱。”

新占地区,钞票尚未推广,各项减税免赋已经公布,然而商税并不免。

老鸨接受钞票,固然有税收优惠的打算,大约也看出了方天定来历不寻常。

毕竟是皇帝,举手投足自有气度。

这老鸨能把李师师捧成东京第一,眼力、手腕当然是极其出色的,察觉些许也是正常。

果然,上了二楼,方天定被引到了正中间,距离琴台最近的地方。

这地方不但听的清楚,还能仔细观看李师师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楼人越发多了起来。

粗略估计,不下三十。

一次三百两收入,未曾计算事后打赏,一个月也有千两,着实不少。

耐心等待中,李师师出来。

容貌出色,气质更佳。

张先有诗曰: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

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于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晏几道亦作《生查子》一首,道: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盈盈做了个万福,也不搭话,李师师坐到琴前,素手微摆琴弦,唱到:“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一曲毕,众人皆摇头晃脑,闭目回味。

方天定是不懂他唱的啥玩意,却也能听出来唱的的确不错,起码比赵元奴强了一些。

曲毕,李师师有做了个万福,退了回去。

老鸨出来,笑道:“各位,师师姑娘更衣后即回,且请稍待片刻。”

“李大家自去无妨,只求莫让我等久等。”有人叫道。

老鸨笑道:“自不会等待太久,且请用茶便是。”

这片刻,有两刻钟的时间。

李师师一身素蓝花衣,亦成了大红衣服,煞是惹眼。

琴声一响,方天定便听出是何曲目了,可不是抄的《沁园春·雪》。

虽然一介女子,却也唱出了其中的磅礴气势,实在难得。

唱完,又退回去更衣。

满满的逼格!

这营销手段,绝对了!曾经饱经广告轰炸的方天定,不得不给点个赞。

叶贵见方天定沉迷不可自拔,自顾自去见老鸨了。

看皇帝这模样,十有八九要留宿此地,必要的工作当然要提前做好。

四百零八 雁门

“高山代郡东接燕,雁门胡人家近边。

解放胡鹰逐塞鸟,能将代马猎秋田。

山头野火寒多烧,雨里孤峰湿作烟。

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

琴声悠扬,曲带悲怆,关墙上的将士都是心有所感,看向北方。

关前,曾经的先锋哨堡,已经被野草埋没。

万倾良田尽化为草原,此时,有契丹牧民正在外边放牧牛羊。

关墙上的旗帜变化,似乎没影响到这些契丹人。

方天定拍了拍城垛,道:“对赵宋来说,雁门关乃是防御要冲,对我等来说,却是出击之起点,须得好好经营。”

“是!”众人应下。

拿下太原,只待了五天,方天定便启程往北,直到雁门关。

雁门天险,确实名不虚传。

然而,兵无战心,不刃而下。

方天定问道:“刘子羽到了哪里?”

朱武道:“按照行程,明日午间当至。”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道:“赵宋未下,不宜出关,然则当早做准备,各项物资加紧运来。”

众人记下。

拿下雁门关,当然不止是原地驻守,更是为了进攻辽国。

本来,长城建造的目的,便是虚弱时防守,强盛时进攻。

现下明国武力鼎盛,不但要灭了辽金夏,更要占据这些地方。

不过,这并不容易。

秦汉隋唐鼎盛时,无不是把草原异族按在地上摩擦的存在,然而,都没能建立有效的统治。

王朝崩溃,蛮族复起,仍然是中原王朝的最大祸害。

其原因也很简单,乃是草原广阔,难以完全铲除异族,又不适宜耕种,不能迁徙百姓到此定居。

不过,有后世的各种见闻,方天定倒是有些想法,只是还要完善。

商议间,只见关下有人走来。

披头散发,衣衫左衽。

明显的契丹人或者奚人,也可能是其他族,肯定不是汉人。

两个人,骑着马,赶着羊,径自走到关前。

破衣烂衫,看他们的模样,就没什么威胁。

不过,在关外负责保卫后勤修筑棱堡的岳飞,仍然带人上前,询问来意。

不一刻,岳飞回转关上。

隔的太远,方天定只看见他们交流,却听不见内容,便问何事。

岳飞道:“陛下,他们来此,是为了交换物资而来。”

“交换物资?他等有马有羊,能缺甚么?”縻貹咧着嘴道。

这糙汉受了一次伤,话也多了。

岳飞道:“他等所需甚多,不拘茶叶、盐、铁锅、兵器、药材、粮食、布匹,都可以交换牛马羊。”

“这么穷?”縻貹惊讶?

方天定笑道:“草原广阔,然这些蛮族只会放牧,的确是白瞎了这块宝地。”

确实如此。

别的不说,中国最大的露天煤矿,就在附近,然而几千年也没被发现。

若是在中原,说不得挖井的时候就发现了,哪需要勘探!

想了片刻,方天定道:“把两人带上来说话,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岳飞返身出关,与两个蛮人说知。

很明显,雁门雄关,对异族人的震慑力挺大,因为两人产生了争执。

不过,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入关。

甲胄明亮,身板笔挺,明军士卒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蛮人。

心底里,众人还是希望两个家伙有所异动的,这样就可以直接拿下。

可惜,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到近前,还主动交出了武器。

青铜小刀,石头草索流星锤,牛角短弓,箭矢好像是骨质的。

“就这武器,赵宋也赢不了?”縻貹惊讶。

不止他惊讶,所有人都惊讶。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没用上铁。

或者说,这是哪来的穷鬼,铁都用不起!

到了近前,两人匍匐在地,年长的说道:“关外伊利部族长特仑苏拜见尊敬的可汗陛下。”

不甚流利的汉话,勉强听的懂。

不过这个部族,确实没听过。

这很正常,草原部族兴替,比中原家族兴替的速度快多了。

中原百年世家无数,草原的百年部族,寥寥无几!

也不说平身,方天定问道:“二位接近关墙,所为何事?”

特仑苏道:“好教可汗知晓,我等此乃,携带马匹二十,牛五十,羊一百,想换些铁器和食盐,当然,其他东西也可以。”

“周林,挑几个通晓行情的和他们谈谈。”方天定道:“记住,公平买卖。

另外,制定章程,重启关外榷市,以为我国增加马匹存栏量。”

周林应下。

他可是商人出身,做这样的事本来就是得心应手。

莫说两个无名蛮人,便是天祚帝来了,也能把他卖个好价钱。

留下这句话,方天定转身离开。

两个无名小卒,不值得皇帝费心。

之所以召见,不过是看个新鲜罢了。

方天定离开,李师师和赵福金随伺左右。

李师师问道:“那蛮子称呼可汗,陛下似不满意?”

方天定道:“李世民为天可汗洋洋自得,却不知,朕之所想,乃是所有蛮子皆称陛下甚至官家才好。”

赵福金懵懵懂懂,李师师却想到了其中的差别。

可汗,仍然是胡族的称呼,陛下是汉人正常称呼,官家,乃是昵称。

其中差别,在于汉化程度。

方天定当然是想彻底把胡人汉化,从衣食住行道言行举止,彻底汉化,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等了半天,周林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陛下,幸不辱命!”周林道。

方天定问道:“价格几何?”

“茶叶一百斤,盐一百斤,铁锅十口,朴刀十把,箭矢五十枝,粮食十石,玻璃器皿一套。”周林答道。

方天定愕然。

价格实在便宜。

看他们穷困潦倒的模样,要玻璃何用?

周林笑道:“我言玻璃乃贵族之必备,且可以吸收他做中间商,他便买了一套。”

方天定默默点了个赞。

招来火云居,方天定安排道:“重启边境榷市,目的乃是购马十万,为北伐做准备。

同时,也要借此机会进入草原深处,查探其地理山川,各部族分布等情报。”

“报~”

安排未定,马灵进来,道:“禀陛下,西夏党项人扣边,已经占领丰州、麟州、府州。

张宪将军进军麟州时中伏,损兵一千,已退回合河津,与西夏军对峙。”

“好胆!”方天定喝道:“来人,立刻召集众将,准备西击党项人。”

因为未曾接壤,方明同西夏并无往来。

却不想,要全取河东时,西夏居然来撩虎须。

方天定决定,不但要把他伸进来的爪子给剁了,还要从西夏人身上割块肉下来。

当然,出手之前,要先同辽帝说道说道。

好在,辽天祚帝后天便到。

四百零九 明辽结盟

天苍苍,野茫茫,阵风吹过透体凉。

六月暑热,跑到北境避暑,确实是上佳选择。

然而方天定出关二十里,可不是为了贪图这一丝凉爽,而是为了同天祚帝耶律延禧会面。

当初,耶律延禧听信萧奉先谗言,置活不顾,出逃至西京。

本来还想要继续西逃的,因为明国出击辽东,金兵不得不撤兵国内,因此他停留西京。

方天定拿下晋城后,便派人联络,邀他与雁门关外会晤,耶律延禧答应了下来。

其目的,当然是联辽击金。

当然,条件不会这么简单。

到了二十里,随行的五千大军止步,岳飞、杨再兴各领五百骑前出探路。

双方约定,所带兵力不超过五千,大军距离十里相对。

两帝各带百人,于中间地带会晤。

岳飞杨再兴出去不久,有辽兵出现,绕着大军来往查看。

这是耶律延禧派出来查探情况的。

双方都怕对方突然发难,因此十分谨慎。

一个时辰后,游骑飞回,告知一切正常。

方天定领了一百将士,缓缓而出。

耶律延禧并未到来,然而已经有侍者在忙碌了。

地上铺了金丝毛毯,二十余套桌案椅子,各种酒食陈列齐上。

旁边,甚至还有两个侍者在烤骆驼。

縻貹叹道:“啧啧,丧家之犬,居然还如此排场……”

袁朗冷笑道:“无怪乎被金国打的落荒而逃!”

是啊,国都都丢了,不赶紧抱住大腿,还讲究排场,活该他灭国。

方天定淡笑道:“各自找地方坐,给耶律延禧留个位置即可。”

现在是明国占据优势,辽国有求于人,当然不用客气。

不一刻,众人就坐。

考虑到耶律延禧也是要面子的人,把方对面的十一张桌子搬了过来,只留一张给耶律延禧。

辽国侍者当然想阻止,可是面对刀枪,也只能从心。

确认食物酒水没问题,众人嘻嘻哈哈地吃喝起来。

貌似轻松,然而兵器就在手边,战马就在身后,随时可以暴起。

等了半个时辰,耶律延禧姗姗来迟。

杯盏狼藉,满地骨头果核,酒瓶到处滚落。

耶律延禧愕然间,一辽臣出来,喝道:“蛮子无礼,扰乱陛下宴席,该当何罪!”

方天定继续喝酒,视若无睹。

周林起身,叫道:“辽帝,我主在此,为何不来拜见!”

“懦弱南蛮!”暴喝中,一辽将打马而出,举弓道:“吾乃辽国第一射手古都布勒,出来比试。”

护卫中,牛皋持弓打马而出,喝道:“无名小卒牛皋在此,无礼蛮将受死!”

说完,即行开弓搭箭。

咻,正中咽喉。

“呸~土鸡瓦狗,也敢夸口第一!”牛皋不屑道。

见血了……

辽人起了一阵骚乱。

一老者在辽帝耳边轻言了几句,安抚下众人。

耶律延禧策马到了近前,下马落座后,拱手道:“久闻明国皇帝神武异常,麾下也是能征敢战之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全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幕放在心上。

方天定仔细打量,只见他圆头长脸鹰钩鼻,头发略微弯曲,典型的契丹人外貌。

收回目光,方天定道:“辽帝迟来,殊为失礼,当赔罪受罚。”

那老者出列,道:“明帝知晓,贵我两国不分高低,实无必要为上下争执,以免便宜了宋人与金人。”

先前双方如同儿戏的行为,就是为了确定个主次出来。

辽人吃亏,果断决定绕过。

“耶律淳!”周林叫道:“辽帝迟到,不见半点合作诚意,要么认罚,要么告辞!”

耶律淳乃是皇叔,颇得耶律延禧信重,因此能劝住辽帝。

其实,辽国上下都清楚,要想扫平金国,少不得明国相助。

正是想收复失地,耶律延禧才决定来此走一遭。

耶律淳道:“未知明帝有何高见?”

方天定淡淡地说道:“交出战马一万,此事揭过。”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辽国确实拥有辽阔草原,然而一万匹战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沉默片刻,耶律延禧道:“只要明国助我剿灭女真,莫说一万匹战马,十万亦无问题。”

好大的口气!

方天定只是让他服软,然后好提提供。条件罢了,却不想耶律延禧一口答应。

“既然辽帝痛快,朕也不能小气,此事便算是揭过。”方天定道。

至于一万匹马什么时候给,怎么给,稍后由手下商量,两个皇帝不可能讨价还价的。

耶律延禧道:“明帝邀我来此,言合作击金,未知如何合作?”

方天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能坐稳皇位的?

转念想到耶律延禧皇位已经摇摇欲坠,方天定又释然了。

只要能灭了金国,保存自己的权势,区区脸面,不值一提。

方天定道:“辽帝快人快语,朕便直说,辽国归还唐长城以南地区与明,每年进贡战马一万,朕便对金国展开攻势,以助贵国收复失地。”

“不行,祖宗之地,安可轻弃!”耶律淳叫道。

方天定不知道的是,若非明国扯了女真人的蛋蛋,耶律淳已经重新开了个朝廷,登基称帝了。

知道也不在乎。

辽国人如此窘迫,绝对不可能放过明国这根大粗腿的。

至于金国灭了怎么办?

各凭本事呗,先把眼前难关度过去再说。

不然辽东明军不动,怕是女真人会狠下心来直接举国西奔。

女真人一路向西,契丹人又该去哪?

正是接到相关情报,天祚帝才急不可耐地赶了过来。

让周林去和对面细谈,方天定转移话题道:“前日,朕接到西方战报,西夏人侵入我国疆土……”

“明帝放心!”耶律延禧叫道:“朕定下旨训斥,令其退兵国内。”

方天定摆手,道:“来了,就别走了,朕将领兵亲征,全取河套作为惩罚。”

“那金国……”

方天定打断道。“待条件谈妥,再行出兵不迟!”

于是,两帝喝酒。

具体条件不可能皇帝亲自谈的,只要定下基调,自有手下办的妥当。

直到傍晚,周林回转,把文书呈上。

比计划的要好,辽国愿意归还幽燕,每年进贡战马八千匹,辽主奉明主为兄。

两帝各自于文书用印,双方战略合作协议签订。

明国兵不血刃收回幽燕之地,又有战马进账,当然欢喜。

辽帝觉得自己也不亏,

金国虽然停止西进,却把幽燕之地当成了菜园子,隔三差五来收割,地方早失去控制了。

等明国出兵,与金国两败俱伤时,辽国正好重新收回开发。

方天定并不在乎辽国什么想法,左右一份协议罢了,随时可以找借口撕毁。

四百一十 宋夏勾结

夏辽边境处,有宋土如同一根楔子钉在里面,这便是丰、麟、府三州。

从党项人立国起,宋夏双方便围绕这片地区,进行了长期的争夺。

确实文武并用,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这片土地上伏尸无数,血流成河。

麟州银城,原知县衙门外,团团围了无数夏兵。

其中一部三千夏兵,人马皆包裹在铁甲里,看着十分雄壮。

此乃西夏第一强兵铁鹞子,倾其全国之力打造的重甲骑兵。

另一部,从旗号上看,乃是擒生军。

李元昊称帝建国,拣选军中骁勇善战之士十万人组成,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战时生擒敌军为奴隶,故名擒生军。

铁鹞子与擒生军既出,西夏侵吞三州之地的意愿,不言而喻。

大堂主座上,一人笑道:“今日,终于拿下此处土地,全据黄河天险也!”

堂内众人齐齐跪下,道:“恭喜陛下,全据河套地区,实现国朝百年夙愿。”

主座上之人,乃是西夏国主李乾顺。

天安礼定元年七月,李乾顺即帝位,时年仅3岁,成为西夏第四个皇帝。

国主幼小,自有太后和国舅父辅政,只是外戚势大,不免大权旁落。

永安二年,辽道宗看出梁太后擅权专恣,已经不得人心,不能给予支持,遂遣人至夏,鸩杀梁太后,命李乾顺亲政,时年16岁。

至今,他在位接近四十年。

说实话,他干的还不错。

外息兵戈,内养民力,整顿吏治,使西夏的国力略有恢复。

此次,夏帝御驾亲征,在明军到达之前,抢占了三州并晋宁军一部分,全据了黄河以西地区。

如此,河套地区尽为西夏所有。

不劳而获的感觉,美滋滋!

那边,有宋臣起身道:“按照约定,我国以交出黄河以西地区,还请国主即刻发兵,攻打明贼。”

说话的人,不是秦桧还能有谁。

李乾顺道:“贵使稍安勿躁,我国将士连日进兵,十分辛苦,总得养精蓄锐,才好与明国接战。”

秦桧道:“河东之地富饶,远胜河西,国主取之,与西夏大有裨益,只恐明贼站稳脚跟,国主再无机会也。”

李乾顺道:“贵使放心,明贼虽强,却也不堪一击。”

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表现的毫不在意,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其实心里慌的一匹。

两万人,一半骑兵,以有备击无备,以有型攻无型,尚且付出了五百人的代价,才击杀了一千明军。

而且,渡河明军三千,有两千在后续接应下退回。

想到那铺天盖地的弩箭飞射,李乾顺心惊胆战。

所以,他已经暗自决定见好就收,只要明军不打过来,西夏绝不主动启衅。

秦桧却不能让西夏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只道:“三州之地,乃是我国故土。

明国自诩正统,定不会看着国主占据,若不趁其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待其大部兵来,怕是要失而复得。”

赵宋把三州之地交出去,一方面是为了收缩兵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挑动明夏争端,争取喘息之机。

这是阳谋,明夏必然中计。

对党项人来说,河西之地乃是白得,几乎没费一点力气。

吞进口中的肥肉,如何舍得吐出去?

对明国来说,他们以华夏正统自居,口号就是要解民于倒悬,能眼睁睁地看着党项人入主中国土地?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那样一来,长期坚持的国家主义、民族主义教育,怕是要直接崩塌。

思想崩塌,军心自然混乱,也就不要说什么战斗力了。

所以,明夏动武,已成必然。

但是,李乾顺心虚啊。

从他记事起,西夏对宋朝动武,一直是一败再败,少有胜利。

梁氏母党为了巩固权势,不断对赵宋用兵,十三年间多达五十余次,战果却寥寥无几。

可能,五十万大军攻陷金明砦,就是梁氏的最大战果了。

待李乾顺亲政,恰逢赵佶重用蔡京等人,蔡京童贯为了邀功,不断进击西夏,把党项人按着摩擦。

直到宋将刘法受逼迫孤军深入被围歼,方才消停下来。

所以,党项人内心对赵宋还是颇为惊惧的。

现如今,方明把赵宋按着摩擦,李乾顺不认为明军比宋军好对付。

不过,财帛动人心,李乾顺不可能让出河西的。

沉吟片刻,李乾顺说道:“辽帝已经传来令旨,号令我国即刻退出三州之地,免得与明国争端。

朕停留在此,已经违抗旨意,实在不好主动进兵。

当然,若明军渡河来攻,我等也绝不手软。”

秦桧惊道:“辽主如何会下此等令旨?”

李乾顺道:“传旨使者言,辽国与明国已经结成同盟,意欲会攻金国。

贵使当知,金国凶猛,辽国不能抵挡,上京失陷,辽主当然想要收回,而实现这愿望,必然借助明军之力。

未免明军借故拖延,便让我国收兵,让出三州。”

秦桧惊骇。

这条情报相当重要。

明国与金国动武,力量分散,当然值得高兴。

然而与辽国结盟,却又解放了明国更多的力量,亦是值得忧虑的事。

看秦桧眼巴巴的模样,李乾顺道:“贵使放心,我国绝不把寸毫土地拱手让人。”

秦桧心事重重,却只能相信李乾顺,又寒暄了一阵,提出告辞。

他出来也有二十余天了,再不回去,怕是地位要被张邦昌给取代了。

李乾顺也不挽留,着人送秦桧等人离开。

宋使离开,李乾顺问道:“明军动向如何?”

西夏枢密使曹价道:“禀陛下,明军不断增兵合河津,亦在聚集、打制船只,渡河意图明显。”

李乾顺又问道:“可知明军人数几何?领兵者何人?”

曹价道:“因大河阻隔,未知确实数量,从旗号可知,明帝方天定亲至。”

思忖片刻,李乾顺道:“调拨一万人马至静羌寨,严防明军渡河。

再令李至忠,严守丰州,另,从李良辅处调拨两万军来此。”

曹价应下,着人传令。

李乾顺此来,兵分四路,齐头并进。

丰州统帅李至忠,领兵两万,府州统帅李良辅,领兵四万,李乾顺中军,人马四万,另有一万五千偏师出晋宁军。

合计十一万五千余人,算上动员的民夫,合称三十万。

以西夏如今的国力来说,也算是倾尽全力了。

不过,能不能赚,就看能不能守住这一波。

四百一十一 吴氏兄弟

轰隆隆~

闪电忽至,暴雨倾盆。

看着河面水位暴增,方天定不免忧心忡忡。

他所在,乃是合河津关墙之上。

合河,黄河、岢岚水会合处。

合河津所在,乃是山峰缺口,河面宽阔却平静,河岸也是宽敞平坦,十分优良的渡口。

出了此处,大河两岸夹山,多是笔直峭壁,野猿难攀,且多数河段水流湍急,船只不宜通行。

依托两岸山岭,合河津的形势立刻险要起来。

此时水位暴涨,方天定当然要担心。

张宪道:“陛下放心,吾等已经请示乡老,哪怕水位暴涨,亦可渡河。”

方天定问道:“大雨倾盆,河岸淤塞,军兵行动迟缓,定为党项人所趁。

若是等待天晴,晒干了河岸,又恐耽误战机。”

领军七万到此后,他立刻以展天神为主将,杨再兴、牛皋为副将,领精锐三千,从隐秘处渡河,走山路往神木寨去,预备截断西夏人的南北通道。

更准确地说,是准备打西夏军一个埋伏。

方天定很有信心,能打的李乾顺生活不能自理。

到时候,丰州、府州两处的西夏军当然要来支援。

这就是机会。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雨一下,不但大军渡河不便,展天神所部恐怕也将失期。

“罢了!”方天定叹了口气,道:“大不了一路平推过去就好了。”

此时,被方天定惦念着的展天神,正冒着大雨穿山越岭。

他的身后,三千余军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却毫不在意。

此等情况,也没地方避雨,只能咬牙坚持。

突然,牛皋折返回来,道:“统制,前方有厮杀。”

“厮杀?”展天神好奇问道。

一路行来,屠杀见的不少,厮杀一个没有。

党项人来此,当然想赚个盆满钵满。

于是乎,烧杀抢掠开始了。

展天神等人走了百余里,途径三个村庄,尽数被屠灭。

真可谓鸡犬不留,片瓦无存。

党项人不但劫掠钱财粮食,连人口也不放过。

掠夺的粮食充公,钱财归自己,人口充作奴隶,亦是价值不菲。

所以西夏兵都是干劲满满,连偏远山林里的村寨也不放过。

普通百姓,哪怕有几分勇力,如何能是有组织有规模的军队对手?

因此,屠村灭寨多有发生。

牛皋道:“三百余党项人,正在围攻一村落,看村落防守,颇有章法,西夏人不能进。”

牛皋家就在山林里,走惯了山路,因此为前锋。

听了他的汇报,展天神沉吟片刻,道:“可有把握全部留下党项人?”

牛皋道:“若是村寨守军配合,全歼不难。”

既然敢反抗,肯定可以合作。

再则,明军也需要向导引路,说不得这个村寨里就有。

计较已定,展天神道:“传令全军准备,围歼这部西夏军。”

立刻,三千余军兵加速向前。

到了前面,看清了形势,展天神知道妥了。

这是一处八字形山坳,村寨位于半山腰,正卡着去路,西夏人堵在村口。

明军出现的位置,正是西夏人的后路。

只要村寨不放开道路,西夏人插翅难逃。

仔细打量一番,展天神指挥麾下穿插,准备形成包围。

不得不说,西夏人的确是大意了,并未派人镇守后路。

一刻钟后,西夏人重新进攻。

村寨里的宋人也不含糊,直把石头砸下,很快杀伤了十余个党项人。

西夏兵的确悍勇,只顾埋头冲锋。

待到了村口,十余宋人主动杀出来接住。

打头的一对兄弟十分凶猛,手下无一合之敌,顷刻间杀了十几个西夏人。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西夏人团团包围。

“果真汉家好男儿!”赞了一句,展天神喝道:“兄弟们,杀!”

“杀~”

呐喊中,五百余明兵同时冲出。

事发突然,西夏人明显出现了慌乱,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展天神已经冲到了近前。

手一摆,五道银光飞出,直取对面而去。

银光划破雨帘,瞬间钉在四个西夏人面门上。

除了展天神的飞刀,其他人各自射出标枪、短斧、流星锤。

一轮远程打击后,三百余西夏人只剩下一百余。

“杀!”

大喝中,展天神剁翻一个党项人。

此时,杨再兴、牛皋已经跟着杀了过来。

三个猛将领头,五百明兵跟随,百余杂牌西夏军,如何挡的住?

不一刻,又杀了七八十。

见不是头,剩下的十多个西夏兵就要逃离,却被那对兄弟拦住,不得寸进。

“好一对贤昆仲!”

大笑中,展天神等人勠力同心,顷刻间把西夏人杀了个干净。

兄弟俩中,兄长模样的拉着弟弟走近,拜道:“在下吴玠,此乃舍弟吴璘,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展天神扶起两人,道:“贤昆仲客气,以你二人本事,党项人定然留不住。”

吴玠道:“我兄弟走之不难,然而村中百余老弱,却难以幸免。”

“为素不相识之人出头,实乃好汉,且饮酒说话。”杨再兴解下酒囊扔过去。

吴玠接过,喝了一大口,递给弟弟吴璘。

烈酒下肚,众人熟络起来。

吴氏兄弟乃是德顺军陇干人,自幼习武,都有好本事,更知晓兵法,尤其善于骑射。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乃是两人在跟着别人跑私商。

本来,以两人的家境,也不至于如此,然而赵宋搜刮日重,兄弟俩不得不出。

却不想,刚走到丰州边境,尚未进入辽国,就遭遇西夏人入寇,不得不往回退。

同行十余人,或走散,或逃亡,尽皆不见,只余兄弟两到了这村寨。

因不忍百姓被屠杀,吴玠挺身而出,主持防御事宜,扛了西夏人的五次进攻。

其后,明军杀来。

展天神大喜过望,问道:“兄弟既然去过丰州,可知沿途路径?”

吴玠道:“我等所走,虽是小径,通行却无碍,可直达丰州。”

吴玠便把他等私商道路经过的地方,仔细说了一遍。

展天神拜道:“请贤昆仲助我等一臂之力,以灭党项大军。”

吴玠亦拜下,道:“痛击西夏人,固所愿,不敢请尔!”

此时,众人也打扫了战场。

明兵无一伤亡,西夏人一个没留,村民死伤五十多。

把缴获的钱财分散于村民,众人继续上路。

吴家兄弟这对活地图,可比死地图好用多了,在他们带领下,行军速度立刻大大加快。

四百一十二 吓坏了

哗啦啦~

汹涌的河水,夹杂无数泥土草木,滚滚而下。

水面一浪接一浪,却不甚湍急,可以过船。

嗵~嗵~嗵~

合河津关上战鼓雷鸣。

呼喝中,水手们抬着千余木船,依次出了关门。

到了木船不大,仅容十一人。

每船配四个水手,战士五,弩炮手二。

其上,各设有一台弩炮,为征战之主力。

不一刻,木船入水,缓缓向着对岸划去。

此时已是八月,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清风微拂,天气凉爽,实乃适合厮杀的好天气。

调兵遣将,转运粮草,准备船只,用了月余,等待各部转进,又用了半月有余。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也该动手了。

历天闰拜道:“陛下,水军前驱已经入水,臣请令出关!”

“准!”方天定应下。

得令,历天闰下了城头,号令诸军出发。

一万大军,依次出关。

他们可寒碜了许多,只有木排可用。

没办法,水军上不来,只能将就一下。

突然,朱武叫道:”陛下且看,党项人出来了。”

方天定立刻把目光投向对岸。

只见一万五千西夏马步军鱼贯出了临晋关残墟,于河岸八百步距离列阵。

看他等的打算,定然是要半渡而击了。

方天定叹道:“幸亏赵宋拆了临晋关,否则我军登陆便临雄关,怕是难以进取。”

朱武接道:“合河津在手,敌军渡河南下东去皆受阻于此,足矣。

临晋关却能控遏大军北上,落于敌手实在不便,拆除也是应该。”

本来,合河津对面还有临晋关,只是赵宋为了防止关墙落入敌手,成为大军西征之阻碍,便拆除了。

对他们来说,临晋关是进攻的阻碍,防守有合河津足够。

河面上,狄成不断挥舞令旗,指挥各船调整方位。

千余船,分成四列,分布在千余丈长的河面上,向着对岸齐头并进。

见明军到了河心,西夏军统帅察哥号令步卒前出,准备御敌。

察哥乃李乾顺弟,多谋略,有勇力,长期掌握兵权,多有战功。

西夏永安三年,率军援青海吐蕃部抗宋,被宋军阻于徨水,力战得脱。回师后任都统军,后得封晋王

他学习宋军之长,选蕃汉壮勇,教以强弩,平时带弓而锄,临战分番而进。平原以铁鹞子驰骋,山谷以步跋子逐险,因时因地灵活用兵。

四年前,宋熙河经略使刘法统军进攻西夏朔方,察哥率军于统安城正面阻击,暗遣精骑迁回其侧后,前后夹击,大败宋军,俘杀甚众,获刘法首级,战后又乘胜进击,围攻震武军,后为牵制宋军,自动撤围退走。

可以说,他确实是西夏第一名将。

明军到来,察哥奉令,镇守静羌寨。

静羌寨乃是临晋关拆毁后建立的军寨,虽无原关雄壮,地势更加险恶。

察哥到任,立刻整修寨墙,整顿防务。

同时,他派多只部队登山据守,防止明军从别处渡河。

河岸上,也多设堡垒箭塔,准备狙击明军于河面。

看着河岸上密密麻麻的公事,司行方看向计稷,道:“兄弟,你等显露本事的时候到了。”

计稷笑道:“主将放心,定然把党项人的工事挨个点名。”

一边的狄成笑道:“只要兄弟站住脚跟,我等半天便能搭起浮桥,可保大军通行无碍。”

这话说的自有底气。

党项人骑马的确溜,玩船嘛……垃圾!

事实上,河套地区水流不少,然而西夏人并无水军。

此次也一样,察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泛舟河上,却无计可施。

不一刻,前排船只到了西岸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

西夏人也在河岸上五百步外列阵完毕,准备接战。

最前排乃是强弓劲弩,后面大盾长矛,护着十余台投石机,两侧,有轻重骑兵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发动冲击。

又近了二十步距离,狄成指令船只停下。

计稷挥舞令旗,喝道:“轰击箭塔堡垒,开出道路。”

立刻,各船纷纷靠拢,或三五只一群,或二三十一群。

咻~

无数黑点带着火花,直扑岸上。

察哥看明军投的方方正正的东西,不禁问道:“明军投掷的甚么东西?”

左右皆不能答。

党项人当然知道火药,然而还停留在旧日的记忆里。

明宋战争中,双方投入使用的新式火药和器械,他等并不知晓。

轰隆隆~

惊雷滚滚,硝烟弥漫,人仰马翻。

不止是岸上的简易箭塔被炸飞,严阵以待的马匹也被惊动炸群。

任凭党项人如何收拢,这些战马也四处狂奔,把西夏军阵搅的乱七八糟。

没办法,马这娇贵的东西,不经过长期的训练,是无法面对爆炸发出的巨响的。

也就明军没有登陆,不然趁机发动冲击,怕是西夏军立刻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马匹炸群还好办,兵丁吓坏了却不好安抚。

许多西夏兵径直跪倒在地,不断求饶。

他们直把火药轰击,当成了天雷灭世。

计稷并不看纷乱的西夏人,全神贯注指挥弩炮轰击。

火光中,巨响连绵,断木残渣四处飞溅,硝烟里,惨叫阵阵,碎石破砖八方横行。

那些木质的箭塔,一一崩飞,砖石构建的堡垒,也坍塌甚多。

便是没倒的,里面的党项人也凶多吉少。

察哥惊叫道:“立刻告知陛下此间战况,于宋人处求取应对办法!”

第一次面对火药,他真的被吓尿了。

如此凶猛,难怪宋人节节败退。

不止他惊惧,西夏兵也在不自觉的后退。

区区肉体,如何能抵挡得住天雷神威!

有将回过神来,叫道:“大王,明军势不可挡,当速速收拢兵力,退守静羌寨。”

“撤~”

大喝一声,察哥立刻勒转马头,走了。

狗屁的半渡而击!

待明军带着弩炮上岸,这万五大军,够人家塞牙缝的?

看西夏人退却,袁朗笑问道:“陛下,我等如此欺负人,岂不是吓坏了党项小儿?”

方天定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这夯货,有优势不用,脑子被驴踢了?”

张宪道:“也就前次未曾准备,否则何劳陛下走这一遭。”

他领兵渡河时,因无抵抗,并未准备火药,才为西夏人所趁。

当然,也算是歪打正着,一下子坑了五千党项人。

待河岸硝烟退散,已经没有箭塔堡垒,只有废墟一片。

驻守其间的西夏兵一箭未放,便被轰死在岸边。

四百一十三 党项人来夜袭

“陛下,西夏人已经退出静羌寨,往银城而去。”

看着空荡荡的寨墙,方天定笑道:“果然是打的太凶了,吓坏了党项人么。”

“未知赵宋是何打算,居然未曾把火药传给党项人。”张宪疑惑道。

朱武道:“目下只是挑动我等互斗,以争取时间,待我国进入关中,若赵佶继续西窜,必然把火药传入西夏。”

方天定道:“把宿元景放回去,告诉赵佶,若是敢把火药外传,朕便把姓赵的赶尽杀绝,再挖了历代皇陵、王陵。”

当初,宿元景册封了宋江,便往方明而来,想要谈判以拖延时间。

方天定既没有和他废话,这没有按常理出牌,劝降未果后关押至今。

此时放回去,也算是人尽其用。

说着话,大军进驻静羌寨,休整了一天。

第二天,全军分为两路,一路两万人由张宪带领,往北而去,配合展天神部取神木寨,断西夏人北方归路。

方天定部领主力六万,渡窟野河,往大和堡去,断西夏人南方归路。

对李乾顺个人来说,穿过长城旧址回家轻而易举。

对大规模军队来说,非得丢下大部分辎重甚至许多马匹,才能翻山越岭回家。

以党项人的德行,估计是不愿意放弃辎重及收获的。

土地没占住,还把自家收获全丢了,如此白来一趟,谁能愿意?

卡住这两条路,西夏人定然要来拼命。

半天时间,大军渡河,全无半点阻碍。

河好过,路难行。

窟野河流域两岸,多山林丘壑,路途实在难行。

弯曲坎坷也就罢了,许多地方仅能容一车通过,大军实在难以加速。

五万人马前后拉出二十余里,前锋已经准备宿营,后卫尚未动身,着实让人心焦。

也就沿途仔细查探,西夏人又被吓破了胆,才无袭击发生。

“直娘贼,都说河套地区富饶,我却只见这破烂道路。”袁朗抱怨道。

朱武笑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并非虚言,只是这些河岸地带确实不好走。”

袁朗抱怨道:“宋夏长期用兵,也不把这些地方修整一番。”

朱武道:“正因担心西夏军长驱直入,才未修整这些道路。”

陈朕鹏道:“讲真,若是赵佶把修花园的耗费用在边境,莫说西夏,辽国也能给平了。”

这话说的,一点面子没给他便宜老丈人留。

作为常年单身狗,陈朕鹏凭借功劳抢了个公主,好好过了一把驸马的瘾。

当然,赵佶肯定不会认这个便宜女婿的,若是可以,赵佶真的很想打死包括方天定在内的几个女婿。

陈朕鹏怼老丈人的话,却没得到众人认同。

朱武道:“以西军之精锐,只要给足够钱财,破西夏不难,灭国则未必。”

“不错。”袁朗接道:“就童贯哪个没卵子的,给再多钱粮与兵丁,也不一定打得过契丹人。”

陈朕鹏不服,道:“陛下评理,若把艮岳的钱用在边境,可能打得过辽国?”

方天定笑道:“在这之前,你需要算算到底有多少钱。”

这没法算。

为了修建艮岳,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便说为了运输江南花石纲,沿途拆毁了多少桥梁,就没办法统计。

其中各级官员上下其手,或许能几倍于实际耗费。

“西夏人常年袭扰边境,西军常年征战,多出良将精兵,且与西夏人有仇,战斗意志不缺。

若钱粮足够,确实能够平了,辽国则未必。

对外用兵,钱粮重要,军心士气更重要。

赵宋上下,其实对于收复幽燕之地并不热心,哪怕有钱粮,也不一定打得动。

再则,合格的指挥层相当重要,这点也不用朕说。”

说完,方天定别有深意地看了袁朗、陈朕鹏一眼。

袁朗也就罢了,与縻貹这对哼哈二将,一向不爱读书,陈朕鹏这个降将出身的家伙,也与二人臭味相投。

因此,他才一直是方天定亲卫,未曾外放。

闲聊中,大军出了山区,开始宿营。

宿营地乃是一座山坡,面积广大,地势平坦,正好安顿大军。

看前方,麦浪滚滚,却无人收割。

西夏人来后,到处搜刮抢掠,百姓四处逃散,只浪费了许多收获。

方天定道:“大军过后,遍传告示,号召百姓各自归乡安居。”

新任河套安抚使秦湛应下。

天色将黑时,全军安顿完毕,各自休息。

夜色渐浓,天地逐渐沉寂,鸟鸣虫吟愈发响亮。

陈朕鹏趴在一颗树上,缓缓地嚼着一粒花椒,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附近。

他是今夜外围职守官,负责警戒大营后方,防止西夏人绕后袭扰。

另有五百余人,与陈朕鹏一样,各自隐藏于大营后方五里之内。

“希望党项人能给我点惊喜。”陈朕鹏百无聊赖地想到。

不过,按照常规操作,夜袭也该是在人员最困倦的时候,此时还早。

咔嚓~

轻微的树枝折断声传来,陈朕鹏立刻提起了精神。

踩断树枝,野兽的概率极小,很可能是西夏人来了。

果然,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

“党项人真来了!”陈朕鹏下意识地握住了烟花。

来这么早,是赶着投胎么!陈朕鹏想到。

却没急着释放,总要确定来了多少人才好决定。

若是只有三五十,他等外围哨兵就可以清除威胁,并不用惊动大营。

啊~

急促的惨叫戛然而止,陈朕鹏暗笑。

踩中了陷阱,那个西夏兵算是废了。

痛呼中,有西夏人低声呵斥了几句,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接近,速度却慢了许多。

啊~又是一声惨叫。

天黑,又是山林之间,西夏人也没有猫眼,如何能发现精心布置的陷阱。

突然,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直娘贼,到底来了多少?”陈朕鹏惊惧。

听着动静,起码三五千。

咻~

一道红色烟花窜到空中,砰地炸开。

最高级别的示警,西夏人大规模来袭。

咻~砰~

另外方向,各有烟花升空。

西夏人不止从一面来,而是八面埋伏,同时发动袭击。

“直娘贼,定然有宋狗掩护,否则定然避不过探哨!”陈朕鹏恨恨地想到。

心中虽恨,却没有轻举妄动。

已经有人报警,其余人就该继续蛰伏,等待机会暴起,为暴露的暗哨报仇。

四百一十四 党项人的反击

“杀~”

黑暗中,漫山遍野的呼喝声响起。

“全体集合,准备作战!”

呼喝中,明军纷纷起身,以排为单位开始集合。

隔三差五的夜间集合训练,让明兵并不慌乱,加上营养足够,夜盲症基本消除,因此集结速度飞快。

西夏人尚未进入寨墙火光范围内,明兵已经全部出了营帐。

方天定穿戴完毕,提着方天画戟出了中军大帐,侧耳倾听。

东南北三面都有西夏人,一边约在三千左右。

只有西面静悄悄的,好似西夏人故意忘记了这边。

朱武提着双刀走来,道:“陛下,西面平坦,西夏人定然准备了马军,不可不防。”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夜袭近战,乃是西夏人翻盘的唯一机会,他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传令下去,待西夏人马军出现,弩炮再行开火。”

要玩,那就玩把大的!方天定暗暗冷笑。

寨墙上,明军将士紧握兵器,严阵以待。

咻咻咻~

人未见,箭先至。

无数白羽,反射着寒光,猛地向着寨墙落下。

不需要命令,明兵都把身子伏在墙后,举盾防守。

哆哆哆~

白羽覆盖寨墙,偶有闷哼声。

千余枝箭,总有命中的,只是甲胄坚固,伤不得要害,待战斗结束,军医处理,基本能恢复健康。

五轮箭雨后,党项人出现在视野里。

“放!”

一声大喝,明军弓手立刻起身放箭。

白羽纵横,寒星闪烁!

只是成果不大。

西夏人也是有防备的,弓箭并不足以造成巨大的伤亡。

不一刻,西夏人扛着木梯到了近前,搭建道路。

“刀斧手!”历天闰大吼。

刀斧手起身,挥动大刀巨斧,斩向搭在墙头的梯子上。

噗嗤,多数木梯应声而断,滑落下去。

亦有部分梯子被斩,铛地发出响亮的声音,不为所动。

这些乃是包了铁的,并不易斩断,且头有铁钩,也无法推开。

“杀!”

长枪手们猬集在梯子尽头,不断向着梯子上的西夏兵攒刺。

鲜血流淌,惨叫惊起,意图沿着梯子上来的西夏兵,被杀的散落了一地。

这就是防守方的优势,哪怕只有六尺高墙,仍可以居高临下击杀。

“哈呜~”

怪叫中,一全身披甲的党项人抡着粗大的狼牙棒,荡开长枪,冲上了城墙。

狼牙棒滚动带风,呼啸而下,阻挡的明军立刻被砸飞了四五个。

缺口出现,西夏兵随之而上,与明军展开了肉搏。

见一八尺高的西夏人所向披靡,历天闰大怒,提枪冲了过去。

“贼子看枪!”

怒吼中,历天闰一枪刺去。

那蛮将也不惧怕,直把狼牙棒拍来。

铛~

巨响中,火光四溅。

历天闰不敌,连退五步方才稳住身形,再看手中精钢打制的长枪,已经变得弯曲。

这厮好大的力气!历天闰惊骇。

只接了一招,他的虎口已然迸裂。

见历天闰犹豫,蛮将怪笑着砸翻了挡路的明军,随即主动迎向。

不敢犹豫,历天闰就要正面迎敌。

这蛮将如此厉害,明兵无有能挡者,任凭他横冲直撞,怕是西夏人要趁机突进来。

铛~又是一招。

历天闰只觉得骨软筋酥,全身都颤抖起来。

蛮将武艺寻常,力量却着实惊人,只把狼牙棒勇力砸来,逼人硬抗。

“主将勿忧,高宠在此!”

大喝中,高宠赶来,挺起手腕粗的钢枪,对着蛮将胸口刺去。

蛮将故技重施,抡起狼牙棒就砸。

根本不防守,就对着高宠头顶去。

以其力气,哪怕高宠的枪透体而过,脑袋也要被砸的稀巴烂。

电石火光间,高宠举起钢枪,横在头顶。

又是铛地一声巨响。

高宠如山似岳,岿然不动。

比武艺,高宠不敢称雄,比力气,方明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看谁能比得过他!

当然,据说皇帝陛下武艺第一,勇力无双,只是未曾比较,不好证明谁才是天下第一。

被挡了一击,蛮将身体僵了僵。

高宠可不会给他恢复的机会,只把长枪横扫,正抽在蛮将头颅上。

千斤巨力,任凭你头盔如何结实,也是没什么卵用。

只一下,脑袋稀巴烂。

然而,经这蛮将一番搅和,已有三两百杀上了墙头,正与明军厮杀。

“陛下,西夏人凶悍搏杀,已经登上了寨墙。”

方天定持戟而立,道:“命令各部坚守,待西夏人马军出现,再行出击!”

现在,看谁忍不住先动。

这部西夏军确实精锐,前赴后继地冲杀,直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虽未有详细统计,估计也死了三五千。

三面寨墙,已经被尸体堆出了十多条坡道来。

寨墙上也横七竖八了许多尸体,已经无法下脚。

不得已之下,明军放了一部西夏军入了营区,在平地上厮杀。

轰隆隆~

大地颤动,厮杀声为之一静。

“陛下,西夏人马军动了!”

听这动静,起码两万骑!

西边寨墙上,明兵紧张地看着外面,等待西夏人出现。

雷鸣中,无数黑影出现。

计稷令旗挥下,喝道:“照明弹,放!”

咻~

照明弹升空,天地立刻如同白昼。

黑压压的西夏马军,正极速狂奔而来。

近前一看,马批铁甲,五马相连,声势十分惊人。

“放!”

大喝中,千余火药包腾空。

轰隆隆~

爆炸声与马蹄声交织一片,遮掩了所有声音。

砰~

计稷只觉得脚下一阵,扭头看去,一截寨墙已经被撞坍了。

西夏人为了获胜,直接用重甲连环马撞击寨墙,为后续马军打开通道。

明军弩炮发射的愈发急促,然而西夏人拉开了阵型,只是埋头策马狂奔。

不断有漏网之鱼撞到寨墙上,不一刻,两里长的寨墙出现了二十余缺口。

为此,西夏人付出了三四千战马,七八百骑士。

缺口出现,西夏人的轻骑打马奔来。

看西夏人阵型疏散,计稷喝道:“停止发射,全军退到壕沟之后。”

闻令,明兵立刻后退三十丈。

外面没有壕沟,乃是因为里面挖了一条沟。

一丈六尺宽,五尺深,边上栽有鹿角,马军绝对跨不过去,只能下马步战。

同样是居高临下的优势。

隐于黑暗中的察哥见马军冲了进去,大喜过望,立刻喝令大军跟上。

趁黑肉搏,是西夏人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三州之地可以让出,若明军尾随进击,还能把整个河套地区全部让出去么?

必须打这一波!

四百一十五 一网打尽

“陛下,西面万余西夏马军进入营区,被我军堵于壕沟里。”

“南面两千西夏兵,尚未接近壕沟。”

“南北两处,各有千余西夏兵进入。”

方天定提起长戟,喝道:“预备队出击,全歼西夏人!”

“杀!”

呼喝中,滕戣滕戡各领五千马军,向南北寨门冲去。

寨门作为防御薄弱点,必然是西夏人主攻的目标,此时,门外地面上堆满了尸体。

马蹄滚滚,践踏着无数血肉,飞驰而出。

出了寨门,立刻转了个弯,扑向西面。

见明军马兵出动,察哥大惊失色,喝道:“收兵,收兵~”

迟了!

无数黑点从天而降,刺鼻的火油味立刻弥漫开来,压制住了血腥味。

轰~

大火冲天而起,阻断了西夏兵的后路。

此时,西夏人如何不知道中计了。

放西夏兵从缺口涌进去,淤积在寨墙和壕沟之间的狭窄地域,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拼命。

壕沟里,一脚下去满腿泥。

都是被鲜血泡出来的血泥。

同样,堆积了无数西夏人的尸体。

明军竖着盾墙,只把长枪戳来戳去,洞穿一个又一个党项人。

“策马冲过去!”有西夏偏将怒吼。

壕沟已经被尸体填了,战马或许可以狂奔过去。

见状,计稷叹了口气,道:“放火!”

本来打算缴获这些战马的,西夏人却不给面子。

没奈何,一把火烧了算逑。

咣当声中,盾墙后扔出无数火油罐来。

黑糊糊的火油到处流淌,立刻浸湿了前排西夏人。

“饶命,我等愿降!”立刻有军兵用汉话叫道。

然而单人的呼喊,在嘈杂无比的战场上,太过微弱。

计稷一挥手,数百火把丢出。

轰~

前后大火起,照映的天地通亮。

无数党项人哀嚎乱撞,想要闯出一条活路来,却相互撞在一起,齐齐扑倒在地,任凭大火吞噬。

也有的党项火人,如同火炬样撞上枪林,得以解脱。

那些战马被刺聋耳朵,不怕巨响,却仍然本能地恐惧大火,只是到处狂奔,踩死西夏兵无数。

少数冲过火墙的,也都卡在鹿角里,被烤的熟了。

肉香、焦糊、血腥,各种气味夹杂,直要让人呕吐。

耐不住火烤,明军齐齐后退,弩炮继续投掷火油,直到覆盖西夏军所在区域。

火光中,察哥已经跑路。

“呸,贼坯!”滕戣看向落荒而逃的察哥,喝道:“众军向前,随我追杀党项人!”

察哥周围还有三千余马军,见势不妙,立刻溜之大吉。

滕戣二人当然不甘心放走这条大鱼,当即衔尾追击。

南面,看着一队队明军出了寨墙,前后剿杀西夏兵,曹价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四万大军夜袭,却中了明军奸计,损失殆尽。

“枢密使,当告知陛下此间状况!”有兵丁叫道。

曹价惊醒过来,喝道:“退!”

陈朕鹏伏在树上,看到西夏人转身,便知他们要跑。

“老子和陛下做了连襟,却有人说捡了便宜,今日非得显露本事不可。”

心中发狠,陈朕鹏握住绳索,猛地跳下。

人在空中,短枪甩出,一下把曹价捅了个透心凉。

看天上突然出现个黄黄绿绿的东西,十余个西夏兵大骇,便是自家枢密使也顾不得了,扭头就跑。

那跑得了!

天上地下,又出现了十多个奇怪的东西。

明晃晃的刀枪,显示这些不是好东西。

西夏人的确悍勇,各自提起刀枪,上前搏命。

然而普通兵丁,如何是明军中精锐的对手?

不一刻便或死或擒,未曾走漏一个。

另外两面,隐于山林中调度指挥的西夏高层,亦被一网打尽。

西面,见明军追的甚紧,察哥喝道:“李通,断后!”

李通也是皇族,是察哥的绝对心腹,对他实在言听计从。

因此,哪怕知道断后必死,也没有犹豫,分了两千五百人马,兜了个圈,对着明军冲杀而来。

两军对冲,声势骇人。

甫一接触,各自把刀枪递过去,立刻就是人仰马翻,落地者瞬间被踩为肉糜。

西夏人马术精湛,又敢拼命,着实不好对付。

特别是西夏锋矢铁鹞子,全身裹铁,刀枪不入,哪怕死了也不坠马,给明军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

然而明军人多,装备又相当精良,半个时辰不到,便把西夏人杀了个精光。

此时,察哥已经跑没影子了。

“直娘贼,跑得恁快!”滕戡不满。

思忖片刻,滕戣道:“为防伏兵,且收拾了战场再做定夺。”

全军就一万二马军,轻易折损不得,还是谨慎些的好。

天亮时分,战场打扫完毕。

西夏人死了两千五百,收了两千余战马。

明军也付出了八百阵亡。

骑兵对冲,落马者十有八九阵亡,尤其惨烈。

收拢了战马和同袍遗骸,滕戣领军回转大营。

大营的火已经烧灭了,地上全是扭曲焦烂的人马尸体。

一把火,烧了万余西夏军,着实狠毒。

“死了的党项人,才是好的党项人!”方天定淡定地咬着馒头说道。

虽然未曾亲自上阵厮杀,然而干掉这么多西夏兵,让他胃口大开。

滕戣缴令,汇报了战况。

听到一万对两千五,还付出了八百人的代价,方天定瞬间没了胃口。

“我等成军不久,水军步军已经冠绝天下,然马军,还是要多加训练。”方天定叹道。

西夏人占据了河套地区,中国没了马匹来源,影响确实深远。

“待取了河套,朕非得训练百万马军,马踏天下不可!”方天定暗自发狠。

这只是一时意气罢了。

百万马军,把皇帝陛下卖了也养不起。

正好,朱武走来,道:“陛下,各处战况已经统计完毕。”

“念!”方天定道。

“东南北三面,各有三千西夏兵入侵,击杀七千五百余,擒获一千余,斩杀敌方枢密使。

我军伤亡两千余,其中阵亡者八百九十七,余者恢复不难。

西面,西夏晋王亲至,带有马军两万,仅走脱五百余,余者尽殁,没有俘虏。

我军伤亡五百余,其中阵亡四百六十二,残疾二十一。”

西面的伤亡,主要出现在西夏人撞墙和后退路中。

又因战法原因,西夏人马,一个活口没留。

安排了伤员救治,方天定又问道:“火药剩余多少?”

朱武道:“仅有四千斤。”

四千斤,不过四百个火药包,可要省着用了。

“报~”

马灵奔来,道:“陛下,展天神部已经拿下神木寨,正往连谷而去!”

“善!”方天定赞道:“西夏人几成瓮中之鳖也!”

四百一十六 麟州城下

窟野河横穿麟州,从南往北有四处渡口,分别是静羌寨、神木寨、新秦城、连谷口。

其中,神木寨乃是河东去往河西的必经之路。

此时,寨中已经安静下来。

吴璘领着二百明军,到处巡视着。

西夏人自以为神木寨已成腹地,只留了五百人驻守。

展天神领了到了此处时,正是午夜。

趁夜进攻,一鼓而下,全歼五百余西夏人,一个伤亡也没有。

修整了一天,展天神等人继续出发,只留下吴璘并一千明兵守城。

好在神木寨不大,又有三千斤火药,足够堵住这条路。

“将军,我等要投军!”几个百姓拦住吴璘,说道。

看他们的模样,皆非汉人。

吴璘问道:“尔等可是蕃兵出身?”

“是!”为首的答道。

蕃兵,乃是赵宋为了对付西夏,特地招募的羌、吐蕃等少数名族人组成的乡兵。

也有的蕃兵,是赵宋勾引西夏侧的人过来组成。

一般,赵宋只授予他们土地,其自备武器,平时耕种,战时集结。

他们的战斗力其实不错,为赵宋防御西夏侵扰做出了许多贡献。

赵宋把河西地区交给西夏人,这些蕃兵便没了组织,只能散于田间。

却不想,西夏人得意忘形,到处劫掠,各族苦不堪言,多有被屠家灭户者。

若明军不来,这些人要么忍着,等西夏人建立统制秩序后,成为西夏人,要么落草为寇,坚持抵抗。

明军来了,当然是投军,有仇报仇!

听了他们的陈述,吴璘略做思忖,答应了下来。

纯军事方面,一千人足够,然而守城,后勤人员也很重要。

再则,兵力总是多多益善。

至于细作,可能有,绝不会太多。

说到底,还是西夏人干的太好,让百姓颇有怨愤。

陆陆续续地,本寨及周边地区,也有千余人投军。

其中多是蕃兵,自备武器盔甲干粮的,也有一定的战斗力。

整训时,吴璘又想到了自家兄长。

此时此刻,吴玠穿着破衣烂衫,挑着两石麦子,颤颤巍巍地走着。

前头两里处,就是麟州治所新秦城。

这里有两千西夏兵驻守,还有原来宋军的汉蕃乡兵一千。

新秦知县,乃是原来赵宋知县留任。

国破家亡时,又是朝廷主动出卖,许多赵宋官员兵丁选择效力西夏。

毕竟,国家大义,民族情怀,对底层的小人物太过虚泛,远没有保全性命,填报肚子来的总要。

城门口,两个党项人带着十个汉兵值守。

见吴玠一群人到了近前,一个汉兵持刀上前,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吴玠谄笑道:“军爷,我等奉令送粮而来。”

闻言,出来两个汉兵,细致检查了一番,并无异常。

展天神等人行军途中,偶遇一村寨的送粮队,便寻思乔装抢门。

本来,粮食被强索,百姓在为如何过冬而忧愁,听说明军打来,立刻同意配合。

为了以策万全,吴玠五十余人,都没带兵器。

入了城门,吴玠回头,叫道:“乡亲们加把劲,粮食送到就可以回去了。”

闻言,五十余人尽皆握紧了扁担,随时准备暴起。

突然,后面传来惊呼。

“急报,神木寨失守,明军正往麟州城来!”

回头一看,一西夏骑士正往城中狂奔。

“居然突破了截杀!”吴玠暗惊。

“军中急报,勿得阻挡!”城头西夏兵叫道。

原本城门的党项人,也走到街道上准备清空行人。

哗啦,吴玠把粮食倾倒在地。

黄澄澄的谷子,立刻撒满地面。

“该死!”

怒吼中,党项人锵地抽出长刀,就要斩杀吴玠于当场。

“死来!”

吴玠举起扁担,当头砸落。

铛~

党项人头盔内凹,七窍流血,扑倒在地,显然是活不了了。

身边明兵同时卸下伪装,顷刻间把守门军士杀了个精光。

吃了这惊吓,来来往往的百姓顷刻间逃散一空。

报信骑士进门,只看到凶神恶煞的一群民夫,正各自拾捡兵器。

吴玠侧身半步,扁担抡圆,正中马腿。

落地的骑士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剁了头颅。

咻~

砰~

全城皆惊。

“明军进城,反抗者死!”

大喝中,吴玠带头向城墙上冲去。

“明军进城,反抗者死!”

各兵跟上。

只要据守城头半刻钟,后部人马进城,再无忧虑。

城头守军不少,有百余人,然而党项人不过十个,余者皆为宋兵。

看吴玠等人如此凶恶,宋兵不敢上前。

党项人不知道厉害,各自挺起刀枪,杀将过来。

“杀!”

侧身闪开长枪,扁担落下,又是一个西夏兵了帐。

吴玠还待再杀,身后的兄弟们已经一拥而上,把十个西夏兵剁成了肉泥。

随他突袭的,都是军中好手,莫说这些把手城墙都是西夏辅兵,便是正兵也不是对手。

随着宋兵逃散一空,各人捡起武器在手,据守城门。

整整五分钟,才看到三十余西夏兵到来。

衣衫不整,刀枪倒提,不知道在哪放纵才出来的。

“兄弟们,随我杀散这部党项人!”吴玠喝道。

待到了近前,吴玠当头剁翻一个西夏兵,复又横扫长刀,把旁边两个拦腰截断。

全身喷满了鲜血,犹如厉鬼。

见他如此悍勇,党项人不禁胆怯,退缩不敢前。

他等害怕,吴玠可不会客气,带头冲杀进去,连杀十余人。

剩余的党项人终于撑不住了,大声喊,转身跑了。

吴玠摸了把脸,喝道:“回去,据守城门!”

杀敌是为了破胆,城门才是关键。

不一刻,轰隆隆马蹄轰鸣声传来。

杨再兴、牛皋两人,已经领着二百骑狂奔入城。

对面街道上,西夏人也派出了五百余马队。

“杀!”

大喝中,牛皋手中连珠箭当初,一连射翻了十余人。

轻松写意,正如在家乡的深山老林里射落兔雀。

到了近前,牛皋挂起弓,握住一对金锏,如闪电般砸落。

挡者披靡!

杨再兴、牛皋两个猛将领头横杀,片刻杀穿了西夏人马队。

五百余西夏兵,一个没剩。

血肉铺满了一地,好不惨烈。

“杀啊~”

城中突然爆发出震天价呼喝。

无数百姓,各持桌腿、木棒、菜刀、柴刀,涌出家门,杀向正在街道集结的西夏兵。

“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吴玠叹道。

若是西夏人严守纪律,安抚百姓,也不会逼的百姓跟他们拼命。

内里生乱,展天神领兵又至,对西夏人展开了围剿。

四百一十七 异族都该死

“将军饶命,我等也是受逼不过,才为虎作伥啊!”新秦知县哀求道。

“受逼?”展天神冷笑。

从这知县居所,众人也搜出了两箱金银来。

一些金银上,血迹刚干,尚有血腥气,和西夏人的府库及私人收藏一样。

其来源,当然是暴力掠夺。

也许觉得自己的统治稳了,驻守新秦城的西夏人彻底放飞自我。

不但传令四方,要求各村进贡钱粮,更有将领外出,纵兵烧杀抢掠、搜刮妇人。

哪怕是新秦城内也没例外。

因此,明军刚刚进城,城内百姓便反了。

“拖下去,枭首示众,安抚城内百姓。”展天神挥手,又道:“所获西夏俘虏,一个不留!”

异族都该死!

投靠异族的,一样该死。

“多有西夏人从北门逃脱,连谷口守军必知消息,可有办法?”展天神问道。

吴玠道:“我观西夏人,似乎不知火药存在,即便强攻,也不在话下。”

沉吟片刻,展天神道:“即如此,便强攻!”

说完,展天神看向吴玠,道:“新秦乃大城,各项设施相对完善,作为前出基地再合适不过。

为防西夏人再来,破坏此城,必须留人驻守,兄弟可愿驻守此处?”

确实挺大的城,城墙长两里,有两个城门,护城河也有,确实比较完备。

城内原有百姓三万,只是被西夏人祸祸一回,百姓多有逃散,此时只有两万不到。

吴玠道:“民心可用,给我一千人,守城两月不难。”

“不需要那么久!”展天神挥手道:“想必陛下已经渡河,或许已与西夏接仗,以我军威风,胜之不难。

按照计划,陛下定分兵北上,最多十天,援军必至。

你在此据守,待我等拿下连谷口,西夏人就插翅难逃!”

连谷口位于麟州于西夏交界处,乃是一处河水冲刷出来的沟壑地形,绵延三十余里。

整块平原被分割成无数块,两侧笔直如刀削,内里宽窄不一,宽出有两三里,窄不过一两步,十分难行。

“连谷口必须抓紧!”李乾顺说道。

“陛下放心,已经派遣一万军星夜驰援,必不为明军抢占。”

李乾顺微微颌首,环顾前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兵辅兵三万余,绵延十余里。

无数的马车江车,都是堆的满满当当,骑士们也都下了马,直把马背上挂满了财务。

军兵也都是大包小包,或者挑着担子,亦步亦趋地走着。

看他们无比宝贵的样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宝物。

铁锅、铁锹、菜刀,碗、坛、瓮,甚至还有许多破衣烂衫,都被西夏人重视无比。

长期的战争,边境一直封锁,边市不开,西夏人,特别是底层的,各项物资十分紧缺。

让他们把收获丢弃,真不如杀了他们好似。

哪怕知道察哥刚吃了败仗,明军随时可能追来,也要把东西带着走。

然而这样走太慢了啊!

一天不过二十里,猴年马月才能回到西夏哦。

察哥劝谏道:“陛下,此时当抛弃辎重,加快速度啊!”

李乾顺苦笑不语。

旁边一将冷哼道:“某人无能,被明军打的没了胆,只顾催促撤退。

想那汉人也没三头六臂,能有多厉害?他等不来便罢,来了让他看看我西夏儿郎的威风!”

这人叫梁丙,乃是后族,为李乾顺钦封的殿前检点。

若说本事,的确有一身好武艺,战功嘛,一点也无。

他能做官,不过是与李乾顺一起长大的情分,然而他却觉得,是察哥这样的人,挡了他的路。

此时察哥吃败,损兵折将,梁丙当然要刺两句。

察哥并不管梁丙,只拜道:“大败而归,实乃臣之责任,并不敢推却分毫。

然明军凶猛,尤甚宋人,以我军状态,确实不是对手,为今之计,当速速退回,寻应对之策。”

李乾顺自然是相信自家兄弟的,喝道:“传令,马负担不得超过三十斤者,人不得超过十斤,逾令不遵者,斩!”

终究,李乾顺没敢下死命令。

看着亲卫督促各部抛弃粗笨物事,李乾顺叹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贪图这三州之地!”

懊恼!

若是知道明军如此厉害,西夏人如何也不会踩进这个坑里。

土地没占住不说,已经丢了三万兵,若是被明军堵住了,怕是一个都走不了。

“报~”

游骑飞来,道:“禀陛下,神木寨失守,前锋已经转向新秦城。”

“传令全军,立刻抛弃全部辎重,全速前进!”下令完,李乾顺又问道:“后方明人,距离我军多远?”

“西夏人就在三十里外!”马灵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抓紧时间,把距离缩短到二十里,待其疲惫,再行出击。”

说完,方天定转首看向路边的村庄。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废墟。

火焰已经熄灭,痕迹犹存。

清理废墟的明军士卒,不时从中起出尸体来,放置一边。

这个三十余户,百余人的村落,尽为西夏人所屠,无一幸免。

回过头来,方天定道:“传令各部,西夏人侵我国土,杀我子民,作恶多端,罪在不赦。

此战,不纳降!”

“是!”众将高声应下。

西夏人烧杀抢掠、屠村灭寨,真的是惹怒了全军将士。

国土要收回,西夏人也不能放。

无论如何,也要把西夏人全歼了,才能称心如意。

行军速度加快,明军与西夏人的速度也在抓紧。

只是远远吊着,并不过于迫近。

毕竟,西夏人大多有马,真狠下心来跑,明军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报~”

游骑飞来,道:“禀陛下,石宝将军领马军六千,步军一万,已经进入麟州境内。”

“好!”方天定喜道:“待其会合,进击西夏境内,兵力足矣!”

除了一万六千兵,石宝还带了大量的辎重,这才是他姗姗来迟的原因。

待驱逐西夏人,明军定然要打过去。

短期内,明军不可能占领河套,然而可以出兵劫掠,以削弱其国力,破坏其生产,劫掠其人口。

这种事,国内自然不行,外国却毫无问题。

异族嘛,让他们去死好了。

方天定又问道:“縻貹部进展如何?”

闻言,袁朗的心,立刻被羡慕嫉妒恨填满。

一样都是夯货,縻貹能督领一路大军,独立去打西夏人,他袁朗,却只能老实地待在方天定身边,如何不气?

四百一十八 岳飞的表演

“撤~撤~”

声嘶力竭地呼喝中,岳飞拨转马头,向后便跑。

他的身后,是千余明兵,个个撒开脚丫子狂奔。

地上,落了许多刀枪盔甲,亦有许多金银铜钱。

西夏兵见状,也顾不得追杀了,只下马捡拾财务,只是人多钱少,免不得争执起来。

“快快上马,待杀了这些明人,个个发财。”有西夏大将喝道。

发财的渴望,终究是压下了内讧的冲动。

待全部上马,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因为地势难行,马匹也跑不快,已经看不到明军背影了。

好在,顺着这条路追过去,总能追上的。

“直娘贼,以为明人有多凶,却是送菜来的!”有西夏兵叹道。

闻言者纷纷点头。

明军突然出现,颇为凶恶,连灭十多只劫掠队,首级尽皆垒成了京观。

待西夏人集结接仗才发现,这群明人不过是银样蜡头枪,不堪一击。

十天,每天接仗一两次,都是一触即溃。

一共十五仗,全赢!

虽然未曾斩获许多首级,却捡了许多兵甲金银。

“待全歼了这部明人,也不用派人打草谷了!”西夏统帅李开山美滋滋地想到。

这么肥的军队,可比穷苦百姓强太多了,还不用费力,简直完美。

两万余西夏人抱成一团,向明军消失的方向追去。

乌龙寨内,縻貹不断向外观望中,显得忧心不已。

自家小兄弟去诱敌深入,他这个大哥如何不担心?

縻貹很清楚,他能督领一军,乃是因为他的副将是岳飞,否则,也只能跟在皇帝后面打下手。

轰隆隆,寨外马蹄声起,一骑奔来。

縻貹让放进来,问道:“王贵,兄弟们如何?”

王贵叫道:“主将宽心,众兄弟皆无碍。”

縻貹又问道:“西夏人可来了?”

王贵道:“连战连胜,西夏人自然不可一世,已经全进了乌龙谷。”

“哈哈哈~”縻貹仰天大笑,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准备来个关门打狗!”

“是!”明军振作精神,喝道。

当初,他们从克胡寨渡河,一连剿灭了十多只西夏军。

很快,岳飞便发现西夏军主力有推却之意。

考虑到西夏人马匹众多,行军速度远胜于明军,岳飞便定下了“诈败骄敌,请君入瓮”的计策。

他主动带了一千余骑前往搦战,佯装不敌败走,又抛撒金银勾引西夏人来追。

一连十五次,终于养肥了西夏人,诱使他们追进了乌龙谷里。

乌龙谷头乌龙寨,神仙来了也悲叹,乃是当地人说这地势险要的。

乌龙谷长不过五六里,谷底也颇为平坦。

然而两侧崖壁高峻,如斧劈刀削,基本爬不上去。

乌龙大寨堵着出口,小寨卡着入口,两头一堵,神仙也跑不了。

对此险要的地形,李开山全无半点戒备。

路上杂乱的人脚马蹄影子,散落道路上的兵器甲胄,无不显示着明人已经胆战心惊。

到了尽头,只见乌龙寨寨门大开,墙头上全无一个守卫。

“哈哈哈,此乃望风而逃乎?”李开山大笑道。

“大王威武,明人不敢照面!”有人立刻捧住臭脚。

李开山作为皇族,其实领兵机会不多,大多数时候待在兴庆府,护卫李乾顺左右。

此次西夏人调集重兵而来,李开山主动请缨,要为国家效力。

鉴于此次不会有危险,李乾顺便把这个刷功劳的机会给你了他。

此时此刻,李开山觉得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老子才是天下第一。

马鞭一指,李开山道:“吩咐儿郎们,进去休息半天再行追赶。

此次,我等不但要驱逐明人,更要打过河东,拿下太原!”

“大王威武……”

呼喝中,前锋进了城。

砰地一声,只见千斤闸落下,墙头冒出无数人头来。

白羽飘飘,寒光直冒,惨叫连绵。

正在进城的西夏兵立刻被杀伤一片,进了城的千余西夏兵,尽皆被坑杀在翁城里。

“不好,有埋伏!”

惊恐的叫喊,把李开山唤醒过来。

“来啊~立刻拿下这城!”李开山怒吼道。

此时,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地狂怒。

城头上,见西夏人已经退出了弓弩射程,縻貹也不遗憾,只让依城坚守。

这部西夏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必出去拼命,免得多造伤亡。

两刻钟后,西夏人整顿完毕,再次向着乌龙寨冲来。

莫说云车冲车,便是梯子也没有,也不知道西夏人是不是以为自己会飞。

愉快的收割开始了。

远处弓弩飞射,近处石木灰瓶,轻松地杀死杀伤两三千西夏兵。

李开山终于清醒了,喝道:“撤~”

看明军有条不紊的模样,那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肯定是中计了。

迟了!

“杀~杀~杀~”

整齐的呐喊,从身后传来。

李开山回头一看,一条钢铁城墙,正在缓缓接近。

无数明军举着铁盾,持着长枪,如同墙壁一样逼来。

“返身,杀出去!”李开山惊叫道。

去他妈的发财梦,去他妈的天下第一名将,拼命才能保命啊!

见西夏人蜂拥而至,岳飞喝道:“停!”

轰~

铁盾同时落地,真正成了铁枪。

“弩炮发射!”

咻咻咻~

百余根精铁短枪飚射而出,落入西夏军阵中。

人挨人,马靠马,都叠在一起,一根弩箭过去,少则七八个,多则一二十,尽皆被穿在了一起。

付出三五千伤亡,西夏人终于冲到了盾墙前。

头顶箭矢横飞,面前长枪闪耀,盾墙如山岳般难以撼动。

看着城下尸骸遍野,血流漂杵的惨状,縻貹满意地叹道:“此战定矣!”

晋宁军的西夏人偏师,完了。

王贵问道:“主将,是否出城剿杀?”

“不必!”縻貹道:“这一战,边让鹏举克竟全功!”

羡慕确实是有。

虽然縻貹的战场直觉不错,但是岳飞的用兵天赋,真的让他无比眼馋,

不过,他是主将,所有功劳都有他一份,不如让岳飞尽情表演,也好早日独当一面。

这也是方天定派出縻貹为主将的原因。

便如辽东,韩世忠得到了大量的表现机会,待到来年,高可立等人调回,他就可以主持辽东防线。

凭战功说话,既可以快速提拔韩世忠岳飞这样的年轻人,亦不会惹的军中老兄弟太过不满。

杀了半个时辰,西夏人终于受不了了,开始成片投降。

縻貹道:“来人,立刻禀报陛下,在岳飞全面筹划下,晋宁军西夏军全灭!”

四百一十九 夺旗斩将

“杀~”

大喝中,展天神把一个西夏兵剁翻落墙,稍微缓了口气。

环首四顾,西夏人已经推却。

又守住了一波。

来不及休息,展天神问道:“损失如何?”

片刻,战损报来,三千明军只剩两千出头。

攻打连谷寨,并无十分困难。

拿下此地不过半个时辰,两万西夏人出现在南面。

没让他们有休息的时间,西夏人立刻发动了攻击。

依墙而守,西夏人又没有攻城器械,只是蚁附攻城,守起来倒也不难。

随着背面两万大军出现,展天神等人立刻压力大增。

缺乏箭矢,没有弩炮,待寨中石木、灰瓶用尽,只能肉搏。

三次攻击,明军已经伤亡了九百余。

李至忠目光阴沉地看着连谷寨,道:“今日,务必拿下此城,打开回家通道!”

令旗挥舞中,西夏人再次上前。

知道明军没有远程力量,西夏弓手一直抵近到三十步,方才举弓瞄准城头。

另有万余步军分成三队,同时抬着木梯冲上。

红果果地人多欺负人少!

明军却只能受着。

不一刻,梯子搭到了城头上。

尚未看见西夏人,明军皆蛰伏不动。

西夏人弓箭玩的很溜,此时冒头,风险很大。

呼喝中,西夏人顺着梯子往上爬。

寨墙不过一丈出头,也就几步的事。

看一个人头出现,展天神倏地起身,猛地劈出一刀,把领先的西夏人砍落,复又伏下身去。

咻~

一枝羽箭从头顶飞过。

这是西夏人的神射手,若是展天神停留原地,必然被射个满脸花。

“啊~”

顺着惨叫看去,一个明兵直挺挺地倒在墙头,面门上的羽箭尤自颤抖不休。

旁边的明军视若无睹,直把长枪刺出,捅翻一个又一个意图登墙西夏人。

“呵哈~”

一个西夏猛士,仗着铁甲坚固,硬顶着长枪跳了上来。

随着明兵被击退,更多的西夏人登上了城。

混战开始了。

杨再兴牛皋二人领着三十余军兵,沿着寨墙反复扫荡,把登墙的西夏兵杀翻。

然而人多就是任性,西夏人不顾伤亡,埋头往上冲。

西夏弓手也不再顾及误伤,不断释放羽箭,掩护步卒冲杀。

呼喝连天,刀刀入肉,枪枪见血。

一时间,墙头铺满了尸体。

见麾下伤亡不少,展天神喝道:“火药,阻隔后部!”

立刻,明兵点燃火药包,扔到了梯子下面。

轰~

硝烟腾空,梯子不翼而飞。

猬集梯子下和正在攀援的西夏人,大多死于爆炸。

后援断绝,孤掌难鸣,城头的西夏人立刻被清空。

再次组织进攻,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此乃明兵休息的时间。

若是西夏人再次准备梯子,还能休息的更久一些。

杀了两千余西夏人,明军也付出了四百多阵亡。

最重要的是,几次轰炸,本不坚固的城墙,已经摇摇欲坠,火药包也不多了。

剩下,几乎人人带伤,便是展天神、杨再兴、牛皋身上,也各自插着两三根羽箭。

没办法,冷箭难挡。

看着城外调兵遣将的西夏人,杨再兴说道:“这样守下去,不行太过被动了!”

不等别人问,杨再兴又道:“给我一百人,我去把西夏领兵的大将给杀了!”

轻描淡写,好似说去杀一只鸡。

展天神惊讶,道:“杨兄,外面可是有三万余西夏人,一百人岂非送死?”

“土鸡瓦狗,何足道哉!”杨再兴不屑一顾地哼道。

牛皋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活,我与杨兄同去。”

“也罢!”展天神叹了口气,道:“便劳烦两位兄弟走一遭,若事不可为,且以保全自身为要。”

若是编制整齐,装备完全,莫说四万西夏人,便是四十万,展天神也有信心守十天半个月。

奈何轻兵急进,装备不多,只能依靠人力,实在是守不了太久。

不一刻,百余人整备完毕,于城门后集结。

一人三层甲,都是西夏人身上扒下来的,牛皋捡了两桶完好的箭矢,跟在杨再兴后面。

杨再兴回头,喝道:“兄弟们,跟着我走,干掉西夏人!”

“杀~”众人呼喝。

一百零二人,冲击三万五千大军,想想都刺激!

呜呜呜~

西夏人进兵号角响起。

杨再兴喝道:“开门,出击!”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杀!”

暴喝中,杨再兴一马当先,狂奔而出。

见明军突然出击,西夏人吃了一惊,不由停顿了下来。

片刻功夫,杨再兴已经领人到了西夏弓手前。

疏散阵型的弓手,如何挡的住凶神恶煞的明军?

只见两骑并排,杨再兴出枪如闪电,牛皋金锏如车轮,一百明兵随后刀砍枪刺,瞬间杀穿了弓手队。

马队狂奔,接着刺穿了攻城队,直往帅旗方向冲去。

“放箭,放箭,杀了这部明军!”李至忠狂呼道。

作为李乾顺的殿前太尉,军中宿将,李至忠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两千西夏游骑,径直迎向杨再兴等人。

“杀过去!”

大喝中,杨再兴一踢马腹,再次加速。

枪如闪电,把领头的西夏偏将干掉,杨再兴继续出枪,把一个又一个的党项人刺落马下。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西夏军帅旗,别无旁骛。

见杨再兴部连穿五阵,杀人不计其数,李至忠终于忍不住惊惧,向后退去。

主帅退却,帅旗随之后移,西夏军全线动摇。

此时莫说攻城了,先保护自家统帅不被斩首吧。

准备攻城的西夏军立刻回转,追击包围杨再兴等人。

“杀!”

挑飞一人,杨再兴眼前豁然开朗。

西夏人彻底被杀穿了。

没有人敢来阻挡,只有捧旗官及护旗军百余人留在前面。

不是这部人马不想走,而是带着帅旗,实在走不快。

而且帅旗乃是一军中枢,失却者必死!

只是这百余人,如何能够挡的住杨再兴?

不一刻被杀了个精光。

“哈哈哈……痛快!”

大笑中,铁枪抽出,旗杆应声而断。

挑起西夏人帅旗,杨再兴大喝道:“兄弟们,随我去杀西夏统帅去!”

“杀!”

剩余的五十余人齐声高喝。

于是,杨再兴勒转马头,对着人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李至忠在哪,挑人群密集的地方杀过去就是了。

五十余人马,犹如翻江倒海的神龙,在三万余西夏军组成的大海中左冲右突,杀的党项人胆肝俱裂。

足足杀了半个时辰,三十余人马前已经没了西夏人。

身后追赶的西夏人,也只是远远缀在后面,不敢接近。

见前方一百余骑护着一将夺命狂奔,牛皋挂住双锏,取弓在手。

箭壶早空了,不过不要紧,身上有的是箭。

拔了一枝好箭搭在弦上,撒手放出。

咻~

那西夏大将落马。

“不好,太尉死了……”

惊恐中,西夏人四散而逃。

看西夏人混乱不堪,展天神喝令全军出击。

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是日,杨再兴领兵一百,夺取三万五千西夏人帅旗,牛皋射杀西夏统帅李至忠。

展天神趁势挥兵掩杀,斩获过万,大破西夏北路军!

事后,幸存三十勇士,身带箭矢百余,披创无数,皆成血人。

四百二十 放他一马

连谷寨东门前,万余首级垒起的京观,远比城墙高。

最上面,李至忠双眼圆睁,脸上布满了恐惧。

见状,李乾顺满脸铁青,气的说不出来话。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速走。”李良辅劝道。

他领兵两万来此,听说了杨再兴等人的凶猛,也不敢攻城,只是就地收束溃兵。

四万大军,被明军干掉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跑没了,只收拢了万余。

看了眼满地散落的无头尸体,李乾顺嘴唇咬出了血来。

此次带出来的,可都是精锐,却连战连败,已经损失了六万余。

真是偷鸡不成又蚀了米,狼没套着孩子丢了,亏本亏到没裤子。

“走……”

李乾顺话未说完,一骑飞来,道:“禀陛下,李开山部全军覆没。”

眼前一黑,李乾顺差点栽落马下。

尚未恢复,便听到游骑又来,道:“陛下,我军身后独狼岭上,忽现明军踪迹,人数不少于五千。”

完了,被包围了!

李乾顺惊恐无比。

连谷口被堵,出路不再,独狼岭被抢,北上通道断绝,明军主力片刻即至,哪里跑?

嗵嗵嗵~

战鼓声传来,五星红旗穿过烟尘,出现在众人眼里。

方天定率领主力来了。

“万岁!”

连谷寨里爆发出无穷欢呼来。

展天神墙都不扶,只搂着杨再兴傻笑。

虽然大获全胜,却也全部脱力,若李乾顺强攻,一鼓可下。

现在,安全了。

“嚯~这么多人头?了不起!了不起!”方天定忙不迭地赞道。

“三千人大破四万人,斩首过万,怎么办到的?”众人惊讶无比。

按照计划,展天神等人需要坚守连谷口三天,等主力到达,即可完成任务。

却没想,他们远比计划中干的出色。

来不及多想,方天定下令道:“轻骑出击,封堵西夏人东面。”

立刻,滕戣、滕戡部领一万骑狂奔而出。

四面合围,乃关门打狗之势。

以明军的战斗力,西夏人只能束手就擒,或可保住性命。

李乾顺却不甘心主力尽数丢在此地,喝道:“察哥,断后,余者随我击破阻截!”

察哥点了一万人,于原地列阵,准备阻截方天定。

剩下的近三万军,以李良辅为先锋,就要打破后方伏兵。

方天定看的清楚,淡淡地说道:“限时一刻钟,打破阻截,追杀李乾顺!”

“得令!”

司行方、历天闰、计稷立刻整兵而出。

三万人,前排为长枪举盾,后面弓手刀手,护着轻型弩炮,缓缓向前。

铁盾如墙,长枪如林,徐徐而进,如同山峰一样迫向西夏人。

察哥紧咬钢牙,大喝道:“铁鹞子,撞破这墙!”

这个时候,察哥也顾不得心疼剩余的重骑了,只要拼命。

不把盾墙撞破了,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三千余轻重骑兵,并排向着盾墙冲来。

“弩炮!放~”

呼啸中,火药包升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西夏人马军阵中。

轰隆隆~

硝烟腾空,电闪雷鸣,人仰马翻。

西夏人再次体验了被火药支配的恐惧。

科技就是战斗力,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科技,也不是西夏这帮土包子能够理解的。

五轮轰炸,两千余马军被炸翻,余者皆逃散。

踩着满地的人马尸体,明军继续前进。

“跑啊~”

呐喊中,列阵以待的西夏军,立刻一哄而散。

人力不敌天威,党项人实在没胆量硬抗了。

此时,距离方天定所说的一刻钟,不过过了一半,

察哥勒转马头,狂奔到李乾顺跟前,叫道:“皇兄速走,否则有性命之忧。”

看李乾顺痴痴傻傻不做应答,察哥顾不得上下尊卑,牵起缰绳就走。

“跑啊~”

中军崩溃。

皇帝都跑路了,还指望普通兵丁拼命?

于是,西夏人彻底炸窝,无头苍蝇样四处乱串。

察哥锵地抽出腰刀,劈翻一个撞到跟前的小兵,喝道:“左右,与我开路,护陛下离开此地!”

护持左右的千余亲军,立刻持刀掣枪,向前开路。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带着皇帝离开再说。

不一刻,千余人没入崇山峻岭里。

明军主力并不转向,直向前推进。

他们前方,还有一部同袍,正在努力抵挡西夏人的进攻。

他们可没有如此优越的条件,装备优势不大,拖的时间越长,伤亡越大。

前军中军崩溃,李良辅自然是看到了。

他还想着打破阻拦,好歹带些军兵回去。

却不想,明军主力看似缓慢,却已经到了身后。

“哎~”长叹一口气,李良辅倒转腰刀,猛地划过脖子。

噗嗤,血花绽放,李良辅落地。

主帅生死,余者再无战力,逃窜的逃窜,请降的请降。

看着漫山遍野的党项人,方天定下令道:“顽抗者死,投降者纳为俘虏。”

皇帝把自己的话吞下去,乃是因为有利益。

黄河及其支流两岸,道路实在难行。

为了开发河套,先修路势在必行,如此,西夏俘虏正好用的上。

看李乾顺逃窜入了山中,袁朗忍不住请令追击。

方天定微微摇头,道:“暂且放他一马,以后有的是机会。”

见袁朗不解,朱武主动解释了一番。

干掉李乾顺,西夏人必成哀兵,同仇敌忾之下,恐怕会顽抗到底,对攻略河套产生绝大阻碍。

一方面,李乾顺在西夏国内颇得人望,另一方面,西夏太子李仁爱,素来以仁孝闻名,肯定要替他爹报仇。

而且,李仁爱的出身也要考虑。

西夏贞观五年,辽天祚帝封宗室女耶律南仙为成安公主,嫁李乾顺为皇后。三年后年李仁爱出生,不久即被立为太子。

迄今为止,李乾顺仅有一子,且李仁爱极度亲近辽国。

若其继位,辽国必护持西夏安危。

连蒙带骗,好不容易才安抚了辽国,方天定可不希望明辽联盟就此破灭。

说不得,到时候是明国以一己之力,对抗辽夏金宋,若是吐蕃、大理、李朝等再来踩一脚,那可就热闹。

以一国敌万国,想想都刺激。

方天定当然不会这样干。

若非西夏人主动入侵,他都不会主动进兵挑衅。

好歹,也要等全取关中,灭了赵宋,才会把大规模对外用兵提上日程。

四百二十一 河套规划

八月底,北地草黄,微风一过,颇为寒凉。

驱逐了西夏人,并顺势抢了边境险要地,明军西出,便是广袤的河套平原。

西夏人百余年控制的各处关隘,一朝失守。

只要明军愿意,随时可以大举进兵,全取河套地区。

“不过,天气寒凉,已经不宜用兵。

再则,河东地区残破,不修养一年,无法支撑大军西出。”方天定道。

此时,他领着千余军兵,正站在横水上游,西夏境内。

石宝拱手,道:“陛下放心,在准备周全前,定不轻兵冒进,只以守御、袭扰为主。”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河套地区,乃是西夏人主要的牧场和粮仓。

你这一年的任务,便是派出精骑,抢掠其牛马,破坏其耕耘。”

石宝看了眼杨再兴,笑道:“有杨大爷爷和牛二爷爷在此,此事不难。”

闻言,众人皆笑。

杨再兴、牛皋二人领兵一百冲击三万五千西夏人,并大破之,真的杀的西夏人胆寒。

这个消息在西夏境内传开,党项人称之为杨大爷爷和牛二爷爷。

威名如此,安能不留在边境震慑西夏人?

说不得进攻时,两人报出名号就能降服一城。

这时,伍零九直起身来,拍了拍手道:“陛下,此地土薄沙多,恐不宜耕耘。”

刚刚,他扒开草皮挖了个洞,查看了土壤。

最上面一层黄土的确肥沃,然而不过一指深,其下皆为沙粒。

即便开垦出来,种上两季,泥土也会被雨水冲刷一空,只能荒废。

没有田地,便不可能大规模迁移人口,把河套变成固有疆土,也就成了空想。

不过,这是传统想法。

方天定道:“朕意,河套地区,当以畜牧业为主,农业为辅,另外多加发展林业和矿业。”

河套地区水草肥沃,自古便是中原地区马匹的主要来源。

若是进化到蒸汽时代,想必羊毛纺织品也出现了。

对于方明来说,当然要以畜牧业为主。

农业嘛,选择事宜地方耕种便可,不必贪大求全。

至于林业,后世有口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个年代,少生孩子是不可能的,多种树却不会错的。

只要水土不流失,想必还是沙池的原始沙漠,也不会变成后世的毛乌素大沙漠。

方天定又道:“记住,河套地区土层稀薄,勿要过度放牧,毁灭草地。”

伍零九应下,道:“臣意,当请工部侍郎郏侨来助。”

“可。”方天定同意。

说完了河套地区的安排,方天定又问道:“縻貹部战况如何?”

朱武道:“根据计划,应该拿下了银州、石州、绥德三地。”

剿灭了入侵晋宁军的西夏人,縻貹岳飞一合计,兵分两路,反推了回去。

縻貹亲领五千人,进入赵宋永兴军路,占据了绥德军。

赵宋上下原以为西夏人比较糙,好歹能拖住明军三五个月,没想到明军砍瓜切菜一般,全歼了入侵的西夏军。

北方极其空虚的永兴军路,在明军的胜利游行下,尽皆望风而降,很是上演了一出出喜迎王师的好戏。

当然,因为时间关系,縻貹也只来得及拿下绥德军一部分。

同时,因为西夏人抽调了大量兵力东进,自家边境防御不免空虚。

岳飞领兵一万,趁势进军其境内。

西夏人的左厢神勇军司一点也不神勇,在岳飞凌厉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不过半个月,先后拿下了银州、石州二城,大军已到无定河边,随时可取夏州。

“此地城镇密布,党项人口众多,岳飞部兵力不多,不敢冒进,已经顿兵于无定河边,正在扫荡西夏余孽。”朱武继续道。

方天定思忖片刻,道:“夏州,乃西夏人冶铁重地,当拿下。

传令,历天闰领兵两万支援岳飞,拿下夏州后,全取无定河东地区后固守。”

无定河及其支流,整体乃是一个半圆,拿下后于绥德军形成一个整体,十分易于兵力调度和防守。

安排既定,方天定回转新秦城。

根据明辽协议,年底时,辽国会移交幽燕之地。

如此大事,方天定必然要亲临一线。

毕竟,幽燕之地多为胡人,怎么处理,还要皇帝决定。

到了新秦城,尚未动身,叶贵来报,吴氏兄弟回来了。

剿灭了西夏人,吴玠吴璘便回乡接家小去了,此时方才回来。

想他两人回乡心切,封赏未领便走了,直让方天定以为两人不愿出仕。

此时回来,当然立刻召见。

两个名将进了口袋,美滋滋!

原轨迹中,吴玠早年从军御边,抗击西夏建功。

金兵南下时,他领兵抗之,和尚原之战中,大败金兵兀术部,破川陕路金兵进攻,力保南宋蜀地无忧。

高宗皇帝因为吴玠功高,授开府仪同三司,晋升为四川宣抚使,可惜由于长期鞍马之劳,病卒于防地仙人关,年仅47岁。

吴璘早年追随吴玠,多有战功。

吴玠逝后,吴璘继承其兄遗志和事业,于抗击金国入侵多有建树,得封郡王。

如此两个能打的,却被逼的做了私商,如此赵宋不灭,天理何在?

见礼完毕,方天定问道:“家小可安顿完毕?”

“多谢陛下垂询,已经安顿。”吴玠谢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宥州防御使空缺,卿可愿往之?”

宥州,乃是无定河上游发源处,尚在西夏人手中。

封吴玠为宥州防御使,当然是要拿下这个地方。

吴玠拜道:“谢陛下提拔,臣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方天定笑道:“我军不惧地利人和,所困者不过天时。

卿久居边境,熟悉天时,当为我军助力良多。

此去,莫要以拘泥于防御,当功则攻,无须犹豫。”

“是!”吴玠应下。

方天定又看向吴璘,道:“所谓上阵亲兄弟,你便随着你兄长,做个副使吧。”

吴璘拜道:“臣不愿做官,只想去应天武校学习,待得本事圆满,再领兵不迟。”

如此有上进心,方天定当然要成全。

于是,吴玠随着历天闰开拨,吴璘随着方天定回应天。

四百二十二 以二敌百

九月中旬,冬天将至,北地天气已经十分寒冷。

方天定又回到了潼关前。

潼关,关中东大门,地势险要不必多说。

关墙前,数千将士各持刀枪,列阵而立。

兔兔太累了突破苏州普通人中打马举枪出阵,喝道:“杨志,何故随着宋江,做这缩头乌龟!”

杨志直把钢牙紧咬,紧握着长枪不说话。

若是可能,他真恨不得把这个本家捅出七八十个窟窿来。

只是不可能。

自从明军到达,不论怎么挑衅,宋江只是号令诸军严守,禁止任何人出关接战。

杨沂中继续喝骂道:“妄你自称杨氏分支,令公先祖之后,你便是如此重振我杨家门楣的?

我告诉你,继续跟着宋江做乌龟,我将代表杨家把你这一支除名!”

杨志猛然瞪眼,看向宋江,道:“使相,且容兄弟出关厮杀,哪怕战死当场,也好过让杨沂中小觑了。”

“兄弟,切勿中了那厮的激将法。”劝了一句,宋江又道:“他杨沂中不过贼人伯爵,兄弟乃是正朝防御使,地位如何比他低了?

那厮何德何能,敢为杨家正统?

我以上奏朝廷,请陛下降旨追封杨令公,兄弟也自有封赏。

假以时日,兄弟得登高位,定能重现令公风采。”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然而心里美滋滋。

杨沂中逮着杨志各种怼,两人定然要分个生死高低才能罢休。

再则,明国中有杨沂中、杨再兴两个,而且本事、地位都不低,杨志去了,只能算是杨家老三。

到时候,杨志还能说自己是杨家主家?

这可不是他说是就是的,归根结底,还是身份地位决定高低。

如此,杨志安能投降明国?

若想压过两人,杨志只能抱紧赵宋的大腿,也就只能听从他宋江的安排。

因此,杨志恨恨地一拍墙垛,交割了防务,回营去了。

城下,见杨志离开,杨沂中也无计可施,只得打马而归。

“陛下,宋贼只在关内据守不出,臣无能,无法攻下此关。”

方天定摆摆手,道:“潼关之险,天下闻名,你又未曾倾力攻打,拿不下来实属正常,非战之罪。”

“多谢陛下体谅。”杨沂中拱手道。

他到达关下,已经三四个月,寸步未进,损耗颇多。

试探性攻击十一次,折损军兵三千,总攻一次,损兵两千。

八万大军屯兵在此,每日消耗的钱粮如山似海,各种物资不计其数。

若是换在赵宋,他早该被撤换了。

严重些,甚至被夺职下狱问罪。

罪名也很简单,作战不力、纵贼做大、拥兵自重。

好在,这些都在计划之类,方天定并无责怪。

收兵回营,方天定又安抚了全军将士,继续往南而去。

一路走一路看,十月中旬到了武关下。

武关,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并称为“秦之四塞”,乃荆襄入关中的咽喉,位置十分紧要。

且,武关本身也十分凶险。

关城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倚岩崖,南临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址横出河心。

城东有四道岭,特别是吊桥岭高且陡峭,“上山一道,不容并骑”,为武关屏蔽,故史称其为“关中东南门户嗟不误也”。

其关城周长3里,城墙用土筑,略成方形,东西各开一门,以砖石包砌卷洞。

关西地势较为平坦,方便宋军调遣运动,关东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明军进兵不易。

“因此,我军屡攻不下,徒自损兵折将,请陛下降罪。”方貌请罪道。

方天定亲自扶起方貌,道:“三叔不必如此,此关险要,朕也看在眼里,非寻常能下。”

关胜插话道:“好教陛下得知,我军初到时,连日搦战,折彦质也曾引兵出关应战。

被斩杀了十余大将后,便闭关不出,任凭我等如何挑衅,只当不知,实在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赵佶的确选了两个称职可靠的看门狗。

宋江不必多说,就要和方明死磕。

折彦质全家,不,全族都握在赵宋手中,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嗯!”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即如此,暂且罢兵,等待利州路消息便是。”

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

大体意思为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

其险要,便在于古函谷关和武关。

宋军守住这两处,明军若想进入关中,只能走大散关或者萧关。

萧关位于西方,以现在的形式,必须绕路吐蕃或者西夏才能成行。

即使到了萧关,也不比潼关或者武关好打。

所以,拿下利州路,走大散关便是最优的选择。

前提是,种师中愿意投降。

哪怕种师中不降,还有孙立这步暗棋。

两路都不行,那就慢慢耗呗。

别看赵宋占据了关中,却没有秦国的战斗力,而且方明也不是内讧不断的六国,拖也能拖死赵宋了。

方天定问道:“可把西夏入侵的战报送去?”

方貌道:“折彦质接了,并未回话,态度未明。”

按下心中失望,方天定道:“抽调两万兵马,前往沧州,准备接手幽燕之地。”

“是!”众人立刻振奋起来。

幽燕失落数百年,终于要重归中华,实在让人兴奋。

方天定看向娄敏中,道:“荆湖两路的农业开发,进行的如何了?”

娄敏中道:“经过半年努力,已开垦良田二百余万亩,两湖成为粮仓,指日可待。”

“善!”方天定赞道:“江南之地,广种棉花,国内粮食产量变少,已成定局。

两湖水利发达,土地肥沃,当可成为有效补充。”

“陛下放心。”娄敏中道。

方天定抬手,道:“两湖路已经上了正轨,卿且举荐一二可接任者。”

娄敏中一怔,道:“两湖路安抚使,职责甚大,若所托非人,恐坏了陛下计划。”

“如此,两路便各设一屯田使,继续田地开垦事宜。”顿了顿,方天定又道:“幽燕之地久离中华,卿往抚之。”

娄敏中立刻拜道:“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不负陛下重托。”

娄敏中意识到,这大概是他在地方上最后的职使,三五年时间管好幽燕,正好回京任两年某部主官,然后接任宰相。

四百二十三 至沧州

雪花飘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方天定只在应天待了五天,便到了沧州。

按照约定,辽国将于十二月初一开放边境,撤除各地防御,正式移交幽燕之地。

看着纷纷白雪,柴进唱道:“最恨奸谋欺白日,独持义气薄黄金。迢遥不畏千程路,辛苦唯存一片心。”

方天定问道:“卿所唱,似有故事?”

此诗耳熟,然而方天定一时想不起来出处,因此发问。

柴进道:“好教陛下得知,当年,林教头发配沧州,差点被小人害于野猪林,幸得花和尚鲁智深救下,并千里送至沧州来。

如此义气,江湖绿林中人都是敬佩,因此有人作诗赞叹。”

方天定笑道:“臣闻,林冲到沧州时,曾经入得你庄子,可有此事?”

“确实不假!”柴进笑道:“可笑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把废柴当宝贝,实在令人发笑。”

柴进所说,一是高看了洪教头,二是低看了武二郎。

“后来,林教头杀了陆谦,又到我庄上,却被庄客无礼对待,幸好被我遇见,这才有林教头上梁山的事。”柴进继续道。

方天定看了看路途,问道:“此间,距离你的庄子还有多远?”

柴进道:“约莫二三里便是。”

大军前行,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树林丛中显出那座庄院。

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冲天大杉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但见:门迎黄道,山接青龙。万枝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有不谢奇花;百卉厅前,八节赛长春佳景。堂悬敕额金牌,家有誓书铁券。朱甍碧瓦,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不是前代帝王家,应为当朝皇亲宅。

“果真不错。”方天定赞道。

柴进掩面,道:“本来这庄多有荒弃,臣不欲修整。

奈何公主一意孤行,只要恢复原样,没奈何,臣只得举债无数,把这庄子修了起来。”

方天定微微一笑,道:“无妨,待电力公司开张,便是建百十个这样的庄子,也是轻而易举。”

“借陛下吉言。”柴进半信半疑地回道。

赵元奴折腾了快一年,还是没弄出什么名堂来。

柴进估计,自家的投资也要打了水漂。

愁肠百结中,众人到了庄前。

只见远远的丛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赴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摽枪风利,就鞍边微露寒光;画鼓团,向马上时闻响震。鞍边拴系,无非天外飞禽;马上擎抬,尽是山中走兽。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

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面白无须,二十一二年纪。

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径直到了大军前来。

细看,不是方百花还是何人?

她也不下马,径直问道:“官人,如何今日才至?”

柴进尴尬地看了眼方天定,嗔怪道:“陛下在此,如何不见礼说话?”

方百花哼了一声,打马走了,即没给皇帝哥哥面子,也没给自家男人面子。

“陛下,这……”柴进好无奈。

也不知道方百花抽了什么疯,才如此做派。

随行的女卫见了礼,解释道:“陛下,公主因出猎无得,甚是不乐,因此不欲说话。”

柴进道:“天寒地冻的,如何能有猎物?”

“算了,进庄说话。”方天定道。

对自家妹子,他也没有太多办法,由着她的性子去吧。

不一刻,到了庄前。

梁红玉、扈三娘、庞秋霞三人,已经在门外等候。

此次,皇后陛下终于不愿待在宫中,带着两个贵妃,先行到了沧州。

她的身后,乃是东路军主帅王寅,以及各统兵大将。

为了震慑幽燕异族,展示明军威风,方天定调集了战将百余,军兵二十万。

西路军统帅王寅,领兵十二万,东路军统帅刘子羽,领兵八万,将会同时出发。

见了礼,众人簇拥着方天定进庄。

随行三千羽林卫,只在装外各处警戒,并不入内。

进了庄子,方天定不见自家妹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耍耍小性子尚可,此时众人聚集,她却避而不见,未免不知礼数了。

梁红玉察觉出方天定不满,道:“陛下,皇妹回庄后身体不适,军医检查后,诊断其有了身孕,我便让她在后院将养。”

咣当,柴进跌落椅子下。

成婚大半年,播种无数,终于见到了成果。

对于三十多近四十的单身狗来说,实属不易。

而且,万一是个儿子,柴家也不会断了香火。

“恭喜驸马爷,恭喜陛下!”众人齐齐上前恭贺。

柴进回过神来,团团做了个揖,道了声告罪,便匆匆往后院去了。

要当舅舅啦,方天定也是欢喜。

“红玉,准备一应礼物,赏赐朕的外甥儿!”方天定道。

梁红玉道:“陛下放心,一定操持的妥当,出征辽国在即,且以国事为要。”

“无妨。”方天定摆摆手,道:“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只待十二月初一至。

今日,当痛饮,已与全军将士分享皇家喜事。”

“也罢,前次百花柴进大婚,军中大将多有不在,今日正好补上。”梁红玉道。

方百花柴进结婚是在二月份,各处用兵甚急,自然不会有人临阵回来吃喜酒。

这次,因为梁山打过辽国,知晓地理气候的缘故,方天定抽调了大多数梁山降将到了沧州。

柴进喜当爹,众人正好与他庆贺。

四百二十七 诱之以利

方天定领兵离开已经两天,武清城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城内,百姓们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除了钟楼多了一面旗帜,和来往巡逻的明军兵丁,貌似也没什么改变。

城中,各家商铺已经开门。

挂牌为大明官营粮米行的商铺前,已经排出了数百人的队伍。

百姓们或提着布袋,或背着筐篓,在伙计的引导下,挨个进去。

秦鸿排在队伍间,焦急地等待着。

本来大量人口南下,城中缺粮已经十分严重,耶律淳又在割让前搜刮了一遍,把市面上的粮食全部带走。

因此,许多人家已经断粮。

“狗屁辽国,亡了也好。”秦鸿恨恨地想到。

一旦饥饿降临,再稳固的人心,也会变为怨愤。

方天定的想法,却与他截然相反。

若是耶律淳离开前,每家每户给粮食一石,明国还怎么收买人心?

所以得知耶律淳在收拢物资的时候,方天定不但没有阻止,还给予了鼓励。

饿一饿,才能让百姓知道明国的好,不是么?

摸了摸怀里的百余枚大安通宝,秦鸿不禁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

忐忑的人也是敏感,秦鸿注意到,许多人进去又出来,却没买粮食,而是急冲冲地走到对面一家铺子里。

“莫不是不卖了吧?”秦鸿越加惶恐了。

不过,想到一家六口都要吃,秦鸿不得不按下担心,继续排队。

不一刻,轮到他进店。

只见无数袋子堆叠,白米、白面、各种粗粮杂粮,正是如山似海。

一个伙计主动迎上来,道:“客官,买粮食啊。”

秦鸿点点头,道:“敢问粮价几何?”

伙计道:“精粮三十三文一斤,粗粮二十三文一斤,杂粮十八文一斤。

这都是好钱的价格,杂钱小钱要更贵些。”

好便宜!秦鸿感叹。

这样的粮价,便是最好的时候也买不到啊。

“哦,对了。”伙计一拍脑袋,又说道:“若是用明国纸钞支付,一律打五折。”

五折……秦鸿震惊了。

这可意味着,自己能够买到的粮食,直接多了一倍。

“敢问小哥,这纸钞如何兑换?”秦鸿问道。

伙计指向对面,道:“大明皇家钱庄,乃是唯一兑换纸钞的地方,公平无欺,足可放心。”

秦鸿扭头看向对面,只见门外十余军士各持刀枪挺立,十分彪悍的模样。

伙计见状笑道:“换钱的地方嘛,守备总要森严一些的,防止不法之徒,我等良民,自去无妨。”

秦鸿拱拱手,道了声多谢,出门排队去了。

这一幕,在各家店铺不断发生着。

到了钱庄跟前,同样不少人在排队,好在办事的人也不少,速度不慢。

只见一个个百姓不断掏出铜板金银,换成或厚或薄的钞票。

轮到秦鸿,他学着前面的人掏出铜板放在桌子上。

伙计一枚枚轻点后,道:“一百零一官钱,当一百零一文,十三私钱当十文半,八劣钱当四文,共计给付一百一十六文。”

秦鸿听着,默默盘算着,发现这个价格和市场差不多。

私钱铜少铁多,本来价值就不高,实际使用时都是折算的,劣钱不必说,价值更低。

伙计数了一叠钞票过来,道:“一共十张十文的纸钞,十六张一文的。”

看秦鸿犹豫,伙计笑道:“不必犹疑,此等钞票,尽可在各粮店、布行、盐行购买货物。”

秦鸿道:“如此简单的东西,如何确定真伪?”

伙计并无不耐烦,把鉴别真假的办法一一说了。

握着一沓钱,秦鸿又到米店,重新排队。

虽然耽误了半个时辰,然而能多买些粮食,的确是值得的。

把所有钱换成粗粮和杂粮,秦鸿就要离开。

伙计叫道:“这位客官,有个报酬丰厚的营生,不知是否有兴趣?”

秦鸿止步,问道:“未知何种差事?”

伙计道:“因为幽州缺粮,海上有大量粮船,各粮行都在穆集运输人手。

脚夫力夫保底两贯钱,若是会驾车,三贯五,若是会骑马,算了……”

看秦鸿一身破破烂烂,也不像会骑马的样子。

“如何小觑于人?”

秦鸿急了,他自小给契丹老爷放牧,练的绝佳的骑术,附近谁人不知?

伙计哂笑道:“你若是精通骑术,自可应募明军骑兵,只要通过,安家费十贯立刻到手,另外月饷八贯,按时发放,绝无亏欠,可不比我等强了许多?”

秦鸿心动了。

十贯钱啊!

能买多少粮食?怕是白米白面也够一家人吃的了吧?

问清楚了募兵点,秦鸿往家走去。

当兵之前,先把手中的粮食带回去再说。

街道上,只听巡街士卒叫道:“年前办理身份证明者,一律送盐一斤。

年后,无身份证明者,不得走动,不得经商,不得……”

停下脚步听了一阵,秦鸿觉得自己要先去办身份证明才好应募骑兵。

“与其自己去,不如都去,迟早要办的。”秦鸿决定道。

不办身份证明,几乎就只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干不了。

办了身份证明,还能带一斤盐回去,也算不错。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盐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能够白得,如何不动心?

路上,还有招募移民、牧民、船夫、工匠……

报酬都相当不错。

只是,还是骑兵最划算。

回到了家,带着一家人办了身份证明,秦鸿又去了募军点。

虽然年龄偏大了些,可秦鸿的马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上的,于是,他光荣地成了明军的马兵。

除了马兵,弓兵、步卒,也招募了两千余。

当他们领到厚厚的安家费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努力奋战,绝不让手中的钞票作废了。

这就是明朝各项措施尚未展开,却已经推广了纸钞的原因。

等百姓的金银铜钱都换成了纸钞,就只能紧紧跟随明朝啦。

毕竟,不论是金国人打过来,还是辽国人重新回来,他们都不可能承认明国的纸钞的。

而老百姓呢,为了自己的身价不跳水,还不得死命保住明国?

所谓利益永远是最好的抉择,为了推广纸钞,户部可是让出了不少收益给各家商行呢。

商行再通过打折,诱使辽人用纸币。

而且,官府雇人,军队军饷,都是纸钞发放。

其目的,还是为了把所有人绑上船,不给叛乱的机会。

四百二十九 金兵来袭

漷阴县内,望着漫天大雪,方天定也是无奈。

“本以为一切顺利,定可于年前完成接收,能够赶回应天过年。

可惜,天不假其时啊。”方天定叹道。

不由地,方天定想起了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

一家人不能一起过年,哪怕是皇帝也有几分心酸。

梁红玉安慰道:“陛下宽心等待便是。”

方天定又道:“若是不能按期到达燕山关口,恐为金人所趁啊。”

“值得甚么?”庞秋霞摆弄着双枪,道:“金人可没宋人那么多的火药,任凭他有高山深沟,也难挡我军推进。”

“妹妹此言差矣!”梁红玉道:“只要善加利用,金人哪怕没有火药,也会给我军造成许多妨碍的。”

扈三娘冷哼了一声,道:“无妨,只要陛下不娶契丹美人回去就好。”

方天定无言,两女捂嘴而笑。

梁红玉之所以一同出来,除了宫中待得腻烦了,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唳~

四人抬头一看,一个黑点正在空中盘旋不休。

原来却是一只黑雕,飞的不高,速度却不慢。

庞秋霞道:“好俊一只雕儿,姐姐快拿弓射下来。”

梁红玉不愿,道:“天寒地冻的,这雕儿求活也不容易,好端端地射它作甚?”

“当了娘,心底倒是软了。”方天定笑道。

庞秋霞不管,只是痴缠,定要梁红玉一显身手。

吃缠不过,梁红玉取弓在手。

开弓搭箭,略略瞄准,撒手。

咻~

寒星闪烁,白羽横空。

一箭穿头而过,空中那雕径直落向城中。

“果真神射,真可谓手起箭落,手到擒来!”方天定赞道。

虽然知道弓箭必为火枪取代,然而这样神乎其技,方天定还是十分赞赏。

一边,陈朕鹏觑准落点,令人取了送来。

见雕脚上有铁环,扈三娘道:“咦,这雕脚上如何会有铁环,莫非乃是有人饲养不成?”

“所谓不知者不罪,我等也不知道是有主之物,大不了多赔些银两便是。”庞秋霞撇嘴道。

“倒是挺肥,可以炖一锅!”掂量了两下,方天定把雕递给叶贵处理。

铁环上面刻着字,不是汉字,众人并不认识。

庞秋霞道:“莫非是主人家的姓名?”

叶贵仔细看了,道:“陛下,好像是女真人的文字?”

“女真人字?”梁红玉问道。

叶贵道:“若是没记差的话,应该是完颜宗望的名姓。”

“不好!”方天定大惊,喝道:“来人,立刻关闭城门,加派人手上城墙据守,防止女真人突袭!”

虽然不明所以,陈朕鹏立刻安排人去传令。

梁红玉问道:“陛下,此地距离辽东数百里之遥,又是如此大雪,女真人如何能够到来?”

“女真人生长与冰天雪地中,此等天气,与他们只是等闲罢了。”

“来人!”方天定又喝令道:“传令各地,若朕被困于漷阴城,各部无十足把握,不必轻敌冒进来救,以防为女真人所破。”

待传令兵出发,庞秋霞道:“陛下,如此大惊小怪,怕有人嗤笑。”

方天定道:“朕宁愿是虚惊一场,也好过被女真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贵道:“陛下,臣立刻找人,确定铁环文字。”

“去吧。”方天定挥手道。

若真的是完颜宗望的雕,那么就可以确定,金国皇帝亲率主力来此,而且距此不远。

毕竟,皇帝的宠物走失的可能性本就不大,自行来到漷阴城的概率更小。

定然是完颜宗望到了附近。

而且易地而处,若完颜宗望得知方天定孤军悬于外,必定引兵来攻。

这是金国扭转战局最快捷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随着幽州交割,明辽盟约已经大白于天下,几乎是人尽皆知。

为了宣示存在感,方天定的行程也没有特别隐瞒,稍微留心就可以知道。

至于随行兵力,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如此,金国突袭的情报前提,已经具备。

大雪封路,对明军造成了阻碍,对女真人却未必。

东北向北,常年冰天雪地,比幽州更恶劣的天气女真人都活蹦乱跳的,这点雪算的甚么?

若是出其不意击杀了方天定,明国必然大乱,明辽联盟自然就会解散。

毕竟,方天定实在幽州遭遇不测的,辽国人的协从嫌疑怎么也洗不脱。

若是生擒了方天定,那金国可就发了。

一国皇帝,还是想要什么就能换什么?

火药、弩砲、火炮、火枪,只要金国有,估计明国都会给。

当然,也可能重立新帝。

短期内,明军不会再对金国造成妨碍,金国可以放心地调集兵力,迎接辽军。

“哼,想重现白马登之围,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冷笑中,方天定起身,道:“你们且歇着,朕去城墙上看看?”

“陛下,我等陪你去吧。”梁红玉起身道。

于是,四人披挂整齐,一起出门。

街道上,大量军兵并百姓正在扫落积雪,一派和气融洽的样子。

作为底层,并不需要为高层的猜测担忧而烦恼。

或许,这就是无知带来的幸福吧。

因为方天定的命令,各将已经全部披挂,各自领兵巡视。

对面,史进迎来,道:“陛下,已经加派马军,查探方圆三十里动静,必不被女真人偷袭了。”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嗯,吩咐下去,宁愿白辛苦一遭,也不要因为大意而吃亏。”

上了城墙,只见一队队军兵把成筐成篓的积雪倾倒在缺口处,垒实后浇水。

娄敏中道:“待冻结实了,漷阴城墙不会比水泥差。”

此时,他也是全身披挂,兵器在手。

方天定提戟,猛地刺在下部封冻处。

只听铛地一声,冰强雪墙上只出现一个白点。

“积雪为墙,确实好主意!”方天定赞道。

“都是参谋部的计划。”娄敏中道。

巡视一圈,刚要下城,只见外面十余骑狂奔而回。

仔细一看,领头的正是外出探哨的杨春陈达二人。

远远地,杨春叫道:“备战~城外十五里处遭遇大股敌军!”

只见这十余人,身上都插满了箭矢,显示经历了苦战方才脱身。

敌人现身,方天定并不担忧,只让众军准备守城。

这冰天雪地的,方天定并不打算出城交战,只让女真人攻城。

反正兵精粮足,不把完颜宗望打的哭着回去,便算他方天定没本事。

四百三十一 火器时代的大幕

天色已黑,然而白雪覆盖,颇为亮堂。

城头上,无数火把打起,方圆两里一览无余。

女真人并没有休息,不顾黑夜和严寒,只要开出路来。

城头上,明军也看的清楚。

张卫国仔细看了片刻,道:“打一炮,标定距离!”

轰~

火光喷溅,震天价的炮响中,一颗铁球飞出。

砰~

铁球落在女真人群中,只听得三两声惨叫,忙碌的女真人立刻四散。

“不错!”张卫国赞了一句,道:“传令,各小将军炮轮流开火,只要女真人开始堆叠雪道,就干他娘的!”

“是!”副将兴高采烈地去了。

方天定对火器部队相当看中,一直不遗余力地进行投,始有火器部队今日的规模。

每次出阵,方天定必带火器部队随行,其中重视,可见一斑。

然而,每次征战,张卫国他们只能做壁上观。

哦,也不是,打天井关的时候,他们还是尝到了肉味的。

只是那等规模的厮杀,能显的他们功劳?

明显不能啊!

“这次,陛下让我等担任战斗主力,必须好好表现,博一个响亮的名号出来。”火器营参谋杨悦歌说道。

他和张卫国一样,也是军中孤儿出身,直接成了羽林卫一员。

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他并没有进入冷兵器部队,而是成了参谋。

方亳挑人试验火器时,杨悦歌成了火器营部队的参谋。

按照职位和影响力来说,他其实是火器营的二号人物。

张卫国笑道:“名号我已经想好了,就叫神机营,如何?”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也!”杨悦歌大笑。

虽然城外有十万敌军,在两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眼中,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哈了口白气,张卫国搓了搓手,道:“这鬼天气冻死个人,让后勤送点辣汤上来,给兄弟们暖暖身子。”

“放心吧,已经安排了。”杨悦歌道:“也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张的,居然如此耐冻。”

“再耐冻,也是一枪的事……”

轰~轰~轰~

各城头纷纷开火,轰击女真人。

虽然金兵散的较开,然而每次炮击,总有倒霉蛋中招。

被炮击中,可不是刀砍枪刺那般好受。

基本上,除了运气逆天的才能是轻伤,其余都是非死即残。

女真人再彪悍,也还是人,自然会有恐惧。

看同伴血肉横飞、死无全尸的模样,如何不怕?

不由地,只退缩一边不敢向前。

一直亲自督阵的完颜宗望大怒,喝道:“来啊,退缩不前者斩!”

顿了顿,完颜宗望又喝道:“所有尸体,一并扔到路上去,为大金开道。”

“是!”百余亲卫各自提刀掣枪,杀气腾腾地去了。

不一刻,密集的惨叫声响起。

只这一下,怕是三五百人被斩杀当场。

热气腾腾的尸体并没有浪费,径直被拖到了前面,作为路基。

金帝的酷烈,倒也激起了女真人的悍勇,他们不顾伤亡,拼命向前推进。

炮声隆隆,隆重的火药味弥漫全城。

见杀伤效果不强,又不能有效阻止女真人推进,张卫国下令放缓炮击。

“火炮,还是要集中起来对付集群目标才好。”

张卫国回头一看,不是方天定还能有谁。

“陛下,如此寒夜,你如何来了?”张卫国道。

方天定道:“全军将士冒着严寒防备敌军,朕如何能安然自若地睡在暖房中?”

“陛下,此等土鸡瓦狗,并不值得担忧。”杨悦歌说道,

方天定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这眼高于顶的毛病不改,一辈子也就个参谋的命。”

杨悦歌撇着嘴,不说话了。

“此时女真人已经到了一百二十步,你等接下来如何计划的?”方天定问道。

“待其进入百步,弓弩射击,七十步,火枪射击。

若其大规模冲锋,抬炮伺候,保准完颜宗望爽翻天!”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具体指挥,朕不加干涉,但是记住,火药、铅弹有限,枪炮也有使用寿命。

此战未知持续多久,莫要全部消耗,待女真人全面进攻时却熄火了。”

“是!”二人应下。

看二人确实听进去了,方天定感觉很欣慰,又道:“火器乃是历史之必然,如何使用,还在摸索之中。

以后,你们还会面对更恶劣的情况,如何把握,还要你们自己研究。

总之,朕期待火器横扫天下的时代尽早到来。”

周围的火枪手们同时拜道:“必不负陛下厚望!”

“行了,大家辛苦点,都惊醒些,等打退了女真人,一人发一个契丹美女!”方天定道。

“多谢陛下!”众人皆笑。

随后,方天定又去看了其他三面城墙,视察防务,鼓舞士气。

实际上,方天定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莫看女真人多,然而他有如此多大将,又有火器开路,真想突围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视察完毕,方天定安心入睡,完颜宗望却急了。

虽然炮击放缓,却一直没停。

军兵死伤犹在其次,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任谁也不可能对身旁飞来的血肉无动于衷,自然而然地,雪道推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沉思片刻,完颜宗望喝令道:“来人,立刻搜刮方圆五十里辽人,用来开道。”

“是!”

应和中,一队队金兵飞奔而去。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童贯可以用本国百姓堆土山,他完颜宗望如何不能用异国百姓开路?

而且,多死一个百姓,明国的国力就消弱一份,未来的对抗中,金国自然就多一分胜算。

轰隆隆的炮击,时停时起,一直持续到天亮。

完颜宗望的命令终究没有完成。

实际上,他的命令只完成了一半。

二十余丈宽,一丈多高的雪道,不过建成了百余步。

雪道最一层下面,乃是猩红色,里面隐约可见残肢断臂。

一夜炮击,明军消耗了不少火药铁球,女真也死伤不少。

粗略估计,一夜之间,被打起打伤的,起码也有三四千。

不得不说,女真人真的彪悍。

换做宋军来干这事,早造反了。

四百三十二 率兽食人

“将军饶命!”

“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啊~”

“相公,别打我相公!”

“爹~爹~”

“哇哇哇~娘,我怕~”

嚎哭、惨叫、哭爹喊娘。

纷杂的声音中,金兵压着黑压压的百姓向着城下走来。

男女老少、汉人契丹人奚人以及其它族群、农民牧民商贩、穷的富的、漂亮的丑陋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粗略估计,起码四五万人。

现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炮灰。

不得不说,女真人一夜搜刮,成果确实惊人。

倒也不是女真人能干,而是有原因在里。

幽州自古为华夏所有,人口本来就稠密。

契丹人占领了后,虽然胡搞了一段时间,导致经济衰落,人口大量减少。

幸好,契丹人没有施行灭绝性的屠杀。

二百余年的休养生息下来,幽州人口已经恢复到了二百余万,一直是契丹的经济、人口、工业中心。

辽国上下之所以愿意把幽州割让给明国,其实是已经挡不住金国的侵扰,占据着也没什么用。

索性,把幽州割让给明国,换取合作的可能。

当然这是闲话,不必多说。

此时此刻,幽州稠密的人口,方便了女真人收拢炮灰。

他们可不像童贯,还讲究点吃相,女真人是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走的动的,全部抓了来。

一路上,因为拖拉、反抗,或者也可能只是眼神不对,被女真人砍死的在路上的,起码十万多。

娄敏中紧紧握住刀把,恨恨地说道:“果真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端得凶恶!”

方天定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此战,不留俘虏,生擒者全部活剐!”

“是!”

众人义愤填膺的应下,各自握紧了刀枪,准备厮杀。

气,非常气,简直气炸了肺。

这是人类对同类遭遇的本能反应。

但是,众人也很清楚,这不是手软的时候。

待这些攻城的时候,将士们还会送这些炮灰一程。

这就是战争!

当你无力抵抗,而又不能及时躲避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老天开眼。

女真人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架锅生火,做起了早饭。

战斗可是体力活,不吃饱喝足,恐怕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

“畜生!”

怒吼中,方天定重重地摔落手中的望远镜。

其他人虽然没有摔东西,却也气的浑身发抖。

史进上前,拜道:“陛下,请允许末将领兵出城冲杀一阵,以解救百姓!”

城外,金兵正把一个个百姓割断脖子放血,开膛剖腹后丢进锅里煮了起来。

很明显,他们是要吃人。

也许,在女真人的眼里,这些辽人,不过只是两脚羊罢了。

“不可出城!”朱武道:“吾观其布置,锅灶确实距离城墙不远,然而也有两里。

其两侧,有马军环绕,随时可以发动冲击。

若我等出城,其突然发作,即便能胜,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目下,我军兵力不足,损伤太多,恐遭失败!”

此时,神机军师朱武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我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枉死?”史进问道。

朱武淡淡道:“他等攻城死于我等之手,与此时死于女真人之手,不过早晚的差别罢了。”

“啊~气煞我也!”史进怒吼。

城头明军怒气冲天,城下百姓哭声震天,唯有女真喜笑颜开。

完颜宗望看着城头,淡笑道:“我等如此作为,也不知道方天定是否敢出城来战。”

身边一将接道:“陛下,方天定久惯战争,恐不易激怒。”

另一将接道:“宋军驱使百姓攻城,明军杀了十余万也未手软,不会那么容易受激将。”

两将说的是流利的契丹话。

看他们模样,虽然穿甲戴盔,却未携带兵器,明显是文臣。

先说话的叫完颜希尹,另一个叫完颜叶鲁,都是女真人中的饱学之士,一起完成了女真文字的发明。

“无妨,哪怕勾引不出,只当给儿郎们加餐了。”完颜宗望淡淡地说道。

金国本就穷困,此次尽起全国之兵,粮草极度缺乏。

若是正常行动,一路劫掠便可。

为了干掉方天定,完颜宗望要求保密行踪,严格禁止劫掠。

因此,这些女真人都饿惨了。

有两脚羊在,他们当然要大吃特吃。

城头上,有那帮忙运送物资的百姓看了,无不心惊胆战,有许多都吐了。

甚至,不少百姓吓尿了,裤裆湿了一片。

但是,没有一个离开。

各个百姓都加快了速度,不复之前散漫的状态。

在看到女真人恶行之前,他们以为与明军只是雇佣关系,谁胜谁负与他们关系不大。

城外的一幕告诉他们,若是城破,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沦为口中食。

一个奚人放下石头后,不由说道:“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黑山糯米,抓紧时间干活,莫要文绉绉的。

若是女真畜生打进来,莫说你家的那两本书,便是你自己也保不住。”旁边有人说道。

黑山糯米摇了摇头,不说话了,只去继续干活。

他是奚人不假,却比许多汉人更爱汉学,也颇有一些学问。

奈何,旁人不懂他,也是无可奈何。

城墙外,见明军无动于衷,女真人越发嚣张了。

不少人策马冲到城下,就把手中人头人骨往上扔来。

“端的嚣张!”

怒喝中,史进取弓在手,一箭射出。

咻~

那女真人见羽箭飞来,一个蹬里藏身,避开了这一箭。

却不想,史进这一箭并不是往人去的,直接就是射马。

只听得战马嘶鸣中扬蹄直立,原地跳了两下,把那骑士颠落马下。

虽然积雪很厚,摔的不重,也是晕晕乎乎地。

史进再次开弓搭箭,撒手。

啊地一声惨叫,那骑士扑倒在地,不能再起。

方天定道:“传令,组织全军善射者,击杀挑衅者!”

“是!”众人应下。

随即,弓弩手们靠近到城墙边,对着城下放箭。

射人没什么把握,射马还是可以得。

被射翻了三五十个,金兵再也不敢私自靠近墙边。

四百三十三 炮灰

嗵嗵嗵~

金营中,牛皮打鼓敲的震天响。

无比显眼的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预示着女真人势在必得的志向。

马上,完颜宗望淡淡地说道:“出发,破城,活捉方天定!”

喔~

狂呼中,金兵压着百姓,缓缓向城墙走来。

不断有女真人呼喝道:“把后背上的雪堆到城下,即可活命。”

百姓情知难以幸免,却不敢反抗,只嚎哭着向前。

他们以为,明军或许好说话,会让他们把袋子箩筐扔下,好换的一命。

“稳住,五十步内开火,重点打击压阵的女真人。”张卫国叫道。

嚎哭中,百姓越来越近。

咻~

啊~

七十步时,混在人群里的金军弓手抢先下手,射翻了一个明兵。

放完箭,这人重新缩回人群里,藏住了形迹。

张卫国不避不闪,喝道:“注意冷箭,弓弩手反击。”

话音刚落,一箭直飞面门来。

张卫国并不担忧,直把双手护住眼睛。

叮~

一箭落在铁甲叶上,径直落在墙头。

做为一军指挥官,张卫国等人的甲胄相当坚固,绝非弓弩可破。

便是普通士卒,只要注意防护要害,也绝不会被弓弩杀死。

咻咻咻~

零散的羽箭相互飞射。

明兵防御坚固,金兵狡猾奸诈,只苦了炮灰们,被射翻了许多。

另一边,梁红玉持弓傲立,不断扫视城下。

她所在一百五十步范围内,没有一根羽箭飞来。

旁边,扈三娘、庞秋霞身上,各自挂了两三枝箭。

三人打扮的光彩夺目,一看就是大人物,因此首先成了目标。

可惜,女真人不知道梁红玉有多能打。

被射杀了三十多个后,再也不敢冒头。

梁红玉闲居宫中,可不是单纯为了奶娃。

她的射术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见功力,而且所用的弓也是超越时代的产物。

反曲滑轮复合弓,使用特制箭矢,两百步仍可破甲。

而且也十分省力,一百步射程内,梁红玉可以连开五十箭而尤有余力。

庞秋霞放下弩,不满地说道:“姐姐,你射的太快了,总要给我留几个啊。”

她的弩也是特制的,精度高,威力强,只是上弦太慢。

扈三娘也有一把,都是方亳孝敬讨好自家嫂嫂的杰作。

梁红玉笑道:“战机转瞬即逝,如何等的许久?”

扈三娘道:“既然此处没了女真人,何不往别处看看?”

别处也没她们什么事了。

随同方天定左右的弓弩手,都是十分精锐的,而且弓弩也十分精良。

相互对射,吃亏的终归不会是明兵。

“注意,六十步!”张卫国喝道。

“五十五……五十一……五十……放!”

轰~

砰~砰~砰~

枪炮齐鸣,浓密的硝烟一瞬间遮盖了墙头。

城头下,被覆盖的金兵立刻死伤一片。

同样,炮灰也被打没了魂。

火枪可不是弓弩那般好说话,哪怕不中要害,也能让人躺在地上惨叫哀嚎起不来。

“向前冲~退后者死!”

大喝中,在后压阵的金兵对着炮灰砍杀起来,逼迫他们向前。

“抬高炮口,轰击金兵!”

轰~

铁球落在雪地,砸出一个大坑,随即弹起,连续打起十多人方才至下。

这下可不止是炮灰了,金兵也死了三五个。

“城下百姓听着,扔掉东西,冲到墙下趴到可活命。”

一阵又一阵的喊话,给炮灰们指明了活路。

听到墙头呐喊,炮灰没命般向城下跑来,希望能够活下来。

后方,金兵大怒,立刻刀砍枪刺,也有的用弓箭射杀炮灰。

远处的没办法,只能用火炮威慑,七十步之内,火枪齐射,炮灰金兵全数被打起在地。

第一波,万余百姓跑来三千余,或躺或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脱光衣服,顺着绳索爬上来!”

“穿衣者死!”

呼喝中,城墙上垂下十余条绳索来。

有那心急的,立刻就要上来。

咻~

一箭飞来,射落在地。

“为防女真人混杂其中,脱光衣服上来,违令者死!”

这些,被恐惧弄乱神智的炮灰终于清醒过来,不拘男女,也顾不得羞耻,全都拖的精光向上爬。

有那力气弱的女子孩童,抓不住绳索,无法爬上,只急的在下嚎啕大哭。

一时间,枪炮声、哭号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呜呜呜~

牛角号起,金人闻声而退。

剩余的百姓如逢大赦,纷纷跑到墙角暂避。

这些人尚未上墙,金兵战鼓复起。

前方仍然是黑压压的百姓,后方大量金兵,举着长木梯,尾随而来。

第一次,不过是试探罢了。

“火炮,对准木梯,放!”

呼喝中,炮手们急忙调整角度和方向,准备破坏木梯。

轰隆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

砰,一颗铁球砸在木梯上,当即把这梯子打成两截。

四处溅射的碎木速度极快,威力比箭矢还要强,中者非死即伤。

然而火炮太少,准确度又不高,并不能全部摧毁木梯。

近前了看,这些木梯又宽又长,上面全部浇了水,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不比铁板差。

这时,火枪手也顾不得误伤了,直按照程序,轮流向下打枪。

有些金兵顶着冰盾,火枪确实打不穿,然而巨大的动能下,举盾的金兵也难以承受,尽数被打倒在地。

虽然没有外伤,却也不好受,一些手臂骨折,一些五脏六腑重创,完好者寥寥无几。

到了五十步内,伤亡陡增。

盖因距离越近,火枪准确度越好。

“女真人也不傻,冲锋只为开路。”方天定冷笑道。

“不错。”朱武接道:“看其方向,尽在雪道之前,所有尸体都是路基。”

城下,真的是尸横遍野。

万余尸体,多数都在女真人堆的雪道之前。

虽然许多炮灰乱跑,让效果大打折扣,然而数量可以填补不足,终究是节约了许多功夫。

从早间打到午间,十余万炮灰全数消耗。

明兵虽然没有多大伤亡,却也筋疲力竭。

趁着枪炮暂停,金兵四散开来,背着盾牌收集尸体,尽数堆在一起。

那些被打死的金兵,尸体一并扔在路上。

后方,数百金兵举着冻的结实的木盾,掩护后方撒雪浇水。

四百三十四 代差

不到半天的时间,女真人的雪道距离城墙不过二十步。

厚木板加冰层构成的巨型盾牌,效果的确十分出色。

弓弩射不穿,火枪不能破,小将军炮也破不开,只有大将军炮能够打出一个洞来。

然而大将军炮准头不高,发射速度又慢,虽然造成了一些杀伤,却并不能阻挡金兵推进。

看金兵兴高采烈的模样,方天定冷笑道:“若以为这样就可以攻到城头,那真是太天真了。”

“陛下放心,若教一个女真人冲到城头,臣提头来见。”张卫国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一定能做到。”朱武不无担忧地说道:“女真人悍勇,确实出乎意料。”

一天之内,死了无数炮灰,金兵也死了四五千。

然而,女真人的悍勇不减,仍然坚定地执行着命令。

好似,满地的尸体都不存在。

方天定道:“现在,我军以热武器为主,不是那么轻易被打败的。”

若方天定记的不差的话,后世的康麻子率领数万人,围攻一座几百人坚守的城,然而,徒自损兵折将却无可奈何。

其根本原因,便是武器的差别。

冷兵器时代的人,如何会理解热武器的痛呢。

城下,雪道越来越近了。

入黑之后,东西两面的雪道距离城墙已经不足十步。

这点距离,随便搭块木板就够了。

女真人也是这样打算的。

约莫千余女真人,抬着木板,踩着尸体堆砌的道路狂奔而来。

他们的任务,就是搭上木板,为后续部队开路。

城墙上,枪炮声不但没有变得密集起来,反而比前面微弱了一些。

想要杀一波肥的,总要给完颜宗望以希望。

这两条路,就是诱饵。

南北两面的火枪抬炮,已经抽调了许多过来,就要来一次狠的。

女真人不管,只死命向前。

吧嗒,木板落下。

道路通了!

女真人发出一阵欢呼,就要趁势攻上城头。

“列阵,三段式齐射!”

呼喝中,明军放平枪口。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如同爆豆一般。

被爆的,是女真人的血与肉。

短短十步,犹如天堑,任凭这千余女真人如何悍不畏死,也不能冲过。

见状,完颜宗望喝令道:“传令,全军出击!”

“杀啊~”

呼喝中,万余女真人上马,直接上了雪道,准备直接冲到城墙上。

旁边,许多步卒抬着木梯,配合马军冲锋。

“只要马军上去,看方天定往哪里逃!”完颜宗望自言自语道。

其余军将,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明兵装备的确精良,然而女真人一路兴起,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近了身,他们的勇武,自然会教明兵做人。

“抬炮准备!”张卫国喝令道。

得令,炮手们各自起身,把炮口对准了雪道。

他们所在方位,并不是道路正前方,而是沿着两侧布置。

轰隆隆~

马蹄踩踏在无比结实的冰雪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虽然表面崎岖不平,然而女真人的速度飞快。

道路上,人挤人,马靠马,起码上来了五千人马。

两侧,更有许多步卒冲锋,准备尾随马军上来。

一时间,只见城头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洪水一般扑过来。

“五十步,准备!”

“四十步~放~”

轰~轰~轰~

密集的炮声,立刻掩盖了嘈杂的喊杀声。

啊~

惨叫中,人仰马翻。

一炮,二百余铅弹,火力相当可观。

而且侧面射击,覆盖面比正面更广,杀伤效率很大。

只这一下,拥挤的道路立刻变的宽广起来。

粗略估计,五十门抬炮齐射,起码射翻了三千余人。

剩余的幸运儿,仍然由着惯性向前。

砰砰砰~

火枪发怒了。

正面,两侧,三面齐射,正是弹如雨下,连绵不绝。

前后不过半刻钟,拥挤上雪道的女真人,仅余百八十个。

此时,这百十人已经到了墙边。

墙垛上,长枪手们举起长枪,组成了枪林拒马。

仍然向前的女真人,大多被捅成了刺猬。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跳到城头上,又被刀盾手团团围住。

没了后援,几个人济的甚用?

顷刻间,被剁成了肉泥。

于是乎,万余金兵,被一扫而空。

火器时代,屠杀效率就是这么的惊人。

“不错!”方天定赞道。

袁朗咧嘴笑道:“这一下,完颜宗望该吐血了。”

城下,完颜宗望呆呆地看着城头,不敢相信自己看的一幕。

六千人马,半刻钟时间,被人打的近乎全军覆没,只有最后方一些逃回,让他如何相信。

还有另一面呢。

“报~”

一游骑如同漏网之鱼般,带着惶恐飞奔到近前,叫道:“陛下,东面攻城马队全军覆没,步卒折损两千余,余者已经撤退。”

又是六千多……

呆了片刻,完颜宗望摇了摇头,就要说话。

话未出口,噗嗤喷出一口鲜血来,直接向马下栽落。

“陛下小心!”完颜希尹接住,劝道:“事不宜迟,当速速退兵。”

“不能退!”旁边,完颜叶鲁道:“若退,士气全失,再不能战,擒杀方天定,再无希望。”

完颜希尹道:“明军火器凶猛,我军确实不敌,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完颜宗望推开完颜希尹,道:“来啊,组织部队,以稀疏阵容,发动持续攻击。”

已经付出了近两万伤亡,若是拿不下漷阴城,哪怕顺利回去,他完颜宗望也做不成皇帝了。

自古以来,有那个失位的皇帝能够活下去的?

不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他自己,都必须放手一搏。

得令,金兵立刻拉开,稀稀拉拉地向城头冲来。

这次,雪道两侧的步卒也转佯攻为实攻,准备登墙。

金兵散开,明军自然也不用攒射,只把目标放在猬集的人群中。

这战术的确有效,不断有金兵突破火力网,冲到墙边。

然而,明军的刀枪手、弓弩手也不是吃素的。

各个猛将领兵来回扫荡,把漏网之鱼全部砍死,扔下了城墙。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城墙脚下,尸体几乎于墙头平齐,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四百三十五 大计划

“陛下,女真人已经全部回营。”史进禀报道。

方天定道:“一天死伤四五万,再打下去完颜宗望也不用回去了,直接留在幽州吧。”

此时,东西两面城墙下铺满了尸体,血水已经把积雪融化。

若是女真人继续冲锋,已经不需要走雪道,直接踩着尸体就可以上来。

尸山血海,不过如是。

说到底,女真人的脑袋不是铁打的,也是血肉之躯,伤亡近一半,自然士气全无。

如果付出如此大的伤亡,能够打破漷阴城,他们可能继续坚持。

可惜,火枪火炮,给他们的心理留下了无限大的阴影。

破城无望,自然难以为继。

若是完颜宗望继续把金兵往城下填,可能手下就要先反了。

再则,兵力折损过多,便是能够回到辽东,怕是也守不住辽国的进攻。

“陛下,是否主动出击,打一波?”袁朗问道。

方天定摇摇头,道:“苦战一夜,将士们身心俱疲,不宜浪战。”

环顾左右,许多军兵不顾天寒地冻,直接就靠在城墙上睡着了。

刀枪手们干的都是体力活,一夜未歇,此时感觉手指头都没力气动弹。

火枪手们也不容易。

发射火枪确实不需要多少力气,然而战斗中装填弹药,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

一夜下来,也是头疼欲裂,难以动弹。

所以,方天定不得不熄了反击的念头。

“确实不能出击!”朱武接道:“女真人仍有大股骑兵,我军骑兵不多,出城接战,恐为其所趁。

再则,如此多金兵过境,辽人没有任何反应,确实异常,估计也是想让我等两败俱伤,他等好捡便宜的想法。”

“若如此,倒是不能轻出。”历天闰道。

袁朗冷哼一声,道:“如此机会白白放过,终归是不甘心的很。”

“莫说明人不知道我等故意放女真人过境,便是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同金兵打一场!”耶律大石哂笑道。

此时,他领兵十三万,正驻扎在龙山之中的滦河城中。

滦河城,坐落燕山山脉支脉龙山之中,旁边有滦河流过,乃是幽州北上的重要通道之一。

完颜宗望领兵南下时,便是走的这条路。

女真人经常走这条路南下劫掠,道路相当熟悉,也不认为辽人敢断他们的后路,因此并未分兵驻守。

正是看准这点,耶律大石才故意放出方天定的消息给女真人。

等完颜宗望过了滦河城,他立刻领兵而来,占据了这处通道。

目的很明显,就是据险而守,断女真人的后路。

当然,北上通道不止这一处,金人自然可以绕路而走。

倒是,东边的榆关被明军占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金人过境的。

女真人想回辽东,只能从西边走,那路途,一下子就增加了千余里。

以女真人脆弱的后勤,真不一定能够支持他们回家。

再则,耶律大石终归是占据先手,可以抢先北上,于中途阻截金兵。

刚与明国火并了一场,想来女真人损失不小,正好为辽国人所趁。

旁边,耶律淳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明国得知我等通风报信,怕是影响两国联盟关系。”

耶律大石冷笑一声,道:“所谓盟约,不过是势单力薄时的无奈举动。

现下明国对手太多,不得不怀柔我国,如此,尚且割了幽州。

待其腾出手来,必然对我国用兵。”

“虽如此,可是……”

“没有可是!”耶律大石打断耶律淳,道:“皇叔,借金兵之手击杀方天定,乃是最好的结果。

若不成,也可削弱双方力量,为我国争取时间。”

耶律淳忧心忡忡地说道:“怕只怕,明国人暴怒,先对我国用兵,岂非引火烧身?”

“盟约本是饮鸩止渴,迟早毒发身亡,即如此,何不博一把?说不得方天定死了,明国自乱,我等不但可以收复幽州,亦可进取中原。”

顿了顿,耶律大石继续说道:“若我当政,必不与明国联盟,而是联合西夏、吐蕃、赵宋、金国,以及南边的大理等国,一同攻明。”

耶律淳骇然,不能言语。

这计划确实太过庞大了,也相当的有野心。

若是能成,怕是比当年六国联军攻秦的声势还要浩大。

最起码,各国联军的兵力不会少于一百万。

想了想,耶律淳道:“我等与金国仇深似海,如何能够联盟?”

“国家之争,又非私仇,如何不能化解?”耶律大石又道:“明国如此强大,我等皆非敌手,若是各个击破,迟早身死国灭。

为了国家延续,民族续存,联合如何不可能?

待灭了明国,赵宋据淮河以南,我等据淮河至燕山,在北给金国,岂非皆大欢喜?”

听到这里,耶律淳不禁有些心动。

万一实现,各国和平相处,永享国祚,实在美滋滋!

而且,对各国皇帝来说,领土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屁股下的宝座不丢。

若能灭掉明国,赵佶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至于金国人,明军在辽东搞风搞雨,早就让他们愤怒至极。

能够灭掉明国,又能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也没有什么不好。

当然,这个计划再好,耶律大石和耶律淳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耶律延禧,还在心心念念地干掉女真人呢。

按下心思,两人视察防务。

若是能够干掉金国主力,所谓的大计划,能不能实施都无所谓。

耶律大石在滦河等了三天,收到了漷阴战报。

金人损失一半,已经撤退。

听闻你战斗经过,耶律大石越发担心了。

明国如此凶猛,便是干掉了女真人,收复了辽河以西的广大地域,辽人又能在明人手下坚持多久呢?

因为大雪未化,明国并未追击,放任女真人离开。

又等了十天,再无金人消息。

过了燕山,女真人好似失踪了一般,完全找不到踪迹。

这下,耶律大石当黄雀的计划,彻底破产。

眼看就是除夕了,耶律大石又收到了最新消息。

明军已经进驻燕京,然而方天定没来。

根据明军内部泄露的消息,在与金人的战斗中,方天定受创,已经回转应天府修养。

皇帝重伤,明军上下十分愤怒,皆认为不是辽人放水,绝不至于如此。

因此,明军已经停止了和辽人合攻金人的计划。

当然,他们也没有撕毁盟约,只想看辽人与金人相互搏杀。

耶律大石很不满,却无可奈何,不由地,他想到了自己的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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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六 边市

腊月二十八,那是就是除夕了。

按理说,若非迫不得已,商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远门的。

然而,无数商人不远千里,往西北而去。

孙俊便是其中的一个。

他原为江南普通的一个商人,在明军全据江南后,他抓紧机会,投靠了吕师囊。

是虽然自认为有些本事,孙俊却拒绝了吕师囊的抬举,并未出仕,而是以吕师囊门客的身份做生意。

盖因,他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第一商。

因为吕师囊的关系,他从一介无名之辈,一跃而成明国排的上号的大商人。

然而,距离天下第一还早的很。

因此,他不顾年关将近,气候寒冷,进了银州城。

银州,原来是西夏的边防重镇,因李乾顺的失误,被明国轻易拿下。

尚未进城,便可见城墙高耸,方圆不下三五里,周围又有深沟环绕。

“如此大城,被我军轻易拿下,西夏人也太废了。”随从叹道。

孙俊闻言一笑,道:“不是西夏人太废,而是我军太强。

可笑那李乾顺,不知天军威风,一头撞在铁板上,岂有好过的道理。”

城头上,军兵来往巡视,随时准备抵御军兵入侵。

城门处,鹿角林立,有军兵在后值守,虎视眈眈地盯着来往商旅。

随从叹道:“银州已成了后方,安全当无忧,我国将士尤不放松,可见其精锐。”

孙俊道:“若非如此,我国安能全取天下?”

到了城门前,孙俊一行人进入了队伍。

军兵检查速度飞快,不一刻轮到了他们。

有军兵喝道:“都自觉些,主动把身份凭证拿出来。”

“所有人下车,打开车门,所有箱子打开,加快检查速度!”

“记住,严禁夹带兵器,入城前交出随身兵器,出城是领取,凡是私自夹带者,以西夏细作论处。”

孙俊下了车,吩咐随从按照明军说的办。

一共五十余随从,各个都带了长枪短刀的,尽皆解下,交给明军保管。

查看了各人的身份凭证,明军又去检查车子。

孙俊坐的车子里,有两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钞票。

检查的军兵提起箱子掂了掂,又翻开看了看,重新放回后喝道:“此箱重量正常,无夹带。”

满箱子的钱,没让他有半点异常。

此时的明军,军纪森严可不是一句空话。

想想张苟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半截小指,全军上下就没人敢胡乱身手。

十余辆车检查下来,只用了三五分钟,十分快速。

带着明军给的武器保管票据,孙俊一行人进城。

街道两侧的房屋,与内地迥然不同。

道路上,来往的也多是异族人,经商的,同样有不少蕃人。

走了一阵,随从叹道:“除了容貌不同,他等衣着、发式、说话,倒与内地相同。”

孙俊道:“天军打来,这些人想活命,便只能改变自己的习俗,努力做一个汉人。”

一行人包了座酒店,放置了行礼,留人照顾马匹后,孙俊直接向拍卖场走去。

他此来的目标,便是尽可能多的买到货物。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不一刻,到了拍卖场前。

大门口,挂着“河套驻军战利品拍卖处”的招牌。

孙俊等人来此,便是为了明军战利品。

虽然占据此地时间不长,明军已经出动了十多次,带回了许多战利品。

为了换取军需,这些战利品都是集中到银州发卖,以贴补军中后勤。

进了里面,只见道路旁立有指引牌。

皮货、牛、马、奴隶、草药,基本就这五种。

以西夏人的水平,也就这些东西入得了商人们的法眼。

孙俊回首,道:“按照计划,分头扫货!”

“是!”各个管事的,立刻带人分头而去。

“排名前几的几家看不上这里,正是我超越的机会。”孙俊自言自语道。

不一刻,他到了奴隶拍卖处。

门口,有管事的迎上来,笑道:“欢迎,未知贵客是贩卖,还是自用?”

孙俊掏出资产证明交于管事的,道:“小可到此,只为扫货!”

管事的看了证明,笑的越发快活了。

难得遇到一个大主顾,可得抓紧把奴隶处理了。

亲自引着孙俊入内,管事说道:“好教贵客知晓,目下西夏奴隶有八千余,老少青壮皆有,价格十分优惠,保准你满意。”

“可有详细名录?”孙俊问道。

“有,贵客稍待。”

不一刻,管事的取来名录。

奴隶的来源,当然是战俘。

明军扫荡时,只要是活人,全部带回来,绝不放走一个给西夏人。

孙俊看了一会,问道:“何故没有年轻女子?”

管事的道:“年轻女子,皆已发配军中士兵为妻,是故没有。”

“可惜了。”孙俊叹了一句。

一个年轻女子带到江南,价值六十贯,保守估计能够赚十五贯。

只是没有,诚为可惜。

管事的笑道:“贵客,国内禁奴令即将生效,这异族奴隶,可是合法奴婢的唯一来源。

不拘老弱青壮,皆要涨价,贵客抓住机会,定然财源滚滚啊。”

“承你吉言!”孙俊笑着点点头,道:“即如此,所有奴隶,我全都要了。”

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为少,价格等同年纪,六贯到十四贯一个。

十四岁到四十岁为青壮,价格从二十二贯到八贯不等。

四十岁以上,统一作价五贯。

价格确实不便宜,然而还有暴利。

根据法令,国内禁止蓄养汉人为奴,违者流放。

化蓄养为雇佣,也要承担相当的税,因此,异族奴隶便成了奴婢的唯一来源。

少年带回去养上几年,好好调教一番,肯定相当受欢迎。

青壮带回去,立刻就是合适的劳动力,只用给口饭吃,不用给工钱的那种。

雇佣工人、佃户,你敢不给工钱,分分钟罚到倾家荡产。

至于老者,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虽然干的时间会短一些,却也划算。

算下来,八千奴隶,将近二十万贯。

运回去,能够赚三十万贯的样子。

还有牛马皮货,都是极受欢迎的。

只要保持住,商路就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

交割完毕,孙俊问道:“本地驻军,可承担押运任务?”

“当然!”管事的笑道:“只是不收现金,只要粮草。”

军队操练,也包括长途行军。

与其白白跑一趟,不如替人押运以换取粮草。

而且,监押大量俘虏行军,比正常行军更困难。

因此,这是两便的事。

讨价还价,孙俊以五万石粮食,定了三千军押运。

这三千军不会一直是银州驻军,而是沿途军队协力运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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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七 又一新年

砰~

烟花绽放,又是新的一年到来。

除夕夜,本该家家户户团聚守岁的,可是应天府的百姓纷纷拖家带口的出来,到了御道上。

不为别的,只为看个新鲜。

道路两侧,立着木杆,木杆上架着铜线。

横木下,挂着造型各异的灯笼。

只是此时灯笼不亮,未免美中不足。

人群中,方天定也是拖家带口的,混在里面。

李师师道:“元奴姐姐,这电灯,真的如此神奇?”

这姐姐,叫的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想当初在开封城里,包括赵元奴在内,谁家姑娘见了她李师师,不得叫一声姐姐。

世事变易,现在该李师师伏低做小了。

然而没办法,赵元奴比李师师早进宫,两人又都是美人,这声姐姐必须叫。

而且据闻,方天定有意把赵元奴升一级,让李师师很不是滋味。

心里不爽,却不得不憋着,努力做出亲密的模样来。

赵元奴对李师师的心意略有察觉,却只装作不知道,只道:“好教妹妹知晓,目下人还不够多,不能引起轰动,稍等片刻再说。”

耐心等待中,人越来越多。

看禁军已经出动维持秩序,方天定笑道:“差不多了吧?”

赵元奴微微一笑,让随行侍卫传达命令去。

不一刻,只见黯淡无光的灯笼,突然变的闪亮起来。

数百只灯笼,只把御道照的一片通透。

好~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震天价的喝彩来。

待喝彩停歇,百姓不免讨论起来。

“嚯~也不见人引火,如何就变的这般亮了?”

“笨,没见官府公告,此乃电灯,不需要火,没有烟,比最好的鲸油大蜡烛还要明亮。”

“也不知道我等什么时候能够用上这电灯。”

“目下是别想了,我等肯定是用不起的。”

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纷纷,方天定笑道:“看来你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洛樱接道:“元奴妹妹这一年,真是如狂似痴,直如疯魔一般,才有这如许多的电灯,陛下可要嘉奖才是。”

“功在当下,利泽千秋,自当嘉奖!”方天定沉吟片刻,道:“如此,便进为贵妃吧。”

“多谢陛下。”赵元奴美滋滋地谢了。

想她做为后宫一个,皇后之位是不用想了,贵妃便是她最大的追求。

此时得偿所愿,自然欢喜无比。

看了一阵,方天定领着众人回宫。

邵氏带着未出去的几女接住,不免埋怨道:“才回来一天,便是除夕也不安分,总想着往外跑,可有皇帝的体统。”

方天定笑了笑,问道:“福金可还好?”

“好~”邵氏立刻眉开眼笑,道:“虽然吐的厉害,却伤不了元气,母子必然无恙。”

梁红玉和洛樱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却不想第三个皇子,将来自赵福金。

不过,其实公主的话会更好一些。

前唐第三皇子李恪,被李世民亲口称赞最像他,结果呢?李恪莫名牵涉谋反被杀。

其原因,除了后族的强大,他自己的母亲也是硬伤。

李恪的母亲,乃是隋炀帝杨广的女儿。

此等情况,与赵福金十分相似。

可以肯定地说,只要方天定还有儿子,皇位便轮不到赵福金的儿子。

“终归是你的亲儿子,待其成年,寻个富庶安逸的封地给他才好。”邵氏道。

方天定点头,道:“放心吧,娘,定保证他一辈子安乐。”

说了一阵,邵氏皱眉道:“方亳如何还没到?”

叮叮叮~

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娘,皇兄,我给你们带来好东西了!”方亳的声音传进来。

众人出门一看,只见方亳骑在一只两轮车上,笑的正欢。

“此物倒是有趣,只是看不出有什么用。”邵氏皱眉说道。

方天定道:“此乃自行车,十分方便出行,值得推广。”

方亳跳下车子,笑道:“皇兄起的好名字,这车确实方便。”

方天定没理他,只仔细打量。

除了显的笨重,外观基本上与后世的自行车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脚蹬发力,齿轮链条传动,橡胶轮胎,一应俱全。

方天定抢过,骑着溜了两圈,感觉还不错。

另一边,邵氏牵着方亳的耳朵,教训道:“你堂堂工部尚书,不见你操心政务,天天鼓捣这没名堂的东西。”

“娘,疼~”叫了一声惨,方亳反驳道:“这东西,在道路良好的情况下,不比马车慢,如何就没名堂了?

再则,这也不是我鼓捣的,是民间发明,我只是投资入股了而已。”

“哦,民间?”方天定问道。

方亳笑道:“好教皇兄知晓,臣弟颇多闲钱无处使,便成立了一个投资行,专门对这等新奇的玩意进行投资。

这自行车,以及附加的橡胶加工生产,一并进行了投资。

臣弟以为,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皇兄意下如何?”

“不错!”方天定抚掌笑道:“钱那么多,借哥哥一百万入股啊?也不要你多,只要六成,另外分两成给娘。”

“哥,我也想要!”方百花挺着肚子说道。

方亳不满了,抗议道:“尔等所向披靡,便是依靠此等巨口乎?”

方天定才不管他呢,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占便宜确实是占便宜,然而还有深意在里面。

方亳是嫡亲皇弟,可称富可敌国,若是有什么不良想法,兄弟俩的情分就完了。

因此,方天定要提前下手,限制其财富扩充的速度。

最起码,他不能比皇族嫡支富有。

虽然没有挑明,方亳心里也清楚,因此假装抗议一番,顺势同意了下来。

说着闲话,年夜饭已经准备就绪。

一大家子团团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说起来,今年大多数时候,方天定这个皇帝过的略微苦逼。

御驾亲征在外,方天定以身作则,与全军将士共食。

军中伙食嘛,油水的确足够,味道嘛,其实不敢恭维。

这个年代,还是处于吃饱的时候,远未到吃好的程度。

对军兵来说,能吃的满嘴流油,就已经足够,对方天定来说,其实不太痛快。

因此,面对丰盛的年夜饭,方天定真的是化身饕餮,只吃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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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八 种师中降

除夕过,便是春天。

过了个开心的春节,方天定埋首政务中,不知不觉到了四月份。

汉中之地四面环山,天气已经略有炎热。

街道上,一个胖大的黑和尚,担着禅杖,一步三摇地往着府衙走去。

如此招摇过市的,不是鲁智深还能有谁?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哥,正是兵辰。

看鲁智深如此有恃无恐,兵辰道:“若是有那心向赵宋的把我等拿了,可是大功劳。”

鲁智深道:“你等请洒家来劝降,休的啰嗦,保准说得小种相公来投便是。”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兵辰也只能无奈苦笑。

想他们闻风司各种手段用尽,种师中仍然犹疑不定。

没奈何,他们只得请出鲁智深来,希望走熟人路线。

不一刻,两人到了经略衙门。

仔细打量片刻,鲁智深赞道:“小种相公作风,不改当年啊。”

衙门用的是汉中知县衙门,做为附墎,知县的日子不是一般的苦逼,衙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种师中入驻后,也未加修缮,仍旧一副破败样子。

门外值守的军兵见到鲁智深,都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他们都是种师中的亲卫,追随日久,是认识鲁智深的。

看他来此,都是惊讶异常。

鲁智深笑道:“老张,还不速速禀报小种相公,鲁达来见。”

叫老张的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身进了衙门。

不一刻,老张复出,请鲁智深进去。

鲁智深也不疑虑,径直往里走去,并不担心被人加害。

兵辰也来过这里好几趟,同样跟上。

到了内堂,鲁智深拜下,道:“鲁达见过经略相公。”

种师中仔细打量一番,笑道:“若非自报姓名,如何敢认!”

鲁智深道:“当初三拳打死了郑屠那撮鸟,洒家惧罪逃亡,到了雁门关得人举荐,当了和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种师中道:“失手杀人罢了,又是打抱不平,若你不走,最多也就是流放,不会离了西北。

说不得,此时你我仍旧是泽袍亦为可知。”

鲁智深笑道:“若我不走,说不得骨头都烂了,如何能够坐在此处于相公答话。”

闲谈中,种师中问了鲁智深这些年的遭遇,鲁智深也没隐瞒,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

眼看天已正午,种师中令人准备酒菜,要招待鲁智深。

鲁智深摆手,道:“经略相公,这酒嘛,和同袍兄弟喝才能有滋有味,和敌人喝,有甚么滋味?”

种师中坐直身体,问道:“未知鲁达此言何意?”

鲁智深道:“洒家到此,便是为了说服相公投明。

若同意,自当喝酒庆祝,若不同意,日后难免厮杀,喝酒作甚?

现下洒家在明军中也是一个统制官,地位不低,若相公不降,自可拿了洒家,去找赵佶那软蛋请功。”

种师中闻言,只沉默不语。

鲁智深道:“想当年我等驻守边境,无日不与西夏人见仗,多少手足兄弟,凭白死在了党项人手里。

现今倒好,赵佶那厮直接放了党项人进来,直把我等血汗视作无物,相公心中无怨?”

哎~种师中叹了口气。

鲁智深又道:“我国陛下神威,领兵全歼入侵西夏兵,实在大快人心。

且,各部趁其空虚,已经占领了这。河套许多地方,实现了我等一贯的夙愿。

若是老种相公泉下有知,自可含笑瞑目。

若相公投明,自可部领大军,直击兴庆府,实现边境百姓百年愿望,也可告慰种师宇。”

听到种师宇这个名字,种师中不禁陷入了回忆中。

种师宇,乃是种师中的堂弟,关系相当亲厚。

当年,他初入军中,便与鲁智深同在一伍。

他们所在的部队巡边时,突遭西夏兵袭击,因寡不敌众,损失惨重。

五百余人,回来不过一百。

种师宇被鲁智深带了回来,可惜只是一具尸体。

种家时代戍边,战死者数以百计,种师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但是,这是种师中心中的痛,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痛。

此时伤口被揭开,种师中却无力发作。

明军越来越凶,赵宋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若是仍旧留在船上,击破兴庆府,活捉李乾顺的心愿,怕是永远不能实现了。

鲁智深又道:“各种条件多说了,洒家也不废话,只一句,若相公远征西夏,鲁智深愿为先锋!”

闭眼仰首将就,种师中突然起身,道:“即如此,我便降了吧。”

鲁智深纳头便拜,道:“相公明智,保存了许多西军老兄弟,请受鲁达一拜!”

种师中拦住,叹道:“左右不过为了苟全性命罢了,如何当得了明智之说?”

鲁智深不管,坚持拜了,道:“我西军好男儿,为保家卫国死于边疆,并无怨尤,消耗于内战,实乃可悲可怜之事。

相公置个人名望于不顾,选择了投明,免了许多伤亡,又使得天下统一进程加快,功莫大焉!”

从始至终,兵辰都没插上一句话,完完全全地打了一回酱油。

不过,只要种师中投降,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其余都是细节,不用在意。

当然,他也不会把功劳全部归于鲁智深。

种师中投明,原因很多。

直接原因,当然是赵宋选择了引西夏人入境,伤害了他的感情。

根本原因,当然是明国强大,迟早全取天下。

另外,明国的许诺,也是重要原因。

按照约定,种师中投明后,册封伯爵,平西将军。

待明国全面进攻西夏时,种师中可以独领一路,以实现他种家的百年夙愿。

而且,明国还会追封种师道以及种家历代殁于边境者。

条件还是相当优厚。

毕竟,能够和平拿下利州路,对明军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

种师中既然决议投降,要做的事情相当多。

“首要的并不是清除赵宋死忠!”兵辰道。

种师中问道:“未知要我做何事?”

兵辰道:“利州路往北,仍然有险要关隘,此时消息未曾走漏,我等当趁机取之,好为进取关中扫平障碍。”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兵辰把后续计划一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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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九 大散关下

六月,骄阳似火!

汉中城里,方天定心头也是火热无比。

种师中降,利州路下,只要拿下大散关,便可兵临陈仓,直入关中。

到时候,赵佶要么据城坚守,要么越萧关西去,并无第二条路好走。

看着十五万大军依次出城,方天定也下了城头,翻身上马。

大军前方,有散布大量斥候,用来遮蔽消息。

更前方五十里处,有一队押运粮草的队伍缓缓前行。

一千五百粮车,三百军兵,两千民夫,与往常利州路转运粮食入关中的队伍并无两样。

领头偏将,乃是种师中的亲卫张大同,就是鲁智深在衙门口遇到的哪个。

做为嫡系心腹,张大同确实没什么名声,然而一直负责给关中送粮食,沿途守卫都是熟悉的。

咕噜噜的车轮转动声中,车队不断向前。

利州路境内,各处关卡都已经被换上了自己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妨碍。

唯有各条路的出口关卡,全被赵佶换了心腹之人。

当然,赵佶的心腹,这个时候也不一定靠得住。

不过,明军想出关,非得夺取几处出口才好。

晓行夜宿,几天后车队到了大散关前。

“呦,老张,又送粮食来啊。”守将远远地调笑道。

张大同黑着脸,喝道:“狗日的开门,老子要过去。”

一点都不客气,本也不需要客气。

自古以来,只有后方往前线送粮食的,可没有前线向后方送粮食的道理。

赵佶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他也没办法啊。

各处退守关中的大军几近二十万,区区关中之地,如何供养的了?

不仅如此,到了长安后,赵佶仍然拼命扩充部队,现下宋军可能超过了四十万。

这么多部队,哪怕只是吃糠,赵佶也养不起。

事实上,赵佶自己也快穷的吃土了。

所以,做为相对富庶的地方,利州路必须向关中转运粮食。

这是后方有求利州路,张大同当然不需要客气,张口就骂,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呸~晦气……守将怪了下自己嘴贱,下令开门。

检查都没有。

一是熟人到此,运粮队中多有熟面孔,并无异常。

再则,守关将士也不想得罪运粮的人。

因为心中憋着火,这些人爆的很,一言不合就要火并。

现在赵宋上下都哄着种师中,真闹翻了,死的肯定不是张大同等人。

而且,利州路一直平安无恙,也没什么需要值得担心的。

利州路不失,便是明军突袭拿下大散关,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凭白折损人手罢了。

看着关门缓缓打开,张大同朝旁边的军士打了个眼色。

这人布衣无甲,只有一把刀在手,和普通的乡兵也没什么两样。

然而细看,不是箫嘉穗还能有谁。

再看队伍中,邓元觉、袁朗、包道乙、郑彪、历天闰、张俭、张韬、白钦、高宠、马劲、马犟、高玉、卫忠、鲁智深。

一共十四个大将在此,全都是宋军乡兵的打扮。

关门打开,张大同当先向里走去,众人跟上。

入了城门,便是翁城,众人不露异样,继续往里。

城头上守军看着,也不来管。

不一刻,全部穿过了翁城,到了城内。

眼看最后一辆车出来,袁朗大喝道:“杀!”

刀随声至,把旁边的两个宋兵拦腰斩断。

鲜血喷溅,五脏六腑淌了一地。

两个宋兵并未断气,只是哀嚎惨叫。

事发突然,守军呆呆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可没愣神,各自从车里抽出兵器,分头杀向城头。

以各个大将带头,其余精锐士卒跟上,开始了大杀特杀。

如此多的凶恶大虫同时发作,莫说宋兵没有戒备,便是有戒备也拦不住。

不一刻,两千余人杀上了城头,沿着关墙开始扫荡。

真是虎入羊群,莫可阻挡。

守军只顾抱头鼠窜,沿着城墙一溜烟跑没了。

杀上了城头,箫嘉穗喝道:“白钦,带人接管弩,准备迎接宋军反扑!”

“弩手,随我来!”

呼喝中,两千多人分出了六百多,接管了宋兵留下的床弩等守城器械。

宋军走的太快,这些大型器械都没来得及破坏,全都便宜了箫嘉穗等人。

要知道,大散关防御重心乃是南边,因此各式器械都在这边。

接管了这些东西,宋军想要反扑,只能依靠人命堆。

轰隆隆~

震天价的马蹄声在关外响起。

箫嘉穗探头一看,关胜郝思文领着三千马军已经到了关下。

这时间,卡的严丝合缝,可谓分秒不差。

箫嘉穗喝道:“开门,放他们进来。”

城门缓缓打开,箫嘉穗对着下方叫道:“关将军,切勿停留,直接扫荡城内。”

“好!”关胜扭头喝道:“来啊,随我杀进去!”

城门洞开,众人策马狂奔。

街道上空荡荡的,并无一个人影。

从南门冲到北门,全无一丝阻碍。

北门大开,可见宋兵夺命狂奔的背影。

奔跑中,不断有宋兵脱了衣甲、扔了兵器,拐进了旁边小路里。

很明显,他们是不打算回去,直接就做了逃兵。

关胜也不追赶,只喝令众人下马,接管城防。

区区逃兵,不足为虑,不值得浪费力气和时间。

左右门户在手,也不怕他们飞了。

掌控了城墙,箫嘉穗分出两千兵,逐屋搜索隐藏起来的宋兵。

倒也有没跑的,却没有反抗,各个老老实实的投降。

便是大散关主将也留在了这里,见到明军就降了。

他把门户丢了,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投降活命。

一个时辰后,又有五千步卒进关。

这下,大散关稳妥了。

一万人在此,宋军又留下了海量的物资,哪怕宋军反扑,也可以坚持到主力到来。

说实话,他们已经计划好了,若是宋军赶来,便领兵出城冲杀一阵,好杀杀宋军的锐气。

可惜,直到第二天方天定领兵来了,也没看到宋军的身影。

按理说,大散关背后的陈仓有兵五万,又是赵宋新任太子赵构亲自坐镇,不该如此迟缓的。

然而,赵构并不敢出兵,只坐守城池,等长安援军到来。

赵构不来,方天定可不会等他,略做休整,便领军到了陈仓城下。

四百四十 赵跑跑的第三步

秦末群雄争霸,刘邦封汉中王,采纳张良的建议,烧掉汉中通往关中的栈道,以示无心争霸。

后来韩信拜将,建议刘邦明修栈道,暗地里带领军队走陈仓道进入关中,始有两汉基业。

当时,刘邦实力相对项羽并不够看,因此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此时,明国实力势力全面占优,方天定不需要学刘邦,直接大张旗鼓地直接领兵到了城下。

陈仓位置虽然关键,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县城,城墙年久失修,多有坍塌处。

赵构到此后,一直在加固大散关,对陈仓只是稍微补了补。

大概,几轮轰炸,陈仓城墙就没了。

而且,城中守军虽然不少,其实并没多少战斗力,最主要的是缺乏弩与火药。

这些东西,同样都丢在了大散关内,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城头上,脸色苍白的赵构看着城下连绵的营寨,惊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还不是哪个南宋的宋高宗,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讲真,即便是后来的宋高宗在此,也不敢和明军对抗。

不然,坐拥那么多良将,赵构也不可能一味地苟且求和。

“长安方面,可曾派出援军来?”赵构问道。

守将回道:“已紧急派出信使,只是四百里路,援军急切也来不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赵构不断地转着圈圈。

“四百里路,便是即刻出发,也要十天才到,待援兵到达,陈仓怕是已经失守。

且,大散关失守,明军可直抵长安城下,腹背受敌,恐难持久。”

秦桧一席话说完,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种师中投降的太过突然,赵宋上下全无半点准备。

虽然大散关失守,朝堂当天就收到了消息,却没什么用。

人人都知道大厦将倾,赵宋要完了。

惶惶不可终日,便是赵宋上下最好的写照。

便是赵佶自己也麻了爪子,全无半点主意。

大散关可是在西边,他若是继续向西逃窜,就要冒被半途拦截的风险。

可以说,宋廷上下,已经被堵住了。

当然,要是沿途地方坚持抵抗到底,也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让赵佶跑路。

半晌,赵佶打破沉默,道:“折彦质、宋江到了何处?”

罗戬道:“诏令昨日方出,未曾有回复。”

赵佶道:“拟诏,册封折彦质为通安郡王,立刻派兵接管潼关防务。

册封宋江为通义郡王,卢俊义为通义国公,余者皆为男爵,诏书到时,立刻启程回长安,护驾西行。”

终究,赵佶还是决定跑路。

若是四关不失,关中自然是最合适的基地。

但是以关中的地理地形,一旦有关卡失守,立刻就是关门打狗的下场。

长安城防虽然坚固,也不足守。

历朝历代,战斗大多发生在四关之外,敌军兵临长安城下,其实发生的抵抗并不够激烈。

所以,赵佶跑路并不奇怪。

不然被围在城里,明军凭的消耗一年半载,终究是能耗死赵宋的。

之所以选择宋江随行,那是因为赵佶发现,搞到最后,最忠心可靠的,还是这个曾经的绿林大寇。

曾经,他以为那些饱读诗书的翩翩君子们最知忠义,会为他的王朝正统殉节死难。

结果,除了寥寥无几的真君子,余者皆是真小人。

明军到来时,一个个不是比兔子逃的快,就是摇身一变成了反正的忠义之士。

只有宋江,虽然一直在挨打,却从未放弃过抵抗,更在开封外一举坑杀了五万明军。

这种战果,可是前所未有的。

因此,宋江他爹被枭首。

到了现在,宋江部和方明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

以前,因为顾虑宋江出身,赵佶只是嘉奖,并未提拔。

此刻火烧眉毛,那还有如此多顾虑,当然尽量邀买人心为上。

至于册封折彦质,不过是为了安抚折家军而已。

折家确实世代忠良,然而种家种师中都降了,直接让出了南方门户,折家为何不能降?

因此,赵佶更愿意带宋江随行护驾,也想冒险带折彦质。

众臣听出赵佶要跑,却没有人出言阻止。

此时朝堂一号大佬秦桧,二号大佬张邦昌,都是没半点节操的。

他们只会奉承赵佶,绝不会违逆半点。

安排了诏书送达,赵佶又道:“传旨陈仓,坚守半个月,援兵必至。”

毫不犹豫地,赵佶又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

册封圣旨,朝发夕至。

接了诏书,宋江直欢喜地傻了。

真不枉他豁出他爹的命和方明干,不然如何能够封王?

谢恩完毕,宋江召集众将,下令出发。

不过一个时辰,五万大军开拨出了潼关。

马上,宋江叹道:“晁贤侄神机妙算,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吴勇叹道:“多智近妖,不过如是。”

其余人闻言,皆点头。

他们能如此快的出发,便是晁天养早定下了计划。

为了掩护大军离开,晁天养主动留守潼关,以钳制东路明军。

宋江又道:“贤侄只有两万余兵,希望不会被贼人察觉。”

吴用道:“郡王放心便是,晁贤侄足智多谋,早已安排妥当,定能赶来与我等会合。”

宋江微微颌首,看向身边的兄弟,道:“各位兄弟跟着宋江东奔西走,辛苦异常,此时得封爵位,也算是苦尽甘来。”

卢俊义道:“将亡之国朝,末代之国公,有甚值得欢喜的?若非兄长义气,我等早回乡快活去了。”

这耿直男……宋江心塞的无以言表。

再看周围众人,各个都是一副不能赞同更多的模样。

虽然生气卢俊义的态度,宋江却不得不好言安抚。

此时,梁山老兄弟,剩下的不过卢俊义、吴用、花荣、杨志、张横、燕青、石勇,马麟、阮小七、孙立这十个。

在明军占领山东时,小遮拦穆春已经告辞回乡去了。

安抚好了众人,宋江只觉得心累。

想他还打算把西进计划和盘托出呢,此时,怕是说不出来了。

按照晁天养的推演,赵宋撤退的最终地点,当在西夏境内。

仅凭赵宋已经干不过方明了,加上西夏也不够,还必须联合辽国、金国、大理等,才有可能反推明国。

只是宋江也愁,如何说服众人随他西去。

四百四十一 武关降

武关之下,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吕师囊站在关下,也不觉得烈日烘人,只是笑吟吟地等待着。

大散关破,明军进入关中,赵佶再次选择了跑路。

做为弃子,折彦质当然很不满。

于是,他决定投降。

只是谈条件时他才发现,除了一个武关,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好的筹码。

此时此刻,武关也无足轻重,并不是太重要。

折彦质投降,也只是免了明军些许伤亡和时间罢了。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投降。

不得不降!

他自己的小命无足轻重,随军的众多折家儿郎,却不得不考虑。

最重要的是,折家所在的府谷县,早已经落入了明军手中。

也就明军仁义,未曾以折家老弱妇孺逼迫,不然,折彦质怕是早就投降了。

毕竟,他折家也不是赵宋的脑残粉,是绝对不愿意陪着赵宋殉葬的。

不然,前唐、五代各国覆灭时,折家就该随同陪葬了。

眼看将近午时,武关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折彦质当先而出。

未曾披甲,只一身白衣,也未带兵器,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身后,是鱼贯而出的宋军将士。

军兵们虽然未去甲,却也未带兵器,各自垂头丧气地向外走来。

不管什么样的军队,投降总是让人很沮丧的。

到了吕师囊面前,折彦质把盒子举过头顶,拜下,道:“伪宋通安郡王、武关防御使,折彦质斩杀伪越王赵,献关投降。”

杨沂中接过盒子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尤自怒目圆睁。

看他模样,是死不瞑目。

赵乃是宋神宗赵顼第十四子,初授武成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祁国公。

宋哲宗登基后,加开府仪同三司,封永宁郡王,是后累换节铖,历任尹牧,封睦王。

赵佶登基后,历太保、太傅,进封定王、邓王、越王至今。

赵佶西逃时,赵一路随行至关中,因不信外人,赵佶派赵来武关监军。

结果,便成了折彦质的投名状。

吕师囊接过人头,转给亲卫,随即扶起折彦质,道:“将军弃宋投明,实乃深明大义之举,本将定当禀奏陛下,为将军请功。”

折彦质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功,只求保全家小罢了。”

吕师囊哈哈一笑,拉着折彦质,一起进了武关内。

见吕师囊如此亲热,折彦质放下了担忧,问道:“未知将军,如何发落此间兵丁。”

吕师囊道:“遴选五千精壮入伍,余者皆发还乡里,复为良民。”

折彦质道:“将军,武关守军一共六万,虽然良莠不齐,也可提供四万兵,只收五千,是否太过浪费了?”

吕师囊笑道:“我军将士数量众多,实不需要再次补充。

若非需要收拢人手开山修路,便是这五千人也不会要。”

折彦质哑然,不知如何说话。

明军越大越多,目下总数已经超过了八十万。

其中的道理,细细想来也正常。

这是内战,各地投降的十分多,硬仗恶仗很少,明军的伤亡也不多。

唯一一次损失惨重的,便是杜被大水冲没了四万多万人。

这点损失,也说不上多。

各地投降,自然要收拢俘虏扩充部队,不知不觉就到了八十万。

基本上,这就是极限了。

人数再多,也养不起。

现下前线节节进取,也没必要养那么多兵。

“工部规划,再国内修建三横三纵的直道,以贯通全国交通,目下,部分地段已经动工。

进入关中,我将暂代关中经略使职责,当然要未雨绸缪,做好修路的准备。”吕师囊道。

折彦质点头,道:“若需我配合,将军只管说话。”

“好!”吕师囊赞了一句,道:“若是你能找到足够的修路人才,我便让你统领这一部。”

“额……”犹豫片刻,折彦质道:“我的志向,还是军武之中,修路实非所长。”

“哈哈,此言差矣!”吕师囊说道:“工程部队,那也是部队,关键时刻也要能拉的出去。

以后,道路修到北方草原、西域大漠,定有敌人滋扰,修路队不能打,还指望部队时时护卫左右么。”

“请容我考虑一二。”折彦质说道。

他折家立身根本,乃是军功。

正因为长期御边有功,折家才能从唐初传承到现在。

做为折家家主,关系家族的前途,折彦质必须要考虑清楚才能做决定。

闲话间,守关宋军已经全部出去了。

关外空地上,已经摆了许多座椅,有文吏在给降兵登记。

降兵们也很老实,各自安心排队。

“籍贯?”文吏问道。

降兵回道:“延安府。”

“年龄?”

“三十六。”

“为何投军?”

“要养活一家老小,只能出来卖命。”

“哦?”文吏抬头,道:“兄弟,琼州、流求正在招揽移民,到了那里,保底分配土地三十亩,都是上好的水浇地,一年两熟三熟的,养家绝对不难。

兄弟若是有意,待会可以找移民官细细询问一番,绝对不会差。”

说完,文吏唤来下一个。

工程部队,只要二十二到三十岁之间的,还要是十分精壮的才行,其余的先诱惑移民,不想移民的,那就放回。

移民还要讲究个自觉自愿,强迫决不能干。

否则,心怀怨怼,轻则消极怠工,重则揭竿而起,反倒是不利于属地开发。

六万余降军,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处理不完。

吕师囊当然不会等那么久,在武关里休息一天,便领兵进入关中。

一路上,各城闻风而降。

虽然没有战事,速度却也快不起来。

受降、接管、安排当地军兵将官,都需要不少的时间。

另外还要清查当地恶霸,并派出军队进行武力抓捕或者镇压、剿灭。

待做完,没个三五天不能行。

好在,方天定也没催促吕师囊,只让他稳步前进,把地方理清楚了,好方便地方官上任治理。

方天定的主力,却被阻于陈仓城下,不得寸进。

赵构当然是没胆子抵抗的,实际上,赵构想趁夜逃窜,已经被巡查军士拿下。

操蛋的是,打了三天,明军上下尚未搞清楚,城中主帅到底是谁。

最让方天定恼火的是,明军上下,居然出现了畏惧伤亡的思想。

四百四十二 血性

轰隆隆~

硝烟弥漫,砖石崩飞。

火药包不断投射,如雨点般砸落,不停地落在陈仓城墙上。

砰~

又一截城墙崩塌了。

方天定直直地看着城墙,面无表情。

此时,他骑在马上,甲胄齐全,长戟在手,随时可以上阵。

他的身前,跪了一地的军将士卒。

“起来,莫要贻误战机,耽误朕出击!”

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却让众将无比惶恐。

萧嘉穗拜道:“陛下息怒,臣等知错,臣保证,午时之前,必然拿下陈仓。”

方天定淡漠地说道:“尔等可知,错在何处?”

萧嘉穗道:“臣等因顾惜士卒,担忧伤亡过重,因此优柔寡断,不能下定决心总攻,致使陈仓难下。”

“错!”方天定喝道:“朕是因为尔等顾惜士卒,优柔寡断方才发怒的?”

“臣等惶恐,请陛下训斥!”众人拜道。

方天定道:“前日,我军第一次从坍塌处突入城内,因敌军奋勇抵抗,伤亡百余,军兵退却。

第二次如是,伤亡八十余,第三次……一共十余次,都是少伤辄退。

两天,累计伤亡两千余,却仍未占据立脚点。

原因是什么?

根本原因是你们觉得我军优势太大,不需要拼命了!”

方天定加重声音,道:“军人首重何物?

血性!

只有血性,才是军人立身的根本,没有血性,不过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老爷,值得甚么用?

现今天下未定,强敌仍在,若是都这样打仗,也不要全取天下了,只等敌人来攻便是!”

“臣等知错,恳请陛下息怒,再给我等机会!”众人再拜。

确实,因为优势太明显,明军从上到下,都充斥着相当乐观的情绪。

正因此,他们并不太想拼命。

毕竟,胜利就在眼前,谁愿意就此倒下呢?

但是,这种情绪是绝对要不得的。

装备、兵力、技战术的优势再大,也没有坚定的意志来的重要。

后世的罗马后裔拿着机关枪,也干不过土著,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方天定发火了。

其实要说有多气,那也不至于,毕竟一路厮杀过来的,相当能够理解将士们的想法。

理解归理解,却不能纵容,所以他佯装发火,要亲自攻城,就是为了敲打全军,让他们戒骄戒躁,莫要得意忘形。

目的达到,方天定也不一棍子打死,说道:“即如此,让朕看看你们的血性!”

“定不负陛下厚望!”应了一声,众将起身,点兵攻城。

不一刻,诸军准备就绪,准备冲城。

两日轰炸,南面城墙已经有了十余处坍塌。

如果是质量合格的城墙,绝不至于如此,只是陈仓城墙废弃已久,早就败坏许多,所以火药包才能有此效果。

箫嘉穗、鲁智深、包道乙等十余将,各自领兵一千,同时发动冲击。

轰炸停止,战鼓雷鸣。

不一刻,军队到了缺口前。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突然冒出许多人头来。

箭矢飞射,白羽横飞。

宋兵弓弩手们,纷纷把箭矢射下。

明军不管不顾,只埋头冲锋。

随着防护越来越坚固,单兵弓弩,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

不过,也有三二十运气不好的明兵,面门脖子中箭,当即扑倒在地。

不一刻,明军到了缺口前。

萧嘉穗挥舞着阔剑,回头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他的身上,挂着两枝羽箭。

“杀~”

呼喝中,一队宋兵从城内杀出,来堵缺口。

萧嘉穗一个箭步冲上,手中阔剑横扫,把最前面的三个宋兵拦腰斩断。

后方的宋兵好像疯了一般,根本不管同袍哀嚎惨叫,只死命冲来,把刀枪递出。

萧嘉穗左砍右劈,把阔剑舞的飞起,不断击杀宋兵于当下。

他的身后,明兵也各挺刀枪冲了上来。

长枪接敌,刀盾掩护,后面还有弓弩远处击杀。

宋兵大多没甲,然而明兵刀枪入体,全都下意识地保住对手,为同袍创造机会。

因此,明兵也伤亡不断。

宋兵虽然悍勇,却也难挡,只被杀的铺了一地尸体,不得不后退。

杀了一阵,明军全部进入了冲城。

令旗挥舞中,后续部队发动了冲锋,支援前军。

厮杀不断,呼喝震天。

明宋双方,逐屋逐院地争夺。

这部宋军确实是疯了。

没有一个投降,只要还能动弹,尽皆拼命厮杀。

这里宋兵的战斗作风,只有润州城外时可比。

不过,润州的宋兵都是有家眷被扣为念人质,才不得不拼命的。

这里的宋军,可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随着深入,明军伤亡越发惨重起来。

轻重伤员流水价送出来,滴落的鲜血,直染出一条血路来。

只粗略估计,两万军队,伤亡起码超过了四千。

“报~”

城内信使冲出,道:“郑彪将军遭受重创。”

方天定不为所动,道:“着令军医救治。

再令,第三突击队出发,今日务必破城!”

立刻,又有一万人出动。

这下,攻入城内三万人,基本和城内守军数量持平。

然而,萧嘉穗等人终究没有实现午时拿下城池的许诺。

街道上,已经铺满了尸体,每间屋子里,必有战斗发生。

厮杀一直持续到丑时,才陆续有宋兵投降。

呸,吐出一口血沫,鲁智深骂道:“直娘贼,终于杀到了府衙外!”

看着府衙墙头上的宋兵,邓元觉摸着光头,道:“恁地难缠,还要加把劲才好。”

两人身上一片通红,全部是溅射上的血肉。

也不知道这两个凶人,到底杀了多少宋兵。

两人调度兵力中,雷炯赶来,道:“暂缓攻击,弩砲马上就到。”

街道房舍范围狭窄,弩砲发射恐有误伤,府衙占地颇广,可没这方面顾虑。

不一刻,五十余台弩砲被推了过来。

“兄弟们戒备,看我等把这夷为平地!”雷炯喝道。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冲天烈焰于府衙里冒出。

城中守将,纵火自焚。

多久了?终于又有赵宋官员自杀殉节了。

随着府衙大火起,城中厮杀声也逐渐平歇下来。

随着又一万人进城打扫战场,奋战了三个时辰的将士,全部瘫坐在地。

便如鲁智深邓元觉这般悍勇的,也觉得筋疲力竭。

好在,只有这一处如此难搞,若是处处如此,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全取天下。

四百四十三 秦凤路

陈仓虽下,善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城内到处都是尸体,肯定要收集掩埋,否则有瘟疫之忧。

另外,到处都是的血迹,也要清洗了,在撒上生石灰消毒。

漫步在街道上,看着一车车的尸体被拉出城外,方天定并无异样。

打天下就是这样,根本就不能把人命当回事。

“陛下。”朱武急急奔来,道:“根据俘虏交代,城中主持防守的,乃是徐秉哲。”

“此乃何方神圣,居然能把普通乡兵,调教的如此悍勇?”方天定问道。

实在诡异!

按理说,这些乡兵绝不可能有如此强烈的战斗意志的。

盖因奋勇作战,都要有一个坚定的信仰,没有信仰的军队,绝对无法死战到底。

实际上,伤亡一成而不乱,伤亡三成不崩溃,已经可以称之为精锐。

朱武道:“徐秉哲,江西鄱阳人,赵宋重和元年登戊戌科进士,初任义乌知县,任上筑堤以通往来,又即柳洲造塔建寺,受百姓好评。

因我军突起,徐秉哲北逃回开封,后因宋庭官员大量外逃,其假资政殿学士,充徽猷阁直学士。

赵构监军时,徐秉哲随行为军中书记,并无太多实权。

然,赵构夜逃时,徐秉哲召集众将,假言投降,辨明各人心意后,突起伏兵,诛杀主降者,借机收拢了兵权。”

方天定皱眉道:“虽如此,他也鼓动不了军心至此。”

履历不错,能力也有,但是以徐秉哲的本事,肯定不可能几天内把宋兵改造成狂战士。

除非有特殊手段。

朱武道:“根据俘虏交代,他等出战之前,都喝了一碗酒。”

酒……

里面肯定是加药了,方天定想到。

“里面加了东西。”朱武道:“据俘虏反应,喝了酒后只觉得十分亢奋,心中有一股气,非得厮杀才能发泄,同时却能保证神智清醒,端的神奇异常。”

“调查到底是什么东西。”方天定吩咐道。

这东西若是被敌军大规模应用,恐怕有无穷祸端,必须把药方掌控在手里。

于是,大批军医被抽调,用来研究残留的酒液。

此时,府衙大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基本被烧成了白地。

废墟中,偶尔可见焦黑的尸体。

方天定道:“虽然不知他如何刚烈,毕竟是忠义之士,且收拾了残骸,于宋兵一同埋葬。”

“是!”诸将应下。

若是方天定知道这徐秉哲是什么人,怕是不会这么好说话。

原历史中,靖康元年末,徐秉哲为开封府尹,当时金军攻入汴京,命开封府大量进献女俘和财物,开封府所获女子皆蓬头垢面,不食,假作羸病状,希图逃脱。

徐秉哲倒好,自置钗衫、冠插、鲜衣,将上自妃嫔、下及娼妓的众多女俘盛装打扮,交付金军。

次年春,金军再来取皇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为保,毋得藏匿”,逃亡民间的皇族成员都被缉拿,如广平郡王赵楗、济王妃曹氏等,其后王时雍、徐秉哲和范琼将宋徽宗和皇族、后妃等陆续押送到金营。

三月七日金朝对张邦昌行册命礼,国号为楚,张邦昌封徐秉哲为权领中书省,南宋定都临安后,张邦昌被处死,徐秉哲贬惠州。

如此人物,要说他有多么忠义,那肯定不可能,不然也不会出仕伪楚。

只能说,妖人多作怪,实在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放下城中事务,方天定问道:“滕戣部可有消息传来?”

朱武道:“尚未有消息传来。”

突破了大散关,方天定立刻以滕戣为先锋,部领大军两万,突袭萧关。

西出关中的道路千万条,好走的只有萧关这一天。

只要卡住萧关,就可以实现关门打狗的计划,彻底堵住赵佶逃窜的道路。

想要实现这个目的,困难很大。

首先,六百多七百里路,并不好走。

沿途有多有城池,随便出一个赵宋死忠粉,就能卡的滕戣部难以前进。

轻兵疾进,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要的就是一个快字。

以他们所带的武器,基本没什么攻坚能力,被阻只能绕路。

而且,做为重要屏障,萧关也是有大军驻守的。

滕戣部绕城穿镇,基本上瞒不住踪迹。

或许,愿意冒险拦截的不多,愿意给萧关报信的,数量肯定不少。

若其到了萧关,前有雄关,后方又有宋军围堵,这两万余人会相当的危险。

因此,派兵突袭是一种相对冒险的方案。

“好在,若是奇袭不成,他们既可以回返,亦可以转向东北去绥德军,投奔縻貹。”朱武宽慰道。

“嗯。”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按照计划,立刻分兵,攻略秦凤路各处。”

“陛下放心,各军正在调整,明日早间即可开拨。”朱武应道。

方天定叹道:“秦凤路,多有汉胡杂处,想稳固统治,不但需要足够的武力镇压,地方官员也要相当出色。”

已经涉及到民政,朱武明智的住口。

他是随军参谋,谋划军略乃是本分,民政那可不是他应该置喙的。

不过,从心底里,朱武还是认同方天定所说的。

秦凤路,乃后世陕西北部,甘肃大部,并青海宁夏各一部合并而成。

这里,羌、回、吐蕃、党项等族群都有,而且数量相当不少。

便如积石军,本为溪哥城,赵佶元符年间为吐蕃溪巴温所据,大观二年,臧征扑哥以城降,即其地建军。

这里地处偏僻,远离中原腹心,且道路难行,经济落后,最重要的是,当地基本都是吐蕃人。

想要建立有效而稳固的统治,不花一番心思是不可能的。

叹了一句,方天定回转别院,分派任务。

陈仓所在,便是秦凤路,方天定的十五万大军,将会兵分多路。

他自己领主力五万,随着滕戣的行动轨迹向北而去。

另外分兵两万,直趋长安。

剩余五万,将分头攻略各地。

看起来兵不少,然而边境绵长,用起来也是捉襟见肘。

好在,随着杨沂中、吕师囊两路入关,总兵力会超过三十万,并不惧怕宋夏合流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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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四 宋夏同盟

七月流火,天气渐凉。

一路接收城池,行军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七月中旬,方天定率领大军到了萧关之下。

准确地说,是汉萧关遗址所在,镇戎军开远堡附近。

北宋政府为了防御西夏,在汉代萧关故址以北200里,重筑一关,此地废弃已久。

赵佶退到此处,立刻组织人手修建工事。

此时,这里已经颇有规模。

这不是一个独立的关塞,而是以开远堡为核心,依托长城构建形成的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开远堡周围的果儿山、玉皇山、城东塬各有烽燧,城子岗、沈家台、城东沟口三处险要城障,将开远堡团团围在中央,构成牢固的人工屏障。

三大烽燧筑在制高点上,既可遥相呼应,又能俯瞰环江、城西川,城东沟三水交汇的所有地域,关内、外方圆十里的河谷、山川、道路、村舍等尽收眼底,高下纵横形成立体防御体系。

看着远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壕沟,方天定叹道:“其设计之精心,布局之巧妙,怕是不好打下来。”

杨沂中笑道:“此关确实险要,然而赵宋所剩,不过此二百余里地,且多为山地河谷,实在难以养活十余万大军,我等便是拖,也能拖死赵宋上下。”

他说的二百余里,便是宋夏边境的萧关和汉萧关之间的区域。

赵佶逃跑时,带了四万余军队,宋江本部并沿途搜罗的,有八万军队,加上本来的一万余守军,一共十三万。

因为跑得急,赵佶等人并没有带许多粮草,穷的很。

就食于当地也不可能,因为这片区域良田少,人口少,一下子涌进十三万大军,实在是养不活。

若非秦桧走了一趟西夏,求了粮草接济,赵佶自己也该吃土了。

不过,赵宋曾经是土财主,好歹也是阔过的,西夏却一直是穷佃户,就没什么余粮。

因为明军在河套频繁用兵,西夏也在努力扩充军队,财政更加紧张。

李乾顺能够接济赵佶,那也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国帑空虚,此等援助,亦难持久。”察哥道。

赵佶到了萧关,秦桧出使西夏求援,察哥便押运了一部分粮草过来,顺便谈谈联盟的事。

不过,无偿的买卖,西夏人可不愿意做。

听了察哥的意思,秦桧皱眉道:“尊使亦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目下,明军已进入河套,大肆劫掠,只是因为我国牵制,不能大举用兵于塞外。

若我等被灭,下个目标定是贵国,以明军之强势,未知贵国能够坚持多久?”

察哥道:“实话实说,若明军大举来攻,我等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能放弃兴庆府西迁。

以草原辽阔,大漠浩瀚,明军未必能追的上来,虽元气大伤,其实保存国祚不难。”

听到西夏人如此打算,秦桧真的震惊了。

放弃国家首都,这个决心可不是很容易下的。

不过,若是西夏人倾力西进,未必不能如同当初的匈奴人,重立一番基业出来。

沉默片刻,秦桧道:“放弃现有基业另起炉灶,确实是大魄力,然而风险同样不小。

目下,为了对抗明军,贵我两国有必要结盟。

只有齐心协力,方有可能击败明国,未知尊意如何?”

“即如此,我便直说我国要求。”察哥组织了下语言,道:“一,贵国需交出火药配方并制造办法,若是能够提供匠人协助,最好不过。”

“此乃应有之意。”秦桧果断应下。

只拼刀子,西夏人都不一定打得过明军,更遑论没有火药的情况下了。

所以,必须给西夏人火药。

听秦桧应下,察哥满意地点头,继续道:“二,给予我国三万青壮,用于扩充军队,也给贵国减轻些许负担。”

秦桧想了片刻,道:“我等也在扩充军力,此等要求,实难应允。”

察哥道:“说实话,因为明人袭击频繁,我等转运粮草,需要绕路很远,损耗很大。

根据我的估算,只能支持你们四万人的粮草,再多,我国也难以为继。

与其把这些青壮放归乡里后逃亡,不若交于我国扩军。

要知道,我国陛下亲征麟州三地时,折损严重,兵力尚未补充完毕。

贵国给我三万人,实在于抗击明国大有裨益。”

秦桧道:“此事非我能做主,待朝堂商议后再定,尊使可说其它。”

察哥应下,慢条斯理地说起了条件。

按照目下赵宋的境况,西夏人也要不出来什么实际的东西。

因此,西夏人也没狮子大开口,只索要各项技术。

火药、冶炼、弩炮制造等,只要赵宋有的技术,西夏人都要。

赵宋也没有小气,只要他有,只要西夏人要,全部都给了出去。

甚至为了帮助西夏人掌握这些技术,还派出去了许多工匠。

尽管索要人口的条件没有谈妥,秦桧与察哥,还是签署了盟约。

毕竟,明国给两国的压力太大了。

若不精诚团结,就要真的被各个击破。

盟约签署,还要递交给两国皇帝用印后交换,才能正式生效。

这只是时间问题。

两国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勾勾搭搭在一起,只是没有公开化罢了。

如今,条件谈妥,赵宋又没有什么退路,当然希望拉住西夏一起干。

至于其中如何称呼、如何排序,一概略去。

生死存亡之际,实在是不能在颜面上纠结。

否则,明军兵临城下,两国还没签订盟约,那就太可悲了。

放下笔,吹干了盟约文本,秦桧道:“未知尊使,是否可以联系辽人,以壮大同盟?”

察哥道:“目下,辽帝一心收复失地,只要同金国用兵,怕是不会与我等联盟。”

“可惜,若是辽人再来,合我等三国之力,即使不能消灭明国,自保也当无虞。”秦桧叹道。

确实是可惜。

若辽金谈和,共同转兵明国,未必不能反推回去。

察哥道:“根据我国消息,虽然辽帝一再催促,耶律大石并未出兵进击金国,只怕其中有什么变故。”

秦桧道:“耶律大石未曾东去,此乃辽金和谈之契机,或许贵我两国,可以派出使团从中斡旋。”

事务。思虑片刻,察哥果断应下。

打仗,当然是拉来的同伙越多越好。

四百四十五 时迁被擒

“直娘贼,这山路忒也难行。”时迁骂骂咧咧地说道。

此时,他领着两个人,在逶迤连绵的山林中走着。

山峰陡峭,草木密布。

地上,堆积了厚厚的枯枝败叶,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心里很不稳当。

走了一阵,随从道:“头,看这样子人迹罕至,如何能有路。”

时迁道:“正是因为没路,我等才来探路的,不然大军强攻,伤亡大不说,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够打下来。

若是找到捷径,你我功劳定然不小,别的不说,提升一级肯定没问题。”

做为斥候,时迁等人鲜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因此功劳不显。

现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副指挥使罢了。

听说宋江封王,余者皆国公,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也很清楚,赵宋已经日薄西山,再无翻身的机会,哪怕是赵佶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太久,遑论其他人。

因此,他也没走再起返回去的心思,只安心在明军中效力。

方天定屯兵萧关之前,正在准备发动进攻。

关隘险要,强攻可能拿下来,伤亡却不会小。

因此,时迁主动请令出来探路,好绕后攻击。

只是在山林里走了两天,但凡能够走的路,都有宋军把守。

守军多则多则三五百,少则三五十,不是他三个可以搞定。

再说,就算能够拿下一处,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天里,七拐八绕的,三人已经深入了五十多里。

看两个同伴气喘吁吁、无精打采的模样,时迁道:“再走半天,若是仍然没有头绪,我等就回去。”

“好。”两个随从打起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行走。

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有人!”时迁一摆手,示意同伴就地隐藏,自己悄悄向前摸去。

借着草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走到近前一看,原来百余宋兵正在一处峭壁上布置滚石。

这峭壁下方,有一条羊肠小道,只能供一人穿过。

随便两个人守在上面,就能让下面无法前进。

这样的场景,时迁已经看到了许多,也不觉得失望,只寻思着是否退回。

突然,蜿蜒的小道上,出现一队军兵。

打头的哪个,正是石勇。

“奇怪,这厮不在前线厮杀,到此处作甚?”

好奇中,时迁偷偷观望。

只见石勇到了近前,叫道:“兄弟,宋郡王来看望大家了。”

“拜见郡王。”

军卒呼喝中,一人转了出来。

面目黝黑,身材矮小,不是宋江还能有谁?

只见他一生明黄王袍,上有飞龙,好不气派。

身边随行的,还有花荣和吴用二人并三百精锐军士。

示意免礼后,宋江道:“孤来此,乃是带了一批给养犒劳大家……”

吧啦吧啦,宋江说了一通。

只是寻常的视察防务,随便押送一批给养来罢了。

见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时迁便悄悄后退,准备返回。

现下立场不同,他是不打算同宋江重续前缘的。

刚退两步,只见花荣领着三十军卒,向着密林走来。

时迁暗暗叫苦,却不敢冒险退却,只把自己藏在树后,伏到在地。

此时此刻,他只能指望身上的伪装服,可以瞒过宋兵的耳目。

“这里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定有许多猎物。

大家都看仔细了,待打着了,都吃个满嘴流油。”

呼喝中,花荣带人不断接近。

宋军粮草紧张,为了弥补口粮不足,渔猎自然成了十分重要的补充手段。

趁着宋江休息的时候,花荣便带人进了山林里。

这里草木繁茂,鸟兽又都膘肥,正适宜打猎。

只是苦了时迁,伏在树根下动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被发觉了。

“如来爷爷,三清爷爷,赶快来一只大虫,引这帮瘟神离开。”时迁不断在心里默念着。

此时此刻,他宁愿面对一只大虫,也不愿意与昔日的兄弟照面。

大虫虽凶,却不会爬树,总有逃脱的办法。

对花荣,除非时迁真的变成一只鼓上蚤,否则绝无可能逃脱。

那百发百中的箭法,时迁是真心不想亲身体验。

时迁胡思乱想中,三十余宋兵已经分散开来,到了近前。

花荣睁着一双鹰眼,四处扫射着。

右手握弓,左手捏箭,虚勾着弓弦。

突然,扑腾声中,一只红红绿绿的鸟儿窜向天空。

花荣也不标识,径直拉弓放箭。

咻~

箭到鸟落。

细看那鸟,不大的脑袋被射的稀烂,其余无半点伤痕。

这箭法,短的犀利异常。

噗通,时迁只觉得后背一沉,一物落在了后背上。

随即,一股热流透过衣服,流了进来。

鼻间传来血腥味,明白无物的告诉时迁,他被猎物砸中了。

踏踏踏~

脚步声不断接近。

“没奈何,只能搏一搏了。”时迁暗暗握住怀中短刀,准备杀人夺路。

“在这里!”

欣喜的欢呼中,一宋兵快速跑到时迁身旁,伸手向落鸟抓去。

刺啦~

这人不但提起了落鸟,顺带着把时迁的衣服也给撕烂了一块。

这人看着手中的布块,傻傻地没明白怎么回事。

时迁不敢怠慢,猛地跳将起来,一刀抹过这宋兵脖子。

来不及查看是否杀死了这人,时迁如同兔子般向远处逃去。

因为知道花荣厉害,时迁并不敢跑直线,只借着树木遮蔽,不断地跑之字形路线。

只是这样跑,并没有宋兵直线前进给。快。

咻~

清风拂过,一枝羽箭擦着耳朵飞过,哚地一声钉在了树上。

一瞬间,时迁衣衫尽被冷汗浸湿。

虽然没有伤及肌肤,然而耳朵还是隐隐作痛。

“若是再跑一步,下一箭就是你的脑袋!”花荣冷喝道。

犹豫了片刻,时迁终究没敢继续迈步,停在了原地。

想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微末出身,虽然渴望功名富贵,却更加惜命。

再则明国全取天下不远,有的是好日子,他当然不想死了。

时迁停下,宋兵各持刀枪,把他围在了中间。

这下,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时迁举起双手,扔掉短刀,又缓缓转过身,看向花荣。

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时迁说道:“兄弟,我是时迁啊,别来无恙乎?”

四百四十六 恩断义绝

萧关南方六里处,是明军营寨所在。

各路汇集而来的大军,一共十五万,尽数集结在此。

大军吃喝拉撒,每日消耗的物资如山似海。

因为在准备强攻,从后方调集的火药、火油,也如同流水一般。

每时每刻,都有车队不断进营出营。

好在一切都有规章制度可以遵循,倒也忙而不乱。

仓库里,方天定随便取过一个罐头打开,舀了一勺子扔进了嘴里。

吃了两口咽下,方天定道:“不错,并无异样。”

张苟咧嘴笑道:“陛下,臣亲自部领督查,谁敢在后勤物资上做手脚?”

“嗯。”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后勤乃全军战斗力之根本,不可轻忽,务必保证不出纰漏。”

“谨遵陛下教诲。”众后勤官应下。

皇帝就在军中,且时时查看,便是有心做手脚,他们也得有这个胆子啊。

看完了吃的,方天定又去看了火药仓库。

看了数量,杨沂中道:“陛下,火药存量不过三万斤,恐怕不够用。”

“肯定不够用,传令后方,务必送来十万斤。”方天定道。

十万斤也不一定够,然而也是后方供应的极限了。

明国境内少硝石硫磺矿,产量并不丰足,硝石还好,可以土法制造,硫磺却没办法解决。

因此,火药产量一直很少。

军中战斗时用,平时训练、开路开矿,同样要用大量的火药。

因此,军中火药储备并不多。

现在为了攻破赵宋的最后一道防线,方天定也准备下血本。

这本钱,除了人命,便是各种物资。

仅从经济成本来考虑,方天定也是愿意用物资换取人命的。

毕竟,一包火药投射出去,只是十余贯钱,一条人命没了,后续的抚恤可就多太多了。

前后走了用了大半个时辰,看完了军营,方天定回到大帐。

召来众将,商议强攻萧关的事宜。

正商量时,一传令兵急急奔来,道:“禀陛下,宋军擒获斥候副指挥使时迁,正于阵地前搭建刑台,准备行刑。”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明国起兵至今,正副指挥使这一级别的,战死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被生擒活捉的,仅此一个。

而且,敌军公开与阵前行刑,实在是太伤士气。

宋军阵地最前沿,乃是一片丘陵。

丘陵顶部,建有三五个堡垒,四面壕沟环绕。

各个山头之间,有半掩盖的地下通道相连。

以现有的技术手段,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是绝对无法攻上去的。

此时,最前方的山头上,已经立起了刑台。

只是几块木板搭起的简易台子,十分粗糙。

中间,竖着一根原木,时迁被五花大绑在上面。

旁边,一个刽子手打着赤膊,怀抱鬼头刀,虎视眈眈地看着时迁,随时准备行刑的模样。

阵前巡视警戒的近万明军将士,全都聚集阵前观看。

不知不觉中,士卒们已经组成了进攻队形,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只是没有命令,将士们并不敢轻动,只是不断回头看向方天定。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攻击。”方天定道。

不需要言语,方天定便知道了众人的心意。

死,并不可怕,可怕是看着同伴即将遇难,而无动于衷。

哪怕救不下来时迁,也会有更多的士卒因此阵亡,那也要救。

这是物伤其类,也是同袍之情,是士气军心之所在。

众人拱手领命,各自下去准备。

看这模样,时迁十有**要完,基本不可能救得下来。

然而,不打一仗,全军上下这口气就出不来。

方天定又补充道:“把神机营调出来,随同攻击。”

“是!”众人领命。

阴一战,众人已经清晰地看到了火枪在守城时的威力。

不由地,众人也更加期待火枪在进攻时的表现。

刑台后方一个偏高的山头上,宋江也在看着这里。

旁边,卢俊义等人环伺左右。

卢俊义道:“郡王,时迁毕竟是旧日的兄弟,是否可以留下一命?”

“是啊,终究有几分情谊在,他也愿意投降,何故不能留下?”阮小七道。

宋江面沉如水,冷声道:“吾意已决,勿复再言,时辰一到,立刻行刑!”

话里全无半点容情的意思。

阮小七急了,道:“想我等兄弟一百零八个,如今只剩下这么点,如何还能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宋江冷笑,道:“自从时迁投降了明贼,他便不再是我等兄弟。

既然不是兄弟,既然恩义已绝,当然不用留情。”

卢俊义道:“当初,时迁随同柴进查探情报暴露,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屈身事贼,如今愿意回心转意,为何容不得?”

吴用道:“虽然投降情非得已,然而他有机会回来,却没有回来,直到今天被擒获。

可见,他说愿意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心中还是惦记明国的。

说不得,待他得了自由身,复又回转明军那边去了。”

这话一说,众人不好再劝。

卢俊义又道:“即如此,不如留他一命,只管拘禁便是。

待击败明贼,再行放出,也不是为两全计。”

“没这个必要!”宋江道:“我等忠义为先,岂能容得下如此两面三刀的小人存在。

若是有其它背义之人落入我等手中,当如今天一般处置!”

“兄长三思啊!若如此做,岂非绝了昔日兄弟复归之可能?”燕青劝道。

吴用道:“小乙哥,你也是伶俐之人,如何不懂郡王的苦楚?

目下国家危急,官家猜忌之心日益严重,我等虽得厚封,也不见得不被怀疑。

若是留下时迁,便是告诉官家,我等眷恋过去,有反复之心。

如此,我等安得稳当?”

“哎~”燕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道理谁都懂,然而眼睁睁地看着时迁被枭首,这心里还是不好受。

宋江道:“恩断义绝,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把他当做明军贼将看待便是。”

“郡王且安坐,我等自去视察防务。”

拱了拱手,卢俊义转头走了。

随后,阮小七等人也跟着走了。

不一刻,宋江身边只剩下了晁天养和吴用两个人。

他也不在意,掐住时间,传令前方行刑。

四百四十七 一语乱心

“郡王钧旨,着令立刻斩杀贼将时迁,以儆效尤!”

“呜呜呜……”

时迁剧烈挣扎起来。

只是双手双脚都是浸湿的麻绳捆绑,手法又极其高超,如何能挣脱的落。

刽子手狞笑着饮了口烈酒,随即全部喷?到时迁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下令杀你的乃是当朝通义郡王,若有冤屈,自去向他老人家申诉。”

说完,刽子手扯落时迁口中的破布,又道:“有什么遗言赶快说,说完好上路。”

时迁大叫道:“宋江,若非我助你杀了晁盖,尔安能入主梁山,今日杀我灭口,焉得……”

话未说完,刽子手手起刀落。

噗嗤,鲜血喷溅。

大好头颅飞出,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丈余方才停下。

满腔的不甘和怨愤,尽皆随着热血泼洒到了地上。

真是死不瞑目。

阵前,看时迁被斩,全军将士无不咬牙切齿。

同袍就在眼前被斩杀,诸人如何不怒?

都想要立刻报仇!

然而准备尚未就绪,还不能发动进攻,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不过,时迁死前所说声音颇大,众人都听的清楚。

想时迁一个偷鸡摸狗之辈,因撞着石秀杨林杀潘巧云,便一起上了梁山。

路过祝家庄时,时迁因要讨好石秀二人,便把店家的报晓公鸡偷了吃了,结果被祝家庄拿下。

为求活命,时迁假报梁山身份,指望恐吓祝家,好的释放,却引得祝家与梁山放对。

而当时的梁山之主晁盖,听闻时迁是因偷鸡被捉,暴怒便要斩杀石秀二人以正梁山威名,宋江苦劝方得谅解。

“若是时迁所说为真,大约这便是引子。”萧嘉穗说道。

朱武道:“宋江号称及时雨呼保义,然而非甘居人下之辈,暗杀晁盖确实有可能。

而且细细回想,晁盖之死,的确颇多蹊跷处,如今听时迁的遗言,应该是宋江下手无疑。”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若朕记的不差,目下宋江首席军师,乃是晁盖养子晁天养,未知他听到这话,有何反应。”

萧嘉穗道:“因为其一直对宋江忠心耿耿,我等并未派人接触,如今倒是可以接触一二。”

众人倒是没有怀疑时迁所说的真假,盖因没必要。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时迁有必要说假话来恶心宋江么?

貌似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时迁觉得自己死的憋屈,所以故意谎话扰乱人心。

宋江真怕众人这样想。

卢俊义还好,他是在晁盖死后才上的梁山,并无情义纠葛,因此无妨。

吴用嘛,最早随同晁盖智劫生辰纲,后一同上梁山,火并王伦发展壮大。

只是随着宋江入主,吴用也抛却了旧主的恩义,直把宋江当带头大哥,死心塌地地跟着效劳。

张横石勇虽然认得晁盖,却是宋江的绝对心腹。

至于花荣,那就更不用说了。

若真是宋江下手暗算晁盖,那实施的,只可能是小李广,旁人也没哪个箭法。

但是,阮小七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万一真的听信的时迁的话,阮小七必然不满,直接跳反也是可能的。

杨志、孙立二人,心思倒是不好琢磨,不过背心离德,也是很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宋江怕晁天养心怀不满。

宋军眼下的局面确实艰难,还能勉强维持。

这都是晁天养的功劳。

当初,晁天养便料定赵佶肯定要让出开封与洛阳退守关中,因此宋江才能每次快明军一步,一路跟到了关中来。

据守潼关时,晁天养又断言种师中定然投降,让宋江早做打算,准备随时跑路。

果不其然,种师中悄悄地降了。

幸好听了晁天养的,宋江再一次溜之大吉,顺利脱身。

若非晁天养努力谋划,说不得赵佶早被堵住了,安能据守萧关,与明军对峙。

宋江偷眼看去,只见晁天养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咳嗽了一声,宋江道:“贤侄,斩杀时迁,激怒明军来攻,好消耗其力量,乃是你的计策。

如今时迁已死,明军尚未动弹,是何道理?”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了。

他也是久经战阵,如何会看不出明军正在做进攻前的准备。

但是,宋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总不好直接说晁盖不是我干掉的,我宋江不是贪念权位杀大哥的人。

这样说,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太过心虚了。

晁天养乜了宋江一眼,未曾说话。

这一眼,看的宋江心里七上八下的。

若非知道实在离不开晁天养,宋江都有心让人直接拿下。

吴用见状,打圆场道:“贤侄,切勿中了贼人的离间计。

尔父与郡王相交莫逆,直把性命相托的关系。

郡王上山,屡次把寨主之位相让,郡王都是坚持不受。

若是为了掌权,郡王直接领了寨主之位就是,没必要暗杀晁天王,万一暴露,岂非画蛇添足?”

“叔父说的有理,小侄自然知道。”晁天养不咸不淡地说道。

话里全无半点波动,实在听不出他的心意。

宋江暗自皱眉,却不好解释。

吴用也是无奈,也不知道如何劝解。

时迁临死前一嗓子,确实让梁山众人心思浮动了起来。

离间计这东西,关键不在于对方说了什么,而在于自己人如何想。

自己不信,对方说的天花乱坠也无用,本来就有怀疑,都不需要对方说话,自己就会有动作。

说到底,还是晁盖死的有蹊跷,让人不得不怀疑宋江在其中做了手脚。

另一边,燕青已经抱住了阮小七,说了如吴用相同的一番话。

本来就不爽,听了时迁的话,阮小七当时就发作了性子,要去与宋江理论个明白。

燕青如何能放?当即拦住苦劝。

阮小七道:“当时事,宋江不欲落草,只想等大赦时重新为良民,是故不接寨主之位。

后来迫不得已落草,再接寨主之位,岂非显得他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只有杀了晁天王,他才好顺势接掌寨主。

再则,晁天王不死,招安势必不成,这如何合得宋江心意?

再说,时迁一个要死的人,有必要出言陷害宋江么?”

这番话逻辑严密,符合实情,燕青竟然无言以对。

看了眼明军,燕青道:“兄长且自忍下,待应付了明军进攻,再去理论不迟。”

阮小七也知道此时不是吵架的时候,只得按下心思,准备接敌。

四百四十八 攻击受阻

“禀陛下,诸军准备完毕,请求出击!”

“准!”方天定应允。

嗵嗵嗵~

战鼓擂响,诸军缓缓向前。

前方,是连片的丘陵小山包,数量足足上千。

宋军也不是每个山包都布置了防御,他们只挑适宜防守的。

一共三十五个,每个驻军三五百。

按照前后顺序,明军依次编号,首当其冲的,是一二三号三个。

这三个山包,前二后一,形成了一个倒三角。

高度大约十丈,并不是太高,但是两侧有河流环绕,只能从正面展开攻势。

到了六百步的距离,白钦喝道:“架设望斗!”

众兵环绕的大车立刻停下,车中军兵操作机关,木梯缓缓升高。

停止之后,一个二十丈高的望斗矗立在阵地中央。

一部明军各持大盾长枪,在望斗周围列阵,防止宋军出击破坏。

准备进攻的明军于五百步外列阵,弩也随同到达。

白钦登上望斗,指挥众多的弩调整射击方位。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严丝合缝。

不一刻,各弩准备就绪。

“试射~放~”

喝令中,几个黑点倏地腾空,复又落在山头上。

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响起。

山头上好似空的一般,并无一个人影。

长久以来的挨打,宋军也学的精明了,都躲藏在坑洞里,防止轰炸。

事实证明,这样的防御效果十分的优秀。

看宋军不露头,白钦也不要弩继续轰击,直接命令军兵冲锋。

一千二百人,分成两部,各自负责一个山头。

队形十分疏散。

明军也担心宋军的弩轰击,因此废弃了密集冲锋,改成了散兵线冲锋。

科技导致战术的改变,不外如是。

六百人,分成了一百组,每组间隔正是火药包爆炸的范围。

基本上,一个火药包最多炸废一个战斗小组,不可能命中两个。

一直到了一百步外,宋军毫无反应。

到了八十步时,有宋军探出脑袋张望。

白钦并未下令轰击,这样做除了浪费火药,收效不会太大。

毕竟,弩投射火药包,准确度并不能太过指望。

不一刻,明军距离山脚不过三十步。

白钦瞧的清楚,数百宋兵如同老鼠一般,从地下钻出,伏在了坑道里。

“杀啊~”

看到宋兵出现,明军呼喝着,冲锋的速度骤然加快。

山脚向前十丈,乃是一条壕沟。

尚未到近前,宋兵已经探出长枪大刀,准备厮杀。

双方距离不远,弩的杀伤已经不分敌我,是故都不担心对方突然轰炸,只管拼命搏杀便是。

陈朕鹏举起大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呼喝未毕,一箭射来。

他也是久经训练的,直把手臂上的小皮盾护住面门,埋头冲锋。

除了面门,以及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腕,余者皆有防护,并不用担心弓弩。

哚~

羽箭正中,嗡嗡作响。

一轮箭的功夫,明军已经冲到了壕沟前。

宋兵半蹲在沟底,斜举长枪,看到上面有人影,立刻刺杀过去。

明军的长枪手立刻反刺,掩护身后火枪手接近。

立刻,噗嗤声连绵不绝,其中夹杂着许多清脆的铛铛声。

明军命中,枪枪入肉,宋军命中,大多无法破甲。

相互刺了一轮,宋军血亏。

此时,火枪手已经跟上。

举枪,不用瞄准,直接扣动扳机。

轰~

火焰迸射,硝烟升起,无数铁片向前横扫而出。

啊啊啊啊~

无数的惨叫响起,沟底的宋军扑倒一片。

当即,鲜血染红了壕沟下的

这是单人操作的喷子,射程不过二十步,然而一次可以激发百余枚铁片,杀伤范围相当惊人。

基本上,一枪过后,视线可及范围之内的宋兵,非死即伤。

刀斧手们随即跳下壕沟,对着剩余的宋兵砍杀起来。

不得不说,宋江鼓动人心的本事十分不错,虽然处在下风,这部宋军仍然死战不退。

铛~

陈朕鹏格开一把朴刀,身后的同伴立刻抢上,一刀刺入宋兵胸膛。

相互配合中,明军沿着壕沟不断前进。

看到地上趴着一个宋兵,陈朕鹏上前,举起长刀就要剁下。

却不想,这宋兵乃是诈死,手中的长刀比陈朕鹏很快地刺到。

铛~火花四溅。

陈朕鹏恍若不觉,继续把刀砍下。

噗嗤,一个大好头颅从脖子上滚落在地。

明军冲锋队,都是全身铁甲,非大斧狼牙棒这样的重兵器震杀不可,普通的刀枪,绝难破防。

装备好,就是这么的欺负人。

砰砰砰~

枪声连绵,硝烟腾空。

很快,宋江便看不到山头的战况了。

吴用脸色无比沉重,肃然道:“明军又出了新武器,威力十分强劲,我军怕是难以抵挡。”

宋江脸色也是沉重。

明军武器层出不穷,尚未想出应对的办法又面对新情况,真是让人极度心塞。

“无妨,本在预料中罢了。”晁天养说道。

听他说话,宋江放下心来。

只要开口说话,自有慢慢解开心结时。

厮杀了小半个时辰,明军已经占领了壕沟大部,眼看就能两头会合。

突然,残存的宋兵加快速度,沿着一条分支,向着山头蹿去。

明军想赶,却被甲胄拖累,实在快不起来。

重甲防护的确优越,然而实在沉重,明兵的行动并不是太方便。

“注意,小心宋兵轰炸!”陈朕鹏喝道。

宋兵退了,只余下明兵,可不是大好的目标?

话音刚落,陈朕鹏突然听到脚底传来了嗤嗤声。

不好,脚下埋了火药。

念头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无数飞到了天空,随即噼里叭啦地打下。

待一切平歇在看,整齐的壕沟,如同被猪拱过的一般,到处都是大坑,很多地方都被填平了。

“好一招诱敌深入!”方天定恨恨地说道。

如此近距离的爆炸,谁也难以幸免。

哪怕只是被震晕过去,被埋在土里,也是身死的下场。

“第二波上,救回泽袍!”

呼喝中,第二个千人队快速冲锋。

不管怎么样,也要把活着的同袍救回来。

好在,宋兵弩不多,都在紧要处,因此顺利冲上。

事后清点,一千二百人,只活下来二百余。

近身搏杀中,杀了宋兵六百多,自己伤亡不过五十。

只一次爆炸,葬送了九百多。

这下,方天定犯难了。

拿下外围无足轻重的两条壕沟,就付出了近千伤亡,照这样打下去,怕是全军覆没也到不了主防御工事前。

没奈何,方天定只得下令鸣金收兵,商议对策后再行攻打。

四百四十九 下马威

愁,真的愁。

时迁被阵前斩杀,宋军埋设火药给了明军重重一击,确实太伤士气了。

“陛下,末将给你丢脸了。”

躺在病床上的陈朕鹏,不禁泪流满面。

他看着没什么异样,然而爆炸之下,五脏六腑尽皆重创,不修养三五个月,绝对下不了床。

其余撤下来的明兵,大多数是重伤。

一千二百人,完好者寥寥无几。

方天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宋军奸诈,远出朕之意料,实在怪不得尔等。”

抚慰了伤员,方天定回转帅帐。

帅帐内,众将齐聚,都是沉默不语。

朱武打破沉默,指着沙盘道:“根据实地勘探,我等建立了一二号宋军防御点的模型。”

细细看去,只见这山包底部一里方圆,从下往上,有三条环形壕沟,每条壕沟之间,有地道相连。

顶部,有木石垒彻的堡垒。

“每个山头,可以通过地道相互支援,只要第一时间切断地道,便可以孤立出来。”朱武解释道。

按照我军的战斗力,攻打下来其实不难,只是地下埋设火药,我等不能轻易上去。”

方天定问道:“可有破解之策?”

萧嘉穗道:“根据现场,宋军在四十余个点埋设了火药,重量从三十斤到五十斤不等,总计用了一千五百斤左右。

各火药包都埋在地下,用竹管安置导火索相连。

在狭窄的空间里,爆炸威力相当程度地被增大了。

火药之外,又包裹了碎石、铁片、铁钉,进一步增加了杀伤力。”

“一千五百斤!”方天定冷笑,道:“按照宋军防御点的数量,不可能每个都有如此多的火药。”

“不错,宋军火药存量,绝不可能超过我军。”萧嘉穗接道。

“话虽如此,可有应对办法?”袁朗问道。

众人尽皆沉默。

这玩意就像踩地雷,下一步不一定有,然而你知道后面肯定会有。

如此,心惊胆战,如何动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顾,一路强推过去。

终归不可能打的全军覆没,一定能推到后面去。

还是那句话,可能的伤亡太大,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也太大。

沉默良久,方天定叹道:“宋江这一手,真的是给了我军一个下马威啊。”

可不正是下马威!

明军的装备、技战术、兵力都处于优势,却不敢轻易发动进攻,实在是……

“实在是高!”见明军退却,宋江哈哈大笑,又道:“此皆为贤侄功劳。

若非贤侄巧妙构思,如何能够吓阻的明军不得寸进。”

宋江用的是吓。

他很清楚,目前的情况,是绝对挡不住宋军进攻的,起码外围工事绝对守不住。

但是外围不守还不行,否则明军长驱直入腹地,丢失一处,都够宋军头疼的。

晁天养淡笑道:“叔父,若明军不顾伤亡强行推进,我等也无计可施。

不过,以明军厚待伤亡的作风,他等也付不起太大的伤亡,并不会选择强攻,多半是待其它方向取得突破再来。

如此,我等便有更多的时间想办法,以应对明军进攻。”

“虽如此,这下马威,也足够明军受的了。”宋江笑道。

一次杀伤千余明军,确实让宋江欢喜异常。

更让他高兴的是,晁天养貌似没有受到时迁遗言的影响。

当然,到底是否如此,还要进一步观察。

晁天养也没异常,只道:“今日,明军定然不会再攻,小侄告退,待明军攻打再来观看。”

施了一礼,晁天养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江陷入了沉思。

待其走远,吴用道:“郡王,晁天养虽然表面没有异样,内心则未必,不若……”

说着,吴用横起手掌,划过脖子。

意思很明显,便是直接干掉晁天养,以绝后患。

宋江摇摇头,道:“目下,我军不过勉力支持,若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擅杀大将,实在是自毁干城,并不足取。”

吴用道:“只是晁天养智谋高绝,我等不及多矣。

若其心怀不轨,恐无人能够防备,对我军伤害更大。”

宋江道:“不可,我等能支撑到今,全赖天养贤侄谋划,缺了他,便是逃跑都难。

再则,若杀了他,只能证明时迁所言不虚,便如阮小七等人发作起来,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吴用不能答。

晁天养杀便杀了,众人与他感情不深,并无大碍。

阮小七可不能如此粗暴的对待。

阮家三兄弟做为梁山元老,又是直肠子的性格,素来得众兄弟敬爱。

若阮小七认为宋江暗算了晁盖,必来理论,哪怕不内讧,也不可能留在军中。

宋江能放他离开?

肯定不能啊!

阮小七确实不可能直接去投明军,然而那么多兄弟在彼,定然有人能说得他心动。

再说,阮小七的老娘可是在明国境内,若是他老娘劝说,其投明基本是十有八九的。

此消彼长的买卖,宋江当然不会干。

直接做掉阮小七更不可取,要是宋江敢那样做,卢俊义第一个就要和他翻脸。

到时候,一场火并,宋江要么灰溜溜的跑路,要么身死当场,再也无力与明军抗衡。

所以说,晁天养确实是一个小人物,然而事关全局,实在动不得。

吴用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虽然他称智多星,然而这等情况,吴用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唯一的指望,就在于晁天养真的没把时迁的话放在心里。

不过将心比心,这可能性很小。

看明军正在有序回营,宋江回身,也会帅帐去了。

战事稍停,他的事情完全忙不过来,哪有如此多的功夫闲置在此。

一次试探性攻击过后,明军再无动静。

宋军也不下来搦战,只顾埋头挖坑。

安静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报~”

负责巡逻的司行方急急奔来,道:“陛下,我军巡逻时,捡获密件一份。”

说着,司行方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

“什么密件?”方天定接过打开。

刚看看两页,方天定不淡定了。

这册子,乃是宋军布防图,从工事构筑,到兵力分布,一应俱全。

四百五十 辽变

“对此,大家有何看法?”方天定问道。

得了如此详细的情报,方天定当然要召集人马,商议此事。

密件中,除了详细的情报,还有宋军防御的薄弱点。

特别是标出了南北两条路线,可以领兵奇袭,直击赵佶之所在。

“此密件确实详细,然而来路不明,并不足信。”历天闰道。

“不错,怕是有人故意下套。”司行方接道。

萧嘉穗沉吟片刻,道:“若是此件来自晁天养,或可相信。”

朱武道:“根据情报,能够如此细致掌握宋军防御的,非晁天养莫属。

从动机上判断,晁天养也是最有可能的。”

宋江对军队抓的很紧,便如卢俊义、晁天养等人,其实能够掌握的心腹不多。

这就注定,若晁天养真的替晁盖报仇,只能借助明军的手。

“不过从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来看,晁天养并不像对我军有善意的样子。”萧嘉穗说道。

撅开黄河河堤,淹杀五万明军,顺带着坑了百万百姓,手段可谓十分狠辣。

这样的狠人,若是说报仇还要借助别人,可能性其实不大。

“实在难以确认,不能决断。”萧嘉穗接道。

兵辰道:“水浸、醋泡、火烤等手段尽皆试过,并无密语留下,对方并未说明身份,足见其小心谨慎。”

商议了半天,众人都是将信将疑,不能下定决心。

“即如此,便暂时搁置,待……”

“报~”

方天定尚未说完,信使急急进来,拜道:“禀陛下,雁门关急报。”

“拿过来。”方天定道。

接过情报,方天定略略一看,当即勃然大怒。

把奏报递下去,方天定沉声说道:“八天前,辽军突袭雁门关外榷市,杀我军兵一千,抢夺货物无数!”

“陛下,臣请提大军,踏平辽国!”

“踏平辽国!”

众人齐齐起身,请命道。

朱武道。“陛下,金国未定,辽国就来撩拨我国,其国内必有变故。

因加派人手,待打听清楚虚实,在做应变不迟。”

“报~”

又一信使急急奔来,道:“禀陛下,幽州王寅将军急报。”

方天定接过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头。

十天前,辽兵十万,聚集于幽州边境,似有大规模南下之意。

且,辽国遗民活动频繁,似有不稳,为防止万一,王寅已经下令全境军管,娄敏中也已经同意。

同时,为了以策万全,王寅请求加派援兵两万,以稳固地方。

“辽国如此快同我国翻脸,定然是同金国达成了和解。”萧嘉穗判断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契丹人哪来的勇气,敢同我国抗衡。”

“报~”

又一信使急急奔来,道:“禀陛下,辽东韩世忠急报。”

此时,辽东可不是只有一个孤城,而是辽东半岛大部都在手中。

准确的说,是碧河以南地区,都已经落入了明军手中,

当时拿下这片地区,并未废太多力气。

因为完颜阿骨打突然身死,金国内部出现了一阵混乱,且力量都往北收缩,因此明军轻易接管了这些地方。

占据地方后,明军沿着碧河,修了成排的堡垒以据守。

这条防线的总指挥,便是韩世忠。

韩世忠奏报上说,十八天前,金军突然大规模集结于碧河防线前,实际上,金军也组织了一只水军,打算渡海偷袭。

若非一艘捕鲸船发觉,抢先通报了海军,几为女真人得逞。

海战的结果没什么好说的,金兵大败亏输。

百余艘船全部被击沉,淹死金兵过万,俘获超过三千。

“辽金同时发动,看来真的是达成了协议。”方天定道。

兵辰道:“按照耶律延禧的性格,辽金结盟的可能性十分小。

若辽金结盟,耶律延禧必然已经失权。

年前,我国与辽人约定同时会攻金国,因陛下在漷阴被袭,我国借故放弃了合作。

辽军统帅耶律大石堵截金人不成,便屯兵于辽国上京,一直未曾发动征讨。

结合这些情况来判断,大概率是耶律大石发动了政变。

只是不知道耶律大石自己掌权,还是推了一个傀儡出来。”

“此判断不错。”萧嘉穗接道:“不管耶律大石是否直接掌权,都比耶律延禧难对付。”

“目下要紧的是,如何应对金辽宋夏四国联盟。”方天定道。

都不需要确实的情报,只要辽金联盟,那便是四国联盟。

西夏人一直是辽国的最忠实的小弟,一向唯辽国马首是瞻,且明军大举入侵河套地区,党项人没了许多城池、土地、人口,早受够了。

只要辽国提出共同对付明国,西夏人肯定是举起双手双脚赞同的。

赵宋与西夏已经达成了联盟,也就是三国联盟,加上金国,便是北方四国。

当然,这一切都是推测,有待确实的消息传来。

“报~”

又一信使奔来,道:“禀陛下,辽东急报。”

看过第二份情报,方天定确定了众人的推测。

马植趁夜渡海投来辽东,言辽金已经和解,正在图谋共同对付明国。

“耶律延禧十有八九是完蛋了。”方天定叹道。

又一个皇帝没了,让方天定感叹万千。

当然,没亲没故的,方天定也不打算替耶律延禧讨公道,哪怕这两个人的职业一般无二。

萧嘉穗道:“陛下,辽金同时攻击,定然是想围魏救赵,保下赵宋,为了境内安稳,我等不说全歼赵宋主力,也当驱逐其出国外。

且,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我等大军被拖在此处,恐其它战线不稳。”

朱武道:“若想快速实现这一目的,似乎只有采纳密件的信息。”

一下子,事情又绕了回去。

头疼!

方天定叹道:“说到底,还是耶律延禧太废,难怪失了权位。”

若非耶律延禧管不住手下,辽国不变,哪有四国联盟的可能。

就耶律延禧被金人撵成狗的狼狈,能释怀联盟才怪呢。

“报~”

信使急急奔来,道:“麟州急报,一月前,辽国政变,辽帝耶律延禧实权。

五天前,其领龙虎上将军耶律谛里姑、金吾卫上将军萧和尚奴、镇国大将军萧斡并三千残军,投奔我国。

目下,三千辽军已经被就地监管,耶律延禧等人正往应天而去,准备拜访陛下。”

好嘛,局势明朗了。

果真是耶律延禧太废,被人给夺了皇位。

不过,这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还能逃到明国境内来。

四百五十一 刘锜(上)

汉萧关之前,方天定进退两难,宋萧关之外,却又是一番景象。

西夏,盐州。

此地故名五原,汉武帝时置县,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赵武灵王时。

因其北方有盐池,亦称盐州。

党项人叛乱,占据此地后,复称盐州。

盐,乃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其重要性不必赘言。

做为西夏重要的产盐地,盐州一直是党项人重要的财富来源,其重视程度也十分高。

因为明军不断侵扰,西夏只以空间换时间,战略性放弃了许多地方。

然而盐州,西夏人不但没有放弃,反而不断增加防御兵力。

此时,盐州里,已经猬集了五万军兵。

城外,明军营寨连绵密布。

开春之后,岳飞便领兵不断攻略,终于在入秋时打到了盐州城下。

嗵嗵嗵~

战鼓擂响,一队队明军开出了城外。

岳飞举着望远镜,不断扫视着城头。

只见一队队西夏兵各持刀枪弓弩,紧张兮兮地看着城下。

一路平推过来,明军不可阻挡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西夏全国。

党项人之所以还能坚持,盖因明军作风,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年轻妇女全部发作军人为妻,孩童青壮一律贬为奴隶,唯有年老者可得自由。

然而,年老体衰,又无十分产业,便是自由身,又有何用?

所以,党项人为了活命,也只能拼命反抗。

“咦,城头似乎有宋兵驻守。”旁边,吴惊讶地说道。

岳飞亦皱起眉头,道:“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吴道:“奇怪,赵佶那厮被陛下撵成了丧家之犬,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够支援此处?”

“不管那许多,拿下此城才是正理!”岳飞道。

“也见的是。”吴笑道:“都是土鸡瓦狗罢了,定然难挡我军进取。”

岳飞微微颌首,下令部队准备进攻。

这两人,只觉得这上半年过的十分痛快。

两人合作领兵西进,一路所向披靡,直打的西夏人哭爹喊娘,不能抵挡。

不一刻,部队准备就绪。

刚要发动进攻,只见盐州城门洞开,千余西夏兵出了城来。

“嘿,居然出城搦战!”岳飞冷笑道。

这可太稀奇了。

因为一路平推过来,西夏人闻风丧胆,莫有敢挡着,还真没有西夏大将出来挑战的。

耐心等了片刻,千余人马到了近前,就在城下立住了阵脚。

领头的十个大将,形状各异,汉胡都有,看着就十分厉害的模样。

其中一个胡将打马而出,喝道:“明人,我等本来安居乐业,尔等屡次进犯,如今更深入我国腹地,是何道理?”

这人面黑如墨,提着一口板门刀,十分凶恶的模样,却说的一口汉话。

虽然不甚流利,却也能听的懂。

其实也正常,同辽国一样,党项人汉化的也非常严重,但凡有些身份的,都要说汉话。

不会汉语,任凭你力能敌国,还是富甲一方,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土包子罢了。

估计,这人也是附庸风雅学了两句,现学现卖了。

吴提枪打马而出,喝道:“区区叛贼,只因赵宋无能方得立国至今。

如今我国兴盛,汉道大昌,尔等不思沐浴王化,反而持械抵抗,实在罪该万死!”

“哇啊啊……”胡乱呼喝中,胡将打马冲向吴。

吴不敢怠慢,打马接住。

铛~

刀枪相交,火光四溅。

这厮好大的力气!吴暗暗惊叹。

那口板门刀,怕不是有百八十斤重,端的势大力沉。

不过三个会合,吴自举力气不济,硬拼不是对手。

好在,他也瞧出了端倪。

这党项人力气确实十足,然而变化近乎没有,只直来直往的劈砍。

觑准破绽,吴把身子一侧,避开了当头一刀,随即挺枪刺去。

那人也不回刀格挡,只侧了身子,要避开这一枪。

确实避开了,然而吴猛地把铁枪横扫,正中胡将胸膛。

噗通~胡将落马。

趁其摔的七晕八素的时候,吴回身,一枪贯喉。

“威武~”

明军齐声呐喊。

阵前斗将,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己方得胜,更是能鼓动士气。

杀了一将,吴举枪喝道:“还有谁来?”

许是被杀的西夏大将确实厉害,剩余出城的党项人胆气被夺,举不敢应答。

只见其中的汉将出阵,喝道:“刘在此,来者通名!”

“吾乃吴!”通了姓名,吴又问道:“可是秦州刘当面?”

两人年纪相当,然而刘很早成名于西北,吴也是听说过的,因此有此问。

“是又如何?”刘喝道。

吴道:“尔随乃父抗击西夏立的功名,今日为何于西夏人为伍?

想尔两位兄长,皆殁于边境,尔岂不羞愧?”

刘不答,喝道:“休的嗦,放马过来便是。”

吴大怒,挺枪打马便出。

刘接住,就此厮杀成一团。

交手不过十余合,吴便已经落入了下风。

岳飞瞧的明白,吴不如刘很多,只是不知何故,刘并未狠下辣手。

不过,不能指望敌人手下留情。

思忖片刻,岳飞打马而出,叫道:“贤弟稍歇,看哥哥替你出气!”

“明国小人,安得以多欺少乎!”

呼喝中,两个西夏大将打马而出,直取岳飞。

岳飞凛然不惧,只挺枪迎上。

不一刻,三人相遇。

长枪横扫,岳飞掀开了当胸而来的铁枪,复又极速刺出,正中另一个党项人的喉咙。

只一个照面,岳飞便杀了一将。

另一将大惊,就要回身归阵。

岳飞如何能够让他跑了?

打马紧追两步,到了这将后面,只一枪刺杀于马下。

连杀两将,岳飞也不夸耀,只往刘冲去。

“来的好!”

大喝中,刘扫落吴于马下,挺枪接住岳飞。

这两人但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真是一番好厮杀。

只见双马相并,两枪互交,两人走马观花般斗在一起。

明军阵中,见吴倒地不起,寇成、吉青各自打马来救。

西夏人当然不会放吴轻易离开六人中分出五人出来,就要阻挡两人。

此时,吴已经翻身上马,于寇成、吉青二人,迎战五将。

虽然连番厮杀,又被打落马下,吴仍然凶悍,只迎面一枪,刺杀一将。

剩余四人更难抵挡三人联手,不一刻便两死一伤一逃。

在看岳飞与刘,仍旧杀成了一团。

直直百余合,刘方才落入了下风。

盐州城头,恐刘有失,已经鸣金收兵。

岳飞亦不追击,自领兵回营。

四百五十二 刘锜(下)

回了营,吴顾不得检查伤势,问道:“兄长,我等大占上风,何故不趁势攻城,反而收兵回营?”

战场之上,主将的命令至高无上,必须听从。

回了营,有话但说无妨。

岳飞未答,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团来。

“兄长,这是?”吴问道。

“不错!”岳飞道:“这是刘于阵前交于我的。”

吴叹服。

他距离那么近,都没发现两人是如何完成交接的,更不要说胆气俱丧的西夏人了。

小心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火药万斤,三更举火西门开。”

“火药!”岳飞大惊。

明军之所以轻易推进,主要原因就是西夏人没办法应对火药,守不住城墙。

以明军装备之精良和训练之有素,一旦突入城内开始近身肉搏,西夏人确实不是对手。

“若是按照老办法,火药轰击后直接登城,西夏人突然反击,我军必然吃大亏。”岳飞道。

吴接道:“如此看来,刘确实是真心投靠我军了。”

岳飞道:“定然如此,若是使诈,其杀伤当于突然轰炸相差不多,其实没必要。”

吴道:“刘乃是家中第九子,有两个兄长都死在西夏人手中,家仇国恨俱全,愿意投效我军也不足为奇。”

岳飞微微颌首,道:“虽然刘锡殁于高唐,然而终究内战私仇,比不得国家忠义。”

当初,郝思文反水,助明军破了高唐,刘仲武与刘突围而走,刘锡死于乱战。

按理说,这样的忠勇良将,赵佶当得重用才是。

可是,许是修道修傻了,赵佶不但没信重刘家父子,反而认为高唐失守的责任,都在他们身上。

因此,西夏人索要青壮时,赵佶便封刘仲武为太子少保,镇国将军,征西军都统制,令其部领两万军兵北上,支援西夏。

李乾顺也是脑子错乱了,并未打散这部宋军编制,而是全部派来了严州城内。

大约,李乾顺觉得,西夏人虽然有了火药,却没有宋人用的好吧。

把这部宋兵派到盐州,正好守住这紧要之地。

两个皇帝都没想到,刘居然在西夏人眼皮子底下,与明军暗通曲款,准备献城。

城中,刘已经解甲,正在回府。

他等初到严州城时,西夏兵颇为瞧不上宋兵,认为其不堪一击。

刚刚在城外,党项人被杀的落花流水,只有刘力抗强敌,显露了威风。

街道上,当面遇见的党项人,尽皆主动让路,扶胸致意。

不一刻,进了府。

屏退闲人,刘仲武问道:“消息可曾递了出去?”

刘轻轻颌首,道:“已经给了明军主将。”

“嗯,三更时分发动,务必拿下这盐州城。”刘仲武道。

商量了片刻,刘仲武唤来了邹峥。

这邹峥虽无刘家父子的名气,却也是军中宿将,凭功一路升上来的。

此次来到盐州,邹峥亦为统制官,与刘官职相当。

进来尚未落座,邹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主将,可曾联络上?”

刘拱手道:“幸不辱命。”

“太好了!”邹峥跳将起来,道:“我等世代为军,多与党项人有血海深仇。

姓赵的不思替我等报仇,反而遣我等资敌,更兼成了弃子,坐实可笑。”

说是可笑,脸上却只有悲切。

同刘仲武一样,邹峥家也有几口人死于与西夏人的战斗中。

本来,见童贯讨伐西夏颇有成果,众人还以为能够灭了西夏,报仇雪恨。

却不想,赵宋行将灭亡,众人也都被遣了出来。

“贤弟稍安勿躁。”刘仲武安抚了邹峥,道:“你的任务,便是城中乱起时,安抚驻军不起动乱,免得混乱中误伤。”

“主将放心,末将定然不会误事。”邹峥领命。

商议妥当,邹峥回营联络各将,刘暗中调集心腹准备,等待时间到来。

紧张的等待中,很快到了三更。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岳飞不断抬头看向城头。

黑暗中,五千余明兵各自隐藏身形,只待城门打开。

“主将,已经三更了,城内并无动静。”寇成说道。

“杀~”

话音未落,只听得城中爆发出一阵呐喊声和厮杀声。

不过百息的功夫,城头上举起数十火把,露出血红色的刘来。

看他模样,最少也杀了一二十个。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兄弟们,随我冲!”

大喝中,岳飞一马当先,狂奔而出。

主将亲身冒险,军兵当然不会疑虑,纷纷跟上。

顺利过了城门,岳飞放下心来。

只要进了门,盐州城就算是到手了。

到了街道上,只见一彪西夏马军,正狂奔而来。

“杀~”

暴喝中,岳飞正面迎上,枪出如电,

只见寒光闪烁中,一个又一个党项人落马,被后面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岳飞领兵三千,沿着城中街道正面推进,吉青、寇成各领一千,沿着城墙扫荡。

一时间,厮杀震天,各处不断腾起冲天大火。

火光照的城中一片透亮,无数党项人从房屋中钻出,就要与明兵搏杀。

只是三三两两不成组织的西夏兵,如何是列队前进的明兵对手。

远处弓弩射击,近处枪刺刀砍,不一刻,岳飞领军杀到了城中心。

城外,吴已经尽起大军,同时进城。

踏浪。他两远征,其实只有三万兵马,此刻除了五千守营,余者尽数进城。

一时间,明兵如同洪水一般,在城内四处蔓延。

听着营外连绵的呼喝,邹峥不断地安抚着宋军士卒。

其实这项工作并不难做。

被当成弃子遣出国外,众军心中其实很有怨念,便是各个统兵大将也是不满。

因此,当邹峥召集众将,直言已经投明时,许多人他。立刻跳出来表示支持。

即使有顾虑不愿意投明的,也表示了默认。

毕竟,要想回家,只能打败明军,或者西夏大败。

目下的情况,还是让西夏人大败比较容易。

不得不说,赵佶、李乾顺两个皇帝,只以为诏令之下莫有不从,却低估了人心的力量。

赵宋摇摇欲坠,早就人心浮动,把这部人马派出来,还指望他们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呢。

四百五十三 天祚帝来了

八月上旬,北地天气微寒,方天定又回到了开封府。

终究,他没有下定决心,采用来路不明的密件情报。

把萧关战事指挥权授予杨沂中后,方天定先行离开。

万一前线战事出现大败,也不是他这个皇帝的锅,不会影响他的声誉。

难得清闲下来,方天定领着叶贵,在城内闲逛。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原本空空荡荡的开封城内,已经恢复了许多人气。

只是相比鼎盛时,还是多有不如。

“陛下,街道两侧许多商铺未开,恐怕也开不起来了。”叶贵道。

旁边,新任开封府尹陈观道:“我军拿下开封一年有余,返回者不过四十余万人,不足鼎盛时一半。

且,臣暗自观察,归乡复去者,络绎不绝,怕是最后能留下三十万就不错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

三十万人的大城,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

然而开封最盛时人口过百万,完全没得比。

方天定道:“赵宋潜逃,本就带走了许多人口,加之政治中心南移,军事重心北移,开封府衰落,乃是必然的事情。”

陈观道:“衰落不能避免,然臣会尽力,让这开封城不会彻底衰败。”

想他本来一个乡下土财主,虽然有几分本事,却不得人高看。

好在,他主动抓住机会,协助明军拿下了扬州城,两个儿子成了方天定的徒弟,他自己也水涨船高,成了开封府尹。

府尹,可是地方官的最高官职。

再往上,就该进入中枢了。

陈观年纪已经不小,可能没机会担任尚书侍郎,进入内阁确是稳妥妥的。

方天定自然知道陈观的小心思,笑道:“卿任开封府尹一年有余,不过是勉强维持,若是坚持不住,当尽早告知中枢,使人来替换。

目下中枢事物繁杂,朕有意增加内阁人选至九人。

卿久经地方,才干显着,可入内阁辅政。”

“谢陛下提挈!”拜谢了,陈观笑道:“北方冬天实在难熬,臣却是不甚习惯,定尽快退位让贤。”

能够进入内阁,实在让他美滋滋啊。

正闲走中,有亲卫急急奔来,道:“陛下,刘家父子已经进了开封城。”

“哦,这么快?”方天定笑道:“且带至行宫,朕要亲自接见嘉奖。”

刘家父子投明,固然是个人感情和国家情怀使然,实际上,却极大地减少了明军的伤亡。

最重要的是,赵宋支援西夏的一万斤火药,有八千斤被明军缴获。

这可不是发了一笔意外的横财那么简单,这意味着,西夏人还是没办法守城。

最重要的是,拿下了盐州,西夏、赵宋、辽国、金国,都将陷入缺盐之苦。

没有盐吃,可真要了老命。

这也是明军敢同四国对峙的重要原因。

拼着耗他个三五年,待其人畜皆因缺盐大规模病亡的时候,明军再大举出动,就会容易许多。

不一刻,方天定回到了行宫,召见刘仲武、刘锜并邹峥三个。

之所以只见这三人,乃是因为刘仲武刘锜乃是主谋,邹峥为同谋,余者皆为协从,功不足见。

三呼万岁后,方天定令其平身。

夸了一番三人,方天定问道:“目下,我国各处用兵,真是用人之际,未知三位有何意向?”

刘仲武道:“小人年老体衰,只愿归乡,安度晚年。”

方天定道:“卿久经边事,与吐蕃、羌人、西夏皆有过往,若不愿征战,可为地方官,以抚育边民。”

刘仲武垂首,道:“子锡死,余两子尚未成年,小人归乡,正好抚养孙儿。

我儿锜,才干十倍胜我,当可与国朝效力。”

方天定道:“积石军新下,羌人不稳,似有勾结吐蕃作乱之意,卿曾征战彼处,熟知地理人情,定可为我军梁柱。

卿之孙儿,可接入应天,朕自当妥善安排,尔子锡,亦有嘉奖。”

刘仲武不同意,只要乞归。

方天定是不愿意放他回去的。

虽然他没儿子刘锜名声大,其实也是一员良将。

当初,西夏人谋犯天圣砦,刘仲武领军力战却之,后吐蕃赵怀德、狼阿章众数万叛命,刘仲武设计大败之,斩首三千级,收复西宁州。

羌王子臧征仆哥据积石军,刘仲武献计童贯,又遣刘锡为质,终擒获之。

从其履历看,由其坐镇西北,确实对稳固统治大有裨益。

只是如今,刘仲武已年近七十,又因伤心刘锡之死,一意请归,方天定实在劝说不得。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卿对外之功,不可磨灭,虽不入仕,亦当嘉奖。

拟旨,册封刘仲武为镇西伯,由天子使者持节礼送归乡。”

“多谢陛下恩宠。”刘锜拜道。

天子使者持节礼送,相当于皇帝亲自送他回家,这对降将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又安抚了刘仲武几句,方天定又问刘锜,道:“尔勇力出色,军略不缺,欲往何处去?”

刘锜道:“甘为军中一小卒尔。”

方天定笑道:“即如此,卿便为朕亲卫之一员,入武校学习一段时间,再行任命。”

这安排都是套路。

韩世忠,杨再兴,岳飞,吴璘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事实证明,这些天资横溢的大将们经过正轨的军事教育后,表现的会更加出色。

方天定也是对刘锜充满了期待,希望他成为不下岳飞、韩世忠的绝世名将。

安排了刘家父子,方天定又看向邹峥。

这是千千万万西北边军中一员,相当的具有代表性。

才干嘛,说不上出色,亦无十分亮眼的功绩。

然而,能够凭军功一步步上来,其经验定然十分丰富,可为军中有益的补充。

想了片刻,方天定道:“卿安抚众军不乱,足见才干,可愿往边境去,征讨西夏?”

“谢陛下成全!”邹峥拜道:“小人与党项人仇深似海,正要与他等分个高下!”

方天定道:“目下,种师中领军,于西宁州出击西夏,卿可往助之。”

虽无具体任命,邹峥也美滋滋地应下。

刚安排完三人,有亲卫进来,道:“禀陛下,辽帝耶律延禧已至行宫外,正等候召见。”

“辽帝等待召见!”方天定嘿嘿一笑,道:“卿三人稍后再出,且看一看这失国皇帝,有何话说。”

如此涨面子的事情,方天定当然要让三人看看,好让他们产生认同感。

四百五十四 爹啊

赵宋承平一百六十余年,赵佶又是贪慕奢华的性子,因此皇宫之富丽堂皇,自不待言。

耶律延禧一行人立在宫外,不时地左顾右盼。

虽然经济衰退严重,开封之繁华,仍然不是辽国可比的。

特别是不远处的园林,有无数百姓进进出出,显得热闹异常。

耶律延禧问道:“此地为何有如此多百姓?”

周林笑道:“此处原是赵宋后宫花园,陛下降临,也只征用了一部分宫室,余者皆对外开放,以供百姓赏玩。”

耶律延禧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按照他的想法,皇宫就是皇宫,哪怕只是行宫,也该戒备森严才是,岂能容百姓随意赏玩。

他却不知道方天定的心思,是绝对不做赔本的买卖的。

皇宫那么大,维持起来耗资极大,对本就不宽裕的皇帝内孥是个不小的负担。

因此,方天定索性把皇宫包括艮岳对外收费开放。

事实证明,这生意十分不错。

每人十文钱的门票,百姓都愿意来看,甚至江南也多有人来。

加上内部开设的店铺,此举不但节约了维护费用,更解决了许多宫人的生计问题。

同时,更加带动了开封城的经济发展。

当然,周林是不会给耶律延禧解释其中的道理的。

若是耶律延禧能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会被人撵到这里来。

突然,宫内传出呼喝。

“传耶律延禧觐见~”

“传耶律延禧觐见~”

从大殿内,卫士接力呼喝不绝,传召耶律延禧。

这阵势,与传召普通大臣一般无二。

方天定当然是故意如此的。

虽然是皇帝,可耶律延禧也是丧家之犬,不能说没有价值,只是价值有限,并不需要太过客气。

故意降低接待规格,观其反应,可知其态度,可为后续安排参考。

周林伸手虚邀,道:“辽主,请随我入内觐见陛下。”

“好。”耶律延禧应下,随着周林缓步向里走去。

作为失权的君主,他也没什么脾气好发作,人家怎么安排,他怎么做。

进宫御道颇长,两侧有金甲持戟禁卫,十分威武的模样。

看这些禁卫彪悍的模样,耶律延禧好不羡慕。

“若朕手下军士,皆如此悍勇,何愁国内生乱。”耶律延禧叹道。

随行的龙虎上将军耶律谛里姑劝道:“陛下勿忧,追随陛下的三千勇士,皆是忠勇之士,只要陛下振作,定有复位之时。”

耶律延禧点点头,不在说话。

龙椅上,方天定正襟危坐,显得高深莫测。

这次会面可不是上次那般随意,非要显出威风不可。

仔细打量,只见耶律延禧比上次苍老了许多。

辽帝其实也不大,不过四十八岁,正是一个政治家最年富力强的时候。

然而,岁月是把杀猪刀,特别是失去权位的岁月,让耶律延禧快速衰老起来。

打量了片刻,方天定开口道:“辽主远……”

“爹啊~”

情真意切,悲意滔滔。

方天定腰杆子一软,差点从龙椅上滑了下去。

耶律延禧重重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叫道:“请父皇为儿子做主,杀了耶律大石那逆臣,助儿子夺回皇位。”

方天定一肚子话,全部被憋了回去。

殿内的文臣武将,包括随行的辽国文文武,尽皆目瞪口呆。

这般无耻,哪有半分帝王的体统。

明帝也是无语。

耶律延禧搞这么一出,让他说什么好?

人家直接跪地叫爸爸了,还要耶律延禧怎么样?

嗯哼……借着清嗓子的功夫,重新捋了捋思路,方天定道:“辽帝何必如此,且请起来说话。”

耶律延禧不起,向前跪行了两步,拜道:“父皇,你若不替儿子做主,儿子便跪死在这里。”

操,还铁了心要做这个便宜儿子了?

方天定很不爽,喝道:“来人,请辽帝坐下!”

明帝的儿子,可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若耶律延禧尚未失位,主动提出要做儿皇帝,方天定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此时,这家伙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要来何用?

难不成,还能指望明国打下辽境以后,重新交还给耶律延禧么?

怕是方天定神经病了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想做儿皇帝,那也要资本的。

石敬瑭能做儿皇帝,那是因为其实际已经立国,且又割让了幽燕之地,是故能行。

耶律延禧的作用,充其量就是联络国内旧部,在明军发动全面进攻时充当带路党,顺便安抚百姓,减轻当地对明国统治的抗拒。

仅此而已了。

这点作用,还不值得方天定收耶律延禧当儿子。

所以说,石敬瑭甘愿做儿皇帝固然无耻,却也是有真本事的。

不像耶律延禧,无耻却是够了,本事却不足,入不得方天定法眼。

大概,正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耶律延禧才如此腆着脸,做出一副非做儿子不可的姿态来。

只有彻底地投靠明国,才有一丝复国的机会。

哪怕机会微乎其微,耶律延禧也不愿意错过。

方天定却不给他造成既定事实的机会。

下边,得了命令的陈朕鹏已经取来了椅子,如同提小鸡仔一般,把耶律延禧放到了椅子上。

耶律延禧不断挣扎,哀嚎道:“爹啊,儿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

辽国万里疆土,只要父皇有要求,儿子都可以满足……”

嚎叫着,他就要离开椅子,重新跪倒在地。

陈朕鹏可不会惯着他,只紧紧地按着。

耶律延禧也是骑惯了烈马,开得了角弓,只是毕竟养尊处优久了,如何是陈朕鹏的对手?

整日磨练武艺,打熬力气,陈朕鹏的胳膊比耶律延禧的大腿还要粗。

发觉挣扎不了,耶律延禧垂泪不断,道:“父皇何其心狠也,几欲置儿子于不忠不孝之地。”

演技飙的飞起,秀的方天定头皮发麻。

就凭这幅模样,耶律延禧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他觉悟的太晚。

若是早早地摆正自己的态度,不说能够振兴辽国,起码女真人想立国,肯定千难万难。

再不济,这家伙也不会如此轻易丢了皇位。

四百五十五 辽王

胡闹了半天,看方天定仍旧不为所动,耶律延禧不得不收拾心情,等待发落。

见他安静下来,方天定道:“辽帝,耶律大石自行登基,未为正统,朕是绝不会承认其辽主地位的。”

“陛下英明。”耶律延禧低眉顺眼地说道。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媳妇。

此时此刻,耶律延禧不就是一个只能看婆婆眼色行事的小媳妇?

方天定问道:“你辽国的传国玉玺可还在?”

耶律延禧从怀里取出一物,高举过头顶,道:“一直随身携带,并未遗失。”

“即如此,耶律大石得位,也服不了人心。”方天定微微颌首。

玉玺只是死物,然而却是皇权的象征。

有这玩意的时候不觉得有多重要,没了就会很麻烦。

因为心怀不轨之辈,完全可以以“玉玺不见,未为正统”做借口,或者鼓动人心造反,或者抗命不遵。

站在方天定的立场上,只要不和明国为难,其实谁当辽国皇帝都无所谓。

只是耶律大石尚未登基,便勾结了金国,显然不能忍。

方天定令人取出地图,在上面勾勒出一条线来。

“红线之内,皆为明国本土,尔可有异议?”方天定问道。

耶律延禧看了半天,发觉明帝划的范围并不太大,便同意了下来,道:“陛下放心,各处皆有我心腹,孤定当尽力劝说,使各处领土尽快归于明国。”

耶律延禧主动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了诸侯王的等级上。

其态度很明显,若是能够助其复国,辽国便为明国附庸。

当然,最终是否会那般,未为可知。

方天定抚摸着地图,道:“该地,皆为形胜之处,对我国十分紧要,不得不取。”

地图上的红线,乃是后世明长城范围。

其所在,有山川河流之险,乃是易守难攻之地。

全部据为己有,便可以据险而守,亦可择机主动发动进攻。

以山河险固,屏蔽中原腹地的安全,同时握有战略上的主动权,此乃长城的意义。

不管耶律延禧是否认识到这点,他都必须捏着鼻子忍下。

在失位帝王的眼里,家贼比外敌更可恶。

哪怕他把全国都献给明国,起码一个侯爵的封赏,不敢说大富大贵,优渥的生活肯定有保障。

若是落到耶律大石的手中,即使不被大卸八块,也会被软禁到死。

再说,现在土地都不在他手里,卖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只是耶律阿保机地下有灵,不知道棺材板还能否压得住。

方天定道:“如此,你便草拟诏书,遣人配合我军拿下这些地方。”

“谨遵陛下诏令,只是……”犹豫片刻,耶律延禧又道:“其中许多地方,实乃西夏所有,孤之诏令,定然无用。

且,耶律大石僭越称帝,附翼者众多,特别是边疆地区,多为他心腹大将,怕是不好取。”

方天定笑道:“你辽国南方边境,本为中华故土,汉人甚多。

有你诏令,便非国战,我军进入,想来当地抵抗不会太过激烈。”

“听凭陛下安排。”耶律延禧拜道。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方天定,等待具体的安排。

他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因为走的鸡,并未携带太多金银财宝,短时或可支持,时间长了,怕是要吃土。

因此,他只能也必须等待明国接济。

那三千人马,可是耶律延禧最后翻身的本钱,绝对不能就此散失了。

方天定自然知晓他的心意,道:“耶律延禧听封。”

耶律延禧立刻拜下,道:“等候陛下吩咐!”

“有辽主耶律延禧,因国内叛乱失其权位,率众来投我国,此乃汉家武功之证明,朕心甚慰。

其本部人马中,遴选骑术精湛者充为军中马术教官,待遇等同国朝同级将士。

余者,着有司供给粮草,不得有缺,以为耶律延禧护卫。

另,耶律延禧本人进封辽王,配合我军收复失地,须得尽心竭力,不得懈怠。”

“小王遵旨!”耶律延禧拜下。

由辽帝变辽王,耶律延禧一点不适应都没有。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反攻倒算,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

否则,他也不会一见面就跪下叫爸爸。

说到底,权势得滋味最醉人。

为了重新回国称帝,耶律延禧并不在乎自己的膝盖。

谢恩完毕,耶律延禧又道:“陛下,为国朝效力,实乃麾下之荣幸。

然小王本部不过三千,实在难以为国朝助力,小王恳请陛下应允,准许小王于北地招募士卒,以备反攻逆臣。”

“准!”思忖片刻,方天定又道:“未出朕之所划范围,便以两万人马为限,出了过境,任尔施展本事。”

“多谢陛下垂怜!”耶律延禧抹着眼睛说道。

看他模样,直让人以为方天定给了他天大的好处一般。

事实上,不过是明国出钱粮,养了一支仆从军罢了。

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当然是耶律延禧,然而只是表面上的。

在耶律延禧招募的过程中,明军肯定要安插大量的军官,好把这支部队牢牢地掌控在手里。

安排完毕,方天定道:“事物繁杂,辽王就莫要在中原停留了,只往雁门关去,也好就近招募士卒。”

耶律延禧应下。

雁门关外,乃是辽国代州,再往北便是西京的大同府。

大同城,地处黄土高原东北边缘,实为山西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北上出塞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如此重要的地方,不得不拿下。

讲真,若非辽国变故,明国上下对拿下此地还有些许疑虑。

因为一下子面对四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此时耶律大石篡位,耶律延禧南下投明,明军当然要主动出击。

事实上,哪怕是面对宋、西夏、辽、金国四国,明国也非单纯的就地防守,而是在主动出击。

其目的,便是恢复明长城防线。

现在,四国联盟初成,除赵宋外,各国火药不多,明军进攻起来并不困难,当然要趁着容易的时候打。

四百五十六 全线外推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如同惊雷一般,在西凉府城上不断响起。

“禀主将,城头已经清空!”

种师中令旗一挥,喝道:“抢城!”

“兄弟们,冲啊~”

“冲啊~”

呐喊中,明军步卒推着云车,快速向城墙靠去。

城外,弩炮手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墙,等着西夏兵冒头,好再给他们来一发。

只是明军到了城墙下,已经搭住了云梯,也未见西夏人出来。

因为没有反制手段,城中西夏守军不得不让出城墙。

不一刻,明军重甲步卒上了城头。

随即,城内响起了震天价的厮杀。

种师中在众军环绕下登上了城墙,举起望远镜向城内看去。

街道上,明军列阵而行,缓缓推进。

前排巨盾并联,护持身后,长枪手们手持长枪,从盾牌孔洞中探出。

其后,弓弩手们不断放箭,把一个个西夏兵射翻在地。

街道两侧的屋顶上,亦有明兵伏高蹿低,伴随前进。

前方,西夏人拼命冲击,却不是死在弓弩之下,便是被捅成了血葫芦。

突然,街旁房舍门窗洞开,一个蛮兵蹿了出来,一刀砍翻了一个明兵。

旁边的明军早有准备,一部分人持着重盾堵住了门窗,防止后续有人冲出。

另一部分刀手围住这个党项人,乱刀齐下,把他砍成了肉泥。

指挥使呼喝两声,屋顶明军跳开。

接着,重盾手让开一条缝隙出来,有弩炮手点燃一个陶罐,径直扔进了屋里。

轰~

房顶坍塌,门窗崩飞,惨叫不绝。

重甲士手持砍刀突进去,把那没死的西夏兵挨个砍死在地。

随后的轻兵进屋,仔细检查,搜罗出两个俘虏,押解到后方。

整个过程中,重盾手只警戒前方,并未回头,高处的明军也是一般无二。

紧密配合,缓缓推进,打的西夏人节节败退。

城头上,姚古叹道:“如此作战,慢则慢矣,然则威力无穷,怕是天下无人能挡。”

种师中道:“此情此景,贤弟可还为被俘耿耿于怀?”

姚古摇了摇头,并未接话。

想他被设计擒获,虽然投靠了明军,却也不太服气,认为正面对阵,未必不敌。

深入了解明军后,姚古才发现,所谓打赢,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好在,如今他已经成了种师中的副手,不必为此忧虑。

过了片刻,姚古问道:“武威即下,河西走廊大半在手,我等尤有余力,是否继续进军?”

西夏西凉府,治所便是武威城,乃是河西走廊上的最大城池,以及最重要的粮食产地。

作为通往西域的重要通道,河西走廊之重要,自不待言。

武威城,便控制着这条路的东段。

种师中叹道:“目下天气已寒,随时可能降雪,实在不宜冒险。

只稳固武威城,同时派兵扫荡沿途部落据点,行坚壁清野之策。

待敌人从西边来,正好可以痛击于城下。”

话音刚落,已经有偏将领一部军兵,护着车队往城下而来。

车子上,是一袋袋的水泥。

因为后勤运输距离太长,明军并未计划继续向西,只固守武威城。

因此,特意运来了两万桶水泥,准备加固城防。

可以这样说,只要新城完备,粮草足够,哪怕百万人围攻也不足为虑。

与武威遥遥相隔数千里的,乃是河套顶端的朔方。

当然,朔方废弃已久,取而代之的是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的治所威福堡城。

城头上,吴玠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兵起出一车车的尸体,运出城外掩埋。

他等领军来此,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拿下了威福堡的。

“直娘贼,这西夏人端的悍勇。”鲁智深恨恨地说道。

虽然他的军衔和爵位都比吴玠高,却是副将。

对此,鲁智深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没办法,明军之中,文盲是绝难独领一军的。

吴玠道:“兄长,我等准备重设朔方郡,首要便是沿河修筑堡垒,防止胡人南下,还要劳烦兄长领军护持。”

“没问题!”鲁智深拍着胸膛应下。

他是不愿意和宋江等人正面应对,才请令调到了北方来。

事实证明,还是和异族人厮杀来的爽快。

吴玠为主将领兵三万,逆黄河而上,一直杀到了朔方。

这里的上游,黄河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超大的河中冲击平原。

其地势平坦,宜于耕种,可谓北地绝佳的粮仓。

然而,本地的防御,只能依托黄河进行。

哈了一口气,已然见白,吴玠叹道:“本地寒冷,黄河定然封冻,恐怕不太好守。”

鲁智深笑道:“值得甚么?拼着厮杀一场,哪怕死了也快活。”

吴玠亦笑,道:“待高将军援兵到来,我等往北去看看阴山,若有可能,在其中筑一城,说不得能有大用。”

他说的高将军,乃是高玉。

高玉为方腊发小的孙儿,几乎与方天定一起长大,加之本身又有谋略武艺,地位其实不低。

不过,他是支援而来,在吴玠没犯错误的情况,他也必须听从指挥。

鲁智深道:“只管去便是,只是要小心,河北的部族,可对我等不太友好呢。”

吴玠笑道:“我倒是想有不开眼的撞上来,好让我等威名更盛一些,说不得还能收些附庸,也好弥补我等人力不足之苦。”

西夏、契丹的威名,震慑草原久矣。

如今明军到了这里,胡人对汉人的天然敌意显露无疑。

吴玠其实也清楚,草原胡族一向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不过明军初来乍到,地理、气候有不熟悉,加之要准备应对四国围攻,并没有太多精力搭理他们。

他们的任务,还是沿着黄河修建堡垒,做好防御。

当然,绝不是被动地挨打。

枢密院的计划,乃是把堡垒一直修建到西夏兴庆府的对面去。

兴庆府乃是西夏国都之所在,把堡垒修到哪里去,怎么可能是为了防守?

武威、朔方两处,不过是北境战线外推的两个代表而已。

刘子羽领大军五万,北出雁门关外,正在往辽国西京大同府打去。

韩世忠部同样出了辽东半岛,配合王寅攻略燕山以北地区。

虽然对面的敌人很多,明军也在主动出击,尽可能地把防线往外扩张。

这样,一旦出现变故的时候,可以有足够的战略回转空间。

四百五十七 石勇阵亡

千里雪飘,万里冰封。

大雪不期而至,北地全部全部覆盖在冰雪之下。

雪深及膝,若非迫不得已,谁都想窝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只是没办法,宋军缺粮缺的厉害,为了供养大军,必须从西夏转运粮食。

为此,宋江令两千军兵护送三千民夫,从兴庆府运粮而来。

领头的那将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羊皮袄,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手上提着腰刀。

看他模样,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

正是石将军石勇。

此时,五千人,三千辆车,正沿着灵州河面缓缓向南。

他们的车子,都是雪橇车,也不知道是西夏本来就有,还是从明国偷学的技术。

本来,这些粮食该西夏人送来的。

只是天寒地冻的,党项人不愿意动弹,只得宋军自己去运。

有求于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算了算时间,已经正午时分。

石勇喝道:“兄弟们,休息两刻钟。”

“多谢将军!”

呼喝中,军兵民夫各自解炉子点燃,就地取了冰雪放入锅中,与干粮一起煮粥。

虽然押了三万石的粮食,然而没有军令,是一粒米也不能动的。

因此,哪怕再不情愿,他们也只能喝粥。

休息时,石勇叹道:“虽然雪大难行,却也不用担心明军袭扰,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亲卫递过一碗热水,道:“现下,明军受阻于地势和气候,我等倒是能够安心过个年了。”

石勇接过,喝了一口,道:“为了防止西夏被灭,我等前后送出去五万军,两万斤火药,代价其实不小。”

岳飞拿下盐州后,在西边的囊驼口遭遇西夏人顽强狙击。

因为天气转寒,岳飞便退兵盐州,待来年春天在做打算。

黄河西边,西夏人在沿岸的柔狼山零渡山上修筑军寨要塞,在赵宋支援的火药帮助下,也挡住了明军的推进。

往北,皆是茫茫草原和沙漠戈壁,以明军现在的情况,也走不了这路。

因此,西夏人的局面倒是稳定了下来。

休息够了,石勇喝令众军继续前进。

虽然是在冰面上行走,然而积雪颇多,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不了太快。

不一刻,石勇领军到了一片连绵的丘陵前。

这条路,都是走熟了的。

未曾封冻时,张横部领船队协同西夏人运粮,结冰后是石勇负责。

这么大的雪,道路难行,明军也都蛰伏不出,是故石勇并未派出探马。

当然,派出了探马也不一定有用。

积雪下,卫忠悄悄地向外观望着。

他整个人都埋在雪里,再仔细看,也是一坨雪。

除非探马直接踩到埋伏的明军身上,否则是绝对看不出端倪的。

不一刻,宋军进了埋伏圈内。

“杀啊……”

看粮车已经全部进入,卫忠突然跳将起来,向下冲去。

河面两侧,无数明兵从雪下冒出。

一部就地拉弓放箭,另一部奋勇冲杀。

咻咻咻~

箭矢不密,却每箭必中,无数宋兵被射翻在冰上,哀嚎打滚。

余者见势不妙,纷纷躲到车后暂避。

“保护粮车,保护粮车……”

呼喝中,石勇跳下车,主动迎向了卫忠。

“来的好!”

卫忠挺枪,当胸刺向石勇。

石将军也不是弱鸡,持刀接住。

虽然石勇不敌,却也能僵持,两人就在阵中厮杀起来。

其余宋兵却慌了神。

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本就筋疲力竭,此时明军突然冲出,宋兵直不知该如何应对。

另一边,景德已经领兵杀到了车队前。

手中阔剑横扫,把当面冲来的宋兵砍成两截。

别后,有宋兵举枪刺来。

景德忙而不乱,只把身子一让,夹住长枪,顺带着扯过宋兵,直接枭首。

有大将领头,明兵纷纷跟上,就在河面上厮杀起来。

不一刻,河面积雪尽被血水融化,露出下面冰层来。

幸好冰冻的十分厚实,不虞冰面融化。

不过半刻钟,河面上已经覆盖满了尸体。

见不是头,残余的千把宋兵大声喊着,各自转头跑了。

想他们无衣无食,在这冰原之上,十有**冻饿而死。

景德也不去管这部溃兵,喝道:“令。集中粮食,全部烧了。”

石勇听闻,只睚眦欲裂。

这三万石粮食,可是宋军的活命粮。

只是他被卫忠缠的紧,即无法杀敌,亦无法脱身。

看卫忠杀的痛快,亦不来管,只把车马赶来,所有粮袋全部捅破,粮米尽皆堆积一起。

“啊~”

忙碌中,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回头看,只见石勇已经被卫忠钉在了冰上。

卫忠哂笑道:“倒是有几分本事,奈何只给赵宋做狗,却留不得。”

石勇惨笑着,说道:“想我一介市井无赖,承蒙兄长提挈,当得有如今地位,便是把这条命报答了他,值得甚么!”

“呵呵……”

冷笑中,卫忠抽抢。

噗嗤,鲜血喷溅,在冰面上泼洒出好大一朵花儿来。

噗通,石勇倒地,弹了两下,彻底断气。

石勇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日常只靠放赌为生,实乃社会底层。

为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老千赌徒,逃走绿林中,先在柴大官人庄上住过几个月,后听宋江大名,前往投奔不得,携宋太公家书前往寻找。

直至在对影山附近一家酒店与宋江相遇,结识宋江并随之入伙,后做了梁山英雄第九十九把交椅。

这样的人物,确实低微,然而能以死报答宋江,也算是好汉一个。

卫忠不再管石勇,喝道:“别看了,烧了粮食就撤!”

“将军威武~”

明兵嬉笑着呼喝了一句,继续忙碌开来。

直直忙了一个时辰,方才把三万石粮食堆成了十余堆。

仔细泼洒上火油,一把火扔下。

轰~

冲天的大火在冰面上冒起。

瞬间,噼里叭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麦香弥漫河面。

“走~”

大喝中,卫忠、景德翻身上马,其余明兵或套上滑雪板,或驾雪橇车,随同离开。

景德回头看了一眼,道:“卫兄,若是粮食有残余,恐复为宋军所得。”

卫忠哈哈一笑,道:“无妨,便让宋贼在这冰雪里扒拉吧。”

来这里不容易,离开同样不容易。

好在,西夏人同样蛰伏,他们尽可以绕路回去。

四百五十八 强攻萧关

明军大营前的一处丘陵上,一什宋兵搓手跺脚,不停地向下观望着。

他们都是警戒的宋兵,需要防备明军杀过来。

“直娘贼,如何还不送饭来!”一兵抱怨道。

伍长道:“此时不过午时,急躁甚么?”

那兵道:“头,昨天只吃了两碗稀的,顶的何用?”

“据说石将军押运粮草时被袭,全部粮食被明军一把火烧了,我等怕是要断粮。”另一兵接道。

“肚中空空,若明军杀来,如何提得动刀枪?不如跪地投降,也好保得性命!”又一兵说道。

“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甚么时候到头?要我说,投降才好,也好过忍饥挨冻!”

“石将军遇袭身亡属实,然杨将军亲自领兵运粮去了,坚持三五天,必有粮草到达。”

这什长乃是梁山老卒,忠心毋庸置疑,一直在努力安抚军心。

然而并没什么用。

粮草断绝,宋军上下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三五日吃不饱,全军颇多怨言,已经有小规模逃亡发生。

什长还想再说,只听远处一声号炮,黑压压的明军已经冲了过来。

“敌袭~”

无数呼喝响起。

惊慌失措的宋兵,立刻各自躲进了坑道里,防止明军轰炸。

警戒哨仔细观望,只见明军埋头冰粉。冲锋,并未施展轰炸。

“都出来,都出来,贼军冲上来啦~”有偏将声嘶力竭地呼喝道。

各级军官立刻催促兵丁出来,准备接敌。

紧张时刻,本该忙的飞起,然而宋兵大多磨磨蹭蹭,动作缓慢。

一是肚中无食,力气缺乏,另外也是故意磨蹭的。

待大部宋兵出来时,明军已经杀到了壕沟边上。

“杀!”

呼喝中,刀枪手们掩护火枪手近前。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

几乎脸贴脸的距离,一枪一个,基本没有落空的。

只打了个照面,便有百余宋兵被击杀当场。

“爷爷莫杀,小的投降!”

不过一轮打击,已经有宋兵跪地投降。

偏将大怒,举刀怒吼道:“起来,投降者……”

砰~

脑袋开花。

有人带头,组织防御的偏将又被杀,立刻有大量的宋兵跪地。

五百余守军,顷刻间投降了三百余,还要反抗的不足百数。

这点人,如何是五百明军的对手?

刀枪掩护,火枪射击,不一刻杀了个精光。

攻下一个山头,前后用了两刻钟不到,十分快速。

“跪着,起身者死!”

警告了宋兵一句,贝应夔喝道:“来人,立刻检查坑道。”

闻令,立刻有明军挖土,查看壕沟中是否埋有火药。

见状,灵醒些的宋兵叫道:“爷爷放心,此处并无火药,后面才有。”

贝应夔道:“起来指认,若属实,记你一功,必有厚赏!”

这兵起身,指向后方,道:“第三个山头,埋有火药,再往后十余个山头都没有!”

“善!”贝应夔大笑,道:“来人,带下去好生照顾,待我回来嘉奖。”

说完,贝应夔又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

“杀啊~”

明军起身,向着下一处杀去。

枪声、怒吼、惨叫、金铁交加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在这冰天雪地里,明军组织了二十只突击队,发动了全面进攻。

明兵本来就精锐异常,宋兵饿了五六天,士气低落,力气不济,即无抵抗之心,亦无抵抗之力,非退即降。

此时,杨沂中已经领着指挥部到了第一个山头上,上了望斗观察。

只见明兵如同潮水一般,交替向前覆盖,拿下一个又一个山头。

大量的宋军俘虏,在明兵的监押下,往山下汇聚而来。

旁边,萧嘉穗笑道:“不想,我等冒险出偏师断了他等粮草,不但饿了身体,更空了心志。”

“饥兵无战心,本是应有之意!”杨沂中接道。

之所以派出卫忠,于冰天雪地里跋涉埋伏,就是为了这一刻。

吃不饱的宋兵,如何还会给赵宋卖命呢?

当然是投降咯!

前方,刘领军拿下一处山头,看着满地的俘虏,喝问道:“谁知道哪里埋伏了火药,据实说来,赏金千贯!”

“小人知道!”立刻有宋兵起身,指点出埋了火药的地方。

他们确实是小人物,然而也会关心自己的处境。

最起码,不能随同明兵一起被炸死了。

因此,各个山头的守军,都悄悄地查探地下,确认是否有火药埋伏,好安排退路。

并且,他们也会和附近守军沟通,确认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只这一点疏漏,极大地方便了明军的进攻。

两个时辰下来,明军已经深入了五六里里。

斩杀两千余,俘获四千余,只有埋有火药的三个山头尚未进攻,被牢牢地包围着。

明军也看的清楚,有火药的山头防御工事更加完备,守军也要多一些。

因此,他们并不强攻,凭着浪费些时间,只把上面的围困,待其饿的受不了,自然要下来投降。

前方突飞猛进,后方不断增兵支援。

全军用命,将士齐心,只并力向前。

一处又一处山头拿下,杨沂中的帅旗不断向前移动。

杀到下午,明军终于清空了前方的防御,杀到了开远堡下。

对此,众人并无太多欣喜。

开远堡乃是萧关防线第一个成规模的城防,后面还有大量防御工事要攻取。

上半天清空的,其实是开远堡的外围。

开远堡城头上,卢俊义看着黑压压的明军,脸色十分沉重。

此时,宋军缺粮严重,军兵饿了几天,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明军突然爆发,宋军不能抵挡,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明军突破之神速,还是大大出乎了卢俊义的意料。

“主人,明军已经合围,此城不可守,当待入黑后突围。”燕青说道。

卢俊义叹了口气,道:“事不可为,也只能走为上策了。”

明军火枪无法抵挡,宋兵又饿得没了战斗力,开远堡再坚固,也没办法坚守。

最主要的是,城中守军士气低落,无法鼓动。

便是卢俊义自己,也鼓不起心气来厮杀。

从古至今,守城拼得都是勇气和士气,没有这两样,任凭你有什么样的天险也没用。

四百五十九 雪夜突围

漫漫长夜,寒风朔朔。

好在月朗星稀,积雪反射月光,天地间倒也一片透亮。

两千余军兵,各持刀枪,牵着战马,立于堡中城隍庙前。

这部军兵,各个膀大腰圆,看着便十分彪悍的模样。

这是卢俊义的亲卫军,即便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也不缺乏吃食。

不但力气养的足,忠心也毋庸置疑。

他们刚吃饱了酒肉,聚集在此等待卢俊义。

国公府内,卢俊义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宝枪。

头顶铜盔,身穿铁甲,完全就是要搏杀的装扮。

旁边,燕青劝道:“主人,赵宋大势已去,何故不趁势降明?

想主人一身本事,到了明军中,亦可安身立命,博得出头之时,本不必随同赵宋殉葬在此。”

燕青也已披挂整齐,腰间挂着长刀,手持一张画雕弓,另有一把川弩在。

卢俊义抬起头,道:“十余年兄弟情分,总不好抛之脑后。

再则,朝廷给了个国公,虽然只是虚名,却也是恩义之所在,不可不报答一二。

这些情分未还,实在不好另投他处。

且,目下方天定那厮不在,谁能挡的住我手中枪棒?因此突围不难,你只安心随我。”

知道自家主人的的秉性,燕青不好再劝,只是整理自己的装备。

玉麒麟此人,最讲恩义,又是刚愎自用的人物。

想当年,卢俊义自恃武艺高强,全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被吴用诓骗,不顾众人劝解离家往山东去,沿途打起旗号,宣称要捉尽梁山贼寇。

结果嘛,双拳难敌四手,被宋江等人以车轮战捉拿。

到了梁山,众好汉只把软语相求,每日宴请,拖得他留在梁山两月有余。

因此,其管家李固并其浑家合谋,把诬陷他勾结梁山贼寇的事情做得实了。

回了大名府,他又不听燕青之言,只信贾氏人品,又觉得自己本领高,李固必然害怕,一头撞进罗网去了。

如此的人,想让他主动投降,其实千难万难。

不一刻,卢俊义出来,到了亲卫营道:“兄弟们,事到如今开远堡已经不可守,我为宋庭国公,并不愿投明,尔等却是无妨。

若愿意随我出去厮杀的,只管上马,不愿去的也不强求,只留在此处,待明军进来投降便是。”

“愿随将主赴汤蹈火!”

呼喝中,众人齐齐上马,竟无一个留下的。

由此可见,卢俊义治军确实不错。

到了城门前,已经有军卒打开了城门。

主将突围的消息,并未故意隐瞒,城中守军只等着卢俊义离开后好投降。

饥寒交迫的日子,诸军都是又够又怕。

出了门,两千人马狂奔。

人衔枚,马摘銮,马蹄上又裹了布帛,动静倒是不大。

城北本也有工事,只是白日乱战,驻守的宋兵惊惧,已然逃亡去了。

卢俊义也不在意,只顾沿着官道埋头疾走。

待到了后方,必有接应。

行了不到十里,只听得一声炮响,一彪军马撞了出来,正拦在道路中间。

只见火把闪耀,刀枪明亮,两侧山林中,又有无数人影攒动。

当先一人手提方天画戟,仰天大笑道:“本来只是守株待兔,却不想真有兔儿爷撞了过来。”

卢俊义大怒,喝道:“何方鼠辈,胆敢辱我!”

那将道:“大明皇弟方杰在此,卢俊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方杰千里迢迢地赶来,正是为了对付卢俊义。

若不然,总不好让三军统帅亲自上阵放对吧?

卢俊义未曾与方杰交手过,并不知道他的厉害,只当无名小辈对待。

“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大喝中,卢俊义策马,直取方杰。

他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有把握快速击杀贼将,好领军通过。

“放箭!”

呼喝中,两侧箭如雨下。

宋兵虽人人披甲,却护不得坐骑,顷刻间被射的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拨开两枝箭,卢俊义已经到了方杰跟前,只把铁枪当头刺去。

皇弟可不是吃白饭的,也有一身好本事傍身。

眼看铁枪如闪电般刺来,方杰只把画戟平举,当胸反刺过去。

来啊,互相伤害啊!

明军之甲胄,可不是一枪能捅破的。

卢俊义也是狠人,不闪不避,继续使劲。

铛~铛~

一枪一戟,不分先后命中对方胸口。

只是两人的甲胄都十分坚固,无法破防。

然大力之下,身形难稳,各自仰倒在马背上,交错而过。

如此,卢俊义到了明军阵前,方杰到了宋军阵前。

燕青见方杰厉害,已暗自取弓箭在手,准备暗算。

如此境况,也不能讲究了,只要突围。

咻~

倏地一箭飞来,把燕青手中画弓劈成了两截。

“庞万春在此,休的班门弄斧!”

为了对付花荣,庞万春也来了。

毕竟,以花荣射术的厉害,定然能给明军造成莫大的伤害。

为免折损大将,只好再次让小养由基与小李广放对。

听到庞万春警告,燕青不敢再动,只收束众军抵挡弓箭,同时静观卢俊义厮杀。

只要卢俊义杀出去,众人便可以随之杀出去,其实出不去也没关系。

那边,卢俊义也是一般打算,直直往明军阵中杀去。

杀上一阵,打散了明军军阵,自然可以突围。

“卢俊义,今夜你插翅难逃!”

呼喝中,历天闰、司行方同时打马而出,双并卢俊义。

这两人都是好武艺,卢俊义胜一个容易,想打两个却难。

刀枪相交不过三合,方杰已经返身杀回。

“让开,看我对付他!”

大喝中,方杰直取卢俊义。

历天闰、司行方互视一眼,各自退回本阵。

于是,就在两军之前,卢俊义与方杰厮杀成一团。

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这真的是一场好杀。

但见:一个是河北玉麒麟,打遍河北无敌手,一个是江南皇家子,勇冠三军莫可挡,两人放对中,铁枪如蟒蛇占山霸林,画戟似飞龙翻江倒海,双马相并时,寒星闪烁追命去,月牙泛光夺魄来。

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时,两人交手已过百合,未见胜败。

两军将士,已经看得呆了。

若非明兵停止了放箭,怕是燕青等人都要被射杀在此。

卢俊义情知不秒,寻思道:“只道明国中方天定那厮难缠,却不想这方杰也端的凶猛。

如今不可力敌,当退回城池,坚守待援才好。”

寻思既定,卢俊义觑准一个破绽,拨开方天画戟,调转马头就走。

四百六十 卢俊义吃擒

“回城~”

呼喝中,剩余的千余宋兵同时返身,向着开远堡奔逃而去。

“追,莫要放走了卢俊义!”

暴喝中,方杰打马狂追。

若非为了活捉卢俊义,他何必千里迢迢赶来?

只要埋伏起来,火药轰炸一遍,保准玉麒麟变成死麒麟。

一前一后,一追一逃。

宋军在前,头也不敢回,只顾逃命。

明军在后,狠命打马向前,不时开弓放箭,把落后的宋兵射落马下。

追逐间,卢俊义领着八百余人马到了开远堡前。

只见城头空空,城门大开,似是一座空城立在前方。

燕青叫道:“主人,此处颇多诡异,定为明军占据,且寻小路离开。”

卢俊义也不傻,自然知道明军已经进城,便拨转马头,向西边山林里跑去。

开远堡两侧,皆是连绵的山林,里面自有通道。

只要甩开明军,脱身不难。

不一刻,众人到了山前,纷纷跳下马,各自钻进林里。

卢俊义回头略略一看,有三四百军兵并未随来,只跪倒在地,乞降求活。

“罢了,穷途末路,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叹息中,卢俊义向前疾走。

燕青一手提着腰刀,一手拿着川弩,护持在旁。

打量周围确实,燕青道:“主人,前方有我军据点,守卫兵丁一百五十余,此乃我等脱身的机会。”

“前头带路!”卢俊义喝道。

此时,方杰已经领军进了山林,正缀在后面。

按理说,草深树密,只要伏在偏僻的地方,明军没有三五天也不一定搜的出来。

然而虎死威风在,堂堂的玉麒麟,如何会干出那般苟且偷生的事情来?

哪怕战死当场,他也不愿意如同死狗一般,被人从草丛里拖出来。

跑了小半个时辰,主仆二人到了据点处。

这里有一条十分陡峭的小道,可通后方。

然而近前一看,百余军兵站在前方,各持刀枪警戒。

在看宋兵,各自捧着碗,吃的满嘴流油。

大军开到开远堡下时,一部明军已经往后穿插。

到了此处,即不用打枪放炮,也不用舞刀弄枪,只把香喷喷的饭食往外一端,驻守的宋兵立刻投降。

说到底,还是宋军粮食极度缺乏,被人抓住了机会。

若明兵只有刀枪,卢俊义还敢挺枪冲一冲,奈何其中有十余火枪手在,玉麒麟也不敢以身试探。

火枪可不像弓箭,凭借甲胄坚固可以挡住的。

“没奈何,再寻他路走!”

说着,燕青走上旁边山坡,替卢俊义开道。

前路无望,亲卫们纷纷瘫倒在地,不愿再动。

卢俊义也不管,只跟着燕青走。

连续三处路口,都被明军占据,身后方杰赶的又急,主仆两慌不择路,望深山密林里只顾走。

哪怕燕青如何精细,惊慌失措下也失了方向,不知道闯将到了何处。

看看天色将晚,两人脚又疼,肚又饥,正是约莫黄昏时分,烟迷远山,雪锁林木,星月微明,不分丛莽。

正走之间,不到天尽头,须到地尽处,看看走到一处峡谷前,只一望时,都见笔直如墙,下方茫茫烟水流淌,真是飞鸟可渡,灵猿难过。

“卢俊义就在前方,莫要让他跑了!”方杰呼喝道。

“将军放心,定然拿下他!”众军应和。

明军人多,可以轮流休息进食,因此各个都是神采奕奕、体力充足。

卢俊义看见,仰天长叹道:“天绝生路,今日方有惶事。”

燕青道:“主人,天无绝人之路,待小乙为你探路。”

“罢了!”卢俊义道:“明军一意拿我,却不在意你。

我只在此处拖住他等,为你争取脱身的机会,待离开了,你只顾寻个安稳处度日去。”

燕青拜下,道:“小乙自幼蒙主人收养,名为主仆,其实于父子何异?穷途末路时,如何能够弃主人而独活?

今天,便让小乙陪着主人厮杀一场,死了也无怨言。”

“你啊你……”看了燕青片刻,卢俊义叹了口气,道:“如此,只好请降乞活了。”

几句话的功夫,明军已经出了林子,把主仆二人牢牢围在中间。

方杰越众而出,叫道:“玉麒麟,今日你插翅难逃,乖乖随我回去,领师傅的鞭子吃!”

卢俊义怒道:“事到如今,如何还要羞辱于我!”

“羞辱你又如何?”方杰冷笑,道:“本王不但要羞辱你,便是那孙立也不得放过!

尔等从师傅处学的一身好本事,不思报国为民,一意于赵宋做狗,戕害百姓,抗拒天命,你自己说,是否该被羞辱!”

“原来却是同门师兄。”燕青暗暗寻思,道:“只不知道这厮何时拜了周侗师傅。”

不待他问,方杰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周师到了应天,多有指点与我,我已经拜其为师。

若非师傅顾惜与你,四处哀求,你以为你能留的性命与我说话?”

卢俊义扔下铁枪,问道:“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安康?”

“不劳你费心,周师贵为太子武学教师,只有丰厚俸禄颐养天年!”方杰道。

听了这话,卢俊义也不疑有他,当头拜下,道:“伪宋国公卢俊义,妄自尊大,冥顽不灵,抗拒天军。

今日穷途末路,不得不降,认打认罚,并无怨言。”

燕青随同拜下,道:“师叔,小乙在此给你请好。”

“你倒是机灵!”调笑了一句,方杰喝道:“随我走吧,如何发落,待去应天见了周师再说。”

说完,方杰转身,扛着方天画戟往下走去。

坦荡荡把后背给了卢俊义,全无半点戒备。

卢俊义虽有把握乘其不备拿下,却终究不是阴险小人,只起身跟上。

走了一阵,卢俊义问道:“未知师弟于师父处学艺多久?”

方杰回道:“年前,我回京叙职,偶遇周师,得其指点了半年,方有如今之武艺。”

不得不说,周侗确实是个好老师。

方杰的武艺虽然不错,却也很难在卢俊义手下坚持百余合而不落下风。

不过半年,却已经与卢俊义旗鼓相当。

然而方杰比卢俊义小了十来岁,假以时日,超过不难。

走了一阵,忽然山林间响起了密集的爆炸声。

方杰咧嘴笑道:“宋江那厮来救你,却又落进了我等的壶篓里。”

卢俊义闻言,只沉默不语。

如今他为阶下囚,如何还能替宋江操心呢。

四百六十一 松了口气

轰轰轰~

弩炮发射,爆炸连天。

碎石四处崩飞,雪水哗啦啦流淌,冲刷的碎肢烂肉到处都是。

四处乱飞的火药包下,无数兵丁舍生忘死地冲锋着。

宋江面无表情地看着兵丁送死,喝道:“冲过去,定要打破阻截,救援开远堡!”

吴用劝道:“郡王,此路不通,若是一味强攻,损伤必重,恐于防守后方有妨碍。”

宋江不管,喝道:“卢俊义并燕青失陷开远堡,如何不救?”

吴用道:“郡王,且放下兄弟情义,以国家大事为重啊!”

旁边,晁天养亦道:“军兵饥饿乏力,士气本不甚高,再行逼迫,恐有军变。

再则,形势反转,明军具有地利,为今之计,当退守熙宁寨为上。”

此时,明军占据官道两侧的山坡,以宋军构筑的工事为基础,重新修整后就地防守。

官道本来不宽,容不得许多兵丁展开。

明军居高临下,以火药轰炸,弓弩火枪并击,宋兵尚未接近,便已经死伤殆尽。

是故,宋江亲领三万大军而来,被明军卡的难以前进一步。

宋江道:“如今,我等兄弟凋零,近日方才没了石勇,本王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卢俊义燕青也没了。”

说着,宋江的眼泪流了下来。

伤心确实有,更多的是担心。

目下的宋军,乃是以原本梁山旧部为核心改造而成。

卢俊义战死还好,万一投降,怕是效仿者络绎不绝。

更可虑的是,万一卢俊义亲自出动游说,那些意志坚定的也会心动。

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作为梁山上第一能打的,卢俊义的威望并不比宋江少几分。

事实上,普通士卒更加崇拜卢俊义这等有勇力的。

到时候,莫说不足六万的宋军,便是六十万也顶不住卢俊义的策反。

因此,听闻明军发动攻击,宋江第一时间引军来救。

只是明军动作太快,已经控遏了要道,使得宋江完全无计可施。

见宋江泪流满面,吴用劝道:“郡王,事不可为,不可强行为之。

目下我军兵力稀疏,驻守各处已无足力,当收拢军兵,再图后策。”

晁天养冷笑,道:“粮草不济,军兵无力,已然不可正面抗衡明军。

如今,只有收拢全部军兵,退守萧关,并做好随时退往西夏兴庆府的准备。”

“哎,没了三万石粮草,致使我军溃败至此,实在是……”喃喃了一阵,宋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粮食,当然只能怪明军打的太凶咯。

只是,无济于事啊。

郁闷了片刻,宋江道:“传令,收兵回熙宁寨。”

见宋军收拢队形,缓缓向后退去,杨沂中噙着冷笑,道:“追上去,定要灭了这部宋军。”

攻打开远堡,击杀俘虏的宋军,数目在一万五千左右。

前后支援西夏的,也有五六万。

若是把宋江带领的三万人马留下,赵佶手头剩余不足三万,再不会成气候。

见明军衔尾追击,宋江环顾左右,问道:“目下情势危急,当行壁虎断尾之计以求生。

诸位可有自愿留下断后者?只需坚守两刻钟,便行撤退。

本王担保,成功完成任务者,进封国公。”

此时随在宋江身边的,大多是他从军中遴选出来的勇武者,各自有绝活傍身,对自己也是相当自信。

闻言,立刻有偏将陈富者出列拱手道:“愿为郡王效死!”

“善!”宋江道:“与你五百人,据守险要处,两刻钟足够。”

“是!”

陈富领了五百人,在官道拐弯处列阵,准备阻敌。

他选的地方颇为不错,乃是近乎一百八十度拐弯的地方。

明军火枪弩炮想打过来,须得越过拐点不可。

然而冒出拐点,直接就与宋兵脸贴脸了,如何能够施展得开?

且官道不宽,不过五人并行,五百人列阵,也有足够的深度。

因此,陈富有信心据守两刻钟。

踏踏踏,宋军远去,明军接近。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中,一骑出现。

“放!”

陈富一声喝令,数十根羽箭飞出。

骑士吃了两箭,问题不大,战马却当即扑倒。

骑士落马,随着惯性滚到宋兵前,尚未起身,便被乱刀分尸。

得知前方有阻碍,杨沂中喝道:“张卫国,清空前路!”

“是!”

应和下,张卫国喝道:“火枪队,随我走!”

不一刻,火枪队到了拐角前。

“火药罐,投掷!”张卫国呼喝道。

立刻,有投掷手取出陶罐,点燃引线。

一个陶罐里罐装火药半斤,参杂了大量的铁钉碎片。

扔出去后,轰地一声。

埋伏在拐角处的明兵全部被炸翻在地。

见前方有一双手抱着陶罐探出,陈富立刻举刀剁下。

铛~

钢刀砍在铁护腕上,冒出一阵火星来。

只这点功夫,陶罐已经落地。

见陶罐上冒着火花,陈富吓的魂飞魄散,喝道:“火药,闪开!”

轰~

无数铁片从硝烟中激射而出,把埋伏在此的宋兵打到在地。

陈富首当其冲,几乎成了一个破筛子,浑身都是血眼。

眼看主将不活,剩余宋兵发声喊,全部都逃了。

前后不过三分钟,宋军阻截便被打破。

道路清空,杨沂中领兵继续前进。

走了没多久,官道两侧的山林中,晃动着许多宋兵。

或以弓弩射击,或投掷火药包轰击,倒是给明兵造成了一些伤亡。

杨沂中全然不顾,只分出五千兵,冲入山林剿杀这部伏兵。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紧紧咬住宋江,绝不让他给跑了。

前方,诸般手段用尽的宋江见仍然无法甩脱明军,不由愁眉苦脸,问道:“贤侄,可有摆脱明军的办法?”

晁天养摇头,道:“只得加紧速度,待到了熙宁寨,再于城下于明军做过一场。”

宋江叹道:“没奈何,只得如此。”

说起来也是憋屈,真的不怪宋江无能。

火药之重要,已经不用赘言。

然而宋军可用的一万余斤火药,大多被赵佶征集藏于身边,余者只堪守城用。

这便导致宋江领军而出,既没有火药,也没有弩炮,如此,怎能挡的住明军追击?

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夺命狂奔中,不断有宋兵逃去两侧山林。

宋江自己也惶急异常,根本无法追捕,只得听之任之。

好在,两万精锐,仍然不离不弃。

午夜时,宋江终于松了口气。

熙宁寨,到了。

四百六十二 吴用身死

熙宁寨前,熙熙攘攘。

宋江领着一万五千余宋兵到了寨前,只见寨门洞开,孙立站于墙头上,看着后方。

宋江叫道:“兄弟,准备弩炮,接应我等入寨。”

孙立回道:“郡王放心,接信后已经准备妥当,必不让明军讨了便宜去。”

宋江放下心来,喝令众军入寨休息。

大几十里跑下来,宋军上下皆是疲惫欲死,此时能够休息,都是争先恐后的往寨里跑去。

明军片刻便到,早一刻进去,早一刻安心。

墙头上,数千军兵持刀挺枪,默默地看着下面泽袍鱼贯入内。

看大部军兵进了寨门,宋江环顾左右,道:“我等也入内歇息片刻,再于明军做过一场。”

说完,轻踢马腹,就要进去。

晁天养一把拉住缰绳,道:“郡王且慢!”

宋江不解,道:“贤侄,明军将至,当早早入城,准备迎敌才好。”

晁天养指向寨墙上,道:“郡王看墙头士卒,可有异样?”

宋江仔细一看,只见军兵个个昂首挺胸,精神饱满。

若非得了提醒,宋江只会为之欣喜。

只是此时如此,却十分诡异。

城外主力狼狈而归,都是士气低落的时候,城头军兵为何不受影响?

“贤侄……”宋江咽了口口水,声音隐隐发抖。

晁天养道:“我料孙立那厮,必然已经叛乱,或许城头的军兵,皆为明军假扮也未为可知。”

见宋江等人驻足不前,隐藏在军卒中的萧嘉穗料到已经暴露。

哂笑一句,萧嘉穗喝道:“放炮,逼降城内宋兵!”

砰,号炮中,寨门落下。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呼喝中,街道两侧的屋顶上,冒出无数人头来。

甲胄鲜亮,红旗招展。

不是明军还能是何方神圣?

有那宋军偏将下意识地喝道:“敌袭,准备……”

咻咻咻~

箭如雨下,一只刺猬出现。

射杀了百余人,其余宋兵尽皆丧胆,纷纷扔下兵器跪地乞降。

他们跑了几十里路,又累又饿,本以为进来可以吃顿饱饭,再美美地睡一觉。

却不想,变故突起,明军已经藏在了城内,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来。

这样的打击,真的让宋兵无话可说,只能投降了事。

不一刻,三千伏兵逼降了一万两千余宋兵。

听到城内动静,宋江只惊的目瞪口呆。

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两千余军马。

晁天养道:“叔父,事不宜迟,当立刻往皇上行在,准备北上。”

宋江回过神来,惨笑道:“孙立投明,我等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如何能够走脱?”

吴用道:“郡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切不可意气消沉啊!”

花荣持弓在手,道:“兄长放心,小弟拼得这条性命,也要护着你杀出去。”

晁天养道:“叔父,明军觑准我等缺粮之苦,一击中的。

然,他等穿插到熙宁寨便是极限,前方绝无可能再有堵截,脱身不难。

待收拾了军马,自可前往西夏,联合各国,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

“罢了!”宋江叹了口气,道:“传令,立刻转向萧……”

话未说完,只听城头一声炮响,一彪军马从城内杀了出来。

宋江可不敢把后背留给对方,立刻下令列阵接敌。

孙立打马到了近前,喝道:“宋江,天命在明,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宋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小人,安敢如此嚣张!”

孙立哈哈大笑,道:“赵宋倒行逆施,残害百姓,我弃宋投明,不过顺应天命罢了。”

宋江看向晁天养,道:“贤侄,还请施展手段,拿下此寮!”

晁天养微微颌首,道:“叔父放心,片刻便还!”

说完,晁天养抽剑在手,打马冲向孙立。

孙立凛然不惧,挺枪迎上。

两军之前,两人厮杀在一起。

不过五个回合,孙立已然落在了下风。

“兄长勿忧,我来助你!”

呼喝中,一将打马而出,与孙立双并晁天养。

所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这出来帮忙的,正是孙新。

然而这晁天养武艺确实高超,以一敌二,不但不落下风,反而仍然占尽了优势。

萧嘉穗看向旁边,道:“兄弟,且去帮忙,务必拿下这厮!”

张俭张韬兄弟互视一眼,同时策马而出,围攻晁天养。

“来的好!”

大喝中,晁天养把一柄丧门剑舞的飞起,独斗四人,并未落在下风。

“贤弟,速速帮忙!”宋江恳求道。

此时,能够帮忙的,也就花荣了。

花荣知道情势紧急,也不搭话,直把弓箭举起,就要暗箭射杀张俭。

“花荣,休的暗箭伤人!”

咻~

一箭飞来。

“啊……”

噗通,吴用落马。

宋江急忙低头看时,只见吴用咽喉上插着一只羽箭,尤自嗡嗡颤抖。

在看吴用,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喉咙上不断涌出鲜血来。

嘴巴一张一合,犹如出水的鱼儿。

“军师!”

宋江跳下马,抱起吴用嚎啕大哭。

吴用微微举手,啊呜了两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过后,手臂垂下,彻底断气。

花荣怒喝道:“庞万春,欺人太甚!”

呼喝中,五指撒开,一箭直取张俭而去。

张俭正与晁天养酣斗,不防一箭飞来,待要闪避时,已然来不及。

魂飞魄散中,只听叮地一声,一箭从后方飞来,正撞在花荣箭上。

“兄弟放心,吾庞万春在此,定不得让你被冷箭伤了。”

听了这话,张俭四人收拾精神,合力与晁天养火并。

庞万春已经打马到了花荣近前,道:“花荣,你随着宋江这黑厮厮混,并未见什么长进啊!”

花荣喝道:“庞万春,斗箭便斗箭,何故暗箭伤人!”

庞万春乜了眼吴用,道:“看其模样,该是智多星吴用吧,你且说说,这厮可不该死?”

花荣语塞,不能作答。

吴用这人,号称智多星,其实军略不多,最擅长玩弄人心。

他随着晁盖取了生辰纲,事发后一同上了梁山,没被王伦接纳。

他却阻止了晁盖等人杀人夺位的打算,只让林冲杀了王伦,使其不能做头把交椅。

为了让朱仝上山,他指使李逵对小孩儿下手,又先后害的卢俊义、柴进入狱,险些身亡。

其对梁山壮大的贡献十足,手段却实在不敢恭维。

再则,宋江撅开黄河河堤,他也是主要同谋之一,其实死不足惜。

只是这死法,实在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小养由基会突然给他来一箭呢。

四百六十三 小李广被擒

花荣持弓搭箭,紧紧地瞄准着庞万春喝道:“兄长,速速上马,寻小路走!”

射吴用的那一箭,花荣完全没有发觉。

这固然有庞万春突施冷箭的缘故,其箭术进步,也是重要原因。

因此,花荣根本不敢有半分分神,只出言提醒宋江。

他是真怕自己略微分散了注意力,庞万春再给宋江一箭。

可是先是卢俊义主仆没救,次后孙立反水,紧接着吴用身亡,宋江已经被连番的打击弄傻了。

吴用对宋江的重要性,属于不可或缺的那种。

当时的大头领晁盖身亡,作为梁山首席军师的吴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因怒兴兵,吴用并未多加劝阻,只在大风吹断帅旗时说了一句,甚至还不如宋江的话多。

再则,带头大哥出征,却不带首席军师,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顾不得理会宋江的想法,花荣喝道:“来人,扶郡王上马离开。”

立刻有偏将,连拉带拽,托着宋江上马。

“哪里走!”

呼喝中,庞万春一箭放出,直取宋江。

全神贯注戒备的花荣如何能让他得逞?

只见一箭飞出,两点寒光碰在一起,各自滴溜溜地插在了雪里。

“庞万春,休的小觑于人!”

怒吼中,花荣夹出三枝箭来,同时放出。

三箭齐出,分取庞万春胯下坐骑三处要害。

“卑鄙!”

暴喝中,庞万春亦射出三箭,接住花荣的三箭,同时抢先一步,一箭射向宋江坐骑。

他看的明白,若说花荣有什么破绽,定然是在宋江身上无疑。

果然,花荣毫不犹豫地击落了这箭。

花荣要射庞万春的马,庞万春不让,同时还要留下宋江。

于是,两人就此纠缠了起来。

见宋江上马,萧嘉穗令旗挥舞,众军分成两处一部协同孙立四人去战晁天养,另一部向着宋江掩杀而来。

急切间难以战胜四人,明军又围了过来,晁天养并不恋战,格开孙立的铁枪后,拨转马头便走。

孙立四人久战不下,早已恼羞成怒,如何肯放晁天养离开?

四人当即打马追赶。

只是四人马慢,又担心其杀个回马枪,被其所害,因此只要结伴追赶。

不一刻,晁天养到了宋江旁。

只见他猿臂舒展,一把夹过宋江,两人并一骑,狂奔到了山林旁。

“好贼子,哪里逃!”

呼喝中,刘敏领着一营人马,出现在了山林里。

他刚刚率领军兵到此,并未看见晁天养独斗四将的风采,因此挡在了前面。

“滚开!”

晁天养一手拖着宋江,一手持剑,两步蹿到跟前,一剑刺出。

刘敏不避不闪,猛力挥舞鬼头刀,当头斩下。

他想的很清楚,对方的丧门剑虽然锋锐,却也破不开板甲,拼的吃上一剑,可直接斩杀晁天养于当场。

却不想,晁天养手中剑的速度骤然加快,同时变刺为削。

刘敏急要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想刘敏从王庆处投奔而来,经历多战,得封男爵,不期今日死在了此处。

杀了一人,晁天养并不停顿,直把丧门剑舞的飞起。

寒光中,血肉横飞,明兵奋勇拦截,却如何拦得住?

孙立四人尚未赶来,晁天养已经带着宋江杀破阻截,没了踪影。

一场不算激烈的厮杀后,宋兵被杀伤杀死三四百人,余者皆跪地投降。

只有花荣一人挺立马上,与庞万春深情对望,全不顾周围层层叠叠的明兵。

此时,花荣箭筒里只剩下最后三根箭矢。

随宋江大战一场,他的箭矢用了许多,此时接近枯竭。

且,连续赶路,他是饥渴交加,疲惫欲死,刚刚又连续射出了四十余箭,实在是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庞万春却没这方面的困扰。

他在熙宁寨中将养了半天,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比花荣的状态好太多了。

“花荣!”庞万春喝道:“天下神射,唯你我二人,本该分个高低上下出来。

然,今天势不在你,便是赢了你,也胜之不武。

且入寨修整完备,将养的好了,再行比过。”

花荣举弓冷笑道:“若想降我,且问这把弓是否答应。”

“好,如你所愿!”

庞万春同时夹起三根箭,一并放出。

花荣也是一般,三根箭搭在了弓弦上。

却不想,他根本没有瞄准庞万春射来的箭矢,反而全部射向了他身后。

只听咻咻声中,两声惨叫响起。

原来,花荣情知没法与庞万春比,便把箭射了旁人。

三根箭,射中了三人。

萧嘉穗护心镜中箭,并未受伤,刘胳膊中了一箭,取箭上药,定可恢复。

唯有郑捷倒霉,只顾看热闹,却不防备花荣冷箭,喉咙上中了一箭,当即落马。

军医来看时,嘴里已经冒出了大量的鲜血,只有出气的呼哧声,没有进气。

这等重伤,非得动刀子不可。

只是刚抬上担架,已经咽气。

想他当初杀了李忠,携其首级投明,颇得封赏,却不想今日受了无妄之灾。

花荣自己的身上,却落了庞万春的三枝箭,因有甲胄护身,并无大碍。

从神射手较技的角度看,花荣已经败了,然从战场搏杀考虑,花荣的买卖做得显然不亏。

见郑捷中箭身亡,张俭大怒,喝道:“花荣,纳命来!”

呼喝中,张俭举刀冲向花荣。

花荣面无表情,挂起弓,取银枪在手,接住张俭。

他的功夫大多在弓上,枪法虽然不错,却不够看,三合够便落入了下风。

庞万春恨恨地挂起弓箭,叫道:“张大兄,手下留情,给我留个活口。”

不得不说,庞万春对花荣真的是真爱。

花荣刚刚射杀了己方一个将领,他尚且不忘留下活命,实在是不容易。

虽然愤怒无比,张俭也没失了理智,听进了庞万春的话。

不过十合,张俭觑准破绽,一刀挑飞花荣手中银枪,随即刀背反转,把其拍落马下。

旁边的军兵立刻一拥而上,把花荣绑的结结实实,押回了熙宁寨中。

虽然走了宋江,却覆灭了四五万宋军,也足够让杨沂中满意了。

接下来翻盘。当然是继续往北推进,争取拿下萧关,全歼宋军。

再不济,也要完全实现拒敌与国门之外的战略构想。

四百六十四 天下之大

“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这就是宋江。

脸上许多树枝挂出来的血印,特别是手腕,被晁天养拖得脱了臼,肿的厉害。

加之两天两夜未曾合眼,整个人特别憔悴。

跑回萧关的第一时间,他就跪在赵佶面前请罪。

赵佶看着宋江狼狈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次大败亏输,一多半军队没了,防线更是被明军打了个稀巴烂。

讲真,赵佶恨不得立刻让人把宋江拖下去,大卸八块好泄其怒。

然而不可能。

剩余的宋军,虽然主将都是赵佶任命的,然而中低层军官与士卒都是宋江拉扯出来的。

他要是敢把宋江剁了,恐怕马上就会被乱军给剁了。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赵佶克制住怒气,道:“我军缺粮,方有明军机会,实非战之罪,与爱卿无尤,且起来说话。”

“多谢陛下关爱。”宋江抹着眼睛站了起来。

他倒不是为了赵佶的宽宏大量落泪,而是真的伤心欲绝。

卢俊义、燕青失陷,即便能够留的性命,十有**也降了。

宋江可是知道,卢俊义的同门小师弟岳飞是多得看中,更兼周侗投了明国,颇得重用,卢俊义保命不难。

不过,这样的玉麒麟,和宋江还有什么关系呢?

吴用阵亡当场,不止是没了心腹,更是没了智囊。

孙立叛变,好吧,宋江其实一直提防孙立叛变,只是安插的诸多眼线,一点作用都没有。

宋江哪里知道,他的麾下,有许多明国暗探,他安插在孙立身边的,也有许多。

如此,他的诸般手段怎么可能起作用呢。

最后,花荣未曾突围,十有**凶多吉少。

想当年,宋江被清风寨知寨刘高捉拿,花荣二话不说就反了。

从上了梁山起,花荣就是宋江最忠心的小弟,几乎和影子无异。

李逵确实也忠心耿耿,然而脑子里全都是肌肉,其实不如花荣贴心。

花荣没了,宋江真是比死了亲爹还难过。

现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杨志,阮小七,张横三个兄弟,还有一个晁天养。

杨志这人吧,满心思都是光宗耀祖,忠的是赵宋,可不是他宋江。

阮小七虽然讲义气,可性格也直,不但对赵宋的各种作为不满,对他宋江的变化也是很不满。

张横嘛,本来就不是在乎情义的人,还能指望一直追随宋江到死?

至于晁天养,智勇兼备,确实是没得说。

然而,宋江总是不定当,觉得晁天养怪怪的,尽管他能平安归来,全赖晁天养搭救。

默默地自怨自艾的宋江,并未注意到大殿内安静的可怕。

他们所在,确实一个大殿。

赵佶龙椅所在的位置,本来是三清道像所在。

因为这个道观,已经是萧关内最大的地方,建筑也相对完善,因此被征作赵佶行宫。

条件当然不能与开封城比,便是和长安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现在,如何讲究那么多呢。

终于,驸马都尉王铣打破了沉默,道:“陛下,明军不日即到,还请早做应对。”

秦桧出列,拜道:“我军人数不足四万,又因却缺粮少饷,士气低落,怕是难以抵挡明军进攻。”

赵佶淡漠地说道:“天下之大,可有朕容身之处?”

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错信王黻,坐失良机,放任明军做大,后又错信童贯,所托非人,导致进剿失败。

明军兴起,再不可遏制。

因怯懦,赵佶弃国都于不顾,从开封退守洛阳,复又退守长安,种师中投明,关中丢失,退至萧关。

“天下之大,朕只剩弹丸之地,再退,便是关外蛮夷之地。

朕往西夏,不过寄人篱下,只能看人眼色,帝王之威何在?”赵佶又道。

张邦昌道:“陛下圣鉴,西夏之土,本为我国所有,西夏之主,亦曾称臣。

陛下此去,不过是临幸故地,教化万民罢了。”

把逃跑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就张邦昌了。

不然,他为何能在短短两年里,成了秦桧的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此时的赵佶听了,却不觉得有什么欣慰的。

说到底,他还是逃跑。

跑到西夏,固然可以苟且,然而亡国之君,还能指望别人高看一眼?

沉默片刻,终究是浓烈的求生欲占据了上风,赵佶道:“冰天雪地,不良于行,为之奈何?”

秦桧道:“陛下,我等行路艰难,明军亦不容易。

且大军就食当地,无需转运,亦可多养军兵。”

赵佶又问道:“若明军衔尾追击,又当如何?”

秦桧道:“萧关本为北方屏障,此时亦可作为防御明军之要塞,不可轻弃,当留兵驻守。”

说着,秦桧把目光投向了宋江。

连续损兵折将,宋江早让众臣不满,加之其手握兵权,使满朝上下十分忌惮,因此,正好推出去断后。

罗戬出列,拜道:“陛下,出行他国,不可没有良将随行。

如今国朝军将凋落,若无可战之人,必为党项所轻。

宋江麾下杨志、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乃是太祖时功臣杨业之后,可当大用。

阮小七、张横,水性精熟,于守卫黄河大有裨益。

晁天养其人虽未出仕,然智谋出众,武艺出色,万人难敌。

陛下带在身边,即可震慑党项人,使其不敢小觑,亦可护卫安全,以防不测。”

这话说的不能更加有道理了,赵佶立刻收起了让宋江断后的心思。

就算宋江真的篡位,也不会比如今的形势更坏了。

计较定当,赵佶问道:“何人愿意留守萧关?”

罗戬接道:“臣不才,愿为国家驻守藩篱。”

赵佶大感欣慰,不由问道:“卿可有把握?”

罗戬道:“并无十分把握,只把残躯报效君恩罢了。”

“拟诏,加封罗戬武穆王,太子太保,全领萧关事。”赵佶道。

罗戬拜谢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武穆,既是王号,也是谥号。

赵佶看向下方三十多臣公,道:“另,加封驸马都尉王诜为金吾卫上将军,协助武穆王守卫萧关。”

王诜无辜躺枪,只惊的目瞪口呆。

留守萧关,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赵佶此去,必然带走大部军兵与所有良将,说不得火药也要全部带走。

没兵没将的,萧关便是天险,又如何能够守住?

留下,可不就是炮灰了?

四百六十五 好事

咣嗤,咣嗤……

随着煤炭不断填入,火焰越来越盛,水缸里的水也蒸腾开来。

水蒸气膨胀带来的力量,驱动着活塞往复运动。

“不错!”方天定赞道:“尔等如此快制出蒸汽机,实在出乎朕之意料之外。”

方亳笑道:“此乃工部各司协力合作之成果,非一人之功。”

方天定道:“如此,也当嘉奖,工部只。拟出名单,按照功劳大小排序,有功者爵升一级,参与者提拔一级。”

“谢陛下!”诸多工匠齐齐拜下。

不,应该说这些人已经从工匠进化成了工程师。

“平身免礼!”方天定道:“诸位乃是蒸汽机之制造者,当知其中意义,朕之嘉奖,实乃理所当然。

以后,凡有意义重大之发明,朕不吝重赏!”

勉励工程师们再接再厉后,方天定两脚发飘地上车回宫。

蒸汽机啊,多么划时代地产物!

其重要意义,自不待言。

说实话,方天定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劳动人民如此给力,居然依照理论便制出了蒸汽机来。

所以初闻这件好事,方天定第一时间降临来看。

马车上,方天定问道:“蒸汽机原型机已经制成,后续应用可有想法?”

方亳道:“臣弟愚意,开放蒸汽机技术,让民间参与进来。

工部集中精力,研制蒸汽车,以方便交通,勾连天下。”

“善!”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天下之固,首在交通。便捷到达之处,多不能乱,你的想法很好。”

方亳微笑着接受了夸奖。

他是亲王,命运与明国休戚相关,当然要想方设法稳固明国的统治。

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第一时间开始修建直道,以利统治。

为了保证南方不乱,隋炀帝大兴土木,完善了大运河。

不得不说,这两位对中国水陆交通贡献十足。

虽然这两位没把握好度,玩脱了,但是可以看见交通的重要性。

一旦火车出现,可以这样说,只要铁轨到达之处,便是明国固有领土。

不论是平叛、防御,还是进攻,沿着火车,军兵物资都可以快速到达,保证军队第一时间投入战斗。

方天定叹道:“天下辽阔,然有了蒸汽车,便可化大为小了。”

方亳道:“按照我的估计,蒸汽车速度倍数于马车,且可以昼夜不歇。

只要修通,三日之内,便可以从京城到达西域。”

方亳信心十足。

现在修铁路,造火车,有没有可能?

方天定自己估计,三五年内,试验性质的火车,应该会出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后世第一条铁路具体出现在什么时候,但是可以肯定,后。那个时候的科技水平,并不会比现在的明国高出太多。

明国工程师们的巧手,加上方天定后世的指点,又有充足的人力物力保障,没有道理搞不出火车来。

方天定道:“万里之遥的路程,不是那么好修的,工部还要善加筹划,莫要蹈了秦隋两朝的覆辙。”

“皇兄放心,定然不会太过损伤民力。”方亳保证道。

这点,方天定倒是有几分信心的。

起事之初,明国已经全面废弃了徭役制度,改为雇佣制。

修建大工程所征集的百姓,都是计时给钱。

另外,大量的俘虏罪犯奴隶,也为国家工程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

闲谈中,马车进了城。

方天定下了车,信步逛了起来。

来到人集,只见街道两侧搭了许多台子,台子上有笼子,笼子里有人。

这可不是在表演,而是公开贩卖人口。

一个台子上,一个牙商叫道:“各位,东南夷人女子,皮肤光滑,性格温顺,实在是做婢女的好选择。

马上过年,酬宾大优惠,只要六十六贯钱,即可带走。”

旁边,另一个牙人叫道:“来自西夏的牧奴,虽然老了些,照顾牛马却是一把好手,三十贯带回去,绝对不亏。”

对面,又有牙商喝道:“来自三山国的努力,吃苦耐劳,耕耘务工皆可,一个只要四十二贯啦。”

连绵不绝的叫唤,此起彼伏。

街道上,许多百姓驻足观望。

大多数人只是来看个热闹,毕竟形貌大异于汉人的异族,看着真的十分新鲜。

虽然大多是看热闹的,却也有许多下手的。

狗大户们不必多说,出门不带两个奴仆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工坊主和大地主们的需求也十分旺盛,遇见年轻力壮的,立刻慷慨解囊。

“连年征战,青壮不是从军,便是从事与军队相关的工作,国内的空闲劳动力缺的厉害,人力价格日益见涨啊。”方亳叹道。

他是工部尚书,对此表示有话说。

想他雇佣民夫修路,每人每天居然要给二百文,若是有技术的工匠,价格更高。

尽管现在明国是在印钱,可是也难以承受雇佣太多。

好在,他是官府人,军方战俘随便他调用,这才节约了许多成本。

百姓可没免费的劳动力用。

目下,没有六贯钱,根本找不到一个熟练的纺织工,便是普通佃户,没有四贯钱也雇不到。

如此,当然是花钱买些奴隶回去划算咯。

方天定轻笑道:“东南人力昂贵,自然会把工坊逼往西北去,如此,倒是可以平衡国内发展。”

“皇兄高瞻远瞩,小弟佩服!”方亳很敷衍地拍了个马屁。

两兄弟闲逛时,叶贵急急奔来,道:“陛下,萧关战报送达。”

“哦!”方天定接过,看了起来。

“……萧关外围全部肃清,臣已领兵十万,准备拿下此关,全复原赵宋国土……

此战,剿灭宋军一万余,俘获过三万,击杀宋将吴用、石勇,俘获卢俊义、燕青、花荣,宋江在晁天养拼死援救下,仅以身脱……

首功者,卫忠、景德,二人领兵深入敌后,断敌粮草,始有我等轻取敌军之果。

我军阵亡将士两千余,统制级别将领阵亡者,刘敏、郑捷……

目下,赵佶已经北逃入西夏境内,因萧关阻碍,实难追击……

萧关守将罗戬,斩我劝降使者,实在顽固……”

“恭喜皇兄,我等终于拿下了原赵宋故土!”方亳笑道。

方天定道:“成百里者半九十,尚不可大意。”

在彻底干趴下辽金夏之前,还不能说克竟全功。

四百六十六 花荣死义

“……陛下诏令,各牺牲将士,按其意愿,各自归乡或陪葬皇陵。

……另,传卢俊义燕青入武学进修,花荣若降,一并随行!”

“臣等遵旨!”杨沂中等人接了诏书。

不一刻,运灵队准备就绪。

“放炮,送兄弟们回家!”

砰砰砰~

三声炮响,两千余车辆依次出发。

两个车夫驾车一辆,另有五百军兵护送。

车队前方,有六十四个道士,打着白幡,举着招魂旗,唱着超度经文,一路领行。

“都有,敬礼!”

一声呼喝,道路两侧肃立的将士立刻行军礼,目送战友离开。

不一刻,烈士们离开。

虽然只有五百军兵护送,然而却不用担心路上有人阻拦。

先进可不是前宋时,军卒的地位底下。

要是有人敢惊扰了烈士们,军队的怒火,分分钟把不开眼的烧成灰灰。

最简单的,强征入伍,推出去当炮灰,再判一个阵前叛乱,那真的是死了也白死。

送走了烈士遗骸,离开的是伤残士卒。

阵亡两千余,伤残的,不过五百余。

这比例,简直不像冷兵器时代能够打出来的。

其实不奇怪,明军装备精良。

一般来说,除了面门脖子无甲覆盖,几乎没有弱点。

所以,但凡被击中者,大多是当场阵亡,因此阵亡与伤残比例悬殊。

所有伤残军士,或乘车,或骑牛,各自离开,卢俊义主仆二人也随同方杰往应天而去。

将要离开,卢俊义拉着孙立,道:“兄弟,你我投明,阵营已经变换,然而,我等与花荣毕竟乃是昔日兄弟,你还是去劝一劝他才好。”

孙立道:“兄长放心,小弟记下了。”

卢俊义还想再说,方杰已经喝令出发。

年关将至,他既要回去述职,也要回去成亲,实在不愿意在此耽误。

若非看在周侗的面子,他都不会走这一遭。

目送卢俊义等人离开,孙立回转熙宁寨。

他早就降了明国,又有献城之功,可不像卢俊义那样被迫投降,因此被授指挥使。

进了寨城,他也回营,径直往牢营走去。

熙宁寨作为边境防御军寨,向来是罪犯流配的重地,为了管束那些不法之徒,牢营修建的颇为广大。

此时,牢营里热闹异常。

宋军战俘,大多集中此处,等待发落。

虽然做了阶下囚,战俘们却一点都不慌。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明军给吃的好。

赵宋粮食充足时,供给全军也就杂粮米饭配腌菜。

然而,粮食充足的时候少啊。

大多数时候,不过半个拳头大小的馍馍,加一碗比较稠的粥,腌菜时有时无。

前段时间缺粮,更是一天两碗稀粥,能够照出人影的那种。

果腹?不存在的!

明军伙食,白米饭馒头管够,油花花的菜汤,偶尔还能有块肉。

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存在,完全没得比。

吃的这么好,宋兵还担心什么?

就他们身上三两肉,并不值得明军花费如此代价和心思。

无视了熙熙攘攘的宋军兵丁,孙立来到了一间牢房前。

墙角处,一人盘膝而坐。

此时,这人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若非胸膛微微起伏,直让人以为是死人。

不是花荣还能有谁?

他的面前放着一盘饭菜,颇为丰盛,却纹丝未动。

自从被擒获,花荣便一言不发,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已经有十余天了。

看他形销骨立的模样,孙立也是一阵心酸。

犹记得当初见面时,花荣是如何的风采。

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

怎一个帅字了得!

且花荣为人谦和低调,颇得山中兄弟喜爱。

讲真,孙立背叛宋江,半点心理负担也无,却觉得不好意思面对花荣。

所以,这是他十余天来,第一次来看花荣。

犹豫片刻,孙立道:“兄弟,为何一定要与宋江那厮陪葬呢?”

花荣作为,明显是以死明志,要绝食以守节全义。

见花荣没反应,孙立又道:“宋江号称忠义,其实脸黑心狠,并不值得托付终身啊。”

花荣并不睁眼,道:“人各有志,你投明,自有大好前途享用,我死义,亦是本心所在,并无什么怨言。”

孙立问道:“兄弟一身本事,若投明,建功立业自有时,博一个封妻荫子,岂非好过白白死了?”

听到家人,花荣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舍。

沉默片刻,花荣道:“兄弟,托你一件事,可行?”

“你说!”孙立道。

花荣道:“幼子娇妻,自有囊箧足以糊口,妻室之家,亦自有人料理。

唯一可虑者,乃是舍妹。

当年,宋公明做主嫁舍妹与秦明,至今无出,虽有的几分家财,亦有护身本事。

然,终归一个女儿家,不免困扰良多。

贤兄得暇,替我传一句话与她,早日改嫁,不必守节。”

孙立道:“此话,贤兄自可亲自与她说,何必转达。”

“有劳了。”

说完,花荣不复再言。

任凭孙立说干了口水,花荣只闭目不言。

见劝不得花荣,孙立死心,只得告辞离开。

出了牢门,孙立回头看了一眼,叹道:“何等交情,即亲骨肉,不过如此,真好花荣也!”

他叹的,当然是花荣对宋江的情义。

都不用扪心自问,孙立就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如此的。

莫说对待宋江,便是对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

不过,不妨碍他佩服花荣的所作所为。

孙立方走,庞万春又来。

不得不说,这是真爱。

自从花荣被俘,庞万春每日必至。

多则待上两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

很多时候,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花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照例盘膝坐下,庞万春道:“看你模样,也没几时了,我只问一句,你花荣,可服我庞万春?”

花荣叹了口气,道:“你曾射杀金国第一射手,我也曾射杀辽国大将,你我比箭,其实也半斤八两。

今世未曾分出高下,来世未必相逢,若有耐心,且等小儿辈长大在比。”

“哈哈哈……”庞万春仰天大笑,道:“花荣啊花荣,死到临头来,却要算计与我,却非无端小瞧与人!

我也随你心意,定把你之身死,如实告知你家小,若有困难,我也相帮。

只待二十年后,看我们儿子,谁更厉害!”

花荣露出一丝微笑,道:“多谢!”

说完,只见他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四百六十七 众叛亲离

夜色深沉,寒风凌冽。

天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不一刻便让人披白。

如此恶劣的天气,罗戬不惊反喜。

本来地上积雪就颇为深厚,此时大雪又至,把险要的关隘更增添了许多依仗。

“尔等辛苦了。”

“注意警戒明军突袭。”

“把这火盆多加点木柴。”

城头上,罗戬不断地嘱咐宋兵。

罗戬是武穆王、枢密使兼萧关守将,身份如何珍贵?

他且不惧天气寒冷巡视城头,其余将士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加之赵佶北上,宋军数量大减,粮食虽然不甚充裕,也足够军兵吃饱。

且,作为西夏的南大门,党项人可不敢把萧关拱手让给明军。

得知罗戬据守萧关,西夏正在筹措兵力,准备前来协助防守。

因此,留守萧关的万余军兵,士气倒是稍稍恢复了些。

虽没有到死拼到底的地步,却也不至于望风而逃。

巡视中,突然有健卒到来,道:“武穆王,驸马都尉请你过府,有要事商议?”

“何事?”罗戬问道。

王诜可不是勤快人,这大半夜的冻死个人,他能有什么事?

军健道:“驸马并未明说,只让请您过府商议。”

略做思忖,罗戬信步往王诜住所走去。

虽然瞧不上这个花花公子一般的人物,罗戬却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名义上,王诜只是守关副将,其实确是监军使。

若是他心怀怨怼,处处与罗戬唱对台戏,哪还打个屁!

罗戬可不是那种可以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那满心思的忠义,注定他不可能无视王诜的存在。

而且,他也不认为王诜能够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驸马都尉,乃是皇帝的女婿或者姐夫妹夫,身份确实高贵,权势却并不大。

便如王诜,与赵佶关系好到不行,也没出任什么实职。

只是不知道赵佶哪根筋坏了,临走之前,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留了来监军。

不一刻,到了驸马府。

进了大堂,只见灯火通明,王诜正在作画。

全神贯注,目无余子。

罗戬也不以为意,有才华的文人,大多这幅德行。

绕到背后,只见王诜所画,乃是夜巡萧关图。

罗戬赞道:“都尉画工,更见精进,只是此画许多留白尚未着色,却是何故?”

王诜放下笔,伸手虚邀,道了个“请坐。”

罗戬落座,也不在乎无茶,直问道:“未知都尉深夜请我过府,何事相商?”

王诜道:“武穆问我何故留白,其实我也不想,只是物资紧缺,没有朱砂,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红色,但也不是不能另行调配。”

随着话音,突然出现二十余人,各持刀枪弓弩,团团围住了罗戬。

罗戬心中一突,喝问道:“王诜,你意欲何为!”

王诜哂笑道:“船要沉了,当然另行逃脱咯。”

罗戬骂道:“好贼子,你为驸马都尉,与国同休,献了萧关,对你有什么好处。”

万万没想到,王诜居然投明了。

这位的身份可是十分清贵的。

熙宁二年,王诜娶英宗女魏国大长公主,拜左卫将军、驸马都尉。

元丰二年,因受苏轼牵联贬官,落附马都尉。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均州安置,移颍州安置,元佑元年复登州刺史、驸马都尉。

当时,王诜组织的文会,乃是东京雅事,不知多少人想求请帖而不得。

赵佶尚是端王时,与王诜交往甚密。

当初,高俅遇赦,到处投奔人,被引荐到了王诜处。

王诜宴请赵佶时,赵佶看上了玉狮子镇纸,王诜便遣高俅送去。

恰逢赵佶踢球,高俅展露了技术,获得赵佶赏识,始有其发迹的事情。

由此可见,王诜与赵佶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姓赵的北逃,却留我于此当替死鬼,既然他不仁,何必要我守义?

罗武穆,事不可为,莫要强行为之。

为天下、为万民计,还是投效明国,也好免了许多杀戮。”

听了王诜的话,罗戬怒不可揭,骂道:“贼子,妄你饱读诗书,却做出如此无父无君之事,可对得起朝廷厚恩。”

“厚恩?”王诜冷笑道:“一州刺史,好大的官儿!”

此时可不是前朝,刺史乃一州长官,大权在握。

赵宋的刺史,乃是官,非实职。

赵宋官制,官名只用作定品秩、俸禄、章服和序迁的根据,并不掌权,因此称为正官或本官,又称阶官或寄禄官。

真正决定其实权的不是官阶,而是差遣。

差遣是指官员担任的实际职务,又称“职事官”,其名称中常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字,如知县、参知政事、知制诰、直秘阁、判祠部事、提点刑狱公事之类。

别看王诜是登州刺史,其实只拿一份俸禄,和地方上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不待罗戬说话,王诜大喝道:“罗戬,事已至此,也不瞒你,我已勾连了两千余人,只在今夜发动,誓要献关!”

“贼子,你不得好死……”罗戬破口大骂。

“来啊,押下去!”王诜挥手道,

立刻,二十余武士缓缓逼近。

罗戬瞪着王诜,喝道:“无耻奸贼,我在下面等你!”

说完,只见他猛地向前一冲,径直撞在一杆铁枪上。

噗嗤,长枪洞穿胸口,罗戬当即毙命。

“如此刚烈,难怪乎敢杀我使者。”兵辰冷笑道。

罗戬杀了劝降使者,闻风司当然要联络别人。

二号人物王诜,却是再适合不过。

正好他也不满赵佶决定,当即被兵辰说服,甘为内应。

赵宋大势已去,众人都看的明白,因此半天不到,王诜就联系了七个偏将,控制了两千余人。

王诜谄笑道:“大使,想必天军就要入关,何不一同迎接?”

“王男爵所言甚是,一同出去迎接?”兵辰邀请道。

王诜欣然应下。

刚出门,便听见城门处传来震天价的呼喝与厮杀声。

这厮杀来的突然,停歇的也快。

前后不过半刻钟,城门缓缓打开。

见城头升起三朵烟花,杨沂中大喝道:“诸军,立刻进城,接管防务!”

“冲啊!”

大喝中,无数明兵顶风冒雪,向着城门冲去。

罗戬身死,关中守军没了组织,看见明军入关,立刻跪地投降。

一万余军,除了内应抢门时火并死了一百多,余者皆降。

便是王诜这等人物都甘为内应,可见赵宋实在是大势已去。

加之赵佶那不是雄主的模样,也不怪上下众叛亲离。

四百六十八 戴宗的遗言

砰砰砰~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蹿到天空,炸出颜色绚烂的花儿。

透过铁栅栏,戴宗怔怔地看着。

如此喜庆,定是新年无疑。

然而,外面的热闹,和他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被关了三年还是四年,恐怕世间已经没人记得神行太保这个人了罢,戴宗不无自嘲地想到。

咳咳咳~

胸内里的瘙痒,让他止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肺叶咳出来才罢休。

噗,一口猩红吐出,戴宗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呼~

长出一口气,戴宗靠着墙角坐下,略做休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染的病症,只咳的人欲仙欲死,十分要命。

“估计时间也不多了,只不知兄弟们都如何。”戴宗重新陷入了呆滞中。

关押四年,从未出牢房半步,戴宗对外界所知,皆来自于狱卒。

明军大胜,必然广为布告,却不会再把梁山首领当成什么大人物来宣传,狱卒也不会特意打听这个来说。

所以,戴宗知道宋军节节败退,却不知道宋江身边已经近乎没人了。

冬季颇为寒冷,戴宗裹紧了被子,往草堆里钻了钻,闭目假寐。

被子黑乎乎的,多有地方露出了里面的棉絮,草丛也是乱七八糟,不时有各色小虫子进进出出。

这一切,并不影响戴宗分毫。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半睡半醒间,只听吱呀一声,牢门打开。

“东西放在那吧,多谢了。”戴宗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以为,年关到来,狱卒给他送来了加餐。

门口,看戴宗如此狼狈,柴进垂泪道:“贤兄,如何沦落到这般境地?”

生病、困窘,戴宗真的是没半分人样,柴进看了不禁心疼。

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戴宗睁开眼,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一个锦袍美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正在门口站立。

“莫非……莫非柴大官人当面?”戴宗的声音十分虚弱,也有许多犹豫。

本来十分熟悉的面孔,已经让他不敢相认了。

柴进不顾牢房里的脏乱差,径直走进里面,扶起戴宗坐好,又把身上的棉袄搭在他身上。

“贤兄,小弟偶然得知你在此处,急急来看,却不想你已经衰弱至此。”

咳咳咳~

咳了半晌,戴宗笑道:“真是柴大官人当面,好,好,实在太好了。”

看戴宗吐血,柴进更觉心伤,不禁喝道:“来人,立刻邀请安神医到此会面。”

有随从就要出门。

“且慢!”狱卒道:“驸马都尉,放你进来探监,已经是破例,莫要得寸进尺。”

柴进道:“囚犯如此病重,安能不治?”

狱卒冷笑道:“此人虽是囚犯,亦是战犯,本不能与外人接触。

若非军法司开具了探监令,便是公主宰相也进不来。”

看柴进还要争执,戴宗抬手阻止道:“算了,如此病死,也好过整日苦熬。

临死之前,能够见到贤兄,也算是了了一场遗憾。”

柴进哽咽不能言。

当初梁山聚义,戴宗是多么的风姿勃发,比之如今……完全没得比。

戴宗看向他身后,道:“今日闻到酒香,贤兄何不请我饮一杯?”

不需要吩咐,随从已经打开食盒,就在地上铺了。

扯下一根鸡腿塞进嘴里,刚嚼了两口,戴宗又咳嗽了起来。

碎肉喷了一地。

戴宗也不在意,继续撕咬起来。

柴进道:“向日偶遇马灵,尚知兄弟一直被关押,却不知道兄弟何时失手被擒的。”

戴宗道:“当年,吾与马灵奉令,往应天刺杀王进,好劝的九纹龙回心转意,却不想中了明贼计策,因此失手被擒。”

柴进大惊失色,道:“却不想,宋江居然能做出如此好事来!”

按照道理,史进是众人的兄弟,他的师父,和大家的师父也没差别。

却不想,宋江全不顾情义,居然派人刺杀王进。

若是知道这事,怕是众人当场就要闹将起来,火并不可能,分道扬镳却是一定的。

戴宗哂笑道:“其实,宋公明能够做出这事,也不奇怪。”

见他意有所指,柴进不由静待下文。

戴宗喝了口酒,道:“当初,晁天王攻打曾头市中箭,实乃吾与时迁、花荣三人协力所为。”

柴进内心顿起惊涛骇浪,不能应答。

“我等都发下毒誓,绝不往外透露半个字,当初我落入明贼手中,历经拷打也没说,今日,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喘了口气,戴宗继续说道:“当时,时迁……咳咳咳……”

还待再说,再次咳嗽起来。

这次比以前厉害太多,大口呕血,喷的满地都是,根本停不下来。

柴进急忙去看是,戴宗已经咯血晕倒了。

“来人,立刻传医生啊。”柴进叫道。

狱卒道:“都尉,莫要……”

柴进喝道:“此人身具重要情报,可致赵宋余孽内讧,不可不救,立刻叫张苟、刘子羽并安道全来见!”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惊讶、激动、愤恨、好奇等等情绪。

不由地,他想到了自己深陷牢狱的事情。

当然,这无足轻重。

重要的是,宋江确实对晁盖下了黑手。

实在是非常劲爆的消息。

见他如此激动,随从并狱卒不敢怠慢,立刻分头去请三人。

幸好都住的不远,不一刻全部到了。

安道全见戴宗病危,大惊失色中立刻施救。

只见他一根根银针飞速插下,瞬间把戴宗插成了刺猬一般,又使人不断灌下药丸。

旁边,柴进已经把戴宗的爆料说了一遍。

刘子羽看着半死不活的戴宗,道:“离间计很好,前提是戴宗得活着,并亲口对晁天养说出其中真相。

否则,便如时迁遗言一般,搅动人心尚可,未必能让晁天养叛乱。”

张苟接道:“这厮口风太紧,否则绝不至于病亡。”

若是戴宗早日爆料,那明军便可以放心地接纳他了。

若是刚被擒就说,说不得可以封侯。

那个时候梁山好汉大多都在,暗算晁盖的事情实锤了,便如三阮、林冲、刘唐等人,不立刻与宋江算账才怪。

怕不是立刻就是一场大火并。

奈何,这厮拖啊拖,一直拖到病重不治。

忙碌了半晌,安道全起身,叹道:“迟了,回天乏术。”

“罢了,着人拉出去埋了吧。”柴进接道。

终究是昔日的情分,柴进安排随从,买了棺木,把戴宗草草葬了。

于是,身怀异术的神行太保,就此没了。

四百六十九 游说阮小七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雨中,方天定率领文武大臣,于紫金山上祭奠方腊并阵亡将士。

三牲六畜,瓜果米面,祭品之多,足够三口之家吃一年。

黄河边一处地方,祭品却简陋至极。

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两条偌大的鲤鱼。

没有香,只插了两根柳枝,纸钱酒水同样没有。

悲伤中,阮小七撒下一碗清水,道:“二哥、五哥,小弟无能,实在备不得好酒食,勉强吃一顿吧。”

说着,想起兄弟三人在石碣村打鱼的自在日子,不禁泪流满面。

“两位哥哥魂归地府,小弟也是东奔西逃,便是老娘也落在家里,无人照料,实在是……”

还想说,却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走得急,又怕老人家不耐远行,因此阮小七并未带着老娘随行。

此时想来,不免心如刀割。

哭了一场,阮小七收拾了心情,把馒头和鱼,给了两个亲随吃了。

亲随也拘冷热,兴高采烈地吃了。

赵佶到了兴庆府,李乾顺倒是热情。

然而西夏这撮尔小国,一直都没有太多余粮。

加之其本国也在招兵买马,粮食更是紧张,因此,宋军上下不过勉强吃饱。

便是阮小七,贵为国公、黄河防御使,祭奠两位兄长的祭品,也只得两个馒头。

幸好他精通水性,下河摸了两条鱼,否则都不敢去哭拜两位哥哥。

刚到大营门口,只见一人拦住,当头拜下,道:“七哥,近来可好。”

阮小七仔细想了片刻,问道:“可是石大当面?”

石大道:“难为七哥还记得小弟,不胜荣幸。”

“如何不记得!”阮小七扶起石大,领着他往营帐走去,“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当年事发,三阮拒捕,杀了许多官兵,石大也是其中的一个。

其后,石大随着三人上山,直到招安事成,石大不愿,便回了家。

可惜,不为兵,只能做贼,幸好随着南下,才得了快活日子。

进了营寨,只见三五成群的宋兵,或者晒太阳,或者聚众赌博,全无管束。

不是不想管,而是没法管。

勉强吃饱,又远离家乡,看不到回去的希望,谁还愿意倾力训练?

事实上,若非深入西夏国境,实在人生地不熟,又无盘缠,这些人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进帐落座,阮小七让人送了一杯白水来,苦笑道:“物资缺乏,只得凉水一碗,实在无奈。”

石大万里迢迢跑来,可不是找阮小七喝茶的,连道无妨。

阮小七道:“听闻你南下快活去了,如今怎地接了明国差事,前来说降与我?”

石大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放在桌子上,道:“我是自己来此,并未受命,这两封信,一封是老娘托人写的,另一封是柴大官人的,小弟不过顺路带来。”

阮小七也不看信,直勾勾地问道:“可知老娘近况?”

石大道:“老娘身体尚好,只是日思夜想七哥,又伤心二哥五哥,终日流泪,已然哭瞎了眼睛。

幸好嫂嫂并未改嫁,勉力照顾,倒是无妨。”

听说老娘瞎了眼睛,阮小七心伤不已。

随即,他让人读了自家老娘的信。

信中,不外乎是不要功名利禄,只盼望他早日回来的话。

阮小七叹了口气,又让人读了柴进的信。

里面除了问候的话,便是柴进与戴宗照面的情形。

砰~阮小七拍案而起,暴喝道:“宋江此贼,做的好大事情来!”

喝完,他就要出去与宋江理论。

想当年,他兄弟三受吴用邀请,与晁盖一同劫了蔡京的生辰纲,自此便把晁盖当了大哥,只愿生死相随。

晁盖死的蹊跷,三兄弟不无怀疑,只是未得确凿,不能发作。

戴宗时迁的遗言,在他的眼里就是实锤,足够与宋江理论了。

“我看他今日有何话说!”阮小七骂骂咧咧道:“若没个明白,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爷管他郡王好大的官儿!”

“七哥切勿焦躁!”石大一把抱住阮小七,道:“那厮做下的好事,只得时迁戴宗只言片语,如何会认?

七哥前往理论,只是一味抵赖还好,若其恼怒之下发作,恐误了性命,实在不好!”

好不容易劝的阮小七冷静下来,石大又道:“七哥,我等汉家男子,如何流落蛮地,混的一身腥臊?

不如随我回去,即没了心中憋屈,也好奉养的老娘快活。”

阮小七看向他,道:“二哥五哥死于明军之手,虽非私仇,却也难平,休想要我投明。”

“七哥!”石大道:“我早说了,我是自己来的,带信只是顺路。”

阮小七问道:“你来作甚。”

石大道:“原本在山中,只觉得天地之大,不过梁山泊一隅之地。

然而,被宋贼逼着出海南下,真的是开了眼界。

那一望无边的蓝色海水,永不停息的呼呼海风……

七哥,你要是下海了,肯定也会欲罢不能。”

“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说正事!”阮小七喝道。

石大道:“小弟万里来寻,便是邀请七哥一同下海。”

阮小七道:“你水性不错,若是寻常出海,不必前来邀我吧。”

“七哥敞亮!”石大道:“年前,朝廷颁下赏格,言先登东洲者,裂土五百里封王。

小弟合计,此等美差,岂非正好为七哥备下的?

即便咱不图那虚名,也能证明我等本事不是。

因此,小弟自费上路,前来寻找七哥,便是为了这事。”

说这话的功夫,石大已经沾水,画了简略的全球地图。

所谓的东洲,正是南北美洲。

此时各地尚且孤立,当然是方天定想怎么命名就怎么命名。

金口玉言,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石大又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沿海岸直上到冰雪岛,在往北过冰山海峡,到达东洲。

以目前的技术条件,这是来往两洲最短的路程。

“明国朝廷也组织了一只探险队,然而运气不好,先后遭遇暴风雪袭击,二十余艘船,半数翻沉,又有七艘撞到冰山,剩余三艘狼狈而归。

因为伤亡太过巨大,朝廷便停了自行组织探索的心思,只颁发赏格,让民间探索。

七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石大苦口劝道。

思忖片刻,阮小七道:“其它倒是无妨,只是晁天王的事,不与宋江分说明白,我绝不甘心!”

石大寻思一阵,如此这般那般地,献出一个计策来。

四百七十 分道扬镳

哗啦啦,滚滚的黄河水,不停地向北流去。

虽然清明时节,水面仍然可见冰凌。

阮小七也不在意,只站在小船上,随着水波起伏。

船上,只有两个心腹亲随,以及石大。

等待中,一船随着水流过来。

船头一人近乎赤膊,正是巡哨归来的张横。

见阮小七持着刀,拿着遮箭牌,张横叫道:“小七,何故在水面上吹风还如此模样。”

想了想,阮小七回道:“有一桩事要与宋江分说明白,怕他害了性命,不得不略做防备。”

张横觉得奇怪,追问道:“何事不可当面说,定要如此慎重?”

阮小七道:“稍后自知,兄弟有暇,不妨留下来做个见证!”

见问不出什么,张横便把船停在水边,留下来看。

不一刻,宋江在百余骑的簇拥下来了。

国难思良将,到了西夏,赵佶才体会到罗戬说的如何正确。

因此,赵宋上下正在合议,要把宋江进封吴王。

所以,虽然时事艰难,宋江仍然志得意满。

见宋江意气风发的样子,阮小七当即怒喝道:“宋江,且把谋害晁天王的事情如实道来。”

宋江闻言,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落下来。

定了定神,宋江喝道:“小七,如何发了这癔症,只顾说胡话?”

阮小七喝道:“前日,时迁兄弟遗言尚自回荡在耳边,今日又有戴宗遗言在此,你如何抵赖?”

说着,阮小七把一封信裹着石头扔了过去。

他终究是记住了石大的劝告,并未亲自递过去。

护卫捡起,把信递给宋江。

打开看看一眼,宋江道:“小七,此等胡乱写就的,你如何就信了?”

阮小七道:“此乃柴大官人亲笔书信临摹,内容一般无二,本件,已经交给晁天养,想必他能分辨清楚。”

说曹操,曹操到。

晁天养单人独马,径直奔到宋江跟前,把信递给宋江。

讲真,宋江并不想距离晁天养太近,免得被人一招拿了。

然而,他又不敢显露心虚,只若无其事地接过看了,内容与阮小七说的一般无二,笔迹也是柴进亲书无疑。

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不露异样。

不动声色地把信还给晁天养,宋江道:“贤侄,此乃明贼离间计,莫要轻信。”

“小侄心中自有定计,叔父放心。”晁天养不动声色地说道。

能放心才怪!

这般平静,直让宋江无法琢磨,恨不得立刻让人拿下晁天养。

只是不能这么干。

不说晁天养的才干,宋江多有倚重处,便是距离这么近,宋江的小命就握在人手里。

水面上,阮小七喝道:“宋江,此事,你认是不认?”

傻子才认!

宋江放下对晁天养的担忧,看向阮小七,道:“兄弟,柴进做了明国驸马,自然心向明国,他所说,如何能够相信?

当然,派戴宗刺杀王进,确是我的注意,此举也是为了留住史大郎,不得不为。

至于暗算晁天王,实在是捕风捉影的事,还请兄弟详加考虑。”

该说的,能说的,宋江前次已经说过,此时也不想多费唇舌。

阮小七不理,看向晁天养,喝问道:“你乃天王义子,有何话说?”

晁天养道:“其中虚实,吾自会调查清楚。”

阮小七道:“戴宗病亡,花荣绝食而亡,时迁被这厮杀人灭口,如何调查?”

晁天养不为所动,道:“未得确实,不宜轻动,若真,吾自报仇,若假,轻动对不起吾父。”

阮小七无奈,叫道:“宋江,你若问心无愧,自上张家兄弟的船,与我面对面说话。”

犹豫片刻,宋江一咬牙,道:“好,便趁你心愿。

若是被你害了,你自剖腹取心,观其黑白!”

说完,下马就往河边走去。

晁天养一把拉住,道:“叔父乃全军军心所在,不宜冒险,便请七哥下来说话,吾自有决断。”

阮小七脑袋一热,喝道:“好,不把事情说清楚了,爷也不得干休!”

石大一把拉住,低声道:“七哥,家中老娘等你回去啦。”

听到老娘,阮小七的发热的脑袋立刻冷静了下来。

只是眼下情势,怕是难以说的明白。

时迁遗言,可解释成临终报复,柴进所言,亦可是离间之计。

归根结底,还是当事人全部身死,已经无法当面对质。

踌躇中,石大低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完,只见他把长杆撑起,小船如箭般离开了河边。

阮小七的两个亲随,没命般摇动桨橹,驱动小船往下游划去。

已经撕破了脸,阮小七又不欲把命丢在此处,便任凭石大划船。

“张横,拿下阮小七!”

晁天养的呼喝,把张横惊醒过来。

刚才的所见所闻,对他的冲击实在不小,便是阮小七离开,他也没能反应过来。

只是晁天养并不在张横眼里,直把眼光看向宋江。

宋江叹道:“小七性直人纯,吃了贼人离间计,已然无法再做兄弟。

我又不好杀他,留之无益,不如放其归乡,也不失一场情分。”

宋江不想留下阮小七?

简直开玩笑!

他真恨不得把阮小七大卸八块才好。

这番闹剧,看似没有什么损失,然而他和晁天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了。

最主要的是,还无法弥补。

因为一旦有了嫌疑,除非找到元凶,只能越做越错,越抹越黑。

旁边,晁天养没有半分异常,只恭谨地说道:“谨遵叔父吩咐。”

他越恭谨,宋江越慌,却还不能表露异样。

水面上,阮小七四人已经出了弩炮射程外。

看宋江没派人来追,阮小七放下心来,叫道:“宋江,从此之后,你我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只是莫要让我找到你暗害晁天王的实据,否则山高路远,定来找你分算明白。”

宋江只做不闻,唤了张横上来,吩咐他重新整顿水军。

兴庆府乃在黄河“几”字形的撇的西边,黄河是他的东边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党项人的水面力量,不提也罢。

因此,黄河河面防务,大多是张横阮小七操持。

阮小七离开,自然由张横接手。

不知不觉中,这场闹剧完结,张横倒是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好在,张横与晁盖交情不深,不管宋江是否暗算,都没什么影响。

四百七十一 小七回乡

“七哥,往下游三十里,便可以看到明军据点,到时我等自可上岸。”石大说道。

阮小七坐在船头,尤自郁闷着,并不搭话。

他已经认定了宋江暗害晁盖的事实,只是无法报仇,实在是心塞。

石大三人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多加打扰,只是划船。

顺水而下,又快又省力。

不一刻,河道西侧可见明军堡垒。

从朔方,明军沿着黄河修建堡垒,一直修到了兴庆府下游五十里处。

这点距离,只要明军大规模渡河,便可算作是兵临兴庆府城下。

阮小七振奋起来,问道:“我等从西夏而来,又无身份证明,如何上岸?”

“七哥,此等事情,小弟自有准备。”石大应道。

说着话,迎面已经有明军大船使了过来。

石大主动叫道:“小的石大,有兵部并闻风司联合开具的通行令在此。”

说完,他把船摇到旁边,递过一张纸条。

负责河段巡视的申屠旭明接过,仔细查看了,道:“原来是去策反敌军,绕了不少路吧?”

石大笑道:“其实也没多少路,趁夜泅水过去,又打翻了两个汲水的宋兵,便混进去了。”

“行了,上岸登记身份去吧。”申屠旭明说道。

旁边一明兵提醒道:“头,哪位好像是阮小七。”

阮小七听到,立刻下意识地握紧了腰刀。

他确实和宋江瓣了,然而,他绝对不会和明军产生瓜葛,若是对方强留,说不得要手底下见真章。

申屠旭明道:“我自晓得,管他小七大七,从西边过来就是自家人了。”

阮小七听了,松了口气。

同时,一股失落感也不禁升起。

想当年,他阮小七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如今在明军眼里,和路人甲也没什么两样。

“罢了,败军之将,也没什么威风。”阮小七如实安慰自己。

四人上岸,只见岸边立有许多了望塔,地面亦有军兵往来巡逻。

这等情境,也是应有之意。

走了片刻,只见无数百姓正在修路。

铲掉一端草皮,彻底清除杂物后夯实,再铺上碎石黄土,最后浇上水泥。

已经修好的路段,路面平整,光滑如镜,可容四车并行。

阮小七叹道:“水泥此物,确实神奇。”

用得多了,自然不可能保密。

目下,金辽夏也都知道了水泥的存在,也在想办法制造。

只是没个三五年,可能出不来,除非他们派人去偷配方。

对此,刘子翼表示闻风司上下会给予热烈的欢迎。

事实上,明国的技术手段,一直是细作们的最爱。

闻风司依次为诱饵,不知道逮了多少人,且屡试不爽。

水泥、火器、战船……这些技术实在太重要了。

观望中,四人到了一座城堡前。

只是防御据点,有两千人驻扎,同时负责西边逃人的登记遣返。

石大已经把资料都准备的齐全了,阮小七三人顺利登记完,并没有任何刁难。

收回路引,石大笑道:“七哥,能解决你的身份,多亏了柴大官人出手相助。”

“哦,此话怎么说?”阮小七问道。

石大道:“当初,宋贼横行,小弟吃逼不过随着明国出海南下,于流求定居。”

这些阮小七都知道。

他重回梁山时,也曾动过招揽旧部的心思,只是一打听,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溜之大吉。

赵宋检括公田害人破产,明军跟着收拢百姓出海,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小弟也不是安稳的主儿,到了流求安顿了家小,便应募当了水手,后来做起了倒运白糖的买卖,倒是积攒了些许家私。

年前,小弟听闻朝廷悬赏,打听的确凿了,便动了心思。

只是自家本事自家知,小弟当个寻常海商,自然绰绰有余,此等冒险的事,并不足够。

踌躇时,在应天偶遇柴大官人,听说七哥在党项人这里,小弟便求了路引,一路来寻。

天可怜见,终究是顺利找到了七哥。”

阮小七道:“若说大江大河,我也随意趟它三五个来回,海上的事,并无把握。”

“七哥从未下海,自然无十足把握,待历练了两年,自然无往而不利。”石大笑道。

若非对阮小七信心满满,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

万一落到西夏人手里,怕是想死也难。

闲话中,四人搭了运粮返程的商队,往回走去。

到了麟州,此处又大不相同。

本来被赵宋糟蹋得残破不堪的地方,虽然尚未恢复元气,却也恢复了生气。

百姓再不复愁苦,大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阮小七叹道:“用兵之时不害民生,朝廷手段,确实不凡。”

石大笑道:“陛下手段,实在千古少有,否则哪能打赵宋如同打狗般简单。”

晓行夜宿,水陆交替,不一日,四人到了郓州。

打发两个亲随自回家去,阮小七并石大直奔石碣村。

真是归心似箭,一步不肯停留。

本来一整日的路程,半天便走没了。

“此处乃是石碣村?”阮小七惊讶地问道。

他的眼前,是一排青砖黑瓦的房舍,哪有半点曾经石碣村的模样。

石大笑道:“七哥,我等居住水泊边上,湖中鱼虾无数,只要勤快些,尽可活的安逸。”

明军伙食丰盛,注定对鱼虾鸡鸭猪羊需求无数。

石碣村的人大多会打渔,因此致富不难。

不过,阮小七尴尬了。

近乎一样的房子,他如何知道那间是自家的?

这也算快速发展的弊病吧。

为了效率和成本考量,太多的东西只能流水一般建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踌躇间,只见一妇人出了村子。

阮小七当头拜下,道:“嫂嫂,近来可好?”

这妇人,正是阮小二的浑家。

仔细打量阮小七一番,二嫂突然转身向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娘,七郎回来了。”

阮小七尚未进屋,二嫂已经扶着老娘出来了。

久别重逢,自然是母子各有一番哭诉。

待情绪平歇,阮小七才问道:“小猴儿呢,如何不见?”

小猴儿,当然是阮小二的儿子。

老娘道:“明军占了天下,处处开设学堂,虽然二郎五郎死于征战,却不能耽误小猴儿读书识字,再如你兄弟三人般做这个睁眼瞎,我便让他就学去了。”

老娘眼瞎,心却不瞎,这番话倒是有见识。

大概,也是不愿意自家孙儿如同三兄弟一般,被人随便诳了去。

四百七十二 闲适的时光(上)

七月末,八月至,中秋将至。5∞八5∞八5∞读5∞书,←≈

天气已经凉开,然而正午时分的应天,还是颇为炎热。

熠熠的阳光照射下来,衬托的方明皇宫更加富丽堂皇。

在怎么节约,作为国家的心脏、皇帝的住所,终归是不会太过寒酸的。

毕竟,这是帝国的颜面所在。

旁人看你皇宫破破烂烂,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是皇家节约,而是财力不丰。

所以,这两年里,皇宫也进行了许多装修。

这些装修规模不小,颇费了皇帝许多钱财。

皇宫越发漂亮,周围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官员商家在附近起建房舍。

当初,皇宫初建时,这里只是一片农田,虽不能说荒无人烟,却也没多少人家。

此时围绕皇宫以及御道的房舍,总体规模规模已经有半个应天城那么大。

除了没有城墙,就是一个城外诚。

皇宫后墙处一条街,这里的最低配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

皇宫周围的土地价格,早已经超出寸土寸金,能够建成如此大屋的,非富即贵,可以说个个都是高门大户。

皇宫后墙来往巡视,但凡有人东张西望,必遭盘问。

事关皇家安全,绝不可以轻忽大意。

踏踏踏~

巡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远处。

突然,墙边的一簇花丛被扒开,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来。

看其模样,不过四五岁,虎头虎脑的,和方天定有五六分相似。

左右观望一番,确定无人后,方捷往后,小声说道:“没人,快点随我走,莫被母后们发现了。八八读书,@∞”

说着,他已经利索地爬了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小娃娃,从花丛后面爬了出来。

原来,这里有一处洞口,被方捷当成了出入宫禁的秘密通道。

小孩子嘛,皇宫再大,如何能够有外面的世界奇妙。

不一刻,一群娃儿集结完毕。

一共八个,五男三女。

老大方捷,今年五岁,帝国太子,梁红玉所出,身份之珍贵,实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二方可,与方捷同岁,洛樱所出,已经册封为北王,封地就在冰雪岛上。

待其成年,估计国内也搞的差不多了,正好助他开发外域。

老三方记,老四方强,老五方国,都是一年所出,各自封王,全部都是实封,领地也都在海外。

三个女娃儿,也是金枝玉叶,贵不可言。

不过,他们八个此时的行为,和寻常人家的小孩儿也一般无二。

方捷领着弟弟妹妹,兴高采烈地往外走去。

随即,他们身后跟上了十余个侍卫。

若是侍卫不知道这个洞,那简直太搞笑了。

这么大的防御漏洞,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这里之所以存在,乃是方天定故意为之。

从洞口开辟,到方捷发现、偷跑出来,全是他这个当爹的一手策划。

目的嘛,自然是不愿意自家孩儿被高墙大院束缚了眼光,能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至于安全,其实不用担心。

因为太子行踪,无时无刻不在监控之下。

知道他要带弟弟妹妹出走,沿途早就有了许多侍卫随行。

不一刻,方捷等人到了一家糕点铺子前。

皇宫里的伙食,终归不可能太差,然而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外面的食物更加诱人。

方捷径直伸手,道:“老三,快拿钱来,我买点吃的去。”

“哦。”方记怪怪地掏出一百文钱出来。

方可撇着嘴道:“我等之中,就三弟最富有。”

羡慕溢于言表。

没办法,方记乃是赵福金所出,注定于皇位无缘。

因此,梁红玉和邵氏特别偏爱他一些,逢年过节的红包总是特别多。

因为出来了好几次,方捷等人的零花钱早没了,只有方记还有。

接了钱,方捷走到店铺里。

虽然孩子年幼,店家却不敢小觑。

这群孩子的穿着,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还要精致,来头肯定不小。

再则,出没这里的,非富即贵,他一个掌柜的真不敢惹事,万一得罪了人,怕是想死也难。

不一刻,方捷捧了二十块白糖果脯糕回来。

“一人两块,妹妹三块,余下一块……”方捷沉思半晌,道:“带回去孝敬奶奶去。”

说完,他把糕点递出。

欢呼中,各人抢了,自顾自往嘴里塞。

方捷道:“都慢些,别给我丢人。”

话语十分有兄长的威严。

只是没什么用。

除了他和方记,全都是三岁的年纪,最是贪吃的时候,如何能够听他的?

远处的一栋楼房上,方天定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旁边,叶贵笑道:“太子年纪虽幼,做事颇有章法,深有明君风范。

且,不失仁孝之心,将来必有作为。

恭喜陛下,帝国未来无忧也!”

方天定也很得意。

所谓三岁看老,方捷如此表现,当然让他很满意。

太高的要求不敢说,起码爱护弟弟妹妹这点做得不错。

再则,看方捷小心地把糕点包起来,都知道是带给邵氏的。

虽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方天定还是假装矜持地说道:“这皮猴子,肯定是怕他娘揍他,才找太后护佑。”

叶贵接道:“有此想法,也是智慧卓然的表现,臣家的逆子,可没这等省心。”

“哈哈哈……”方天定大笑。

他是皇帝不假,却也是一个爹。

夸他儿子,比拍他马屁,更让他受用。

得意了一阵,方天定道:“朕记得你家那小子也有十七岁了,也该管束了,明天送到羽林卫去。”

叶贵家的儿子,虽是一个纨绔子弟,却也十分分寸。

这家伙也不弄普通百姓,只挑富贵人家的孩子下手。

今天剪了吕师囊家儿子的头发,明天偷看杜进臣家闺女洗澡,后天又去沈寿家砸玻璃。

叶贵不知道赔了多少笑脸,才糊弄了过去。

听到要进羽林卫,叶贵立刻苦了脸。

他儿子的破性子,都是惯出来,如何舍的让他吃这份苦?

方天定不由他反驳,道:“明日,务必报道,否则朕派縻貹去。”

叶贵连忙道:“陛下放心,臣亲自押去。”

他可不敢让縻貹掺合这事,那厮对纨绔子下手,可毒着呢。

两人闲话的功夫,方捷已经带人到了方天定脚下的院子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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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三 闲适的时光(下)

砰砰砰~

方捷砸着门,叫道:“张三狗儿,出来和我比试!”

院内,一个六岁孩儿正在随着武师练刀法。

他是张苟的儿子,小名三狗。

这乳名,只能说张苟的水平,也没比他爹高哪去。

听到叫唤,立刻停了下来,道:“方捷那厮又来报仇,且看我再杀他个血本无归!”

武师心里清楚来者是谁,也不阻拦,任随他去了。

不一刻,三狗又叫了三个小孩儿出来,与方捷面对面站着。

那阵势,若非年纪太小,倒是有些两军对垒的意思。

方捷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掏出一把玻璃珠,道:“三狗儿,上次你把我的玻璃珠全部赢了,今日定要赢回来。”

“只怕再次输得哭鼻子!”张三狗颇为不屑地回道。

方捷涨红了脸,道:“休的猖狂,手底下见高章。”

狠话放完,一群小屁孩各自爬伏在地,滚起了弹珠。

方捷、方记上阵,以二敌四,弟弟妹妹们一边啃着糕点,一边呐喊助威,好不热闹。

不一刻,身上的锦衣玉服,尽皆滚的脏兮兮的。

方天定并不在意。

小孩子嘛,现在不皮一点,还等什么时候呢。

若真的想培养一个谦谦君子出来,方天定怎么会故意给方捷开个后门呢。

只是见孩子们竞争起来,张苟不免叹道:“幸好婆娘不争气,生了个儿子,否则这般势同水火,可如何过日子。”

话里有庆幸,也有失落。

当年攻打嘉兴时,火药第一次投入使用,张苟奉令炸城门。

那个时候的技术可没现在成熟,点引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所以方天定许诺,若是张苟阵亡,收养其遗腹子为义子,如果是女儿,便结为亲家。

后来蓝巧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张苟可是很失落呢。

“怎么,怪我咯?”

噔噔噔~

蓝巧儿托着盘子走了上来。

张苟立刻抢过去接住,道:“哪能呢,最近不是有人说,生男生女和女人无关,都是男人决定的么。”

看他那谄媚的模样,若是有一条尾巴,肯定摇的欢乐。

喝茶时,方天定叹道:“安逸了大半年,可真有些不习惯呢。”

张苟道:“可不是,这骨头都快生锈了。”

去年底,在王诜的帮助下,杨沂中拿下了萧关,攻占了赵宋最后一处据点。

次后,出了云中幽燕偶有叛乱,整体上没有大的战事。

八个月,方明与其它各方都在养精蓄锐,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方天定准备同时对各国动手,一次性全部搞定。

按理说,其实不必要这么激进的。

不过,谁让方天定有底气呢。

去年底,大明工匠偶然发现了火棉。

火棉是什么?

这是新型火药,威力可比黑火药大了许多倍。

这玩意一出现,工部立刻组织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

半年时间,火棉已经实现了量产。

同时,后堂击发枪和火炮已经试验完毕,开始进行了量产。

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是拖的越久越好。

十万拉栓步枪装备上,谁人能挡?

所以,方天定耐心等着,准备让宋夏金辽尝尝科技的威力。

同时,明国也在积蓄牛马。

北方那宽阔的草原和大漠,两条腿当然能趟过去。

但是正面对决中,敌人发现打不过,不用想,肯定是撒开腿就跑啊。

两条腿可追不上四条腿,几乎打不成歼灭战。

击溃战可不能全歼有生力量。

只要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凭借机动优势来回拉扯,明军即无法彻底取胜,也无法有效建立统治。

与其如此,不如等待。

明国的目标,是两年内集聚二十万战马,训练十万枪骑兵。

枪骑兵,就是骑马运动,下马战斗的火枪兵。

一旦训练完成,就是明军动手的时候。

北面,耶律大石、完颜宗望、李乾顺来往频繁,勾连越来越紧密。

他们的压力也是山大。

别的不说,便是粮食问题,就让他们快要崩溃了。

辽国的主要产粮区幽燕、云中全部落入明军手中,粮食变量一下子萎缩到了极点。

金国没了辽东半岛,虽然在尽力屯田,却非三两日能看到功夫。

西夏的兴庆府农业搞的不错,却在明国兵锋之下,随时可能完完。

赵宋就不说了,完全的吃闲饭的。

如此,三国养兵压力极大。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

此时,他们获得火药技术不久,存量严重不足。

若真的大规模开战,没有二三十万斤的火药,哪能够用。

只是火药配方不复杂,难得是硝石和硫磺。

目前,契丹人在西域发现了硝石矿,硫磺矿却没有下落。

因此,火药生产也是时停时续。

捉急是肯定捉急的,却不得不耐心等待着。

至于最大的苦主赵佶,整天醉生梦死,已经废了。

大概,他也知道没希望再打回去了。

闲谈中,两人把各国形势说了一遍。

张苟又道:“陛下,待我军大规模进入草原,这军纪该如何执行?”

明军军纪之严格,乃是皇帝的一截手指头建立起来的,只要方天定还活着,就不可能大规模败坏。

若是内地,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有违反,依律惩处。

草原则比较复杂。

北方异族无数,不能算作同袍,自然不需要一视同仁。

但是,明军此去,是想把那些地方变成领土的,自然要有原则。

屠灭部落确实很爽,却肯定不利于统治。

因此,其中的度,需要好好思量。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根据实际情况,愿意汉化的视作普通百姓,抗拒汉化的,一个不留!”

“是!”张苟应下。

这种事,可做不可说,特别是皇帝不能说。

怎么让下面的将士放心大胆地干,是张苟该操心的。

闲谈中,杜进臣急急奔来,道:“陛下,南方急报。”

他的脸上,带着焦急和欢喜。

“何事如此高兴?”方天定问道。

杜进臣道:“吕师囊将军急件,大理国主段誉聚集大军十五万,要与高泰明火并。”

“果真?”方天定问道。

大理国的战事搞的越来越大,这可实在太让人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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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四 大理内乱

唐天宝年间,南诏国大将军段俭魏大败唐军,被南诏国王蒙阁罗凤擢授为清平官,传六世至段思平。

段思平初为幕览,由于武艺超群,才干出众被提拔为通海节度使,成为统辖一方的大将。

当时,南诏政权已至末路,先后被郑买嗣的“大长和国”、赵善政的“大天兴国”和杨干贞的“大义宁国”取代。

其中,杨干贞夺夺权建国后,其弟杨诏指段思平有帝王之相,疑惧之下杨干贞下令追杀段思平,幸提前得了消息,段思平成功藏匿。

会善政臣守高方和段思平关系密切,派段思平之弟段思良和军师董迦罗前来加以保护。

南诏兴圣元年930年),杨诏篡位段思平随即向东方的黑爨三十七蛮部借兵,会于石城,以董迦罗为军师进攻南诏,所向皆克,遂攻大理。

杨诏兵败自杀,杨干贞知道兵败消息后弃城而逃,为段思平军所擒,大义宁国灭亡。

大明七年937年),段思平即位,改国号“大理”,建元文德,仍定都羊苴咩城。

此乃大理建国的简略经过,从其立国,至今已有一百八十余年。

目下,大理国的皇帝,乃是段誉。

段誉成为大理国王,不得不提大理高氏。

因董迦罗之功,在大理国前期,朝堂大权多在董家。

只是花无百日红,段思聪时期,高氏已经取代董氏,成为朝政大权的实际控制者。

之后三帝均以高氏为相,高氏成为当时最有实力的政治集团。

段素兴继位后,“令歌者傍花,舞者傍草,素兴在位,荒淫日甚”,结果被相国高氏废掉,立了段思平的玄孙段思廉。

能废立皇帝,可见高氏的实力。

段思廉继位,高氏如昔日之董氏,以此拥立之功,一举凌驾于诸姓之上。

其后,杨氏杨允贤公开叛乱,段思廉已经无力平乱,无奈只好请岳侯高智升出兵灭之。

至是高氏益盛,实际占据了整个鄯阐府辖境,段思廉只好晋封高智升为鄯阐侯,赐给王室直辖领地白崖、茹甸两地,王室实力更加削弱。

后,段思廉后禅位为僧,其子段廉义继位,其时,杨义贞再叛,杀段廉义而自立,高智升派儿子高升泰带兵讨逆,诛杨义贞,拥立段廉义的侄子段寿辉,自任布燮,以儿子高升泰为缮阐侯。

自此,高氏父子在大理国权倾朝野,搞得段寿辉和他的继任段正明都害怕,先后避位做了和尚。

大理段氏,从此沦为高氏傀儡。

段廉义无子,因此高氏拥立其侄段寿辉。

段寿辉即位后,竟因疑惧高氏,常心神恍惚、忐忑不安。

一年后,高家父子逼段寿辉退位出家,拥立段正明继位,十三年后,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王。

当国王确实爽,然而各地叛乱迭起,高氏也搞不定。

于是,高升泰临终前嘱托还政段氏,以安人心。

高泰明遂立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但其后大理国柄掌握在高氏手中。

段誉是在大观二年公元1107年),接替其父段正淳为大理国第16代国王,一直到了今天。

如今,高氏仍然权倾朝野。

段誉虽然未曾表露异样,却也对高氏忌惮不已。

毕竟,高氏可以随意废立皇帝,又曾自立为帝,前科实在恶劣。

讲心里话,段誉真恨不得把高泰明拉大本营出去剁成一百截。

只是他这个皇帝实力不如人,真心办不到,实在是憋屈的很。

高泰明不知道段誉的心思?

怎么可能!

若是如此迟钝,高氏早被灭门了。

所以,高泰明广植党羽,同时大力经营缮阐府,不断加强自家的势力。

高氏越强,段氏越怕。

皇帝的通病,任何可能对皇权产生威胁的东西,都是要铲除的。

何况,高氏就是顶在段氏咽喉的屠龙剑,随时可能刺进去。

高氏也不敢放弃势力和实力。

世界如此危险,敌人那么多,没了实力,分分钟成为刀下鬼。

再则,权力是最美味的毒药,一旦尝过,便永远也无法摆脱。

高氏如何会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此乃无限的恶性循环,除非高氏取段氏而代之,或者段氏全灭高氏,否则无法解开。”乐和笑道。

解宝问道:“按理说,段氏可以相信高氏的,也好抱团抵挡我国啊。”

乐和笑道:“人性啊,怀疑容易信任难,否则如何有许多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人伦惨剧。”

“若非先生操持,怕是段氏高氏也能维持着和睦,如今动起手来,先生居功至伟啊!”火云居叹道。

乐和谦虚道:“非我之功,全因国朝强盛,方有此等效果。”

以前的情况是,高氏自保有余取代不足,段氏搞不了高氏。

本来,两者绝不至于动手,而是相安无事百余年,直到蒙元入侵。

不过嘛,明朝如何能让大理国安稳。

乐和进了大理,凭着本事,迅速成了高泰明的座上宾。

经过乐和撮合,高氏从明国进口了三万套盔甲,十万把长刀,十万杆长枪,其它弓弩箭矢无数。

这可太刺激了。

这么多精良的装备,买回去收藏么?

段誉的第一反应就是退位出家,经人劝说,决定先下手为强,干掉高泰明。

可悲的是,机密外泄,被高泰明得知。

卧槽,老子把皇位给了你爹,才有你今天,你这个兔崽子居然要干掉老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泰明立刻打起“清君侧”的旗号,揭竿而起。

在高氏历代的苦心经营下,高家实力确实很强。

此时又装备了大量的好东西,战斗力直接爆表。

宋军的制式装备,那可是当世一等一的好。

特别是八牛弩和大黄弩,威力特别强劲,直接让高家军的战斗力上了一个台阶。

在盟友的配合下,一个月时间不到,高氏已经打下了缮阐府东边的最宁府、石城郡、东川郡,以及秀山郡大部,威楚府一部。

其地盘,近乎大理国三成。

段誉直接抓狂。

目下,他已经调集大军,准备和高泰明火并。

这也是方天定接到的消息。

再不拼命,怕是段氏就要灭种了。

这次,高氏可是武力叛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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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五 添的一手好油

龙川江以东,尽为高氏占据,高泰明亲领大军十万,驻扎贝赕。

段誉亲征,领大军十五万,驻扎江西牟州,与高氏隔江对峙。

岸边,段誉看着连绵不绝的营寨,愁眉苦脸道:“高氏坐反,几如势如破竹,如何得了。”

旁边,刘宇豪笑道:“大明是绝对支持国主的,何忧之有?”

挑动大理国内乱这事,是兵部、枢密院、闻风司同时派人干成的。

结果表明,他们干的相当出色。

此时听到刘雨豪的话,段誉心中生出一股不快来。

若非明国从中作梗,高氏也不至于就反了。

伺立在侧的董福接道:“高氏起兵之初,国内准备不足,因此丢了许多土地。

然,高氏毕竟自有一府之地,后劲不足,已经难以扩张,只能与国朝相持。

国主素有威望,各部之兵源源不断汇聚而来,迟早有剿灭叛乱的时候。”

董福的话里,隐隐有一丝兴奋。

他是董迦罗的后人,董氏家主,当朝重臣。

得知高氏购入大量兵器甲胄,他立刻游说段誉先下手为强,要铲除高泰明。

同样,消息走露也是他故意为之。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挑起大理国内乱。

大理国乱了,对他董福有好处么?

未必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然而,人心这东西,最难揣摩。

曾经,董氏乃是大理国第一家族,真可谓风光无限。

可惜,世事变迁,高氏崛起,董氏落寞。

这让董福很是不忿。

高氏兴盛之初,抢的可都是董氏地盘、权势和威望,可以这样说,高氏是踩着董氏上位的。

作为董家家主,董福当然要抓住机会给高氏一记狠的。

大理国内两强相争,最终得益也不一定是明国。

大理国内遍布崇山峻岭,便是当初的赵匡胤也只能望河兴叹,承诺不再攻伐大理。

董福以为依仗天险,足够守卫国土,只要干掉高氏,凭借平叛之功,董氏再显第一家族的风光,指日可待。

现如今,董福的小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叛乱平息下去。

所以,段誉也顾不得追究责任,首先约高泰明于江面上会晤。

明国就在旁边虎视眈眈,段誉当然不想国力损耗太甚。

于是,他约了高泰明,与龙川江心会晤。

不一刻,河中驶来了一条船。

段誉带人上船。

一条敞篷船,上面各有三个护卫并两个船夫,并无太多的随行。

到了江心,高泰明也是一般无二。

按照往常惯例,高泰明主动给段誉行了礼,并无任何反臣的猖狂与傲慢。

如今没有外人在侧,段誉直接道:“目下,明国已经一统中原。

其北方还有强敌,南方并无隐患,然,其常年驻扎重兵与广南西路,其目的,想来卿也是知道的。”

高泰明如何会不知道。

就东南那些渣渣,随便放个三两万就够用了。

然而明国陈兵十万,除了准备对付大理国还能干什么?

段誉继续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都是损耗的大理国力,最终都是便宜了明国。

未知,卿是否可以罢兵休战?”

高泰明问道:“未知陛下,如何罢兵休战?”

段誉道:“卿之忧虑,其实不必。

朕可允诺,永世不对高氏征伐,且,卿可继续任缮阐侯,卿之子可任石城侯。

余者,卿自退出,可好?”

“陛下诚意,老臣感激涕零!”高泰明感动道。

手下叛乱,皇帝不但不惩处,反而扩大其封地,已经不能说宽宏大量了。

这让步,不可谓不大,简直就是把皇家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老奸巨猾的高泰明,也确实有几分感动。

不过,高泰明说道:“此事起因,皆乃陛下欲杀臣所起。

臣请陛下诛杀其中劝说者,并明国使者,另,陛下当下罪己诏,自讨过失。”

段誉皱眉道:“其它尤可,杀明国使者,恐于国不利,怕是明国要兴师问罪。”

高泰明道:“我国山高路远,便是其倾全国之兵也无妨。

杀其使者,乃是绝了段氏借明国之力平高氏的念想,臣好安心退兵。”

沉思片刻,段誉道:“即如此,朕便以命完成……”

话音未落,只见上游突然出现两条大船来。

船上,立着许多军兵。

清一色的宋军装扮,个个手持大黄弩。

装扮倒不奇怪,双方都是大量的宋军装备,只是没有旗号,分不清身份。

“刺客……”随行护卫大惊失色,立刻就像岸边划船去。

只是大船速度飞快,顷刻间到了高泰明船前。

咻咻咻~

箭如雨下,遮天蔽日。

高泰明虽有武艺,却也老了,身边又无十分多的护卫,如何能够遮挡的住?

不一刻,船上六人,尽皆被射成了刺猬!

如此,刺客尤不罢手,把船拖过去,全部砍了首级。

得手之后,刺客并不停留,立刻顺江而下,逃窜而去。

旁边,段誉并未离开太远,全程目睹了经过。

完了!段誉哀叹。

他距离对方不远,未尝有一枝箭射过来,只对高泰明下手,如何能够解释得清楚?

此时,两方水军已经并力追向刺客,只是刺客速度真的飞快,不一刻便甩脱了追击。

“陛下,高氏水军正往我等冲来,速走。”

护卫指挥下,小船飞快地摇向岸边。

“杀了段誉,替侯爷报仇!”

呼喝中,高氏军队不断追击。

段氏水军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主被群殴,主动过来护驾。

于是,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双方在江面上往来冲刺,远处开弓放弩,近处刀砍枪刺,靠在一起的跳过去贴身肉搏。

真是江流滚滚带浮尸,碧水滔滔映猩红,随波逐流无头鬼,横生变故大理国。

一场好厮杀,直直持续到天黑方才罢手。

收兵回营一检点,各自折损了三千水手。

从始至终,段誉一直在岸边观望着厮杀。

他很清楚,这是明国的手笔,因为他绝对没有派遣刺客。

然而,锅还得他来背。

谁让人是他约出来的,又是在他的眼前被杀的呢。

要想解除这个误会,除非段誉一命还一命。

段誉舍得自己的小命么?显然是舍不得的。

“贼子,添的一手好油!”段誉咬牙切齿地骂道。

恨意滔天,却不得不克制。

他没办法发作。

莫说没有确凿证据,便是实锤了,他也不能。

没了明国的支援,皇室可顶不住高氏的进攻。

所以,谋杀高泰明的黑锅,段誉不得不咬牙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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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六 两面通吃

石城郡最东边的北盘江,乃是大理与明国分界线。

这里崇山峻岭,江流湍急,地势实在是险要的很。

江西岸,乃是于矢部属下八纳部领地。

大理国确实是一个集权国家,然境内也有许多部落。

便如于矢部,虽然尊奉王令,却具有极大的自主性,颇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感觉。

八纳部所在乃是边防重地,也是建了几座城堡的。

靠近江岸的堡寨规模最大,被命名为八纳寨。

八纳寨肩负着控制渡口的任务,因此十分严整。

只是大理与宋国一直相安无事,这几座城堡也没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不免荒废了许多。

平日里,都是作为两国行商的落脚点,倒是十分兴盛。

此时,大理国战事正盛,不但未让这个边陲小城紧张起来,反而更加繁华。

临街的酒楼上,孙俊端起酒杯,道:“吴兄,来,干了!”

“好!”

吴兄也是痛快,话落杯干。

他叫吴飞龙,本是绿林里走私商的,因为明国鼓励商业,对走私打击甚严,因此洗白。

后来,他的着机会,果断投到了驸马都尉柴进门下,家业越发兴盛起来。

吃了两杯酒,吴飞龙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神经病啊!

孙俊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吴飞龙道:“可笑大理上下,如今战成一团,实在是可笑!”

“可不是!”孙俊点头,道:“高泰明死在段誉面前,高氏都快气愤了。

其子高明量发誓,与段氏不共戴天,旋即正式登基称帝,建国大中。

其弟高泰运任布燮,听说正往应天而去,请求陛下册封。”

“这两伙人想要活下来,就看陛下怎么决断了。”吴飞龙笑道。

孙俊撇嘴道:“压强者,扶弱者,待其尽皆后继无力时,出兵自然不难。”

“你啊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吴飞龙大笑道。

两人的得意,全无半点掩饰。

其实也不用掩饰。

这家酒楼虽然是开在大理国内,从老板到伙计,尽皆是闻风司的人。

此刻里面的客人,也都是大明来的。

这种时候,也就这些行商还有心思喝酒吹牛。

谈笑了一刻,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叫道:“各位,新到俘虏一万五,手快有手慢无啊!”

听到此话,孙俊伸手虚邀道:“吴兄,请吧。”

“孙兄请!”吴飞龙也邀请道。

于是,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去。

酒楼里,三三两两的,出去了有百余人。

与两人一样,都是明国来大理做生意。

涉猎的范围十分广泛,包括人口、药材、木材、铜矿等行业。

不一刻,众人到了城堡在一处空地上。

空地上围了一圈木栅栏,里面或坐或趟,圈了万余人。

这些人,青壮大多垂头丧气,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冷兵器时代,杀死杀伤其实不多,一旦击溃,就是抓捕猪羊般热闹。

里面也有许多妇人,全都衣衫褴褛,露出大片肌肤来。

倒不是说大理国穷到了这等地步,而是乱军入城,妇人还能讨得了好?

周围,数千军兵各持刀枪,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俘虏。

军兵大多来自各个部族,形状怪异。

然而手里拿的,身上穿的,基本与宋军一般无二。

这不奇怪,明国缴获了许多宋军装备,当然不可能浪费了。

卖给大理国赚一笔,乃是十分好的处理办法。

孙俊到了跟前,径直走到一老者跟前,道:“高老,如何这批俘虏如此少?”

高老叫高泰兴,乃是高泰明的堂兄弟,负责与明国的交易事宜。

高泰兴道:“我军打破了马笼部,因为其乃是段氏死忠,众军愤怒之下,大开杀戒,十二万余部民仅剩这些。”

“啧啧,可惜了,好大一笔钱呢。”孙俊叹道。

高泰兴脸上出现一丝肉痛,道:“没奈何,先帝之死,实在是举国愤怒。”

高泰明之死,十万余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完全无感。

他们所在意的,只是其中的损失。

这就是战争,人命如草芥!

高泰兴又道:“值得欣慰的是,留下全部是青壮男女,还有千余少年。”

“不错,这两群人价格最高!”孙俊也高兴起来。

不一刻,人数清点完毕。

一万五千人,作价二十万贯。

因为大理国人汉化程度较深,易于调教,所以价格不菲。

本来,价格是可以更高的,只是有闻风司从中协调,各家当然联合起来压价,以攫取更多的利润。

孙俊也未支付现金,而是给了一张凭条。

高泰兴接过,并未离开提现,而是转向下一家。

战争一开,真是什么都缺。

武器盔甲箭矢当然不可或缺,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大量青壮被抽调本来就耽误生产,交战区域的农田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这都是影响粮食产量的重要因素。

没关系,明国有的是粮食。

因为休战了近一年,明国难得有粮食结余。

只是价格不便宜,一石粮食作价五贯钱。

黑!

也就是说,大理国贩卖人口得到的钱,还未捂热,便又花了出去。

人没了,只有兵器、甲胄、粮食。

待战争结束,不管胜负,怕是段家和高家都要欲哭无泪。

毕竟,统治的基础是人口。

没了人,任你国土千万里,也是守不住。

不过,即便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双方也不得不做这生意。

否则,必败无疑。

心满意足地分了俘虏,孙俊向高泰兴提出告辞。

高泰兴得了许多战争物资,也十分满意,邀请道:“孙大家,不如去喝一杯?”

孙俊推辞道:“不是不给面子,实在是事情太多,不得余暇。

待回去处理了这批俘虏,我还要去北边走一趟。”

“即如此,留待下次。”高泰兴不无遗憾地说道。

孙俊道:“好说,待下次,小弟做东道,不醉不归。”

约定好了后续再会,孙俊启程上路。

除了一望无际的俘虏,还有无数马车牛车拉着药材、铜矿、银矿等,一同随行。

过了北盘江,孙俊把事情交给手下,他拐了弯,又向段氏的地盘走去。

忙的确是挺忙的,然而和北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他的下一站,是段氏。

吃了高家吃段家,两面通吃,大明才是最终的大赢家。

管他人头打出狗脑子,这是战争商人们的狂欢盛宴,非得赚个盆满钵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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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七 跳梁小丑

十一月,已然年底。

然身处广南西路,只是短衣薄衫,并无一丝寒意。

邕州城内,忠勇公苏缄祠堂内,方天定领着诸多文武大臣行下了大礼。

礼毕,叶贵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宋熙宁八年,交趾李朝王李干德遣其臣李常杰和宗分兵两路,水陆并进进攻宋朝。

为师出有名,李军四处张榜称中国做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其兵势如破竹,连下钦廉二州,杀军民八千余人,后李宗二人合围邕州。

时邕州兵力仅州兵两千八百余人,敌兵十万有余。

邕州知府苏缄牢记使命,不以寡众悬殊为惧,决意坚守。

其时,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虽多方募集兵丁,增至四千余人,亦不足用。

忠勇公苏缄以城固守,奋勇杀敌。

敌为飞梯以临城,其施以火炬,飞梯不能近;敌又以毒矢射之,城上人马死者相枕,军民奋勇,以神臂弓发,敌之象军多有殪者。

城高而坚,敌攻之四十余日不能下,死伤一万五千余。

如此英豪,莫不敬仰异常。

痛哉,惜哉!

有奸贼献计,敌军堆积土囊登城,致使邕州陷落。

邕州城从被围至破城,共经42天。

城虽破,抵抗未止。

忠勇公缄领家人军兵,并通判唐子正与敌巷战,杀伤甚重。

然势单力孤,寡不敌众,各人身负重伤,唐子正阵亡。

忠勇公大喊:‘吾义不死贼手!’遂返州治,纵火**。

其次子子明、子正,孙子广渊、直温等,其家计有三十七人于斯役殉国。

敌搜寻苏缄不得,便大开杀戒,杀邕州军民五万八千余,复焚城而去。

其时,率百人为一积,凡五百八十余积,颓三州城以填江。

邕被围四十二日,粮尽泉涸,人吸沤麻水以济渴,多病下痢,相枕借以死,然讫无一叛者。

壮哉!烈哉!

其忠勇公苏缄,虽是前朝重臣,然不失我汉家男儿风范,当为天下之楷模,民族之英雄。

今,国朝新立未久,不能忘却前人之功。

朕之号令,追封苏缄为忠勇王,邕州城隍,邕州通判王子正为忠义公,邕州通判。

其余殉节死义者,皆封英烈。

圣旨下达时,有司当时时供奉,年节祭祀,不得有误。

今日,交趾李朝以为我朝国内空虚,首尾难顾,悍然兴兵入侵,欲重现熙宁间故事。

恰逢朕巡边至此,当亲往击之。

此战,当效仿忠勇王之遗志,不全歼入侵之贼寇,绝不罢兵!

朕意,李干德当负荆请罪,送主谋者首级以平怒火。

大军到时,地方当立刻投诚,以保性命。

否则,大军过处,鸡犬不留!

勿谓言之不预也!

钦此。”

“全歼贼寇,生擒李干德!”

“全歼敌寇,生擒李干德!”

众军举兵狂呼。

此时,邕州城内,只有驻军三千,并方天定带来的随行护卫五千。

八千人的呼喝,直直冲破苍穹。

呼喝平定,方天定后方有一老者拜道:“陛下圣明仁义,臣请为前驱,不破李朝誓不还。”

方天定扶起,道:“尔祖以身殉国,尔当承其遗志,痛击李朝贼寇,显我汉家神威。

然,后援未至,败其不难,全歼不易,此时当坚守为主。

待大军到来,深入敌境时,定以卿为先锋。”

老者道:“多谢陛下,臣定奋勇杀敌,以保国恩!”

他叫苏直洪,苏缄殉国时,尚在襁褓中。

因怜其幼小,其母藏其于枯井中,侥幸躲过一劫。

身怀国仇家恨,苏直洪自小便立志打破升龙府,生擒李干德。

于是,他一直勤学兵法,苦练武艺,并多次深入李朝,打探沿途地理人情,以备后用。

奈何,赵宋非但息兵休战,更在后面放弃了广源州等地区,将其赐予李朝。

名为赐予,其实与割让何异?

听闻这个消息,苏直洪简直气炸了肺。

可他一个白衣,如何影响得了赵怂中枢之决策。

所以,明军到达时,苏直洪果断相应,并利用苏缄的影响力,帮助明朝快速安定了邕州及其附近地区的人心。

因功,苏直洪被授予邕州防御使。

九月末,方天定南巡至象州时,得到边境急报,李朝起大军十五万,已经兵临界首关。

李朝入侵,可把明国上下给气坏了。

目下,方明打遍天下无敌手,堪称最强盛的时候。

没想到,南边撮尔小国,居然敢兴兵犯境。

这无异于小丑要跳梁,太岁头上动土。

明国一直在策划对南方用兵,只是大理内讧初起,尚未到平定之时,并不能抽出力量来。

然而,这不代表李朝可以先发制人。

于是,方天定立刻赶到邕州,祭拜了苏缄,以鼓舞军民士气。

同时,他也积极调兵遣将,准备一鼓作气反推回去。

最低的战略目标,是全歼李朝十五万大军,不放走一个。

明军出动的同时,也派出使者,联络占城、真腊,会攻李朝。

这两个国家,和李朝之间真可谓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特别是占城,被李朝侵占了大片领土,做梦都想收回。

此时天赐良机,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

而且,为了打残李朝,明国吐血大甩卖,以跳楼价处理了大批的武器装备给两国。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抓住李朝往死里打。

此时,祭拜结束,宣师也同样完毕。

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兵发界首关,迎战李朝贼军。”

“出发~”

传令兵往来呼喝中,众军依次出发。

八千军,刀枪明亮,甲胄鲜红。

无数旌旗迎风飘扬,直可遮蔽天日,

邕州作为后方,并未留下太多兵力。

“陛下,只有五百正兵,若李朝有轻兵突入,恐有祸患。”

旁边,枢密院参谋使鲁安忧心忡忡地说道。

本来,他只是伴随方天定视察地方,却不想赶上了这场盛会。

他倒是不担心会失败,只是怕李朝突袭后方,造成损伤。

苏直洪道:“参谋使放心,即便李朝轻兵突袭,五百正兵也足够坚守。”

方天定道:“地方乡兵众多,又有训练,若南越人敢直着进来,必然要躺着出去。”

熙宁惨事不远,邕州等地的百姓可未曾忘记。

当明军进驻,开始训练乡兵时,地方百姓无不踊跃。

是故,别看地方兵少便以为空虚,如有必要,短时间拉出十万兵轻而易举。

四百七十八 征南关上

“前方到了何处?”

“秉陛下,已经进入凭祥峒,晚间即可进入界首关。”

凭祥峒,宋皇五年置,其西南十五里为界首关。

界首关,在后世有一个大名鼎鼎地名称镇南关。

此关始建于汉朝,历尽沧桑而千余年屹立不倒。

作为广南西路南边关隘,其重要作用自不待言。

当初,赵宋立国之初,政治、军事重心全面偏向北方,界首关的守备不免松弛了许多。

熙宁战争后,防务加强了许多,却也没什么作用。

明军到达时,未费一矢便占了此处。

过了凭祥峒,大军开进了界首关。

尚未进入关城,便见附近山峦重叠,谷深林茂。

界首关所在,乃是大青岭与锦鸡岭的夹口处,地势十分险要。

城头上,方天定叹道:“此关如此雄峻,区区李朝,如何能够破关而入?”

鲁安道:“当时,李朝兵分两路,李常杰主力攻界首关而不得,宗固水军登陆钦州,前方大惊,举止失措,是故雄关难守。”

“此乃山河之险,不如人心稳固。”邵俊道:“若是守将能稳住军心,三两千人便能让南越人不得寸进,安有邕州之惨剧。”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此关位于最南,关系南方安危,当改名镇南关。”

叶贵接道:“不错,此关虽然是为了守御而建,如今却成了征讨李朝的发起点,改名征南关,实在恰当。”

说完,叶贵噔噔下楼,去让人改关墙上的门牌去了。

镇,征,同音,意思差别不小。

虽然被曲解了,方天定也没有纠正。

镇压当然很好,征服却更好。

方天定又问道:“李朝军队,到了何处?”

鲁安道:“根据其内部透露的消息,李朝十五万主力,已经聚集于门州,不日即将发兵。

门州城中,亦聚集了五万民夫,屯聚粮草无数。

其五千先锋,已经屯扎关外十日,正在赶制攻城器械。”

袁朗请令道:“陛下,不若臣领兵出去灭了李朝先锋,也好打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我国厉害。”

邵俊摇着折扇,道:“将军如此厉害,定然是马到成功的……”

袁朗得意不已,正要谦虚两句,只听邵俊继续说道:“然,我等目的乃是全歼李朝主力,若是打杀了他的先锋,怕是要吓的缩回去,不可取啊不可取!”

听了这话,袁朗啜着牙花子,不想说话了。

将军个人意志再强烈,也必须为全局战略服务,此乃基本原则。

方天定道:“下令细作,仔细统计门州粮草,好为我军服务。”

“是。”鲁安应下。

别看李朝人忙的欢,其实最后都要送进明军的口袋来。

别看明军全部兵力只有五万人,李朝主力并偏师几近二十万,然而明军上下,就是这么自信。

“报~”

急呼中,马灵奔来,道:“禀陛下,神行军巡察时,擒获李朝暗探,缴获檄文露布多份。”

“朕倒要看看,李朝人编排了甚么。”

说着,方天定笑眯眯地接过布告来看。

只见上面写道:“天生蒸民,君德则睦;君民之道,务守尊卑。

今闻宋主贤明,恪守圣范,唯方氏起贪邪之计,作乱于东南之地,使百姓生灵地,而资其之帝王图谋。

驱正统于国外,虐士林于诗书,暴万民于酷逼,敌外邦于同时,实乃奸邪淫毒无知之辈。

盖万民资赋于天,忽落那要离之毒,在上固宜,可悯从前,切莫须言。

本职奉国王命,指道北行,欲正本清源,逐贼中国,迎归正主。

此来,只为君臣意,无分土分民之意。

要扫腥秽之污浊,歌尧天享舜日之佳期,我今出兵,固将拯济,檄文到日,用广闻知。

切自思量,莫怀震怖。”

其意思,大概就是方明取代了赵宋,不是正统,李朝上下很不服。

他们发兵,既不是为了占领土地,也不是为了抢掠人口,只是为了消灭方明,迎归赵宋。

说到底,李朝把自己打扮成了忠义无双、急公好义的小白花。

“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道:“蛤蟆吞天,也不怕撑裂了嘴。”

邵俊笑道:“撮尔小国之人,能有几分见识?

待其见了我国厉害,自然知道自己可笑之处。”

袁朗道:“李朝到底为何出兵,要来我国讨野火?”

马灵道:“李干德无后,此时病卧床榻,行将就木,帝位空悬。

廷臣张伯玉、刘庆覃、杨英珥等人欲立少主李阳焕,以便操控政权。

然,国内反对太多,张伯玉等人为了慑服人心,便想着进攻我国而立威。”

鲁安补充道:“发兵之前,此等情报都已经下发,将军自该知晓才是。”

“啊哈哈哈~忘了……”袁朗干笑道。

众人摇头,也不追究其中问题。

李干德无后,却有兄弟,侄儿也不少。

李阳焕今年不过十一岁,谁能服他?

因此,张伯玉等人推李阳焕上位的阻力无限大。

为了摆平其它竞争者,张伯玉决定出兵明国。

一则是为了转移压力,二则是震慑各地。

在他们的认知里,明国如同当初的赵宋一样,都是重北轻南,且又有辽金西夏的压力。

他等突然起兵,定然可以长驱直入,掳掠足够的人口财富。

待明国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撤兵回国了。

如此,财也发了,威也立了,岂不是两便的事?

只不过,他们的计划,已经被所谓的自己人泄露了个底朝天。

反观张伯玉等人,是否知道方天定御驾亲征,尤未可知。

说了一阵李朝动兵的原因,方天定又问道:“海军与吕师囊部到了何处?”

鲁安道:“尚未传来消息,不过按照计划,应该到了李朝外海。

吕将军三万人,已经到了桂州。”

“水口关情况如何?”方天定再问。

征南关、平而关、水口关合称南天三关,都是李朝进出方明的要道。

此次,李朝也派出了三万偏师,攻打水口关。

鲁安道:“水口关有兵四千,进取不足,防守有余。”

方天定道:“传令吕师囊,分兵两万与水口关,随时准备出关,抄截李朝后路。”

鲁安道:“陛下,如此征南关仅有两万人,怕是……”

“无妨。”方天定打断道:“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四百七十九 迷之自信

呜~呜~呜~

数千战象,扬起粗壮的鼻子,不断嘶鸣着。

这些庞然大物,獠牙被打磨的及其锋利,身上都批着厚甲。

关节处,还绑缚了利刃。

直如一个怪物。

象背上托负有背篼,里面有五个南越兵。

两个弓弩手,负责远程击杀,两个长枪手负责护卫战象安全,还有一个御手,同时负责近身搏杀。

见状,方天定叹道:“这玩意,比我国的重装骑兵威风太多了!”

“是啊!”邵俊接道:“此等巨物,一旦全速冲击,便是盾墙也拦不住。”

第一次看到战象,明军将士都是心里惴惴不安。

特别是战马,不断地打着响鼻,一副随时要蹶蹄子跑路的模样。

战象散发出来的气味,让普通战马极不适应。

等待中,只见南越军阵中奔出一骑来。

相对于威风凛凛地战象,这战马十分矮小。

和北地的高头大马比起来,南越的马犹如驴子一般,非常不起眼。

不过,李朝人都是猴子一般的身材,配此等战马也是恰如其分。

这骑到了军阵前,勒马停下,喝道:“义师携雷霆之怒到此,任你身如坚铁,也是片刻化为齑粉。

我主仁慈,给尔等一刻钟时间投降,过时不降者,杀无赦!”

“端的目中无人!”

呼喝中,袁朗打马而出,直取这人。

南越使者许是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出阵,一时惊得呆了,竟不能反应。

“贼子,犯我疆土,尚且放出狂言,且吃爷爷直挝!”

暴喝时,袁朗一挝打下。

噗嗤~

一颗脑袋被砸了个稀巴烂。

“土鸡瓦狗!”

甩落铁挝上的血肉,袁朗策马到了南越军阵前,喝道:“井底之蛙,焉敢犯我疆土!

有能打的,出来十个,看爷爷教你们个乖,也让尔等知晓我国英豪的武力!”

阵中,张伯玉气的七窍生烟。

“贼寇出身,果真不知礼数,两军对阵如何能杀我使者!”

骂了一句,张伯玉环顾左右,问道:“谁与我击杀贼子?”

“末将愿往!”

呼喝中,两个矮挫挫同时打马而出,各持刀枪抢向袁朗。

袁朗看他等黑瘦低矮的模样,如何有半分惧色?

只见他自下而上抡起一挝,砸飞了一只长枪,随即一扫,把那越将打翻在地。

另一只铁挝当头砸落,越将急忙挺刀格挡,却听铛地一声,长刀被震开。

铁挝余势不减,噗嗤一声,又砸烂了一颗脑袋。

一个照面,袁朗便杀了两个越将。

轻松愉快,并未费半分力气。

不管身上红的白的挂了一片,袁朗大喝道:“土鸡瓦狗,有能打的么?”

李朝大军惊惧,鸦雀无声。

敢出阵的,都是有几分勇力的,却犹如孩童一般被吊打了,毫无反抗之力。

如此,谁还敢出阵?

“国相,贼将身强体壮,我军将士不能敌,且让象兵出击,大破贼军再说其它。”刘庆覃道。

他乃是李朝金吾卫大将军,深的李干德信重,掌握着全国兵力。

张伯玉乃是国相,掌握全国政权。

李干德病重不能理征,这两人实际已经控制了中枢。

不过,他们权势虽大,也不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为了推李阳焕上位,不得不冒险与明国开战。

“不错,我等有五千象兵,明军与我等野战,实乃自寻死路!”张伯玉道。

刘庆覃道:“若其倚关坚守,我等定然要费一番力气,却不想贼军不识得象兵厉害,来了便是自投罗网。

再则,我军十五万,贼军不过两万,如何也不可能输了。”

“将军所言极是,待破了此关,非得拿下广南东西两路不可,也不枉我等辛苦这一遭。”张伯玉道。

两人的话里,充满了迷之自信。

五千象兵,十五万大军,便是他们的底气。

然而,他们却是忘记了,当年苏缄是如何以四千之兵,挡住十万南越兵四十二天的。

轰隆隆~

两人说话的功夫,战象群已经发动了冲锋。

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变色。

明军步卒纷纷变色,骑军也忙着安抚马匹。

很难安抚。

人马相通性,骑手尚知难安,如何能让战马冷静下来。

见明军阵中骚动,刘庆覃笑道:“大事定矣!”

张伯玉虽然笑而不语,却也志得意满。

不一刻,象群到了五百步。

计稷猛地挥下令旗,喝道:“放!”

咻咻咻~

无数火罐冲天而起,少量落在象群中,大多落在前方。

轰~

滚滚烈焰,带着刺鼻的烟气味,直冲云霄。

大象天性惧火,被引燃的不必多说,立刻四处冲撞起来,把象兵大阵冲的七零八落。

剩余的,也在大火前驻足不前,任凭御手如何驱使也没用。

“好!”

震天价欢呼立刻响了起来。

明兵见象兵也可以对付,各自放心心。放下心来,士气大震。

放了三波火油罐,计稷令旗再挥,喝道:“换火药包!”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立刻响起,白色的硝烟瞬间覆盖了象群。

“果真皮糙肉厚!”方天定叹道。

亲眼看着一头大象被爆炸掀翻在地,复又翻身而起,方天定也是心惊。

战象可扛得住轰炸,战兵却不行。

冲击波横行,战兵如同木偶一般,被冲得四处乱飞。

大多当即死于爆炸中,少部分顺利落地,也在杂乱的象腿下被踩的稀烂。

“这……这……”刘庆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张伯玉也是惊讶不已,张着嘴不能言语。

威风凛凛,所向无敌的象兵,如此不堪一击。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明军的轰炸,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手段。

三轮轰炸后,战象已经彻底乱了,漫山遍野地四处乱蹿。

前方有大火阻隔,战象再无脑也不可能冲过去。

两侧跑进山林里的,顷刻间没了踪影。

约有两千余头战象,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向本阵冲去。

“不好,撤~”刘庆覃狂呼。

不用他说,已经有南越将领带着麾下离开了军阵,落荒而逃。

战象之威,越是了解的人越怕。

而且,李朝军队中,大多数是各部落聚集来的联军。

顺风仗自然是人人争先,危险时刻,当然是保存自己为要。

不一刻,战象冲至。

象蹄过处,尸骨无存,尽皆化为齑粉。

南越军自食其果,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明军阵中令旗招展,袁朗、酆泰各领五千军,绕过火海,发动了冲锋。

四百八十 天降噩耗

啊~

最后一声惨叫停止,战场恢复了平静。

前有战象践踏,后有明军掩杀,真是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踩着猩红的泥土,方天定轻松地漫步在残尸断肢中。

刺鼻的血腥味,是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

突然,方天定蹲下了脚步,眼光投注在一只战象上。

这象披挂着象鞍,上面有几个孔洞,处处都是斑斑血迹,混合着一股皮革、硝烟、战尘和鲜血的奇特的气味。

象鞍的中央有一个莲花状的座垫,四周镶着一圈银铃,还缀着杏黄色的流苏,虽然已经有点破旧了,却仍显得沉凝而又华贵。

戴上如此战鞍,此头战象处处透露着英武豪迈的气概。

只是此时此刻,这头战象无力地躺在血色泥泞中。

它的身上,插满了刀枪与箭矢,还有更多的巨大创口。

鼻子微微甩动,从中间断了一截,尤自流淌着鲜血。

看它的模样,大概也活不下来了。

这些,都是南越军的攻击。

明军先以火阻,复又轰炸,直接驱赶了战象回头冲锋。

南越军可不会对自己曾经的亲密伙伴手下留情,纷纷拼了命的攻击。

两千余回头的战象,大多死于南越军兵的攻击之下。

发狂的战象冲撞踩踏,杀死杀伤南越军兵不下两万。

明军随后掩杀,又杀了三五万。

虽然没有具体数据,就方天定的观察,明军死亡不会超过一百。

如此战果,完全就是碾压啊。

其实也正常。

中国的大敌一直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南方的渣渣们根本不足为虑。

诚然,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南渣们会沾些便宜,待王朝认真起来,都不用到达全盛,便可以轻松吊打。

唯一的阻碍,在于气候。

熙宁时,宋军也想趁胜追击,然而军兵不耐湿热,太多病倒,不得不退兵。

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陛下……”

沉思间,陈朕鹏持着钢锯到来,指着战象道:“陛下,该割象牙了。”

三千多对象牙的收益,几乎能够满足此次战争的一半损耗,明军上下当然不会放过。

方天定低头一看,只见这象眼睑里居然隐现泪花。

没来由地心一软,方天定道:“令军医救治此象,试着养起来。

再令,我军也组建两千战象部队,用于南方征伐作战。”

“是……”陈朕鹏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好的战象那么多,救治一头垂危的,实在是有些没必要。

不过金口玉言一开,也不好反驳。

陈朕鹏领着几个军兵搬走了战象,又有民夫推着车,抬起尸体堆运到大坑中,胡乱埋了。

天气炎热,真不敢暴尸荒野,否则有瘟疫之忧。

尚未打扫完毕,酆泰折返,道:“陛下,张伯玉刘庆覃已经逃脱,未能追上。”

“无妨,他也只能退到门州,不敢回升龙府的。”方天定又道:“西路军到了何处?”

“报~”

呼喝中,马灵急急奔来,道:禀陛下,西路军主帅谭高于路休息时,被毒蛇咬伤。

军医施救时,已然毒气攻心,未能救活!”

“什么?”方天定大惊。

谭高一直是吕师囊副手,可是军方重将。

当初于清溪县分兵时,方腊攻略歙州,吕师囊响应,正是谭高献计。

当时是,其功劳真的十分重要。

随后,谭高一直随同吕师囊征讨江南,历经战斗,功劳无数。

“如此朝廷重将,却死的如此冤屈,实乃不幸!”

不由地,方天定滴落了眼泪。

旁边,叶贵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谭高将军死于毒蛇,谁也无法预料,还请陛下节哀顺变。”

主帅休息之处,肯定是有军兵检查了。

然而突然蹿出来一条,谁能想到呢?

哀痛中,方天定道:“传令全军,加强虫蛇防治,务必杜绝此类情况再度重演。”

“是!”马灵应下,立刻转达命令。

“陛下。”邵俊道:“西路军群龙失首,当立刻追令,令伍应星接管全军。”

西路两万军,以谭高为主帅,出平而关,抄截门州南越大军后路。

谭高不幸身亡,副将伍应星自然接管军权。

不过,还需要中枢确认命令。

对于是否追令伍应星为西路军主帅,方天定尚未下定决心。

伍应星于建德来投,属于较早的嫡系。

不过,这人勇武不缺,谋略不足,为将可,为帅不行。

是故,他一直在吕师囊麾下任统制,鲜少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思忖片刻,方天定道:“传令,伍应星护送谭高灵枢回京,沈泽接管全军,再调苏直洪为随军参谋,务必保证大军按时抵达。”

这是两全其美的安排。

伍应星和谭高关系十分亲密,谭高身亡,他肯定悲痛不已。

让其送谭高回乡,算是十分体恤的安排。

原轨迹中,梁山军兵临睦州城下时,谭高为元帅,伍应星为守将。

包道乙被炮打死,宋军趁势攻击,谭高死于朱仝枪下,伍应星被李应飞刀所杀,可谓同生共死。

至于沈泽,当年绿林人称巨灵神,勇力过人,难得的是谋略也十分不错,可为统帅。

安排妥当,追击溃兵的各路人马也陆续回转。

除了带回来大量的俘虏,也有越多伤病员。

这些伤,和南越军无关,尽皆是蛇虫损伤。

至晚间全部回营后,全军统计下来,死于蛇虫二十一人,伤者二百余,另有三百余人染了疫病。

简直操蛋!

干的十五万大军欲仙欲死,死伤不过四百,追击中的非战斗减员,居然还多了一些。

“朕今日方知,赵宋何故不取南地了。”拿着损失统计,方天定不断哀叹。

邵俊也不摇折扇了,道:“南地气候之险,出乎意料,我等估计的太过乐观了。”

本来,他们打算一鼓作气打到河内的,此时看来已经不现实了。

南渣确实不堪一击,然而这环境实在要命。

若是没心没肺继续走下去,怕是两万大军剩下两千就不错了。

“传令全军,打破门州即至,同时令安道全并寇宗,扩建南方医学部,加大研究力度。”方天定道。

寇宗也是杏林扛把子之一,当代有名的药物学家,对草药深有研究,撰有二十卷。

他和安道全奉令南下,研究南方气候、疾病并蛇虫防治。

此时看来,这些准备还不够,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说实话,方天定十分不甘心就此止步,然而气候不饶人,也是无可奈何。

四百八十一 除夕突袭

月隐星明,天色却不甚昏暗。

波光粼粼的富良江面上,一只船队正鼓动风帆,往上游行去。

今夜乃是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哪怕是以船为家的渔民,也都停泊岸边。

是故,不断眺望水面的混江龙李俊,并未看到一条小船。

他等来此,乃是因为余怒未消的方天定下令海军,定要给李朝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所以,平南将军、海军都总管玉爪龙成贵奉令,在除夕夜突袭河内,让南越人过一个难忘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春节。

因为李俊混迹东南不短的时间,多次来此,对这里比较熟悉,被成贵调来当了先锋。

李俊、童威、童猛三人各领一艘海蟹船,为大军前驱指引。

虽然只是前驱,不是前锋,李俊还是很兴奋。

五年了,这是他投明后第一次领兵出征,无法不兴奋。

突然,江面上出现一条小船,正在江心游荡。

“撞沉他,击杀船上人员。”李俊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为前驱,一丁点纰漏都不容许有。

对面出现大船,小船急忙往岸边让去。

只是海蟹船速度极快,小船仅仅偏离了江心,对面已经撞了过来。

砰地一声闷响,小船立刻四分五裂,船上四个人同时落水。

噗通噗通~

数十个水鬼跳下水,把落水的四人全部击杀。

收回水鬼,海蟹船继续前进。

江面上,只有一堆碎木并四具尸体,随着江水缓缓飘荡。

升龙府中,大多地区已经陷入了黑暗。

虽然是除夕,然而十五万大军一朝覆没,可把李朝上下吓的不轻。

虽然明军拿下门州后便止步不前,然而李朝人还是担惊受怕,唯恐一觉醒来,明军已经兵临城下。

惶恐不安中,升龙府宵禁不解,城头也有兵丁驻守。

只是过年的时候,明军又远在门州,军兵都是无精打采的。

“狗日的张伯玉,狗日的刘庆覃!”守门官阮天雄愤愤不平地骂道。

“直娘贼,若非其擅起边衅,激怒了明国,如何会有如此多事。”

领头的开骂,其余兵丁纷纷附和起来。

张伯玉、刘庆覃顺利逃回,然只有残兵八百,实在是凄惨的很。

李干德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张伯玉、刘庆覃以及其朝中同党,全部打入了天牢。

只待问罪天使到来,这群人头就会被送到明国,以求谅解。

所以,这群人骂娘毫无负担。

骂了一阵,阮天雄一挥手,喝道:“守个屁,回去喝酒!”

“好~”

欢呼中,守军全部进了城门楼里。

天牢内,张伯玉和刘庆覃被关押在一起。

两人权高位重,党羽众多,倒也没受虐待。

此时,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酒,一点颓废也无。

吃了几盅,张伯玉道:“当初决意起兵时,满朝上下尽皆附和,一朝落败,人人喊打啊。”

刘庆覃道:“当初,皆以为明国南方空虚,北方又有强敌环伺,定然不堪一击。

谁成想,其先放火,后放雷,战象惊惧,牵累全军……”

说着,刘庆覃不断摇头,仍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别看两人表现的很豁达,实际上,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震天响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说到底,一群井底之蛙,眼皮子还是太浅了。

张伯玉这等朝堂重臣,也不知道火药的威力。

闲谈中,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桌子上的碗筷杯盘砰砰直跳,滚落了一地。

“不好,城门没了……”

如丧考妣的惨叫,便是牢里的两人也清晰可闻。

两人目瞪口呆时,城中已经沸腾起来。

看着被崩飞的砖石碎木全部落下,成贵手一挥,喝道:“占领升龙府!”

张卫国回头,道:“都有,随我杀进去,持械者杀!”

“杀!”

大喝中,五百火枪手同时跟上。

他们手中,全部是后膛拉栓步枪。

作为一国首府,升龙府内军兵众多,抵抗意志也会相对坚定,同时还是一个软柿子,正好用来试验新武器。

毕竟,试验场上打的再多,也没有干一场来的实在。

不一刻,突击队踩上了废墟。

城门以及左右十余丈的范围,全部没了。

城头值守的南越军,比摆设还不如。

明兵花了两刻钟搬运火药、布置引线,其实动静不小,他们居然毫无察觉。

所以,城门洞里塞了三千斤火药,剧烈的爆炸下,完全没有活口。

“甲队、乙队,扫荡城墙,余者随我突击皇宫。”

喝令中,各分出五十人,沿着坍塌的废墟上了城墙,开始扫荡。

张卫国过了城墙,只见附近房屋大多倾倒,无数李朝百姓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

“突击队列阵,短枪队护持左右,大刀队检索身后!”

立刻,各军调整完毕。

张卫国举着枪,站在第一排最左侧,领兵缓缓前进。

有那南越百姓被吓昏了头,径直往枪阵撞来。

略略一瞄准,张卫国扣下扳机。

砰~

黄色的弹头穿破枪口的烈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了出去。

噗嗤,一条胳膊落地,那人当即昏倒在地。

来不及懊恼打偏了,张卫国连忙转向下一个目标。

只是炒豆子一般的枪声连绵不绝,不一刻街面上便被清空了。

看着满地伏尸,张卫国怒喝道:“瞄准了打,节约子弹。”

旁边,苏直洪惊的舌头都伸出来了。

“直娘贼,如此厉害,我等刀枪怕是无用了。”苏直洪直叹道。

张卫国回头,喝道:“老苏,别发呆啊,带我们去皇宫。”

“哎……”

尚未回过神,迎面已经撞出一彪人马来。

各个提刀掣枪,甲胄鲜亮。

“南越宫禁军!”苏直洪叫道。

这是南越宫廷禁卫,最是精锐的一只部队。

“杀!”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

淡淡的硝烟随风飘去,街面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后膛枪时代,任凭你多么精锐,也是不堪一击。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苏直洪踩着满地的尸体,指引着大军前进。

街道前方,不断涌现出南越兵丁来。

不得不说,这些无知的蛮兵确实悍勇,直不把性命当回事。

咔哒一声,张卫国只觉得扳机一顿,扣不动了。

“卡壳了。”

暗叹一声,他退到阵列后方。

不止是他,四百人,有三百多正在后面埋头摆弄步枪。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高强度作战,故障太多。

不过,后膛枪已经有完全的应用价值了。

四百八十二 红火的新年

“来人~来人~”

龙床上,李干德不断地呼喊着。

只是他那微弱的声音,床大的范围都穿不出去,如何会有人应答。

此时,宫中能跑的都跑了。

明军势如破竹,一路杀的是尸山血海,还有一条街就到皇宫了。

如此情况下,谁还敢留在宫中?

都往西城门跑去了,准备逃出城外暂避。

为什么往西边跑?

因为明军从东边破门而入,南北两侧城墙已经被扫荡占据,仅余西边城门尚未陷落。

“此乃陷阱,我等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张伯玉道。

刘庆覃接道:“管不了那么多,先出城再说。”

混乱时,狱卒逃散一空,他两被家人救出,此时也随着人流往外逃去。

升龙府二十万多人,全部拥挤一处,可想而知行动之缓慢。

人群中,哭爹喊娘不断,不时有人被挤倒在地。

这种情况下倒地,基本不可能生还。

聪明人肯定不会拥挤出城的,危险不说,也会落入明军围三缺一的计策中。

张伯玉不会想不到,然而他等作为战争的始作俑者,明军把升龙府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放过的。

所以,不得不跑。

出了城门一看,只见护城河外有万余明军列成半圆形,正把城门牢牢地圈住。

除非插了翅膀,否则一个别想跑。

回城也不可能,无数人头攒动,拥挤成一团,完全没有回圜的余地,无法转身。

只见有明兵喝道:“放下武器,双手抱头,顺着通道走,可以活命。”

仔细一看,明军盾墙环绕中,果然留了八条通道。

没奈何,这些人只得按照明兵的指引走。

敢不准从的,都已经变成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略略一扫,死伤不下三千。

血淋淋的教训,谁不害怕?

在明兵监押下,惶恐的人群空着双手,绕城而过,到了富良江边。

此时天色大亮,三百余艘大船沿着江面一字,煞是壮观。

按照男女老幼,升龙府的居民全部被驱赶上船。

装满一艘,立刻启航,往外海驶去。

自然有不愿意与家人分离,明军也不废话,全数杀死在江边。

这里死的更多,起码超过了一万。

滚动不休的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

“以牙还牙,爽!”童威笑道。

李俊童猛却闷闷不乐,道:“我等不能入城厮杀,好生没趣。”

李俊道:“无妨,以后自然有机会,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升龙城。

城内,枪声已经停歇。

苏直洪昂首挺胸地走在偌大的皇宫里,顾盼自雄。

只是宫内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影,各处都是乱七八糟。

宫女太监逃离时,自然要顺些值钱的家当。

到了李干德的寝宫,只见他翻着白鱼眼,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哈哈哈,贼子,可想到有一天落到我苏直洪手中!”

苏直洪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想了大半辈子,终于进了李朝皇宫,来到了李干德面前,如何不让他感动的想哭?

李干德没反应,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看他那模样,也活不了多久了。

张卫国摇头,道:“生擒其回邕州祭奠忠勇王并满城忠烈,怕是不可能了。”

苏直洪道:“无妨,有其首级也是一样!”

张卫国道:“即如此,劳烦将军动手吧。”

“固所愿,不敢求尔!”

抹去眼泪,苏直洪锵地抽出腰刀,一步一顿地走向李干德。

张卫国敏锐地发现,苏直洪的腰刀,一直在微微颤抖。

没人笑话他。

家族血仇,民族耻辱,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激动地发抖吧。

深吸一口气,苏直洪握紧腰刀,猛地剁下。

噗嗤,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苏直洪提起人头,扑通跪倒在地,嚎叫道:“祖父大人~爹~娘~邕州的父老乡亲,小子替你们报仇啦~”

凄惨,悲切,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家三十七口,全城五万八千余人,尽皆因李干德下令侵略而被屠杀。

此仇此恨,非得荡平李朝方可洗刷。

现在,不过是杀了罪魁祸首,只当收利息。

哭了一阵,苏直洪起身,道:“兄弟们见笑了。”

各人轮流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笑而不语。

皇宫即下,城内再无反抗。

所有军兵全部入城,封锁了各门。

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李朝立国百余年,财货众多,加上许多人口,没有月余,怕是难以点算清楚。

第二天,更多的船只开来。

明国的商人也是精明无比,早打听明军要突袭升龙府,是故初二就到了。

大批的商人,在军兵的保护下,现场清点各项物资。

首要的是金银铜,一个铜板都不会落下。

粮食、布帛、药材等物,将运到门州,供给军用。

象牙、珊瑚、宝石、美玉,收拢一部分精品孝敬皇帝,余者全部就地发卖。

大头还是人口。

二十万人,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处理完的。

到了正月末,升龙城内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

真可谓天高三尺。

城头上,成贵看着明兵到处泼洒火油,心情大好。

破国首都,可不是将军的终极梦想。

却不想,明国众多大将,第一个达成此成就的,居然是他成贵。

美滋滋中,苏直洪过来,道:“将军,已经准备就绪。”

成贵手一挥,道:“点火,待其火灭,我等再行启程。”

说完,成贵走下城头,上船停在水面上。

不一刻,只见升龙城中浓烟滚滚,烈焰腾空而起。

升龙城中的建筑,大多是木质,又十分紧密,一旦火起,真是神仙也难救。

虽然距离火海有五六里远,船上的人仍然觉得炽热难耐,不得不一退再退。

幸好没雨,大火顺利地烧了五天。

待火灭,升龙城已经化作了一片白地。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朝军队在邕州城中做下的好事,明军加倍还了回去。

说来也是好笑,明军占据升龙府整整一个月,居然没有勤王大军到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放在中原王朝,不管皇帝如何昏庸,也总会有忠臣来勤王救驾的。

大概,明军的彪悍,已经吓坏了李朝各地的实力派。

想必,这个红红火火的新年过完,南蛮之人,再也不敢觊觎中原大地了吧。

四百八十三 肥了一波

“李朝立国近一百二十年,虽有征战,升龙府一直安祥。

是故,其内人口众多,富户云集。

此役,我军缴获甚多,计有如下:

金,二十一万斤,银,四十万五千斤,铜,两千余万斤,铁、铅、锡无算……”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金银铜,可是货币储备金,按照现在的兑换价格,大约两千五百万贯的样子。

明国已经纸币化,并无缺钱之苦,然而对于讲究“手里有钱,心中不慌”的中国人来说,储备金当然是多多益善。

“陛下。”陈瓘出列道:“蛮国如此富裕,何不派遣大军挨个取来,也好缓解朝廷财政负担。”

素来谦和,不争财物,闲居矜庄自持的陈老先生,听到如此多收获,也不淡定了。

两千五百万贯,差不多是明国一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了。

多来几次,怕不是要发啊。

如此暴利,不动心才怪。

宗泽道:“陈内阁有所不知,李朝乃南方一等一的强国,升龙府又是其首都,方有如此多金银。

换做其它小城,穷尽力气,能刮个百八十万就不错了。”

“哦……”陈瓘闷闷不乐地不说话了。

方天定笑道:“陈阁老无须失望,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完,他示意苏直洪继续念。

苏直洪念道:“美玉宝石各三千斤,大珍珠一百斛,各色珍惜木材十万根,字画、珊瑚、香料、皮革……

运回内孥孝敬太后者,总计三十一船,余者就地发卖获钱八百万贯。”

“陛下,驻军已经表了孝敬,这钱……”刘韐道。

方天定大手一挥,道:“抽出五十万贯,犒赏此次南征大军,再抽一百万,作为海军建设煤港的专项资金,余者皆入国帑。”

“陛下英明。”刘韐大喜道。

三千万贯入库,他今年的日子可就轻松多了,

别急,还有。

苏直洪继续念道:“另,我军缴获粮食五百万石,皆为白米,另有药材、盐、油等无数。

此等物资,一部分就地储存于煤港,供养驻军并苦力,另一部分转运门州,供养大军。”

“好啊好!”陈师锡击节而叹,复又自嘲道:“早知如此多收获,何苦当初一意反对,几为天下笑柄矣。”

巨大的收获前,陈师锡也沦陷了。

果然,要想肥,大军出去抢。

“东南地方,气候湿热,极利于农作物生长,通常都是一年三熟。

其地又盛产果实、木材、甘蔗,以及开始应用的橡胶。

山林中多有鸟兽,河流海洋中亦多有鱼虾,潜力不可估量。”方天定道。

陈师锡拜道:“臣请告假,往东南一行,以实地考察。”

思忖片刻,方天定同意了下来。

陈师锡这等相对保守的都心动了,其他人还会忍耐的住?

只要把实实在在的好处展现在大家之前,不怕中国百姓不蜂拥而去。

揭过这页,苏直洪继续念道:“升龙城内有口二十一万,殁于乱战中五万余,放归两万余老弱病残,余者尽获。

其中,三万余适龄女子,已经已经或正在分配军中单身狗为妻妾。

这部分女子的父母儿女,分配至琼州岛、流求、沙门岛、辽东冰雪岛为民。

剩余四万青壮中,一万八千余安顿在煤港,负责煤矿建设开发以及港口建设事宜。

一万两千余就地发卖,获钱六十万贯。

五千余充塞各地矿场中,用于开矿苦力使用。

另五千分配各地,修建水里道路桥梁,或从事繁重危险之任务。

根据实际反馈,南越人汉化程度颇深,驯服性高,十分适合使用。”

“善!”刘韐大赞,道:“想必今年,国内无人力不足之苦楚矣。”

众人皆笑而不语。

如此多苦力,能够创造的价值不可计量。

最妙的是,这是源源不断的收益,不像现金收入,再多也是一次性的。

且,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并不担心奴隶们最终喧宾夺主。

毫不客气地说,论同化的本事,全球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渣渣啊。

美了一阵,方天定问道:“煤港状况如何?”

煤港,乃是后世的鸿基港。

这里水文条件也就一般,算不上十分好的良港,然而它有东南地区最大的露天煤矿啊。

作为燃料,煤炭在明国境内使用十分广泛,需求日益增加。

煤港的煤矿,前景十分可观。

再则,随着蒸汽机即将投入使用,煤炭需求会有爆发性增长。

一旦蒸汽船出现,煤港的煤质优良,靠海易于运送的优点,会更加凸显。

因此,明军并未全部撤离,而是留了八千人在煤港筑城修港,开发煤矿。

苏直洪道:“臣北上是经过煤港,其城已经初具规模,不少军兵打算接家人过去。

煤矿乃是露天,已经出煤,港口亦修了三条栈道,可供大船停靠。

想必再有半年时间,城池港口完备,煤矿亦可量产,大规模供应琼州石碌铁矿。”

方天定道:“卿精通军事,熟知南越风土人情,可愿煤港防御使?”

“臣愿意。”苏直洪不假思索地应下。

从邕州防御使调至煤港防御使,看似平级,其实已经是降职了。

然而,他没有任何意见。

苏直洪还是念念不忘,要彻底灭了南越,将其土地,纳入中华。

如此,当然是就近做起来更加容易。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苏直洪听封。”

“臣谨遵上谕。”苏直洪拜道。

“苏直洪,其人忠勇果直,助大军破了升龙府,手刃李朝君主李干德,功劳显著。

特此,加封镇南伯爵,调任煤港防御使。”

“多谢陛下恩典!”苏直洪再拜。

把斩杀李干德的功劳按在他的头上,其实不符合事实。

不过,明国要树立起一个榜样,苏直洪显然再合适不过。

这时,周林又道:“陛下,李朝分裂成大小二十余个势力,各自划地称王。

如今,其尽皆遣使到来,上表称臣,当如何定夺,请陛下垂谕。”

方天定道:“一律支持,待其筋疲力竭时,我国正好出兵。”

升龙府被烧成白地,李干德又死,李朝立刻四分五裂。

各地的实力派纷纷自立,打算自己当大王。

对此,方天定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只要是打起大旗的,一律支持。

打的越热闹越好!

最好把人都给打没了,正好方便明国收其领土,建立统治。

说完了南越的事,方天定又问道:“幽燕云中的恩科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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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四 幽云恩科

时至三月,天气已经初显温热。

幽云之地,也是寒意尽去,百花盛开。

黑山糯米的心情,如同路边的花儿一样,十分灿烂。

当然,黑山糯米已经不叫黑山糯米,他现在已经改名叫黑山。

姓黑名山,身份证明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的。

黑这个姓氏,初本的百家姓中是没有的,最近新出的百家姓里,增加了这个姓。

原因很简单,给草原上的部落找个出身,以为攻略北方时,减少草原上的抵抗。

黑姓,源于汉唐之际突厥族突骑施部黑氏氏族。

突骑施部也曾经强盛过,对待唐朝时臣时叛,现今在草原上仍然具有十分广泛的影响力。

当然,到了今天,突骑施部早已经烟消云散,黑山可能是其为数不多的贵族了。

黑山对自己曾经的身份并不在意,他是一个汉家文化脑残粉,唯一的心愿就是彻底成为一个汉人。

所以,他果断改名,与过去划清了界限。

不止是他,幽云之地许多的契丹人、奚人,都改成了汉名。

相比其他人,黑山可以自傲地对别人说,他的姓,在皇帝钦定的百家姓里可以找到,足见其汉家身份的正统。

待明军打到草原时,这样想的人恐怕会有很多。

思虑间,黑山已经到了城中校场外。

门口已经聚集了数千人,各个都翘首以盼,等待大门打开。

今天乃是恩科开试的日子,但凡有些想法的,都会来试试。

恩科啊,千年难遇的。

特别是对黑山来说,更是不容错过。

他的文化确实不错,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和南方一起比试,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考中。

南方本来就文风鼎盛,全面教育又开始的早,且多学霸,北方的学民真是难以望其项背。

听闻加开恩科,黑山立刻感激涕零。

恩科,只限幽云之百姓参加,不拘汉胡。

这是朝廷一视同仁的态度,也是朝廷对归化异族诚心接纳的表示。

张望中,只见一群军兵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往门外走来。

到了门口,胡铨示意开门。

为了保证此次恩科的公平公正,方天定特地派出了都察院的御史们监督考试。

作为参考人数最多的燕京,特别受到重视,因此胡铨亲自盯着这里。

朝廷的恩典,可不能出现纰漏。

黑山出示了考证,军兵检查无误后放行,按照指引,他找到了自己的考桌。

四根竹竿撑着一块油布,地方不过一丈方圆,条件十分简陋。

然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任何小动作都难以遁形。

加之兵丁来往巡视不断,想作弊的。恐怕不可能。

好在,桌子上已经放了笔墨纸砚,还有茶水点心。

趁着尚未发下考卷,黑山赶紧研磨。

两刻钟后,所有考生全部入场就坐。

申明了考场纪律后,分发考卷。

考试内容很多很杂,大体分为汉学、数学、地理、以及策论。

汉学比较简单,左右不过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秦观等人的诗词,还有老子、孔子、孟子、孙子等人的典籍。

对此,黑山表示毫无压力。

数学却有些挠头。

他也去官府开办嗯学堂学习过,加减乘除没大问题,方程就要了老命了。

地理也还好,明国如今的范围,他也都了然于心。

基本上,明国的领土范围在长城以南,大理、吐蕃、西域都是没有的。

各地的风土人情,黑山也有了解,答起来并不吃力。

花了一个时辰答完了三科,黑山看向策论。

策论乃是三选一,题目为“一如何在草原上建立有效的统治?”、“二:如何彻底平定幽云之地百姓的变乱?”、“三:试对朝廷的某项政策发表评论。”

这是大头,占分百分之六十,黑山不得不全神思考。

对朝廷政策发表评论,肯定不能只夸奖不批评,然而黑山觉得,身为汉人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不需要在意那些瑕疵。

所以,这题就没办法答了。

哪怕他把朝廷捧上天,也不能得高分的。

看到第二题,黑山同样为难。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到现在,幽云之地还会不是出现叛乱。

明国税负十分轻微,又是汉家正统,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放弃了这题,也意味着黑山哪怕考中,也不可能留在本地任职。

此次恩科,确实是给幽云地区的福利,然方天定也是想选拔些人才来的。

幽云之地小规模的叛乱隔三差五,和南方官员不熟悉当地风土人情不无关系。

所以,需要选拔一批熟悉地方的官员充实各级衙门。

也不需要他们有多大才能,只要能够搞清楚叛乱原因就好。

黑山看不透这个道理,当然没办法留在当地。

于是,第一题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正好,他少年时是在北方草原长大的,熟知草原情况。

思索清楚,黑山提笔写道:“草原辽阔,引弓之民追逐水草而居,看似游移不定,其实有迹可循。

其命脉,乃是河流,只要控制河流,便可以决定其生死。

是故,我军大举北上,可沿河流,择址建城,禁绝披发左衽之辈用水,其必消亡。

且,游牧者多缺盐,平抑盐价、控制出量,即可限制部落迁徙范围……

部落头领据有利益,不愿归心,当尽杀之,如同牧民生活困苦,可迁徙一部分往流求等地……”

写的很嗨的黑山并未注意到,他的身后已经聚集了一群大员。

胡铨、娄敏中并燕京知府等人,都在他身后观看。

看了一阵,胡铨示意大家撤退,莫要惊动了考生。

如何在北方草原上建立稳固的统治,朝堂已经研究很久了,却一直没有统一的计策。

所以,才有第一题的出现。

黑山的答案,给了娄敏中的极大的启发,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朝堂当然制定了筑城的计划,只是选址一直难以确定,黑山的答案,是非常好的思路。

而且,杀头领,留百姓,也是朝廷的大政方针。

不知不觉中,黑山的答案已经契合了朝廷的方略。

这就很难得了。

离开之前,娄敏中暗暗记下黑山的信息,准备考试完毕后,召来聊一聊。

黑山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大佬赏识了,只是埋头写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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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五 终极考验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

光芒的来源,不是以前的蜡烛或者油灯,而是电灯。

若说有什么是方天定最感到自傲的,那么电的出现,无疑是其中之一。

尽管这个不是他自己亲手弄出的,也足够他感到高兴。

穿越者的得意,不就在于改变世界么。

七年了,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赵宋没了,辽国继续没落,西夏苟延残喘,金国不能继续壮大,大理内讧正烈。

世事无常,唯华夏永强!

“陛下,各位重臣已经到了。”叶贵轻声说道。

他也不想打扰方天定沉思,然而刘韐等人联袂而来,他不得不说。

方天定收回思绪,请进的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偌大的地图。

除了大理、西域、辽东以及北方草原还未纳入版图,现在的明国范围已经和后世差别不大。

不过,这两年这就是在积蓄力量,这些地方迟早是要拿下来的。

如果算上海外岛屿,甚至还要更大一些。

不一刻,各位重臣全部进来。

各自落座后,方天定示意绍兴介绍当下情况。

绍兴领命,走到地图前,道:“十日前,辽东韩世忠汇报,金兵正在收缩力量,似有大规模开战之意。

后两日,马植潜逃而出,道金辽夏已经决意出兵,已经在调集兵力。”

这不过是重复介绍,众人并无惊讶。

绍兴继续道:“根据前线侦查,以及马植的观察,金国将要汇聚兵力不下二十万。

目下,辽东守军不过四万,已经不足以防守,亟待增援。

根据韩世忠要求,需要增兵至十万,方可驻守,若要主动进攻,需要十五万兵力。”

枢密使杜敬臣道:“各军一直整装待发,随时可以乘船出海,十日内可达辽东。”

方天定微微颌首,示意绍兴继续。

绍兴道:“辽国境内,耶律大石正于上京汇集兵力,预估不下三十万。

幽州王寅部军力十万,云中刘子羽部有军十万,两人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应对。

保险起见,至少再增援五万人,如此方能游刃有余。”

手指一点,绍兴又指向了西夏,道:“近两年,不断有汉人北逃,尽为赵宋吸纳。

目下,赵宋已经有兵五万,且在西夏干涉下,多加整训,颇为精锐。

西夏人也在汇聚各方兵力,预计不会少于十五万。

两者合并,一共二十万。

我国于河套地区和萧关沿线有军十五万,然而防线绵长,兵力分散,易被各个突破。

为掌握主动权,我军当进攻兴庆府,化主动为被动。

以策万全,投入进攻兵力不应少于十五万。”

四个国家,总兵力有七十万。

当然,这个数据并不会太精确,可能会多一些,也有可能少一些,

为了应对这三个集群,明国同样需要集中至少七十万兵力。

毕竟北方防线绵长,在敌军主动进攻是,各处据点都要增兵据守。

“根据情报分析,四国发动进攻,当在明年三月份前后。”

绍兴手指一点,又转向地图上的河西走廊西凉城,道:“因为辽夏挑拨,西凉地区羌人已经出现叛乱。

目下,种师中已经收缩兵力于武威城中,正在图谋破敌。”

宗泽问道:“规模到底多大?”

西凉羌人作乱的消息刚刚传来,众人还未得知。

宗泽所问,也是众人心中所想。

绍兴道:“前线汇报,叛军不下于五万,并且还在迅速扩大,最终规模不会少于二十万。”

嘶~

众人倒吸凉气。

“种师中部不过三万兵,如何破敌?”宗泽道。

绍兴道:“羌人虽多,然而内讧严重,十分散漫,加之本为山民,非正规军出生,几无攻坚能力。

因此,武威并无危险。

种师中意,据守武威,待叛军全部聚集,一鼓破之。”

众人都是了解羌人的,又详细问了许多问题。

绍兴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并无惧色,一一解答。

能够被调来御书房解说,肯定不是平凡之人。

邵兴乃是解州安邑人,明军到达时,他第一个报名投军。

当时,明军已经不怎么收人了,能够投军成功,可见他的本事。

入伍后,绍兴表现出色,一路提拔,直至进了武校进修。

原来的历史上,绍兴也是十分出色的。

南宋初年,他率众抗金,在解州神稷山结寨,屡败金人。

金人执其弟邵翼,迫使他投降,他严词以拒,并击败金军。

李彦仙守陕州,曾投其麾下,陕州失陷,突围南下,改名邵隆,后任商州知州。保卫商州十年。

宋金议和后,邵隆常愤愤不平,后调任金州知州。常派兵化装出境袭击金兵,为秦桧所恨,被毒死。

所以说,秦桧这个人被称作千古第一奸臣,确实不冤枉,也不会被原谅。

大概可能知道自己上了方明的小本本,秦桧一直力主抗明。

如今,赵宋小团体里,许多人都同明国暗通曲款,便是张邦昌也有意投降,就秦桧不。

不过,哪怕他主动投降,方天定也不会接纳。

当然,绍兴能进御书房讲解,和原轨迹无关,而是方天定的嘉奖。

为鼓励和培养武校学员,方天定让学员们轮流入御书房当值。

事实证明,这效果不错。

来御书房长了见识,各人不论是心气还是忠心,都是增长的飞快。

绍兴也不例外,虽然未露异样,内心却激动的不行。

得知要为众臣讲解,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一直在准备功课,方有此时的侃侃而谈。

说完了西凉,绍兴手指一转,指到了积石军,道:“因西夏辽国主持,吐蕃诸部联合下了高原,一路十万,围攻积石军,一路五万,攻打洮州。

目下,刘锜领军八千,据守积石军。

同时,洮州各部多有趁势而反,当地守军六千已经退守临潭城。

该地偏远,粮草军器转运困难,因此驻军不多,恐短期内难以驱逐入侵。

石宝将军正在调集兵力,准备反攻入高原,并拿下青海地区。

以上,便是各部大致情况。”

过百万大军围攻,哪怕在坐的历经风雨,也感到十分紧张。

“万一应对不当,恐中华彻底沦为膻腥之地。”陈瓘忧心忡忡地说道。

方天定哈哈一笑,起身道:“诸位,此次大战,乃是我国终极大考,只要打赢了,天下再无抗衡之力。”

睥睨捭阖,果有雄主威风。

皇帝陛下有这个底气。

以明国的势力,困难会有,结果不会变。

大明必胜!

“诸位,情报已经通报完毕,各自回去商议,明日大朝会确定应对策略。”方天定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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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六 粮草先动

“今日朝会,乃是商议金辽夏并赵宋余孽蓄谋进攻我国的事宜,以及西凉羌人造反、吐蕃诸部联合来攻的事情。

余者琐事杂事,暂且放下不议,皆以战事为主。”方天定首先给朝会定下了基调。

“谨遵上谕。”众多臣公应下。

国家太大,事情太多,若不屏蔽无关事宜,怕是朝会非得拖到明天不可。

方天定道:“杜敬臣,枢密院可有定策?”

杜敬臣起身,道:“因为早预计到会有大战发生,因此我等一直在扩充兵力。

目下,我国有兵一百零二万……”

嘶~

听到这个数字,许多文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各部各司其职,平日里,这些文臣也不知道军方的各项数据。

此时听到,不免吃惊。

吃惊之余,乃是满满地自傲。

放眼天下,除了大明,还有谁能养的起百万大军?

就问还有谁!

随即,因为百万联军进攻的忧虑,立刻烟消云散。

众人想的明白,这一百万大军,远远不是大明的极限。

国家正常运转的极限状态下,军民比例大概是二十比一。

因为没了丁口税,同时福利分配按照人口分发,因此隐瞒人口的事情基本已经消失。

根据统计,大明国内有户两千万,人口六千三百万的样子,

也就是说,把兵力扩充到二百万还是可以得。

啧啧,兵力比西夏人口还多,就问李乾德怕不怕。

杜敬臣没在意文臣们的想法,继续说道“其中,海军数量十二万,陆军九十万。

根据情报,枢密院做如下安排。

辽东增兵至十万,幽州增兵至二十二万,云中增兵至十万,河套增兵至十五万,萧关增兵至三万,西凉增兵至六万,积石军增兵至三万,洮州增兵至两万。

如此,国内仅余九万大军。

其中,广南西路不稳,需留军弹压,同时要预备大理变乱,至少预留六万军。

为防止吐蕃突入蜀地,边境守军一万三千人并不能动。

门州心得,远离中原,一万驻军不能动。”

刘韐皱眉,道:“如此,国内可机动兵力,不过七千余?”

杜敬臣道:“其实不够,许多地方也要驻军,不能全部抽调空虚。”

便如应天府,最少也要万把军队驻守的吧。

否则变生祸乱,悔之晚矣。

这样一算,兵力远远不够啊,

刘韐道:“枢密院意思,是要扩充军队?”

杜敬臣点点头,道:“沿海地区已经海外领地,尽可以交给海军驻守,陆军全部抽调回来……”

沈寿打断道:“军种不同,可确保无碍?”

杜敬臣自信一笑,道:“虽然是海军,上了岸一样凶猛,升龙府的消失,便是明证。”

这话一说,各位大佬便没意见了。

突袭升龙府,除了张卫国的五百人,都是海军的人。

虽然,海军全程打酱油,却不影响众人对海军的信赖。

方天定问道:“枢密院可有计算,当征召多少人?”

“禀奏陛下。”杜敬臣道:“枢密院上下连夜核算,至少征募十五万人,为保证万全,最好是二十万。”

嘶~刘韐觉得牙疼。

如此多人,又是大把的钱粮洒出去了。

思忖片刻,刘韐道:“陛下,扩军事宜非同小可,臣需要户部确定钱粮是否足够。”

他是宰相,当然有权说这话。

桓逸出列,道:“户部积蓄,大多已经调集往边境存储。

以目前边军消耗,各项物资支持一年不难,中枢并内地各处储量,可扩招军兵十二万。

再多,钱粮不足。

钱可以适当加印,亦可以发行战争债券,然而粮食,需要时间筹措购买。

同时,还要看武器甲胄储量是否足够。”

典型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若非明国一直在整军备战,一直不停地往边境运送粮草物资,恐怕也不敢把大军派出去。

以粮食说话,每个士兵每天消耗不会少于六斤,一百万大军,每天消耗六万石。

按照战争持续六个月计算,至少需要千万石。

大明田税一减再减,加之百姓多用钱代替实物,每年收取的粮食也就这么多。

最低价收购的粮食,能有两千万石。

备灾救灾,抚恤贫困,国家工程实施,都需要粮食,一年结余,大概在三百万石左右。

这还未计算储存、运输、使用过程中损耗。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至少要掏空大明三年的粮食积蓄。

方天定道:“民间储粮数量,各部可有估计?”

桓逸道:“此时秋收过去不久,民间每户存粮不会少于五石,商户储粮不会少于两万万石。”

嘶~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大明如此富庶,民间才能有如此多粮食吧。

方天定却不甚满意。

粮食虽然多,人口也不少啊。

按照估计的数据,平均每个人每天不过两斤半口粮。

这个年代,也就刚刚保证不饿,吃饱都有困难。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方天定又问道:“若保证民间粮价涨幅不超过五文钱,可能满足军队需求?”

桓逸道:“可。”

看他回答的痛快,明显是提前做过预案的。

这也不奇怪。

方天定这个皇帝,习惯听取数据,那些华而不实大多屏弃。

若想稳稳当当地做官,数学不好可不行。

方天定道:“即如此,户部会同转运司,保证军粮以及各项物资不缺。”

除了粮食,油盐酱醋茶糖酒,煤铁布药材,豆子干草车辆牛马……需要的物资太多太多了。

桓逸应下。

方天定看向陈胜祖,问道:“军备司储备的军械甲胄可足够扩军用?”

陈胜祖道:“秉陛下,供应前线后,军备司尚有三十万套军械。”

满满地自豪感。

“目下,刀枪甲胄等大多是新近赶制,质量十分优越。

弓弩有一部分乃是赵宋的大黄弩等良品军械,质量同样不差,另外,弩炮、火药也是足够。”

“善!”众人微微颌首。

这么多兵器储量,就问其它国家怕不怕!

要知道,大明可是一直在出口武器啊。

特别是大理,高段两家已经打疯了,已经各自进口了二十万套军械。

如此情况还有大量存货,不得不服啊。

其实也不奇怪。

看看各个矿场堆积的奴隶尸骨,便能估计到铁矿产量。

要是四国皇帝把河边锻造厂的水车数一遍,估计也不敢来打了。

说到底,战争打的是钱粮。

只要有足够的钱粮,随便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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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七 古筑村的变化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打破了古筑村的平静。

听到锣声,村民们不顾一天的疲累,纷纷走出家门,到村口集合。

此时,古筑村比方天定来时,模样已经大变。

村子里铺了碎石路,十分平整。

家家都是砖瓦修建的房舍院落,看着颇为气派。

只看这些,就知道绝不是当初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了。

不一刻,大家到了村口。

里正黄云看人到齐了,示意大家安静后,叫道:“乡亲们,朝廷发出的战争通告,大家可知晓了?”

“知道。”

“啊呀,天杀的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还有还是的宋狗要打过来了。”

“一百万呢,乖乖,不得了……”

“安静!”黄云叫道:“朝廷已经发布了募兵令。”

闻言,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黄云道:“我古筑村现今有户三百六十一,口一千二百余,二十岁到二十六岁青年一百零二人。”

说完,黄云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道:“适龄的都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

这些人已经想到了,黄云肯定是想让大家投军去。

犹豫中,大多数出来,有几个却赖在人群里没动弹。

黄云大怒,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躲在女人裤裆后面,还要不要脸。”

“里正,如何就骂人了?”一个膀大腰圆地妇女回道。

咻~

黄云径直扔出手中木棒,正中这妇人额头。

“啊啊啊啊~里正打人啦……大家评评理啊……”妇人立刻躺倒在地,连哭带闹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我看是好日子过多了,忘记以前受的什么苦了。”黄云破口大骂:“若非朝廷恩典,你狗日的穿的起这身好衣服,能天天吃肉,盖的起砖瓦房,你娃能上学?

怕不美死你个贱货!

现今国家危急,你拦着你男人作甚?你个骚蹄子就这么痒,离不开男人?

我黄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古筑村适龄青年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去投军!

谁敢不去,看老子不把他搞的倾家荡产。”

这妇人许是觉得脸面挂不住,从地上跳将起来,就要与黄云拼命。

就黄里正这七老八十的,怕真不是妇人对手。

“够了!”她男人按住她肩膀,道:“别人都去,我黄二如何能不去?还要不要脸了。”

说着,黄二走到前面人群里。

“不错,是个男人。”黄云赞道。

妇人不依,径直躺倒在地,拉着黄二的裤脚不放。

只听她嚎啕大哭道:“当家的,那么多军兵,偏偏少不得你,你要是死了,我们娘三个怎么活啊!

今天你要是敢走,老娘立刻撞死在你跟前。”

黄二立刻陷入两难,只眼巴巴地看向黄云。

“来人,给她拿绳子凳子,让她去死!”黄云骂道:“整天算这算那,算没算过宋贼打回来是什么后果?

黄二家的,你自己说,你你家前后溺死了几个娃娃?”

闻言,妇人立刻停下嚎哭。

本来只是干嚎,眼中无泪,此时却不禁泪流满面。

黄云并不理他,继续道:“你如今在矿里卖饭,每个月赚了十多贯,可还要继续干?”

他又看向看向人群中,喝道:“张石娃,你还记得你娘怎么死的?”

张石娃没吭声,默默地走到了前面。

他六岁那年,年景不好,家里一粒米都没了。

为了让家里四个孩子活下来,张石娃他娘把自己卖到了青楼里。

原以为可以攒钱赎身,结果去了不到半年,便被客人折磨死了。

没有赔偿,便是遗体也没钱运回来。

想想那个时候,真不是一般的苦。

下面不用说,剩余的五六个人都出来了,只有黄二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尴尬。

“还不过来!”黄云喝道。

“哎。”黄二搓着手走到前面。

她浑家张了张嘴,却没再阻拦。

点了点人数,黄云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我古筑村青年都齐了,不错!”

古筑村的村民,以及新近搬迁来的,基本都是依靠漓渚铁矿讨生活。

晚间铁矿停工,他们都回家休息,事故聚集齐全。

“乡亲们啊,不是我黄云逼大家去送死啊,实在是不得不去。

想想以前做牛做马,尤自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家破人亡的,这日子还是人过的?

朝廷危急,你不去我不去,眼睁睁地回到过去?”黄云语重心长地说道。

“国朝军队遴选严格,我等未必就能被选中。”

话虽小声,却被黄云听个正着。

黄云道:“选不上是选不上,不能不去,我古筑村绝不要孬种。

谁要是敢在选拔时不倾尽全力,我黄云就让他在矿上什么活都接不到。

除非你搬去外地,留在左近,你要是能挣到一块铜板,我黄字倒过来写。”

当了一辈子的里正,在古筑村这一亩三分地上,黄云的威望十分卓著,所以这个牛逼真没人敢不信。

其实都不需要黄云做什么,只要把逃避兵役的事情广为传播一下,立刻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名声坏了,还能有个好?

现在遍地学堂,不止小孩子上课,成人也都去听。

国家大义的观点,已经深入人心。

戴上无忠无义地帽子,不止自己难做人,孩子的前途也要遭受牵累。

发了狠,黄云又道:“没有适龄青年的人家,每家出两贯钱,作为投军成功的奖励。

投军期间,所有损失由我黄云补一半,其它众人均摊。

要是死了,我黄云给他在黄广旁边塑个金身,保证香火不断。

家里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黄云家的只要还没死绝,就不会让孤儿寡母受人欺辱。”

狮子大开口中,黄云把官府的事情全部接了。

明军入伍安家费丰足,军饷高,待遇好,烈属同样尊崇无比,其实并不用他许诺什么。

不过,为了能让青年们安心从军,他也是下了血本。

实在是不想过回原来的日子了。

“记住了,明早这里集合,我亲自带你们去绍兴城选拔。”嘱咐一声,黄云转身回家。

第二天,所有青年全部随着黄云出发嘉兴。

如同古筑村这般觉悟的存在,其实并不普遍,然而也不少。

更多的是想改变自己命运,或者为了改善家里生活的,主动前去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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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八 调兵

杭州城作为重要的商贸港口,每天来往的船只不计其数。

其中有高丽东瀛的,也有波斯天竺的商人。

为了维持秩序,保证港口的安全,这里一直驻扎着一个营。

此时,四百人全部集中于校场之中,肃立待令。

“孙二官。”

“到!”

“枢密院军令,原杭州港驻军第一都头孙二官晋升为副提辖,立刻该营第一二三都出发,限十一月十一赶至应天集合。”

“是!”孙二官敬礼后,接下调令。

“都有!”孙二官看向跃跃欲试的军兵,喝道:“立刻回营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呼喝中,众军小跑回营去了。

孙二官又回身,笑道:“姐夫,怎么是你来宣令了?”

被他叫做姐夫的,不是祝小弟还能有谁。

祝小弟也对姐夫这个称呼十分满意,道:“我奉令从南方过来,重回禁卫军中,随同陛下出征西夏。

你们的部队,正好在我麾下,因此亲自来调。”

“太好了!”孙二官欢呼道。

此时,他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模样。

当初,孙长官牺牲,孙二官立刻报考军校并被录取。

他的成绩相当不错,毕业即为副都头,现今不过一年半,已经是副提辖了。

当然,其中孙长官的因素肯定有一些。

至于叫祝小弟姐夫,不得不说孙长官的遗孀高小芳。

孙家人并不愿意年纪轻轻的高小芳守寡,一直张罗着给他重新找个对象。

于是,长的一般,说话好听,锲而不舍的祝小弟,进入了孙家人的视线。

高小芳对他虽然一直不假辞色,孙家人却已经被祝小弟拿下了。

所以,孙二官才称呼祝小弟为姐夫。

见孙二官欢喜,祝小弟也高兴,道:“一月前,朝廷募集新兵三十万。

你等老军,除了留下担任教官的,余者全部出征。”

“三十万?这么多!”祝小弟咂舌。

祝小弟道:“国朝富足,养兵不难,为了以策万全,比计划中多招收了十万。”

狗大户!若是赵佶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这样骂。

有钱有粮,真的是可以随意爆兵。

这不,方天定直接下令扩兵三十万。

对此,明国表示有些压力,然而压力不大。

“内地驻守任务,全部交于新兵负责,所有训练完毕的部队,都在向前线集结。

你们有五天时间,绰绰有余,然而你最好尽快赶到,留出时间磨合。”

“知道了,姐夫,两天内必然到达应天。”孙二官应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祝小弟立刻动身,前往下一处召集人马去了。

随着集结的命令下达,江南、浙江、福建三路地面上,平日里驻扎各处的军兵,纷纷往应天集中。

三路人马,不过三万人罢了。

不过,各路的军队同时聚集,数量确实不少。

原本的防务,由新兵接手。

似孙二官这般被征调的中低级军官并军兵不计其数,文职人员同样不可或缺。

崇德县里,转运司副使孔季良跪在孔赐前,道:“祖父,孙儿明日出发,领援军一万至幽州,以提前适应气候,为来年大战做准备。”

孔赐似乎没听到,道:“良儿,可还记得国朝大军初起时,崇德发生的战事么?”

自己家乡的事情,孔季良如何会不知道。

当初,方天定除夕兵临崇德,一战而下,随后下嘉兴、苏州,完美做到了出其不意。

现如今,这两处战例,已经被录入教科书了。

孔赐道:“贼军之中,未必没有计谋之士,不一定给我等留许多时间。

你到了前线,多加留意,防止贼军效仿陛下所为。”

“孙儿晓得。”孔季良应下。

“即如此,你便赶往军中去吧,”孔赐道。

孔季良磕了个头,道了声:“祖父保重,静候孙儿佳音。”

起身出门上马,赶往海边乘船到海州。

海州,淮河沿岸的驻军尽皆聚集在此。

范围广大,数量不多,只有一万军,

且这部军队乃是二线部队,算不得精锐。

趁着尚未降雪,到了北方正好操练。

辽河口,一艘接一艘的大船驶入,随后靠在码头上。

“兄弟们,靠岸了,赶快下船!”

一声呼喝,安静的船只立刻沸腾起来。

数百人从船舱出来,到了甲板,看向陆地。

只见辽河岸边,一座又一座的棱堡立在那里。

正是凭着镇金城,以及三里一座的棱堡,韩世忠堵的女真人难以渡河一步。

码头上,韩世忠问道:“此次送来的军兵,有多少?”

申屠旭明道:“一百艘船,共带来了三万人,一个没少。”

“善!”

看着军法队带着军兵们离开,韩世忠皱眉问道:“都是些生瓜蛋子,没有老军?”

申屠旭明道:“这三万人,配个五千老军,守住棱堡肯定足够吧?”

韩世忠道:“久守必失,还得主动进攻才好。”

申屠旭明道:“已经入冬,随时可能下雪,恐无法动兵吧。”

韩世忠未答,道:“计划运来十二万军,此时到了不过五万,余者还请兄弟多加小心。”

申屠旭明苦笑一声,道:“兄弟,目下全国各处都在调动,海军实在是分身无术啊,几十万规模的军力的调动,处处都要用船,实在难以快速完成任务。”

若是只有兵力运输,申屠旭明二话不说就可以保证,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然而,除了运输兵力,还有很多的粮草物资需要运输。

因此,方明的海军规模虽大,也不敷使用。

韩世忠道:“若是援兵不能到达,实在难以主动出击。”

他还合计着挑个日子杀上一波,谁却想不能行。

“老兄,这么多新兵,还是想想怎么训练吧。”申屠旭明道。

各部援军南北不一,其中大多未经历过风雪的考验,确实需要好好训练。

韩世忠暗暗决定,待到来年花开,就是明军主动出击的时候。

不止辽东半岛,北方防线上,都有一队队军兵汇聚而来。

兵已经爆出来了,当然要立刻派往前线。

早一日适应,多几分取胜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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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九 遣将

应天,秦淮河畔。

向日歌乐不断的河面,此时已经冷清了许多。

全体将士倾巢而出,奔赴前线,文臣们也是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哪有闲情逸致去找歌姬们畅谈人生理想。

全国气氛凝重,那些富家子们也不敢放浪形骸,生怕被抓做典型。

画舫没了许多主顾,自然冷清了下来。

此时,穷极无聊的姑娘们,都在望向码头上。

那里,方天定拉着方貌的手,道:“三叔,辽东苦寒,辛苦你了。”

嘿嘿一笑,方貌道:“我也不是大姑娘,没那么娇弱。

许多将士在彼能够坚持,我也没有问题的。”

这话,方天定是相信的。

近两年安逸了,方貌出现了小肚腩,然而底子在那摆着呢,肯定不会出问题。

方天定又道:“韩世忠能力,足够指挥辽东战局,然而其威望不足,只能为副,三叔此去,当多给他支持才好。”

“放心吧,我懂。”方貌心照不宣地拍了拍方天定的手,道。

作为三大战区之一,辽东猬集大军十五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朝堂上,为了争夺辽东军团都指挥使的职位,直接吵翻了。

没奈何,韩世忠的资历不足,有想法的自然把他视作了软柿子,想要取而代之。

为此,方天定不得不任命方貌为都指挥使,节制辽东驻军。

此命令一出,朝堂立刻安静。

韩世忠资历不够,还可以踢出去,方貌可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他乃是当今亲三叔,自己武艺高强,又有军略,且一直行走军旅中,战功很多。

如此,谁敢和他抢?

不过,从方貌的肚腩上可以看出,大概辽东战局的实际指挥官,只能是韩世忠了。

说了几句闲话,方貌告辞上船。

他将直接登陆辽东,将坐镇镇金城,与女真人斗法。

燕京府,幽州防御使王寅领着诸多大将,拜倒在地。

香案前,内侍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原康泰,百姓安居,然辽、金、西夏亡我之心不死,尽起全国之兵攻伐我国。

为保国家稳定,黎庶乐业,当止入寇之地于境外。

原幽州防御使文韬武略出众,南征北战攻无不克,诚为国家肱骨。

今,特进王寅为虾夷公,镇辽将军,幽州军团都指挥使,持天子节,全权负责抵御辽国事。

圣旨到时,即刻组建幽州军团指挥部,各级将官调用,任凭裁决。

另,若有里通外敌、克扣军饷、祸乱军心等影响备战之人,皆可就地处决!

钦此。”

“多谢陛下。”

谢恩后,王寅接过圣旨。

从现在起,幽州三十万大军大小事务,都由他一言而决。

如此恩宠,不可谓不深重异常。

当然,王寅只有感动,倒是没有其它想法。

送走传旨内侍,王寅召集众将议事。

幽州军团指挥部已经组建,只是缺乏名分。

现今只是微微调整,不做大的改变。

军前总参谋许贯中,第一副将包道乙,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统制,各防御节点主将,皆有任命。

相同相似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大同。

刘子羽被任命为云中军团都指挥使,领军十八万,将作为偏师出征塞外。

石宝为秦风路各军都指挥使,种师中、姚古、刘仲武副之,领军十三万,负责对付羌人叛乱以及吐蕃入侵。

杜壆为四川经略使,领军八万,防备吐蕃东下的同时,还要准备对大理动手。

吕师囊为广南西路经略使,领军九万,同时负责大理和李朝两个方向。

杨沂中为河套军团都指挥使,领军二十五万。

他就比较憋屈了,因为方天定已经决定御驾亲征西夏,自主指挥权不会太高。

至于岳飞、吴玠等人,现在还是一个小弟弟,代表的是未来,远未到独当一面的时候。

边境上,重兵云集。

如今,明国国内过千的部队,只有应天的三万禁军。

若是哪里出了纰漏,想补起来会十分困难。

不过,只要不是王寅部被全歼,倒不会有溃败之忧。

毕竟,一百三十万的陆军,可不是吃素的。

兴庆府旁,黄河河畔,宋军大营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五万大军集结在一起,翘首以盼。

不一刻,赵佶出来。

看他明黄色的龙袍,气势不减,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状态不算好。

两个眼睑高高鼓起,直如鱼鳔一般,原来黑直浓密的头发,稀疏了不少,也白了许多。

只是总攻在即,复国的希望重新升起,赵佶也振作了起来。

上了点将台,赵佶喝道:“将士们……”

声音嘶哑,传不过五步范围。

好在有军兵往来传递,倒也不怕下面听不到,只是气势不由弱了许多。

巴拉巴拉鼓了一番气,赵佶终于扯到了正题上。

“进封杨志为忠烈郡王,殿前太尉,麟州节度……”

杨志立刻拜下,道:“陛下厚恩,臣定如先祖一般,粉身碎骨以报。”

这话,实在是发自内心。

当初,杨业不过是云州观察使、判代州,死后方才赠太尉、大同军节度使。

杨志活着,成就便已经超过了杨业,可谓完美实现了光耀门楣的心愿。

只是,满心感动的杨志忘记了,赵宋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封王也毫无意义。

赵宋灭亡,肯定不会被视为伪朝,他这个封王,却肯定不会被承认。

然而,已经魔怔的杨志,才不会管那么多呢,他只知道没有辜负姓氏和血脉。

杨志封王,张横也没落下,便是一直未曾出仕的晁天养,也被封了王。

除了这些人,还有刘法之子刘正彦,同样封王。

当初刘法被童贯强逼出兵,死于党项人之手,此时寄人篱下,也不知道刘正彦是个什么心情。

封赏了大将,赵佶又道:“此战,驱逐明贼,恢复故国,各位皆有厚赏。

朕许诺,普通兵丁,尽皆进县男,余者按官阶递升。

若有违背,直让朕死于刀兵之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军齐齐拜下,呼喝道。

留在西夏的,都是脑残粉,忠心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不然,早找机会渡河而去了,遑论千里迢迢地逃离明国,来到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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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 对峙

北风萧瑟,大地苍茫。

大雪一过,入眼全是白色。

此时,黄河已经封冻,数千军兵拿着铁镐,在河面上凿冰开洞。

明军又不打算冬天的时候进兵,自然要做些准备,给西夏人设置障碍。

一块块厚厚的冰层被取出,复又放在冰面上。

片刻功夫,平整的冰面遍布障碍。

从热火朝天的河面上收回目光,方天定看向对面。

河面上倒是没什么动静,岸上的堡垒里,倒是有人头攒动。

西夏也怕明军强渡黄河,因此沿岸修了许多堡垒。

方天定笑道:“如此多堡垒,也不知道消耗了党项人多少人力物力。”

杨沂中道:“西夏人又无水泥,修建堡垒只能开采巨石,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邵俊缩了缩脖子,道:“对面消息,西夏境内斗米价值一只羊,经济已经崩溃了。

其中修建堡垒,绝对是重要原因之一。”

这个年头,要想修出何用的城堡来,必须用糯米、蛋清等物调制出粘合剂,保证砖石紧密。

三里一堡,总数一千有余,西夏本不充裕的粮食,又被浪费了许多。

加之倾尽全力聚集了十五万大军,西夏国内的经济已经崩溃了。

“其实不需要我等进攻,拖也能拖垮党项人了。”说着话,邵俊忍不住搓了搓脸。

这鬼天气,滴水成冰,把人冻成的瑟瑟发抖。

邵俊已经把自己裹成了大粽子,还是觉得不够。

若他这般模样上了战场,十有**一个照面就凉了。

只是没办法,确实太冷了。

杨沂中道:“西夏国内经济如此紧张,肯定不会拖延太久,我觉得年前可能就会开战。”

“冬季作战,倒是对我军不利。”方天定道。

“陛下。”卫忠道:“其实不必悲观,我等将士大多不耐苦寒,只是生活环境不同罢了。

然而,我等人人衣物不缺,饭食油水丰足,肯定比西夏人好过许多。”

“卫将军所言极是。”杨沂中微微颌首。

卫忠领兵绕道千里,一下子打没了赵宋的粮草,方有萧关之战的结果。

亲自实践过的,自然更有发言权。

方天定道:“十一月中旬,我军齐聚,党项人并无动静,想来也是等待我军松懈,驻军需要多加防范。”

“对峙已经半月有余,照目前情况,可能还要许多天。

臣意,最多元宵前后,西夏人定然动兵。”杨沂中道。

“哦?”方天定示意他详细说来。

杨沂中道:“一,西夏人粮草不济,拖的越久越弱。

二,此时入冬不久,其战马尚未饿瘦,若等到开春,战马膘已经掉完,会弱上许多……”

方天定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若说四国联军对明军有什么优势的话,骑兵肯定是最大的优势。

易地考虑,方天定肯定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此时马有余膘,力气尚足,且雪地不深,马匹速度不减,正是用兵的好时候。

邵俊咂咂嘴,道:“可惜,耳目尽被屏蔽,无法得知对面虚实。”

“无妨,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给党项人一个后手便是。”方天定道。

杨沂中笑道:“我军已经准备就绪,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孙子有言: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双方各二十万大军,算上调用的民夫,怕是总数不少于六十万。

这么多人,真正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出现一处漏洞,肯定要被对手逮着往死里打。

这也是大规模战争,都会迁延日久的原因。

而且,方明耗得起,对面四国耗不起,战略上的优势在明国。

看了一阵,众人回城。

为了更好地控制河套地区,方明在黄河边修了一座城,名曰镇西城。

镇西城不大,方圆只有两里,然而城墙高六丈。

尚未进城,可见一队队军兵着甲戴盔,拿着各色兵器,在绕城跑步。

闲着是不可能的,肯定要训练。

不然这群精壮的汉子们无处发泄,怕是要搞出不少事情来。

进了城,只见来往兵丁无数。

小小一座城,聚集了十万人马,已经略显拥挤。

一路上,见到的士卒都是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厚实的棉甲,皮帽皮手套,可以确保士兵不会被冻死冻伤。

裸露在外的皮肤抹上厚厚的防冻油,也不用担心冻疮。

校场上,呼喝震天。

十万大军,有三万新丁,紧急训练十多天便派了过来,此时自然要把训练补上。

当然,新丁们的任务只是防守城池堡垒,进攻野战还是得看老鸟的。

进了指挥部,立刻有暖气扑来。

麟州的煤矿已经大量开采,大部分运来了北地,供应大军取暖。

镇西城内的房子下,都铺设了火龙,不是一般的暖和。

邵俊三两下扒掉外套,摇着折扇,满足地叹道:“还是屋里爽啊!”

看他惫懒的模样,众人都笑。

对峙不过半个月,一时半会还打不起来,众人都比较轻松。

谈笑间,叶贵领着人,提着锅炉端着锅走了进来。

“香,正香!”

抽着鼻子,邵俊打开了食盒。

切成薄片的牛羊肉,红中带白,晶莹剔透。

白中带黄的豆芽,白嫩嫩地豆腐,还有白菜、萝卜,十分丰盛。

“可惜了,没有狗肉,否则快活似神仙啊!”縻抽着鼻子说道。

天寒地冻,还有什么比火锅更好的呢。

不一刻,锅底沸腾起来。

方天定招呼一声,众人纷纷开动起来。

花椒和生姜提起来的辣,让人欲罢不能。

突然,縻停下筷子,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袁朗拍了他一下,道:“好端端地,如何就魔怔了。”

“哎~”縻叹了口气,道:“全军将士,每五天可吃一顿火锅,若是西夏人知道此间情况,是否会按耐不住,立刻进攻?”

“妙妙妙……”邵俊赞叹一阵,道:“却不想,你这个粗人也能想出好计谋来。”

袁朗不明所以,连忙询问究竟。

縻解释道:“我等能吃上火锅,乃是因为物资充沛,同时证明我等有恃无恐。

若是西夏人得知,不得不放弃耗一耗的心思,肯定要来打。”

唰~鲁智深把锅里的肉全部捞进碗里,才说道:“请李乾顺吃一顿火锅,如何?”

邓元觉道:“怕是他不敢吃。”

“没事,礼尚往来嘛,李乾顺肯定要派使者回访的,只要让他看到就行。”袁朗补充道。

于是,四个粗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居然把刺激李乾顺的计划弄了出来。

四百九十一 真刺激

“大明飞马伯爵叶贵,奉明国皇帝陛下令,送礼物于西夏国主。”叶贵昂首挺胸地说道。

别看西夏文武大臣虎视眈眈,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叶贵表示一点都不慌。

好吧,还是有点慌。

若是李乾顺不讲江湖道义,直接把他拖出去砍了,那是死也白死。

好在,李乾顺还是有些品的,没干出两国交战干掉来使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李乾顺哈哈笑道:“朕非陆抗,尔主方天定亦非羊祜,安得如此好心?

现今两国交战,不死不休,所谓送礼物,怕是示威罢。”

“夏主此言差矣。”叶贵回道:“寒冬凛冽,实在难熬。

因此,我国陛下令我送火锅一锅,聊为夏主驱逐寒意。”

“火锅?倒是有些意思!”李乾顺笑道。

叶贵道:“我国地大物博,百姓奇思妙想很多,这火锅也是其一,夏主吃了,定然赞不绝口。”

“大胆,我国陛下贵为九五,国土千万里,百姓三五百万,何等美食未曾享受过,岂用尔等献殷勤!”

呵斥一句,察哥对李乾顺说道:“陛下,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国突然送来美食,定有奸计,其意不外乎乱我军心,亦可能暗藏祸机,请陛下明察。”

“无妨!那明帝送来美食,若朕不接,岂非显得我等怕了他。”李乾顺道:“明使,且把火锅送上来,我国君臣正好大快朵颐。”

叶贵微微一笑,让人把火锅送上来。

底锅与其它并无二样,食材却丰富了许多。

“这是牛羊身上的物件,想来夏主是不缺的。”指着食盒中一盘盘菜,叶贵挨个介绍起来。

“这是鳕鱼,乃是海中捕获,味道鲜美,陛下可以尝个新鲜。

此乃牡蛎,于滋阴补阳有功效,适合男女食用。

此乃对虾,亦是海产……

目下乃是冬季,冰雪之中鱼虾耐储存,方能大量供应军中。

虽然值不得几文钱,却是我国陛下一番心意,夏主莫要嫌弃才好。”

嫌弃……

你大爷!

西夏地处西部内陆,党项人如何见过如此多海产品?

更不要说,这是明军大量供应军中的了。

简直糟心啊!

此时,锅滚味浓,西夏君臣尽皆暗暗咽起了口水。

现今局势紧张,物资缺乏,便是如同察哥这般身份珍贵的,也没了山珍海味。

此时这浓郁的香味传来,直让人馋虫不断拱心。

叶贵瞧的明白,并不声张,只是暗笑。

把食用方法说了,叶贵请李乾顺动筷子。

李乾顺并不愿示弱,首先涮了块羊肚,复又让众大臣一同享用。

只是皇帝高坐,谁能放得开?都是浅尝辄止。

略略品尝了,李乾顺赞了句不错。

风轻云淡,一副朕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然而心中却颇不平静。

方天定送来如此多食物,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其中白菜萝卜还好,这玩意冬天也能长,虽然西夏太冷种不了。

豆芽豆腐却非同凡响。

若是明军大规模配给军中的话,只能证明明国的粮食不是一般的充裕。

若是缺粮,豆类也是相当不错的粮食,如何能制作豆腐豆芽呢?

事实上,西夏军中的普通军兵,便是想吃豆子吃饱,也不可能。

看李乾顺放下了筷子,叶贵笑道:“陛下,火锅只是平常物,我军将士每三天可吃一锅。

当然,送于陛下的,食材丰富了许多。”

妈卖批!

李乾顺等人都是暗暗骂道。

沉默片刻,李乾顺道:“明使且留宿一夜,明日于朕使节同归,可好?”

“自无不可!”叶贵应下。

送礼物、相互访问什么的,都是细枝末节,实际是打的心理战。

其内核,还是相互炫耀信心。

当然,主要是高层的信心。

越是困难的时候,信心越重要,这也是李乾顺直接在金銮殿里吃火锅的缘由。

只是这火锅太刺激了,好吃不好消化啊。

叶贵出殿,李乾顺道:“谁愿出使明军,探其虚实?”

“儿臣愿往!”太子李仁爱出列道。

“不可!”察哥出来阻止道:“太子乃一国储君,安得轻涉险地!”

李仁爱道:“各位臣公皆有重任在身,唯孤无所事事,便是被明军扣留,亦无碍大局。

孤去,定然能够辨明明使所言虚实,若假,定要让他贻笑大方!”

争论一阵,李乾顺下定决心,让李仁爱走一遭。

然而送什么回礼,让党项人犯难了。

随便送些东西回去,可以么?

显然不行。

方天定送来火锅并一堆食材,潜台词是这样的。

瞧,我国食物之充沛,可让全军将士吃着火锅来打仗,你个穷逼,凭什么和我对峙?

我等食物不但数量足,种类也多,你耗得起么?

其中,种类多,不但便是明国富足,更说明明军运力惊人。

否则,如此多种类的物资,如何能够千里迢迢运到边境来?

更深层次的,便是明军军力远远未到极限,对付四国不会太过困难。

所以,要想不落下风,李乾顺必须送出同等的东西出去。

难就难在这里了。

若是西夏有余粮,不拘什么送过去一些就行了。

然而没有啊。

李仁爱打破沉默,道:“父皇,我军优势在于马军,不若送两匹良马过去,昭示我等战力?”

“不错。”察哥附和道:“此举不但能够炫耀军力,更能说明我等决心。”

李乾顺下定决心,道:“即如此,太子便挑选两匹好马,往明军一探。”

李仁爱领命,自去准备不提。

第二天,李仁爱随着叶贵进了镇金城。

当看到明军兵丁绕城跑步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西夏也想练兵啊,前提是供给足够的粮食。

不但要吃饱,还要有油水,否则军兵力气不足,最容易坏了身体根基。

明军如此练,说明真的粮食足够多。

“看来,这厮所言不会虚假太多。”李仁爱还抱有一丝希望。

然而进了城,随处可闻的火锅香味,给了他无情一击。

“等待明军主动进攻是不可能了,只得取中策,主动出击了。”李仁爱暗暗合计。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明兵各个装备精良,精神饱满,比西夏军强太多了。

哪怕骑兵有优势,李仁爱仍然觉得心虚。

四百九十二 前线的除夕

沙沙沙~

硕大的雪片快速落下,给冰冷的大地裹了一层白衣。

凛冽的寒风中,方天定登上了城墙。

见到方天定上来,孙二官立刻敬礼,道:“报告陛下,镇金城南门守门官孙二官正在值班,请陛下训话!”

“免礼!”方天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除夕夜值守,可还习惯?”

孙二官挠了挠头,道:“还好,就是有些想家。”

“恰逢烽烟起,离家千万里,又是除夕时,何人不思乡?”来了首不甚工整的打油诗,方天定又道:“等打完这仗,就不用过年再出来打了。”

打败四国,估计没有势力再敢对明国龇牙咧嘴了。

到时候,只有方明打别人的份,自然可以把用兵时间避开年节时分。

“陛下放心,哪怕是过年,我等也能保证战斗力!”孙二官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

“陛下放心,只有打赢了,才有家可想。”

“誓死作战,横扫**!”

有孙二官带头,值守的百余军兵纷纷跟着叫道。

“大家都是好样儿的!”方天定夸了一句,又仔细打量了孙二官一番,问道:“你小子还是个雏儿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

孙二官脸色立刻变的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祝小弟接过话,道:“家里已经定了亲,尚未来得及迎娶,便到了前线。”

方天定道:“犹记得当年,孙长官作为全军第一个提出结婚的,可着实轰动。

如今,一晃已经八年了,二官也随着长官的步伐上了战场。

孙长官壮烈牺牲时,其妻已经怀孕,仍然坚持护理伤员,实在可敬可佩。”

听到方天定夸奖自家兄长和嫂嫂,孙二官的眼中不知不觉出现了泪花。

众人也停住笑容,变得肃穆起来。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过泗阳守卫战,那一夜惊天动地的爆炸,尤自经常出现在午夜梦中。

得知孙二官乃是孙长官的弟弟,看他的目光也变的不同起来。

见气氛变得凝重,方天定笑道:“过年嘛,不要这么严肃。

二官这小子还是雏儿,朕便给他些甜头尝尝。”

方天定看向杨沂中,问道:“朕记得,草原各部落送来联姻的女子还有一些?”

明军经略河套以及阴山山麓附近草原地区,并未赶尽杀绝。

其中愿意拥护方明的领导,同意汉化的,便可以留下来。

而同意汉化的重要特征之一便是联姻,当然,是草原部落献出女子,送给明兵为妻做妾。

送来的女子不少,前后也有三万余。

年前,镇金城也分配了一批,计有四千余人。

是故,方天定才询问。

“陛下所记无误。”杨沂中道:“皆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因战事突然降临,尚未来得及分配。”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挑个出色的,今夜给二官暖被窝。”

“我我我我……”孙二官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那涨红的脸,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羞。

他可是雏儿啊,实在不好意思当面谈这个事情。

又说了一阵,方天定离开城门楼,沿着城墙漫步。

虽然是除夕,可是守备力度不减。

城墙上,有军兵来回交叉巡逻。

城垛上,有军兵探出身子,警惕地看着城墙下。

如此大雪,可不是突袭的好时候?

作为经常在除夕进行突袭的明军,自然也要防备对手来这么一手。

城头上,每隔五步便有一个小型棱堡,里面有一排军兵驻守。

所谓做戏做全套,方天定挨个看了过去。

当然,只是精神上的鼓励,并未进行大规模封赏,更没有如同对孙二官那般,直接发个小妾。

这对普通军兵来说,已经足够了。

要是能够平安活着回去,他们能把看见活生生的皇帝的事情,吹上一辈子。

巡视完城头,方天定又到了宿舍区。

虽然是除夕,也只是吃了一顿相对丰盛的年夜饭,其它与平常无异。

眼下最重要的获取战争胜利,吃肉可以,喝酒免谈。

便是鲁智深邓元觉两个无酒不欢的家伙,也只能干忍。

没办法,西夏人随时可能发动进攻,必须操持清醒。

视察完了宿舍区,方天定又转到了食堂。

食堂规模不小,此时也是人头攒动。

已经快子时了,自然不是在这里吃饭,而是在看戏。

除夕到初七,全军将士无任务时,皆可以来看戏。

这也算是放松消遣吧。

毕竟到了这里一个多月,西夏人同样龟缩不出。

这么长时间,莫说大规模战争,便是小规模的交战,也未曾发生一次。

所以,必须要安抚军兵们的心灵。

看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台上,柳大郎哭道:“爹啊~”

不用继续看,方天定便知道唱的什么了。

正是柳大郎自编自导自演的成名作。

“好~”

见将士们发出震天价的喝彩,方天定叹道:“花石纲已经停止了近十年,却不想热度不减啊。”

邵俊摇着折扇,接道:“人们不是想记住那段血泪流干的黑暗日子,而是不敢忘记。”

是啊,谁愿意被一朵兰花牵累,导致家破人亡呢。

军兵们全神贯注地看戏,并未发现方天定到来。

台上的柳大郎瞧得明白,却只当做不知道,继续演戏。

待演完,他也不致意答谢观众们的喝彩,道:“兄弟们,陛下除夕夜来看大家,让陛下说两句好不好。”

“好~”

整齐划一的呼喝,几乎震翻了屋顶。

方天定自然不会拒绝。

到了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方天定叫道:“兄弟们,今日乃是除夕,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然而,西夏、赵宋、辽国、金国,起兵百万侵犯我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杀~杀……”

众多军兵整齐地呼喝起来。

双手下压,示意全体安静后,方天定正要继续说下去。

却不想,叶贵急冲冲地赶来,道:“陛下,对面传来消息,西夏人已经决定今夜动手。”

声音颇大,在场的大多能够听到。

有担心的,也有兴奋的,表情不一而足。

“看来,这个年是过不安稳了!”叹了一句,方天定喝道:“传令,全军进入战时状态,待确凿消息传来,立刻全面还击!”

“是!”全军应和。

四百九十三 大战将起

银装素裹大地,湖泊河流皆被封冻。

然而,盐湖之地一如既往,仍然波光粼粼。

水里的盐分已经饱和到析出,自然是难以结冰。

水面上,船火儿张横悄悄地撑着船。

他的前后左右,有两千余条船。

船不大,只载得七八个人,却全部满载。

细细一算,水面上浮了一万五千余军兵。

船速不快,乃是因为张横十分不爽。

“直娘贼,鬼天气冻死个人……”

话未说完,只听噗通一声,一人直挺挺地栽进了水里。

如此天气落水,神仙也不敢救,因此张横并不多看。

果然,落水之人只挣扎了两下,便沉了下去。

“郡王,这是第十一个了,若不加快速度,怕是到不了乌池城,兄弟们便坚持不住了。”

张横看了副将一眼,略带不耐烦地说道:“已经最快了,如何再快?真想让兄弟们全部冻死?”

副将喏喏无言。

船划的越快风越大,自然也就越冷。

船上,宋兵们只不过一件薄棉袄,如何扛得住。

张横继续抱怨道:“除夕夜不在火边坐着,偏偏要来打乌池,赶着投胎,也不见姓赵的带头出来。”

这话把赵佶带了进去,略显大逆不道,其他人无法也无胆接话,只得听着他自己像个长舌妇一样喋喋不休。

“要我说,待到天气暖和,再和明军痛快地厮杀一场,多好?”

话虽如此,却不得不出。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是指望着西夏人供应。

李乾顺决意出兵,五万宋军,从上到下谁能说个不出来?

本来是没有这么早的,奈何李乾顺真的被火锅刺激到了,已经失去了继续对峙的信心。

正好,除夕夜又有大雪,实在是奇袭的天赐良机,因此李乾顺派出五千人,监督宋军一万,攻打盐州。

张横才不管李乾顺的郁闷呢,继续骂道:“直娘贼,老爷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跑到西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酒肉吃的快活,也没绫罗绸缎穿的舒爽。”

“当年也不知道中了甚么邪,好好地在浔阳江上请人吃板刀面多好,没来由地上了梁山,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身上这般破皮烂袄,怕是死了也要被小鬼耻笑,更不好与张顺见面。”

“未知我等死后,是否有人给烧纸焚香?”

此话一出,原本就沉默的周围,似乎更加沉默了。

一时间,只有船桨打在水中的声音,还有那呼呼的风声。

雪片落在水中的声音,也是那么地清晰可闻。

张横的抱怨,确实扎心,然而犹豫者甚少。

千里迢迢赶路,想方设法跨越明军防线,还是自带干粮来投赵佶,可想而知这些人对明国是恨到了什么程度。

因此,宋军的战斗意志十分强烈。

张横住了口,旁边的副将终于开口了,道:“将军,距离乌池城不足十里了。”

“你可确定?”张横问道。

算不上黑灯瞎火,然而湖面只有水,张横这只水上老鸟也难以分辨方向与距离,完全不知道副将是如何辨别距离的。

副将自顾自点头,道:“可以肯定,前面就是乌池城。”

盐湖乃是一片连绵的群湖,其中乌池白池最大,出盐也最多。

白池距离盐州城不远,由其控扼盐产,乌池距离较远,便修筑乌池城以便驻守。

同时,两座城池一南一北,牢牢卡住了盐湖,让西夏人想偷盐也不可能。

因此,李乾顺把乌池城设定为第一个攻击目标。

拿下乌池,西夏立刻就解决了缺盐的困境,对于全局十分有益。

这个张横也是知道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水面上的一万五千军兵,另外有四万大军,会同步运动到乌池城下。

他们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埋伏盐州的援军。

围点打援,乃是屡试不爽的招数。

而且,西夏人不认为明军会不中计。

乌池城中只有三千驻军,主将乃是吴,盐州主将吴的亲弟弟。

不论从个人关系,还是全局利益,吴都不可能坐视吴被杀。

只要吴领着盐州两万驻军出来,西夏军便可以拿下盐州。

如此,不但可以歼灭两万余明军有生力量,获得局部优势,更可以获得更大的战略迂回空间。

当然,这些张横同样是不关心的。

确认了距离,张横传令全军,准备厮杀。

于是,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大战将起,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来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以后能不能过好日子,就看这一遭了。”张横神神叨叨地说道:“兄弟,可要保佑哥哥旗开得胜哇。”

副将忍不住了,道:“将军,我等兵多,装备精良,又是出其不意,没道理拿不下乌池城的。”

“但愿吧。”张横淡淡地应道:“告诉兄弟们,莫要手软。”

“放心吧!”副将应下。

不一刻,又走了七八里。

微白的雪光照射,湖边一个巨大的黑影隐约可见。

这就是乌池城。

让西夏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城池。

因为这城的存在,党项人不能从中获得食盐,不得不采土炼盐。

吃苦受罪就不说,只是方法不当,得到的盐有毒,吃死的也是不计其数。

所以,必须拿下乌池城。

此时,湖畔的城池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面对草原的那边城墙,可见火光闪闪。

湖畔这边,却漆黑一片。

张横暗笑,道:“军师说的果然不错,这乌池城主要防备的是陆地,湖面却多有忽略,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他说的军师,当然是晁天养。

西夏人根本没有水军,因此明军自然不会在湖面设防。

而这,就是张横等人的机会。

离岸两三里,已经可以听到城内隐约传出的喧哗声。

两千余艘船,悄无声息地向着岸边滑动,犹如丛林中准备猎食的猛虎,随时准备亮出獠牙来。

到了岸边,只见百十艘小船系在岸上,空荡荡的并无一人留守。

再看城头,同样空无一人。

城内,喧哗越大地大了。

看来,城里的守军正在过一个热闹祥和的除夕夜。

四百九十四 有备

乌池城墙脚下,藏兵洞里,吴仔细地盯着面前的一串铃铛。

旁边,有军士道:“将军,这么晚了,又没有水军,党项人怕是不会从湖上来吧。”

“正因为我等这样想,西夏人才会来。”吴头也不回地答道。

“要是来了,这年就没法过了,要是不来,岂非白费了我等一夜辛苦。”有军兵纠结地说道。

众人都笑。

吴道:“有备无患,宁可多辛苦,也好过莫名其妙被人取了首级。”

此话一出,众人不复嬉笑,各自认真起来。

虽然还在聊天,目光却一直放在铜铃上。

当年,混江龙李俊等人突袭泗阳,途径运河时,正是因为撞上了河中绳索方才暴露。

作为明军经历的第一次超大规模战役,泗阳守卫战事无巨细,都写在了教科书上。

于是,从武校回来,担任乌池城守将的吴现学现卖,同样在岸边布置了预警机关。

突然,铜铃晃动起来,清脆的声音随之传出。

“将军,党项人真来了!”军兵惊呼。

西夏人同样汉化的严重,除夕当然也是十分重要的日子。

却不想,他们在今夜动手了。

吴道:“立刻派出信使,通报盐州城,西夏人来袭,人数暂时未知。”

立刻有军兵起身而出。

不管需不需要求援,向后方通报消息是必须的。

下达了第一条命令,吴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道:“兄弟们,党项人来送死了,干掉他们!”

“是!”众人应和。

城外,张横听到突然爆发出来的呼喝声,心中不由一突。

心惊中,张横不由地想道:“不会被发现了吧?”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都到了城下,如何还能让他退却。

他想退,随行的五千党项人也不得答应。

否则,直接全部派出宋军就好,何必还要西夏人随行呢。

众多军兵在夜色和大雪的掩护下,各自下船。

除了随身的兵器,还有登城用的长梯绳索,当然,也有船上载有弩,随时准备开火掩护军兵抢城。

乌池城距离湖边不过五六十步,几乎是上岸就到了。

向上仰望,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张横没有多想,立刻让军兵搭建长梯冲上去。

乌池城高不过一丈五六尺,登上去不用三五个呼吸。

嘘嘘嘘~

先登上去的士卒发出信号,表明上面没人。

张横大喜,更多的士卒鱼贯上去。

他自己,也随着士卒上去了。

作为主将,又觉得自己十分能打,当然不可能一直在下面干看着。

上了城墙,张横才发现,军兵们都挤在一起,并未动弹。

张横大怒,喝道:“何故聚集在此,不抢夺马道城门?”

“将军!”有偏将回道:“我等看了,没有马道,这根本没有通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任何一座城池,肯定会有马道供守军上下城墙的,区别只在于马道的宽窄罢了。

要说乌池城没有马道,难不成守军上下都是搭梯子么。

这不可能。

效率低不说,更难以运送重型器械。

突然,副将排开人群,急急奔来,道:“郡王,大事不好!”

听到他惶恐不安的声音,张横也慌了。

副将道:“此侧城墙,与对面之间有高墙阻隔,难以逾越。”

“什么?”张横大惊失色。

因为地势限制,乌池城整体是一个椭圆形的布置,只有南北两侧城墙。

原以为只要抢了南城,直接下城,城池片刻可下,如今即没有马道,也不能控制全部城墙,这怎么玩?

不由地,张横想到了突袭泗阳时被明军干没了半条命的过往。

心中惊惧,张横退意已升。

“把梯子搬过来,杀进城里去!”

呼喝中,一个党项人大步走来。

他是五千西夏军队的统领,实际上的指挥官。

张横只是名义上的主将罢了,其实说话不如这个党项人管用。

听到指令,军兵不再犹豫,只把梯子提起,复又在城内放下。

众人也想的明白,只要贴进去混战,此城必下。

军兵忙碌中,张横却悄悄地往后退去,就靠在梯子旁边。

他毕竟不是傻的,被明军坑过一次,如何能不长记性。

登上城墙的军兵越来越多,起码有了五千余。

另一边,梯子也安放好了,已经有军兵顺着下去了。

砰~

一声炮响,众人只觉得脚下突然变滑,有刺鼻的火油味传了出来。

张横惊觉不秒,立刻跳上长梯,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便是撞翻了自己的兵丁,没有郡王的体统,此时也顾不得了。

其余人低头一看,只见红黑色的液体,正在四处蔓延。

“火油,撤……”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好几丈的火头,冲天而起。

火油蔓延的快,几乎每个宋兵都沾上了。

大火一起,一个没逃。

啊啊啊啊~

无数的惨叫响起,连绵不绝。

火人们倒地,翻滚不休,有些动作快的,一头栽倒城墙下。

幸运的只是筋骨折断,点背的当即脑浆迸裂。

得了无数人体的助燃,大火越加旺盛了。

焦愁的肉味,立刻蔓延到了城内城外。

火光下,张横脸色无比阴沉。

如此情况,如何还能拿下乌池城?

沉默片刻,张横喝道:“明军早有防备,坑杀了我五千军兵,撤!”

“且慢!”又一个党项人出来,喝道。

这是党项副将,地位远不如主将。

张横指着城头,喝问道:“如此情况,安能进攻?”

哪怕和明军有仇,看到五千同伴被活生生地烧死,宋兵也是士气低落。

再则,便是想进攻,也要等到大火熄灭不可。

党项副将喝道:“全军集结,准备强攻北城。”

张横道:“明军已经有了准备,我等只有一万人,怕是拿不下来。”

副将道:“立刻。即刻起,由我接管全军,违令者斩!”

张横脸色阵青阵白,不知作何应对。

党项人强夺军权确实过分,然而他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提赵佶千叮咛万嘱咐要听西夏爸爸的话,便是当前的军兵数量,也不过五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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