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庄园主之称霸天下 - xp1024.com
《梁山庄园主之称霸天下》


正文 序

公元1109年,周承平九年初秋,大周京东路有巨石自九天坠落。时,烈焰焚空,赤霞万里。

随即,又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如注。波及方圆数百里,黎庶皆惶恐不已。

帝都东京城,钦天监的观星台上,一清矍老者,目视东方,神情肃穆。

未久有内侍传,皇上召见。垂拱殿天子垂询:京东异象为何?老者伏陛,稍滞答曰:陛下创盛世,天降星君以助。

天子甚喜,老者出大殿,立良久,呐呐道:天下乱矣。五台山文殊院,于禅房打坐的智真长老,忽有感应,口出佛号:善哉、善哉。

河北蓟州二仙山,罗真人突觉心乱,掐指一算,不由心喜:汉家幸甚。

乃呼:童子,速召尔师兄来见。秦岭古道,一辆踽踽南行的牛车突然停了下来,车辕上一个精壮的年轻人不解的看了看车上的老者,片刻,老者道:清儿,且转向东去。

正文 第一章 古家庄惊雷

济州郓城县东五里许,有一村落名古家庄。古家庄背靠一座低矮的小山丘,东面有一条小河逶迤东去,直汇入八百里水泊。

古家庄半数村民姓古,其他十余杂姓。全村百十户人家,错错落落的居住在小山丘的周边,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十分富裕,倒也过的安祥。

自村口入,沿村道行四、五百步,有一座大院,约五、七间宽,四、五进深,高墙深院,朱门黛瓦,煞是风光。这大院的主人,姓古名桢,年近四旬,娶妻李氏月禅,浑州李家庄人。另有一妾卞氏秀莲,却是河北人,为早年古桢河北经商时所娶。

古家祖辈原本经商,做一些粮油买卖,至古祯爷爷辈,渐有积累,慢慢在本村置了一些田地,到古祯手里田产近丰,本村倒也有三四十户农户成了他家的佃农,且在县城里盘下了几间铺子,过着亦农亦商的日子,也是快活。

古家人丁单薄,到古桢已是三代单传。而古桢年近四旬也只有一子,年方十岁,名浩天,为李氏所生,另一女方五岁乳名英娘,为卞氏所出。这古浩天为古家接连第四代独丁,自出生便为全家掌上明珠,尤其李氏,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日久便养成一身混蛋脾性,小小年纪,却是一个混世魔王。

话说承平九年初九午后,古桢到县城察看铺子去了,李氏与卞氏带着英娘在厅堂里闲话。突然觉得天色异常,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炽热火球只天上坠下,正诧异时,天色又是骤变,头顶的天空好似遮了一块巨大的黑幕,四野昏天暗地,随即又电闪雷鸣,把上头的黑幕戮个千疮百孔,蓄满九天的暴雨倾泻而下。这奇异的天象整整持续了一刻多钟方歇。

李氏和卞氏呆呆的坐在大堂里,好似被震住了。英娘从卞氏紧抱的怀里,探头看着泥塑似的李氏和卞氏,惊恐的放声大哭。两个女人方才回过神来,李氏看着英娘,突然想起儿子浩天,她正要唤人去找儿子,却见儿子的僮仆卞祥落汤鸡似的从院子外急急的跑了进来。

“大娘、大娘,方才小官人在后园玩耍,被雷电惊吓,从假山跌落,昏迷不醒。”

“现于何处!”李氏只觉得心头一窒。

“小的已背回卧房,俺爹爹在守着。”卞祥惊慌万状,话音里已带哭腔。

“天儿---”李氏悲呼一声,急忙起身并卞氏匆匆往东厢而去。

东厢卧房内,雕花描金的大床上,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一动不动的躺在锦被下,面如金纸,唇无血色,鬓角处尚有丝丝血迹。管家卞忠正六神无主,只见李氏一众三步并两步的从门外进来,她一步抢到床边,一手紧握儿子的手,一手颤颤的抚着其苍白的额头,“儿啊---你怎生这般模样。”一时间泪如雨下,卞氏在旁也是悲痛不已。倒是卞忠这时没乱有了方寸。

“大娘,如今不是悲伤时候,要紧着人进城告知大官人,请大夫来医治要紧。”

卞氏也回过神来,“大兄速去,赶紧着人告知官人请大夫过来”。

卞忠急急回身,却见儿子卞祥蔫蔫的站门口,顿时气急,抬腿就是一脚,“孽畜,还不去禀报于大官人。”

卞祥在院里打个挺,立起身子,顾不得满身污泥,连滚带爬出门望县城而去。

且说古桢这日在城里自家铺子里盘帐,正在为适才的奇异天象啧啧称奇时,突见自家僮仆卞祥一身污泥、满头大汗从门外突进来,不由吃了一惊。待了解原委,心头也是慌了。连忙请了县城回春堂名望的高大夫,急急赶车往家而去。

直至未时中,古桢与大夫才赶回家中,一家老小顿时有了主心骨,齐齐静下声来。古桢与大夫来到床前,见独子气若游丝,自是心痛不已,连忙请大夫诊治。

大夫把脉望色了一番,起身向外,古桢连忙引大夫到大堂就座。

“大夫,吾儿病情如何?”

“员外,小官人被惊雷伤及神魂,兼受外伤,至心脑受邪,窃络不通,神明被蒙。”大夫轻轻摇了摇头。

“大夫,万望施救,”古桢深深作一个礼,愈加紧张。

“事到如今员外也无须焦急,救死扶伤自是本分,只是小官人伤势较重,老夫也无十分把握,也罢,老夫先写一方与小官人服用,三日后若有起色,自是大好,若未见好转,也只得着员外另请高明了。”说罢,提笔写下一方,古桢连忙接过,并封了重礼,着卞忠驾车随大夫回城抓药。

此后三日整个古家大院愁云惨淡。古浩天服用了大夫的药后,既未见好转,也未显沉重,只是一味的昏睡。李娘子守在床前三日三夜,怎么劝解也不肯离去,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古桢守在家里一步未出,一边令人外出邻县聘请名医,一边又请祖宗求神佛,祈盼神迹出现。

至十二日晚,古浩天的病情还不见点滴好转,外出寻医的人员也没有带回好的消息。古家的气氛愈发沉重,就连猫狗这些畜生也不敢喧哗,整个大院如一潭死水。

古桢渐渐的也有些绝望了,李娘子双眼看着儿子,空洞洞的已不见半滴泪水。古桢看着憔悴不堪的妻子,心痛不已。他轻轻的挽起妻子。

“婵儿,天儿吉人自有天相,你且歇息一会,不要再垮了自身。”说着吩咐卞忠一番,强搂着妻子往卧房走去。

初秋的夜晚,晚风已凉。明灭的灯光里,曲曲回廊好像没有尽头,古桢搂着妻子一步步往前挪去,仿佛觉得身后的儿子也正一步步离他远去。

正行至大堂,突听得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响起卞详急促声音。

“大官人、大官人,小官人他……,”

“天儿终究还是弃为娘去了”,怀里的李娘子绵绵的垂下,古桢赶紧抱起妻子,一时悲上心头,两行浊泪自脸颊缓缓淌下。

“小官人、小官人他醒了。”

古桢身子一时僵住了,李娘子也像是还了魂,“醒了!”两人同声问道。

“醒了,真醒了。”

“儿啊---”,李娘子长呼一声,好像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尚未转身就倒了下去。然而,古家大院在这一刻却似乎活了过来。

古越迷迷登登的醒了过来,昏黄的光线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随即耳边又传来各种称谓且吵杂的声音,他吃力的转过眼珠子一看,只见身边围着一群穿着古装的男女老少。他口中喃喃:“这又是何处?”正诧异时,只觉得脑海里一个陌生的意识袭来,顿时脑子里针刺一般,痛苦的呻吟一声,又昏了过去。

当下屋子里又是一片慌乱,古桢用手探了一下脉搏,感觉似有转强,顿时喝道:

“卞忠,速去县城请高大夫过来。”

“哎,”卞忠赶紧转身出门而去。

好不容易煎熬了近一个时辰,才见得卞忠带着高大夫从门口进来,古桢三步并两步抢了出去,紧着大夫的手臂。

“大夫,吾儿……”

“员外莫慌,路上已有所知晓,待老夫细细看来。”

高大夫坐在床边,把手搭在浩天的脉搏,皱眉思量一回,又望、问一番,心中已有计较。

“大夫,吾儿……”

“恭喜员外,小官人无碍矣,……”

但闻此语,古桢并屋里一众人,好似卸下千斤重担,齐齐松了口气。

“吾观小官人脉相有力,气息悠长平稳,印堂不再灰暗,身子应再无大碍。”

“可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员外不必焦虑,小官人前因惊吓跌伤,后又数日水米未进,身体虚弱。兀一醒来,精神未能持久,又因屋内人多吵杂,故复沉睡。待老夫写一方安神的药与他服用,数日后必慢慢康复。”

“祖宗保佑!”古桢长长的出一口气,刚刚晕厥过的李娘子也好似回过阳来。随即吩咐房内无关闲杂人员退出,只留李娘子身边的本份大丫鬟春芽守着,并着卞祥在外候着听候传唤。又请高大夫大厅奉茶,一会领了药方,遣卞忠驾车随大夫回城取药,自是千恩万谢不题。然后又细细的吩咐春芽、卞祥一番。由于一众人连日心身劳累,便带李、卞娘子诸人歇息去了。

东厢房,一灯如豆,黄黄的光晕洒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朦胧。春芽斜靠在床边的一张桌子上,十四、五岁的青春身子在朦朦的光线下,竞有几分美好。卞祥靠在门框上,十七岁的小子身高却已近一米七,壮的像一头牛犊。他转头看了看灯光下的春芽,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不争气的跳了几下,然后陪着小心叫了一声。

“春芽姐—,小官人—小官人,他真没事吧。”

“你倒是做的好伴当,小官人争些儿出了事,真有些三长两短看你如何自处。”春芽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压着声音毒了他一句。

“我—我—”卞祥嘟囔着不知如何回话,但觉得后背还辣辣的痛,这两天被老爹揍的实在有些狠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古越再次醒来,也许我要叫古浩天了,他自嘲的笑笑。方才的神识冲突,他轻易的兼并了那个十岁的稚童,然后得到了一些可怜的信息,父、母、二娘、小妹、僮仆……以及一些顽皮捣蛋的事,甚至最基本的一些年代的信息都没有,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古越有幸或者不幸的成为了穿越大军的一员。

古越,男,三十八岁,原本是神州二十一世纪南方某发达省份公民,在一个二流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侥幸考上了所在县城的公务员,从此朝八晚 五,娶妻生女,过上了波澜不惊的生活。然而三十六岁的那一年一切情况发生了变化,碍于面子他为一哥们的一笔贷款作了担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由担保人变成全责还贷人。几个圈内好友见他郁闷,邀他到泰山旅游散心,他想想也就去了,这一日在泰山顶观云海,突然接到一条短信,说由于贷款不还,被拉进黑名单并冻结工资,一时惚恍,失足跌落悬崖。本已为必死无疑,却不料醒来时,竟然是一张古床上的稚嫩小儿。

古越或者叫古浩天静静的躺在床上,一时思绪万千。前世作为一名穿越小说的发烧友,想不到这狗屁倒灶的事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不过看这人家倒也像是个殷实大户,也许可以过一辈子三妻四妾、衣食无忧的纨绔日子,但一想到年迈父母、娇妻幼女,不禁悲从中来。如此胡思乱想了一会,又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少官人醒了!”在春芽惊喜的呼叫声中,古越再次醒来。然后他看到了床沿边密麻麻的人头,凭着古浩天的记忆,他认出了古桢、李氏、卞氏、以及稚龄的英娘,接着认出了人墙后傻笑的卞祥,“对了,这家伙应该是我这身子记忆中最亲密的 ‘战友’”。

“儿啊,你可惊煞为娘了。”李氏抚着儿子的额头,禁不住泪珠儿又夺眶而出。

“大姐,小官人康复,理应高兴才是。”卞氏在一边劝道。

“娘子休再伤心。”古桢也劝着妻子,眼睛却直直盯着儿子,满脸劫后余生的感觉。

“小官人还需静养,无关人等先出去,”卞忠把一干闲杂人员都轰了出去,一时屋里安静了下来。

“儿啊……”李氏又轻轻唤一声。

古越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吐出声音,心里总觉得别扭。又静默片刻,看着眼前满满关切的几张脸,古越心里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总归是这具身体的亲人,也是自己这辈子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了。

“爹、娘、二娘、小妹,让你们担心了。”古越轻轻的且坚定的开口说了在这个世上的第一句话。

“天儿!”李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喜极而泣。古桢和卞氏也红了眼眶。

古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片柔软的温暖包围着,接着听到一阵阵清晰的心跳,仿佛自己的心也被共振着,他真实的感受到一种叫血缘的东西在两颗心脏间流动,一种叫爱的东西在两个灵魂间交融。他已经清楚,这个世上,古越已经死了,有的只是古浩天。

正文 第二章 周朝和神仙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古浩天的身体慢慢恢复了。

其实作为古家的富二代,加上先前顽皮好动,无形中加强了锻炼,所以古浩天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再说古家富足,营养无忧,而且有医疗保障,且本身也无大病,当然换了一个灵魂不算的话。所以过了中秋不久,古浩天的身体就大愈了。

只是这一年的中秋节,由于古浩天卧床休养,古家也就将就着过了。只有小妹英娘不开心,她爬上浩天的枕头,缠着撒娇,“哥哥、哥哥,你快快好起来嘛,都没人带英娘玩。”说来也怪,前世的古浩天虽是个混世魔王,对这个异母的妹妹倒是十分亲近,而在穿越后的古浩天眼里,眼前这个小萝莉跟前世的女儿年龄相仿,情不自禁的又把前世的一份父爱寄到她身上去,心里越是疼爱。

小英娘粉妆玉琢,活泼机灵,活脱脱一个小美女。其实古浩天也偷偷照过镜子,心里也暗暗庆幸这小子不是一个歪瓜裂枣,虽然一个半大的小子,却也棱角分明,清秀俊逸,长大后也有当偶像的潜力。有时他也在感慨,这古家经过数代的改良,基因还是蛮优秀的,至少在容貌遗传上是这样的。

过不久,古浩天可以下地行走了。但是慢慢的府里人感觉出一些不同来,就是太安静了,原来时不时的鸡飞狗跳的情景没有了,最后人们发现这种变化根源在小官人。

首先发现的是卞祥,作为古浩天最铁是僮仆加玩伴,虽然形体粗犷,但对小官人的感知却是异常的敏锐。他发现小官人不爬树了、不捉蝈蝈了、不捣蛋作恶了……,总之之前的种种爱好没有了,反之常常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发呆。他曾把这种思虑告诉老爹卞忠,谁知却换来一个大耳括子和一句教训:“小官人再出什么意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可是日久,府里人包括卞忠都发现了这种变化。人们私下稍稍的议论,“小官人的脑子不会被响雷吓坏了吧。”

古桢和李氏当然也感觉到了。

“这孩子真不会被雷吓坏了吧?”李氏嘀咕着。

“不会,我看这孩子的眼神清澈着呢,断不会有事。”古桢口头上还是很坚持的。

“可是……”,李氏想想也是,但又放心不下。

“婵儿,但且放心,不会有事的。”

古桢虽然口头强硬,但内心终究忐忑。此后借机和儿子说了几次话,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从儿子的口里冒出一些莫名的问题来,什么“皇帝”“年号”“朝代”等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儿子的确没有呆痴的现象,也就慢慢的放心了,至于性格的改变,也就归结于受惊吓后的改邪归正。

然而,作为此刻的新生的古浩天来说,却是异常的苦恼,具体的说是对当前处境的困惑。他问了卞祥,这憨货只知道周朝、济州府、郓城县、古家庄。他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卞忠,可卞忠也仅仅多提供了承平九年、柴家天子这点可怜的信息而已。至于古桢这个父亲,他却不敢多问,你说一个十岁小屁孩那有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况且还是他看着大的儿子。

所以古浩天很烦,作为文科生,而且是读了无数部穿越各种朝代书籍的文科生,对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替,他自信是清楚的,但是他对目前生活的年代却非常的迷茫。周朝,究竟是那个周朝。东西周,那是奴隶制社会,从一段时间的生活来看,肯定不是;南北朝时也有短暂的周朝,不过好像是少数民族政权;武则天也建立过周朝,但现在这个皇帝是个男的,且武周只有一朝,没有下传,也不对;那么剩下的就是五代十国的那个后周了,这个朝代的皇帝倒也姓柴,可是好像这个朝代很短命,没几年就被老赵家给陈桥兵变了。若说不小心穿越到了其它星球,可也不像,毕竟他现在熟知的“郓城”“济州”“东京”什么的都在大中华的国土上。

带着满肚子的困惑,古浩天开始千方百计的寻找解惑的渠道,因为未知的生存环境对一个陌生者是危险的,至少不能给人以安全感。他首先想到的是书籍,那怕是文学创作,从中也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好在古桢虽然只是个商人兼地主,却也有个装点门面的书房。

一日,在卞祥的掩护下,他偷偷溜进这个古桢平时没怎么光顾却不让自己涉足的书房。果然有满满一架的书籍,只是也太纹丝不乱了,可见古桢这个便宜老爹也仅仅把它作为门面。然后他在一本叫《天朝逸事》的书上,震惊的发现一个前世世人皆知的大神的名字——那个砸缸的司马光。

他迫不及待的把它取下,顺手翻开一页,只见满眼的繁体文言文,不过对他这个二流大学的文科生来说,勉强也能看懂。可他知道,他不能在这儿看,从接收的记忆来看,虽然古桢曾请过老师给原来的古浩天发过蒙,但不久就被他给气跑了,有没有学到一点东西呢?他搜索了接收来的所有记忆,发现并没有这方面的库存。所以他断定如果他一本正经的坐在这里看书而被古桢发现的话,那必定会是一种麻烦。于是他把书架理了一下,把那书偷偷带回自己的卧室,至于古桢是否会发现,他是不管了,万一发现了再想说辞就是。

此后几天,古浩天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命令卞祥在门口站岗放哨。而卞祥作为小官人的铁杆死党,以为小官人从大官人的书房偷了什么好玩的不可告人的东西,仿佛觉得以前那个不着调的小官人又回来了,隐隐的有点兴奋,于是忠诚的执行了小官人的命令。

经过数日辛苦的研究考证,古浩天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中国的历史在后周时拐了个大弯,老赵家并没有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老柴家自柴崇训之后,稳稳当当的经营到了现在。但是朝代虽然变了,中国历史的整体走势却变化不大。

首先周朝所处的社会环境没有变化,北边的辽国依旧强大,西北的西夏照样崛起,还有吐蕃、大理一个不少。东北的女真虽然没有记载,估计也少不了。

而且老周家的有些故事和北宋的老赵家极其相似。周朝尊郭威为太祖,柴荣为太宗,柴崇训为高宗、此后经英宗、武宗、仁宗、宪宗、神宗,书中有记载的八个皇帝,其中有两件事,几乎是北宋的翻版,一个是英宗柴礼应早逝,儿子年幼,莫名其妙的被弟弟柴礼义即位,这简直是周朝版的“斧光烛影”,另一个就是武宗柴礼义即位后发生过“白登山之围”,还有新、旧两党之争等等。

同时那些重要的历史人物大都存在,剔除老赵家这一系列之外,诸如:冠准、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狄青、王安石、苏东坡,包括该书作者自己,等等,基本没有遗漏。古浩天不由感慨各路大神顽强的生命力,也正应了一句话,是金子在那一朝代都会发光的。

整本书的内容到了作者生活的年代神宗朝就结束了,古浩天对比自己记忆中的北宋,他当前生活的时代大致相当于北宋的徽宗时期。那么按照已经发生的历史惯性,后面应该会发生什么呢?他参照北宋的轨迹一步一步的往后推,随即被一幅恐怖的画面吓住了,不会这么倒霉吧?他一时怔住了。

“小官人、小官人,”放哨的卞祥连连示警,当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老爹古桢已站在身后,疑惑的眼神在他十岁身体和厚厚的书籍之间也不知扫描了多少回。他转头瞪了卞祥一眼,卞祥委屈的挠挠头,想着“这能怪我吗,大官人是他能拦的住的吗?”

“爹,”

“天儿,你这是在看书吗?”

“我---”

古浩天本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的,可是想想,纸终究包不住火的,与其日后天天生活在怀疑的目光里,倒不如编个故事把事情圆了,说不定对日后的生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想了想,便有了主意。转身去关了门,吩咐卞祥守在门外,又拉着父亲一起坐在床沿上。

“爹,近些日俺觉得很奇怪,有时还怕怕的,”他装着很困惑的样子说。

“怎么了,儿子,有爹呢,”古桢把他楼在身边。

“那天儿子被响雷吓昏了之后,有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我梦里教了我很多东西。”

“啥!”古桢被儿子的话惊讶了,“那他都讲了些什么?”

“不记的了,只是醒了之后,很多字就看懂了。”古浩天知道,谎话不能讲的太满,似是而非才是最高境界。

古桢愣了好一会,儿子的奇遇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可是看看儿子童真的样子,却又不像是撒谎。他想到了最好的验证办法,于是拿过桌上那本《天朝逸事》,指了很多的字,甚至一些自己都认的很吃力的字,可除个别难字之外,儿子都对答如流。儿子的识字水平他当然是清楚的,又联想起之前性格变化的一些事情,这些个无法解释的现象,生活于封建社会的他自然而然的归咎于神——那位白胡子神仙。

神仙弟子啊!他看向儿子的眼神即刻变样。

“儿啊,这事——你可跟别人说过?”

“儿子不曾?”

“那这件事就作为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可好?”作为商人兼地主的古桢当然懂得宝不外现的道理,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儿子听爹爹的。”这自然是最想要的结果,便宜老爹果然配合啊,古浩天心里窃喜不已。

之后,古桢一个人到祠堂里祭奉了列祖列宗,并专门列一个神龛供奉白胡子神仙。

正文 第三章 舍已救人的小官人

最近一段时间,古浩天经常被一个恐怖的画面惊悚着,滴血的弯刀,杂乱的马蹄,一群群光头鼠尾的野蛮人。

古浩天的确被自己的历史进展推理吓着了,比照北宋的历史,靖康之耻发生在1127年,也就是说大约二十年后周朝可能也要遭此灭顶之灾,而且山东好像也沦陷了。

会有周朝版本的“靖康之耻”吗?古浩天的推断是肯定的。这两天他从父亲处得知,当今的天子也跟北宋徽宗一样是个文艺皇帝,宰相正是那个蔡京,至于高俅、童贯、和杨戬等人很大概率上也是存在的,他甚至可以想象东北老林里那些野蛮人正在蠢蠢欲动。

古浩天不认为他这只小小的蝴蝶,能改变历史巨大的惯性。既然无法抗拒,那也只能选择适应。他尤记得后世一个经典的段子,“生活就像是强奸,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慢慢享受吧。”庆幸的是他还有时间,虽然不能确定战乱发生在那一年,但比照北宋,他认为至少还有十年以上的时间。

卞祥这两天又迷糊了,“偷书事件”后,他本以为原来的那个小官人回来了,可是小官人又好像被书给看傻了,一会神神叨叨,一会怔怔发愣。其实古浩天这两天是在谋划自己的后路,最理想的也是最牛逼当然是像各路穿越大神一样,改朝换代自己当家作主,但是他不认为自己能做的到,至少目前没有这种迹象。其次是南迁,搬到南方战火烧不到的地方安度一生。如此纠结了一两天,他终是下了决断:不想了,以后事以后再说,且顾当下吧。

古浩天为自己制定的第一个计划是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古今通用的真理。且不说数年后就要来的乱世,就论这感冒也能要人命的封建社会,再怎么注重体质也不为过。第二个是提高学识,提升社会地位,尽可能摸清这个社会的脉络,提高生存机率。

跑步是古浩天最先想到的锻炼方式,它既能锻炼耐力体质,又对场所没有要求,他甚至想万一以后迫不得已要逃亡的话也有好处。古桢开始是反对的,当古浩天搬出白胡子爷爷之后,他立马缴械了,并按古浩天的要求,让匠人在后园里安装了些单杠、双杠等东西。

中秋过后,古家庄的人们逐渐的都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现象,每天清晨,山边的小道上,古家小官人都会和僮仆卞祥不知疲倦的跑步。

“小官人,你慢点、慢点。”卞祥在身后气喘如牛。

古浩天心里不禁有了些小得意,论身手十个他也不是卞祥的对手,可是跑步也是个技术活啊。于是他一边不紧不慢的跑着,一边把后世掌握的一些方法传授给卞祥,什么“头肩平稳、正视前方,手脚协调、前慢后快,深吸快吐、口鼻并用”等等。也别说,卞祥这个大块头,对运动还真有天赋,没多久就掌握了技巧,跟上了节奏。以后,当卞祥训练别人跑步时,这口诀成了他吹嘘的法宝。从此以后,那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道身影,渐渐的成了古家庄每天清晨一道特定的风景。

自此,古浩天的生活有了自己的规律,他每天早晨和卞祥出起跑步,早饭后到老爹的书房看书,午休后到后园练练单双杠,晚饭后出去慢跑几圈,再看点书准点休息。

大运动量自然要优质的营养补充,身为小官人古浩天自然是有保障的,但卞祥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作为后世来人,古浩天的内心从没有把卞祥当作僮仆的,况且他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卞祥对他的忠诚。于是他以锻炼时间与家人吃饭时间不合为由,要求灶上把三餐送到他卧房去,并特意要求增加卞祥的一份,古桢和李氏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这一天傍晚,在后园炼了一身大汗的两人回到了东厢房。

“卞祥,去冲个澡,马上到我这儿来。”

“小官人,你不先去吃饭?”

“那来这么多废话,快去。”古浩天也不理他,管自个洗澡去了。

当卞祥带着一肚子疑惑回来时,古浩天已经坐在摆满大鱼大肉、白面馒头的几案后。

“嗯,来陪我吃饭。”他用筷子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我,吃饭!”卞祥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吃个饭,怎地恁婆婆妈妈。”

看着明显多出一人的伙食,卞祥突然明白小官人为什么不去主房吃饭了,但他终究不愿坐小官人的对面。

嗨,这该死的封建等级观念。古浩天拿一个大碗,分出一大半饭菜。

“咋地,还要我喂你吃不成。”

卞祥迟疑的接过,一转身坐在门槛上,袅袅的热气里,卞祥觉得自己眼角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的滑落,这该死的热气,然后狠狠的咀嚼起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高运动量的锻炼加上充分的营养,古浩天以看的见的速度结实了起来。卞祥更是愈发强壮了。这种变化古桢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感叹神仙的手段就是不一样啊。于是他在心里暗暗作了个决定,得尽快给儿子找两个高水平的文、武师傅,决不能耽搁了儿子的前程。

古家庄的小山包一周大概有三公里,东北边的叉路边有个打铁铺,南边有块大石头。两个多月的坚持不懈,古浩天和卞祥现在可以绕着小山包从容的跑上三圈,差不多九个公里的距离。这天卯时未,也就是差不多七点多,完成了晨炼两人站在山南边的那块巨石上,这里是他们两经常的歇息点。

深秋的齐鲁大地已经凉意颇深,沁凉的晨风中,斑斓的叶子从山边的古枫老杏上零零散散的飘落。周边田野里的庄稼大多已经收获,农户的炊烟里飘荡着丰收的气息。不远处的小河有一个老汉在捕鱼,他站在木船上,奋力的把鱼网撒向晨曦中的波光里。古浩天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再一次感慨,如果可以,在此终老一生却也不错。

“小官人、小官人,快看,那捕鱼的老汉掉水里了!”

“啊,”他回过神一看,果然刚才捕鱼的老人,正在河水里深深浅浅的挣扎着。

“快。”他带着卞祥风也似的跑过去,五、六百米的距离,两个跑步健将转瞬即到。古浩天扒掉外衣想也不想,“扑通”的跳进河里。

“小官人——”卞祥凄厉的声音在后面随即响起,随即也跳进河里。

悲催了,到了河里,古浩天才想起这身体不是后世的他,看样子还没学会游泳,这还咋救人,凭着后世游泳的记忆,他勉强浮在水面上,卞祥随即游近了。

“先救老人。”他看的出老人快撑不住了。

“不,小官人。”卞祥继续游近。

“卞祥,你敢抗命!”古浩天不自觉的使出三十八岁年龄的威严。

卞祥愣了一下,仿佛觉得十岁小官人的话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压。他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小官人,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转身先救老人去了。

就在古浩天感觉快要撑不住时,卞祥再次赶到。河岸上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湿漉漉古浩天,哭得像个孩子。他后怕极了,他觉得小官人如果在他的看护下,再出什么意外,那他也就跳到河里不用上来了。

古家的大队人马很快就赶到了。卞忠一边给古浩天裹保暖的衣物,一面张开巴掌就向卞祥甩过去,古浩天连忙挡在愣愣的卞祥前面。

“忠叔,这不能怪卞祥,是我一定要他做的。”

“先且记下。”卞忠狠狠的跺了下脚,咬牙切齿的道。

落水的老人在赶来村民的施救下,已经醒来,两个半大的儿子也已赶到。

古浩天来到老人的身边,向古忠要过一件衣物盖在老人的身上,半蹲着身子问道:“老人家,现在感觉可好。”老人家哆嗦着嘴唇,话未出口却已老泪纵横,就刚才他从乡邻的口中知道了小官人舍命救他的过程。

“孽子,还——还不过去给小官人跪下。”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

随即两个半大的小子“扑通”的跪在了古浩天的前面,瓮声瓮气的说:“小官人救了俺老爹,马犟(马勥)不知如何报答,今后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古浩天着卞忠扶起两个小子,看着这两个耿直小子,心里不禁洒然,“你俩且扶你老爹回去将养,若有不足可到府里找俺。”说罢叫众人散了,自个回家去了。

古浩天再次遇险事件在古家引起了巨大的悸动。陈氏受惊尤甚,她甚至禁止儿子晨炼活动。好在古桢毕竟有些见识,在某个夜晚,他在枕边向陈氏隐隐约约的透露了一些关于白胡子神仙的事之后,陈氏终于再次松口。

郓城县东大街,古家的产业“十里香”酒楼,正值中餐时分,食客纷纷。

“听说了吗?最近咱郓城县可发生了件奇闻,”食客甲夸张神秘的语气成功的吸引了一大批听众,“古家庄古员外的小官人,为救一打鱼老汉,差点把自己的命送掉了。”

“千金之躯的小官人舍命救一个打鱼老汉的烂命?”食客乙质疑道。

“贱内三姑的二表弟就住在古家庄,当日他可是站在岸上亲眼目睹的,古家小官人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严令僮仆先救打鱼老汉,深明大义啊,你们可知小官人也只是十岁小孩啊!”食客甲言之凿凿。

“此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小小年纪却大有侠义之风啊!”食客丙感慨。

古家小官人舍命救人的事迹,就好像一颗石子,不经意的掉进了古家庄深秋的静谧里,并产生一圈圈涟漪向古家庄、郓城县及之外一些不知名的方向扩散。

正文 第四章 初闻梁山泊

古浩天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周朝版的“感动人物”,重获解禁的他,依然雷打不动的执行着原来的锻炼计划,只是落水事件提醒他有必要加强游泳训练。对于这个要求,家里原本是死活不同意的,后来卞祥怯怯的提了个建议,他说:落水马老汉家的两个小子凫水能耐不赖,若召为小官人的僮仆陪同一起练习,当不会出错。古桢最终也同意了,毕竟学会凫水也是增加一份保命的本领,于是要求卞忠去马家探探口风。

马老汉本名马老三,四十七、八年纪看着却像六、七十的人,原是淮西农户,由于妻子患病借了当地地主的一笔高利贷,最终妻子没救成,反而弄的倾家荡产。无奈之下,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到郓城县投亲,不料到,这家亲戚已经搬走,走投无路之后流浪到了古家庄。古员外见他可怜,就租他几亩地,他也就成了古家的佃农,暂且安顿下来。经过几年的劳作,孩子渐大,家境渐稳,原本想借农闲打些鱼换点收入,日后也好落叶归根,回乡定居,却不料发生落水这等子事情,差点丧了命。

对卞忠提出的要求,马老三想都没想就满口子答应了,但对卞忠提的相关补偿却死活不同意,他再三强调,“小官人这么金贵的身子,为救老汉一条烂命,争些儿出了事,老汉两小子的命都送予他也是应该的,况且能跟小官人这般人物是他们福气,且莫说其它。”最终卞忠免了他家的租子,并说,原本就在一个庄子,小官人也没太多的差遣,若有个轻重缓急的事,两小子可随时回来照应,也就讲妥了这件事。

马家哥俩,老大马犟十七岁,老二马勥十六岁,一边大的个子,虽出生农家,但都有一副好身板,天生一股子蛮力。马家哥俩的到来,最高兴的反而是卞祥,他这个多年的跑腿终于升了领班,一下子神气了许多,即便在春芽前面讲话也是声音大了一截。卞忠在卞祥的房间旁叫人收拾一个房间给这哥俩住,也不强制,随其来回自由

在古浩天的眼里,卞祥和马犟、马勥这三个家伙就是一模一样的暴力肌肉男,这不,后园训练场自从这哥俩的加入立马变成了斗兽场。卞祥的力量稍大,但那哥俩也不服输,天天在后园里抓对厮打,乐此不疲。古浩天也因势利导,在园子里添了石锁、杠铃等一些器械,给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多几个发泄的渠道,只是东厢房的伙食供应急剧增加。在伙食这一点上古浩天拿马家兄弟和卞祥是一样对待的,这哥俩经过最初的惶恐不安后,也跟卞祥一样对古浩天死心踏地了,他们都明白小官人没有把他们当仆人来看。

时节慢慢的进入了冬天,天气的寒冷使原本的游泳计划只得先搁置了,但山边小道晨跑的队伍却多了两人。卞祥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两个菜鸟,心里乐不可吱。

“咋地,昨天没吃饭啊,跑的跟姐儿们似的。”卞祥时不时的故意喝两句。

马家哥俩郁闷的要死,卞祥这大块头也就算了,小官人这明明小一号的身板咋地也跑的这般稳当。

“卞祥,我是不是把你当初的丑事也拿出来说道说道。”古浩天看看卞祥小人得志的模样想想好笑。

“别,千万别,小官人。”卞祥极力的想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

“是吗,那你去把他们俩训练好。”

“哎。”说着屁颠屁颠的当他的教头去了。

如此三五天下来,这四人的晨跑小队竟也像模像样,很有些气势。

转眼冬至就要到了,古家庄的人们忙起过节来,他们准备祭品享祀先祖,走亲访友聚餐述旧,包上馄饨、好的人家还炖上羊肉汤,等等。

由于马老三一人独住,这一天古浩天叫卞祥带上一条羊腿及一些过节的东西,送马家兄弟回家过节。马家在庄子的南边,面河盖有三间土坯主房,右边有两短短的厢房,并用碎石泥巴围成一个小小的院落。古小官人的来访让马老三激动不已,这一个月来古家和小官人对他两儿子的好,他是打心眼里感激的。古浩天让卞祥递上物品,坐在马犟摆好的椅子。

“老人家,近些日马犟两兄弟不甚着家,你过的可好。”

“尚好、尚好。”老人有些紧张,不知说啥好。

古浩天巡视一下这个简陋的家,入目的都是杂乱和破败,这就是老人所说的“尚好”啊。随后他看到了挂在院子里的那张旧渔网,不由有些疑惑,这打鱼的怎么会不识水性呢?

“老人家,你这打鱼的手艺,是……”

“自家年轻时在淮西老家也就会这门手艺,迁来此地后也不曾丢下。”

“那老人家该识得水性才是,那日为何……”

“唉,说来话长,”老人陷入了回忆,也慢慢的从容起来,“前些年,老汉驾船沿前面的小河到东边的一个大湖里打鱼,那大湖啊!”老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实实是一个很大的水面,据传方圆有数百里许。边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且串着大大小小许多的水面。这湖里鱼产甚多,那一日老汉大有收获,却被芦苇丛窜出的一伙强人劫了去,还被重伤双臂,故此再也无法划水。”

古浩天心被老人的描述重重的震了一下,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对了是“大水面,几百里许”。后世关于这一地带一个著名大湖的记忆瞬间浮出脑海。

“老人家,这大水面可有名字?”

“是有一个名,当地人都叫梁山泊。”

“这湖中可听说有什么山峰的吗?”

“有啊,据说这湖中有一座险峻大山叫梁山,这湖名就取了山名。”

周朝也有梁山泊啊,那是不是也有一百单八将呢,古浩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太狗血了吧。

“小官人,快晌午了。”看着有些出神的小官人,卞祥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古浩天回过神来,看看苍老的马老三,不免心中嘘唏,他回头吩咐卞祥回去让他老爹找个轻巧的活,让马老三也到府里帮忙,也方便他们一家相聚有个照应。

小官人的关心让马家三人感激不已,马老三更是浊泪满眶,连声称道:“小官人,恩人呢、恩人呢。”

回家的路上,梁山泊三个字不断有古浩天的思维里跳跃。作为后世四年级就开始看《水浒传》的他,关于梁山泊的故事太熟悉了,脑子里不由的跳出什么梁山聚义、朝庭招安、打辽国、剿田虎、讨王庆……,就在此时,他的思维突然停顿了一下,好像又抓住了什么,“田虎、王庆,”他口里反复叨念。

卞祥跟在身后,盯着神游天外的小官人分外紧张,生怕他又出现什么意外,可眼看着小官人的一支脚就要踩到沟里了,“小官人,小心。”话音未尽,他已经一手把古浩天扶住。

卞祥,古浩天顿了下,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困惑所在,这田虎的宰相不就是卞祥吗,随即又想到王庆手下的大将不就有马犟、马勥这哥俩吗。他死死的盯住卞祥看了一会,却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憨货和田虎的宰相联系起来,倒是卞祥被看的心惊肉跳。

这天下午,古浩天又不淡定了,他破天荒的没有去后园锻炼,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梁山泊的出现,让他强烈的感受到他的穿越命运可能又出现了重大的变数,如果这个时代真有梁山聚义,那他是不是又穿入水浒传。想到这,他突然觉得自己反而些兴奋,如果真有水浒传里的各路英豪,那对日后的金兵入侵有没有正面的作用。一刹那,古浩天感到自己的心里有一片野草在狂长,他觉得老天既然让他穿越到这个世界,那就应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他开始求证的过程,首先是身边的三个人。

马犟、马勥原本是淮西王庆的部下,应该是淮西人,而这两家伙恰恰是淮西人,如果他老爹不落水而遇到他的话,这两家伙很可能会回老家去。

卞祥,他近日也借机向卞忠作了了解。卞家本是河北沁源人,卞忠是古浩天小娘卞秀莲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妹,卞家原本在沁源做些粮油的小买卖,因同行欺压破产,秀莲父亲气死,恰好古桢也做粮油生意经过沁源,看其可怜收为小妾。又见卞忠厚道一并带回为管家。若无这一节,卞忠必定回乡务农,也就应了水浒传里介绍卞祥河北庄户出身这一说。

如果说卞祥和马家兄弟的出现让古浩天半信半疑是话,那么接下来的发生的一个事让古浩天对水浒梁山的存在又多信了几分。

冬至过后,马老三被古浩天安排到府里做事,马家兄弟也就跟卞祥一样,彻彻底底的成了古浩天的僮仆或者说跟班。又过了近一个月,这一天古家庄一带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是古浩天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场大雪,不禁有些小兴奋,又看到卞祥三个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决定带他们去登小山看雪景去。

四个顺着村道往山脚而去,有三个精力旺盛的暴力男在前面开路,古浩天倒也不觉得困难,不过雪确实有点大,厚的地方目测有一尺多。

“咦,下雪天这打铁铺也歇业了,竟恁地安静。”卞祥突然冒了一句。

古浩天一下子也注意到了,这打铁铺子搭在通往县城的叉路口,一对雷氏中年夫妇带一个十来岁儿子经营着一些农用小物件,老板娘经常会为一些小钱和村民争执,卞祥常骂她小气。他仔细一看,却发现边上的一间竹木搭建的打铁铺被雪压塌了。“不好,”他喊了一句,赶紧带三人趟雪往那边赶去。

待到,马勥爬上断垣一看,“小官人,里面压着个人哩。”

“赶快救人。”古浩天赶紧吩咐,然后四人七手八脚的清理出通道,随即发现正是雷铁匠被一根横梁夺住一双大腿,全身埋在瓦砾和积雪中动弹不得。几人赶紧清理掉杂物,小心翼翼抬起横梁,把人救出,天幸这人还清醒,若再迟个把时辰不是压死也会被冻死。几人把雷铁匠抬进屋里,拿棉被厚厚的裹起来,又叫马犟、马勥在他伤处细细按摩,又用热水让其服下。不久雷铁匠慢慢恢复过来,这才说,妻儿前些日乘农闲回娘家去了,天亮前他不放心铺里工具进去看看,不想铺子突然塌下被压在里面。

古浩天看看下雪天他妻子一时无法通知,把雷铁匠一人留在屋里也不是办法,好在自家距此地也近,就劝雷铁匠到他家将养,待其妻子归家再回。铁匠想想别无他法,也就同意了,于是四人拆了一扇门板抬着往家去。

路上雷铁匠想起古家小官人舍命救人一事,不由感慨万千,“小子雷横虚长许多,却那值小官人万一啊!”

“雷横”,走在前面的古浩天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梁山泊的插翅虎吧。

猛地觉得梁山泊的真相距他又近了一步。

正文 第五章 谋定

雷横在水泊梁山的名气虽不是很大,但他出场职业却在郓城县的督头,古浩天现在就生活在郓城县,所以这两日在脑子里仔细核对了有关雷横的信息。水浒传描述其本县人氏,铁匠出身,好像只有一个母亲,性格吝啬,但很孝顺。铁匠出身已经坐实,性格可能随其母亲,没有父亲――如果没有古浩天的出现他可能就真的没有父亲了,主要的疑点在于一个铁匠的儿子是凭什么座上本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长的位置上。

过两天雷铁匠的妻子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只见门外老大远就传来一个高亢的女音,“小官人大恩大德啊!”随即一个精明的妇人与一个大小子出现在古家的院子里。古浩天一眼就落在靠后的大小子身上,只见他十五、六的年龄,近一米七的身高,腰粗臂圆,黑紫脸庞,活生生的一个小铁匠。

雷铁匠已经能够下地,“横儿,还不替老爹谢过小官人。”雷横闻言上前就要下跪,古浩天抢上一步把他扶住,“不必多礼,恰逢而已。”这时那妇人已上前搀住男人,抹起眼泪来。

“且莫哭,托小官人的福,不也过来了吗,只是小子的营生办的如何。” 雷铁匠显然更关心后一件事。

“莫要挂念,他二舅公已答应,年后得机会,就给小子在衙门里安排个差事。”

“但不知是何好差事?”古浩天闻听插了一句。

“好教小官人知晓,俺娘家二叔在县衙里做事,答应了给俺家小子在衙门里找个差事。”妇人抢先答道,有些掩不住的小得意。

“倒也是好事。”古浩天回着,心里才明白,原来雷横是通过这个渠道进了机关当上公务员的。随后叫卞祥套一个车送一家三口回去。一家子自是千恩万谢不提。

雷横的出现,使古浩天愈加肯定自己介入了水浒的世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水泊梁山也许就是老天爷赋于自己的穿越使命。他在记忆里寻找梁山立寨的时间,《水浒传》中林冲逼上梁山是1113年冬,且之前最早是杜千在山上落早,之后来了宋万、王伦。那就是说梁山被占为山寨最早可能在1100年左右,那现在已经是1105年,也就是说他真的想以水泊梁山为基地作一番基业,那么最好在五年时间的内控制梁山,取得先机。

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目前的梁山却是无主之地,否则凭杜千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又怎能占得住如此大的水泊梁山呢。古浩天第一个想到的是队伍,毛太祖说过“枪杆子出政权”,王伦就是因为没有一支忠于自己的队伍,才导致死到临头还在喊“我的亲信在那里”,所以必须有一支绝对忠诚的核心队伍。其次就是经济实力,后世的经济学就讲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的经济实力,再强大的队伍也只是沙滩上的城堡。第三是要有信念支撑,也就是说心里得有一个努力的方向,毛太祖带着一支乞丐队伍走了两万五千里靠的就是一个信念。

古浩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想了半天,也就想了这几点。可对照这几点他感觉自己差距太大,队伍充其量也就三个人,经济方面古家倒是有一点基础,但要作为基业的保障,那还差十万八千里,其它方面就更无从谈起。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古浩天决定从现有条件做起。

古家庄百来户人家,有可用人丁二百来人,这其中古家佃户和本家占绝大多数。古桢对待佃户和村民态度尚好,民望不错,且古浩天两次救人事件,在村民中赢得很大的声誉,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其父。所以在古家庄拉上第一支小队伍还是有基础的。

财富积累上,古浩天认为目前只能依靠古家现有的商业基础,再开发几个赚钱的产业。在这一方面他仔细思考了自己所掌握的一些后世的知识,同时参考各路穿越大神的起家本领,最终决定选择蒸馏酒。一是古家本是做粮油的,有原材料;二是有广泛的市场,而且产品垄断;三是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关键是自己会但这时代还没人会。

既然定下了方案,那就马上行动,古浩天深感时不待我。要迈过的第一道关,却是其父古桢。古浩天想了多种方法,最后还觉得神仙最好用。于是在一个夜晚,在古桢的书房里古家父子密谈了半夜,然后古桢决定给儿子全部的支持。对于这一次的书房对话,后世史学家称之谓“书房定鼎”。

很快到了年终,古浩天牵头在古家庄组织了周朝史无前例的年终慰问行动。他让卞忠宰杀了一批猪羊,并从县城买回一些新奇的布料,他知道对于当前尚且温饱,但手无余钱的村民来说,这些东西比粮食更有吸引力。

古家小官人的年终慰问行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全村民众感恩戴德。而且影响远远出了古家村。

某处庙会。

“听说,古家庄的小官人给全村老少送吃穿哩。”一个老人羡慕的说。

“鸟,这些地主老爷只顾自个享福,那管穷人死活。”一个汉子愤愤的怼了一句。

“老哥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别的不知道,但俺村古家小官人那是一等一的仁义,舍命救人大伙总知道吧,你们看俺身上这新衣裳就是小官人送的面料做的。”一个古家庄的村民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神气的说。

“是吗?”

“这料子真是不赖。”

“确是不赖,上回俺在城里也看过,太贵舍不得买。”

“在古家庄真是有福,不知古家还缺不缺佃户。”

众人七嘴八舌,一脸的羡慕。而这些对话也一字不漏的传进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的听了会默默转身去了,而边上一对买鱼兄弟则有一段对话。

“二哥,这古家小官人年纪恁轻,果真能做的这般义气之事。”

“当是不假,前些日他舍命救一打鱼老汉的事俺也是听说的。”

“这般义气的少年汉子,俺老七倒想会上一会。”

年终慰问行动效果真有点出了古浩天的意料,他把原因归结于封建社会冷漠的等级观念导致百姓温暖缺失。又过了几天,古浩天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就到了。

除夕,古桢听从儿子的建议,给家里的下人也摆了丰盛的酒席,按各人的贡献都发了红包,合府上下一片欢喜。晚饭时古浩天了陪父母,小姨、妹妹在里房吃了会饭,就起身到了前院,他知道这是收买人心的绝佳时机,要不后世那些领导怎么会专门找节日去群众家展示亲民形象呢。

前院摆了三大桌,卞忠父子、马家父子等几人坐了一席,古浩天端着酒杯逐桌敬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马忠这一桌上,马老三想不到小官人会坐到下人的桌上,一时惴惴的想站起来,卞祥三人常一起吃饭早已习惯。

“马叔,你且坐下。”古浩天端起酒杯再次站了起来,“各位叔伯兄弟们,忙忙碌碌的一年又过去了,你们有的是几辈在古家帮忙的老人,有的是今年刚进的新人,但你们的辛苦,俺爹和我都看在眼里,我们古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古家辛苦劳作的人,今年如此,明年、后年、以后每一年都一样,最后我祝大家健康长寿幸福,干了这一杯。”然后带头干下。

大院里的气氛顿时燃了起来,大家说着吉祥的话纷纷干杯,全然不觉得上面站着的是一位十岁的小孩。一些老人感动的不行,偷偷的擦起泪水,几个年经的悄悄找卞祥三个打听,小官人还要僮仆不,卞祥三人那个神气劲啊就甭提了。

古桢端着个酒杯本也出来敬酒,此刻却站在大堂里默默的看着儿子的表演。心里万分感慨,古家有此子足矣,而且心里原本对神仙一说存有的一丝丝疑虑也随之散去,并暗下决定,搏了老命也得助儿子干成一番事业。

古家庄的1105年在古家小官人的祝酒辞中,慢慢的落下了帷幕。

明天又将开始崭新的一年。

正文 第六章 成立护卫队

新年伊始,古浩天就为自己的计划作准备。首先他让卞忠、马老三等一些信赖的家人,利用春节走亲访友的机会到处宣传,小官人要招集一批年轻人成立村护卫队,管吃管住还有工钱。这消息没几天就在古家庄传遍了,而且还传到了外地,许多外地人也来打探能否加入护卫队。

接下来古浩天一边让卞忠叫了工匠平整后面的园子,一边思考队伍的训练计划。周朝的训练方式他不会,其实也不想用,其本意还是用后世天朝的训练方法,那是经过多少次战火考验证明有效的。他仔细的回忆自己后世军训心得结合各种媒体上看到的做法,整理出一套训练大纲。

这期间最难是实战科目,古浩天前生今世都有不会武功,卞祥三人虽然水浒传里描述是一身好武艺,但目前除了一身蛮力,也没发现其他什么特长,有时他真有点担心,把这三人捆在身边会不会耽搁了他们。最后他决定用后世军队的近战招数——刺杀,这招数简单、易学、实用,设备成本低,然而也就这简单一招,四个人也反复揣摩好几天才初步定型。

接下来古浩天拿卞祥和马家兄弟做试验品,检验其训练大纲。他对这三人说:护卫队分三小队,设三个队长,到时凭训练成绩推荐,考虑你们跟我身边时间较长,先给开开小灶,若是不练也行到时给别人当小弟别怪我。古浩天只用了一招,就把三个小子激的嗷嗷叫。经过近半个月没日没夜的超强训练,三个人的军姿、队列、行进等等终于有了点模样。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浩天与古桢并邀请卞忠参与,三人核计半天,古浩天的想法是每人每月一贯工钱,时下行情可购买半石约六十斤粮食。但卞忠坚决反对,他分析说:“小官人,俺们招收的都是一些半大的小子,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原本对各家都是个负担,现如今俺们管了吃喝,还付给工钱,俺以为半贯足矣。”“那就先定八百文吧,以后若有变化再说。”古桢开了口。古浩天心里盘算了一下,按首批招三十人计,每月每人工钱八百文,加上伙食及其他开支一贯,每月总支出差不多五十余贯也就是五十余两银子,按古家现有实力还是轻松的,也不再坚持了。

后园里的围墙经打通后移,已经整理出一个大约篮球场大小的平地,两头分别修了专用的餐厅和厕所。古浩天又把家里最后一排放杂物的房子腾出来作为队员住处,还专门为自己整一间卧房。

元宵之后,古浩天带着卞祥三人,叫一个帐房帮忙,正式招收护卫队员,这一日古家庄十三之十八岁的小子几乎都来了,雷横也来了,甚至还来了十来个外乡人,连许多家长也跟着来了,园子里一时热闹非凡。待登记渐渐接近尾声,卞祥突然指着一个汉子喊到:“兀那汉子,倒是报也不报,要不就结了。”

其实古浩天早就注意到了,这汉子二十多岁,有近一米八的高度,在这时代也是出类拔萃了。

“禀小官人知,小的原本也要报的,只是看这年纪不太般配,故此犹疑。”那人迟疑了一下,直直到了古浩天跟前回话。

“不知兄弟如何称呼。”古浩天似乎想到什么,客气的问道。

“在下杜迁,邻县龚县人氏,因生来个高,江湖人戏称摸着天。”

果然是杜迁啊,得把他留住,这梁山第一任寨主在我这儿了,估计也就没王伦什么事了,对自己将来谋划梁山也会从容些。

“杜兄无须迟疑,在下如今招一帮小子正须帮衬,万勿推迟。”当下古浩天就发出邀请。

你说这杜迁怎么就跑到古家庄呢,原来他在老家与一恶霸发生冲突,这恶霸背后有山贼勾结,他敌不过只得外逃。原本想去河北沧州投奔柴大官人寻口饭吃,恰巧那日在庙会听得人讲古家庄小官人仁义,又逢其招人,就过来看看,不想都是一些年轻小子,心里正好生失望。闻得小官人招揽,当下心想暂且住下,日后不合再去不迟,也就应了。

古浩天心里大喜,随即安排他与卞祥一个房间住下,只说让其帮助自己管理队伍。然后让卞祥及马家兄弟带领一众人先举了石锁排出名次,又带出去环小山跑了一圈,取力量和耐力综合前五十名留下,余者各发五百文归家。诸事完毕已近黄昏,也就安排众人吃饭休息不提。

次日六时,卞祥吹响起床的竹哨。古浩天站在训练场右边的指挥台上,足足等了半柱香时间,五十人才到齐。然后他开始了对护卫队员的第一次训话,“各位,非常欢迎参加古家庄护卫队,那么既然是护卫队,大家就要明白我们护卫的是什么,谁能告诉我你们最在意的是什么” 古浩天停了一下,台下议论纷纷,有的说土地,有的说亲人,有的说财富,等等,“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古家庄生活着我们最亲的人、有我们最挚爱的东西,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伤害我们的亲人,抢走我们的财富,糟蹋我们的土地。”古浩天握紧左拳环视下面,“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

“你们到底有没有坚定的决心,你们到底是不是铁打的男儿,你们大声回答我,愿不愿意!”

“不愿意。”年青人的心气终究被激发出来,这一次声音如雷。

杜迁站在台边不由的暗想,这小官人真是不简单,几句话就把人的心气给提起来了。

“很好,不过我要告诉大家,保卫亲人和财产不是靠一口气就能做到的,所以接下来的训练将非常艰苦,如果有谁吃不了苦的现在就可以退出。”台下一片寂静,自然也没有人会选择在刚刚大表决心之后退出。

“既然没有人选择退出,那就说明你们都是大好男儿,那么我宣布接下来的训练安排。”古浩天把五十人分成三个队,指定卞祥、马犟、马勥分别为一、二、三小队的临时队长。规定每天早上六时半起床,先跑步四十分钟,然后洗漱吃饭,八时再进行军姿、队列、行进等基础训练。

看着大家明显放松的神情,古浩天心里暗暗好笑,到时有你们受的,也不挑明,继续说道:“队长就是刚才我宣布的三位,副队长半个月后由各队自行选出,然后每个月选举一次,直到训练结束正式任命。”古浩天明显感觉到台下一些家伙眼里闪光。

“下面我说说工钱,当选副队长的工钱加倍,护卫队每五天一考核,前三名奖钱一贯,四到十名奖半贯,三个月训练结束后总比武,前三名奖钱五贯,四到八名奖三贯,九到十五名奖两贯,十六到三十名奖一贯。”古浩天又停了一下,有这么多的奖励啊,台下诸人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不过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你们一定也注意到刚才的最终奖励只有三十人,因为本次护卫队只招三十人,最后你们中有二十人要离开。”古浩天用手指了指台子边上矗的一一块木牌,“过会你们将以小队为单位,名字都记在上面,以后每次考核成绩都将记在上面,三个月后总计后二十名的人,也就是离开护卫队的人。”台下顿时静了下来,很多人感到明显的压力。

“接下来我说说伙食,我可以保证白面馒头管饱,但鸡鸭鱼肉就靠你们自己本事了,每次考核第一的小队两荤两素,第二的两荤一素,最后的只能馒头加素菜了。这头五天大家都吃一等菜。”话音刚落,卞祥就傲慢的看了看马家兄弟,马犟、马勥瞪了他一眼,暗暗憋了一口气。

随后古浩天跟据初选两项的成绩排名,把人员均衡分成三个队,三个队长争执一番,最后抽签决定。

杜迁从开始看到结束,如果开始认为这小官人有些不简单的话,现在却是有些真心服气了,其一项项举措看似简单,但细细一想却没有一项不是自有奥妙,直指人性让人不得不服其指使。这小官人真只有十一岁,他不禁又认真的看了看台上,只见这小官人虽还显稚气,但实实的有几分英气逼人。

杜迁的心渐渐安了下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小官人到底怎么调教这五十个人。

正文 第七章 军训

当天下午,第一节训练课开始了。三个队长下令列队时,很多人还没有从丰盛的午餐中回过味来,他们好多人其实一年也难得闻几回肉味的。接着他们发现这训练也太简单了吧,三排队伍照着一队长卞祥的样子站成一个木头人似的,三个队长各自站在自己小队的前面。古浩天在台上宣布训练开始正式。

“兄弟们,从此刻开始,你们每一个人每一刻的表现都会影响到个人五天后的考核,当然也会影响到整个小队的伙食标准。关键是会影响到你们小队的集体荣誉,当然你们愿意当龟孙子我也没办法。”

简单说了几句后,古浩天接着吩咐杜迁点香计时,第一次站姿训练半柱香时间。然后自己也成军姿站在台上。

抬头,挺胸,收腹,夹腿,双手五指并拢、中指对齐裤缝,两脚“八”字型叉开……可没多久,很多人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腰腿酸麻,小腿打颤,可是看着面前瞪着眼睛的队长和台上纹丝不动的小官人,又只得坚持下去。可后半程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煎熬了,他们绝想不到这么简单的站立这么折磨人,渐渐的有些人动作就有些变形了,可是各小队长可真是火眼金睛,稍有变化就是一声大喝。如此,好容易捱到结束,总算没有人倒下。

这个结果古浩天是满意的,他想毕竟是农家子弟,要是后世学生娃,早倒下一片了。然后他宣布休息半刻钟再继续。整个下午就是练习一个站姿,反复进行直到申时中才结束。

晚饭后,古浩天把三个队长叫到自己的房间,他问你们三个队长通过半天的训练都发现了什么问题,有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卞祥三人张了张嘴,可满肚子的话又说不出什么问题来。古浩天心里笑笑,其实他也没指望这三人能说出什么,他的目的主要是培养一种习惯,以提高团队的凝聚力。他用了后世一个很有名的比喻,他问:“五指握成拳头有劲还是散开有劲,”他停顿了一下,“一个小队就好比一张巴掌握成拳头就有劲,散开了就是一盘散沙。”三人若有所思。

那么怎么才能凝聚成一股绳呢,古浩天给他们提了三个建议,一是开“诸葛亮会”,找不足,找办法,提高信心;二是做思想工作,重点帮助落后的队员解除顾虑,提高团队的凝聚力。三是你们要有自已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是最重要一点,如果你们不想永远做一个僮仆的话。

初春的夜晚很快就黑了,卞祥他们从古浩天的房里回来后,都在想着小官人的话。马勥最先出去了,马犟和卞祥随后也出门去了。杜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刚才小官人的话,他是在现场全部听到的,下午半天在训练场的表现他也是看到的,这个十一岁的小官人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呢,他愈发期待。

三小队的窗外,古浩天悄悄站了会,只听的马勥对一个队员说:“今天你的站姿有几处不对……,但是俺脾气太急,不该大声喝你。”又说明天早晨又要早起跑步,大家要掌握几个要决,等等。其他两个队的房间里也有类似的话在讲着。古浩天心里有些感触 ,卞祥三个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将来真有所作为,这三人必须的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连续五日的站姿训练,终于出了点效果,但也有很多议论,我们这天天木头一样站着练的什么。这天下午训练结束之后,古浩天从府里叫了五个仆人在台前站成一排,又从各队叫了五人相应也站成一排,然后他问,这两列人那一列更有精神,下面一下子“哄”的笑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太明显的差别。古浩天趁机引导,他说“站姿啊就如山上的松树,你们看松树,雪这么大它弯腰了吗?雷电把它劈断了它倒下了吗?都没有,所以站姿练的就是一个人的精气神。这三天大家都练的很苦、也很有成效。明天就要第一次考核了,大家有信心取得好成绩吗?”

“有!”下面轰然作答。

考核就要到了,压力最大的自然是三个队长,当晚他们在各自的队里都呆到息灯时才回来。

第二天,晨跑早饭过后,三个队整齐的列在场子里,考核规则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内那个队的站姿最持久、整齐、标准,评判人员由古浩天、杜迁、三个队长和各队推荐一个代表组成,代表在本队考核时要参加考核不能作为评判,也就是实际评判人员有七人,采用十分制,去掉最高和最低分,评出各队总分和个人分。

通过抽签第二队首先上场,马犟整好队后回到评判席,随着古浩天一声开始,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好容易一柱香时间过去了,马犟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无大错。最后得分是三十六分。第一队第二个上场,卞祥是自信的,他认为自己就是第一,可分数一出来他傻了,三十四分,比二队反少了两分。马犟斜了卞祥一眼,心里那个爽啊。很快三队上场了,马勥是三个队长里最小的,一开始就憋了一口劲,这几天也是他做的最辛苦。眼看一柱香时间就要到,整体看三队表现也是最好的,马勥在心里偷偷地乐了,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叫古波的队员突然脸色发青,倒了下去,也就因为这个意外,三队最终只得了三十三,成了最后一名。

个人考方面,前三名各队各有一个,四到十名第三队反而最多三个,其他各两个,排在后二十名的三队差不多。

接着古浩天举行了隆重的颁奖仪式,他目的是要给队员造就一种神圣的荣誉感。五十个队员在台下站成三列纵队,杜迁报出一个个获奖人员,古浩天亲自把沉沉的铜钱放在他们手里,最后一个上台的雷横,他是三队进入前三名的队员,当从古浩天手里接过一贯铜钱时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

下午,古浩天给全队放了半天假,要求各小队总结得失。卞祥很郁闷,因为老大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马犟很兴奋,因为他终于当了回老大;马勥很失落,因为他本来可以当老大。

晚餐开始实行三等餐制,看着二队神气的样子,卞祥牙都快要咬碎了,他虎着脸,瓮声瓮气的对队员喝了一句:“有什么好瞧的,有本事下回自己争回来。”说着埋着头对付饭菜去了,一时队里一片沉寂。

古浩天打了一份三等饭菜,来到三队的桌上,看着马勥及全队人的神情,就知道心态还没调过来。

“怎么啦,下午半天有没有找出问题。”

“禀小官人,弄明白了,是古波太紧张,昨晚一夜没睡着,早晨跑步后又吃不下饭,故而在考核的最后一时刻体力不支倒下。” 马勥回到。

“小官人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 那个叫古波的红着眼眶哽咽着说。

“古波你也不用伤心,谁没个失手的时候,后面的训练还长着呢,把面子争回来就是。”古浩天看古波也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其实他自己也就十一岁,但他本人和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不把他当孩子了。

“古人说,知耻而后勇,三队这一次的成绩并不差,大家都看在眼里,雷横他们几个不都进了前十名,”雷横几个立刻挺了挺胸,满满的兴奋。

“关键是怎么解决发现的问题,古波的问题,马勥你作为队长事前这么长时间里你有发现不对么?” 马勥愣了下想想自己也真疏忽了。

“在坐的都是古波一个队队友,同吃同睡,你们有谁看出了古波的不对,或者看出了根本就没在意。”队里有些人悄悄的低下了头。“其实昨天在台上我也讲了,一个队其实就是一个拳头,握紧了才有力量,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这次有古波,下次呢,就会有张波、李波。”古浩天时刻灌输团队的观念,一时一桌人都陷入深思,“训练才刚刚开始,你们愿意天天吃素菜吗?”古浩天话音刚落。

马勥“噌”的站了起来,指着一桌人问道:“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一时间三队一扫颓势,吃起饭菜来也是风卷残云。

一、二队不知三队一下子吃了什么兴奋剂,但明显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第二阶段的训练是队列,很快五天就过去了,第二次考核,三队如愿以偿夺得第一,顿时欢呼雀跃;一队还时第二名,原是踏步;二队掉到最后,所谓骄兵必败。

这天晚饭后,古浩天带着卞祥在训练场里散步。两次第二让他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其实古浩天也是担心卞祥过不了心理这一关,会颓废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两次都只得了第二。”

“唉!”卞祥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论训练水平他自认是最高的,论训练手段也不差于马家兄弟,可效果就是上不去。

“其实你就是输在心气太高这一点上,对马犟和马勥你自认是老大,水平也比他们高,没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你的队员也没有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也就和你保持距离,有些事情不敢讲,当然就埋下隐患。你看马勥经常夜里加班为落后的队员开小灶,马犟呢虽然粗犷却能和队员们打成一片,在军队里这就叫笼络军心,军心可用才能打胜战。你呢?”古浩天说罢管自己走了。

卞祥傻傻的站在训练场,一任春寒肆虐。

正文 第八章 检阅

操场夜话对卞祥产生多大的影响没有人知道,但在很多年后的一次酒后,已身在高位的卞祥说,如果我这生有所成就的话那应该起始于一次夜谈。

接下来的训练卞祥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甚至搬到集体宿舍里和队员住在一起,这也直接影响到马家兄弟,最终那两个房间成了杜迁的单人套间。

第三次考核一小队终于拿了第一,面对队员们的欢呼,卞祥始终很平静,他觉得最后一个夺得第一,并不值得骄傲,他是目标已经不在这里。

古浩天心里很欣慰,卞祥成熟了,马犟、马勥的发展势头也良好,杜迁应该已经归心,手下的另一个名人雷横之所以一直把他放在队里磨炼,就是因为他有“吝啬”的先天基因,才放在团队的熔炉里慢慢锤炼,目前看来势头良好。

刺杀训练是古浩天最纠结的项目,后世军队的刺杀好像有很多招数的,但考虑到使用器械和战争环境的不同,关键是自己不会,最后也就精简成两招,一是直刺,一是斜刺。记得后世武侠小说曾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古浩天要的就是快、准、狠。杜迁加入后,作为目前团队里的唯一有江湖经验的人,也征求过他的意见,杜迁对斜刺有所不解。古浩天让杜迁拿一块大木板作为盾牌与卞祥三人对练,很快杜迁发现,每当他举盾防守时,右肋就会被左边斜刺过来长矛刺中,几个会合下来后,他放弃了。一段时间来对小官人不断冒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他也渐渐的麻木了。

一个月时间,队列训练基本结束。护卫队转入实战也就是刺杀训练,古浩天让人在场边矗了一排蒙着牛皮的木头人,并在喉咙、心脏、肝脏等要害位置画上圆圈。各小队在三个队长的带领下各自训练,同时古浩天宣布每五天考核就由各队捉队厮杀决出胜负。

如果说以前考核的评分制还有点水分的话,那么对拼刺杀就是硬实力了,各小队都意识到这一点。卞祥觉得他翻身的机会来了,他不动声色,但对手下队员的动作要求极其苛刻,第一次刺杀考核一小队如愿得了第一。考核总结时,古浩天让身上印有白点点的队员到右侧列队。

“你们明白身上的白点意味着什么吗?”然后他指着那些队员问,“你们已经死了,你们身上白点的地方正在冒出大量的鲜血。”他刻意描述一个恐怖的画面。

台下一片沉默,很多人不自觉看了看沾有白点的部位,觉得身体冷嗖嗖的。

“怎样才能避免伤亡呢?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刻苦、刻苦、再刻苦的训练,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平时多训练,战时才能少流血。”

事后,三个队在每次训练之前,都会声嘶力竭的喊一遍“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又是一个月的时间,刺杀动作也有模有样了,所欠的只是实战的检验了。

接下来的训练逐渐走上正轨,但三个队的竞争却异常激烈,考核的分差也越来越小。

紧张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三月底,两个多月的高强度训练也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古浩天是满意的,虽然和后世的军队还有差距,但在这个时代他认为是独一无二的。

三月二十八日,古家庄春光明媚,天气晴好。古浩天请古桢、李氏、卞氏及卞忠等家人,又把四十余位本村队员的家长也请过来在台上就座。他要搞一次训练成果检阅,他要所有人看到自己的训练成果,他要所有人看到自己儿子的成长变化,他要形成一种人人以加入护卫队为荣的舆论导向。

早上九时,观礼台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许多府里的丫鬟小子并村里的小子挤满台子的两边。

护卫队以小队为单位成三排站在训练场的左边,穿着统一的黑色紧身服,手持长矛精神抖擞。卞祥早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春芽,身姿愈显挺拨,其他队员也纷纷用余光在人群里寻找各自的家人。

随着古浩天一声令下。一小队在卞祥的带领下首先跑步进场,接近指挥台时,在卞祥的带头下“一、二、三、四”十余人齐声高喊,看台众人心头为之一震。接着随着卞祥“向右看齐、立正、稍息……”等一系列新奇口号的下达,正在人们眼花缭乱之际,一排横队从高到低已经笔直整齐的立在人们的眼前,可是惊叹的声音还没出口,二队、三队已经依次进场。不到一刻钟,三排横队已经排成。 随即古浩天下令:“一之二报数、一数上前一步,向右看齐。”瞬息间三排变成六排,整齐的列成一个方阵。

直到这时,各种各样的赞叹声才从人们的口中吐出。古浩天心里暗自得意,这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就在一片赞叹声中,方阵在卞祥的口令声中,开始移动。

齐步、跑步、正步,不得不说人的欣赏水平是古今一致的,当方队斜握长矛,成正步队形在台前铿锵有力的踏过时,人们只觉得好似一堵堵墙横推而过,无坚不摧。

可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刺杀表演开始。卞祥一声大喊: “直刺”,五十三个队员仿佛把训练场全部的氧气吸进了肺里,然后炸雷般的一声“杀”伴着疾出的枪头,在训练场炸响。“斜刺”“直刺”,口令不断变换,顿时训练场杀气腾腾。所有人都被震慑了,嘴巴不知不觉都成了“O”型,那小英娘更是吓的直往卞氏的怀里钻。

整个训练表演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全队再次成方阵肃立在训练场上。春日的阳光下,五十三个队员横成行、竖成线,就像五十三颗钉子钉在训练场上,寂静无声,只有长矛上的簇簇红缨在和煦的春风里肆意飘扬。

好一会人们才从震撼中惊醒过来,随即整个看台乱成了一锅粥。人们纷纷在队列中寻找自己的儿子,然后发出各种各样的赞叹。雷铁匠怔怔的看着儿子对老伴说,这还是俺的横儿吗?而他老伴却因为衙门里的差事二叔已经有了准信而纠结的要死。马老三看着挺立在排头的两个儿子,心里只反复的叨念一句话,小官人大恩人啊!春芽站在李氏的后面,她小心的瞟一眼卞祥,只觉得心里一个原本模糊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

感触最深的自然是古桢,这两个月大量的钱财投入,他原本有些动摇,但上午所看到的颠覆了他心里的一切,这支队伍所展示出来的力量,他自然明白对古家甚至古家庄潜在的作用。他心里再一次感慨,还是低估了这个十一岁的儿子。

直到儿子前来请他训话时,才镇定下来,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宜介入儿子的管理,要树立儿子的绝对权威。古浩天也不勉强,他转身立在台前,瞬间五十余双眼睛,一百多条视线集中到他身上,他从中清晰的感受到两个字——那就是崇拜。

“古家庄的护卫队员们,今天你们在各自的父母、在全村的父老面前,进行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演练,你们有理由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下面还有更加艰苦的训练,你们有信心吗?”

“有——”

“很好,我们期待两个月后的再次考验。”然后宣布下午放假半天,解散了队伍。

队伍“哄”一声散了,队员们如乳燕归巢扑向各自的父母,他们都想在第一时间把骄傲分享给自己的亲人。卞祥谨慎的站在父亲的面前,却把余光瞟向春芽,卞祥上午可是太出彩了,卞忠心里当然是骄傲的,可嘴里却淡淡的说了一句;“跟着小官人好好干。”

按照预定的大纲,训练已经进行了一半,对于效果古浩天是满意的,下半程的训练主要是两方面,一个是巩固训练一个是拓展训练。

巩固训练主要是三个内容,安排上午进行,一是每天的跑步变为早晨负重跑和夜间突击跑,二是早饭后半个时辰队列训练,三是一个时辰的刺杀训练,而且要在长矛上绑上至少两公斤重物。他最终的目的是要让这些基础动作成为所有人下意识的反映,成为脑子里磨不掉的印记。

拓展训练主要是根据对后世特种兵训练的一些记忆,增加一些项目,安排下午进行,比如,单杠、俯卧撑、抬圆木、障碍跑等等,由于障碍跑用地较大,古浩天又得让卞忠把院墙拆了后移,修了一条约四百米的圆形障碍跑道,设置了跨桩、壕沟、高台跳板、独木桥、高墙、水平横梯、低桩网等等障碍。

巩固训练对队员已经适应,无非增加一点难度,就是夜间紧急集中突击跑让大家怨声载道,但是在一次模拟夜间突袭中,二、三小队被进攻的一小队全部消灭,现实的教训面前一切怨言销声匿迹。

拓展训练那些新鲜的设施,一开始让大家跃跃欲试,但在吃尽苦头之后,也只能一个难题一个难题的琢磨、一个难关一个难关的攻克,这期间“诸葛亮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不仅总结出很多实用的办法,也加速了各队的磨合和集体荣誉感。

四月底又一次考核,小组协同四百米障碍项目。雷横等四名队员最后出场,在高墙前,只见他和一名高大队员架手为梯很快就把两名队员送了过去,可当他跃上墙头,并垂下右脚接最后一名队员时,却被意外断裂的隔板茬子在小腿拉开一道深深的血槽,喷涌的鲜血把下面的队员吓住了,而雷横却断喝一声“别磨蹭、快”,同时手脚并用接应队友翻过高墙,并带血跑完全程。

一路血迹的跑道震撼了所有的人,而古浩天却在心中把雷横后面“吝啬”那两个默默抹去。

正文 第九章 二仙山的礼物

五月初,天气已渐渐转热。护卫队的训练在卞祥等三人的带领下已基本无忧,古浩天慢慢的把自己从日常的训练中脱离了出来,他要给卞祥三人成长的空间,也要给自己腾出思考更多问题的时间。

他觉得是时候考虑一些经济方面的事情了。穿越而来忙忙碌碌他甚至还没有去过县城,卞祥三个忙训练去了,这一天他带着杜迁叫卞忠驾车到县城转转,了解一下市场顺便看看自家在县城的产业。

初夏正是大自然一年之中的青春年华,山野田园满眼的翠绿。正在心旷神怡之际,突听得杜迁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官人。”古浩天回过神来看着杜迁,“小官人,我想回老家一趟。”“哦。”他在心里思虑了一下,杜迁近来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好几次他看到杜迁一个人趁夜在障碍跑道上苦练,而且平常也主动帮忙做一些训练上的事情,他很自信杜迁已经不会离开他了。

“俺老家有一好友,名叫宋万,因长的高大威武,有一把子力气,江湖人称云里金刚,俺出来时曾许诺,若有个好去处,必来接他过来一起落脚。”杜迁又看了古浩天一眼,“不知小官人可愿收留。”

这宋万原来是杜迁的哥们啊,怪不得俩人前后脚多上了梁山,而且还一辈子焦不离孟的,古浩天心里若有所悟。

“既然是好兄弟,若不嫌古家简陋,自是无不欢迎。却不知杜迁兄弟何时起身。”

“事不宜迟,俺明日便动身回去。”杜迁闻听大喜。

“如此也好,且到忠叔处多带些盘缠回去,若有甚么家眷一并取来。”古浩天一边抬头吩咐了卞忠,一边说着。

“无妨,宋万兄弟也是孤身一人,无须太多花销。”杜迁心里又多了两分欢喜。

自此一路上欢畅无比,不觉已达县城。自东城门进去是一条宽约八九米的石板街,沿街两旁挤满各种商铺,人来人往甚是繁华。古家在县城共经营三家店铺,一家买粮食,就在东城门进来不远的东大街上,一家买油在西大街,另一家就是“十里香酒楼”在东大街靠近十字街口的地方,却是个繁华的去处。

三人把车停在粮铺,这粮铺有两间店面,后面有一个小院落。这天古桢不在,古浩天在店里转了一圈,交待了卞忠两句就和杜迁出去。沿东大街前行不远,就见左边的墙上斜插着一个酒斾,上书“十里香”,正是自己家的产业,由于时间还没到中午,两人继续欣赏着前行。

过十字街走不远,抬头便见一座高耸的古塔。两人信步而入,方知为观音寺塔,该塔八棱四门,砖雕斗拱层层内收,实有鬼斧神工之妙。两人登上顶层,放眼望去郓城县尽收眼底,但见市井攘攘,屋宇重重,一片盛世祥和景象。但想到十多年后北虏南下,铁蹄过处,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不禁拍栏感慨:“大好河山,万千生灵,怎由得胡儿肆虐。”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何来胡儿肆虐。”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古浩天回头一看,却不知何时,背后已经站着个道人。只见他年约三旬,身高一米七许,一双杏子眼,满脸落腮胡,头绾双叉髻,背负古铜剑,一身褐色道袍,端的是堂堂相貌。

“先生见笑,小子昨夜读南北朝史,汉家河山沦于胡虏铁蹄,今日登高心有恍然,故生不妥之叹。”古浩天胡诌一句,接着行礼问道:“不知先生贵姓,仙乡何处?”

“贫道公好胜,道号一清先生,蓟州人氏。”

公孙胜,梁山牛人啊,这家伙可是梁山泊晁、宋两届班子的常委,能耐自然非同一般。可心里震惊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这公孙胜不是智取生辰纲才到了郓城县吗,怎么提早了好几年就来了,难道又有什么横财可发不成。

话说公孙胜也在观察对方,但见这少年身材不高,但挺拨俊朗;年纪不大,却颇有城府;只觉的英气逼人、让人折服。

你道这公孙胜为何到这郓城县来,原来那一日,罗真人于二仙山感应到京东路的奇异天象后,便着他到这京东地面寻访机缘。一个月前初到这郓城县,就听的古家小官人小小年纪仁义异常,又到古家庄细细打探,从一佃户得知,小官人自那日惊雷以后性情大变,心中就有了主意。今日一见,果然骨骼清奇、命格不凡。

“原来是一清先生,有缘得见,小子幸甚。”当下两人重新见过礼,古浩天又介绍杜迁相见。看看日头将午,便邀请一同用餐。

“如此有扰了。”公孙胜也不推辞。

“十里香”酒楼雅座,三人点了酒菜坐下。古浩天让杜迁陪公孙胜饮酒,毕竟十一岁的年纪还不到饮酒的时候,片刻酒过三巡。

“小官人刚才登塔感叹,说是由史而发,贫道看来似是言不由心。”公孙胜突然说道。

古浩天心里暗忖,这有古人考察明主的节奏啊,当下也不回避。

“先生久在江湖,可有听说朝廷有人提出,联合北方蛮族进攻辽国的传闻。”

“倒也有所耳闻,这又有何不妥?”

“先生以为我朝与辽国相比,军力可及?”

“自是不如。”

“辽国与北方蛮族相比又是如何?”

“近年听北方来人传言,似有不如。”

“如此说来,当来日灭了辽国,届时蛮族当是更强,却发现眼皮了底下,竟有一个更加不堪的花花世界,当会如何?”

“这——,”公孙胜心头猛跳了一下,举到嘴边的酒竟洒了一半在衣襟上,他心里细细一思量,立即不淡定了。

“难道——,”他一眼盯住古浩天。

“小子也无从知晓,可总觉得不会有好事。”作为后世来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这世的社会已变他又不敢肯定。

接下来的酒就喝的有些沉闷,作为河北人公孙胜自然明白,胡人南下最先遭殃的是谁,便急切的想回二仙山找师傅讨主意去。

于是又潦草的吃了些酒菜,公孙胜就要告辞。古浩天两人送他至东门外,驿道长亭,两人惜别。公孙胜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少年人,心里感慨:机缘之人,果然妖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贫道下山之时,师傅曾有吩咐,这瓶洗髓丹赠于有缘之人,今日巧合与小官人投缘,且请收下,莫要推辞。”说吧,便把瓷瓶塞与古浩天,飘然而去。

古浩天一时愣在了那里,心想这也太狗血了吧,这个世界真有仙丹吗,直到傍晚回到家里他心里也是一片浑噩。

第二天一大早,杜迁告别而去,昨天的酒楼对话,他觉得自己窥见了小官人心中的抱负,所以更觉得机不待我。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古浩天却纠结异常,根源就在于那瓶洗髓丹。作为后世来人,对所谓的仙丹他有着本能的排斥,历史上不少皇帝就被所谓仙丹慢性中毒而死,其中还不乏明君圣主。但是水浒里的二仙山却是一个神仙般的所在,也许真能出产一些不同凡品的奇物。

这样犹犹豫豫四五天,最终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既然穿越便有“主角光环”,没见过那一个穿越者业未成身先挂,就当罗真人这个老中医送的壮阳药吧,他毅然决然的打开了药瓶。却见瓶里有一张纸条,上写八字:服药时间,间隔一月。然后又想起武侠小说里关于走火入魔的传说,便叫卞祥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夜,古浩天服下了第一颗药丸,便学着武侠小说的有关记载,盘腿打坐在床上。不一会只觉提腹如雷鸣,汗如浆出,连忙跑厕所去,也幸好因为后世习惯,前些日让卞忠在他房内修了个简易蹲便器。如此三五回,直到凌晨,差点虚脱,且全身腥臭无比。赶忙喊卞祥去打来几大桶热水,泡了数遍才觉得一身清爽,然后沉沉睡去。

直到次日点灯时分,古浩天才一觉醒来。顿觉精神异常饱满,跃身而起又觉身子轻了几分,一时心里十分兴奋。推门而出,只见卞祥坐在外室打盹,心里窃笑,这家伙这两天被自己给整惨了。卞祥闻声醒来,满面不解的看着小官人。古浩天也不多言,直奔后院的训练场而去。

障碍跑道上,面对各种障碍,他轻松的有如神助,两米多的高墙,一个助跑就抓住上沿跃身而过。然后在卞祥发呆的眼神里,他在跑道上连续的跑了几个来回,方觉有些疲态,便停了下来。

“小官人,你这是被——被什么附体了吧。”卞祥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才被附体呢。”说吧,把卞祥丢在训练场径直去了。

二仙山罗真人盛名不虚啊,古浩天心里兴奋不已,原来的忐忑一扫而空。还有两颗药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效果呢,他更加期待了。

正文 第十章 朱贵的投名状

由于数日前公孙胜的出现,古浩天的县城经济考察活动无功而返,这日他又和卞忠再次进城。

在古浩天的计划里,他发展经济的第一个思路是酿酒,这一时代酒的度数普遍偏低,那日在自家的酒楼,他也是仔细观察过的,酒度数最多不高过二十,而且酒都很浑浊,其实就是参杂着很多酒糟,喝的时候需要过滤,当时他就恍然,难怪倒酒要称“筛”酒。

进了城两人直奔十里香而去,掌柜闻讯出来,连忙行礼称过。

“前些日,小官人来店,老夫巧合在外,不曾奉承,失礼,失礼。”

“无妨。”

三人进入雅间坐定,小二上茶,掌柜再次起身行礼。

“老夫尚有一事,须得再次谢过小官人。”

“却是为何?”古浩天细一思量,好像跟这掌柜也没什么交集。

“老夫小子古波,自加入护卫队,这些日真是脱胎换骨,原先些许不良习气尽去,小官人大恩啊!”

原来这掌柜名叫古松,及是古桢五服内的兄弟,因为人忠直,且善于经营,很得古桢看重,便把古家在县城最大的产业委其经营。那古波正是他的小儿子,那日检阅他也在现场看的心潮澎湃,始有今日之谢。

“不就是,俺家那小子也在护卫队,也是眼见得长进许多。”卞忠应和了一句。

古浩天笑了笑,便问起酒楼的酒价来。古老汉自是熟门熟路,这酒楼平常有三类酒,低等的十文一斤,中等的三十五文一斤,上等的如银瓶酒可卖到七十余文一斤。古浩天心里盘算了一下,若蒸馏酒以中等酒为原料,以十斤蒸得两斤为准,每斤成本要一百五十文。如果大量上市的话,原料酒需求十分巨大,必须有一个稳定畅通的渠道,于是问及酒楼的来货渠道。

“好教小官人得知,年前进货原是根据价高低从市面各家挑选,年后就只在张家酒窖进酒。”感受到两人疑惑的目光,他接着说,“这张家酒窖的东家叫张步仁,原是街上泼皮,却生的一个好妹妹,前年送于县衙吴县尉为妾,便仗势霸市,行内人尽是敢怒不敢言。”说完叹了口气。

原来又是官商勾结,古浩天心里暗忖,想到日后蒸馏酒将是自己的大买卖,绝不能把进货的脖子掐的别人手里,便决定到这家酒窖看看。

在古松的带路下,很快就到了这家酒窖。却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斜靠在椅子上,三角眼、酒糟鼻,一幅无赖模样。

“古掌柜什么风吹来。”也不起身,那汉子懒懒的问了一声。

古浩天一看样子就不像话,门口也不进,转身就出来了。古松心里明白。“顺路经过,看看张掌柜近期可有什么好酒,也好将就进些。”虚应了两句,也转身跟了出来。

三人没走几步,却见斜对面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家沂水酒庄,门口写着“清仓贱买”四个大字。古浩天甚是好奇,就信步走了进去,只见柜台后坐着个无精打采的汉子,但见双拳骨脸,三叉黄须,身材甚是魁宏。

“客官,可是买酒。”见人进来,那汉子连忙起身。

“不知如何买法?”卞忠问了一句。

“若一并买去,只须七文一斤。”

这也太便宜了吧,莫非质量有问题,古浩天示意卞忠品尝一番,发现虽不是上等,但也不似劣酒。看出客人的疑惑,那汉子便自行开了口。

“在下本沂水县人氏,与兄弟俩做些酒水买卖,年前得知郓城县行情甚好,就在此开了个酒庄,原本买卖尚好,故此屯了大批货,指望年后有个好利。不料张步仁这厮欺行霸市,害的俺血本无归,还担着天大的债务。”说着瞪着那张家酒窖,“恨不得把那厮抽筋扒皮。”

听罢,古浩天侧头看向古松,见古松隐隐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便问道:“你这酒,原本何价?”

“在下这酒自沂水运来,成本也需十一文一斤,平时买十五文。”

看着叠满两间房子的酒坛,对折的价钱也真够一个小本生意人破产。“唉,异乡做买卖遇到这等糟心事,真实的无奈啊。”古浩天不由的叹了一句。

“几位客官,若能全买,小的忍痛再让点利。”那汉子见眼前几人似无买意,又添了一句。

“掌柜的,这屋里的酒我都要了。”古浩天一开口,那汉子顿时大喜。

“价钱吗,就照十二文一斤结吧。”古浩天接着报了个价。

“啊!”那汉子应了一句,随即又大呼一声,“十二文?”

“做买卖的都不容易啊,好歹收回些本钱回乡去吧。”

那汉子愣了一愣,径直“扑通”的跪在古浩天的面前。“俺朱贵终究遇上个好人,小官人恩同再造啊!”说着七、八尺的汉子竟眼眶通红,哽咽不能言。

古浩天上前一把扶住,“兄弟无须如此,力所能及而已。”心里却十分诧异,果真是那个梁山朱贵,若是事实,那梁山首批的四个头领,自己就碰到了三位,冥冥之中难道真有天意。也就对朱贵产生了新的想法。

“不知小恩公如何称呼,也便日后有个念想。”这朱贵心情也定了下来。

“俺家小官人,乃是古浩天。”卞忠回道。

“可是古家庄,仁义无双的古小官人?”朱贵急问。

“便是。”卞忠颇感自豪。

“俺道何人这般仁义,不料是小官人当面,真是有眼无珠。”说罢纳头再拜。

“切莫多礼。”古浩天再次扶起,“不知兄弟日后有何打算。”

“若非遇着小官人,小人真想一刀杀了张步仁那鸟厮,再寻去处,如今细想除了回乡厮混,也真是没个安身之处。”说罢一面怅然。

“小弟倒有个事情正想找人帮忙,不知兄弟可愿屈就。”

朱贵一听十分惊喜,也不问何事二话不说就应了,当下时已近午,便关了店铺和几人往十里香而去。

古浩天对朱贵的安排,其实是刚刚考虑好的。朱贵在梁山队伍中,老实敦厚,默默无闻,却又行事缜密,是一个做情报的专业人才。古浩天想把十时香酒楼打造成郓城县的一个情报点,朱贵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古松对古家忠诚自不必说,但为人不善变通,没有江湖经验,不宜做情报工作,倒是下一步做蒸馏酒不二的管理人员。但朱贵毕竟是初次相识,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必须有缜密的计算。只一会,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中午四人吃了一些酒菜,古松和卞忠各自先去了,古浩天和朱贵两人留下讲话。

“这酒楼是古家产业,小弟有意让兄弟打理这处酒楼,不知意下如何?”

“这如何使得。”朱贵连忙推辞,这酒楼在郓城县的名气,作为买酒的他当然清楚,想不到小官人竟把恁大的家业,交于他这个初次相识的人来打理,这小官人果非常人啊。

“兄弟的能耐自不用提,只是有一难处需得解决。”朱贵凝神过来,古浩天接着说“兄弟与那张步仁交恶,若你在此打理生意,那厮必来搬弄是非,必须想一法子除去。”

“这鸟厮,早想除了去,待夜里俺去一刀砍了就是。”

“不可拖累兄弟,待小弟再作思量。”古浩天欲擒故纵。

“小官人这不是信不过俺吗?”说罢起身竟要去了。

“兄弟竟这般性急,且由你去,但不可鲁莽行事,需得仔细计较。”古浩天心中窃喜。

“俺早想杀了这厮,暗地里也跟随了几日,他孤身一人却与东门外一寡妇相好,每日夜里都去风流快活,那处须得过一条河,待俺夜里潜于河边,到时一刀杀了就是。”

“不妥,须得如此如此。”古浩天想不到朱贵早起杀心,看来后来必定是犯了命案才上了梁山,当下说了自己的安排。朱贵心中叹服不已,一会喝罢酒依旧开店去了。

傍晚古浩天和古忠出城回家去了。到了夜里他带着卞祥潜到作案地点,远远看那朱贵已经到了,也不作声悄悄藏好。恰好当晚没有月光,而这时代人又没啥夜生活,四野寂静,正是夜黑风高时节。近戌时,只见那张步仁哼着淫曲一身酒气而来,待到桥边,只见那朱贵纵身而上,一把封住其口鼻拖进桥边暗角,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瓶烈酒直往其口中灌入。可怜张步仁本就是一个无赖泼皮没啥本领,又被酒色掏空身子,那里有反抗余地,不一会就被灌的一醉如泥。随即朱贵把其推入河里,又潜伏一会看其死透,便收拾手尾离去。过一会古浩天和卞祥也清理痕迹悄然离开。

次日行人发现张步仁遗体,衙役赶到后,见泡在水里的尸体还浑身酒气,草草定了个酒醉落水而亡。再说这张步仁平时不得人心,乡邻恨不得其死,那有人计较。吴县尉得了张步仁的家财,装模作样糊弄其小妾一番也就过了。倒是古家吃下张家酒窖的存酒,发了一笔小财。

张步仁的死亡,使朱贵入主十里香酒楼再无障碍,而古浩天也得到了朱贵的投名状,使用起来再无疑心。

初夏,郓城县的街头,十里香酒楼悄悄换了掌柜,但无人知道他背后发生的变化,也无人知道他将来要发生的变化。

正文 第十一章 美酒和美食

对于十里香酒楼的人事调整,古桢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是不同意的,把古家最大的产业交于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的确不能令人放心。但好在现在的古浩天有足够的影响力,他酒楼功能重新定位的思路与老爹作了沟通,并指出酒楼上下都是古家老人,帐房也控制在自己手里,朱贵一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几番话下来古桢也同意暂且试试。

古松作为古家老人被无故去职,心里肯定不舒服。但古浩天对他说,古家有一个无比重要的产业,只有他才能胜任,也只有他才能信任。古松立刻被忽悠住了,但作为老人对古家的产业是清楚的,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重要的。

古浩天与他作了二十天之约。然后拿出一两张图纸,其实无非是一个瓮状铜容器和一根长条铜管,以及相应大小的几个木塞,这简易蒸馏设备后世网上到处都是不值一提。古松一看小官人要的东西好生奇怪,一个大大的铜瓮,脖子的地方又斜探出一截茶壶嘴样的东西。虽不得其解,也只好赶紧去做。

蒸馏酒的工艺其实有专门的程序,可是古浩天不会,也就用了这简易的办法。三天之后容器做成,古浩天选一静僻的房间安装好设备,并把事先筛好的一坛酒倒进去,点火开蒸。不一会就有蒸汽进入铜管,而中段铜管却泡在冷水里,蒸汽遇冷凝结成液态从出口滴下,整整蒸了一个多小时,十斤原料酒仅得三、四斤,色泽微黄,古浩天尝了一下,约有四十余度。于是再蒸一遍,得到二斤多,而这次得出的酒就不一般了,只见色泽透明,酒香浓郁,和后世五十余度的白酒相差无几。

当晚古浩天召古桢、古松、卞忠三人聚于房中。三人看着桌上的一个酒坛,面前的三个酒杯,一面不解。古浩天也不解释,伸手打开塞子,只见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三人一时惊呆,随着晶莹剔透的酒液“叮咚”“叮咚”的落进洁白的瓷杯,三人的眼珠子仿佛要掉了进去。古松迫不及待猛喝一口,顿时从喉到胃火烧过去一样,不由大喊一声“烧煞吾也。”古桢两人见状小心的呡一口,但见一股浓香且辛辣的味道刀割似得顺着食管下去,接着在胃里燃烧了起来,良久两人才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声“痛快”。

“此酒既出,天下无酒矣!”良久古松长叹到。

“此佳酿何来?”古桢问道,一时六只眼睛齐齐狼似的盯了过来。

“这酒上市,当值何价?”古浩天被看的心里发毛,连忙转移话题。

“当值四百文一斤。”古松给出市面最好酒四倍的价钱。

“何止四百。”卞忠对古松的价钱不以为然。

“天儿以为当作何价?”古桢把问题抛给始作桶者。

“当值一贯一斤,”古浩天笃定的说,“而且必将有价无市。”

三人齐吸了一口冷气,照此价钱,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只够几瓶酒啊。

看着眼前三人渴望的眼神,古浩天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无非是酒的出处。古桢已经隐约知道这酒是儿子捣鼓出来的,毕竟仙家传人嘛。古松也猜出一点,因为小官人叫他打造过古怪的工具还许他以重任。

看看三人都是可信任的人,古浩天也不废话,带三人到了蒸酒的房间。看着那简易的装置三人顿时错愕,当下古浩天把原理、要点说了一遍,又演示一番,三人终于明白。随后古浩天向古松、卞忠郑重行了一礼,说道:“小子将古家后世基业托于二位,请万勿推辞。”

古家把天下第一的商业机密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们,其中的信任自然也无须多言。两人对视一眼,也郑重的向古家两代家主回了一礼,“若有相负,唯死而已。”

其后四人又商量一些细节。卞忠提出蒸酒工具要各地分散打造,否则新酒上市会引起有心人猜测。古松提出要酿造不同等级的酒,适应不同人的需要。当然四人重点讨论的还是蒸酒的人选,最后决定在古府的家生子中选几位可靠的,在府中划一个专门院子先开展起来。

卞、古两人也进行了分工,卞忠负责到外面购买原酒,古松负责内部管理。并定下半年后上市,对这古浩天作了解释,一是新酒浓烈在地窖存放半年后将变更加醇厚绵长,二是半年后近年关市场需求量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新酒要有一定的库存,否则必定无法满足市场的强大需求。

古松上手很快,古浩天也就放手了。后来也想了宣传、包装、原酒一些问题,宣传吗,上市时间还长先放下了,包装倒要先准备,于是叫卞忠定制一批精美瓷瓶。最重要的是要物色一个会酿酒的人,否则原料酒始终卡在别人手里。古家不缺粮食,但是缺人才啊,古浩天心里叹了一下。可是这事也急不来,交待卞忠他们用心物色,也就放下了。

又过数日,古浩天看看酒厂在古松的管理下没什么纰漏,训练场那帮小子也都练的起劲,也就放手了。

因为惦记着朱贵初掌酒楼,这一日古浩天叫上卞祥进城而去。到了酒楼,看见朱贵在大堂里和几个伙计有说有笑的正是热闹,古浩天心想,这家伙不愧是社交人才,融入的倒是挺快。朱贵他们一见两人进来,赶忙迎了上来。古浩天也不摆谱,与现场的各位一一打了招呼,大小伙计见小官人没有架子,一时如沐春风。

由于前两次来去匆忙,对古家这处大产业也没有仔细的了解,便着朱贵带着各处走走。这家酒楼占地五间共计三层,一层为大堂,二、三层是雅间,古浩天站在三楼的回廊上,前面就是县城的东大街,后头是几排普通的院子,他思量着,如果把这些院子买下来改装成客栈,倒也不错,一方面可以推动餐饮生意,同时对以后搜集信息也有很大的助益。正想回头给朱贵交待两句,却听得下面传来阵阵吵闹声音。三人转身下到大堂,只见几个伙计和两个卖鱼的汉子在争吵。

“为何吵闹?”朱贵问道。

“好教掌柜知道,这两个汉子好生无礼,硬要把这两条大鱼强卖与本店,故此争吵。”一个小二回道。

古浩天仔细看去,见门前站着两个汉子,大的约二十七、八,两道八字浓眉,胸口一簇黄毛,斜背一个大鱼篓;小的约十七、八,左脸一道突起的疤痕,突眼黄须,肩上挑着两条十几斤重的大鲤鱼;倒是一对好汉子。

“掌柜的有所不知,俺兄弟乃石碣村渔户,清晨在这边水泊里打的一些鱼虾,本想在这县城就近卖了,好换些银钱买药给老娘治病,不想这两条大鱼竟无人相问,如今天气已热,生怕这鱼坏了,掌柜你这恁大的酒楼,无论如何将这鱼收了去,休教俺兄弟白费了半日的力气。”老大见掌柜下来了,忙开口说道。

“恁大的鲤鱼,平日那里得见,今日真是好口福,赶紧买了下酒。”古浩天不待朱富开口,抢先回话。

两兄弟大喜,进店卸下鲤鱼,古浩天请两人稍坐,又吩咐小二送上茶水。

“久闻石碣村有阮氏三兄弟,都是铁打的好汉子,不知二位可认的。”

“小官人如何闻的俺们兄弟的贱名。”老大疑惑的问道。

果然如此,其实当那老大说到石碣村人时,古浩天心里就有了八分肯定,不禁暗喜。

“兄弟我居住古家庄,庄里也有几家鱼户,常提起贤兄弟,故此得知,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英雄,真是缘分,且请留下共谋一醉。”

“古家庄?”两兄弟顿时想起庙会所闻,“小兄弟可是仁义无双的古小官人。”两人同声问道。

“这位正是我家小官人。”卞祥终于搭上了话。

“我兄弟俩得闻小官人大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两兄弟连忙起身行了个礼。

“传言不得当真。”古浩天回了一礼。众人重新坐下。接着方知晓,大的是阮小二,江湖人称立地太岁,小的叫阮小七,江湖人称活阎罗。正说的热闹,只见一小二过来问朱贵鱼已洗净怎生处理。古浩天一听心里突地一动,前世他也是个美食家,当然也烧的几个拿手好菜,到了这世界之后,整天不是闷就是煮吃的他痛苦不堪。今日看到这两条绝对无污染纯绿色的大鲤鱼,不禁技痒。

“在下从不曾见这等大鲤鱼,十分好奇,且去看看,一会就来。”

众人只道他小孩心性,一笑而已,只卞祥随身跟了进去。两人进了后厨,那鲤鱼已经杀好放在案上,竟有一米多长。古浩天选了肥大的一条,着帮厨把鱼头鱼尾切下,鱼头由下颚处下刀劈开,沥去水分,沸水焯一下,找一大锅放入鱼头、香菇、葱段、姜片、料酒开炖。又叫帮厨把鱼身切段,热油稍煎,撒姜末、烹酒、酱油、糖等,小火烧熟,旺火收汁,不一会做成出锅。此时鱼头已烂,加入豆腐又炖一会,再加葱花等。在卞祥及后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只半柱香时间两道美食做成。

古浩天带着犹在神游状态的卞祥从后厨出来,只片刻小二端着两道美食过来,且见远远就闻得一股浓香,上得桌来,只见浓汤似乳,红烧如金,几人何时见得这般美食,又都是江湖汉子,那有许多讲究,一时如饿虎扑食,只稍片刻,便风卷残云,群人还觉意犹未尽。

“不料想,十里香有这等高超的手艺,此后还如何食得下其余鱼食。”小七抚着肚子叹到。

朱贵也是一肚子官司,他这掌柜也当了好些日子了,从不曾见过这等食物,难道是厨子欺生,不由有些火起。

“此乃小弟适才一时手庠,胡乱所作,以搏众兄弟一笑。” 古浩天笑道。

“啊!”三人一齐惊呆。“小官人小小年纪竟怀有这等绝技。”

“这又算得那等绝技,阮家兄弟若得闲,尽管到古家庄作客,兄弟自然奉陪。”古浩天下了一饵。

“且古家庄人口众多兼有几十人的护卫队,兄弟下次若打得鱼只管送来。”古浩天又下了一饵。

“一定、一定。”阮家兄弟忙着应了,又收了古浩天的五十两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古浩天随后把收买后门房子一事对朱贵交待一番,也带着还在美味中没有醒来的卞祥回去了。

事后,朱贵把当日后厨几个人叫房间,严厉的交待,“小官人今日到后厨,传尔等绝技,乃是为了十里香日后的兴旺,好生做事自有好处,若是尔等有人泄漏,”朱贵冷哼一声,“咱家的刀也是杀的了人的。”

自此,十里香后厨管理森严。而这两道菜被冠于“白玉汤”“黄金鱼”成为镇店名菜,闻名遐迩。

正文 第十二章 阮氏兄弟

农历五月天气已经炎热,早晨五点多天便亮了,护卫队已经开始跑步训练。只要没有特殊的事情,古浩天每天都会一起跑步,这本来就是他的习惯,如今又有新的作用,便是既可以起到表率作用,又可增进与队员之间的感情。

山边的小道现在已经踩成了大道,从原来的两人到后来的四人,到如今的五十余人,每天清晨这支队伍响亮整齐的口号,已经成了古家庄村民的起床号。

但是今天早晨的跑步,古浩天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马犟、马勥这两憨货竟一致脱离各自的小队,反而挤在他身边跟跑。

“小官人,村头赵家昨天打了一条好大的鲤鱼,足足有十来斤,俺看着挺稀罕的,把它买下了养在咱们厨房里哩。”马犟一反常态,说起于训练无关的话题。

“小官人听说这鲤鱼炖汤和红烧极其美味。”马勥赶紧跟上话。

两憨货一开口,古浩天就知道他俩心里想什么,肯定是卞祥这家伙那天吃了之后回来吹牛,让这两人馋坏了,今天看来是确实憋不住了。他回头看了一下卞祥,只见这家伙一脸的坏笑。

“卞祥你过来,近些日你在他们面前可说了什么?”

“没有,肯定没有。”

“没有啊,那好,中午的鱼你就不要吃了,你呢,跑城里找朱贵问个话,就是那房子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别、别——别,小官人,我腿快,县城也就一柱香的事,我下午再去,肯定办妥。”古浩天话音未落,卞祥已经抢着回话了。其实马家兄弟就是他撺掇的,他是食髓知味,这几天念念不忘,又不敢使唤小官人烧菜,就极力引诱马家兄弟出头。

“做个鱼吗,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得让我看看近期的训练成果,否则甭想。”三个家伙闻听立马转身收拾各自队伍去了。

上午的训练,三个队长像是打了鸡血,弄得队员们都有些莫名其妙。古浩天却在思考另外的问题,在原来的方案中,最终护卫队只留下三十人,当初考虑的是可能有些人会坚持不了或什么的,但是三个月过去了,这些队员表现确实不错,训练水平也相差无几,他是真舍不得放下谁。

那就都留下吧,五十个人其实也是太少了,古浩天心里决定了。

看着正在训练的队员,他想下步该给他们安排一些新的训练科目,尽可能把他们练成多面手,他脑子里闪过后世特种兵训练的一些手段,什么潜伏、生存、泅渡等等。

“小官人,有客来访。”正想着,一声报告打断了他的思路。转头看去,只见阮氏兄弟俩和另外一个汉子挑着两担鱼,已经从训练场的大门进来。

“小官人,你可把俺小七给害苦了,那日一别,这些天全不知鱼味。”阮小七老远就跳跃着过来。

古浩天紧走两步上前迎住,一边说:“两位赶紧歇下。”又转头唤过两人接了送往厨房,方才行礼相见。

“这位必是小五兄弟。”古浩天看着眼前那位二十四、五年纪,却长的臂如铁棒、眼似铜铃的汉子。

“正是小人,久闻小官人大名,这些日又听得两位兄弟在耳边时常唠叨,忍不住冒昧前来。”小五行礼回道。

“我也是思念的紧啊。”古浩天笑着回了话,便引三人到检阅台上坐定,又吩咐下人送来茶水。

但是三人刚一坐定,立即被眼前的训练场景吸引住了,但见三组人员,练队列的整齐划一,行如一人;练刺杀的出枪如箭,杀气腾腾;练障碍跑的高低腾挪,行云流水。以往这三人接触的尽是些江湖泼皮脏汉,那见得这般场面,一时间都被震撼住了。

看着痴痴的三兄弟,古浩天心里不禁有些得意。随即想到,刚才不是准备下步进行泅渡训练吗,这三兄弟不就是最佳的教练人选。又想,这兄弟三人却是梁山泊的地头蛇,等会一定得想想办法把他们搞定。

“老天爷,他们是凭啥做到了。”小七看着练队列的那一组叹到。

古浩天心想这些仅是片段而已,不如干脆给露一手大的,他让马犟把二队带到台前作专门的队列示范。随着马犟一声令下,二队十七人十秒钟内迅速整队完毕,接着随着各种口令的下达,各种队形转换、行进方式逐一演练,特别是全队挺枪正步如墙而来时,三人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

“何人练得这般威武之师。”阮小二喃喃说道。

“正是俺家小官人的好手段。”马犟自豪的回道。

看着显然不信的三兄弟,古浩天也不解释,只是对跃跃欲试的的阮小七说:“小七兄弟可愿与俺到那边跑道一试。”

“正遂俺愿。”小七巴不得。

于是几人来到跑道前,古浩天叫马犟先做一遍示范,然后请小七先上。这小七虽是初次,也不怯场,只见他上腾下挪一刻钟就完成了全程。古浩天心里不由暗暗赞叹,梁山好汉,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若非服了丹药绝非对手。

他大声赞叹了一声,也走上跑道,只见他猿腾虎跃,只是短短的六分多钟就跑完全程。阮家兄弟目瞪口呆,小七的身手他们兄弟自然清楚,可是年纪轻轻的小官人竟然比他还快了一半。心中原本的疑心稍稍去了一些。

“小七兄弟可愿与俺一起再练练站姿。”古浩天再发邀请。阮小七却是实在想不到日日都做的站立却这般艰难,只半柱香就败下阵来。此时阮家兄弟方心服口服。

中午,古浩天亲自示范带着府里的厨子做了几大锅的“白玉汤”和“黄金鱼”,护卫队员人人有份,又叫卞祥送一份给李氏诸人,顺带到古松处拿来一坛新酒。

阮家兄弟本是好酒之徒,当甘泉似的酒水从坛子里倒出来时,三兄弟眼睛都直了,当日三人均喝的大醉如泥。卞祥并马家兄弟却被古浩天限制,只能浅尝,虽然不满却又无奈。

且说阮家兄弟酒醒之时,已是星光满天,因此当晚只得在古家住下。

“二哥,这古家小官人有大能耐啊。”阮小五思虑着说了一句。

“不只是大能耐,小小年纪却能仁义之名远播,更是难得。”阮小二郑重的回道。

“俺倒是想留下来加入这护卫队,不知小官人能收俺不。”小七突然说了一句。

清晨,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在训练场。阮家兄弟也醒了过来,然后他们听到杂乱的脚步跑向训练场,只半刻种就传来“一、二、三……”的报数声,待他们推门出去,三列纵队已经笔直的排在训练场上。只见这些队员背负行囊、腿绑沙袋、手持长矛,在古小官人的带头下,喊着口号整齐的跑出训练场,足足半个多时辰后,众人才满头大汗却依旧整齐的跑回来,随即整队报数,然后才解散而去。

阮家兄弟默默的看完整个晨跑过程,阮小七坚定的说了一句“我一定要留下来”。小二和小五对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作了某种决断。

稍后便是早餐时间,阮家兄弟随古浩天到了餐厅,却看到所有的护卫队员各拿一个木制餐盘,整齐有序的排队领餐,没有一丝喧哗。三人学着古浩天的样子也拿起餐盘排队领餐,然后他们看到白面馒头、稀饭、菜蔬,甚至还有鸡蛋。这可是穷人家过年才有的食物啊!他们再一次惊讶了。

古浩天与三人坐定,饭未入口,小七却先开口了。“小官人,俺想——俺想加入护卫队,你收留不?”一时三兄弟一齐看了过来。

“小七兄弟想加入,俺自然十分欢喜,只是你也看到了,护卫队有许多规矩,只怕兄弟不能适应。”古浩天的心里其实只等这一句话,这三位可是他将来的水军头领啊,但也是因此更必须让他们知道护卫队的规矩。

“这些人都能做到,俺也是七尺汉子凭啥不能。”小七把胸脯拍的“嘭嘭”响。

“如此一言为定。”古浩天当场拍了板,又转向小二和小五,“两位兄弟近日不知能否抽空给俺帮个忙?”

“但有用的着俺兄弟的地方,小官人只管吩咐。”

“我这护卫队训练也有些时日了,只是凫水一项因缺教习人手独独落下,贤兄弟几个都是这方面能手,故请求相助。”

“些许小事,我兄弟自然尽力。”两人满口应下。

古浩天心中大喜,心想阮家兄弟尽入壶中矣。也是凑巧,这些日恰好天气已热,他便安排进行游泳训练。古家庄众人从小在河边长大,本身都有一些水性,再经过阮家三兄弟这等高手的强化训练,水中本领突飞猛进。古浩天自己的水性也得到了恢复,可当他把记忆中的蛙泳技术使出来时,阮家兄弟顿时叫绝,再三缠问,古浩天只得说,年前看青蛙游泳有所感悟瞎编的动作。后来蛙泳经阮家兄弟发扬光大,流传甚广,古浩天一不小心成了蛙泳鼻祖。

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护卫队的游泳训练已有小成,古浩天组织了一次考核,大部分队员游个二、三千米已经没有问题,那么剩下的也就是如何坚持训练了。阮小二和阮小五看看已没有什么可帮忙的,便提出告辞。

“古家惯做粮油买卖,走南闯北都要走水路,但却缺懂水性的人手,两位兄弟长居水乡,又是水中好手,不知能否为古家招一批身世清白且精通水性的小子为古家所用。”古浩天和小七把两人送到河边,郑重的开口相求。

阮小二两人心头一震,探询的问道: “不知需要多少人手?”

“先招五十上下人手。”

两人虽是江湖汉子,却也不傻,总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但都明白这是古小官人对他的信任,便一同应道:“必定尽心。”

于是古浩天心头大定,心想水军计划终于走出第一步。

正在双方行礼告别之时,却见马勥疾跑而来,远远喊着:“小官人杜迁带着一人回来了。”

正文 第十三章 谋划黑松岭

古浩天回到院子时,杜迁已经和一个高大魁伟的汉子候在那里。

“这位必是宋万兄弟了。”古浩天上前问道。

“见过小官人,小人正是宋万。”那人连忙上前行礼。

“杜迁兄弟前往已有多日,我也是望眼欲穿,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都是贾三那厮作的恶,得时定要砍了这泼皮。”杜迁恶狠狠的说,宋万跟着也叹了口气。

原来杜迁之前得罪的正是那贾三,这些日那贾三寻不着杜迁,便找宋万的晦气,实在受气不过,宋万便把这厮痛打一顿,贾三料不到宋万竟敢对他动手,就勾结了黑松岭的土匪贾二狗乘其不备捆上山去,受尽折磨。要不是杜迁回乡寻他,又带着古家的银子,使人赎了回来,只怕已经一命呜呼。

“这黑松岭又是怎样的一个所在。”古浩天问道。

“黑松岭处于龚县东北,前几年贾二狗犯了命案便纠集一伙泼皮在山上立寨,后又裹胁了一些贫民,如今山上约六、七十人,三个头领。老大便是贾二狗,因年轻时斗殴瞎了一只眼,自称独眼彪,老二赵方,老三孙同都是一方恶棍。”杜迁回道。

“这处山寨地势十分险要,自前岭上山只一条道,其余方面要吗是悬崖,要吗是险峻陡坡老林茂密十分难行。只是这贾二狗安逸久了,也没啥能耐,防备十分松懈,俺上的山时,也就在山寨前看见一处木头架的寨门,其余也不曾见着什么防备。”宋万补充说。

“贾二狗和贾三又是什么关系?”

“贾二狗是贾三的堂兄,贾三这两日正在山上快活,否则俺兄弟早把他给砍了。”杜迁气极。

“宋万兄弟伤势未愈,且将养一些时日再说,来日必会为两位兄弟出一口恶气。”古浩天将宋万与杜迁安置一起,并嘱人叫大夫治疗。

黑松岭的出现,使古浩天的心里生出一个新的想法。护卫队训练已经有五个来月,各项技能的提升都到了一个瓶颈,咎待一个见血的实战磨练。黑松岭此时很及时的出现了,实力不高,防卫不严,关键是杀几个这类恶徒官府不会关注。但他也明白,必须要有十分周详的计划,绝不能有手下队员的死亡,否则真不好交待。

于是他派人招来朱贵,让他和杜迁两人一明一暗,去黑松岭一带细细侦察。杜迁当地人不宜出头,但他地头熟,朱贵是老江湖又有打探消息方面的经验,两人配合也让人放心。

接着刚好有几日空闲,古浩天看看服用第二颗丹药的日期到了,因有过一次服用的经历,便再无顾虑按时吃了,若说第一颗药是淬练体质,那第二颗药的感受就是强壮筋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抗打击能力大大提升,力量耐力都有很大的加强。在与卞祥这个变态对抗了五十余个回合后,才力怯退出。以后他不断的找卞祥和马家兄弟对阵,只觉得筋骨更加强壮,气息更加悠长,劲道更加浑厚,一段时日对抗下来,打的那三个家伙都不自信了。

这天傍晚几人刚刚打斗的满身大汗,朱贵和杜千回来了。古浩天把两人迎回房间,又叫来宋万一起商议。朱贵两人汇报说,黑松岭基本情况大致和宋万说的一样,但是山下不远有一条官道自北而南从东平县通往孔圣人的老家曲阜,官道经黑松岭处有一片较大的黑松林,再往南两里许有一个叫明月岗的地方,开有一家酒店却是山寨的耳目。这伙土匪平时也就在这一带打家劫舍,绑架勒索,又通过贾三收买了官府,过得实在逍遥。

古浩天闻听心里明白,原来宋万说黑松岭防备松懈,很大原因却是里面有官府人员暗中保护的因素。他画了一张平面图,标出黑松岭、明月岗、黑松林等位置,又问了附近可有水路。朱贵回道,距离官道里许有一河叉直通水泊。他再标上,又盯着图纸仔细思索了好一阵,详细问了一些细节,脑子里逐渐形成了一个行动计划。

次日他让阮小七请来他的两位兄长,四人坐定后。他便开了口:“今日有一件十分机密之事,非得过命兄弟才能相告,故请两位兄长前来?”

“小官人只管说来,我兄弟若有二心,教我们都遭横事、不得好死。”小二和小五拍着脖项道。

“二位兄弟言重了。”古浩天赶紧谢过。对阮家兄弟他心里是有底的,阮小七已经在他手下做事,小二和小五其实也在为他做事,所以也就开门见山把杜迁、宋万和黑松岭的恩怨说了一遍,并说要带一众人去踏了那山寨。阮家兄弟闻说就好像猫儿闻到了腥,连呼痛快,但又听说只是借他们的船运送人员,顿时又不乐了。

“这等快活之事,怎能少了俺,不妥不妥。”阮小五一定要参与攻打队伍。

最终古浩天只得妥协,就留小二带那新招的几十个会水的水乡小子守船。并约定了出发的时期。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到子夜里八点多才有了一些凉意。古浩天的房间里,卞祥、马犟、马勥、朱富、阮小七、杜迁、宋万围坐在一起,卞祥、马犟、马勥三人第一次参与此事兴奋异常。古浩天对攻打黑松岭作了细致部署,并强调所有人在到达黑松岭之前必须保密。

几天后护卫队以远程训练的名义,穿着便服分批坐阮家兄弟的船离开了古家庄。

夏日酷暑,这一天中午天气异常燥热,明月岗前的官道上来了一支颇有规模的商队。

“真是个鬼天气,掌柜的,前面有家酒店,咱们歇歇再走可好?”一个年轻的伙计问道。

“也罢,先歇一会,过两个时辰,待天凉了再走。”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应着。

“好嘞,大伙喝口茶去。”那伙计高兴的喊起来,一队人便涌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店。

“伙计给我们上几壶好茶。”只听的“啪”的一声,那个年轻的伙计把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敲有柜台上。

“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瘦汉子回应着来到柜台前,两眼却贼贼的盯在那块银锭上。

“客官这是从何而来?”店伙计问道。

“我们是南来的客商,到东平府去做丝绸买卖。”

“哦,做的却是大买卖。”店伙计探询着问。

“那是当然,俺们掌柜的可是南方有名的丝绸商人。”年轻伙计很骄傲。

接着几辆沉沉的马车拉进了棚子,店伙计的眼光亮了亮,然后殷勤上了茶水。

“那伙计,在下初临贵地,不知这天气何时方得清爽,但请相告,到时也好上路。”那掌柜模样的人问道。

“方得申时末才能清凉些。”店伙计转着眼珠子回道。

“申时末,那时天色近晚,这路上不知太平否。”那掌柜自言自语着。

“小人于此地守店多年,倒未曾听过有何不太平之事。”

“如此申时再起程就是。”那掌柜便吩咐下去,一行人大喜。

且说店伙计听了暗暗冷笑,转入后堂招过一人附耳密语几句,那人便从后门悄悄去了,殊不知被商队那个年青伙计尽看在眼里。

在知了的喧闹声中,渐渐日近西山,那掌柜便带众人动身。店伙计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却仿佛看着一块即将下锅的肥肉。

黑松岭下,官道边的黑松林里,二当家赵方带着二十来个懒散的手下坐在那里,他很兴奋,下午接到报信说有一伙肥羊送上门来,便带着手下早早候在这里,不想正主未到前头已经碰到彩头,想想刚刚劫下的那个俊俏小娘子,心头一阵火起。不能让老大独吞了,好歹剩点汤喝喝,正意淫着,就听喽啰来报,肥羊来了。他顿时来了精神,探头望去,只见一支商队远远的过来。

“兄弟们,都给我精神点,呆会少不了大伙好处。”一众喽啰也兴奋不已。只一会商队便到了眼前,赵方带着一伙人叫喊一声杀了出去,他用刀指着那个掌柜,“识相都给我跪下……”然而话音未落,只见那掌柜身后闪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却是阮小五,只见他手起刀落,可怜那赵方霎时就被劈成了两半。

一众土匪一下子就蒙了,可没等回过神那一众伙计已经列队持矛冲杀过来,这时他们方意识到碰上硬点子了,掉头便跑,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起三排手持长矛的年轻人。

几个凶狠之徒垂死挣扎朝一处杀去,正是马犟的二小队,只见马犟大喊一声:“预备,直刺。”顿时几个冲在前面的匪徒成了血葫芦,后头几个匪徒惊慌失措,一头又朝商队撞去,而那一众伙计正是马勥三队乔装,好个马勥年纪虽小却全然不慌,也是一声断喝,“直剌。”立即又剌穿了几个。剩下几个一时下尿,纷纷跪下求饶,却把还没有开张的卞祥气急。古浩天下令缴械,把投降的匪徒押进黑松林,又派人清理了现场派出了警戒。

古家庄的护卫队其实早作了安排,古浩天带一部分队员潜在黑松林深处,伺机而动。而那支商队正是朱贵和马勥的三小队十余人所扮,本无阮小五什么事,这家伙死活要去,也只得遂了他的愿,不想今天被他得了头彩。这些匪徒做梦也想不到眼皮底下竟潜着这些硬茬,顿时栽了大跟斗。

“可想活命。”黑松林深处,面对被俘虏的十五个匪徒,古浩天厉声问道。

“贵人饶命,我等都是清白人家,只是被胁迫才上了山。”一众匪徒纷纷求饶。

“你们中谁是头领?”

只见一众匪徒均看向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那汉子也只得起身禀道,“小人张狗子,平时被二头领多使唤些,也非啥头人。”

“可愿立功赎罪。”

“小人愿意,愿意。”张狗子连忙答应。

古浩天也不多说,叫卞祥、阮小七、马犟、雷横几个强悍之人压着几个匪徒,自己带着宋万挑了身材合适之人换了匪徒的衣服,又让杜千几人装成挑夫,并命马勥、阮小五等人带队在后紧紧跟上,只留下朱贵带几人看押俘虏。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乔装往山上而去。

正文 第十四章 铁血柔情

六月初,月牙儿早早就挂在了天边,黑松岭的山路在两边高大茂密松林的遮掩下,显的明暗不一。

一行大约二十来人的队伍,行走在通往黑松岭的山路上。卞祥等四人押着四个匪徒走在前头,古浩天带着宋万等紧跟在后,后面还随着几个挑着担子的挑夫。

古浩天一路向宋万了解山寨的情况,重点是两个匪首的主要生活区。擒贼先擒王,他必须一举击中要害。

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寨门远远在望。卞祥用刀尖顶了顶张狗子的背心,狠狠的威胁:“要命,就好好说话。”“一定、一定。”张狗子赶紧回应。

只片刻就到了门前,古浩天抬头看去,只见寨墙上影影绰绰站着大约七八个人。

“上面是那位兄弟?”张狗子扯着嗓子喊道。

“是张狗子啊,可捞到大鱼?”

“周疤脸,你瞎了狗眼吗,没瞧见后头一溜的挑子,赶快开门。”

“这迷迷糊糊的老爷咋瞧的清,”周疤脸正待下来开门,却突然又转身问道:“咋不见二当家啊?”

张狗子身体抖了一下,卞祥刀一紧,他立即又开口,“二当家的逮着一个小娘子,正在下面快活呢。”这小子顺口就回了话。

“二当家就好这一口。”看来这些匪徒对这些事肯定没少干,那周疤脸没再怀疑就下来开门。

古浩天暗暗打了个手势,众人一起紧张起来。不一会,只见那扇大木门“咯吱、咯吱”的打了开来,一行人蜂拥而入,立即把匪徒围在中间,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全部杀了,随即打出暗号。此刻平时负重跑步的训练就显出效果来,只片刻后,后续队伍就赶了上来。古浩天派马犟小队守着寨门,严令不许放出一人,其余分几个小组分别扑向几个要害地方。

在张狗子的带路下,古浩天和宋万直奔匪首贾二狗的房间而去。一路上零星的遇到几个匪徒,由于有张狗子这个内贼在前面忽悠,都顺利的一刀灭了。

待到房门,却听得里边一个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畜生、畜生……”,古浩天一脚踹了进去,只见一个独眼恶汉正在凌辱一个女子。那恶汉听得背后声响,回头过来,但觉得一片寒光过后,已经身首两段。

古浩天这是方才往房内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倦缩在床上,浑身衣衫没剩几缕。他喝了一声:“余人出去。”一边赶紧脱下外衣盖在那女子身上,然后才看清这小女孩也就十二、三岁,那惊恐无比的神情下却是一张出尘脱俗的绝色容颜。他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句:“您没事了,但请安心。”接着便吩咐两名队员守在门口,转身带人继续往大厅杀去。

大约经过半个时辰,各个小组都汇聚到大厅。三头领被卞祥杀死,这家伙终于开了张兴奋异常,其他反抗的也都被各小组消灭了。古浩天命马勥带人去守好库房,令宋万、杜迁、阮小七等带人去搜捕漏网之鱼,并令点起灯火,把所有俘虏集中在大厅前的广场上。

片刻之后,俘虏纷纷被押到广场上,待到几个搜捕组都汇合时,共计抓捕三十六个俘虏。古浩天派人下山通知朱贵他们押俘虏上来会合,直至夜里十二点所有人员才会合完毕,清点俘虏一共五十一人,加上被杀死的二十七人,总共七十八,古浩天召来张狗子等几人分别核对之后,确信无一人漏网,就连那贾三也在死人堆里被发现,只是不知为何人所杀。

看看已经深夜,古浩天命令把所有匪徒捆了,择一房间关了,令卞祥带人守着明天再作处理,又令马犟带人守着寨门并巡查各处路口,余下众人各找房间歇了。

忙碌完毕古浩天才想起那个小女孩,想她一个人守着断头大汉想必吓惨,便转身往那房间去。到了一看,还好,那两个留守队员已经把贾二狗尸体抬出。他敲门进去,见那小女孩神色稍好,但见他进来还是十分警觉。

大概看古浩天年纪不大又讲话温和,几句对话之后,便有所放松下来。自述是从东平县探亲回家,经过此地时被这伙强人动劫获,几个家人都被杀死,只剩下自己、丫鬟和一个老仆被带上山。

古浩天即刻派人去牢房找来丫鬟和老仆,三人见面不禁抱头大哭,好一阵方停,回头待要谢过恩人,却见那个少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三人一时怔住,那老仆叹道:“遇到了贵人啊!”

清晨清凉的晨风中,黑松岭下逶迤而去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南行,如果你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那精致的车辕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孔”字。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坐在前面驾车,车里坐着两个小娘子,仿佛年纪,都长得很可人。

“小娘子,那人好生无礼,我们好心向他道谢辞别,也不出来一见。”小丫鬟也就十一、二岁,嘟着嘴不满的说。

“休得胡言。”那小娘子轻喝一句,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靠在车窗边。眼望处只见有滚滚浓烟从那山寨处升起。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里默默地想着,但脑里心上不断地回放着那刻骨铭心的画面。当她在魔爪下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那个英武的少年破门而进,把自己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那锐利的眼神、温和的声音,她坚信此身难忘。她口里一遍遍地念着:“您没事了,但请安心。”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黑松岭,议事厅前的广场上,一大堆松枝在熊熊地燃烧着,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这是古浩天的无奈之举,他暂时还不想放弃黑松岭这个地方,又怕那主仆三人回去后会派人来核实情况,所以只得造一个放火烧山的假相。在他的想法里,这个地方是一个合适的野外训练基地,同时又可以帮他做一些无法上台面的事情。

所有的队员已经集中在广场上,所有的俘虏也押在广场上。古浩天命令手下分组对所有俘虏进行一一审讯,要求他们互相检举彼此之中犯有杀人、强奸恶行的人员,并严令如有不实一经别人检举,即刻处死。大约半个时辰,审讯信息汇总,五十一人中,有十八人犯有重大恶行。

古浩天命令三个小队长把昨天战斗中还没见过血的队员挑选出来,不料竟有二十四人。

“在昨天的战斗中,你们之中有些人没有机会,有些人因为害怕放弃了机会,所以你们的长矛都没有见血。这事奇怪吗?其实不奇怪,毕竟是人总会紧张、总会害怕,昨天当我第一次把刀锋刺进土匪的身体时,我也紧张、也想吐,但是大家要明白,只要是护卫队员,那么今后必然要面对鲜血,面对死亡。下面我将会给你们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你想当孬种,现在就可以退出。”他巡视一下前面沉默站立的二十四人,然后说,“很好,这说明你们没有一个孬种。”

“下面你们将直面匪徒的进攻,你们敢不敢应战。”

“敢。”众目注视之下,所有队员全力的喊了出来。

随后古浩天命人从恶匪中拉出六人,各发给一截木棍,命令他们向小队进攻,否则立即杀死。这些人也知今日有死无生,也就放命一搏。只见六个匪徒狠狠的向第一排队员撞过去,卞祥大喊一声“直刺。”八个人几乎条件反射的举予刺出,顿时有三个匪徒被刺成血窟窿,另三个吓的不敢向前,“向前一步,直刺。” 卞祥再次下令,一时另三人又倒下。接着第二排和第三排队员在马犟和马勥的指挥下,重复了前面的一幕。只一刻钟,十八个恶匪死伤一地。

“张狗子。”古浩天突然叫了一声。

“老爷,饶命啊,俺真没做啥坏事,真的没有啊。”原本就和一众匪徒吓瘫在地的张狗子,一时尿都吓出来。

张狗子也被检举有几次的抢劫行为,但昨晚的内贼做得称职,古浩天本就想饶他一次。

“想活命啊,也行,你们——”他指着剩下的匪徒,“去,把那些还没死的,都给了断了。”

那些匪徒一听顿时还了魂,一哄而上拿起各种工具残杀起原本的同类来。一时场面血腥无比,一些队员原本刺杀土匪时就心里不适服,此时便禁不住的呕吐起来。

大厅里,朱贵、杜迁、宋万等人肃穆的站在那里,心里都想着,这小官人小小年纪杀阀竟如此果断,以后必是一方枭雄。

其实古浩天也不想这么残忍,但他不得不为,一是要让每个队员都见见血,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刽子手,这样才能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烂在肚子里,毕竟这个社会还有官府,他不想出什么乱子。

随后他命令杜迁宋万带剩下的匪徒在后山挖个大坑,把那些死人一并埋了。正待转身,却见一名探哨前来禀报,山下有人上来,他想想难道还有漏网匪徒,就叫朱贵带张狗子去看看。不一会带回来一个三、四十岁的黑瘦汉子,原来是明月岗暗店的伙计上山讨赏,不由心里好笑,正想着你,却送上门来了。就让朱贵带人去明月岗消除了后患,这天傍晚明月岗的一家酒店突起大火,房屋人员烧成一片白地。

库房是山寨重地,所以昨晚他派了亲信马勥守着。如今终于得空,他便让马勥带着去看看,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小小山寨家底倒也不错,屯积的谷物近三千石,银钱四、五千两,尚有一箱不知价值的珠宝手饰。古浩天心里不由感叹, 战争果然是原始资本积累的不二法宝。立时吩咐马勥好生看管,又带人前往牢房,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关着东倒西歪的五、六个人,大多是附近的一些村民,只有里角的一堆乱草上,躺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年青人,看其服饰倒像是读书人,只见他形容憔悴、嘴唇龟裂、几近昏迷。古浩天见他嘴巴微张,便俯身下去,只见他虚弱的吐出两个字:“水——水——”就昏了过去。

古浩天立即派人把这书生抬出去救治,只是没料到这书生竟也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正文 第十五章 一路星辉

诸事完毕,疲惫不堪的古浩天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然后躺在床上静静的理一理下一步思路。

奖赏是他考虑的第一件事,合理的奖惩可以提高士气,鼓舞军心。他决定给朱贵、阮家兄弟、杜迁 、宋万各一百两;卞祥和马犟、马勥各五十两;护卫队员中,在行动过程中有主动杀敌的每人十两为基数,多杀一人增一两;没有主动杀敌的每人五两;船队的水手每人给二两。如此算来差不多要一千多两,相当库房缴获银钱的四分之一。余下的钱他要做更多的事,马上面临的就是扩大招收水兵的问题。

黑松岭这个地方需要留守,但护卫队长住这儿不合适,他决定让杜迁和宋万带俘获的三十三个匪徒及牢房里的五个人质守在这里,护卫队三个小队轮流进驻,一边进行生存、潜伏等训练,一边改造训练俘虏人员。同时要求杜迁和宋万招募周边朴实的山民,为将来的梁山事业打基础。

其余的就是粮食运输有点麻烦,三千石三万多斤的谷物运下山再运到古家庄目标太大,看来只能化整为零。他准备把其中的大部分用来酿酒,以提高附加值。

当天傍晚,彩霞满天,暑气尽消。五十名护卫队员在三名队长的带领下,整齐列队在广场上,朱贵等人也在边上站成一排,阮小七虽已经加入护卫队,但因为训练不同步,也和朱贵几人站在一起。

古浩天站在大厅的台阶上,看着面前初显杀气的队伍,以及身边这些已经改变命运轨迹的好汉英才,心里不油然的生起一股豪气。

“各位,五个多月的训练,在昨天和今天得到了真正的考验,你们中大部分人都通过了考验,有些人还非常出色。对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有些人也许会觉得残忍,但你们要知道,两军对垒你死我活,没有仁慈一说,如果没有学好本领,他们的今天或许就是你们的明天。将来我们会迎来更多的挑战和艰难,如果要把命运掌握自己的手里,那么我们就要勇敢的面对一切,一往直前,永不退缩。”

“一往直前,永不退缩!”在卞祥的带头,五十余人齐声吼了出来。一时间小小广场吼声震天,林鸟皆惊,朱贵等人也受其感染,只觉得热血沸腾。

良久,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古浩天让人抬过一大筐银两,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中宣布了奖励规则。然后报出了第一个获奖人员。

“雷横,十三两。”

“哇!”广场上响起一片惊叹声,雷横跑步到古浩天面捶胸敬礼,作为第一个领奖人,眼睛里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古波,十二两。”广场又是一片惊叹声。古波这次扮的正是商队那个机灵的伙计,攻山又刺杀了二人,看着面前这个壮实的小伙,古浩天已经很难找出当初那个站军姿晕倒的大男孩的影子。

……

颁奖活动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晚上又利用山寨现有食材搞了一次小型宴会,整个护卫队的欢乐气氛达到了高潮。

到了夜里,古浩天正待休息,却见阮小七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包袱重重搁在桌上。

“小官人俺是不是护卫队的人?”他显然有点生气。

“谁说不是。”古浩天以为他听了什么闲话。

“那为何卞祥他们三个只领了五十领银子,俺却领了一百两。”小七怼了一句。

“为这啊,……”他松了口气,却发现还真找不出理由,阮小七参加护卫队不久,古浩天只是下意识的把他与阮小五等划在一个范围。如今想想这事自己考虑是有不妥,真有点把他当客人的身份来考虑。

“此事我考虑的确有不妥,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他干脆认了。

这下反而把阮小七给弄得尴尬了,他是个硬汉叫他冲锋陷阵可以,对付温情攻势却只能直挠头。古浩天看着觉得好笑,就转移话题,说了自己一个新的想法。

“前番托你两位兄长,招一批识水性的年轻人,这事你是知道的。”他看了看阮小七,“听小二兄弟说,大约已经招了一、二十人,这次也出了力。今后古家庄和黑松岭要长期联系,水手就十分要紧。近期须得尽快扩充到五十人左右的规模,我想,陆上训练放在古家庄,水中训练就放在石碣村,这支队伍便由小七兄弟任头领,不知可愿担此重任。”

“这些小子水性都有底子,就是性子野,须得到护卫队里好生磨练,再说俺——俺对队列这些还不太懂,也得再学学。”阮小七进队不久,对系列训练还没掌握,让他去训练别人心里没底,所以吞吞吐吐的提了要求。

“也好,只是到时也免不了还得让小二和小五两位兄弟辛苦。”

“此事包俺身上。”阮小七说罢看也不看银子,只觉轻松无比,转身一溜烟跑了。

次日早起古浩天随护卫队在山寨跑了数圈,冲了冷水澡,顿感一身轻松。早餐之后,有队员来报,那个书生醒了,想要见他。方才想起昨晚之事,便随着去了。那书生体质倒也不错,经过一日一夜调养,神志已经清醒。见古浩天进来,挣扎着想起来道谢,古浩天上前一把按住,“先生无须多礼,身子将养的可好。”

“多亏小官人相救,不然小生不日便是一堆白骨。”

“先生又为何落的这般境地?”

“唉,一言难尽,”书生长叹一口气,“小生本是济州人氏,旬前应朋友之约前往泰山游历,本以为有一些气力无甚畏惧,不想双拳难敌四手,在此处被众匪绑上山来,这伙匪徒恶我打伤他几人,便日日凌辱于我,不让我早死,可怜我萧让堂堂男儿,竟无寻死的手段。”说着悲怆不已。

“萧先生既已脱难,安心休养就是,如有吩咐但讲无妨。”古浩天安慰一会就回身出来。

且说回了房间之后,本想召人商量回家事宜,却总觉得心里牵挂着什么事,又坐了下来仔细回想,这时脑子里猛然间跳出两个字“萧让”,莫非是那个圣手书生,他顿时明白牵挂所在,立刻又回头去了那病房。

“先生见谅,适才路上细细思虑,却不宜把先生留在此处,当下酷暑,山上又缺医少药,万一有个差错,恐害了先生。”古浩天观察了一下,见他也有忧虑,便接着说,“我日落便要回郓城老家,不如先生一同前去,请大夫好好调理身子,待康复后再作道理可好。”

“小官人仁义无双,小生便厚颜打扰了。”萧让便允了,古浩天见事已办妥,暗自欢喜。

回到房间就召来众人议事。先着阮小五和朱贵率人押着俘虏送部分粮食下山装船,交待阮小二准备傍晚起程。令杜迁和宋万留守山寨,又令马犟率二队先行留守训练改造俘虏人员,又想到初期改造任务较重,又让马勥通知雷横和古波留下暂代二小队副队长协助马犟。

会后,众人散了各忙各去。古浩天专门留下杜迁和宋万。两人知道小官人有要事交待,十分专注。

“今次留下二位,我却是细心思虑多时了,一者两位兄弟为本地人方便做事,二者年长稳重压得住这伙俘虏。此处近一段时日将是我古家另一处根基,堪比古家庄份量,两位责任重大,遇事定当慎重。”古浩天特地把责任讲的很重。

“近期务必做好两件事,一是要配合护卫队把这批俘虏训练好,重在让他们心向古家。其次在年底前要招齐一百人左右的人员,这些人员一定要是身家清白的朴实汉子,日后自有大用。”

“必不负小官人重托。”两人感到压力,又因小官人的信任心存感激。

“两位兄弟在此我自是放心,如有所需,及时派人告知。”两人便告辞出去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不觉已日近西山,古浩天率一行人,带着大部分银钱珠宝下山而去,待到河边,早有阮小二、阮小五并朱贵接着。一众船只由各人押送分头散出,悄然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但觉暮色四合,水面渐宽。

“小官人,小官人。”阮小五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从船蓬里钻了出来。“俺可没啥手艺,你且尝尝鲜。”

“五哥费心了。”古浩天接过尝了尝,虽是清水白煮,但确实鲜美无比。

“五哥这两日可过的爽利?”

“俺出世二十余年,只这两日跟小官人最是痛快。”阮家兄弟本来就向往大秤分金、大口吃肉的日子,这两日的作为真是随了他们的性子。

“这世道不太平,如黑松岭这般恶人,咱们自可尽力除去,但咱们自个可不能成了黑松岭一样的恶人,让别人去砍,五哥以为可对。”古浩天已经把阮家兄弟当作自己人,但他们兄弟性子太野,他的慢慢磨了去,才敢使用。

古浩天绕口令似的话,小五似懂非懂,便去船未找小二讨教去了。

桨声欸乃,蛙鸣鱼跃,夏夜的水泊静谧无比,古浩天躺在船头,眼收满天星辉,身伴一岸苇影,一任三十八岁的思绪在十一岁的躯体里肆意放纵。

正文 第十六章 扫盲运动

黑松岭船队的归来,特别是满载粮食的船儿陆续靠岸,让古桢心里莫名的惊慌,这儿子到底干了些什么?他第一时间把古浩天拉到书房里, 一通问话之后,他呆呆的坐在那里。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几十个人说杀就杀了,那怕是土匪,那也是官府的事。再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一时他冷汗都出来了。

古浩天虽然之前曾给父亲透露过一些关于未来发展的想法,但这次动作太大,又有些突然,把古桢真有些吓到了。

“父亲,你可记得儿子说过蛮族南侵之事。”

“那怎知是何年何月,再说咱家不是有护卫队吗?”

“倾巢之下,区区五十人就护的周全吗?还有这古家庄的父老乡亲,还有……”古浩天停了下来,想想不能说的太大,要不又要吓人了。

“儿啊,你这步子是不是走的太快了些,如今官府虽然不堪,似乎还没到那个——那个时候。”

“父亲,万事总得未雨绸缪,不然事到临头如何来得及。”看着深思的古桢,他觉得必须争取古桢的全部支持,于是他详细的解释了自己想法,甚至透露了古桢最担心的退路问题——梁山。

古桢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在他的想法里这个儿子再天才,但毕竟只有十一岁,不料想竟一下跨出这么大的一步。他深思良久,觉得事实已成再无退路,自己除了紧步跟上别无良策。

“钱粮事宜,为父自会尽力,护卫队要谨慎扩展,不宜太露锋芒,另有一处——梁山,须及早谋划,方可安心。” 既作决定他便再无犹豫,提出自己建议。

“儿子知道。”古浩天心头大定,父亲这儿算是通过了。

父子之间的第二次书房商议,按后世的说法,是统一了思想,协调了步调,确定了方向,自此父子同心,共创大业。

训练场里,阮小七在马勥等人的帮助下,正带一批新人在训练,这些人正是托阮小二和阮小五招的十八个水乡青年,他们黑松岭回来后就留下了,而刚好马犟等十几个人留在黑松岭,家里如住宿、场地等设施也不用添置。

萧让经大夫调理已基本恢复,这两天他一直在静静的观察,护卫队的训练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与现今的军伍很不一样。

“先生身体可是痊愈。”这日萧让仍然在训练场观看,古浩天过来打个招呼。

“多谢小官人相救,已经大好,大恩只得待回乡后再来谢过。”萧让行礼回道。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不知先生在乡里于何处高就?”

“说来惭愧,小生只是一无用秀才,平时也就靠一手尚过的去的字,换些钱粮糊口。”

当下,古浩天心里就笃定,必定是圣手书生无疑。而他当前最缺的就是读书人,他早想对近乎文盲的护卫队进行识字培训,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教师,曾经也想过自己上去,但他一没精力,关键是对这时代的繁体字他也是一知半解。而眼前可是一个书法家级别的专业人才,怎能放过。

“我这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愿相助?”

“小官人何须客气,且请讲。”

“先生也是看到,这些护卫队小子,打熬筋骨可以,但都不识字,包括我也学识不深,想请先生留下帮助教他们识字,月俸三十两,不知可愿屈就。”古浩天之所以明确报价三十两,也是有考虑的,原轨迹中,戴宗只花五十两就把他给骗上梁山,如今固定月奉三十两,这样的高薪岗位肯定有吸引力。

萧让心里也翻腾的利害,想不到这小官人不但救了他一命,还给他提供了一个条件这般优厚的生计,要知道七品县令的月奉 也就三十两。当下也就不再迟疑。

“小官人救命大恩,但有吩咐小生自不该推辞,只是家眷远在济州,须得回去安顿好才能效力。”

“此事易也,先生只须写一封书信,我派得力人手前往接来就是。”古浩天就是要他在古家庄生根落地。

萧让稍一犹豫也就应了,随后写信交与古浩天派人去接不提。

当晚在餐厅改成的教室里,在家的五十余人,全部坐在那里,向卞祥、阮小七等人是很不乐意的,但看到小官人在前面认认真真的坐着,也只得乖乖坐下。上课前古浩天上去训话,其实他也明白有些人读书比杀头痛苦,看看卞祥和小七几个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就知道,所以也不说什么大道理。

“读书有没有用大家都知道,愿不愿学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但是每隔五日,各小队长要在全队面前,当众认读学过的字,队员要在各小队照样子进行。”

话音未落,下面就交头接耳了,这读不出可多丢面子啊,可是更狠还在后边。

“连续三次考核不合格,队长降为副队长,副队长降为队员、队员降为勤杂人员洗菜、扫茅坑。我啊,真心不希望三天后有人去扫茅坑。”说完他特意看了几个队长一眼,便结束了训话。

这一下子大伙都不淡定了,如果小官人前面的规定是伤面子的话,后一半的规定却既伤里子又伤银子了,顿时抱着看热闹的人少了许多。

但是随着萧让的开讲,他们突然觉得读书识字似乎也不难。原来这课里没有“之乎者也”这些深奥难懂的东西,反而是一些诸如数字、方向、食物、动作等等,生活、训练中经常遇到的字词,比如说“左右、前后、进退”等训练中的常用字,在课堂中形象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一下子就引起大家的兴趣。

课后,萧让与古浩天并肩而行,心里十分感慨,原本他对这群粗汉是没有信心的,之所以留下来,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银钱。想不到小官人别具一格的课程安排和考核方式,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顿时对三日后的考核有一些期待。

很快就到了考核的日子,跟所有的考试一样,有准备的人坦然,没底的心慌,当然还有一种人——脸皮厚。比如卞祥,他自认为是护卫队元老,除了小官人,谁敢对他怎么样,可是他低估了小官人的阴险。

教室门一进卞祥就感觉到不对,教室的后排竟然坐满了府里的女眷,包括那个春芽。什么情况,他脑子一下子短路了,看看小官人,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坐在讲台前。他预感到危险,算了,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吗,走为上策。

“卞祥。”小官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是一队长,你第一个考。”

“小官人,我——”

“有话啊,考完再说吧。”

完了,认栽吧,他只得乖乖站在位置上接受考核。

考核内容是十个字,认六个为合格,前面八个他磕磕碰碰认了四个,第九个是个“左”字,这个字直接关系到他是否合格,当然也关系到春芽对他的印象,他绞尽脑汁但就是想不起。这时只听得边上的马勥嘀咕一声“右”,顿时如闻仙音,便牛气的读了出来“右”,话音未落,只听的满堂“哄”的爆笑,怎么回事,偏头一看却见马勥扒在那偷笑,被这小子坑了,他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然后浑浑噩噩的坐下甚至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字。

考核持续近一个时辰,最终三个队长马勥最好七分,阮小七五分,卞祥吗光荣的排列在最后——四分。近五十名队员有三分之二通过了考核,好的有点出乎意料。

“今晚的考核我还是很满意的,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们的几个队长竟然比大多数队员差,当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也是好的,如果分明不知却自以为知,那就另当别论了。”

古浩天作总结讲话,他要给卞祥留下更深刻的印记,“大家想一想,如果一位将军带兵打战,上司要他左出十里设伏,而他却右出十里,那结果会是如何?”

“哄”的地声,台下又一次爆笑。卞祥觉得后背火辣辣的,他感受到那是春芽揶揄的目光,此时他只盼望前面有一个坑——一个足于埋下他的深坑。

当晚,马勥被他足足追杀了半夜,最后只得跑到小官人那儿避难,才跳过一劫。而“左右不分”成了卞祥一辈子的痛,领军在外总有人特意的问,“卞将军,是往左还是往右。”

“古”式课程和“卞”式教训,让教学的质量迅速提高,第一轮三次考核下来,三位队长总算保住了位置,队员中罚去扫茅坑的队员也没有,倒是发现了一批成绩比较拨尖的队员。古浩天叮嘱萧让要重点培养,他现在缺的就是文化人啊。

就在这昼武夜文的模式下,难熬的六月终于熬过去了。七月初,古浩天服下了第三颗丹药,他感受到神清目明,记忆超群。至此他服完了二仙山的三颗丹药,而最终的体会就是:洗髓、强筋、凝神。

与此同时,东京城外安仁村口,停下了一辆牛车,一个年青人走了下来,轻轻的扣响路边的一扇柴扉,那一刻霞光满天,朝阳正起。

正文 第十七章 初探梁山

八月,虽已入秋但天气依然闷热。此刻古浩天正坐在前往石碣村的船上。前些日阮小二来信,说是又招了五十个水乡小子,他便带着卞祥、阮小七和十八个已经训练了近两个月的首期人员去看看。其实他的内心对石碣村及其一望之隔的梁山泊,早就有一探究竟的强烈愿望。

船行水中,凉风习习,岸边的芦苇刚刚开花,白色的花穗在湖风中快乐的摇曳。八、九十里的水路,三个多时辰就到了,时已过午,柔柔的水汽里,一个小渔村逐渐清晰。在几座低矮的小山坡下,在翠竹和芦苇的缝隙里,在交叉纵横的水巷中,一处处草房随意的洒落着,恰似一幅绝美的山水田园。

在阮小七的指引下,船儿七拐八弯的停靠在一处高埠上,却是一处四周环水的孤屿,竹林稀疏,茅檐低矮。却见阮小二和阮小五兄弟已经站在岸边迎候。

“小官人一路辛苦。”

“让两位哥哥久候了。”

上岸见礼过后,一众人在一处草堂就坐。

“这里就是五哥的住处吧?”

“正是小的居住,只是杂乱的很,小官人莫见笑。”

“伯母可在?”古浩天记得阮家的老娘和阮小五住在一块。

“在那边厨下忙着呢?”阮小五回道。

“且带我前去拜见。”阮氏兄弟为人忠孝,古浩天也深知细节有时会决定一切。

几人便起身出去,小七老远就大喊:“老娘,小官人前来看你。”

“哎,”随着一声苍老的回音,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从灶房里走了出来,但见一头银岁,满脸沧桑,龟裂的手还沾着菜蔬的汁叶。

“伯母,劳你受累了。”古浩天上前恭敬行礼。

“小官人莫要恁地,折煞老身。”这老人家何曾见过这般高贵的小官人向她行礼,本能得伸手去扶,却发现手上尚沾着菜叶子,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僵在了那儿。

古浩天从卞祥手里接过礼物放在她手里,顺手拿掉那片沾着的菜叶子。回头吩咐阮家兄弟,“小二哥,无须伯母这般辛苦,我们将就用些就是。”古浩天以为她在忙他们的饭食。

“俺老娘劳作惯了,闲不得,倒也不是为了我们的吃食。”阮氏兄弟见小官人这般尊重老娘,心里感动。阮小二抢上一步帮老娘拿住礼物,一边回道。

“伯母好生休养,得空再来拜见。”说罢,几个人转身回到草堂。阮小七把十余位队员暂时安顿在小五的草房里,几人便划着小船往阮小二家而去。

阮小二家临水而居,一圈竹篱围成一个不大的院子,外面缆着数只小船,篱上挂着几张旧网,推门进去却见院子里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酒食,一个年轻女人领着个小男孩在忙里忙外。众人推古浩天上坐,才依次坐下。看着眼前的大鱼大肉,古浩天心里感慨,黑松岭一趟,阮家兄弟算是直接从贫困奔小康了。待要下筷却见那个小男孩眼巴巴的往这边瞧,便起身牵过来坐在边上,又扯了一个大鸡腿放在他手里。阮小二见着正待开口,却被古浩天一把止住,“无妨,谁人没个小的时候。”

阮小二但觉鼻腔里酸酸的,也不再说什么,连忙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当天下午,阮家兄弟把五十个年轻人召集到阮小五的住处。古浩天仔细询问一番,都是农家或渔家的子弟,十五到十八的年纪,看着都是实在人,心里颇为满意。只是这边一时没有合适的训练场所和住处,他便着卞祥和阮小七发给每人五百文的辛苦费,吩咐五天后再来报到。当晚几人在阮小五处简单用过餐,古浩天和卞祥随小七回去歇了。

阮小五家的厨房,阮小二和阮小五正在帮忙收拾。

“小二啊,你兄弟俩和那小官人相处可好?”

“老娘问这为啥。”小二对从不管他兄弟的老娘突然的问话有些奇怪。

“老娘啊,一个乡野婆子没啥见识,可心里也有杆秤,你们兄弟以后若想有个奔头,这小官人倒是一个可以跟随的人,须得早些拿定主意才是。”

当晚兄弟俩在水边坐了很久,都觉得到了该给古小官人明话的时候了。第二天两兄弟一大早到了小七家里,向古浩天郑重的行了大礼,表明了心迹。

一段时期来的不断投资,如今终于有了收益,古浩天心里大喜。梁山泊作为水上基地,阮家兄弟这等水面人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也是他下大功夫收其心的初衷。当下连忙扶起,众人坐下。

“两位兄弟热心相助,浩天十分欢喜,但有一事须得明说。”他也不矫情,直接点题。阮家兄弟知道分量,也凝神静听。“古家做的一些事件,两位哥哥也知一二,无事便好,但有风吹草动,便是滔天大祸,所以必得谨慎行事。两位哥哥是浩天将来倚重之人,不知能否做到。”

“必定尽心尽力。”两人齐声应到。

“倒是五哥赌场须得少去,不然到了兴头说了胡话,大伙一齐遭殃。”小七戏谑的插了一句。

“你这厮专揭俺的短,以后若看见再去那赌场一步,你砍了俺这一双腿。”阮小五立时气急。

阮氏兄弟归心,古浩天石碣村一行完成了一半的心愿,便把察看梁山的事提了出来,阮氏兄弟先是一愣,心想这梁山一座荒山有甚好瞧。古浩天也不隐瞒,所谓用人不疑,就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阮家兄弟方觉事关重大,也感受到小官人对他们的坦诚。众人也不多说,带着几个护卫,驾几条船就往梁山方向而去。

所谓一望之地,尽力行船竟然也要近一个时辰。日头近午,传颂千年的梁山便在古浩天的面前出现了。当面两座山峰大约有三、五百米高,但见水深滩险,坡陡岭峻,水边芦苇密密,山上古木森森,端的是一个好去处。

古浩天本想让小船绕行一周,但阮氏兄弟说绕一圈只怕天黑也回不来,只得作罢。便吩咐靠岸,阮小二寻一处平坦的沙滩靠了上去,古浩天上岸看去,发现这一处沙滩连背后的缓坡竟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心中好奇,就问阮小二此处可有名字,阮小二回道,自此因沙子有些金黄当地渔民称作金沙滩。古浩天心里顿时明悟,原来这里就是金沙滩了。

上了沙滩过了缓坡便是一道双峰夹峙的峡谷,众人循谷中小道艰难上行约半时辰,只觉眼界一宽,一片若大的平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古浩天目测一下差不多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心想这大概就是林冲看到的方三五百丈镜面似的平地吧。平地北面对峙着来路上的两道山峰,东西两边护着两道山岭往南上去又是一道斜上的缓坡台地,其后又有一座山峰约有七八百米高度。

此时已到午时,众人简单用了干粮继续上登。向南登上那道缓坡发现面前又是一片平地,地面稍有起伏,面积大概只有下面那处的一半。再上去便无路了,但古浩天不甘心,他决意要登上主峰,只有那处才能把这方圆地形看的清楚,于是带着众人披荆斩刺终于登上峰顶。

站立在峰顶上,古浩天终于明白什么叫登高一望。远眺水泊烟波浩渺,水接遥天;俯瞰梁山数峰环峙,佳木葱茏;切实是一个藏龙卧虎的所在。他对照看到的地形寻找心中的记忆,北边上来的那条路,应该就是山前三关,北山腰两块平地大约就是宛子城和聚义厅所在,周边延伸出去五座主峰大概就是各处旱寨,最令他惊奇的是主峰往南峰的中间竟有一条约四、五里的山间谷地,宽的地方有两、三百米,窄的地方也有近百米,他看了良久终于明白的这里应该就是水浒中经常提到的后山,也就是家眷的安置地。他粗粗算计一下,如果不考虑粮食供应,这山上住个数万人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日已偏西,众人只得下山。到了金沙滩,古浩天又和阮氏兄弟细细的看了这一处的地形。便对阮氏兄弟说道:“此处正好扼着梁山的入口,我意让新招的五十个人并小七带回的十八个人在此扎营训练,护卫队派一小队前来协助,就由三位兄弟负责,可愿担承。”

阮氏兄弟虽然已经知道小官人的一些想法,只是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但都答应了下来。

古浩天又仔细思考了一些具体措施,比如定期环岛巡逻,修建上山道路,严防外来势力等等,一一交待下去。

回程上,古浩天靠在船头释放着一天的疲劳,心头却无比的轻松。暗想,梁山的基业我终于打下了第一根桩,那么距他的结顶还会远吗。

正文 第十八章 宗师西来

队伍的不断壮大给古家的经济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黑松岭那边已经招了五、六十人,加上原本的三十来人近一百人,石碣村那边近七十人,护卫队原有五十人,近日又招了二十余人,二百来人一个月各种费用近四、五百两银子。而且队伍还要扩大,如果没有其他的收入,古家经济目前虽然可以支撑,但绝不是长远之计。

白酒产业必须尽快推向市场,这日古浩天派人叫来古松和卞忠了解情况。古松回道,经过近三个月的赶工,家里自存的原料酒已经消耗完了,共得新酒近五千斤,目前正在加工卞忠采买回来的原酒,照现在进度到年底可达万斤。古浩天心里默算了一下,万斤就当每斤八百文的利润,也只有八千两还是太少了。

“小官人,俺们这原料酒耗费太大须得自己酿酒,方才划算。”卞忠的意见其实古浩天早有想到,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时恰巧朱贵托人带信说客房已经整修好,并已经开始接待客人,请他前去看看。想想朱贵以前一直做酒生意的,也许有这方面的资源,他决定去一趟县城,顺便看看客房做的怎么样。

这一天郓城县的西门进来一辆牛车,然后三个客人住进 “十里香”的甲字院。

“老夫走南闯北也算吃过许多美食,不想这白玉汤和黄金鱼,倒是别有滋味。”“十里香”大堂里的一张酒桌旁,一个老者赞道。

“学生也觉得甚是美味。”回话是一个年近三旬的读书人。

而另一个年轻人却只管埋头对付碗里的美食。

“客官有所不知,这十里香原本并无‘白玉汤’和‘黄金鱼’,据传为本店的少东家所创,如今已成了本县的名菜。”邻桌有食客热心介绍。

“这少东家倒也是个妙人。”那老者笑应着。

“谁说不是,奇的是这少东家却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官人。”

“哦,也是奇了。”

“还有更奇的呢,”这食客看几个外地客人听的专心,八卦之心更盛,他看看左右,放轻声音说道,“俺二姑的表弟和他一个村,据他说这小官人原本也就是一个少年顽童,自去年中秋被惊雷吓了之后,竟然开窍了,如今尽做些大人的事,俺二姑的表弟的儿子现在就在他下面的什么护卫队做事。”

“有意思、有意思。”老者与那读书人对视一眼,抚须连连说到。

正说着,门口进来两个年轻人,那食客说道:“巧了,巧了,客官请看,前面那个小官人就是刚才说的小东家。”

那一桌人顿时一起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清新俊逸、丰神俊朗的少年从门口进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近一米六的身高,顾盼之间自有一种不凡气度。而后面跟着的年轻人也长得强悍威武、虎狼之姿。

古浩天感受到侧面看过来的目光,转头一看,见是三位陌生客人,点头致意一下便到后堂去了。

“先生以为如何?”那老者问读书人。

“处囊之锥,必露锋芒。”

“英雄所见。”说着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院,朱贵带着古浩天两人参观客房,甲乙丙丁戊五个院落,满客可住百人,各院落各有特色,套用后世的标准,就是有多人间、单间、套间之分,设计的比较雅致。几人便回到酒楼,此时客人渐多,小二端着酒菜不断进出,古浩天突想起今天来的另一目的。

“朱贵兄弟向来做酒水买卖,可识得酿酒的人物?”

“这个小官人算是问对人了,俺那兄弟朱富,就是一个酿酒的人才,前些年俺贩卖的酒水好多就是他的手艺。”

此时古浩天猛然想起朱富在原梁山上是负责监造、供应酒醋的,说不定还真的会酿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古家想开一酿酒作坊,苦于无酿酒手艺的人才,你无论如何得请令兄弟前来相助,必有重酬。”

“这又有何难处,俺那兄弟在老家也就是开一小酒馆度日,前些日还问俺这边有没有好的营生呢,今去信一封数日必到。”朱贵拍着胸脯一口应了。

古浩天了却了一个大心愿,又收获一个人才,心里自是欢喜。此后数日闲着没事,就在后院亲自训练新招的二十几个护卫。原本的护卫队黑松岭留了一队,梁山又留了一队,古家庄就没剩几个了,想想新酒即将上市,财政基本无忧,于是又在村里招了一批,并把雷横和古波两人提起来任队长。原本说好四个月后选举队长一事,由于事情繁杂,且队员散在各地也就暂时作罢。

于是他又恢复了早晨跑步、白天训练、晚上认字这样规律的生活。只是他不曾注意到那日日跑过的小山包,这些天来每日都有一老一少的两人在山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清儿,你观古家小子的练兵之法,与官兵相比孰优孰劣?”那老者问道。

“古家小子练兵犹如朝阳,锐气尽出、锋芒毕露,官家之练兵,犹如晚烟,松散自由、有形无实。”

作为有着禁军教头经历的老者,对古浩天的练兵手段,心中自是有数,这些天来对这个少年的了解起来越多,他心中的震撼就愈加强烈。就说练兵吧,他也算是个行家里手,但看着少年只是重复简单的几个动作,短短时间却能练出排山倒海的气势,他自忖自己做不到。便是那转来转去的几个动作,他掰散了揉碎了多方分析,以他武术大家的身手,实在看不出什么多大的用途。

夜晚,十里香甲字院,老者与读书人对坐品茶。

“周公,数日辛劳可有所得。”

“先生有所不知,老夫心中倒是越发迷惘了。十一岁的少年小子,家中又无长辈教导,何来这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

“学生这两日也听得许多传言,说这小子舍命救人、扶贫济困,小小年纪仁义非常。”

难道那雷电开窍的传言属实,那岂不就是那应天命之人,老者心里暗忖,若是果真如此,自己一年的辛苦也就有了着落,一时又不免欢喜。

“周公不必揣测,当面一试自然明白。”

“也好,明日且同去。”

次日清晨,古浩天照例带队伍沿着山边晨跑。不久他就觉得有些异样,原来山南边的那块大石头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三个人,跑近认真一看,依稀记得是前些日在十里香酒楼遇到的三个人。心里有些奇怪,但是既然有客来访,作为地主自然不能无礼,便叫卞祥他们带队继续,自己前往问询。

“三位贵客请了,不知到敝乡有何贵干,可须帮忙?”古浩天上前客气见礼,只见那老者和书生气度非凡,那青年也是一身英气。

“也无甚要紧之事,只事途经贵地,见这处气象不凡,随便小憩片刻。”那书生模样的人回道。

古浩天心里却是不相信的,这地方有没有风景他最是清楚,关键是这儿只是乡村僻道,大清早那会有什么这么巧的途经之人。

“既是如此,寒舍距此不远,斗胆请几位前往喝杯清茶。”他也不说破,索性发出邀请。

“如此就打扰了。”那几人也不推辞。

于是四人沿小路往古家而去,正在他们前脚跨进院子之时,卞祥带领的护卫队就喝着震天的口号从后面跑了上来。随着卞祥“原地踏步,向右上齐、向前看、立正、稍息”等一连串口令的下达,只一瞬间五十余人站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

近距离的感受自不是山上的雾里看花可比,三人看的震惊不已,那老者的心里又有更深一层的思量。他想到了战场,面对敌袭,若是能够瞬间列阵,那该取得多大的先机啊,可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他心里更加有了一种一探究竟的欲望。

此后一日,这只喝一杯茶的三个客人也不说离去,反而悠然自得的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客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看的看,那个年轻的还自告奋勇的到障碍跑道上显摆了一番。

古浩天呢,也没有把他们当回事,该训的训,该练的练,当然该有的礼仪也都尽到。双方好像达成了无言的默契,倒是把卞祥弄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当晚,古浩天拿出新酒待客,当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酒强烈的刺激了那老者的味蕾时,他在神醉意迷之际情不自禁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古浩天蓦然听了,顿觉如雷贯耳,目瞪口呆。

正文 第十九章 学艺

对这几个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古浩天心里也做过多种猜测。首先这几个人应该是这时代有名望有本事的人,他曾经习惯性的在内心把他们与梁山好汉对号入座,但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对象,那老者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可梁山好汉似乎都没有超过五十岁;文化人在梁山中屈指可数,吴用和萧让算两个,萧让正在他庄上,而这两人好像认识,可以排除,其他的如柴进也算一个,但此刻人家现在还是皇族贵胄,在沧州享福呢,余下的便似乎没其他人了;那年轻人就不好推测了,因为可对号入座的对象太多了,从其在障碍跑道上的一番显摆来看,至少水准不会比他差,而他心里明白自己可是吃了三颗丹药的。其次的猜测就是所谓的了隐世高人了,古代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特别是世道不靖时,常会野有遗贤。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那老者被美酒征服后脱口而出的一句感叹,还是让他瞬间石化。

“小子,怎么啦,不舍得美酒?”看着执壶僵在那儿的古浩天,那老者调侃道。

而古浩天有脑子里此刻就两个字“周侗”,这可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大神啊,说其为武林第一高手也不为过,好在他总算被唤醒过来。

“区区薄酒,焉敢吝啬,只是前辈威名太甚,小子被震晕了而已。”古浩天连忙续酒。

“小子也知周公威名?”那书生显然也被美酒陶醉了,见古浩天给他续酒,笑问道。

“周老前辈威名,神州之内妇孺皆知,何况小子。”古浩天恭敬回道。“但不知先生大名能否示下,以解小子心中之渴。”对能够和周侗平起平坐的人他心里很好奇很期待。

“闻焕章先生东京名流,饱学之士,你小子莫非也有所闻。”周侗在一边开了口。

“闻先生,安仁村。”古浩天脱口而出。

“咦!”那两人一时都惊讶了。这闻焕章不比周侗,虽在京城士人圈子有较大的名气,但一直隐居在安仁村,外人知之甚少。

然而话一出口古浩天就后悔了,周侗的名气民间传播很广,他说有听过也是正常,但闻焕章毕竟是一个隐士,他一个乡村小子从何得知就令人不解了。

“家父做粮油买卖,从京城客人处偶然得知,曾与小子说起。”他瞎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小子有些许小事,失陪片刻,两位先生稍待。”说罢便作礼告别去了。

周、闻二人对古浩天的回话将信将疑,对他匆匆而去又莫名其妙,这小子好生古怪,两人对视无语,却也不在意,只管品那美酒去了。

古浩天匆匆而去,一个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言,怕两人深究。更主要的是他要去厨房施展他的另一绝技,后世有一句话说的好,“要留住心,先留住胃”,这方面他当然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专长。只在厨房呆了一刻多钟,农家小炒肉、红烧豆腐、酱香茄子、糖醋排骨四个色香俱全小菜新鲜出炉。当古浩天领着厨子把菜摆上桌时,三人顿时为之倾倒。

“贵府厨子手艺比东京大厨尤高一筹。”周侗赞不绝口。

“想不到乡野之间,竟能享受到这等美味,在下这里谢过了。”闻焕章起身对那厨子行礼道谢。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官人亲手烹制,小人如何做的出来。”那厨子似乎刚从梦游状态中惊醒过来。

周、闻两人一时惊骇,旋即又有所悟,也对,这小子可是“白玉汤”和“黄金鱼”这两道名菜的创造者,再做几个稀罕菜,想想也不足为奇,只是纳闷这小子怎么突然想着去给他们做菜。直到经年之后,他们才明白这小子的狡猾之处,只是那时已经欲罢不能。

“小子曾于一古籍上看得一些烹制之法,自己又有口舌之欲,故常做一些尝试,不知合不合口。”

周侗瞪了他一眼,似是赚他废话,只管与闻焕章把酒吃菜,倒是那年轻人下筷如飞,被周侗溺爱的敲了一下头。

酒足饭饱,人已微醺。明月之下,训练场犹如白昼,几人在散步消食。看着跑道上的各种器械,周侗作为行家一眼就看出他的妙处,在赞叹其奇思妙想的同时,他心里又很疑惑,这小子把护院练的这等精锐又有何企图。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你想出来的?”周侗看了古浩天一眼。

“小子为了给训练添一点难度,胡乱想的,也不知妥不妥。”

“既是你自己所创,想必经常有练过,不妨一试。”周侗想探探古浩天的底。

古浩天也想把自己的底子亮给周侗看看,也不多话就上了跑道,一趟动作行云流水,周侗心里暗自赞叹,这小子身体底子很不错。

“清儿,比你如何?”周侗问年轻人。

“儿子,似有不如。”年轻人一脸惊奇。

原来是儿子,古浩天至此方才明白年轻人的身份,他本以为是他的弟子。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看看夜色近深,古浩天便请三人客房住下,自己却赶紧找古桢去了。

第二天古桢一大早就到客房拜访了三个贵客,连称失礼。中午,古家在大堂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招待三个客人,酒过三巡,古桢起身郑重向周、闻两位敬酒。

“两位先生,在下有个冒昧的请求,吾子年已十一,苦于没有名师指点,一直文不成武不就,在下心中十分焦急。今日得遇两位先生,真是如逢甘霖,恳请留下教授吾儿,在下铭感五内。”说罢向两位行了大礼。

周侗与闻焕章心里本有定计,此时对视一眼,回道“只恐才学疏浅,不能胜任。”

“两位先生大才,天下皆知。”古桢闻言大喜,立即叫古浩天过去行礼拜师。

古浩天恭恭敬敬的向两位行了大礼,周、闻两位坦然受了,便是定了师徒名份。又向周云清行了礼,称了师兄。

周侗是武功大师,自然懂的因材施教,他本以为古浩天年纪稍大筋骨已成,错过练武的最佳时期,但检查后却大为不解,因为古浩天的身体条件好的超出了他的想像。古浩天不敢隐瞒,就把二仙山赐药的事说了。二仙山是什么地方,周侗自然清楚,心想这小子运气太好了,居然连二仙山也垂青于他,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自此,周侗与闻焕章便在古家住下,教授古浩天习文练武。枪术是周侗最得意的武功之一,从他的弟子卢俊义、林冲、岳飞等都是枪术大家,也可验证这一点。恰好古浩天也有爱枪的情结,也选择了这一项。对此周侗也没说什么,只告诫说“年刀,月棍,千日枪”,练枪很苦很难,须得持之以衡,便把自己最得意的五步十三枪传授于他。按说这五步十三枪是马上枪法,骑马作战才能和挥其更大的威力,但由于一时没有合适的马匹,古浩天只能先打基础。

对学识文章的教授,闻焕章是作了一番准备的,但是初一试探,他就发现自己的功夫全白费了,这小子的文化底子好的一塌糊涂。几经测试,方才明白这个弟子的问题所在,认字、学识都没问题,就是不会写文章。他当然不知道古浩天的脑子里装了后世积累了三十八年的知识,又经过萧让一段时间的繁体字训练,基本的文字储备和运用已经没有问题,所欠缺的正是对那些“之乎者也”的运用。

两位师傅既然都把准了脉,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从此古浩天过起了痛并快乐的日子。当然面对周侗这样一座武学宝库,古浩天是要充分挖掘的,原本他曾当心,卞祥和马家兄弟过早在他身边会影响他们的成就,现在不用愁了。

卞祥和马家兄弟本身就是出色的练武胚子,周侗看了心里也是喜欢的,经古浩天的请求,也就同意了。后来根据三人各自的喜好,授了卞祥一套开山大斧战法,马家兄弟各得一套刀法。这一下训练场可就闹翻天了,古浩天、卞祥和马家兄弟还有周云清几个天天厮杀的昏天暗地。名师指点高手陪练,自然武艺水平也是节节拨高,就连雷横和古波这些人,常常在边上观摩偶得指点也受益非浅。

护卫队员的刺杀术本是古浩天根据后世记忆编排的,经过周侗的指点,自然更显威力。古浩天把这一套刺杀术整理固定下来,成了以后士兵训练的必练科目,并在以后的战场上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正文 第二十章 星火燎原

古家庄背后的小山包上,最近搭建了一座草亭,木头为架茅草为顶,内置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虽然简朴但也有几分风雅。

周侗和闻焕章经常会登山散步观景,古浩天便在山顶搭建了一座草亭。这两人沐晨风,看夕阳,喝茶品酒说文论武,把这个地方作为常设的休闲场所。古浩天作为弟子自然经常随侍一旁,时间一长这地方就成了传授学业的第二课堂。

这一天清晨,周侗和闻焕章照例登山,山下古浩天照例带队晨跑。周云清最近和卞祥几个打的火热,已经加入了护卫队的晨跑队伍。整齐的脚步,响亮的口号,日日在耳边响起,但周侗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曾经和闻焕章探讨过,两人虽然有过效深层次的推测,但又觉得有些离谱。

“浩天,这护卫队似乎与别的不同,说其为军队也不为过,你下这等死力气去训练,就是为了看家护院?”看着眼前一身汗水走上山来的古浩天,周侗忍不住问道。

古浩天诧异一下,想不到师傅突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沉默片刻,他觉得两位师傅是可信赖的人,也是将来要依赖的人,他必须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图,接受自己的想法。

“如果徒儿说是为了活命,两位师傅相信吗?”

周、闻两人一愣,想不到这小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周朝当前虽有外忧内患,天下大致还是稳定的,济州一带也有一些土匪,但还不至于到这样一种地步。

“何至于此?”

“帝皇昏庸,奸臣当政,民不聊生,盗匪四起,大周看似强盛,其实国之根基已经腐朽,就好像纸糊的城墙,只须一阵风轻轻一推。”古浩天用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

“何来大风?”闻焕章以为朝庭尽管弊政颇多,但目前还不至于见风即倒。

“正有一股大风从北而来。”古浩天又一次分析了女真、辽、周的三国形势。周、闻而人是当今的智者,当然比公孙胜要睿智的多,只轻轻一点就透了。两人深思良久,觉得三国关系的后续进展极有可能就是这样一种态势。

“若真有这一天,区区数十护卫,岂非螂臂挡车?”周侗再问。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未雨绸缪,何况星星之火,焉知不能燎原。”

“星火燎原,星火燎原”,两人默默念着,视野里那浩浩而去的队伍似乎成了一支熊熊的火把,而这火把正举在面前这个少年的手里。两人一时都觉得要尽快为弟子铺好前路,早登高位。

“周公,京城禁军你颇熟悉,能否为浩天谋一职位。”

“闻先生你也清楚,周朝文贵武贱,前朝狄相公何等英雄,最终还是被一帮文人整得郁郁而亡。”

“谢过两位先生厚爱,非是狂妄,这周朝的将相并非是小子所想。”

“却是为何?”

“闻师傅才高八斗,名闻京师,可有官场方寸立足之地,周师傅是禁军老人,请问大周军伍,可有热血壮士晋进之阶。弟子我为郓城乡野一无名小子,无权无势,两位先生以为,何时才能在大周这墨池一般的朝庭出人头地。”

两人听了深思不语,闻焕章长叹一声,问道:“若如此,即便有燎原星火,奈何师出无名。”

“华夏传承数千年,王朝变幻犹如城头旗帜,不变的只有绵绵不断的炎黄神魂、汉家精血,先生以为守护一面破败王朝的旗帜要紧,还是延续汉家数千年的血脉要紧。”

“自是汉家血脉要紧。”两人同时回道。

“若如此,真有一天,徒儿若以延续汉家血脉为已任,驱除虏寇,保境安民,可是师出有名。”

晨风无声,话音如雷,三人静静的站着,初阳的光线下一如雕塑。

此后的日子里,古浩天的课程有了明显的变化。周侗在教授武艺的同时,逐渐增加了行军战阵方面的内容,闻焕章更是把军事谋略传授作为主课。

在两位老师的精心辅导下,古浩天结合后世掌握的知识对比、消化、提炼,相关学问大幅提升,同时对这个时代的社会、政治、经济等等方面也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很多时候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两位老师也很难作答,往往在对等的讨论中,得出双方认同的答案。一段时间以后,在周、闻两人的内心,其实在讨论一些经济、社会问题时,已经把这个十一岁的弟子摆在平等的位置上。

紧张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十月底。期间朱贵带着他的弟弟朱富来到了庄子里,本来沂水县来此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因为朱富在老家开有一家酒店,转手他人时费了一番周折,耽搁了一些时间。朱富长得比较富态,圆脸细眼看着较为精明,是个心思缜密、机智多谋的和善之人。古浩天用起来比较放心,再说正缺这种人才,便请他负责酿制原料酒,以后视情况再行使用。

倒是杜迁派人送来的一封信,让古浩天又有了新的想法。原来杜迁负责黑松岭后,对原山寨进行清理,在三头领孙同的房间,发现了一些信件,杜迁和宋万都近乎文盲,好在轮值的护卫队长古波近期扫盲效果不错,认得是山寨和龚县一个当官的联系信件,杜迁询问了几个俘虏人员,证实山寨里也就三头领认得几个大字,平时也是由他和县里当官的联系。这些信件他们也不知有没有用处,就一并送过来了。

古浩天看了之后,发现是一份行贿或者说是分赃清单,说得是山寨送给幕后靠山一个叫郑仁山县尉的财物记录。想想也是好笑,不想这土匪之中也有心细之辈,竟然保留当官受贿的证据。古浩天本想一笑了之,但看到这清单多年来累计的财物数额不菲,心里隐约有了一些想法,但是觉得还是到实地看了之后再作决定,正好好久没去黑松岭了也想去看看,于是古浩天便和刚好去轮岗的雷横小队,以及卞祥和死活要去的周云清一同去了。

黑松岭经过杜迁和宋万几个月的努力,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一百二十余人, 提前完成了年底一百人的任务,若不是古浩天再三强调要朴实的清白人,恐怕更多。

周云清初来乍到一切新鲜,卞祥就陪着他到处逛去了。古浩天招来杜迁、宋万了解郑仁山的情况,据二人汇报,郑仁山本县郑家集人,在龚县从主薄和县尉的任上一干十余年,现年过五旬升迁无望,便不择手段,疯狂敛财,黑松岭通过贾三搭上他,倚为靠山,这几年着实进贡了不少财物。

“这郑仁山目前生活居住等情况如何?”

“这郑仁山主要在县城生活,但他在老家郑家集有一个很大的庄园,由其弟郑仁水管家。”杜迁、宋万不愧本地人,就这几天时间掌握了不少情况。

杜、宋的情报让古浩天脑子里的计划逐渐清晰,但他必须考虑两个问题,一是郑家集不比黑松岭,必须有万全的准备;二是黑松岭在郑仁山的势力范围内,必须要放弃;对后一点他已想好退路,梁山已经开始经营,黑松岭就无关紧要了,只是梁山的相关设施还没完善。

次日,古浩天检阅了黑松岭的队伍,这一百二十余人经过护卫队员的轮番训练,基础动作已经成型,原本的三十多个俘虏及最早招的二十余人只差实战了。他又对杜迁、宋万二人细细叮嘱一番,就急着回程了。

几日后一只木船再次离开了古家庄的码头。这一次不仅有古浩天、卞祥、周云清,还有周侗和闻焕章,这两位虽然听说过梁山泊大名,但并没有亲临过,古浩天一提一起去梁山,两人就欣然同意。

八百里水泊的浩淼和梁山的雄伟,带给周、闻两人的震撼绝不亚于古浩天当时的感受。

金沙滩,阮氏兄弟和马犟接众人上岸,梁山第一基地已经有了一点模样,靠山的坡地已经平整,两边建起了营房及厨房等有关设施,临水也修有一个小码头,六十八个老队员和新招的四十余队员在各自训练。

阮小二和马犟带众人上山,一路介绍了基地几个月来的进展情况。周侗和闻焕章一路只是默默倾听,但心里却翻江倒海。原以为古家庄护卫队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昨天刚刚闻听黑松岭有一支队伍,今天又看到了梁山脚下这支水军,而且阮家兄弟这等强悍之辈在其弟子面前也是服服帖帖,此时两人仿佛更加明白“星火燎原”的意味。

山前峡谷里那条路已经修出了一个粗坯,上行也容易得多了,不到一个时辰那片开阔的山间平地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路口的一块平地已经被整理出来,立足于此周围的地形山势已尽入眼帘,沿途而上,不觉主峰已在眼前,周、闻二人显然并不愿意止步于此,众人一鼓作气登顶而上。

山风呼啸,凉意逼人。绝顶之上三人贮立无语,但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自峰顶向八百里水泊及漫漫远方威压而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郑家集

龚县县城,子夜时分,城西春香楼摇摇晃晃的出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

“郑爷,您走好,明日再来。”一个龟奴在后面殷勤的招呼着。

那人也不搭理管自己去了,前走不远只见他拐向旁边的一条巷子像是解手,但此后再也不见他出来。

这日中午,县城春风楼酒家,县尉郑仁山的外管家郑全满面疑惑的向三楼的一个雅间走去。就在刚才他接到一个陌生人送来的信,约他中午到春风楼酒家见面,说是有一个十分要害的干系要告知与他。他本想不去,可心里实在好奇,再说自家老爷可是县尉,在龚县县城这一亩三分地他还是自信的,也就按时赴约来了。

三楼丙字号雅间,在小二的带领下他抬脚进去,只见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年近三旬骨脸黄须的魁梧汉子。

“郑管家果然信用之人,幸会,幸会。”那人起身见礼。

“你是何人,有事直讲,休得多事。”郑全警觉的看着面前的汉子,也不坐下。

“既已到此,何必焦急,坐下权且喝上两杯,听我细细说来不迟。”

“自家那有闲功夫在此多语。”郑全说着就甩袖转身欲走。

“管家看了此物再走不迟。”只听后面传来那人的声音,随即听得“啪”一声,一件物件放在了桌上。

郑全迟疑一下转身看去,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桌上摆着的那块青色玉佩,却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正是他独身儿子郑元都的贴身挂件。

“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他脱口就问出一句话。

“郑管家休急,何不坐下听我慢慢道来。”那人用手指敲敲桌子,一面淡定的说。

“这儿是龚县县城,我家老爷可是县尉,你等休得胡来。”

“在下坐得这里,自然也知道你家县尉老爷,怎么,不赏脸喝两杯?”那人一脸玩味的说。

这汉子正是朱贵,绑架郑无都威逼郑全却是古浩天在详细分析情报之后,制定出行动方案的第一个环节。自梁山回来后,他又去了一趟黑松岭,了解到郑家集不但钱财不少,还存有大量粮食,而他现在缺得就是粮食。他就让杜迁带二十个老队员留下,宋万带其他一百余人到梁山协助阮家兄弟在山上修建库房等设施,待到库房等建好,他的计划也已完善,于是派朱贵出马实施第一步计划。

郑全做梦也想不到古浩天的第一步计划就应在他身上,他颓然坐下,心里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儿子凶多吉少。他五十多岁,只一独子,宠爱非常,平时任其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万万想不到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惹了祸事。

朱贵也不闲话,单刀直入就说要到郑家集买些粮食,事成之后自然会保他父子平安富贵,否则结果自然也是清楚的。郑全愣了良久,终究亲生的独子重要,只得允了。

冬日的暖阳下,通往郑家集的道路上,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赶车的壮小伙正是卞祥,车里坐着四个人,老板模样的是朱贵,古浩天装作是僮仆,中年人是郑府的外管家郑全,装作账户先生的人却是萧让,这萧让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已经归心,古浩天也就大胆使用。

郑家集是一个大集子,人口较为稠密,在郑全的引导下,马车拐几个弯穿过了集子,只见眼前的小山坡下出现一大片房子,高墙黛瓦,真是一个气派非凡的大宅子。古浩天心里暗暗高兴,这大宅子独处于集子之外倒也方便他行事。

郑全熟门熟路,就带一行人进入大门,并叫门童去报知二员外有贵客来访,待众人跨了几道门进入大堂时,郑仁水已经候在那儿了。古浩天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四十余岁干瘦的中年人。郑全上前见礼,递上书信,说是大员外差他带一行贵客来见他,事由已经写在信上。郑仁水见是大哥的客人,立时堆起笑脸与众人见礼一并坐下,然后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里写着,这些人是京城来的朱氏粮商,是其朝中同年推荐来本地请他帮忙买粮,价钱比本地粮价高出一成有余,自家庄子里近年粮食积压甚多,今年又是丰收,要他乘机把粮食出手。

郑仁水看看书信确是其兄笔迹无疑,又是管家郑全带的路,也就没有怀疑。他绝想不到萧让却是伪造笔迹的超级专家,仅凭黑松岭的几封书信,就造出这以假乱真的信件,让古浩天等叹为观止。

“朱掌柜来我县不知购粮几何?”郑仁水看罢信抬头看向朱贵。

“好教员外知晓,京城来此十分不易,若有粮食自是多多益善,所购粮食一并现银付于。”朱贵开了个大口。

“家兄信中吩咐,掌柜等为京中同年荐来,我庄中尚有存粮,一并发买于你,也好全了同年情份。”

“竟有恁地好事,这里先谢过员外,不知贵府有多少粮食?”朱贵问道。

“估摸着有三万余石。”

古浩天闻听倒抽一口冷气,三万余石那可是三百余万斤,值三万余两银子啊,这郑家真的不是一般的富裕,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宋江打破祝家庄得粮可是五十万石,这一比郑家又是一般了。可自己这次总共也就凑了一万余两银子带过来,只得见机行事了,他向朱贵使了个眼色,朱贵会意。

“郑家不愧是富贵人家,在下的现银倒是带的少了,但也无妨,先付一万两现银,即刻着人去济州商号取来续上。就不知如此巨量粮食,如何运出倒费思量。”朱贵不愧是精明商人,立即反映过来。

“运粮却无须烦心,郑家常做粮食买卖,边上就有一个埠头,一般船只都进的来。”

“如此倒也方便。”说着朱贵便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郑仁水接了验看过后,心想又是一笔巨利,不由暗喜。便带众人去看粮。粮仓在郑宅左侧,整整一个院落里有五个巨大的库房,堆满了谷物,众人看了也都震撼。当下双方谈妥买卖,朱贵派卞祥和萧让去叫船并回家筹银,余人皆在郑家住下。

次日一支船队靠在了郑家的埠头,领队的正是阮家兄弟。与此同时郑家周边和郑家集通往县城的路口也出现一些小贩和乞丐之类的人,都是古波小队的人手。

三万石粮食整整搬运了五天,其间萧让和卞祥带马勥及三名队员回来,说是护送银票,郑家并不生疑。几人在郑全的带领下对郑家的几个要害位置也摸的七七八八,让古浩天欣喜的是,在郑家的牲口棚里,竟然发现五匹良马,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日傍晚粮食运完,郑仁水设宴款待众人,自己却被灌的大醉,朱贵一行人告辞而出,投县城方向去了。

当夜丑时,几只船又悄悄的靠上郑家的埠头,在郑全的接应,下一伙蒙面人顺利的从库房进入了郑家,郑仁水夫妇住的是一个独院倒是方便了众人行事。古浩天让雷横带人控制几处大门,古波带人从暗中守住相关通道,又吩咐马勥带人去取马,自己和朱贵、卞祥、阮小七等直奔郑仁水的独院而去,凌晨时分正是冬夜最寒冷的时候,人们都在被窝里酣睡,路上偶遇一些倒霉鬼都被阮小七他们做了。

郑仁水的小院近两米高的院墙在护卫队员的眼里,不过是一碟小菜,翻墙进院开门接人只瞬息时间就已完成,众人分头控制各处,古浩天带人进入郑仁水的卧室,卞祥、阮小七前头开路,但遇丫鬟等人均一拳打昏,好多人还是昏在梦里。郑仁水还大醉未醒,直到冰冷的刀锋贴紧脖胫时,才突然惊醒,他本能的想叫一边的妻子,却发现妻子歪头昏在那里,此时方觉事态不对,一时酒醒了大半。

“众位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缩在床上哆嗦着恳求。

“我等只取钱财,若是识趣,饶你姓命,若不识抬举,……”阮小七把刀紧了紧,顿时几滴血珠从郑仁水的胫部流了下来。

“好汉饶命,钱财都在此处,尽管取去。”郑仁水顿时吓尿,连忙把手指向房间里的一个柜子。

卞祥上前一刀劈开柜锁,古浩天打开一看,上面放着的正是自己的三万两银票,其他也有一些零散的银票、银两、珠宝之类的大约价值万余两。郑家就这些财产,古浩天自然是不信的,他转头向郑仁水看去,只见这家伙一脸肉痛,但眼神对上自己的眼光却有些躲闪。

“好汉,郑家钱财尽在此处,再无余财,但请饶命。”郑仁水在古浩天杀人的眼光下,脱口说了一句话。

“我也不曾说别处还有钱财,员外如此一说,倒让人好奇郑家的钱财又藏了几处。”古浩天看着郑仁水戏谑的说,只见其眼神有了几丝慌乱,却不自觉的瞥向房间的一角。古浩天顺着看去,只见那处有一扇木门,他试探着走了过去,余光中却发现郑仁水脸颊上几滴冷汗顿时淌了下来,心里就有了底。推开一看发现是一处书房,几个书架一张书桌,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古浩天一步就朝那山水画走去,取下一看发现又是一道伪装极好的木门,几乎和边上的木墙溶为一体。

“郑员外,这道门如此精致,损坏了可惜,不如你来打开。”古浩天嘲弄道,而郑仁水已在床上瘫成一堆泥。

卞祥上前用刀撬开门锁,古浩天推门进去,见是一个密室,顺着墙跟摆着十几个大柜子,他一一打开除一箱金子,一箱珠宝字画,余下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也懒的统计,立刻让卞祥带心腹分装运走。郑仁水被阮小七一刀杀了,古浩天把萧让准备好的一封信放在桌上,上写 “黑松岭贾二狗向县尉大人取回几年存银”,然后一行人悄然退去。

寅时初,几只木船从郑家埠头离开,向幽暗的夜色中驶去,郑家集除了偶而几声犬吠,再无声响。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基业初创

郑县尉于次日晌午接到报信,匆匆赶回老家已是傍晚,其弟犹直尸床上,几个轮值的护院死的死伤的伤,其他的下人丫鬟死伤好几个。让他最为痛苦绝望的是,几十年甚至是郑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被洗劫一空,留下的只是贾二狗的一张收条。随后他了解到郑全这几日的反常,当即派人分赴郑全家和黑松岭,次日两路人马先后来回,郑全家已人去楼空,黑松岭只剩一堆灰烬,便认定郑全勾结黑松岭匪徒夺了他的家产,可是自己又有串通匪徒的证据在对方手里,又不敢过分声张,无奈之下只得派心腹暗中追查,待有眉目时再作打算。

正当郑县尉捶胸顿足、伤心欲绝之时,古浩天的船队靠上了金沙滩的码头。阮小二、马犟、宋万等人在码头接着,而黑松岭和梁山合并一起近二百人的队伍,却如蚂蚁搬家一般,正把一袋袋粮食往山上运。

三万石粮食大部分还堆在金沙滩的训练场上,只一部分运到山上的仓库,好在近期天气晴好,无须担心。古浩天决定在山下也修一个仓库,方便日后使用。

郑家集一行大获丰收,巨量粮食不说,就那些钱财他毛估估也得十几万两,他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人手了。黑松岭和梁山两处加上他的护卫队,也只有近三百的人手,留在梁山的最多也就二百余人,而梁山现在存着他三万石的粮食,万一有什么黑道势力嗅到气味找上门来,就有些危险了,扩充队伍已经迫在眉睫。

当晚一行人便住在了金沙滩,古浩天召开了手下人员最整齐的一次会议,看着坐满房间的卞祥、马犟、马勥、朱贵、阮家三兄弟、杜迁、宋万、萧让、雷横、古波等人他心里既有满意也有遗憾。满意的是自己到这世上短短一年多时间,竟创下这等基业,遗憾的是在坐的似乎还缺少或者说目前还不具备独挡一面的人物。还是太贪了,他心里自嘲一下 。

根据目前的队伍现状和任务,古浩天决定成立梁山护卫队。自己任队长,下设三个队,一队由杜迁任队长,宋万任副队长,队员由黑松岭的人员组成,驻守山上,负责平整土地建造房屋;二队由阮小二任队长,阮小五任副队长,队员由原梁山的人员组成,驻守金沙滩,负责修筑上山道路,并加强日常巡湖;三队由马犟任队长,雷横任副队长,带三十名护卫队员,主要负责日常警戒,并训练新队员;阮小七带一小队人员负责古家庄和梁山的联络;平时古浩天不在时遇事由三个队长商量决定。

同时古浩天明确当前的三大任务,一个是尽快往山上运粮入库,二是命阮小二等人利用当地人的优势,尽可能找一些工匠,快速建造一批房子,以备接下来队伍扩员,第三就是想方设法招收合适的人员。古浩天现在不缺银子,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钱财,尤其是在普遍贫困的乡村。

对于古浩天的决定,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梁山的第一支队伍框架便搭建完成。次日古浩天留下五千两银子,交由阮小二负责,吩咐厚赏此次参与行动的相关人员,便带其他人起程回家。倒是阮小二有些意外,他想不到小官人把这样一笔巨资交由他手里,却不是亲随马犟或者早已跟着他的杜迁,心里便更多了一层感激。

湖风沁凉,立在船头的古浩天心头却一片火热,水泊梁山他终究先行一步抢的了先机。

“小官人风凉,进舱歇会。”朱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古浩天突想起原来朱贵开在李家道口的那个酒店。他转身问阮小七可知李家道口在那里,阮小七说距此不远就是。他想想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便吩咐过去看看。

李家道口在梁山泊西北的方向,百十户人家靠着一条官道,村名大约便以此得名。古浩天察看一回,对临湖的一块凸地比较中意,这地边上是一条小河叉,周边长着茂盛的芦苇,地面上疏疏的长着几十棵老树,与小村有一段距离,前出不远就是官道,倒是开酒店的好场所。

此后在回程的途中,他一直在考虑开酒店这个问题,梁山已经开始建设,设一个情报点收集信息和联络江湖人士很有必要。可是他没有人啊,按说朱贵和朱富都挺合适,可是朱贵现在负责十里香酒楼,一时离不开,朱富负责酿酒也脱不了身。最后想想还是回去跟老爹商量商量,他手下掌柜颇多也许有合适人选。

午后一行人回到古家庄,古浩天让马勥和古波带人留守船上,待夜里再运回银子,自己和余人牵着五匹高头大马回家去了。

周侗和闻焕章是知道古浩天这次行动的,古浩天也是因为有周侗这个大师坐镇在家,才安心把大部分的护卫队员带走。周侗对马很是懂行,他看了带回来的五匹马后,认定都是不错的战马。而周云清本就会骑马,便硬说古浩天这次不带他去不仗义,非得要一匹马作补偿,古浩天也只得应了。

夜里银两悄悄运进了古家,古浩天和古桢清点了一下,白银有十五万两,黄金有八千两,珠宝字画尚无法估价。古桢对儿子不断制造的惊喜或者说祸事已经麻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不给儿子添乱。

次日古桢出面就说古家在外面购置了一个庄园,需要一批人手,愿去的工钱从优。几天后从佃户和护卫队家属里选了一百余人,另有卞忠重金找来的十余位工匠,由马老三带着,随阮小七带着往梁山去了。

古桢根据古浩天的要求,推荐一个叫古柏的去李家道口经营酒店。这古柏四十余岁也是古桢五服内的兄弟,此前一直在十里香给古松做助手,相当于后世的副经理,为人忠诚灵活,古浩天看了也满意,于是就在十里香和护卫队分别选了几个人由他带着,也随阮小七去往李家道口。

诸事忙完,古浩天方得片刻闲暇,想着这一段时日冷落了两位师傅,便亲自炒了几个小菜,请两人过来喝酒。

周、闻二人虽然知道古浩天的此次行动,但并没有参与具体的筹划。当听得如此惊人的事件,却被当前这个十一岁的弟子设计的这般完美,心里也是惊叹不已,不由都想着,此子果是做大事的人。

古浩天又提出当前他最头痛的人员紧缺问题,请教两位师傅。

“此也不难,眼下就会有个好的机缘,每年冬季北方蛮族缺粮,便会南下虏掠,河北等边地便会有难民南避,这些地方民风强悍,倒是好的人员来源。”周侗抚着胡子从容说道。

“过了年,又是春荒,青黄不接,极易形成流民,至期留些心,也可收得一些人员。”闻焕章接着说到。

“两位师傅真知灼见,弟子茅塞顿开。”古浩天大喜,起身敬酒谢过。可想到时间紧迫,梁山上的建设必定跟不上,到时有人无处住又是难题,不免又出口求助。

“此事也易,山上不缺木石,无非差了工匠,只须放了消息出去,说古家修建一处庄园,急须一批工匠,工钱加倍,带家属管饭,周边匠人必定闻风而至,那时选一批家世清白愿带家眷的人上山去,一些时日过后,只怕那些匠人都不舍的走了,但有不晓事的,茫茫水泊也由不得他。”闻焕章转眼就说了一个主意,虽与古桢相似,但目标范围却是大了许多。

古浩天心头一松再无烦忧,酒席散后立即招来卞忠,吩咐其派人把招工匠的消息散了出去。

网已撒出,只待鱼儿。古浩天便把精力放在新酒上市一事上来,年关将近,新酒已加工了一万余斤,虽然郑家集回来之后对银钱短期已没有压力,但新酒毕竟是一项长远的赢利项目,他必须尽心。于是他派人在十里香的外墙上用白布制作了一幅巨大的广告,上面画着一个醉倒在山石边的老人,手里握一个精致的瓷瓶,瓶上写着神仙醉三个字,一边注着腊月初八,十里香酒楼举行新酒品尝会,凡三碗不醉者不但免去酒钱,还有五两赏银,新颖的广告和诱人的噱头,一时传遍郓城县,并随着人流向各地传去。

又过旬日,卞忠来报,说近日陆续有四、五十个工匠来报名,并递上一份名单请他过目。古浩天接过看了一下,周边乡村的居多,也有外乡闻讯而来的,最后竟然发现一个外省的,淮南西路光州,他好奇的往后一看,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陶宗旺。

“卞叔,这些匠人现在何处?”他急忙问卞忠。

“近处的在家等消息,外乡的都安置在前院。”

“快带我前去看看。”古浩天拉着卞忠抬腿就往外走。

前院的客房里,古浩天一眼就盯在靠内墙的那个黑壮汉子的身上,因为他的身边有一把铁锹,“九尾龟陶宗旺习惯使用一把铁锹”,他记得这是水浒里的原话,而这位农民出身的城建专家,正是他目前紧缺的人才。

“这位可是光州来的陶宗旺兄弟?”古浩天上前见礼。

“正是在下。” 陶宗旺还礼回话,却把眼睛看向卞忠。

“便是俺家的小官人。”卞忠答了一句。

“莫非就是少年仁义的古小官人。” 陶宗旺盯着卞忠追问了一句,卞忠点头称是。

“陶宗旺兄弟远在光州,怎生流落到这郓城地面。”古浩天有些好奇。

陶宗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他本老实农民,奈何几亩良田被恶人看上,百般欺凌,一怒之下杀了人只身逃出,这些日凭一身手艺流浪到郓城地面,闻得古家招收工匠,又听古小官人少年仁义,便前来试试,不想古家对他这个外乡人并无半分怠慢,心里甚是感激,但面对古小官人的问话他又十分为难,毕竟负着一条人命怎生开的了口。

“陶宗旺兄弟休的为难,谁人没有个难处,只管安心歇下,天大的干系古家也给担着。”古浩天看出他的纠结,一个本分农民被逼得落草为寇,必定有一份难言的苦楚。

陶宗旺绝想不到古小官人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觉得心底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及,一股酸楚差点溢了出来,心里不由的叨念着,“古家小官人行侠仗义之名不虚啊”。

古家小官人的一番话让一旁工匠也深受感动,都觉得这一次古家来对了。次日古浩天从报名工匠中选了四十余人,连带家眷一百多人,一并随阮小七船队前往梁山。行前他对阮小七和陶宗旺专门作了交待,让陶宗旺做梁山上所有工匠的头领,山上一应建设均服从其安排。陶宗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异乡初来之人竟被小官人这般看重,口虽不善言,心里却生了效死之志。

自从陶宗旺这个行家上了梁山,古浩天就把自已设计的梁山总体建设框架交于他,其余一概放手,而梁山的建设因为陶宗旺这个专业人才的到来,变得井然有序一日千里。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神仙醉

第二十三章 神仙醉

腊月初八,天刚刚亮,十里香酒楼外就围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个年青人在读着贴于门前的一张布告:“本次新酒,五百文一碗——”话音未落,下面就“轰”的一片骂声。

“这十里香的酒恁贵,莫非金子酿的不成。”

“这掌柜消遣俺们,砸了这鸟店。”

……

“诸位莫闹,权听下文。”那青年人喊道。

“且听那厮又说些啥?”人群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但凡喝满三碗不醉的,本店分文不取,且补偿五两银子。”话刚说完,下面又是一阵喧哗。

“这掌柜咋又成了散财童子,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

“张三你可带着银钱,权借俺一些,一会加倍奉还。”

“自家还差一些呢,赶忙筹钱要紧。”

……

布告一念完,下面话风顿时一变,刚刚还是抢钱土匪的店家转眼变成了送财童子。毕竟在时人的惯性思维里,这酒也就十余度,即使新酒有所不同,十七、八度也就顶天了。武松喝了十八碗白酒,少说也得五、六斤,尚能过景阳岗,若是五十多度的高度酒,即便是神仙也要倒了。故此时下白酒一般稍有酒量的人,都觉得三碗不成问题。

到了辰时一刻,十里香的大门在众人期盼中终于打开了,但人们却发现大门的两侧挺立着两排孔武有力的护卫,中间刀劈似得仅留一人经过的通道。只见里头一座银锭堆成的小山,足足有好几千两,醒目的摆在大堂里,闪的人们目眩心跳。有泼皮想弄点事端浑水摸鱼,但在众护卫杀人的眼光下,只得歇了心思。

首批进入酒店的约有五十余人,到了大堂里方发现今日的十里香与平常不一样。在大堂的各个角落里站着好多与门口一样的护卫,木桩似得插着,即便银山在前也让人生不起半点妄念,酒桌上的酒器也换成洁白的细瓷碗,甚至连伙计都穿着一色的新衣裳,反正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众人各自交钱坐好,便有伙计拿着标有神仙醉的精美瓷瓶来斟酒。待清澈的酒液注进洁白的瓷碗,顿时大堂里一片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时人又那里见得过如此晶莹的酒液,酒未入喉都已醉了三分。有性急好饮者端起酒碗一口喝下,但只见半斤五十余度白酒烈火一般沿着咽喉直向腹腔烧去,可怜见,一早便守在酒楼面前腹内全空,一时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天转地旋,只一瞬间倒下了好几个。一轮过后,首批酒客全部醉倒,最好也只喝了二碗。

也是古浩天心贼,今日上桌全是最近的酒,比以往的又烈了几分。门外的见里面不断有人醉倒出来,但或清醒或糊涂口里喊着的,无一不是“痛快”“ 爽快”之类的话。这又把门外人的好奇心勾起了几分,品酒的人便似飞蛾扑火,一批批挤着进去,纷纷又一批批倒着出来,一时郓城县大街小巷无不传闻,店前大街被围的水泄不通。从早上到中午又到午后,大堂中的银子未少一角,而郓城县却醉倒无数酒徒。

古浩天与古桢、周侗、闻焕章等人坐在两楼雅座,不时的朱贵等人便会上来禀报。古桢、古松等实在想不到有这等盛况,周、闻二人对这个人小鬼大的弟子却只能无语。不过大家都料到,这神仙醉今后怕是不出名都难了。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有桌倒碗碎的声音,大家急忙跑了出去,却见一个黑紫脸庞的大汉被卞祥和马勥两人死死的压在地上,此时尚且脸凸横肉,眼睁铜铃,在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

“甚么鸟的酒家,敢欺外乡人,黑了俺赏银……该死的撮鸟,有胆的就放爷爷起来杀个痛快,若是输了你爷爷便不叫縻胜。”

这时朱贵过来禀道,原来这大汉喝了三碗白酒,倒没有像常人一般醉倒不醒,只是扒在桌上不起来,喊着要赏银,卞祥过去招呼,这汉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后来卞祥和马勥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制住。

不过古浩天心里已经暗自惊喜,不想今日的品酒竟钓来一条大鱼,縻胜何许人也,那可是淮西王庆手下有名的大将,是索超和秦明联手都不能战胜的强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三碗烈酒后,还费了卞祥和马勥两人一番气力才制住。

他立即上前喝住卞祥和马勥两人,伸手扶縻胜起来,但觉这汉子山一般沉重,自己若非服了丹药又习了武功恐怕真扶不动。这縻胜经过一番打斗吵闹酒劲已退了几分,古浩天让伙计送上一碗醒酒汤让其服下,一时又醒了几分。

“好汉可是不服?”古浩天此时方才发问。

“洒家自是不服。”

“区区五两赏银我古浩天自不在话下,只是烈酒当配英雄,好汉也当未尽兴,权且住下明日再比一场如何?”

“有何不敢”縻胜张口就应了下来,随即又问,“可是古家庄的古小官人?”

“正是在下。”

縻胜的心当下又安了几分,这些日他在这一带也听闻古小官人少年仁义之名,今日见得也觉英气俊逸,便安心住了下来。

当晚古浩天置了一桌庆功酒,古桢和古松满怀兴奋的回庄准备后续事宜去了,他便请周侗和闻焕章坐了上位,自己和卞祥、马勥、周云清、朱贵、縻胜等团团坐下。縻胜一个初来之人被邀请参加这样的聚会心里本就诧异,又见一桌人物都似不凡之人,卞祥、马勥和他交过手,能耐如何他心里有数,坐在上首的那个老者更是气度不凡,正在暗暗揣测之时。

古浩天起身向他介绍两位师傅:“这两位是家师周侗和闻焕章。”

“周侗,可是关西大侠。”縻胜“嚯”的站了起来。

“江湖人送的外号,不值一提。”周侗摇摇手应道。

只见縻胜两步抢到周侗面前,“卟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人实不知大侠就在当面,有眼不识泰山,实是冒渎了,万望恕罪。”

“老夫山野闲人,那当得起壮士大礼。”周侗上前一把他扶起。

古浩天看着这一幕,心想,事成矣。他今晚搬出周侗这尊大神,目的就是为了收服縻胜,如今看来效果绝佳。当晚一众人喝的十分尽兴,次日古浩天邀请縻胜到古家庄小住,他也不拒绝,只是到城外的一座庙里取出一把宣花大斧,随众人一同去了。

余下几天縻胜与众人比斗了几次,也是暗自心惊,自己年长好多,和卞祥、周云清等比斗百余回合竟难于取胜。尤其那个卞祥使的和自己一般的大斧,那招式比自己更是精妙,过些年月自己恐也不是对手。便是古小官人也在他手下走了四、五十个会合,更不用提那深不可测的关西大侠了。不料想这小小古家庄竟然藏龙卧虎,便渐渐收了狂傲之心,也歇了南下淮西的心思,安心住了下来。

且说当日在十里香举行的品酒活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当日售酒七百余斤,毛利五百余两,参与人数近千人,一天得利差不多抵的上十里香平时一个月的收入。更重要的是神仙醉的名气一炮打响,十邻八乡无人不知,并以滚雪球似的的速度向外蔓延。

正当人们还沉醉于神仙醉品酒活动的“轰动”中时,十里香酒楼外又张贴出一张布告,上面公布了两个内容,一个是说为了回馈广大的乡亲,十里乡酒楼推出一种价廉物美的酒叫神仙醇,只须五百文一斤。第二个内容主要是围着两个生拗的词说的,一个叫“代理”,说是要在每一个地方找一个代理商人,代卖两种酒;一个叫“拍卖”,说是将于腊月二十日这一天,在十里香酒楼对两种酒的代理权进行拍卖,价高者可以得到一个范围内的独家代理权。这两词虽然陌生,但大体意思大家也看的懂。

接下来的几日内,这张布告便出现在周边县城、集镇的闹市区,一些商人也闻风而动,于是此后几天十里香的客房爆满,甚至连附近客栈的生意也带动了起来。

腊月十八这一天,一辆华丽的马车进了郓城县的北门,马车在城里拐过几条街后,直接停在了十里香酒楼的门口,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肥头肥脑的中年男子,随后又下来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妇人,正当伙计迎着两位客人欲转身进店时,马车的帘子又掀开了,然后在伙计目瞪口呆的的神情中,一个十余岁丫鬟模样的女孩轻盈的走下车来,飘然而过。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奴叫潘金莲

白酒拍卖的日期在即,十里香酒楼客人爆满。美食美酒使这些来自四方的客商陶醉不已。二楼的雅间里,几个商人聚在一起喝酒,桌上放着的正是神仙醉和神仙醇这两种最近风传一时的美酒。

“想不到这小小的郓城县竟然有这等精美的食物,真是不虚此行啊!”坐在首位的一个老者感叹道。

“赵兄之言在下深有同感,你看这一桌子的菜肴,在下走南闯北也算是吃过不少东西,但少有比的上这桌上的美味。”打横坐着的一个中年人指着满桌子的炒菜应和着。

当然这些菜大多是古浩天平日里自己嘴馋或奉承师傅所创,俱被府里的厨子学了去,自然也成了酒楼招牌菜。

“菜虽精致但在这两种美酒面前,又显得不足为奇了。”坐在中年人对面的富态商人说道,只见他面前摆着两个杯子,一个杯子里的酒液清澈透明,正是神仙醉;另一个杯子里酒液的颜色却有点微黄,便是神仙醇。

“便是这种神仙醇,在当今天下已是罕见,更不用说这神仙醉了。”他端起神仙醉的杯子呡了一口,“这酒俺老卢志在必得。”一脸的坚定。

“诸位怎地恁多言语,今日只管痛快吃喝,待明日那甚么‘代理’‘拍卖’之时,我等联手拿下就是,若这东家不晓事,俺老张到时连做酒的伙计、师傅一并取了,日后管他鸟事。”坐在下首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张嘴就是一串粗话。

上首的老者看了看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也不理他,只是和其他两位轻声交谈着什么。这桌酒席一直吃到近晚方结束,那姓张的商人明显的喝高了,只见他抖着一身肥肉摇晃着往后院的客房去了。

最近古浩天时常呆在酒店里,和朱贵等人商议拍卖白酒相关事宜,这日傍晚他忙完了一些琐事带着卞祥准备回古家庄去,正经过丙字号院子时,突听的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先是一个少女尖锐的哭叫声,未几又传来一个妇人破锣似的喝骂声。

“老杀才你这没羞没臊的,竟敢在老娘眼皮底下勾引这小娼妇,老娘今日死也不与你罢休。”随即又有撕扯衣服的声音伴着哭闹声传来。

古浩天心里洒笑,想来又是一个老爷酒后乱性欺负丫鬟的故事。正待转身离去,却见那院门突然打开,一个柔软的身子直直的撞进他的怀里来,他本能的张臂把她抱住,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花容玉貌,但见柳叶眉,桃花腮,檀口轻盈,星眸似雾。古浩天一时怔住了,只觉得那一双无助的眼神直钻进他的心里去,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小娼妇,今日教你识得老娘利害。”随着一声尖叫,只见一个恶妇抄一把扫帚从院内追了出来。

怀里的人儿颤了一下,古浩天用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挺身站在了她的前面。

“这位娘子请了,不知何事这般恼怒?”

“你是何人,管的我家闲事。”

“在下古浩天,便是这酒楼的东家,我看娘子是个富贵端庄之相,断不是无端生事之人,故有此问。”他轻轻的送出一顶高帽。

“原来是少东家在此,失礼了,只是此事实在羞人,奴倒是难于开口。”那女子果然受用了许多。

“娘子果是明白事理之人,不如到这边权喝几杯茶水,消消火气。”古浩天又送出一顶高帽。

“如此便打扰了。”那妇人稍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那少女站在后面,不敢回院子,又不好跟过来,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痛。古浩天悄悄的使了个眼色,那少女迟疑一下,便缓缓的跟在了后面。

在旁近一处小院里,两人坐定喝了两盏热茶,古浩天又乘机奉承了几句,那妇人便全无顾忌的倒起了一肚子苦水。

自言清河县人氏,夫家姓张,原本是一破落户,只是娶了自己之后,经过娘家的死力扶持才有了今天这般光景,不想这杀才刚享福就忘了本,前些年买了那丫鬟,便日日觑觎于她,若非自个盯得紧,早就被他得逞了。

“家贼难防啊,娘子总得思量一个稳妥的主意。”古浩天看了一下那妇人的脸色,见其一幅深有同感的神情,便接着说,“在下以为,总得远远打发出去,才能断了尊夫的妄念。”

“谁说不是,奴早晚寻一个肮脏下贱之辈,把这个小娼妇打发了,方出一口心头之气。”这妇人怨念真不是一般的深。

“娘子苦衷在下倒也体谅,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啊,万一不留心,便似适才那般,岂不枉费了娘子多年苦心。”古浩天循循善诱。

“唉,只是一时没有妥当的打发处。”那妇人果然入套。

“在下倒有一个不情之请,家师年近七旬,一直想找一个伶俐的丫鬟侍候,不知娘子能否割爱。”古浩天说着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那妇人想不到这少东家提出这个要求,讶了一下,想想一时实在没有个打发处,而这银票又够买几个丫鬟,心里就允了。说道:“罢了,罢了,权便宜这小娼妇了。”

“只是尊夫那里?”

“他敢。”那妇人霸气回道。

古浩天暗自高兴,当下便写了文书,那妇人接了就出去,只一会便进来,那文书上已经盖着鲜红的印章和手印。双方交割完毕,那妇人狠狠的瞪了门口的小娘子一眼顾自去了。

且说这小娘子一直站在门口,那心便似吊桶一般七上八下。见那少东家劝妇人把她打发出去,便生出一丝希冀;又听得那妇人要把她打发与肮脏下贱之辈,便陷入绝望;待听到少东家说有一个不情之请,心头顿时狂跳;可最后少东家又说是侍候家师,不免又感失落。就这样时喜时忧的在门口苦苦捱着,只等得那女人交付了文书去了,才觉得浑身便似虚脱了一般无力的靠在那门柱上,只有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泉水似的涌了出来。

“小娘子,小官人有请。”这时卞祥在一边叫唤一声。

这时这小娘子才慌忙止住泪水,转身低头向内走去。古浩天坐在堂上,但见门口一个小娘子袅娜而来,粉面上犹挂着珠泪,正恰似梨花一枝春带雨,即使是前世见惯了无数美色的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也不淡定了。

“奴婢见过小官人。”那小娘子在古浩天面前盈盈下拜。

“无须多礼,且起来,你叫何名字?”

“奴婢潘金莲。”

“潘金莲!”古浩天脱口就是一声,只觉得自己被雷的外焦里嫩,他出神的盯着潘金莲看了好一会。只把面前跪着的小女子看的脸红心慌,头垂的快到地上了。

“小官人天色已暗,俺们还要回庄吗?”门口卞祥见堂内突然安静,探头问了一句。

古浩天方才回过神来,一时只觉得尴尬不已,好在天色已晚好歹掩饰了一些。

“你且起来,那边可还有甚么东西要收拾的,过去取了就随我回庄去吧。”

“奴婢只有几件衣物,别无其他。”

古浩天便指使卞祥陪她过去取了,三人套了一辆马车回庄而去。

薄薄的暮色里,卞祥驾着车缓缓而行,车里的两人却各怀心事。古浩天已经缓过神来,他细一回想发现此事其实早有端倪,那妇人说是清河县人,夫家姓张,潘金莲原来就是清河张员外的丫鬟,只是自己当时没有细想罢了。其实后世的他对潘金莲这个人物是心存同情的,一个如花女子却要终日面对武大郞这等丑陋人物,任谁都会心有不甘的。转而又想这祸水级别的女子现在成了自己的丫鬟,那还有西门庆和武松什么事,不禁有些得意。

潘金莲抱着一个小包袱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刚刚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至今让她犹觉得似在梦里,她狠狠得掐了下自己,激烈的刺痛使她确定自己真的逃离了那个日日惊心的张家,可是这辆马车又要将她带向何方呢?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身前的少年郎,暮色里英俊的身影让她心头再一次温热。就在刚才自己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尤如一片骤浪里的浮萍突然泊在了一个宁静的河湾。那一个厚实的胸膛让她瞬间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宁,那关切的眼神以及后背上轻轻的抚慰,她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到家了。”身前的少年郎转头对她说。然后一支手臂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自然的就把自己手搭了上去,心头却是没有一丝的犹豫,随后一个大宅院出现在她的眼前。

“到家了。”她心里默默念着,这儿也许就是她今后永远的家。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新的生活

古浩天领着潘金莲在家人好奇的目光中进入了后宅。古家已经用过了晚饭,古桢、李氏和卞氏等正在一起闲话,潘金莲的突然出现,使一屋子的人感到了惊异。

“哥哥,这漂亮姐姐是你带来的嫂嫂吗?”英娘童真的话瞬间把潘金莲的脸染成了红布,头羞得垂到了胸口。

了解了原由之后,李氏非常高兴,看着儿子渐渐长成男子汉的模样,她其实早想找个妥当的丫鬟去他身边侍候,可是府里一直没有中意的人选,便一直耽搁了下来。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女子使她越看越是满意,她都有些叹服自家儿子的眼光了。她吩咐把东厢房的外室收拾了给潘金莲住,顺手又把头上的一支钗子摘下来插在她的发间,端详一会愈觉的出色,便吩咐她道:“好生侍候小官人,今后自有你的好处。”

“嗯。”潘金莲蚊蚋般应了一声,心头却是安定了下来,主母都这般说了,想来不用去服侍那个什么师傅了。

东厢房的外室其实就是古浩天卧室的外间,两室一门相通,平常他都拿来当书房使用,当两人回到东厢房时,这儿已经被下人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是支了一张床,添了一些桌柜、椅子什么的。

“你看一下,但凡缺什么,只管吩咐去拿就是,以后就是府里的人了,无须拘束。”

“够用了,小官人。”潘金莲应了一声,眼睛四处打量一下,发现是两个相通的房间,她悄悄瞄了一下里屋,看着那些摆设,便断定那应该是小官人的住处,一时心里大定,就放下包袱勤快的收拾起屋子来。

古浩天看着眼前忙碌的倩影,心里头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爽”,这以后过的就是红袖添香的日子啊!他甚至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可又想想这十一岁的身板根基未固,绝不能因一时痛快误了终身幸福,况且都已经住进了他的房间了,早晚还不是他的菜,正意淫着,李氏着下人送来饭菜,此时方觉饥肠辘辘。

“金莲,先吃饭吧?”他叫唤了一声。

潘金莲应了一下,接过饭菜餐具麻利的摆好。古家的饭菜经过古浩天的薰陶,水平自是不一般,古浩天一时食欲大振,可刚扒两口饭,却觉得缺了什么,抬头一看原来是前面的位置空着。

“你咋不过来吃饭?”他问侍候在一边的潘金莲。

“奴婢,晚些再吃。”

这时他才突然悟到,这时代家奴是不能与主人同席的,以前卞祥也是这里,他起身把潘金莲一把拉过来按在座位上。

“我身边没有那些个规矩,你只管坐下吃饭。”说着把碗筷推到她面前,顺手夹了一筷子的菜压在她的饭碗上。

潘金莲那里想得到这样一种事情,坐在那儿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恁大的人,还要我喂你不成。”

小官人亲切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她迎头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一时想起张家的残羹冷炙、喝骂踢打,只觉得一股酸楚直涌上心头,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再不吃啊,饭菜就凉了。”随着话音,她面前出现一条帕子。

“奴婢让小官人见笑了。”她接过帕子拭了下脸。

“以后就不要称着奴婢了,我听着不舒服,嗯,你名叫潘金莲,以后就叫莲儿吧。”

潘金莲推辞不过只得应了下来,然后吃下了她有生以来最好吃、最放松的一顿饭。

冬日夜长,天未大亮古浩天就起床了。外屋的潘金莲听到动静,心里疑惑,小官人咋起的这般早,便要起床侍候。

“你再睡会,我跑步去了。”

她还没起床,就听得小官人的劝阻声音,接着出门去了。

潘金莲只得再钻回被窝,却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情。昨晚她睡的很迟,除了初到生疏地方的不适,主要是因为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使她心境难平,还有在张家养成的对黑夜本能的恐惧,她甚至想如果小官人也要她做那羞人的事,她该怎么办,就在这样一种忐忑的心境下,不知何时才朦胧的睡着。

幸好昨晚在小官人那句古怪的话“晚安”之后,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她过了近几年来最安心的一个夜晚,这一刻她又想起昨日以来经历的一切,一时脑子里、心里头全是那个可人的小官人的影子。从客房门外的突然相拥,到小院堂前的揪心等候,到马车上的一路无言相伴,到晚餐温情的关爱,以及那一声“你以后就叫莲儿吧”,她一遍遍的回想,心里充满了暖意。

她再也躺不住了,起身稍作梳洗,便推门出去,却发现在这个陌生的大宅院里,不知该往那儿去。

“是金莲妹妹吧,我是春芽,大娘子让我来带你去认认家里的路,小官人想必已经出去了吧。”

潘金莲正踌躇着,迎面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谢过春芽姐姐,俺正不知该往那儿去呢,小官人说是、说是什么‘跑步’,就早早的出去了。”潘金莲连忙躬身行礼。

然后,潘金莲随着春芽在府里转了一圈,待到后院的训练场时,正看见小官人带着一队后生喊着震天的口号从后门跑了进来。冬日的晨光下,只见那挺拨的身姿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浑身冒着蒸笼似的热气,矫健的步子就好像直踩在她的心上,她只觉得心头“卟通”“卟通”的跳个不行。

“莲儿,你咋也起来了。”直到小官人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醒悟过来,急忙从小官人的手里接过衣服给他披上。

“这般冷,小心凉着。”她轻轻的说了一句。

且说今日是新酒拍卖的日子,早饭过后,日头刚出,古桢和古浩天就带相关人员往城里去。十里香的大堂已经被朱贵领人打理妥当了,只见一楼大厅被屏风隔成好几个小空间,里面置一张桌,上面放着信封及笔、纸、墨等用具,众多客商已经在周边团团坐好。古浩天他们一到,拍卖活动便在朱贵的主持下开始了。

朱贵宣布,本次拍卖神仙醉每斤底价八百文,神仙醇每斤底价四百文,每个县只寻一个代理商,由价高者得,代理权限一年,次年再拍。

首轮拍卖的是东平县的代理权,共有四个客商参与,这四人原本私底下有过商议,一致报最低价,然后一同代理。谁知今日被隔开了各写价钱,没得沟通。最终一个钱氏商人两种酒均多报了一百文,拍得代理权。另三个顿时气的大骂其奸诈小人,却也毫无办法。

此事过后其他地方的商人虽有私下交易,但都各起了心思。于是下面几轮的报价越来越高,最高的竟达到一两五和八百文。只半天时间拍卖活动就结束了,一万余斤的神仙醉和近万斤的神仙醇被预订一空,得银近二万两。

大堂里得到代理权的神彩飞扬,没得到的垂头丧气。潘金莲站在古浩天的身后,在二楼默默的观看了整个拍卖过程 。这时她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张员外,臃肿的身子瘫在那椅子上,就像一条丑陋的爬虫,她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小官人把自己救了出来,否则,她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于是脚下便不自觉的向前挪了一下,坐在前面的正是装满她内心的小官人。

“这甚么拍卖,咋恁地不公平,俺浑州比那阳谷、平阴大出许多,为何也只一个代理。”这时只听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众人看去只见是一个粉妆玉琢小男孩。

“小弟,休得多言。”这时边上一个青年人出言止住那男孩,又站起来说道,“在下浑州扈家庄扈成,今日拍卖,其实我以为也是有些不妥的,各县人口各不相同,上县和下县差别何止一倍,然代理也只一个,是否欠些考虑。”

当听得扈家庄扈成时,古浩天已经下了楼,他记得扈成好像没有什么弟弟,这小男孩莫非是那个野丫头装扮的,他仔细看了一下,却真有几分女相。

“这位扈成兄弟请了,适才听贤兄弟所言,敝店倒也有考虑的,只因当前新酒刚上市,存量不足,暂且为之,明年产量增加,上县便可分片各设代理。”古浩天对着扈成说。

“哼,算你识趣。”那小男孩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小弟顽皮,小官人莫要见怪。”扈成连忙赔礼,又道,“久闻古家庄小官人仁义之名,今日见了果然有大家风范。”经此事后,扈家与古家便相识相熟,后来在生意上联系日密,遂成莫逆。

代理权拍卖只半天就结束了,时近年关,各路客商或欣喜或沮丧纷纷离去,古浩天也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带着卞祥和潘金莲等人逛起了已经满是年味的街市,几人走走停停,抬头便见着一家成衣铺,古浩天突想起潘金莲那个可怜的小包袱,想来里面也没什么衣物,于是就拐了进去。

“莲儿,看看可有你中意的衣裳。”

不料想小官人是为她选衣服,潘金莲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古浩天知道她不敢,自己就选了几件让老板包了,转身却发现卞祥呆呆的站在那儿。

“卞祥,你不选两件。”

“小官人,俺家没有小娘子。”

“春芽呢,大过年的,你不送些礼物与她,小心被别人抢了去。”也知道这憨货不懂这些,就选了两件直塞在他的手里,却把卞祥的一张黑脸胀成了紫色。

潘金莲抱着一包衣物跟在后面,刚才小官人说卞祥的那些话他都听着那,什么“不送些礼物与她,小心被别人抢了去”,可自己的怀里抱着的不正是小官人送给她的礼物,一时心头小鹿乱撞,觉得小官人又有点坏坏的。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梁山新貌

过了腊月二十,新年的脚步就越来越近。就在人们备年货走亲戚,忙着过年的时候。古浩天却不得闲,据古波等人的反映,近一两日来古家庄走亲访友的人多了很多,许多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也以各种名义混到庄里来,而且言语之间有意无意的均往新酒酿造方面引。

对新酒面世可能引来的窥视,古浩天早有意料,所以他早早的就命令古波利用当地人的优势,挑选一些机灵的本地队员散到庄子里暗中监视。不料想这些事情来的这么急,经过侧面了解有些人根本就是一些商人的随员,压根就不曾回去,拍卖会结束后直接留了下来,在本地七拐八弯的找一些关系就混进庄子来了。

对现在新酒作坊所有的人员,古浩天只能说是心中基本有数,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在巨大利诱面前不会变节。况且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新酒下一步扩大生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便需要更多的人员和场所,防范工作将更加困难。

对于新的酿酒地点,古浩天的内心其实已经有合适的选择,那就是梁山,如果在梁山上建酿酒作坊,即使规模再大,也无须担心机密防范上的问题。目前梁山上粮食充足,朱富的加盟又无须外购原料酒,至于设备和人员的转移都不是问题,当前的关键是山上的房子建的怎么样了。于是他决定去梁山看一下,顺便带一些年货看望一下在那边的人员。

冬日湖风甚冷,船仓里一个暖炉,一锅鱼汤,一壶新酒。闻焕章坐在上首,古浩天打横陪着,潘金莲站在后面等候着,可能是第一次坐船出门,一脸的新奇。

“你只管出去与卞祥他们玩吧,这儿无须侍候。”古浩天了解她的心性,就放她出去。

潘金莲经过几天的相处也了解了小官人的禀性,和卞祥和春芽等人也慢慢相熟,昨天看到春芽穿着卞祥送的衣裳,她还打趣了一下,羞的春芽一面通红,所以略作犹豫也就出去了。

“你小子小小年纪,倒是心术不正啊。”闻焕章戏谑道。

“小子岂敢,恰逢其事罢了。”潘金莲的事他是向两位师傅禀报过的,也带其拜见过这两位。两人也惊叹于潘金莲的绝色,都告诫他,少年人要事业为重,不能过早误于女色。古浩天自然作了保证,两人见其少年老成,也都放了心。

这次只请闻焕章一同去梁山,他也是有一番盘算的。如今梁山的摊子越来越大,护卫队加上工匠、民工大好几百人,下一步如果把酒厂迁过去,还有可能到来的流民,梁山将预见得到会是怎样一个规模。可现在在山上的阮氏兄弟、杜迁、宋万、马犟等人都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他身边最合适的便是这一位足智多谋的闻师傅,所以便请他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说的动。

鱼鲜酒香,在师徒二人的闲话里,船已到了梁山的金沙滩码头。在一众人的迎接下,大家上了岸。还别说只一个月的时间,梁山却发生了不少变化,真应了那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金沙滩的粮食除了存下的,都已经搬到山上去了,房子也整洁许多,边上还建了一个专门的粮仓。阮小二在旁边说,这都是那陶宗旺的功劳。随着往山上的走去,更多的变化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上山的那条路,已经修成五米宽的石板路,中间的两处转折处都留了建关碍的空地,及到路的尽头,一座险关已初现雏形,已经完工的关门前,杜迁、宋万、陶宗万、还有马老三等人已候在那里。

古浩天与众人打过招呼,最后一把握住陶宗旺的手,连称辛苦,陶宗旺感动不已,众人也暗叹小官人识人之明。

从关口进去,眼前那一大片的平地已经整理的非常平坦,中间是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直通到对面第二台阶上那块平地,广场周边的缓坡上错落有序的建成了仓库、营房、民工房等建筑。古浩天对照自己原来的规划,基本符合自己的想法,有些还有所创新,比如,陶宗旺来时听古浩天说起,以后家属和其他人员都要在后山安置,所以他把民工房设计成营房的样子,以后改为营房使用就不用费力。

古浩天当前最为关心的造酒作坊设在广场右边延伸出去的一个小山坡上,依山势建成一个五进的大院落,周边高墙环接,前门只一条山脊与广场相连,其余三面都是陡坡,实在是一个好位置。山脊与广场相接的地方建有一个小院子,周边也有几排房子,陶宗旺介绍说是酒作坊管事用房以及用工住地,作坊和住地两点一线倒也方便以后生产。

第二台阶上的那一块平地正在整理,这儿将是梁山今后的领导阶层办公用地,也就是水浒传中的聚义厅等所在。后山还没时间开发,不过能往后山的路,陶宗旺已经大致作了规划,左右各有一条,右边那条已经有了一个基础,几人尝试着走了一段,刚好绕过主峰,后山那几里长的谷地尽在眼前。

一圈走下来已经傍晚,这还得益于已经修好的道路,当晚古浩天等便在那个酒作坊外的管理房住下。马老三已经领人备下几桌酒席,古浩天请闻焕章上坐,但闻焕章却死也不肯,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谁坐在主位。

于是古浩天只得自己坐了,然后闻焕章、阮家兄弟,杜迁、宋万、卞祥、马犟、雷横、陶宗旺等纷纷落坐。看着一桌豪杰古浩天不由心生感慨,几月前还是荒山野地如今却能于此举杯欢宴,说他是奇迹也不为过啊。

“短短月余,梁山在众人的辛劳下变成这般模样,诸位劳苦功高,在下记在心里,这里借一杯薄酒谢过。”接着举杯与众人同饮。

“新春在即,但梁山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做,最要紧的是房子建设还须更多更快,新年前后当有一批流民上山,到时须得安置,仍得辛苦各位。”他又敬了一杯,众人又一齐饮了。

当晚大伙一齐尽兴,古浩天和闻焕章倒没有喝多少。在小院二层的一处房间里,古浩天让潘金莲泡了一壶好茶,两人在饮茶述话。

“梁山基业已是初成,如今山上护卫队近三百人,工匠及民工等三百余人,年后酒作坊必要迁于此地,马上到来的还有不知数量的流民,到时至少得有千余人,粮食倒也一时无忧,只是这统领人选弟子纠结异常。”古浩天敬了一杯茶,停下了话头。

闻焕章在古家庄也有一些时日了,对古浩天手下人员的现状也十清楚,梁山上诸如阮家兄弟、杜迁、宋万、马犟、雷横、陶宗旺都不是统领全局的人才,留在庄里的卞祥、马勥、朱贵、古波、萧让包括新来的縻胜也都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周侗他不可能长期留在古家庄,至少目前看来不可能,想来徒弟这次请自己一起来是打自己的主意了。

“那你以为何人可托于此任。”

“弟子心中却有一人,可比张良萧何、卧龙凤雏。”说罢,他端起茶杯在闻焕章前面跪下,“梁山基业于弟子无比重要,恳请师傅助我。”

“且起来吧,即是信得过为师,我尽力就是。”闻焕章对这个弟子的才干和想法都是清楚的,他原来随周侗离开东京来到此地,原本也是抱着看稀奇的心思,但一段时间下来,他也为这个少年弟子的抱负和胆识所折服,再加上对朝廷的极端失望,他便有了随这个弟子闯一条新路子的心思,今日弟子诚意相请,他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当下,古浩天欣喜不已,梁山基业无忧矣。便起身向师傅再次行了大礼,闻焕章伸手扶起,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却是心意相通激情澎湃。

是夜,古浩天兴奋异常,得意忘形之下竟结结实实的把潘金莲拥抱了一下,弄的其脸红耳赤,心如鹿撞。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流民

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中,古浩天迎来了梁山上的第一个早晨。他推门出去,发现杜迁、宋万等已经带着队员在晨跑,看来他首创的这一锻炼方式已经成为所有护卫队的固定科目,他活动一下,带着卞祥几个也加入了晨跑的队伍。

这时代是纯农耕社会,根本没有大气污染一说,且梁山上这一林木环抱的盆地里,更是绝佳天然氧吧,他一圈跑下来感觉足足有两千来米,想想当时目测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真是错的离谱。

用过早饭,古浩天带一行人对相关对象进行了慰问,又对留守的阮氏兄弟及杜、宋等人进行了交待,便与闻焕章等人回古家庄了。

近晚才回到古家庄,却发现朱贵在家里已候他多时。原来他之前曾吩咐过朱贵,若有流民迹象要及时来报,正好近日郓城县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流民,他便赶了过来禀报。

第二天一大早,古浩天便带一行人驾车往县城而去,越近县城天色愈觉阴沉,朔风掠过人的肌肤刀子割了似得发痛。车近城门便看到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城门洞里或城墙跟下,从城门进去也有不少流民沿街乞讨,时不时的还有衙役过来轰赶,引得满街哭叫吵闹。

众人在十里香里坐定,朱贵禀报说,经过他近日来的观察,粗略估算大约有三、四百流民,若加上县城外围的,估计还不止,全部是河北道过来的,近日来天气更加寒冷,官府又不理采,就这么下去肯定的死人。

古浩天静静的听着,心里在盘算着周详的法子。救济肯定要在古家庄进行,这样才能方便他转移人口;尽量不要死人,否则会激起民变;要乘机树立名望,方便以后的管理,扩大社会的影响;他林林总总权衡了诸多方面的事情,便立即做了决断。

一是派人回庄,交待卞忠立刻准备五百人三天的粮食和保暖衣物;二是从府里腾出一些房子,并从村民处租一部分房子作为安置使用;三是花钱请几个大夫在庄坐镇救人;四是护卫队全面加强巡防维护秩序,防止不轨之徒浑水摸鱼;随后想想又让人通知雷横带一个小队回来协助,之后就带部分人员回庄准备去了。

不久后,郓城县的多个流民聚集区出现了一些神秘人,他们无一不在宣讲,古家庄古小官人仁义无双,正在施粥救济。慢慢的“古家庄小官人仁义无双,去古家庄有吃有喝”的传言便在流民圈子里流传开来。

午后,天气愈冷,天空中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对官府绝望的流民们,便把古家庄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去往古家庄的路上,开始出现一批批扶老携幼的流民。

古家庄的小山包下,背风的一面已经搭起一排帐篷,卞忠指挥着下人正在熬粥,十余口大锅冒着热腾腾的米香,在寒风里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傍晚时分,第一批流民抵达了古家庄,古浩天站在帐篷里亲自掌勺施粥。当浓稠的热粥真真实实的温暖着他们的掌心时,他们方才相信古家庄和古小官人的仁义是真实的。

“小官人恩德无量啊!”一个黑瘦的中年妇人牵着一个脸黄肌瘦的男孩跪在了粥篷前。

“扶危救困,人人有责,古家庄只是做了本分的事情。”古浩天边说着,一边上前将他扶起。

“这位便是我们庄的小官人。”卞忠在一边提醒。

顿时在场的十余位流民一齐跪在了古浩天的面前,扣谢活命之恩。然而他们并没有想到,古家庄为他们做的并不是仅仅一碗的热粥。

吃饱之后,流民被领到一座大房子里,里面却是男女分开的两个大澡堂,如果鼻尖还可从那腾腾的热气里闻出淡淡的石灰味,不错这些水里确实加了一些石灰,古浩天正是当心流民中携带病菌,才想起后世消毒用的漂白精。

冲洗干净之后,流民便会领到一套衣服,虽然粗糙但比其身上的已经胜过百倍,随后由萧让带的人登记了身份,便有护卫队员带他们到相应的地点安置。被救济的流民原以为有一碗热粥就不错了,那想的到有这么周到的安排。一时个个都感激涕零,一些人还有乡邻亲友在邻近没来的,甚至连夜返回去告知。

从傍晚到子夜,陆陆续续来了一百多个流民,古浩天一直站着亲自施粥。潘金莲也一直陪在边上帮忙,古浩天几次劝她回去都不走。流民的惨状让她深受震撼,而小官人毫无做作的投入,又让她内心的敬仰更深一层。

另一个感触很深的却是縻胜,近来他一直以客卿的身份住在这儿,日日与众人厮混在一起,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古家庄。有过流民经历的他对流民的苦难深有体会,所以就主动过来帮忙,古家对流民吃、穿、医、住全方位的救助,在他看来,那些狗屁的朝廷远远不如,恁仁义的主人这天下那里还找的着,于是便铁了心再无杂念。

而在场的所有人员也都受古浩天感染,毫无怨言的积极参与救济中来。

第二天一大早,大批流民闻讯蜂拥而至,看那架势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古浩天一早就候在那儿,护卫队员把流民分开安置,分批领粥,随后按既定流程进行完毕之后,送到相关安置点。

而萧让、卞忠等人却于流民中到处宣讲,古家在梁山有一个庄园,要招募一批人手,若愿意去的管吃管住,还有工钱,到时若觉得不适合去留自便。这些流民本也没有去处,如今有这么好的地方,自然心有向往,况且古家庄的仁义是看的见摸的着的,所以大多数人都同意了。

近午雪下的越来越大,通往古家庄的道路上,一个年轻的壮汉背着一个老妇正快步赶来。

“娘,听说那古家庄不但有吃的,还有大夫给瞧病,前头就到了,你千万得打熬些。”那汉子边走边对那老妇说。

“老娘一大把年纪了,没甚要紧,你自己以后要好好过。”那老妇人虚弱的应着。

“娘你莫说丧气话,俺为报父仇一时意气杀了二人,拖累老娘随俺从泾原逃到河北,本想可以过几年安稳日子,谁料又被那虏儿迫的南逃,如今你若再有个长短,儿子这辈子怎生心安。”那汉子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

“古小官人可在?”

正在帐篷里给流民施粥的古浩天,听得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他走了出来,抬头便看见漫天飘扬的雪花里,一个壮汉背着一个老妇朝这边直撞而来。

“在下便是。”古浩天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老娘病重,请小官人出手相救。”只见那汉子把老妇人转过抱在胸前, “卟通”一声便跪在古浩天的身前。

“无须如此,外面天寒,快快把老人家抱到帐篷里去。”古浩天一把扶起那汉子,扭头就吩咐卞祥赶快叫大夫过来。

只一会就见那卞祥带着一个大夫匆匆而来,正是那回春堂的高大夫。但见他细细切看一番,便道,莫慌只是饥寒致使体弱无力,先来一碗热粥让其服下,老夫再开两方调养,便可复康。那汉子登时又跪下扣谢,待起身就见一个美貌的小娘子端着一碗稀粥进来,正是那潘金莲。

那老妇服下了一碗稀粥,神色顿时好转,那汉子心头大定,转身再次跪在古浩天面前。“小官人为老娘活命之恩,俺孙安无以回报,只剩一身气力,做牛做马小官人只管吩咐,绝无怨言。”

古浩天绝想不到前些日三碗白酒招了一个縻胜,今日只一碗稀粥竟收了一个孙安,心里想着难不成真得有主角光环这一说,这边伸手就把孙安扶了起来。屠龙手孙安名头太大,让人记不住都难,这会细一打量,这家伙真是威猛,足有一米八左右,肩宽腰圆,体形比縻胜和卞祥都要大上几分。

“孙安兄弟若愿意留下,古家庄便是你的家,大伙一块喝酒吃肉皆不痛快,何来做牛做马。”古浩天握住他的双手欣喜的说。

“就是,就是,这古家庄端的是快活无比,俺呆着也是不想走了,小官人也得把俺收留了。”縻胜在一边借机表白。

“今日蒙两位兄弟厚爱,在下喜不自胜,只是当下无暇,明日得空再摆酒共醉。”

古浩天伸出右手,与孙安、縻胜握在一起,边上卞祥等人见状,也纷纷伸手搭了上去。

“明日共醉。”众人齐声大喊,一时豪气冲天。

此情此景刚好被踏雪而来的周侗和闻焕章看见。

两人同声感叹:“此子势成矣!”

正文 第五章 父子同心

雷横在水泊梁山的名气虽不是很大,但他出场职业却在郓城县的督头,古浩天现在就生活在郓城县,所以这两日在脑子里仔细核对了有关雷横的信息。水浒传描述其本县人氏,铁匠出身,好像只有一个母亲,性格吝啬,但很孝顺。铁匠出身已经坐实,性格可能随其母亲,没有父亲――如果没有古浩天的出现他可能就真的没有父亲了,主要的疑点在于一个铁匠的儿子是凭什么座上本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长的位置上。

过两天雷铁匠的妻子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只见门外老大远就传来一个高亢的女音,“小官人大恩大德啊!”随即一个精明的妇人与一个大小子出现在古家的院子里。古浩天一眼就落在靠后的大小子身上,只见他十七、八的年龄,近一米七的身高,腰粗臂圆,黑紫脸庞,活生生的一个小铁匠。

雷铁匠已经能够下地了,“横儿,还不替老爹谢过小官人。”雷横闻言上前就要下跪,古浩天抢上一步把他扶住,“不必多礼,恰逢而已。”这时那妇人已上前搀住男人,抹起眼泪来。

“且莫哭,托小官人的福,不也过来了吗,只是小子的营生办的如何。” 雷铁匠显然更关心后一件事。

“莫要挂念,他二舅公已答应,年后得机会,就给小子在衙门里安排个差事。”

“但不知是何好差事?”古浩天闻听插了一句。

“好教小官人知晓,俺娘家二叔在县衙里做事,答应了给俺家小子在衙门里找个差事。”妇人抢先答道,却有些掩不住的小得意。

“倒也是好事。”古浩天回着,心里才明白,原来雷横是通过这个渠道进了机关当上公务员的。随后叫卞祥套一个车送一家三口回去。一家子自是千恩万谢。

雷横的出现,使古浩天愈加肯定自己介入了水浒的世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水泊梁山也许就是老天爷赋于自己的穿越使命。他在记忆里寻找梁山立寨的时间,《水浒传》中林冲逼上梁山是1113年冬,且之前最早是杜迁在山上落早,之后来了宋万、王伦。那就是说梁山被占为山寨最早可能在1100年左右,那现在已经是1109年,也就是说他真的想以水泊梁山为基地作一番基业,那么最好在三年时间的内控制梁山,取得先机。

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目前的梁山却是无主之地,否则凭杜迁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又怎能占得住如此大的水泊梁山呢。古浩天第一个想到的是队伍,毛太祖说过“枪杆子出政权”,王伦就是因为没有一支忠于自己的队伍,才导致死到临头还在喊“我的亲信在那里”,所以必须有一支绝对忠诚的核心队伍。其次就是经济实力,后世的经济学就讲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的经济实力,再强大的队伍也只是沙滩上的城堡。第三是要有信念支撑,也就是说心里得有一个努力的方向,毛太祖带着一支乞丐队伍走了两万五千里靠的就是一个信念。

古浩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想了半天,也就想了这几点。可对照这几点他感觉自己差距太大,队伍充其量也就三个人,经济方面古家倒是有一点基础,但要作为基业的保障,那还差十万八千里,其它方面就更无从谈起。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古浩天决定从现有条件做起。

古家庄百来户人家,有可用人丁二百来人,这其中古家佃户和本家占绝大多数。古桢对待佃户和村民态度尚好,民望不错,且古浩天两次救人事件,在村民中赢得很大的声誉,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其父。所以在古家庄拉上第一支小队伍还是有基础的。

财富积累上,古浩天认为目前只能依靠古家现有的商业基础,再开发几个赚钱的产业。在这一方面他仔细思考了自己所掌握的一些后世的知识,同时参考各路穿越大神的起家本领,最终决定选择蒸馏酒。一是古家本是做粮油的,有原材料;二是有广泛的市场,而且产品垄断;三是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关键是自己会但这时代还没人会。

既然定下了方案,那就马上行动,古浩天深感时不待我。而要迈过的第一道关,却是其父古桢。古浩天想了多种方法,最后还觉得神仙最好用。于是在一个夜晚,在古桢的书房里古家父子密谈了半夜,然后古桢决定给儿子全部的支持。对于这一次的书房对话,后世史学家称之谓“书房定鼎”。

很快到了年终,古浩天牵头在古家庄组织了周朝史无前例的年终慰问行动。他让卞忠宰杀了一批猪羊,并从县城买回一些的布料,他知道对于当前尚且温饱,但手无余钱的村民来说,这些东西比粮食更有吸引力。

古家小官人的年终慰问行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全村民众感恩戴德。而且影响远远出了古家村。

某处庙会。

“听说,古家庄的小官人给全村老少送吃穿哩。”一个老人羡慕的说。

“鸟,这些地主老爷只顾自个享福,那管穷人死活。”一个汉子愤愤的怼了一句。

“老哥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别的不知道,但俺村古家小官人那是一等一的仁义,舍命救人大伙总知道吧,你们看俺身上这新衣裳就是小官人送的面料做的。”一个古家庄的村民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神气的说。

“是吗?”

“这料子真是不赖。”

“确是不赖,上回俺在城里也看过,太贵舍不得买。”

“在古家庄真是有福,不知古家还缺不缺佃户。”

众人七嘴八舌,一脸的羡慕。而这些对话也一字不漏的传进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的听了会默默转身去了,而边上一对买鱼兄弟则有一段对话。

“二哥,这古家小官人年纪恁轻,果真能做的这般义气之事。”

“当是不假,前些日他舍命救一打鱼老汉的事俺也是听说的。”

“这般义气的少年汉子,俺老七倒想会上一会。”

年终慰问行动效果真有点出了古浩天的意料,他把原因归结于封建社会冷漠的等级观念导致百姓温暖缺失。又过了几天,古浩天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就到了。

除夕,古桢听从儿子的建议,给家里的下人也摆了丰盛的酒席,按各人的贡献都发了红包,全府上下一片欢喜。晚饭时古浩天了陪父母,二娘、妹妹在里房吃了会饭,就起身到了前院,他知道这是收买人心的绝佳时机,要不后世那些领导怎么会专门找节日去群众家展示亲民形象呢。

前院摆了三大桌,卞忠父子、马家父子等几人坐了一席,古浩天端着酒杯逐桌敬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马忠这一桌上,马老三想不到小官人会坐到下人的桌上,一时惴惴的想站起来,卞祥三人常在一起吃饭早已习惯。

“马叔,你且坐下。”古浩天端起酒杯再次站了起来,“位叔伯兄弟们,忙忙碌碌的一年又过去了,你们有的是几辈在古家帮忙的老人,有的是今年刚进来的新人,但你们的辛苦,俺爹和我都看在眼里,我们古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古家辛苦劳作的人,今年如此,明年、后年、以后每一年都一样,最后我祝大家健康长寿幸福。”然后带头干下杯中之酒。

大院里的气氛被小官人的几句话,顿时点燃了起来,大家说着吉祥的话纷纷干杯,全然不觉得上面站着的是一位十岁的小孩。一些老人感动的不行,偷偷的擦起泪水,几个年经的悄悄找卞祥三个打听,小官人还要僮仆不,卞祥三人那个神气劲啊,就甭提了。

古桢端着个酒杯本也出来敬酒,此刻却站在大堂里默默的看着儿子的表演。心里万分感慨,古家有此子足矣,而且心里原本对神仙一说存有的一丝丝疑虑也随之散去,并暗下决定,搏了老命也得助儿子干成一番事业。

古家庄的1109年在古家小官人的祝酒辞中,慢慢的落下了帷幕。

明天又将开始崭新的一年。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年前年后

第一批开往梁山的船队当天下午就出发了,共带走了二百多流民,原因是不断闻讯而来的流民,让古家庄的接待——主要是住宿产生了困难。

阮小七带着船队,雷横带一队人随船护送。古浩天本要亲自过去,但家里事情实在太多走不开,可是梁山那边虽然已有准备,但没有一个稳妥的人压场面,他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闻焕章自前些日从梁山回来后,便知道古浩天对他的安排,就主动要求随船过去。闻焕章自然是去梁山的最佳人选,只是时近年关又天寒地冻的,古浩天心头甚觉过意不去。闻焕章看出其心思,一句“大丈夫做事何拘小节”,自顾去了。

到腊月二十八日,古家庄共救济了八百多流民,郓城县及周边的流民基本被吸附干净,除了极少数自谋生路外,近八百人去了梁山。古浩天从萧让那儿的统计得知,其中青壮有四百余人占了一半,妇孺三百余人,只有少数的老人,可见在残酷的环境中只有青壮才能生存下来。

但是对于古浩天而言,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他打算把青壮中二十五岁以下的二百余人征为护卫队,分为两队让縻胜和孙安去统领,这样梁山上的护卫队就可达到五百多人,有闻焕章坐镇,兼有縻胜、孙安、马犟和阮家兄弟这样的强手,可保梁山一时无虞。

剩下的人员,古浩天也各有安排,酿酒作坊要扩大规模需要人手,基建也正缺人,甚至那些妇孺,也可安排养殖等,总之要让所有人有事可做,有钱可赚。他深知只有为梁山的建设不断的付出、不断的收获,这些人才能与梁山建立深厚的感情,在梁山形成以山为家、人人争先的社会生态。对于这些想法,古浩天只与闻焕章粗略的谈过,一切只能在年后再详细谋划。

二十八日之后马上就是过年,这是古浩天到这个世上的第二个春节。相比前一个春节,今年有着巨大的变化,光从年夜饭的人员规模上就有明显的不同,大堂的主桌上坐着古桢、周侗、古浩天、朱贵、萧让、古松、卞忠等人,卞祥、周云清、马勥、孙安、縻胜、古波、朱富,还有替闻焕章回来报讯的阮小七等人坐在一起,大院里护卫队员有及家里的下人也摆了好几桌,颇有些家大业大的气派。

去年古浩天只能对着自己的家人发表新年贺词,今年看着满院子的豪杰,想着梁山上的千余人口,算是拓展了家业,稳定了根基,不禁有些踌躇满志,一时得意,在周云清、縻胜等人的起哄下多喝了几杯。

当他带着醉意回到东厢房时,潘金莲已泡好热茶候在那儿,这小妮子似乎也喝了点酒,两个脸蛋微有些红,烛光下如一枚诱人的水蜜桃。古浩天顿时血气上涌,上前一把抱住,就在她胜雪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啊!”潘金莲被小官人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

“莲儿,今晚你真美。”古浩天也被这一声惊叫唤醒,他掩饰的说了一句,借着酒意,带着遗香,躲到床上做美梦去了。

潘金莲愣愣的站在那里,满脸红云。入古家一段时间来小官人对她疼爱有加,但一直规规矩矩,有时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姿色,刚才小官人的突然举动,又让她找回了几分自信。突地又暗暗的恨自己,如果刚刚她不是突叫了一声,小官人会……,一时觉得脸上烫的不行。良久,她悄悄移步内室,小官人已经睡熟,上翘的嘴角犹挂着笑意,英俊的脸庞尚有几分稚气,但更多的却是男儿的刚毅。

“小官人长大的”,她心里想着,又似乎回味到了什么,一时又红了脸。

大年初一,古浩天给家里长辈、师傅拜了年,又象征性的走访了庄子里的一些乡邻,就开始忙自己手头的事了。

酒作坊搬迁是开年的头一件大事,他招来古松和朱富交待相关事宜,准备初五就随阮小七的船队起运。对朱富的安排他有新的想法,这是一个人才,把他窝在作坊里一辈子酿酒太浪费了。李家道口酒店他派古柏过去已经开张,但古柏毕竟没有江湖经验,做了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起色。朱富原本也开酒店,人机灵又有江湖经验,是个最合适的人选。再说现在作坊迁往梁山,在人员控制上多了一层把握,他也不担心技术泄漏或者扩散。

当他把想法说于朱富时,朱富兴奋不已,他本也是个洒脱的江湖汉子,这一段时间被按在作坊里,看外头的兄弟风风火火的热闹,早就心动不已。

“小官人酿酒的事,你不必操心,这些日俺带的那几人也大多会了,俺再使劲指点一番便可,就算有些差池,也随时够得着。”他知道古浩天顾虑什么,连忙表态。

“那好,你先做好安排,到梁山后即刻交接。”古浩天当下就应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初五,当天夜里在护卫队的严密防护下,酒作坊的设备分拆装箱,随同相关员工连夜起程。

古浩天带着萧让、古松、卞祥、周云清、孙安、縻胜、朱富等人一并前往,家里只留古波、马勥,不过有周侗坐镇,古浩天十分放心。

萧让的识字班今后就要转移到梁山,而且他到梁山后还要给闻焕章当助手协助处理日常事务;古松当然还是负责酒作坊,古浩天还准备把古柏换回来协助他;孙安和縻胜负责两队护卫队,朱富接替古柏李家道口的酒店;至于周云清完全是凑热闹,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来的。

随船的还有雷铁匠一家,铁匠在这时代也算是技术人才,雷铁匠虽没什么高超的技艺,但一般的手艺还是有的,而梁山上大搞基建正用的着。所以古浩天借年前雷横回来的时机,做好其父母的工作,又许了重利。铁匠夫妇见儿子已经随小官人在梁山做事,又有利可图,也就欣然应了。

天蒙蒙亮,船队就到了金沙滩,闻焕章领着众人已在山下候着。

“师傅辛苦您了!”古浩天一跃而下,紧紧握着闻焕章的手。

“你我何须这般俗气,焉不知为师也是乐在其中。”闻焕章洒然一笑,就与古浩天并肩往山上而去。

到了山上,却只见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闻焕章很好的执行了以工代赈的办法,山上的流民不分男女老幼均按劳取酬,这一政策极大的刺激了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吃住无忧,使一些的单身男人和的缺乏主劳动力的妇人家庭迅速走近,闻焕章及时发现这种苗头,便颁布命令,流民有自愿结为夫妇的需到庄园管事的地方办理结婚文书方可,否则一经发现一律赶出庄园。这一命令立即阻止了流民之间男女关系的混乱,但同时在短时间内促使了十余个流民新家庭的建立。

古浩天听了大为惊喜,想不到闻焕章竟想出了后世结婚证的办法,想想梁山已然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社会,而且以后必然会更加扩大,当即就说此法甚好,以后梁山上的婚娶就照此例。

半个多月时间,梁山又有了较大的变化。房子修的多了,道路修的远了,主峰下的议事大厅正在奠基,后山的谷地已经清理出一部分,砍伐下来的树木正好为前面基建所用。古松、孙安、縻胜、朱富都是新来,东瞧西看的十分新奇。

酒作坊的一应设备已经全部搬进新址,古松围着新址转了好几圈,十分中意。

“小官人此处真是作坊的绝佳所在,以后无论做多大的规模也无须担忧了,只是运出去有些费力。”

“搬运倒也无须操心,到时多置些骡马,山下又有水路,也是方便,只是此后要辛苦你老了。”

“如此老夫也放心了,此地山水绝佳,过些日把家人一并取来,在此过逍遥日子也是不错。”古松对梁山的环境十分满意。

古浩天当然也是高兴,就与闻焕章到了作坊的管事房商议后续事宜。

目前山上有一千五、六的人口,三百余护卫队,在这时代俨然相当于一个大集镇的规模。古浩天的打算是这样的:水军扩充到两百左右,由阮氏兄弟负责,梁山是湖中孤岛,水面安全十分重要;陆上的护卫队扩充到四百人左右,其中一百人以古家庄的老护卫队员为核心,暂由马犟和雷横负责,充当教导团的角色,负责训练新队员,并规定此后所有人进入护卫队的,都要经过此处训练;另择两百余人分作两队,由孙安、縻胜负责,作为陆上的主力;对杜迁和宋万的使用,他另有想法,这两人武力确实弱了些,用在作战方面用处不大,但两人特别是杜迁跟他较早,值得信任,他想让两人负责后勤并维护治安,充当后勤管理队伍的角色;其他的人员,古松负责酒作坊,陶宗旺负责基建,朱富负责李家道口的酒店兼顾情报收集,萧让作为闻焕章的助手兼着教书的老本行。

古浩天一口气把自己的安排讲了出来,闻焕章仔细的思考一会,觉得没什么大的漏洞,也暗赞自己的徒儿心思缜密。只是说杜迁和宋万虽忠心可许,但守成可以,将来若是向外拓展似有不足。只是两人想想眼下没有合适的人手,也只能先用着。

整整一个上午,师徒两人把梁山的眼前事务盘了个遍,大致定下了近期的发展规划,这才一阵轻松。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整军

下午,古浩天招来杜迁和宋万二人谈心,突然把他们从带兵的位置换成做后勤的,他怕两人有心结。

“两位兄弟到古家的时日在众人之中是最长的,杜迁兄弟从建护卫队始,便在我身边,古家但有一些成就,两位兄弟都是出了大力的。”

“都是小官人恩德,收留了俺俩,不然现如今也不知在何处流浪呢?”两人忙着谢过。

“今日请两位兄弟至此,却是有一事相商。梁山的家业渐渐的大了,好些事都得有人去管,这当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须得得力的兄弟去做,我想来思去,觉得还是两位去做最为妥当。”古浩天停了一下。

两人见古浩天单独招他们述话,本来就心有疑惑,当下对视一眼,一齐道:“小官人只管吩咐。”

“粮草物资,如今山上有千把号人便是依赖这些过日子,以前人少不甚要紧,而后就需有专人去管这些事,我准备成立一个管事的地方——就叫后勤处,专门管理山上的粮食钱财、包括日后生产的新酒,一句话就是以后山上的所有用度,均从后勤处支出,两位兄弟可愿替我做这事。”其实他本想把后勤处叫做辎重营,可想想现在山上又不是军队,其他的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干脆就用了后世的称呼。

两人不想小官人竟是让他做这件事,虽然觉得不能带护卫队有些遗憾,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自己的本事自己当然清楚,在古浩天的手下,论本领的确他俩最低,今日上山的唤做孙安、縻胜的那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有本事的人。如今小官人将粮草物资这等重要的事交给他们,也实实是对他们的看重,两人心头思量一番便十分通透,于是一齐起身谢过,答应了下来。

古浩天心里欢喜,便吩咐两人选一些忠心的人手,又让宋万重点护卫那酒作坊,把雷横替换出来给马犟当助手训练新兵。随后他唤来闻焕章,带着杜迁等到流民的住处去宣传选护卫队员的事。

流民全部临时安置在山边的兵营里,这时正值傍晚,各处干活的人正各自回家,路上行人纷纷,屋上炊烟袅袅,却是一幅生动的生活画卷。

古浩天随意拐进一家院子。

“娘,来人了。”一个在玩耍男童喊了声。

屋里闻声出来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

“敢情是小官人。”那妇人看了一眼,似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方才肯定。

“恩人呐!”她赶忙拉着儿子跪在古浩天跟前。

古浩天上前把她扶起,看着却觉得有些面善。那妇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当日施粥活命的事,古浩天方想起第一天施粥时,跪在他前面的那对母子,不想十余日的滋养,那个黑瘦的妇人变成了这般模样。便问了山上生活的一些事,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英姑,可做好了饭菜。”随着话音进来一个年青壮汉。

“这是俺男人。”那个叫英姑的妇人低声说到,似乎还有几分羞涩。

“在下耿恭,前些日幸得小官人相救,方活了下来,到这山上,见英姑母子可怜,便在闻先生处领了文书,做成一家。” 那男人这时也认出古浩天,连忙过来行礼。

原来如此,古浩天方才明白过来,便回头吩咐杜迁,一会送些贺礼过来,两人又行礼谢过。

古小官人过来看望大伙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周边的流民和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一时院子里挤满了人,各种感谢的话也挤满了院子。

闻焕章等人便乘机宣扬招收护卫队员一事,护卫队在梁山这个范围里,是属于高大上的群体,工钱高、待遇好,更重要的是统一制服、行动一致,威风凛凛的样子,羡煞多少少年郎。如今听到护卫队要招人一事,年轻人便闻风而至,把闻焕章等人围的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提出各种问题。

第二日一早,报名处就挤满了人,父送子的,兄送弟的,全部是一些二十上下小伙子。除了流民之外,前期上山的民工子弟也不少人报了名。马犟、雷横等带人做了跑步、举重等体能测试,绝大多数都通过了考核,也证实了周侗讲的河北民风彪悍的说法。

只半日时间就招了近三百人,众人正待收摊,却见门口还站着一人,古浩天等一看,正是昨晚遇见的那个叫耿恭的汉子。

“耿恭兄弟,可有事?”

“禀小官人,小人自幼便喜军伍,自忖也有一把子力气,今日看了半日,但见只招那半大小子,情知年龄不合但心有不甘,只求小官人收留。”那个叫耿恭的央求道。

“兀那汉子,可愿与俺比划一番。”一边孙安见那汉子自言有一身力气便见猎心喜。

“有何不可。”

当下两人便下场比试了起来,只见你来我往二、三十合,古浩天看那耿恭渐显不支,便出声阻止下来。

“兄弟这般年轻,武艺恁地高强,俺不如多矣。”那耿恭也是豪爽。

“兄弟也端的利害,俺也不曾占着便宜。”孙安也是豁达。

当下两人通报了各自来历,不想都是从河北一起逃难过来的,更是相见恨晚。

古浩天看着惺惺相惜的两人,突想起孙安在河北田虎手下时,也有个同僚好像也是叫耿恭的,原是陵川守将,卢俊义率军来攻时,耿恭建议去盖州求救并且和援军内外夹攻宋军,被主将董澄拒绝,后兵败降宋,如果就是那人也是一个机智的人物,就开口应承了下来。

新队员选拔完毕后,梁山上的新老护卫队员达到六百余人,古浩天当即按照原先与闻焕章商定的计划,对山上的队伍进行整顿。当天下午,他召集山上的大小头领议事,宣布闻焕章为庄园的总管事,自己不在时代管庄园的所有事务。其余各人按原方案各司其职,水军扩至二百人,阮小七另带三十人独立成队,负责各地之间沟通联系。杜迁和宋万从原来的队员中选了八十人组成后勤队,马犟和雷横的护卫队本就有六、七十人,两人又从老兵中选了二十余人,凑齐一百人成立教导队。余下的便都是新兵,古浩天要求所有新兵包括縻胜、孙安、耿恭等也要在教导队接受训练,只待两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方分配到各队去,并规定,此后无论是新兵还是头领上山,只要是带兵的,无特殊原因均要在教导队接受训练之后,方可安排职务。

“师弟,好无道理,众人都是安排了事务,为何独独把俺给漏了。”大家闻声看去,却是周云清。

古浩天不想周云清提出这等意见,他一直以来只把这个师兄当作客卿看待,不是不想把他拉入自己的队伍,只是觉得自己干的事毕竟有悖正统,师兄的事须得师傅周侗的点头才行。

“非是小弟疏漏,只是师兄的事须得师傅首肯方妥。”

“俺爹那儿我年前早已禀过,他老人家并无异议。”

“此事当真!”

“自然无假,当日闻先生也是在场的,可以作证。”

古浩天转头向闻焕章看去,见他微微颔首,便已信了。一时心里大喜,想来师傅对他已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了,又想着亲儿子都来帮他了,那林冲、卢俊义、史文恭甚至将来的岳飞等一大批强悍的师兄弟呢,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既如此,师弟你精通马上功夫,这一批新队员中又以河北人居多,多有善骑之人,你先选一些人成立一支骑兵,只是战马当下只有五匹,先将就使用,待我再设法添置。”

周云清大喜,转身就拉着马犟往新兵营挑人去了。众人也各自散去,古浩天却叫住杜迁。

“杜迁兄弟近日忙完手头事情,须得帮我走一趟河北,其一是拜访那沧州的柴进大官人,传闻此人甚是义气,江湖上常有好汉投靠于他,你对他只说在这梁山上有落脚之处,但有好汉子只管举荐过来。其二便是打探何处有马匹,此事也是十分要紧。”

杜迁对柴进大官人本也不陌生,来古家庄之前,他原本也是要去沧州投靠于他,当下便领了差事,择日动身。

柴进此人古浩天也是近期刚刚听说,原本以为没有了赵家的陈桥兵变,柴大官人这号人物总该没有了吧,不想这个名字还传到他耳朵里。他问了闻师傅才知道,这个柴进是周英宗柴礼应的子孙,英宗早逝儿子年幼,被弟弟柴礼义夺了帝位之后,这一脉也领一个什么丹书铁劵,窝在沧州过富家翁的日子。想来也是柴进一脉不幸,即使逃过赵家这一劫,也逃不过自家兄弟这一难,于是古浩天才有了让杜迁去联络的想法。

众人散尽,大堂只余师徒两人。坐了一个下午,古浩天本欲请闻师傅一起出去走走,不料闻焕章没有起身,反而说了一个事情,立时引起了他的警觉,也促使后世一道著名的军纪提前了一千年问世。

正文 第三十章 立纪

闻焕章讲的到底是那一番话,使得古浩天心生警觉呢?

原来去年底,闻焕章到梁山上安置流民时,接到几户匠人的告状,说是家里准备好过年的一些年货,诸如腊肉、薰肠之类的,被人偷食了。这些匠人在山上属于技术工人,待遇较好,家境相对殷实,所以备了些年货。

后来经过调查,却是杜迁手下一个叫张狗子的护卫队员带着几个人所为。他严令这些人作了赔偿、道歉才平息下来。

“干里大堤溃于蚁穴,军纪不严,何来强军,如今山上的护卫队员增加,人员日杂,浩天你须得早作打算方是。”

古浩天听了心里也是沉重,那个张狗子,他是有印象的,当初在黑松岭就是应为他投降带路有功,才不记过错留了下来,没想到如今还是匪性不改。

而军纪这一块他其实早就想到,原来古家庄护卫队那些人,他也是一直强调的,效果也不错,对于梁山水军和黑松岭过来的这两支队伍,他也就很少直接过问,想不到竟出了这一档子事。当下山上的护卫队已近六百人,而且下一步肯定是越来越多,口头教育已经不能满足,制定军纪势在必行。

但于古代军纪古浩天是真不内行,好在闻焕章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便请其草拟梁山护卫队的军纪。

当夜他带着卞祥来到了杜迁和宋万的住处。杜、宋两人转行管理后勤,看似任务轻了,实际上责任更重,而这次他两人挑选的八十名队员又是在黑松岭过来的队员里选的,若有张狗子之类的人,将来出了什么闪失追悔莫及,他越想越不放心。

杜迁和宋万见小官人昨日刚刚见了他们俩,今日又连夜来访也觉得诧异。

“据闻先生所言,张狗子等人在年内,曾偷盗百姓物品,可是属实?”

“确有此事,也是在下平日里管教不严,当时已照价赔偿,赔礼道歉。”两人听小官人说的这件事,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位兄弟可知,我为何将后勤这等事关梁山大局的差事托于你们?”古浩天看其神色,便知两人并未引起重视。

“请小官人示下。”两人见古浩天神色凝重,心里也犯起嘀咕。

“我看重的便是两位忠直可靠、沉稳老成的性子,卞祥、马犟他们年纪尚小性子未稳我才不敢用,而如此要紧地方,若是用一群偷鸡盗狗之辈来看管,与监守自盗又有何区别,就说那酒作坊,若有人禁不起利诱,起了不良之心,你们可知那是多大的祸事。”

此时两人已经明白小官人的用意,心里也沉重了起来,想想小官人这般看重于他俩,到时真有个什么差错,便是万死莫赎。

而此时宋万突想到一事,更是冷汗都下来了。

“小官人、杜迁兄弟,俺——俺该死,张狗子那厮昨晚寻着俺说,都是黑松岭下来的兄弟,在一起快活自在,俺吃他两句好话,被鬼迷了心,选人时便私自将其留了下来。”原来昨晚两人回来后,便去选人,张狗子闻讯去讨宋万的好,宋万也没往深处想就答应了。

竟还有这等子事情,古浩天和杜迁两人都有点震惊。当下就把后勤处的人员名册拿过来核对,不想除了张狗子,当时一起偷盗的五人中还有两人也在,再细一比对又发现八十人中有从匪经历的有近二十人。三人倒抽一口冷气,杜、宋二人更是后怕不已。

“这些人从黑松岭始,便是你两人带着,性情脾气也只你们摸的透,今晚再细细琢磨琢磨,若不能知根知底的都送到教导队重新训练。”两人赶紧应承下来。

这一夜,杜迁和宋万两人熬了个通宵,八十人的名单翻来覆去过滤了无数遍,最终只留下五十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候在古浩天的房外,古浩天也思考了一晚上,最终决定从马犟的教导队抽调十名老护卫队员充实到后勤处作为骨干,缺员待新兵练好再择优补齐,杜、宋两人自无异议。

后勤处的事情,使古浩天对军纪设立的紧迫性更为急切,早饭一过,他便找闻焕章去。不料闻师傅的案头却已经有一叠书写工整的护卫队军纪草稿,他一看便知这位其实早有准备。便静下心认真的读了一遍,发现其内容主要是以古代军队“十七律五十四斩”为主结合一些周朝的军法。军纪条目繁多,字面也较为深奥,以当下护卫队员的素质,要想弄懂记熟恐怕很难。

闻焕章见古浩天久久不语,心里有些奇怪,这些军纪条文他也是细心琢磨过的,自以为还是不错的。

“浩天以为……”

“先生大才所拟军纪自是不错,只是弟子觉得条目过于繁多,文字较为深奥,而且我们的护卫队员大多不识字,要他们完全理解恐怕很难。”

“这个——”闻焕章倒没想到这个问题,“那浩天以为如何?”

“弟子以为,军纪当为每个军人熟知拥护,并化为自觉行动,方为最高境界。”

“如此当然最好,只是历朝历代,也就乱世开国时,军纪稍严,便时那些时候也没听说那支队伍上下一心,自觉捍卫军纪的。”

“怎么没有,红军就是……”古浩天脱口就说出后世的那支队伍,又马上意识到不对,立即刹住了。

“红军是什么队伍?”闻焕章想了一下好像没听说过。

“红军啊,是弟子在家父书房里无意发现的一本册子上看到的。”古浩天开始胡扯,但心里却异常兴奋,因为他想到红军那著名的军纪,便接着说,“说是在海外极西处有一个国家,其开国之君带着一支极其弱小的军队,依靠一个铁的军纪,最终推翻旧朝廷,建立新朝代。”

“噢,竟有此事,却不知是怎样一种神奇的军纪。”

“此军纪弟子当时一时好奇,而且极其简易,倒也记了下来。”说完古浩天就把后世军队著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背了出来。

“三大纪律分别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分别是:一是说话和气;二是买卖公平;三是借东西要还;四是损坏东西要赔;五是不打人骂人;六是不损坏庄稼;七是不调戏妇女;八是不虐待俘虏。”

闻焕章原以为是什么高深的典籍,一听只有十一句话,近百个字,而且全部是大白话,心里却是不服。他暗暗把自己的军纪与之作比较,却发现自己费尽心思罗列出来的诸多条文,这短短的十一句军纪里似乎都涵盖了。只一句“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把他所列的悖军、慢军、构军、轻军、背军、狠军、误军、乱军、谤军等等诸多内容都包括了进去。他越想越惊心,也是越佩服,这位君主真是大才,如此复杂的军纪竟被他整合得这么简单易懂。但他毕竟是睿智之士,立即想到其中的不足。

“这军纪端的是不错,传习于军伍也是方便,但倚以为军伍晋升和处罚的依据,似是太过简陋了。”

“先生大才,弟子也以为,此纪可用于教习,另要相应立出详尽条文用于执法,如此里外相应,可事半功倍。”

这一日师徒两人便埋首于闻焕章的住处推敲护卫队的军纪,闻焕章对当朝及以前的军纪十分娴熟,古浩天有着后世的经历和见解,两人各抒已见、取长补短,时而争执、时而妥协。比如,古浩天提出违纪处置应减少体罚,可采取关禁闭的办法,但闻焕章却根本想不出关一段时间的黑屋子又能有何效果因而反对,最终古浩天提了一个建议,说明天让师傅试着关一天禁闭,若无效果则取消,闻焕章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从早晨到黄昏再到深夜,师徒二人呆在房间里寸步不离,最终定了一个大致的纲要,细节只待日后慢慢完善。

次日古浩天便叫匠人做了一个黑屋子,闻焕章过来看了,也没觉得有啥特别之处只是小了一点,见边有一小窗口,听解释是送饭之用,不想还有饭吃,心里更加不屑。

“师傅何时一试?”古浩天急着要看好戏。

“即刻开始又有何惧。”闻焕章完全无视。

“现下已是午后,须得至明日午后方能出来,夜里冷,要不师傅明日白天试一试就好。”

“休得闭话。”闻焕章回头吩咐随从去取被服,一头就钻了进去。

“师傅你且安心住着,到时我必使人按时送来饭菜。”古浩天嘻笑着走了。

一日时间对古浩天来说可以说是转瞬即至,但对于闻焕章而言且犹如隔世。狭小的禁闭室里无论是站着、躺着、还是斜着,身体反正伸不直。空间极度压缩,精神极度压抑,没有时间和空间,只有黑暗和恐惧。

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好一会才看清跟前那个满脸笑容,却怎么看都像是在坏笑的弟子。

“师傅感觉如何?”古浩天一想到关禁闭第一人是闻师傅,就憋不住笑。

“能耐我何。”闻焕章愤愤的甩着袖子,只管走了。只是此后他不再质疑关禁闭这一措施,反而对这一措施的运用有了癖好,整苦了不少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信念和军纪

“海外极西之地有一国,外有强邻欺凌,内则朝廷腐败,致使民不聊生,其时有一英雄率民众揭竿而起,在朝廷百万军队的围攻下,由南方转战到北方,他们越大河、爬雪山、过草地,历尽千辛万苦,十万人战损至一万余人,却无一人投敌,并最终推翻旧朝廷,建立新的朝代。”

酒作坊的管事房里,古浩天对着山上的所有管事人员讲话,而讲的正是后世毛太祖长征的故事。十八勇士强攻铁索桥,爬雪山军需官把自己冻成丰碑,过草地老火长的金色鱼钩,等等生动的故事,下面坐着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一支队伍为何能在这般艰难的境地下,却能战胜旧朝廷,建立新朝呢?”

众人一想,也是,这支队伍内无粮草、后有追兵、前途又是这般艰险,他们凭得是什么呢?

“他们凭借之一叫做信念。信念是什么?其实啊,它就是为了自已心中美好的愿望,以百折不挠的劲头把它做到的一种精神。”

说实话,“信念”做为一个抽象的词汇,如何让这个时代的人听明白,古浩天是费尽心思,死了无数的脑细胞,才想出这一种解释,也只能姑且用之。

“就以咱们梁山来说吧,大伙儿的愿望是啥?无非是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远一点的那,便是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更远的——大约是子子孙孙都是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但这些愿望张张嘴就能得到吗?天下当然没有这等好事,必须得大伙为之努力,有时甚至是流血拼命。”

“过好日子难,而这世道想要守住好日子恐怕更难,这便是为啥过好日子需要坚定信念不怕流汗流血的道理。”

“比如咱们梁山百姓过上好日子了,有盗匪要过来抢夺,豪强要来侵占,甚至官府要来欺压,那该如何?”

“若有这等不开眼的,俺縻胜一斧砍了那厮鸟首。”

“俺两把铁剑,尚不曾饮过血,正待发发利市呢。”孙安本有两把镔铁剑,逃难时当了,古浩天又送其一对。

“甚么鸟的官府,莫非这八百里水泊淹不死人不成。”阮小五是个根深蒂固的革命派,根本就没把什么官府放在眼里。

……

“诸位的勇气我自然的相信的,我们梁山当下有一千多号人,若是一般的强人来袭,各凭一时血勇自然可以对付,若是将来我们山上有数千人、数万人或者更多,但是却要与数倍、甚至数十倍之敌对垒,那时若也是各凭血勇,还打的羸吗?”

“答案其实,其实就写在我们华夏的历史上。”古浩天语速渐慢,声音渐沉,仿佛陷入一种回忆。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后来他们成侯成将了吗?”

“黄巾起义,席卷全国,传播‘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后来倒是死了,但是黄天立了吗?”

“黄巢反唐,说是为民请命,可是后来却俘人而食,日杀数千,吃尽河南十一州百姓,舂磨砦究竟碾碎了多少汉家儿女的血肉?史书难载!”

黄巢反唐就在前朝,其“敲骨吸髓”恐怖行径,这个时代的人都记忆犹新,一支为民请命的队伍,到了后来怎么就变成以民为食呢?

一时情绪激昂的众人齐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陷入深深的思考。为什么极西之国那支队伍,遭遇了那么大的困难,他们就为何不会发生像黄巢做的那些事呢?那军需官、那老火长,还有那么多人都饿死了,却不曾祸及百姓。他们手里都有武器,也可以抢劫啊,也可以杀人啊,这又是为何呢?

思索良久之后,大家一齐把目光看向眼前的小年人,大家都知道,答案便在他的心里。

“为什么呢?他们少了两种东西,一个是我们前面讲过的信念,没有信念他们不知道干什么,所以后来便是行尸走肉; 另一个是没有严格的纪律,他们便可以随意怎么干,这才发生以人为粮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件。”

“那极西之国那支队伍的另一法宝便是军纪,这支队伍人人遵守一项军纪叫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故此内部团结一致、亲如一家,对百姓秋毫无犯,胜似同胞,因而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拥戴。”

“他们心有信念便有努力的方向,外有纪律虽千万人却如一家,所以便如那火种吹不息、扑不灭,一旦有个合适的地方便成燎原之势。”

“梁山上当前也就一千多人,护卫队未满六百,当然以后必然不止这些人,但我古浩天的信念就是无论多少人,只要是我梁山的人,我必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只是靠我一人是做不到的,须得梁山上每一个人努力才行,我相信在坐的各位都能做到,但不能肯定山上的每一人或者将来上山的所有人都能做到、都愿意做到,即便能做到也不能保证大伙都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这便需要我们梁山的人除了心中要有创造好日子那股不怕天不服地的劲头之外,也要有着像那极西之国一样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样方能惩治害群之马,聚起人心,一起创造好日子。”

大堂里鸦雀无声,在坐的人大多出身贫穷,或刚刚脱贫,小官人“一起过好日子”的描述对大家实在太有吸引力了,一定要保住这才过上没几天的好日子是大伙一同的想法。

“可是我听说,去年我们的护卫队里就有人去偷百姓的东西。也许有人觉得一点年货不值小题大做,其实啊这也确实是个小事,但是若不能引以为戒,小事可以变成大事,一次可以变成多次,到那时梁山上的百姓还会和我们一条心创造好日子吗?山外的百姓还愿意上山来投奔我们吗?若是有强敌来袭大伙会与我们同心御敌吗?”

古浩天的连环三问,让在坐的众人刚刚还高涨的热情瞬间又冷却下来,杜迁和宋万更是汗流浃背。

“此事皆是我俩的不是,拖累了梁山的名声。”杜迁和宋万起身认错。

“两位兄弟无须内疚,要说过错主要在我,因为我不曾为梁山的护卫队定下军纪,故此即使没有张狗子的事情,也会有李狗子、王狗子的事情发生。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最最要紧的是我们要做好下一步的事情——定下我们梁山的军纪。”

“前些日我与闻师傅商讨了一下,粗定了我们梁山的军纪,下一步自我开始,梁山上所有护卫队员均须照此执行。”

接着闻焕章宣读讲解了梁山军纪,特别是那 “三大纪律八项主意”更让大家耳目一新,即便是縻胜、孙安、阮家兄弟、杜迁、宋万等这些大老粗,也是一听就明白。

可当闻焕章宣布关禁闭、仗责、劳动改造、革除、斩首等处罚措施时,又有些人对关禁闭等新词感到十分新奇。

“闻师傅,这关禁闭又是什么处罚?”马犟跟闻师傅处的时间较长,便大着胆子问。

“这个啊,我也讲不太清楚,明日你不妨试试。”

古浩天差点没憋住笑,他没想到闻师傅这等正人君子也会给别人下套,看来那日真把他给痛苦着了。

军纪既立,便立刻执行,首当其冲的就是张狗子等五人,都被发放到陶宗旺手下劳动改造以观后效。同时古浩天要求萧让的识字班于元宵节开课,重点就讲那信念和军纪。他又要求亲卫队、教导队,水军,后勤处,各推荐骨干参加第一期的识字班,步军和马军新设放在下批。

护卫队设立以来,由于人数少,只设了几个队长,这次随着人员的增加,必然要设立下级职位,所以众人都明白这次荐人是小官人给他们的机会。杜迁、宋万见小官人没有因为张狗子的事轻视他们,心里更是感激,都想着这次再也不能出差错。

这场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深夜,可以说第一次在梁山人的心中播下为信念而努力的种子,也为梁山军队的军纪定下了基调,更重要的是“三大纪律八项主意”自此成了梁山建军的法宝,直接促使梁山军队成为文明之师,赢得百姓的拥护。

参会的萧让后来在自传里,这么描述这次会议:周承平十一年元月十日,太祖于梁山召集军议,吾有幸与会,时,将不过数员,兵也只五百,然太祖深谋远虑,为军队树信念、立军纪,那“三大纪律八项主意”更是神来之作,自其始,梁山军便有军魂、便立军威,……其时太祖年仅十二。

承平十一年的元宵节,梁山上,特别是家属区也挂了些灯彩,平添几分喜气,但气氛最浓烈的却是设在食堂的第一期识字班。

五日前的会议上,小官人挑选骨干参加第一期识字班的消息,会后就散了出去,稍稍灵光的人便明白这“第一期”的含义。这几日护卫队训练异常自觉不说,几个队长明里暗里都有人前来找关系。到十五日下午报到古浩天这儿的是,亲卫队报了十人,教导队十五人,水军十人,后勤处六人,阮小七的交通队报了两人,步军本无名额,但孙安这几日同耿恭打的火热,缠着古浩天死活要为其争一个名额,古浩天也是看中其才能就答应了。

晚饭后食堂整理完毕,卞祥站在食堂前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喊着口令,台下以军种为单位站着几列纵队,多的如教导队十五人,少的如马军只周云清一人。所有人员清一色护卫队制度,在口令下整齐列队,肃穆无声,只有那兴奋劲无法掩饰的从目光中泄出。

古浩天远远的看着,心里甚是满意,他要的就是给人以这种庄严、神圣的感觉,只是作为教室的食堂有些不应景,必须交待陶宗旺尽快选地建造一处讲堂,将来定会有更大的用处。

酉时中,在卞祥的口令中,各队依次进入教室,四十四名队员加上各队头领及各处管事共计六十余人,坐了大半个食堂。

就在大伙翘首以待之际,古浩天一身护卫队队服,从门外进来,然后他站上讲台开始讲课:“今晚是护卫队搬到梁山的第一节课,也是我第一次为大伙上课,今晚我要讲的题目就叫做——”

说着他从讲台上拿起一支临时制作的碳笔,在身后白灰刷就的木板上写了五个字:信念和军纪。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梁山上的第一节课

如何对在座之人讲清楚信念和军纪的问题,说实话古浩心里还真的没什么底,信念与军纪的逻辑关系这时代根本没有,他信口扯几句倒也不怕露馅,最纠结的就是怎么用时下的语言,把信念和军纪讲清楚。如果他说信念是内在动力,军纪是外部约束,准确性不说,估计没几个听懂。前些日对着梁山的管理层,他磕磕碰碰的讲了半天,效果如何其实自个也没多少自信,何况今日面对又是素质更加不堪的队员。

然而当站到三尺讲台上,面对六十余双专注的目光时,为师者的那股神圣和责任在古浩天心中油然而生。

“今晚站在这个讲台上,面对着我梁山的护卫队精英,各位可知我此刻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古浩天的开场白成功的吸引住了众人,只见六十w余双目光一齐聚焦他的脸上。

“我想得是三十年后,我们这一些人能取得怎样的成就。各位,如果我说三十年后我们梁山将建成一个美丽富饶的家园,大家说能不能做到?”

“能!”台下齐声应到。

“那么如果我说三十年后,我们将打败北方的蛮族,收回了汉家的幽云十六州,大家说能不能做到?”

台下无人应答。

“那么如果我再说三十年后,我们将消灭北方的蛮族,恢复我汉唐盛世时的辽阔疆土,大家说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古浩天提高声音大声问道。

而此刻的台下可以说寂静无声,除了闻焕章等个别人能读懂他的心声外,一些人恐怕都觉得这个小官人有点不正常了。

“方才我提了三个问题,前一个大伙都回答的很响亮,后两个都没有人回应,这说明大伙认为前一个目标,三十年后我们是可以做到的,后两个呢,大伙肯定在想,恁大的事,俺们小老百姓咋办的成,小官人是不是发烧说胡话了”

“哄”的满堂一阵大笑,古浩天的俏皮话,让台下刚绷紧神经一下了松了下来。

“这三个问题便关系到我今晚要讲的信念。”古浩天转身在信念两字下重重的画了一笔。

“前些日我也讲过,信念便在自个心中立一个美好的愿望,然后以百折不挠的劲头把它做到。今日如果我们在心里,立下三十年后将梁山建成一个美丽富饶的家园这么个愿望,我相信大伙一定说能做到,那么一年前如果有人问你,三十年后你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觉得能吗?”

台下又沉寂了,一年前很多人还在为果腹而奔波,有些还是流民,甚至山匪,温饱尚无着落,他们又怎敢奢想锦衣玉食。

“估摸着你们大多说不能,或许根本就没想过或不敢去想。今日我问你们,三十年后我们能不能夺回幽云、能不能灭了蛮族,你们一样也是没想过或不敢去想。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便是你的心中没有坚定的信念,若是你的心中连愿望也没有,那何来努力,又向何处使劲。”

古浩天故意停顿一下,台下众人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海外有一个统帅说过一句名言,他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大伙都是护卫队员,将来可能都要在军伍上奔前程,如果你的愿望只是一个伍长,那么你这辈子最多也就统领十个兵,若是你的愿望是一个将军,那你的劲就会朝成为将军的目标去使,将来便可能是千军万马的统帅。”

“你们不要觉得高不可攀,古来将相出于黎庶难道还少吗?”古浩天再次高声发问。

而台下众人仿佛被唤醒一般,目光中无一不燃起熊熊的希冀之火。

“现在我再问你们一句,三十年后我们能夺回幽云灭了蛮族,你们觉得可能吗?”看着时机成熟,古浩天再次发问。

“能!”这一次所有人作了回答。

“你们还是铁打的汉子吗,为何发出的声音还不如小娘,到底能不能?”古浩天又激了一下。

坐在前排的当中的縻胜“霍”的站了起来,一时众人一齐“哗”的站了起来。

“能!”“能!”“能!”众人捶着胸膛一起声嘶力竭的喊着,一时室内喊声如雷,众人无不热血沸腾。

台上,古浩天心终于落了下去,像信念这样抽象的概念实在是太难讲了,就算是在前世他也只是个大概的理解,从没有系统的看过。这几日他本想避开不讲,可想想原梁山诸人就是因为没有信念,只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最后被宋黑子忽悠去招了安,惨淡收局。今晚看来,他的忽悠似是成功了。

而台下诸人却各有想法,闻焕章是困惑,他觉得这个弟子的才华越来越深不可测,可与他的年纪又是极不相称。萧让是震撼,他感到比起古浩天的见识,自己这个秀才实在是微不足道。縻胜、孙安、阮家兄弟等却只剩下崇拜,更不用提一众的护卫队员了。

也就是半小时的时间,古浩天完成了他在开学典礼上的动员讲话,便功成身退。下半场关于军纪的部分就由闻焕章主讲,重点便是讲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闻焕章饱学之士,又是教育行家,同时采取了古浩天以事例来说理的建议,因此讲这些枯燥的纪律,便似市井艺人说书,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却又事事说纪,教人警醒。

一堂课整整上了两个时辰,古浩天慷慨激昂、催人奋进在前,闻焕章点评古今、精彩说纪在后。直到月圆中天,众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教室。

“孙安兄弟,那三大纪律头两条,一切行动听指挥和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俺倒记得清楚,那第三条叫啥来着,又忘了。”縻胜还沉在课堂的氛围里。

“这条俺倒是记得,就叫一切缴获要归公,便是打战收缴的财物都要先交给公库的意思。当初俺跟小官人剿那黑松岭贾二狗时,小官人便怎么交待的,想来小官人早就想着这一层。”回话的却是阮小五,语气里还透着显摆的味道。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余的俺都是赞同的,就是那不虐待俘虏一条,俺心里不通畅。真如小官人讲的,若有一日我们打到那幽云,却杀不得那契丹野人,俺如何心甘。”耿恭与契丹人似有莫大的仇恨,但作为新人不敢与縻胜一般大声喧嚷。

“也是,那契丹人与西夏人都是一样的野蛮人,他们年年打谷草,视我们汉人如猪狗一般,那里讲甚么不虐待俘虏。”孙安从泾原到河北深知边民之苦。

食堂外的广场上,队员们东一圈西一簇的围着谈论课堂内容,一个个都似乎意犹未尽。古浩天也没有走,他和闻焕章、萧让等站在一边听着。 萧让目前的主业就是讲课,这几日的见闻几乎颠覆了他教学观念,他正急着消化以便用于下一步的讲课。古浩天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他在想用什么方便易记的办法,让大家记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于是他想到后世那首著名的歌曲。

回到住处推门入室,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儿,古浩天正惊诧时,便听得“噗嗤”一笑,转身过来的原来是一身男装的潘金莲。她原本央着小官人带她去今晚的课堂,但古浩天考虑到年轻使女到这等严肃的地方不合适拒绝了,谁想她竟找了闻师傅的路子,换一身男装扮作其童子混进去了。也是刚才她太沉醉于小官人的课堂风采了,忘了换装被逮个正着。

“真是胡闹,下次不可。”

“莲儿省得。”对于古浩天,潘金莲现在是不怕的。

“对了,莲儿既是听了讲课,我且考考你,晚上讲得那三大纪律八项纪律,你可记得多少?”

“莲儿最笨,至多也就一半。”潘金莲有些沮丧。

“若是我把它编成歌曲来唱,你说是不是好记一些?”

“歌曲,小官人还会编歌啊!”

“你家的小官人可是无所不能的哦。”古浩天括了一下她的小瑶鼻。然后稍加修改,便在她发痴的眼神里,唱起后世那首著名的歌曲。

护卫队员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百姓的负担

三大记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百姓不要耍骄傲

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

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照价赔偿,不差半分亳

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匪盗作风坚决要除掉

第六爱护百姓的庄稼,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泼皮习气坚决要除掉

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罪恶大小事前要分清。

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互相监督切莫违犯了

梁山军纪条条要记清,护卫队员处处爱百姓

保家卫国,永远向前进,天下百姓那有不欢迎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曲子,总共也就两句旋律,节奏欢快,简单易学,古浩天只唱两遍,潘金莲就学会了。还别说两人合唱起来,竟也有模有样颇有水准。

小官人房间里新奇好听的歌声,首先便为贴身护卫的卞祥小队所熟知,古浩天便顺势把他们组织起来教习,不想效果特好,只两日卞祥小队就人人能唱,个个能背。于是古浩天干脆借夜学之机,把卞祥小队拉上去合唱表演,这新颖的唱腔和表演方式,一时在梁山引起轰动。

接下来卞祥小队的队员就成了香饽饽,各队抢着去教唱歌,如此只半个月时间,梁山上的队员便都记得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古浩天便顺势定下规矩,此后护卫队训练、吃饭、上课之前都得先唱一遍,一时梁山上到处都飘着《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旋律,而梁山军纪也随着歌声在所有队员甚至山上百姓的脑子里生根落地。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李家道口酒店

自元月初六到梁山,不知不觉便到了月底。一段时日来,古浩天与闻焕章等一道在山上选拔队员、整顿军纪、安置流民,日子过的紧张而又充实。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大好春光,古浩天兴致大起。便借口寻找建学堂的地方,拉起闻焕章,带着莲儿、卞祥等人踏青去了。

众人从暂住的作坊管事房出去,沿路南去不一会便是议事大厅的工地,大厅仅地基高达九尺,大殿未建但气势已现。陶宗旺恰好也在现场,听说是寻找学堂用地,脱口便说出一个地址。原来这陶宗旺自古浩天委以基建重任后,这一个多月来便把梁山的角角落落走了个遍,何处修路、何处设卡、何处立寨、何处聚居,都已印在他的脑子里,俨然就是一幅活地图。

“小官人、闻先生,东峰南坡有一块鞍地倒是不错,只是用来建几间学堂怕是可惜了。”陶宗旺当下就说到。

“无妨,你且带路前往一看。”古浩天想得自然不是几间学堂,他其实是在为将来的梁山军校选址。

一行人随着陶宗旺往东而行,一路上但见山花浪漫,莺飞蝶舞,只一会便看见那一处所在,却是一个夹在主峰、东峰和一座无名山峰之间一处鞍地,底部是一个方三、四百米的平地,周围都是缓坡,的确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就是此处了,你先做好设计与我过目。”古浩天当即便定了下来,陶宗旺虽有疑惑,也只得应了。

到了晌午一行人才回到住处,却见杜迁、宋万、朱富、古松几人在候着他。

瞅着他进门,众人便一齐上前见礼。

“前些日,小官人吩咐俺河北一行,这些日总算把手头琐事理个清爽,一应事情均以交付宋万兄弟,今日便是向小官人辞行来的。”杜迁禀报道。

“在下也是讨差事来着,酒作坊已是安稳下来,酿酒的事已经交待妥当,小官人说得那李家道口酒店的差事……”朱富也是安捺不住了,便拉着古松一起来禀报。

“既是两位都已交待好差事,择时不如撞时,不如现时就起身,梁山到李家道口也不远,我们中午便在那处酒店为杜迁兄弟饯行。”

古浩天瞧着也就十时左右,山上也没啥事,也想去李家道口看看。便带着卞祥及几个队员和杜迁、朱富到了金沙滩,上了阮小七的船向李家道口而去。

李家道口到梁山的水路相对其他几个方向有近一点,但行船也得一小时。所以古浩天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以前读《水浒传》时,每每有人上山,朱贵往对港败芦折苇里射出一箭,便有船来接,开始以为这箭是射到梁山这边,如今看来断无可能,应该是酒店周边另有藏船的地点。前番来时未曾细看,这次定要查个明白。

近正午,船儿便靠上了李家道口酒店埠头。古柏突见小官人一行人从门口进来,连忙迎了上来。关于给他换差事的事他是知道的,今日看见朱富过来,心里就有了数。他一边吩咐伙计安排酒菜,一边领着古浩天、朱富等四处走走。

李家道口酒店二进院落,每进有五、六房子,前院面路买酒,后院靠湖住人,周边团团一圈竹篱,大门边一根木柱上斜挂着一面酒旗。数十棵古柏的掩映下,青砖黛瓦倒也有几分别致。

站在后院的湖滨,古浩天四处张望,沿岸一箭之地,也就是酒店后侧的一处茂密芦苇丛,他立即叫上朱富让小七划船过去看个究竟。原来又是一处河叉,小船钻进河叉里面却是平地,上面尚有一间破败的茅房,古浩天心里便有了数,也不多言,就回到了酒店。此时饭菜已好,众人坐了两桌,古浩天和卞祥、杜迁、阮小七、朱富、古柏坐一起,举杯为杜迁饯行,又举杯为朱富、古柏两人差事交接祝贺,一桌人你来我往吃的正是高兴。

“店家,可有甚么吃食?”随着声音,门外进来一个汉子,但见五短身材,骨骼消瘦,只是一对浓眉下的双眼却是分外的亮。

“不知客官有何吩咐,敝店虽小,一般的鱼肉菜蔬均是有的。”小二迎着。

“那便先打一角酒,切二斤熟牛肉过来。”那人拣个空位坐下。

只喝几杯,那汉子似有话要说,却转头先看了古浩天这这边一眼,不料突然站起来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甚么鸟店,竟敢狗眼看人,拿这等破酒来糊弄爷爷。”原来那汉子看到古浩天他们喝的是神仙醉,自己却是十余文一斤的劣酒便一时火起。

古浩天看了朱富一眼,朱富会意,便起身走了过去。

“在下是这处掌柜,方才伙计不晓事,冒渎了客官,这里给你赔礼,但请息怒。”

朱富回头吩咐伙计取来一瓶神仙醉,那汉子才沉着脸再次坐了下去。

“先前酒菜分文不取,这瓶神仙醉只取五成本钱,算是给你赔不是,客官可肯赏脸。”

“俺差你酒钱不成。”那汉子随手掏出一块银子扔在桌子上,眼睛却落在那酒瓶上,“这便是那古家庄的神仙醉?”

“如假包换。”

那汉子也不多言,急急的开了酒瓶,对着那瓶口深吸一口气,一会才喃喃讷讷的说了一句。

“果然不假,不想在这乡村野店里享了口福。”

原来神仙醉上市一个多月来,供少求多,又为各地代理商把控,价格暴涨,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宠物,市面一瓶难求。

却见那汉子就着牛肉慢斟细酌,完全不似举杯就干的初哥,倒是个有经验的,怎奈酒的度数太高,几杯下肚就有些话多,可那汉子毕竟警觉,每每看了古浩天这边一眼便停了话头。

“表哥,我等已用好,先去歇了。”古浩天看在眼里,就与一众人离席退去。

“也罢,且自歇去,表哥晚间再行赔罪。”朱富会意。

“你这表弟恁多人,做啥买卖?”

“俺表弟济州人,这次要去北方做买卖,听说那边不甚太平,便约得几个同伴同行,顺道来瞧瞧俺这个表哥。”

那汉子没有吱声,又吃了几杯。

“听闻这水泊之中有一座叫梁山的,俺闻名已久,掌柜的可知何处可弄的船只前往。”那汉子突兀的问了一句。

“俺于这道口开店也只月余,实不知何处可弄的船只。客官若是不急,倒可帮着慢慢打探。”

“这神仙醉,俺行过许多州府,俱是一瓶难求,不想掌柜这乡野小店竟是不少,莫非这近旁就有来处。”那汉子贼亮的双眼直盯在朱富的脸上。

“实是侥幸,俺巧合有个兄弟在东平县的代理商钱员外手下做事,便讨得几分薄面,匀了几瓶过来。今日若不是俺那表弟过来,那是打死也不卖的,倒是客官机缘遇上有了口福。”朱富回答的滴水不漏。

“俺听闻那古家庄的酒作坊已搬迁他处,你兄弟既在钱员外家做事,时常进酒想必听说。”

“倒也未曾听过,俺那兄弟也就是一个下人,这等要事他怎得清楚。”朱富心里一惊,不想酒坊迁移这般机密,只半个来月就有人找了过来,又想到这汉子方才问梁山一事,心里更是惊讶。

“不知客官又是从何处知晓?”

那汉子搪塞两句,不再多语,只说若寻得船只,必有重谢,朱富想了一下,只说出去打探一番,晚间必有消息。

“既是如此,洒家晚间再来听你消息。”那汉子听了便不再喝酒,拿起酒瓶,起身出门去了。

古浩天一行人在后院客房呆了好一会,才见朱富进来,听了那汉子打探梁山和酒作坊搬迁一事后,便肯定其必定获得有关酒作坊迁移的线索,才顺藤摸瓜至此,当下就与朱富定下请君入瓮的计策。

申时初,古浩天一行人便出了酒店,与朱富告别后沿官道北去。自服了二仙山的丹药又跟周侗习了武功后,古浩天的六识异常灵敏,出门不久便感应到有人在监视,他也不作异样,只管谈笑自如的前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这种感应才消失。遇到有心人了,古浩天心想,此时天色将晚,他便干脆前行一程找一集镇住下,待到晚饭后才与卞祥、阮小七悄然转回梁山。

且说那汉子也是个谨慎人,当时在酒店看到神仙醉时,他便觉得这酒店掌柜及那伙人与古家庄或梁山上有关联,故此借题闹了一下,果然那掌柜又取出一瓶神仙醉,他心里便肯定了九分,待到后来说是托了东平县钱掌柜的关系,他也是半信半疑。神仙醉何等珍贵他是清楚的,那人请求于他也只让尝了两盏。于是他便藏匿于官道边的老树上,观察酒店与那伙人的动静。眼看着那伙人住北而去,他直直盯梢到傍晚,远远的看着那些人进了集镇心里才定了几分,但不知为何却又生出几分惘然。

李家道口酒店,点灯时分,那汉子再次出现在店里。

“客官可算是来了,不然在下倒要赔那船钱了。”朱富嘻笑着迎了出来。

“自不会让你吃亏,人呢?”

“那不就是。”

那汉子随着朱富的视线转身看去,却见靠窗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渔家汉子,对着一碗面食正吃的满头大汗。

“小二,东家到了,船钱你自与他讲。”朱富喊了一声。

“夜间一两、日间七百文,即刻回程再加一半,若要候着另说。”那叫小二的汉子应了一句,头也不抬,只顾吃食。

“五两银子,戌时出船,寅时回程可够。”那汉子掏出一块银子扔在小二的面前。

“五两。”那小二瞬间放下筷子,一把抓起桌上了银子,用牙齿咬了咬,便塞进怀里,“成了,何时起身,客官只管吩咐。”

待到戌时末,那汉子便于酒店的埠头上了渔船,那小二长篙一点,喊了一声:“走嘞。”

一船两人便驶进了那茫茫的夜色。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时迁上山

深夜,茫茫的水泊好似一块平铺着的黑幕,凭借着微弱的星光,一叶小舟在起伏的水波里前行。

“小二一人敢深夜行船,想必对着水泊很是熟悉吧。”那汉子靠在船首问到。

“俺家三代都在这水泊里讨生活,客官说熟是不熟。”

“恁地,这水泊里的梁山,小二也是清楚的吧?”

“那是自然,那山上俺时常也上去找些草药,打些野味。若论熟悉,这方圆四、五十里,俺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

“既如此,近些日子,这梁山可有甚么动静。”那汉子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在黑夜里瞬间发亮。

“也是有的,听说是甚么鸟的财主在上头建啥庄园,前些日,来了好些人。只是苦了我等打鱼人,再也不能靠近那水面,平白少了收成。”

“这来人竟恁地霸道。”

“谁说不是。”

……

就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梁山便似那远古巨兽在夜幕下渐渐显露出峥嵘的面目。

“客官到了。”在距离岸边约三、五百米的地方,渔船停了下来。

“到了!不是还没靠岸吗?”那汉子似是刚从梁山的震慑中回过神来。

“方才小的已禀过客官,自从来了外人之后,生人便不许靠近。”

“俺再与你五两银子,且送俺到岸上去。”

“便是再与俺五两金子,也是不去,有银子须得有命花才好。”那小二却不松口。

望着近在咫尺的梁山,那汉子心有不甘,奈何又不识水性。一时怒上心头,立时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把牛耳尖刀,脚尖一点腾身往船尾欺过来,口里威胁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客官休得莽撞。”那小二一边囔着,一边摇摆着木船,待那汉子靠近,全然不顾夜深水冷,一头便扎了进去。

那汉子一人留在团团打转的小船上,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暗暗叫苦。正茫然无措之际,却见小船突地一倾,他立足不稳随之倒过去,但见此时水下探出一支手来擒住其衣领,只听一声“下去”,那汉子便似秤砣一般“咕咚”一声落入那刺骨的湖水里。

只一会,那个叫小二的船夫翻身上船来,顺手又把那死尸一般的汉子拉上船来,随手操起船桨只片刻便靠上金沙滩。

“小二哥,恁地利索。”其时岸上早有人接着,却是阮小五,这小二原来是阮小二。

“一只旱鸭子,有甚麻烦。赶紧着人照看好,小官人要的是活人。”

“早已安排稳妥,你且换身衣服,小官人还在山上听信呢。”阮小五接过那汉子交于边上的人,一边递上一壶热酒。

古浩天几人也是夜里十来点才赶到梁山,这一计策在李家道口便与朱富议定。他一行人出门之后,那汉子若是跟踪而去,朱富便趁机派人上山报信。选择阮小二是因为他比小五看着憨厚一点,不会吓着人。原本把那汉子引到山上也无不可,但古浩天担心万一不慎让他给溜了,到时在梁山莽莽林海找一个人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正好午夜时分,阮小二和阮小五两兄弟并肩走了进来。

“二哥可得手了。”阮小七在一边抢先问道。

“已然稳妥。”阮小二回道。

古浩天道了声辛苦,便请两人坐下。听得阮小二汇报那汉子持刀欺来轻功了的时,又连想到那人一路跟踪藏匿的甚好,心头便渐渐浮上一位人物来。只是其时已是夜深,想着且待明日再说,于是几人草草填了下肚子,便各自歇了。

却说那汉子于凌晨时分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被绑在一处床上动弹不得,不由心里叫一声“苦也”,想不到自己终日打雁这次却被雁琢了眼。回想昨日在那酒店,本已生疑,可后来还是着了道,奈何世上没后悔药可买,只得听天由命。

好容易捱到天亮,只听得门外虽有响动,却无人过问。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听得开门的响声,外头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昨日撑船的小二。

“客官昨晚歇的可好?”那小二调笑道。

“你我并无冤仇,何故设计于我。”

“客官恁不地道,不是你自家说要看看这梁山吗,如今且带你过去。”那小二唤过二人架起那汉子就出门而去。

出得门时,只见日已高悬,眼前是一片金沙滩,不一会便进入一条上山通道,两边山势嵯峨,林深岭险,又上行约半时辰,只见一雄关当道,穿行而过,竟是一片大平地,一路走着,但见屋宇整洁,行人规矩。那汉子暗暗吃惊,心里想竟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又行走一会,便到了一处连片的屋子前面,只见一个壮实的汉子候在门口,却是昨日见过的。

“小二哥来的正好,小官人在里头候着呢。”

“便烦卞祥兄弟前头带路。”

两人打过招呼,便一齐往里头走去。那汉子跟着进到大堂,却见上头坐着两人,年轻的便是昨日称作表弟的英俊小官人,另一个是三、四十岁书生模样的人。

“贵客临门,如何这般慢待。”小官人见那汉子绑着双手,连忙起身过来亲手解了,请其坐下。

那汉子本想着免不了要受一顾皮肉之苦,不想却是这等待遇,立时又想起一路所听的传闻,不禁又朝眼前的小官人多看两眼。

“好汉子连日打探梁山消息,如今便在这梁山上,有话不妨直说。”正好那小官人开口问话。

“不知小官人可就是古家庄玉面孟尝古小官人?”那汉子答非所问。

“在下正是古家庄的古浩天,却不知玉面孟尝是何人。”

“小人时迁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官人,万望见谅。”那汉子闻言起身上前纳头便拜。

时迁,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古浩天也不点破,忙着上前把他扶起

“原来是时迁兄弟,不过是一场误会,何来冲撞,只是玉面孟尝从何说起。”

且说自年前救济流民之后,古家庄的小官人侠肝义胆、乐施好善之名传播愈广,江湖上有好事者便给取了个玉面孟尝的绰号,倒也恰如其人,一时竟传播开来。而古浩天过年之后一直呆在梁山,并不知其事,倒是时迁一路行来时常听说,记在了心里,当场便作了解说。

“竟然还有这等子事情。”古浩天想着自己刚十二岁,在江湖上就有了绰号,不禁苦笑。

“子浩英俊不凡当得上玉面两字,侠义好善却似那孟尝,这绰号起的倒也不错。”闻焕章在一边打趣道。

堂上诸人也是一齐叫好。

“各位见笑了。”古浩天也是无奈。转头看向那时迁想了解其上山的原由,却见他有些萎靡,方想起他昨夜受了一番苦楚,至今也是水米未进,看看时已近午,便吩咐摆上酒席与时迁兄弟接风。

时迁虽然自认是个侠盗,但在江湖人眼里只是下三滥的小偷,何时又被人这般正眼看待过,更何况是名闻江湖的玉面孟尝古小官人。心里十分感激,酒席上几次张口欲把此行事情讲了,却都被小官人阻止了,只说今儿高兴只管喝酒,无论其他。而时迁骨子里也是率性之人,干脆抛开顾虑与众人畅饮起来,一场酒下来,只喝的酩酊大醉。

也不知何时,时迁方醒了过来,只见床前一灯如豆,窗外夜色似墨。他躺在床上虽然头痛欲裂,心头却是畅快无比。不禁想,若是能与小官人这等人物做兄弟,方是不枉为人一世。回想近一个月来的经历,虽说是接了那人的交易,但一路追来何尝又不是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小官人呢。夜探古家庄、李家道追踪那个假表弟、执意上梁山,其实潜意识里都是为了接近这个古小官人。他也是个心思慎密之人,梁山四面环水上易下难,其执意上山赌得也是古小官人在山上,赌得也是古小官人的人品,所以才有当面见到时纳头便拜的激动。

得把那事尽快禀报于小官人才是,时迁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再也无法睡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现曙色,时迁便起身推门出起。却看到大广场上早有数百人在整齐的跑步,他既是新奇又是震撼,就在边上呆呆的看着。

“时迁兄弟,咋起得这般早。”

时迁回过神来,只见跟前突然停下了一个人,定神看去却是古小官人。

“小官人咋也在这跑步。”

“这不是练练身子吗?怎么,一起跑两圈如何?”说着古浩天也不待时迁回话,做了个手势就跑了出去。时迁一身轻功,跑步自然不怕,抬腿就跟了上去。可是两、三圈下来却见小官人未现疲态,自己反而有些气短,想想小官人早先已经跑了不知多久,心里更是叹服。

“在下这次上山,身上却带有一些干系,须得尽早告于小官人得知,好早做定夺。”他紧追几步与古浩天跑了个并排,开口说道。

“甚好,只待早饭之后,叫上闻先生,我们一起细说。”古浩天一边跑一边应着。

时迁听着心头好似放下了一块石头,脚步顿时也轻快了几分,便再无杂念,一心一意跟着古小官人跑进那浩浩的队伍中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济州买马

济州府府衙置于巨野县,靠大湖、临济水,交通便利、客商云集,为大周京东西路最为繁华的州府之一。其中城东临近湖河交汇之处,漕运发达,商业兴盛,是繁华的商业区,城北靠大湖风景秀丽,却是达官贵人的聚居地。

集贤坊位于济州城北大街中段,是富人区里的富人区,短短里许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朱门大户。这里除了不时经过的豪华车轿,却没有一个闲人,只有各家高墙里的绿树紫藤,不甘寂寞竟相出墙,搅乱了一街的静谧。

大街中段有一大院,高大的门楼上挂着显眼的赵府两字。赵府的主人叫赵伯文,是济州府有名的富商,他有一兄弟叫赵仲武,在京城枢密院下的支马房当了个主事,虽不甚起眼,但因管着大周紧缺的马匹,却是一个肥缺。兄弟俩利用手头便利,经常做一些不尴不尬的买卖,发了不少横财。

此刻,赵大员外正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封书信烦脑,这是他在京城为官的弟弟赵仲武最近连续寄来的第三封信,内容只有一个,就是要求他尽快筹备一批“神仙醉”送往京城。

原来去年底赵伯文得到几瓶“神仙醉”,品尝之后大为赞赏,就送了几瓶给在京为官的兄弟,赵仲武也为之倾倒,便拿来送给上司,而那上司又在同僚聚会上拿出来显摆,引起了大家的争相索要,最后甚至惊动了枢密院的长官,这一下可苦了赵仲武这个始作俑者,他只得快信求兄长再送一批过去。

可“神仙醉”在济州也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赵伯文花高价在当地和周边搜集了几瓶后,便再无来源。他找了代理商,然而代理商手头货源也紧,每批到货也分不了几瓶无济于事,他又遣人到郓城找过十里香酒楼, 但得到的回复是也没有,那怕有也只能供给代理商。赵伯文不想自己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受制于几瓶酒,恼火之余便心生恶念。既然正道买不到便走偏门,他不信还有花钱办不到的事。酿酒又不是天大的难事,若能挖得几个人才,自己另起炉灶,又何须求于他人,受那鸟气。

月前他把此事交给管家赵节,不久赵节便回话,说是找到妥当的人手,还从他这儿拿走了一瓶残酒。可是转眼又快一月,却无半分进展,就在刚才他把赵节臭骂了一顿,轰了出去。

就在赵伯文于书房恼火不已之时,时迁也在梁山上向古浩天和闻焕章交待这次来梁山的原由。原来那赵节找到的正是时迁,他许以五百两银子的报酬,要求时迁找到酿造 “神仙醉”的关键人物,如果能控制住带出来酬金加倍。

时迁不愧是吃这碗饭的人,到了郓城县便探出“神仙醉”的真正产地在古家庄。那夜他夜探古家庄,却被在庄里坐镇的周侗察觉,几经腾挪逃脱不了,当时亡魂大出,最后也是周侗无意为难于他,才逃出生天。此后再也不敢进古府,只在外围探访,凭着流民迁移的蛛丝马迹,追踪到李家道口。

“小官人那赵节若是得不到在下回信,必定另寻他人过来,需得小心防范才是。”

“那赵节看来不像是能作主的人,你可知其背后何人指使。”古浩天知道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当事人一般不会亲自出头。

“嘿嘿,那老小子自以为骗得了俺,在下只是略施手段,便探得其是城北赵府的管家。”

“这赵府什么来头你可清楚。”

“俺只探得那家主叫做赵伯文的,其他却不甚清楚。”

“萧让不就是济州人吗,招来问询,或可了然。”闻焕章在一边提醒道。

古浩天这时也想了起来,便吩咐请萧让过来。只一会萧让就到了,听了原由,稍作思索便道:“这赵伯文是济州富商,凡济州人无人不知,他有一兄弟叫赵仲武,在枢密院做那支马房主事,手头也有些权势,济州当地官府也卖赵家兄弟几分面子。”

“这支马房是什么衙门?”

“支马房是枢密院管理战马的地方,”闻焕章倒是清楚。

“战马啊。”梁山上缺的不正是战马,古浩天似乎抓住了什么。

“这赵员外有没有做马匹买卖?”当下官场黑暗,古浩天断定赵家兄弟必不干净,否则这么急于要酒干吗,无非就是送礼。

“这赵伯文明里是不做马匹买卖的,不过倒也传闻他们兄弟暗地里也做些不尴尬的买卖。”萧让闻弦歌而雅意,随即回禀道。

就知如此,古浩天的心又跳跃了起来。郑家集的那笔横财让他尝到了甜头,如今这赵家既然找上门来了,不妨陪他玩玩,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一日,一只商船靠上了济州城的码头,船上下来了一行人,领头的那个英俊小伙正是古浩天。

自时迁交待了赵伯文的事情后,古浩天便对这个支马房主事的兄长很感兴趣,谁让怎么大的梁山寒碜的只有五匹战马呢。但济州城毕竟不是郑家集,必须得做万全的打算,这次到济州也只是探探底,到时再见机行事。

从东门入城便是繁华的商业区,只见沿街商铺林立,街上行人如织,比那郓城县高出不知几个档次。因为有萧让这个地头蛇带路,众人也不显生疏,转过几条街道,便进了一个叫做客来居的酒店,一行人住了下来。

这次到济州古浩天只带了萧让、卞祥、朱富、周云清、阮小七,时迁同船而来但早早就单独上岸去了。用过午饭稍作休息,一行人就去了马市。骡马市在市南的平民窟之中,在萧让的带领下,没怎么费劲就到了,远远就看见众多平房之间围着一个糟杂的交易场所,周边一股强烈的异味。

古浩天几人走了进去,里头那些买卖人见这几人衣着整洁,气度不凡,便纷纷围过来询问,朱富出面应付只说买马,便有几人带着去看。一圈看下来,大多是一些挽马,只有最后一家铺子里几匹马稍好一些可当战马使用,但周云清看了也非常不满意。

古浩天觉得赵家若在这儿开有铺面,这家可能性最大,便示意朱富去问。

“掌柜的,俺兄弟在南边新开一家镖行,急需一批马匹,贵店可有更好的马儿,价钱倒时可以商量。”

“敝店小本经营,近日也只这些马匹,客官若不中意只得等些时日看看,也可另寻他处。”那掌柜看着几人,却十分警觉,但也没把话说绝。

看看也问不出什么,市场上也没有什么中意的马匹,一行人便先行离开另做打算。自马市出来时间尚早,几人步行回去,一路上欣赏济州城的市井风情,倒也不觉疲惫。回到客来居已是傍晚,大伙回房稍作梳洗,就下到大堂吃饭。

“这位官人请了。”刚下到大堂便见一个汉子直走到古浩天前面,行礼打招呼。

“不知这位兄弟有何指教?”古浩天看着眼前这个汉子,只见其身材高大但没什么肌肉,红发黄须,倒像是长期缺少营养。其实从马市出来,他便察觉到有人盯梢,当时他还以为遇到了时迁的同行,只是不动声色,如今看来便是眼前这个汉子了。

“官人可否赏脸这边小坐?”那人指着靠窗一个方向。

“恭敬不如从命。”古浩天心里也好奇对方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就跟了过去。

两人对面坐定,卞祥等人却坐了两边的位置,把古浩天这一桌隐隐的护在中间。

“在下段景住,应相貌丑陋江湖朋友送了俺一个匪号,唤做金毛犬,平常也做一些马匹的买卖,适才看见官人一行在马市买马,故此便跟了过来,实是冒犯。”

竟然是他,古浩天不禁有些诧异。这家伙原轨迹中盗取金国王子骑坐的照夜玉狮子马,打算献给宋江,被曾头市“黑吃黑”劫去宝马,后来引发了晁盖战死、梁山易主、卢俊义上山、曾头市覆灭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可称是“小木棒撬动地球”的人物。

“原来是段掌柜,掌柜可是一向在济州城做马匹买卖?”古浩天记得段景住是以北地盗马为业的。

“也不尽然,在下泛常到北地做些买卖,前些日子在北方收了一些好马,也是图这边能买个好价钱,才到了济州。”

古浩天心里已经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在北方偷了马匹,送到南方来买。

“却又为何不在那马市里买卖?”古浩天对济州怎么个繁华的地方,马市里居然一匹好马都没有一直心存疑惑。

“官人初来此地,自然不知,这济州马市其实便是那赵家的马市,但凡有些好马那赵家便低价吃进,若有不从他便叫那官府过来强买。俺当初也是吃了亏才明白的。”

“如此说来,这济州城便买不到好马了。”

“也并非如此,行内各人也三三两两存有一些好马,在下手头也有一些,只是不放在那市场上罢了,都和在下一般,各靠机缘自找买主。如今买个三五匹尽是有的,若是要买那大批的便只能找赵家了。”

“原是如此,那赵家倒也有些古怪,没听说其与那北方有什么生意来往,凭空那来恁多好马?”

“哼,还不是有一位好兄弟。”段景住冷笑着应到。

“那如何才能与赵家做得买卖?”

“这……”段景住似有些犹豫。

“段掌柜尽管放心,在下断非忘恩之人,你手头但有好马,俺就照那市面最高价尽数买了,赵家的买卖事后再谈不迟。”古浩天明白段景住怕其过河拆桥,自个到时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景住见着官人恁地豪气,心里安下几分,正待开口。却见门外风仆仆的闯进一个汉子,直朝这边过来,远远便开口叫道:

“段兄弟怎的在此?”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赵家马行

这闯进来的汉子却是时迁,早前他先行下船,便是担心与古浩天他们同行,万一被赵家人撞见,到时影响下一步的做事。他到了城里通过线人约了赵节明天晚上见面,便依约到客来居与古浩天他们会合,不料想看到段景住与古浩天坐在一起聊的起劲。

这时迁和段景住也算是同行,以前彼此都有耳闻,前一段时间两人同在济州城里做黑道上的生意,便有了交集,也是趣味相投缘故,相处下来两人便成无话不谈的兄弟。

“时迁哥哥,旬日未见,你倒是去了何处发财。”段景住见时迁进来连忙站起来相迎。

“近日的确着实发了一笔横财,哥哥今生恐再也无须烦恼生计了,倒是兄弟今日在此作甚。”时迁一边答了,一边竟然自个打横坐下。

段景住见时迁不管不顾的坐下,一时十分尴尬。

“官人还请见谅,这位是俺兄弟时迁,也是个率性之人。”

古浩天点点头,却是微笑不语。

段景住又回头对时迁回话:“好教哥哥知晓,也是机缘,方才遇得这位官人,正在谈马匹的买卖。”

“这实是俺们兄弟天大的缘法,前日哥哥便在这位官人身上发了一笔横财,不料兄弟你今日也与这位官人做上买卖。”时迁说完,禁不住放声大笑。

邻座卞祥等也都笑出声来,古浩天也不禁莞尔,只把段景住一人弄的一头雾水。

“不教兄弟难为,这位便是人称玉面孟尝的古小官人。”时迁介绍道。

“便是古家庄的小官人!”段景住吃了一惊。

“莫非还有假的不成。”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实是冒渎了贵人。”段景住连忙起身纳头下拜,一味地赔不是。

“你我萍水相逢,何来冒渎,却如时迁兄弟所言,俱是缘法使然,在下心里也是欢喜的紧。”

古浩天上前一把扶起,心里想着自己如今却如那宋江一般也有人纳头便拜了。又回头介绍了卞祥、萧让诸人。众人坐成一桌,便叫店家上了酒菜,一时推杯换盏吃的热闹。

饭后,古浩天只叫了朱富和萧让,听时迁和段景住说那赵家的事。时迁倒也简单,只是约了赵节明晚见面,且待这边吩咐,到时再见机行事。

而段景住说的正是古浩天心中所想之事。原来赵家设在牲口市场的铺子,便是古浩天他们下午最后去过的那一家,只不过,其作用却不是做买卖,只是作为赵家的眼线,监视着市场里其他铺子的买卖,做着欺行霸市的勾当。真正做马匹买卖的却另有地方,由赵节的侄儿赵财管着,只有那熟人作保,方可买的一两匹。

“如此说来,赵家的马匹买卖并不咋地。”萧让听着觉得赵家的买卖似乎不是很大。

“嘿嘿,”段景住冷笑两声,“秀才休的被骗了,赵家真正的大买卖却不在济州城,城东二十里有一处山口镇,赵家在那处有一个庄园,赵家的马匹便都养于那处,凡大买卖便是这边谈好,凭赵伯文的文书到那边取马。”

“按理说赵家的马匹也是来路不明,咋恁地大胆。”古浩天有些疑惑。

“小官人有所不知,那赵家警醒的紧,面生的客人便如小官人下午这般,他多半是不做的,但他赵家做马匹买卖十余年不知积攒多少卖家,衙门、军伍、豪门,还有山匪,只要暴利没有他不敢做的。”

“那赵家的庄园设于何处,取马又得经过那些关节,段兄可知晓?”

“嘿嘿!”段景住又是冷笑两声,“赵家那庄园俺就是闭着眼也是走得进去,只是那甚么关节,倒也不曾知晓,往常只晓得是那赵节、赵财两人勾当。”

看着段景住自信的样子,古浩天暗忖,这家伙看来也没少到那处做些无本买卖。

“在下明日想到那山口镇的赵家庄园一探,不知段兄可否一同前往?”

“小官人用的着,便是在下的荣幸,只管吩咐绝不敢二话。”段景住满口应承。

山口镇处于济州前往任城的官道边上,也是一个繁华的集镇,赵家庄园在镇外一处小山包下,毕竟是养马的地方,所以跟镇里有一些距离,周边也没什么民居。

这天夜里,古浩天、卞祥、周云清在段景住的带路下,从小山包的背后上山,七绕八绕的就到了庄园这一边的山坡上,三人随段景住到了藏身地,放眼望去,那庄园便尽在眼下。靠山边的便是养马场,马场围着高高的围墙,四周还设有望楼,围墙两侧长长的马棚下,影影绰绰的尽是马儿,古浩天目测一下,不下百余匹,而前面黑压压一大片的房子应该是住人的地方。

赵家庄园的防范十分紧密,若想强夺必定不能。好在古浩天早就料到这一层,压根也就没往这边想。

“段兄弟,恁多的好马只能干过眼隐,俺实在心痒的紧,不知能否过去看看。”周云清安捺不住,便开口央求。

古浩天也是纳闷,这马场看管的这般严实,段景住平时又怎么做无本生意的。

“云清兄弟跟俺过来,且看看在下的手段。”

段景住却是很得意,说着便带周云清朝一处角门摸了过去。到了那处只听得他学着那野猫叫了几声,便有人把门开了领了进去。

原来是内贼配合,古浩天方才恍然。

过一会两人又悄悄的回来,周云清兴奋的请求道:“师弟,都是上好的河曲马,俺数了足有一百五十余匹,这会定要给骑兵弄一些回去。”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先回去。”说罢四人便退出了赵家庄园。

且说古浩天一行夜探赵家庄园之时,时迁也在一处茶馆与赵家的管家赵节见面。赵节是一个年近五旬中年人,圆脸细眼,看不出什么喜怒。

“时壮士,所托之事可有眉目。”那赵节不紧不慢的问道。

“在下是守信之人,既然应承了管家之托,自然尽力去办,只是过程惊险无比,差点搭上了性命,为这五百两银子却大大的不值。”时迁虽然夸张,倒也有几成实话。

“竟有此事,那酒坊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那赵节似是不信。

“虽不至于,但也差不多,那古家的把这酿酒配方视作性命一般,雇了许多江湖人士守着,端得利害。”

“那酿酒之人可是带来?”赵节最关心的便是此事。

“人俺倒是带来了,不然又有甚脸面坐在管家对面讲话。”时迁满脸自得。

“人在何处,赶紧带来与俺相见。”

赵节一听人已带来便急不可耐。

“无须焦急,这价钱还不是没说好吗?”

“赵家答应的价钱自不会反悔,但谁人认得那人身份真假。”赵节不愧老狐狸。

“在下早已料到这一层,故带人时一并带来了那新出来的三箱十余瓶‘神仙醉’。”

时迁得意的笑了笑。

“‘神仙醉’什么东西赵管家自然清楚,就凭赵家的能耐也求不得几瓶啊,这东西做证,总是可以吧。”

“既如此我们便明晚在此相见,余下的七百五拾两银子我一并付清,你且把人酒带来。”赵节闻听带着十余瓶酒,心里便信了大半。

“赵管家却是不够意思啊,先前俺不甚清楚,现下可是明白的紧,这酿酒的人才可是一个宝贝,赵家若是得了去,一年何止千贯万贯,区区千两银子就想把俺给打发了。”时迁戏谑的说道。

“时壮士以为又当如何?”

“那银子俺也不要了,赵家是做马匹买卖的,俺南边道上有一兄弟急需一批好马,就作价二十匹良马。”时迁开出了条件。

“马匹却是不能,价钱或可再议。”赵节一口就回了。

“如此便无须再谈,这酿酒的人才想必不缺买家。”进迁作势欲走。

“时壮士稍安勿躁,万事好商量,只是恁多马匹需得家主应承方可,在下无法作主。”赵节连忙出声把时迁叫住。

“既如此,明日此时于此听尔回信。”时迁说罢便作别去了。

直至寅时初,古浩天一行才回到客栈,却发现众人并无入睡均在候着。古浩天听了时迁的回话,便笃定那赵家必不肯放弃那到嘴的肥肉。又仔细思量了一会,便写了一封信交于阮小七,嘱他天明即刻回梁山交于闻先生,又对时迁吩咐一番,直到金鸡报晓,众人方才各自歇去。

次日晚时迁依约再与那赵节相见,那赵节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此便是赵家取马的信物,时壮士可把人带来。”

时迁拿起那信封,从里头取出一张文书,但他不识几个大字,看不出所以然来。

“管家见笑了,俺是粗野之人并不识字,非是小人之心,需得寻人验看了,方可放心。不过今日俺也把那三箱‘神仙醉’带来,权作抵押。”

时迁不识字倒是事实,不过带回文书又是古浩天计策中重要的一环。

“无妨,如此何时交人。”那赵节一副“便知如此”的表情,却似乎根本不当心时迁凭文书取马走人。

“明日——后日,便是后日未时在此见面。”时迁低头盘算了一会回话说。

“怎地恁久。”

“那人并不在济州城内,掩出城去接来也须费些周折。”时迁狡黠的笑笑。

赵节无奈,也只得应了。于是两人各取所需,作别而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真假文书

且说时迁取了文书出门而去,便发现背后有人盯梢,心里暗笑,爷爷是这行的祖宗,岂会着了孙子的道,使出本事,只一会就把那些甩的无影无踪。

潜回客栈时,古浩天和萧让已在那候着。三人围着文书细看一会,却是赵伯文亲笔手书,上写着“取马二十匹”。

“萧让兄弟,是否可为?”古浩天抬头询问。

“文字没甚为难的,只是下头这一封印章,在下并无手段,另外这信封和纸恐是赵府独有,市面一时难寻,若是用那寻常纸张和信封替代,到时恐引其生疑。”

“如此如何是好。”

古浩天知道细节往往决定结果,也是一时无计。

“印章在下自有办法,我在城里有一个过命的兄弟,人称玉臂匠金大坚,却是刻印章的行家,没有他做不到的,只是纸张和信封……”

“嘿嘿,萧兄弟倒是忘了俺是干那一行的,区区纸张和信封便包在俺身上。”

萧让话音未落,时迁已抢着应了。

古浩天一时大喜,叫时迁去盗些纸张信封只能说是大材小用,倒是那金大坚自己一时慌张却把他给忘了,那家伙与萧让可是原梁山上一对齐名的专家级人才。看看也就十点来钟,便叫了卞祥陪着萧让去请金大坚,时迁自顾去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萧让等三人便回到店里。古浩天一眼便看到萧让身后那个三旬左右的汉子,却见身材匀称,五官端正,正应了原著所写的“眉目不凡,资质秀丽”。

“可是金大坚兄弟,深夜相请,实是不敬。”古浩天连忙起身前去相迎。

“官人客气,在下也是久闻大名,萧兄弟往日书信也常有提起,那逍遥日子俺也是羡慕的紧。”

金大坚在路上已从萧让处了解了始末,见着古浩天也是赶忙行礼。

“都是信得过的兄弟,无须客气,做正事要紧。”萧让在一边打趣着说。

三人相视一笑,便一齐研看那封文书,金大坚看了那印章只讲无妨。又一会,时迁便从门外进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些纸张信封。

“只取这些,恐露破绽,未敢多取。”

“足矣。”萧让应道。

当下,萧、金两人各取工具,各自干活去了。

古浩天却叫过时迁交待后续事宜,末了又问道:“山口镇赵家庄园,必有放置贵重物品的库房,时兄明晚与段景住兄弟前往探一究竟,到时自有用处,可有为难。”

“便包在俺身上。”时迁不说二话就应下了。

直到次日傍晚,萧让与金大坚拿了一张文书出来,古浩天拿来与那张原件横比竖对,除了二十匹改成一百五十匹,再也看不出一丝破绽,心里敬佩不已,心想这两人若是在后世必是国宝级专家无疑。

“小官人,这马匹的数量却要小心,若与赵家庄园存马数字不符,便是天大的疏漏。”萧让提醒道。

“无妨,我心里有数。”

这马匹的数量倒是要感谢周云清那晚的无心之举,若非他心痒唆使那段景住去马场,还真不知多少数量。

萧让见小官人胸有成竹,也不再说什么。吃饭时分,阮小七回到店里,禀报说书信已交闻先生,闻先生让其带话,明日未时前,一切依书信所言准备妥当。

又到凌晨,时迁两人回来,回话事已办妥。至此古浩天方才安心睡下,养精蓄锐一切只待明日。

“赵管家你也忒不是人,俺若不是有几分江湖经验,岂不是着了你道,且把三箱酒还来,咱们交易至此即止。”时迁怒气冲冲的把那信封拍在桌子次日未时,时迁又到了那处茶馆,进门时那赵节已坐在那里。

上。

“时壮士那来这么大火气,莫非这文书假的不成。”

“若是真的,俺去那山口镇为何连一根马毛都看不着。”

“时壮士,这也有你的不是,赵家取马非但要文书,还得有证人亲带方可,不然你取马自去,俺到何处要人。”

“也是你当日讲得不清不楚,如今证人在何处,又让俺如何信得过这个证人。”

时迁一看探出底子,便顺势坐了下来。其实赵节前日这般利落的把文书交出,众人便已起疑。

“证人便是俺亲侄赵财,过会便与你一道前往,二十匹马儿与俺亲侄的性命那边轻重,俺有数你也可安心,只是那人可带来。”

“赵家这般做事,谁又放心带人过来。人已在城外码头,你却与俺过去,咱们一手交人一边取马,两不相欠。”

说罢时迁起身向外行去,而赵节却有些犹豫。

“咋地,这济州城赵家难不成还怕俺一个外人。”时迁冷笑一声自顾去了。

赵节想想也是,便带着赵财和一个彪悍的护卫尾随而去。

济州码头,时迁跳上一条商船,赵节看去,船舱打开着,里头坐着一人,船尾立着一个艄公,再无其他也就跟了上去。

“开船。”时迁引三人坐下,回头便吩咐那艄公。

“何故开船?”赵节市高声发问,那护卫也将手握紧腰间刀柄。

“管家恁地胆小,你看这左右俱是商船,如何说话,尽可放心,只在前方里许的清静所在。”

时迁冷笑着说了两句,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三人将信将疑,戒备的看着船儿行了一段水路,果然在河湖交汇的一处水域抛锚停下,距那码头也只一箭之地,才渐渐放下心来。

“管家以为,此处可比码头清静?”时迁揶揄着问。

“也无不可,人呢?”赵节也不废话。

“近在眼前。”

此时赵节方才认真审视船仓里的那汉子,却是一个胖乎乎的三旬男子。

“你便是那懂神仙醉酿造之人,叫甚姓名?”赵节问。

“在下古林,便是时壮士所邀之人,足下可是赵府之人。”那人回问。

“老夫便是赵府管家,听你姓名似是古家之人,为何背弃于他,负着那不义之名。”

赵节心存怀疑,不免试探一番。

“古府自然是好,你道俺便愿意离开那处吗?”那古林拿眼瞪着时迁,一面怒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人又与钱财过不去。”时迁赶忙插话,一面对着那赵节使眼色。

赵节明白必是时迁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敢深究,怕惹恼了那古林坏了大事。

“先生既懂那酿酒之法,可否告知一二?”赵节便转了话题。

那古林沉默一会,似是平静下来,又仿佛是认命了,便开口讲那酿酒之法,却也讲得头头是道,只是讲到那酿造神仙醉的关键之处便闭口不言。

赵节也明白那是其吃饭的倚仗,自然不会讲,心里却是冷笑,待落到俺手里,不怕你不开口。

这时,那古林返身从行李里拿出一瓶神仙醉。却见他捧在手里,眼神迷离,竟似看着儿子一般。随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打开了瓶盖,刹那间一阵醇香立时沁入众人心肺。

“此酒便是俺亲手酿造的最早的神仙醉,距今已有半年,却是精品中的精品,俺手里也只藏着两瓶。”

“各位不妨浅尝试试,便知盛名不假。”

那古林又取了五个酒杯一一倒上。

“好酒、好酒,得饮此佳酿此生足矣。”时迁端起前面的杯子,深嗅一下,迎头就喝了下来。放下杯子却看见赵节三人,滴酒未动,想喝又不敢喝,那赵财更是不堪,眼睛盯着赵节,口水都快下来了。

“三位客气,小的便代饮了。”时迁说了一句,伸手就把赵节前面的一杯端过喝了下去,随手又端起那护卫前面的一杯喝下,待伸向赵财那杯时。

“洒家自已会喝,何须你来。”

那赵财已经抢过杯子一口喝下,大半晌方才开口。

“直娘贼,喝了此酒,方知以前喝的都是馊水。”随即又把眼睛看向那酒瓶,却见那古林已经把瓶盖塞上收了起来。

“管家既然不喜,在下就不献丑了。”

那古林一心诚意换了个冷落,心里自然不满。

“绝无此意,只是一时震撼,却被时壮士抢了去。”赵节见三人喝都没事,心里也怪自己多疑,平白错过绝世佳酿。

“赵管家,日头不早了,若无他议,俺便要去那山口镇取马了。”时迁见时机差不多,便开了口。

“也罢,赵财你带这封文书随时壮士往山口镇,便按里头要求,取马匹与他。”赵节此时再无疑问,便掏出那文书交于赵财。

时迁便到船首喊来一只渡船,与那赵财下船而去,回头又对赵节喊道,“船只租金一两,烦管家交付。”

只是那赵财惦记着刚才酒的味道,犹自依依不舍。

“赵兄可是惦记着那酒。”时迁瞧在眼里,心里暗笑。

“只怕此后再无可入口的酒了。”赵财叹道。

“赵兄看这是什么?”说着时迁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酒瓶,正是方才船上那酒。

“时壮士何来此佳酿。”赵财一时眼睛都快撑破了。

“方才那古林不是说有两瓶存酒吗,一瓶便在我处。呆会马车之上我俩兄弟慢慢品尝。”时迁得意地说,那赵财也是大喜,便催时迁快些上岸。

却说那赵节目送时迁和赵财离去,赵财也无半点异样,便对那精品神仙醉渴望不已。

“古师傅,方才那神仙醉,老夫正在震惊之时,却被时迁那厮抢了去,平白没了口福,不知可否再赐一杯。”

赵节馋极,语气也恭敬了几分。

“恐怕入不得管家的口。”那古林心里似是还有一些怨气。

“那里,那里,这等佳酿,可遇而不可求,今日有幸见着,岂能错过。”赵节小心奉承着。

“如此,在下便也不作态了。”

那古林说着开瓶就要往两人前面倒酒,可正待出酒又收起瓶子,露出一面嫌弃之态。回头就喊了一声:

“船家端一盆净水过来。”

此时赵节才想起眼前这杯子方才那时迁用过了,心里暗道自己真是着相了,竟没想到这一层,差点吃了那小子的口水。

古林拿起那两个杯子用水洗过,又斟满了酒,便请两人饮用,赵节两人煎熬了许久,便似盼到了甘霖一般,双手接过一口便喝了下去。

“好酒,好——”

然而第二个酒字尚未吐出,两人却一齐“卟通”的到在了船仓里。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二进赵家庄园

“朱富哥哥,那老小子这等狡猾,还是喝了俺小七的洗脚水。”

船尾那梢公正是阮小七,刚才便是他端来的那碗水加了蒙汗药,朱富便借洗酒杯之机,把药带进了杯里。想那赵节谨慎了半日,却最后还是着了道。

“赶紧收拾了,小官人还在那边等信呢。”

朱富招呼阮小七过来,两人把赵节与那护卫捆个结实,堵上嘴巴,扔进舱底。立时掉转船头,于一处僻静的码头接了古浩天、卞祥、周云清、段景住等人,沿水路往山口镇而去。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正行使在前往山口镇的官道上。马车上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几包卤味,时迁和赵财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正喝得高兴。

“这等佳酿便是俺家主老爷,也未必享受得到,今日托时兄弟的福,却给俺碰上了,真是前世修的福气。”那赵财一路过来,便沉在神仙醉的美味中不能自拔。

“赵掌柜既然这般喜爱,那瓶酒便送与你,只是稍后还得办事,明日俺作东再痛快喝一场如何。”时迁看那赵财已有六七成醉意,怕再喝多反而误事,便见好就收。

“时兄弟这般义气,俺赵财便不做作了,只是日后在这济州城若是有事,只管找俺就是。今日就听兄弟的暂且歇了,明日再痛快喝一场。”

那赵财一听酒便是自己的,也想留着日后慢慢享用,只是觉得这时迁真是善解人意,越看越是觉得顺眼。

“赵家做马匹的买卖,在济州却是无人能及,便是贤叔侄,俺在道上常有听说,也是这一行业说一无二的人物。”时迁马屁拍的山响。

“那是当然,赵家的马匹买卖,莫说济州府,便是京西道,也是无人敢争第一。俺叔侄幸得家主信赖,便是管着这摊子的买卖,在道上也争得几分薄面。”赵财也不客气,对时迁的马屁来个照单全收。

“可在下近日听说,若是到庄园取马,还得这边管事首肯方可,不然便是家主开口也是不行的。”

“赵虎那厮,凭着家主堂弟的身份,仗势欺人,今日你只管随我过去,只叫那老虎变成猫儿。”

这赵虎与赵节一个管着马匹,一个管着市场,长期以来争权夺利,矛盾颇深。

“有赵掌柜亲自出马,俺自然是放心的。”时迁又顺势捋了一把。

就在两人闲话之中,马车进入了山口镇。便在那拐向庄园的街口边一家客栈前,时迁叫停了马车。

“赵掌柜,俺叫了一些赶马的人手便歇在此处,一并带过去可是方便。”

“又有何妨。”赵财满口应下。

时迁随即下车,进了客栈里头,只一会便出来十余个汉子,打头两人却孙安和耿恭,古浩天和周云清、卞祥三人也扮着赶马的混在里面。也是闻焕章心细,选过来赶马的都是河北流民中新招的懂马的护卫队员。

赵财见都是一些穿着简陋的乡下汉子,也不甚在意,依旧与时迁坐着马车打头进了那赵家庄园。

“赵财掌柜过来,可是又有什么买卖。”门口的家丁见赵财下车便迎上来。

此时夜色近浓,但那家丁和赵财都不以为意,似是习惯了的。原来赵家的马匹毕竟来路不明,往常也都选择在夜间交接马匹,以瞒人耳目。

“却是有一桩买卖,赵虎庄主可在庄里。”听赵财那口气,对那赵虎还真没多少敬重。

“倒是巧了,赵庄主下午出去访友未回,只是少庄主在庄里。”

“甚么鸟的少庄主,快叫赵贵那厮出来见俺。”赵财见赵虎不在庄里,更加嚣张。

那家丁似是见多不怪,引众人进庄坐下,自己转身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内堂出来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

“赵财兄弟这时过来,又有什么买卖。”那赵贵也只不咸不谈的打个招呼。

赵财也不愿意与他多费话,只从怀里掏出那信封递了过去。“家主吩咐的买卖,你自个看去。”

那赵贵接过信封,抽出文书看了一眼,却是一面惊讶。

“这文书可是家主亲手交付与你?”

“俺叔亲手交于俺手,又有何不同,你这厮又要作梗不成。”看来平常两人也不少摩擦,赵财有些火起。

“非是兄弟作难,只是这次确与往日不同,你却过来看看。”赵贵招那赵财过去。

赵财不情愿的探过头去,便看见那文书上写着取马一百五十匹。心里也是讶了一下,怎恁大数量,可他那里想得到和他一路相伴的便天下小偷的祖宗。

“赵财掌柜,莫非赵大管家亲手交的文书在此作不得数?”此时时迁阴阴的说了一句。

那赵财一路在时迁面前夸下海口,又想着自赵节手里接过文书以后一刻也不曾离开胸口,再说对家主图谋那神仙醉的事也知道一些,当下又有了底气。

“休要啰嗦,此次买卖与家主图谋大有干系,不是你我能过问的,天色已晚取马与他要紧,休坏了家主大事。”

也合该赵府有事,这赵虎不在,赵财便无惧怕之人,说罢不再理会赵贵,带着时迁诸人只往那马场而去。赵贵无可奈何,只得尾随进去。

古浩天诸人到得那马场,看着那满槽的良马,个个眼里放光,周云清只差那一声长啸。众人便不耽搁,各自着手选马。只半个时辰马场里便只剩下三、五匹。

“赵财掌柜,明晚倚红楼的约定需得记好,莫要忘了。”时迁临走还不忘与赵财相约。

山口镇码头,五只大船装了满满的马匹,又遮上严密的黑篷,乘着夜色顺流而下,只一会便消失不见。

却说那赵财见那买卖做成,也不耐呆在庄园里受那鸟气,坐上来时的马车连夜便回那济州城去了,只不知那赶车的竟是宋万所扮,到了半路便做了短命鬼,被沉入河底做了河泥。

且说赵虎这日外出访友,直到深夜才回,却看见儿子赵贵站在大堂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何事还不歇下?”看着这个一向懒散的儿子,赵虎心里奇怪。

原来这赵贵对这桩买卖总觉的有些不对,便在这儿候着赵虎回来。那赵虎听了儿子一番话也十分奇怪,看那文书似又不假。便问道:“可着人与家主报信?”

“儿子先前便派人过去,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父子二人也无他法,只得忐忑不安的在大堂里等那家主回信。直到过了子时,那报信的人方才急急的从门外进来,随之一起进来的还有家主亲信赵礼。赵虎一看见赵礼,心想坏了。果然那赵礼说家主并无下发一百五十匹买卖的文书。三人一齐想着,被诈了,而此时马匹被骗已过两个时辰。

“赵礼兄弟,这便如何是好?”赵虎有些六神无主。

“那盗贼离去尚不足两个时辰,四、五条船,运着百多匹马,行船必定迟缓,我等快船迅速追去,或有所获。”

“只怕迟了,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赵虎只好听从了赵礼的建议,当下点了庄园里护院、并几个交易时在场的家丁,只留赵贵带人守家,赶到码头乘快船顺河追了下去。

且说庄园后山的树林里,古浩天诸人跟着段景住潜伏在那儿,约莫丑时中,只见时迁偷偷的摸上山来。

“小官人,那伙人的船队出去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这会都该进桓沟河了。”

时迁一直盯着庄园的动静,此时见时机成熟就回来报信。

“段兄弟,便看你得了。”古浩天看着那段景住。

“官人只管放心。”段景住一边回话,一边带着縻胜、马犟及几个队员先行下去。

只片刻那角门便打开,古浩天看到信号,立即带着卞祥、雷横和余下的四十余名队员摸了过去。

这守角门的护院本是段景住的内应,今晚依约装病留在庄里,此时看见段景住带着一伙凶神恶煞进来,顿觉不对转身便想脱身,却被縻胜瞧见,上前一刀便被砍成两段。

众人乘着夜色掩护,在时迁和段景住的引路下,直向要害之处突去,那卞祥和縻胜便似一对地狱放出的恶鬼,但遇到阻拦无不倾刻除去。可怜这庄里好手尽被带走,又那里是这伙强人的对手,众人自后院杀到前院,只杀得鸡飞狗跳,处处血迹。

古浩天着縻胜带人守住前院出口,又让雷横带人守住各处要害,自己与卞祥、马犟带着亲信队员随时迁、段景住往库房杀去。那库房设在赵虎卧室与书房之间的暗室里,时迁早已探的清楚,卞祥上前暴力一刀奋力一踹,那门轰然洞开。古浩天带人进去,却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

“不对,赵虎那老小子三更半夜进这跛仓库半天不出来作甚。”时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处打量。

古浩天也觉不合常理,谁家把一个仓库修在自个卧室和书房之间。

“就在此处了。”

便听到时迁指着一处地面喊着,古浩天探过头去,看见地面有一个细小的缝隙,卞祥过来举刀就要下砍。

“莫急。”

时迁连忙制止住,只见他在周边摸索一会,便找到一处开关,只轻轻一按,那地面竟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下行的通道。古浩天心里暗赞,不愧是专业高手。

卞祥举着火把打头就走下去,发现并无异常,古浩天等才随行下去,只见里头摆放着十余只箱子,一一打开却都是白的、黄的物件,也无暇细看,便叫马犟带人抬了运走。

“咦,这儿竟还有个人。”

众人正欲离去,却听得时迁一声惊叫,原来时迁出于职业本性,在四处寻找是否有遗漏这物,发现了暗角里缩着一个人。

卞祥上前拉出来一看,却是少庄主赵贵,不想全庄寻他不见,原来躲在这儿。古浩天一个眼色,卞祥不待其开口就一刀砍了。众人护着木箱退往门口,一路上各处守卫队员交替接着,待出大门,已有宋万、萧让带着一队马车在等候。人箱上车顷刻之间就到码头,阮小七的船只早已候着多时,众人上得船来,逆行而上,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进入了茫茫水泊,再无踪迹。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两块短板

赵虎与赵礼的船队匆匆赶到桓沟河入口,经与过往船只和码头人员打听得知,不久前确有一只船队罩着黑篷南下,登时信心倍增,沿河加速追赶下去。

然而就在赵家船队南下后不久,身后的河道里便三三两两的驶出一些船只来,进入桓沟河之后便夹杂在各色商船之中,沿河北上往梁山泊方向而去。

赵家庄园的行动方案,古浩天与闻焕章原先早有定策。阮小五到山口镇码头接马匹到预先找好的河叉隐蔽,阮小二带几艘船于下游等候,到约定时间,便罩上黑篷南下迷惑赵家,其后小五船只再分散出来北上,虽也有些风险,但船上马上有孙安、周云清、阮小五、耿恭等好手和一众护卫队员,即便迎面交手也是不怕。

且说赵家船队一直追到了鱼台附近,再也打听不到黑篷船队的消息,其实阮小二的船只把赵家拖延到一定时间后,便沿途逐只除去罩篷散入大小河道之中,赵家又那里寻得着痕迹。

便在古浩天一行进入梁山泊的那时刻,赵虎与赵礼带着船队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庄园,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更大的打击。看着儿子的尸体和空空的库房,赵虎登时就晕厥了过去。

赵伯文于天明时分接到报信,也是震惊心痛不已。上半夜他接到一百五十匹马被诈消息时,也没什么过多的反映,无非也就千余两银子,所以只派赵礼过去看看。如今庄园被洗劫却是割了他的心头肉一般,那可是十余万两银子啊!一时间他暴跳如雷。

赵家动用黑白两道的关系把济州府一带查个翻天覆地,而最终汇聚的信息均集中在赵节叔侄身上。便是赵节提出以马匹换那酿酒之人,才引出连番事端,可赵节叔侄却神秘的消失了。由于整个事情赵节一手操作,所有线索就断在了赵节身上。

可怜那赵伯文从头到尾也就知道那个酿酒之人叫做古林,再无其他。然而据他派出人手的回报,古家庄压根就没有古林此人,至此他也信了赵虎等人所说的,赵节叔侄贪图财物,吃里爬外勾结匪徒做此大案,无奈何只得待查到赵节叔侄下落再做道理。只叹那赵节叔侄若是泉下有知又不知是何感想。

这日上午,阮小五和古浩天的船队先后回到梁山。梁山上顿时一片欢腾,那十余箱财物不甚起眼,倒是一百五十余匹高头大马牵上山来引的大伙兴奋围观,尤其是周云清更是宝贝的不得了,先前他那三十余人的马军只五匹马,经常被孙安、縻胜、阮小五他们揶揄,这回可就扬眉吐气了。

这一次赵家庄园的行动,山上凡是护卫队的头领几乎倾巢而出,护卫队员也派出了近百人,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堪称完美。尤其是所有参与人员严守命令无一出错,也算是护卫队一段时间来的军纪整顿有了成果,古浩天大为满意。

中午梁山上大摆宴席,热闹非凡。段景住坐在一众头领之间,初来乍到却有几分拘束。

“景住兄弟,无须拘谨,这山上都是热血的汉子,俺初上山时也如你这般,倒被兄弟们笑话。”

时迁看出他的心境,然而话间未落,便见縻胜端一个酒碗过来。

“段兄弟,俺过来与你赔个不是,昨夜在庄园角门,俺瞧你那个兄弟要溜,怕他坏事一刀砍了,实是对不住。”縻胜原来为昨夜之事过来赔礼。

“縻胜兄弟咋恁说,那厮与俺也就钱财来往,若非下了大本钱,他那会鸟俺,昨晚你不下手,俺也要动手去这个祸害。”

段景住说的倒也是实话,那人留下对他来说迟早便是个催命鬼。

“段兄弟果然爽快,俺且敬你一杯。”

两人一齐饮了满杯,可段景住那比得縻胜的酒量,在桌上你来我往只一会,便落得与时迁那天一样的下场,不省人事了。

济州买马取得了意外的收获,除了马匹,收获金银达十万两,古浩天又发了一笔横财。虽说常在河边走,可能会湿鞋,但他如今已经不怕,就算有一天东窗事发,最坏的无非就是退到梁山上来,眼下关键的是尽快充实梁山的实力,这才是将来保命的本钱。

然而这次济州之行,古浩天便看到了梁山诸多不足,第一还是人手不够,梁山上现有近六百的护卫队员,已经把山上的年轻人基本征完,再征就是三十岁以上的壮年对象,这对梁山建设和护卫队建设都没有好处。第二便是船只,昨日动用各种船只近二十条,闻焕章与阮家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凑起来的,而且都是民船,若有一日要面对那朝廷的战船必无胜算,而梁山第一道防线便是这浩瀚的水泊。如何补齐人口与船只这两块短板呢,古浩天带着满脑子官司去找闻焕章。

“人口与船只的确是梁山眼下最要紧的两个问题,我近日也在思量这两事,以如今山上的力量应付一般冲突已是无虞,若与朝廷翻脸却无胜算,这还牵连到粮食与兵器的隐忧。山上不产粮食,只须断了上山的粮道,到是便不攻自破。而兵器大都是长矛,甲胄、弓箭更是空白。”

古浩天劫掠赵家的事情,使闻焕章想的更为长远,梁山总会有一天会于朝廷走到对立,需极早筹划。

“师傅所言极是,当下山上银两不缺,得派妥当的人手去采购粮草兵器,但总归还的有人来使用。”

粮草兵器目前而言,有钱便可解决,古浩天最为重视的还是人的问题。

“年前我与周师傅曾议及两个人口来源,流民山上已招了一批,两个月后,每年的三到五月便是青黄不接的春荒,济州稍微富庶,但沂州和青州的山区必有大批饥民,山民耐苦、听话,也是好的兵源,到时着人前去招募应有收获。”

“至于船只,周朝打造战船、漕船的官营作坊主要设于广州、泉州、明州、温州、杭州以及潭州等地,京东东路的登州本也曾海运昌盛,但近十余年来北方蛮族连年南侵,海疆不宁,朝廷禁止南方的海船进入登州港,便逐渐衰落,如今却为密州的板桥镇所代替,故而登、密两处应有船只可买。”

闻焕章的一番话,使古浩天的心里安定了几分,闻师傅已经给他开了药方,那他只须照方抓药即可。

“师傅,对那人口弟子心里想着,可否着山上和古家庄的人悄悄的去招,只说梁山庄园招人,凡招来青壮一人赏银一两,妇孺一人赏银五百文,如此免得我们等分心,又可增加他们收入,却是一举两得。”

对于人口的招揽,古浩天当时又想到了主意。所以只让两处的人悄悄去招,他是怕大张旗鼓会在社会上引起太大的反响,到时引起官府的注意反而不美。

“此法也可,但后山的住房要加快建,到时来人要住,而且现住于前山的百姓也要后迁,人口多了军民混居不易管理。”

梁山现如今真是不差钱,便是招来一万人至多也就花个七、八千两银子,却可以省去古浩天和闻焕章等人不少精力,闻焕章暗赞弟子灵机。

两块短板一块已经有了修补的办法,古浩天又安心了几分,至于那船只,也只能抽时间到实地看看再说,南方相对较远一时恐怕抽不出空,登州和密州都在近旁,倒也方便。

师徒两人谈了半日,由于近几日实在辛苦,这一晚古浩天便没有与周云清、縻胜一班人作乐,一入夜便睡的天昏地暗,倒让潘金莲给那几个家伙调笑,说什么几日不见,便缠着小官人出不得房,让她羞的不敢出门。

早晨古浩天睡了个自然醒,难得没有去参加晨练。却见进来侍候的潘金莲神色扭捏,出门去又看到卞祥的表情也是怪怪的,责问了卞祥方知事情始末,心时不觉好笑。但也感到手下的兄弟感情日渐融洽,也是他所喜闻乐见。

且说自战马上山后,便成了各方争抢的重点。周云清巴不得全部占为已有,他还振振有词的说,先前只因马匹不足,马军才招了三十余人,如今有了马匹至少要扩大到二百人。孙安、縻人等人自然不肯,毕竟谁不想有一匹好的坐骑。

对此古浩天和闻焕章早有安排,所有马匹除护卫队头领各选一匹之外,全部交于马军,马军扩至八十人,按一人双马配置。耿恭精于马上功夫,配给周云清作副手,加强马军的力量。长远来说马军必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兵种,如今受山上条件限制,只能先培养骨干,以便将来扩军。

对古浩天的安排,周云清自然欢喜,讨好说一定要选一匹好马给古浩天,却被在场的段景住嫌弃。说这些马匹只是中上,配不上小官人,自己手头有几匹北地好马可为小官人的坐骑。

“段兄弟此番帮了梁山大忙,定当重谢,只是如今赵家必定在济州大举搜查马匹下落,为免得出现闪失,不如在山上暂歇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再做道理。”

古浩天断定段景住的手头必有赵家的马匹,若被发现必有麻烦,而且还会牵扯到梁山。

“近日在山上与一众兄弟厮混一起,端得是无比快活,小的没甚本领,只晓得一些贩马的门道,如今求小官人赏碗饭吃,在山上与俺个歇息之处。”

段景住其实早有所想,只是自忖身份卑微不敢开口,也是在时迁的怂恿下才鼓了勇气。

“段兄弟若看得起梁山,我自然是欣喜无比,今晚便摆酒与你接风,只是济州的马匹须做干净手尾,免得后患。”

北地马匹必定是梁山将来主要的来源地,段景住长期于北地盗马,于辽地有贩马的渠道,况且了解北方的情况,对梁山以后图谋大有助益,他的加入古浩天自然是欢迎的。

“小官人只管放心,俺十余匹马儿都在城外藏着,明日下山悄悄取来就是。”段景住见古浩天答应了也是十分高兴。

解决了当务之急的马匹分配和马军扩建问题,又得到段景住的效力,再把动员山上百姓招募饥民一事交于闻焕章,手头便无紧要事情。至于粮食、军械、船只的采购,一时也急不来,而且梁山上并无精通买卖的人才,古浩天便决定暂回古家庄,与老爹商量,毕竟古桢是多年的从商人士,应该有稳妥的建议。

自正月初五上山,不觉已一月的余,近期古浩天的精力渐渐的转移到梁山的经营上来,但他也明白古家庄当前还是比较重要,两者一暗一明不可或缺。下一步就要开展饥民招募,况且周侗师傅和家人也好久不见,古浩天把手头事情理一理,托给了闻师傅,便和梁山上出的第一批新酒一同回了久别的古家庄。

正文 第四十章 酒楼偶遇

古浩天离家月余,于那古桢和李氏而言,便似如隔三秋,连小英娘也是缠着哥哥不肯放手。穿越年余,古浩天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古家人了,在享受家的温馨时,他心里更多想着的,却是如何保护好这个温暖的家。

赵家能够花钱让时迁来古家庄寻事,以后便会有张家、李家,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在山上时他便吩咐陶宗旺,在后山划一片合适的区域,作为日后山上头领的家属区,首先便要求建一座院子,古浩天要把家人迁移过来,以除后顾之忧。

周侗专门考校了古浩天的武功,见其并未落下,甚是欣慰。马勥和古波未赶上济州城的热闹,很是懊恼要求下回一定要跟着出去让卞祥看家,古浩天只得先应下,弄得卞祥为自己的多嘴后悔不已。

古桢不愧是多年做粮食买卖的人,对粮食的行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说眼下马上就是春荒,绝不是购粮的时机,只待那五、六月北方麦熟和六、七月南方稻收才是最佳的时机。古浩天时下并不缺粮,便把买粮之事托于父亲,古桢自然无不应允。

下一步便是如何利用春荒时机招募人手的事。古桢认为利用古家庄的村民去招人,有钱可赚他们自然乐意,只是这些村民本身并不认得多少人,亲友之间距离甚少出得十里,到时怕没甚效果。对于闻先生说的沂州和青州贫困饥民更多,古桢也是赞同的,但又说如果没有当地信的过的人去招募,乡民眷恋故地宁可给地主为佃农,非到万不得已,恐怕也不会轻离故土。

古桢的分析入情入理,古浩天也深知中国人故土难离、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于是他想到了朱贵,朱贵兄弟是沂水人,他那儿也许可讨得一些主意,况且这次带了一批神仙醉过来,也要交于他分于各代理商。

晌午时分,古浩天与卞祥到了十里香,月余不见突地出现,朱贵也有些意外,连忙带到楼上雅间坐下。

有新式菜肴和神仙醉这两块招牌,正月以来酒楼生意火爆,朱贵正准备把邻居的房子吃过来扩大酒楼,却遇到一些麻烦,正好小官人过来,他便趁机禀报。

“俺出的高价,相邻的几家房主原本都无异议,可到县衙立契时,隔壁的那家杂货铺却突然爽约了,死活不卖也忒奇怪。”

“这杂货铺买卖做得可好,房东何处人氏,其爽约又是何原由?”古浩天问的很详细。

“这家杂货铺买卖自然是不好的,要不也不会卖的,房东俺也是见过面的,姓宋本县人氏,原也说好的,可去了一趟县衙,就改口说这铺子是祖业,卖了愧对先人,就再也不愿卖了。”

“这宋东家在县衙可曾和何人接触过?”

“俺只是忙着立契,这个倒也未曾看见。”

“无妨,你只先把他晾着,若他真不愿卖也就罢了,若是另有图谋,到时自然清楚。”

古浩天是来自后世的公务员,见惯了拆迁钉子户,也了解他们奇货可居的心理,若非迫不得已,冷处理是最佳的办法。

朱贵点头应下,古浩天正待提及沂州春荒之事,大堂里突传来一声叫唤。

“朱掌柜可在,今日督头请客,且拣个济楚的阁儿与俺们吃酒。”

朱贵答应一声,便低声对古浩天讲,是县衙的宋押司,近日常来吃酒,辨的话音。

“你只管去招呼,且安置于这处雅间,莫说我今日来此。”古浩天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朱贵会意便出去了。

宋押司应该就是宋江,古浩天来这世上一年有余,虽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县城,却对这个原梁山的一号领导却一直未曾谋面。今日突然遇上,心里实在好奇,便叫朱贵作了安排。

一会便见楼梯口上来了三个人,古浩天坐在门边瞧的清楚。为首一个身材矮小,面目黝黑,心想应该就是宋江;左边一位足足高出宋江一头,红脸长须,炯炯有神;右边一位油头粉面却似一位奶油书生。

三人一路说笑过来,也不曾注意到隔壁有人观察于他,只管进了雅间各自坐下。

“今日几位官人满面喜气,是甚么好事。” 只片刻便听见朱贵带着伙计送菜进去。

“便是这位朱兄弟的好事。”回话的听着应该是宋江。

“这位朱仝兄弟今日被点为督头,我等前来庆贺。”这声音却另一个年青人。

古浩天已经明白那个红脸大汉便是美髯公朱仝。

“朱掌柜有甚好吃食,一发上来,俺们兄弟今日一醉方休。”这应该就是朱仝的声音。

“恁好事,俺也不能小气,小的那儿还存有一瓶上品神仙醉,且拿来与诸位凑趣,权当贺礼。”朱贵趁机巴结。

“朱掌柜的,日前我与你讨酒,你只说没有,今日督头过来你便有了,莫非瞧俺不上。”又是那宋江的声音。

“押司说笑了,那日你要取五、六瓶,却是无可奈何,不然便是给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失了押司的面子。”

那宋江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也是你懂得事理,赶紧取来,日后朱督头自不令你吃亏。”那年青人催着朱贵去拿酒。

此后便是三人行令吃酒的声音,古浩天也不再关注,稍后朱贵端着几个小菜进来,听他介绍另一个叫张文远,才明白便是宋江姘头阎婆惜的姘头又叫做张三的那位。

“你方才说那杂货铺的掌柜姓宋,可知其原籍何处?”刚才宋江说讨酒不成的话,使古浩天心里产生一种联想。

“这个俺倒是查的清楚,便是宋家庄人。”

“那宋押司与你讨酒又是何时?”

“旬日之前,……小官人莫非说杂货铺的事与那宋押司有关联?”朱贵反映也不慢,“可人们都说宋押司仗义疏财,端的是一个义气汉子。”

古浩天心里暗忖,前世看过无数对宋江的评论,贬多扬少,这番便借这件小事,看看其为人如何。

“宋押司与这事有无关联,你只须耐心等些时日,那杂货铺若真是经营惨淡,失去这笔丰厚的买卖必然不甘,那里你装作放弃的样子,那宋掌柜必来求你,到时自然便明白原由。”

古浩天笃定那个快要破产的铺子,不可能放弃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如今变卦无非受人唆使,抬高要价,到时看着要竹篮打水了,肯定后悔。

朱贵将信将疑,又出去招呼客人去了。古浩天也与卞祥两人一心对付饭菜,填饱肚子再说。

且说这时代的酒馆,隔音也真不咋地,不说邻间便是楼下的喧闹,也时不时的传进二楼的雅间里来。

“要说俺们郓城县,如今这仁义之名却是名满京东。”楼下一个酒客抛出个噱头。

“有何说道?”又有闲人跟进。

“只玉面孟尝与及时雨两个绰号,京东道便无人不服。”那酒客揭开迷底。

众人一齐恍然,又各自发挥,议论纷纷。

“若说那仁义,俺宋家庄的宋三郎,助人无数,当得第一。”发言得似是宋家庄的人。

……

“哥哥的名头着实不差,便是这酒肆之中,也在传说。”隔壁传来那张文远的奉承。

“也就做一些本心的事,不足道、不足道。”宋江说的谦虚却怎么也俺不住得意。

……

“你那甚么宋三郎助人无数,又何人知晓,俺古家庄的小官人只年前便救济八百流民,却是万家生佛一般,这郓城县又有何人不知,俺小官人尚不争这名头,你又有何脸面争啥第一。”

楼下一个古家庄的食客,似是不服怼了那宋家庄的食客一句。

此后大堂里又议论纷纷,但好似玉面孟尝的名气稳稳压住那及时雨一头。

隔壁的房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古家小子只是十余岁的黄口小儿,那做得这等大事,又怎比得上哥哥为人。”片刻又听那张文远开口。

“我本无意那甚么第一,只是古家长辈这般行事,却是拔苗助长,只怕毁了那个小官人,真真令人叹息。”

那宋江口称无意,却把古家说成是欺世盗名之辈。

卞祥在隔壁听的清楚,怒火顿时上冒,起身便要过去,却被古浩天一个眼神止住。但古浩天心里已有了几分底,这宋江恐怕真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那古小官人的事,俺也是听过的,都说其少年老成,有古孟尝君之风,不似作假。”那朱仝性子倒也耿直,“今日高兴,莫说闲说,只管喝酒。”

便听得三人举杯饮酒之声。

古浩天到此已兴味索然,起身便欲离去,却听得那张文远一句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两位哥哥,今日俺在那公房看的一份文书,说今年春荒灾情重于住年,那沂州都出了卖儿卖女的惨状。”张文远似是为了解除尴尬,转移了话题。

“去年天旱,京东粮食本就欠收,今年春荒不免要重上几分。”宋江淡淡的应了一句。

其后那三人只顾边喝酒边说些衙门琐事,再无古浩天兴趣内容,他便与卞祥去了后院客房等那朱贵。

“沂州春荒,卖儿卖女。”张文远无意传递的信息,却让古浩天心头沉沉的。

他觉得沂州必须尽早成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铁牛的初恋

初春,沂岭上万物生长,花草茂盛,禽兽横行,到处一片生机勃勃。

一头肥硕的野猪,穿行于斑驳的阳光下,在从林里寻觅早餐。而当行到一处野竹林时,它突然警觉的停了下来,张着獠牙对着一棵大树凶狠的嚎叫。

“这畜生倒也警醒,可遇到了爷爷合该你命不好。”

随着话声,大树后闪出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只见他二十左右的年纪,一米七的身高,一身横肉,肤色黝黑,后腰斜插一双板斧,手持一把扑刀。

那野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异类,顿时凶性大发,都说野猪凶似虎却也不假,只见它顶着一双尺把长骇人的獠牙,直朝那人撞去。那汉子却也不慌,待野猪快要近身时横移两步,手中的扑刀顺势挥出,顿时在野猪的臀部划出一道尺把长的血口,那野猪吃痛,掉转身子愈加凶猛的扑过来,却又被那汉子轻灵的躲过,又吃了一刀,如此只三、五个来回,那野猪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嘿嘿,倒叫你在爷爷面前耍狠。”

那汉子从容的在野猪的喉咙上补了一刀,待其死透,也不管肮脏与否,伸手抓住前腿,只轻轻一提,便放在肩上,转身下山去了。

从沂岭下来不远便有三三两两的村落,但山下和山上相比,却似乎是两个世界。山上草木葱茏而山下却几无绿色,便是山道边的岭脚处,也有一些瘦弱的妇孺在草丛里寻找可食的野菜。

那汉子扛着野猪在妇孺羡慕的目光中下得山来,须知沂岭野物虽多,却不是一般人能上得去的,毕竟如能勉强生存下去,没有人愿意去冒生命的风险。

沂岭下来往东北约七、八里有一个百丈村,该村背靠一山崖唤做百丈崖,村因崖而名,全村不大只四、五十户人家,大多姓李。

“娘,铁牛回来了,赶紧给俺打水来,口渴得紧。”

这时已是晌午,村东头一处院子里,那汉子一边把野猪放下,一边朝屋里叫唤着。

“儿啊,你深夜出去许多时不曾回来,让娘思量的紧,可曾有些收获。”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接着一个五、六十发的妇人端着一瓢水走了出来。

“恁大的野猪,我儿可有伤着。”那老妇人瞧见地上的野猪十分吃惊,又担心儿子受伤。

“野猪算个甚,便是大虫铁牛也能杀了扛回来。”那铁牛毫不在意。

妇人见儿子没啥事,也就放下心,母子两人一起收拾起野猪来,只半个时辰便收拾利索。

“娘,俺去看看翠姑。” 铁牛拿刀卸下一只后腿,对妇人说。

“去吧,早些回来,唤你哥嫂过来一起吃饭。”

妇人一边一应着,一边在想,铁牛也不小了,和翠姑也对得上眼,得趁早找个媒人把事给定了。

那个翠姑的家在村南头,姓董,父亲叫做董守财,母冯氏。那董守财是西边董店村的董太公的佃户,在这儿替那董太公守着几亩山地。董守财虽名叫守财,却从不曾守得住财,只有那见钱眼开的脾气却是如名字一般。

“翠姑在家吗?”铁牛提着个野猪腿站在门前,口里叫唤着一边探头往里头看。

“在哩。”随着回应,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从屋里跑了出来,虽然衣着朴素,却也有几分颜色。

“铁牛哥哥,你那来恁大的猪腿?”

“俺早上在沂岭上猎的,送与你尝个鲜。”

看着翠姑吃惊的表情,铁牛心里十分得意。

“翠姑,你回……”

这时里屋跟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本要喊女儿回屋的,但看到铁牛手里那十余斤的大猪腿,又生生的把“来”字收了回去。眼下春荒,这猪腿可是稀罕的好东西。

“是铁牛啊,上家来玩,又带甚东西呢。”

男人嘴里说着,却已经伸手接过那猪腿。自家女儿和铁牛的事他自然清楚,但他只一个女儿,心里早把她当成摇钱树,那看的上铁牛这样的穷人家。

“不了,俺娘等着吃饭呢。”

“那就不留了。”

铁牛话音未落,那赵有财就接了腔,顺手扯着女儿回屋去。

“铁牛哥哥你且先回去,晚上得空俺去看世母。”

那翠姑似是不甘,边走边扭头对铁牛喊话。铁牛应了一声,怔了一下,便怏怏的回去了。

却说董有财家对门的一座宅子里,此时正有一对男女把这一幕看个清楚。

“这董老汉家的女子,何时出落的这般标致。”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干瘦男子。

“你这死鬼,正吃着碗里的又想那锅里了。”边上的女子,用手在那男子腰上使劲掐了一下。

那男子吃痛叫了一声,侧身又将那女子抱在怀里。

“心肝,俺又如何舍得下你,只是看着董家的一朵鲜花被铁牛那只蛮牛啃了,心里实在不甘,桃红若帮俺圆了心愿,自不会亏待于你。”

“董守财那个老财迷,老娘只须稍使些手段,便叫他乖乖听话,只是你这死鬼又如何谢我。”

“心肝,你这等凑趣的人儿俺那放的下,如今便先谢你一回。”

那男子嘴里说着,手却去解那桃红的腰带,那女子假意挣扎一下,两人便滚在床上,白花花的叠成一堆,也不管青天白日,只做那苟且之事。

且说这男女是何人,原来那男的叫做董武得,是董店村的董太公的小儿子,原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泼皮,那女的却是本村李老实的妇人唤杨桃红,端的是水性杨花的性子。

有一日那董武得过来收租两人遇上,便如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自此便时常鬼混在一起。今日合该是铁牛的不幸,被这一对狗男女撞上。

这日傍晚,杨桃红难得的进了董守财的院子。只三言五语就把董守财收拾的服服帖帖,董太公家那是什么门第,他董守财便是踮着脚也不见得就瞧的着门槛,还有二百两银子等各色聘礼,那不就是他做梦都想着的结果吗,至于女儿愿不愿意还不是他说了算。

“董家少官人看得上,俺自然愿意,只怕――只怕,铁牛那莽汉到时过来歪缠。”董守财知道铁牛对女儿有意,又一身力气,到时不好对付。

“这还不方便,你只教翠姑与那铁牛说,你要一张大虫的皮做聘礼,那莽汉还不乖乖的到深山找大虫打架去,待他进山之时,便把姑娘抬进董家,铁牛若入了大虫的口,万事全无,若有命回来,你只说翠姑不愿跟他,到董府享福去了,他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董府吵闹。”

不得不说这女人也有一番心计,只是太过恶毒。

董守财听了杨桃红一番话,心头大定再无顾忌,回到屋里便对女儿说了番话。

“爹爹,大虫岂是容易杀的了,万一有个闪失,岂不坏了铁牛哥哥的性命。”

翠姑原本见爹爹允了她的婚事十分高兴,不想其转眼又说出这等吓人的条件,顿时愣在了那里。

“当家的,大虫这般凶物岂是容易,不若换作他物—吧。”冯氏在一边轻声的劝着。

“妇人家晓得什么,俺翠姑这等人物,若非稀罕的聘礼,他铁牛又凭啥娶了去。”董有财瞪眼一喝,就把冯氏吓了回去。

铁牛家,铁牛靠在门框上,看着坐在坑上翠姑与老娘一脸傻笑。

“世母,俺爹他……”翠姑欲言又止,一面为难。

“你爹咋啦?”铁牛娘拉翠姑的手问道。

“俺爹非得铁牛哥哥拿——拿大虫的皮来做聘礼,才乐意。” 翠姑狠狠心,无奈讲了出来。

“大虫的皮!”铁牛娘吃惊的叫了出来。

“大虫的皮,那俺明日便进山去猎,翠姑你且安心,几日后俺便回来娶你。”铁牛却一面兴奋全不当回事。

次日一早,在两个女人的不安之中,铁牛进山去了。而那杨桃红随后就带着二百两雪花银进了董守财的家。此时翠姑方知被亲生老爹给骗了,便寻死觅活不嫁那董武得。

董守财和杨桃红一时无计,想那铁牛进山也得几日时间,眼前也不打紧,思量着先劝说两日或许回心转意。又过了四日,杨桃红见翠姑全无回心之意,便对董守财说,须得决断,不然铁牛回来便不好办。那董守财狠狠心,绑了女儿的四肢,塞入轿子,送往那董府去了。

便在翠姑送往董府的这日傍晚,铁牛满身伤痕,却兴冲冲的背着一张大虫皮回到百丈村。老娘看着一身血迹的儿子,满腹心酸,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儿啊,你只把那翠姑给忘了吧,娘帮你再找个好小娘。”

老娘深知儿子脾气,只能温言相劝。奈何铁牛也是个犟人,这含糊的两句话怎打发的了,老娘只得把事情说了。

“叵耐老贼欺人太甚,俺且寻他讲理去。”

铁牛扔下虎皮,也不进屋,也不听老娘的哀求,转身便朝董守财家奔去。

且说董守财本想离开百丈村到那董店享福,谁知女儿前脚刚走,那铁牛后脚就回来了。正在家中心头惴惴之际,只听得院门“砰”的一声爆响,那铁牛腰插双斧、手持钢刀凶神恶煞一般闯了进来。

“你个滥污鸟人,欺人恁狠,今日若说不明白,管教你一刀两断。”

“铁牛息怒,都是翠姑那小贱人贪图富贵,俺恁劝就是不听,无奈何只得随她去了,与俺老汉全无干系。”

这无良老汉眼见性命不保,只把过错朝女儿身上推个一干二净。

倒把铁牛愣在那里,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末了只说一句“稍后再来与你算账”,转身就出门去了。

百丈村与董店也就八、九里的路程,铁牛赶到董家大院时,已是酉时中,他翻墙进去也不知往那里走,恰有家丁经过,一把抓住问个清楚便一刀砍了。待潜到那处房前,正好看见那董武得与三、五个狐朋狗友在厅里喝酒,只听他说,“咱与那翠姑两下相好,今日终成好事,……”

铁牛只听到这处,便想那翠姑果然贱人,登时火冒三丈,手持双斧闯进大厅,一斧把董武得砍成两截,反手又砍了另一个,其他几个亡魂大冒,叫喊着四散奔逃,铁牛回身待要去杀那翠姑,却见董府家人四处围来,心想罢了,暂且便宜那贱人,依旧翻墙而出,没入那黑暗之中潜逃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董府救人

沂水县西门外近郊路边有一家酒店,正是以前朱富所经营,自朱富去古家庄后,这家酒店便交由他堂侄打理。

且说古浩天自那日听了张文远的言语后,便带了朱贵、时迁、卞祥等人及六、七个护卫队员,朝沂州赶了过来。朱贵为沂水县人,且沂水地处山区相对贫困,一行人便先到沂水县探个虚实,便是昨晚到了这处,宿在了朱贵侄儿的店里。

这日清晨,众人洗漱后在大堂里吃早餐,这家店虽处于道路旁,过往行人也不少,但多为乡下穷人,甚少有人进来吃饭,难怪朱富说生意一般。

“伙计,可有甚么吃食?”

就在此时门外进来一个黝黑的汉子,只见他腰插双斧一面凶相。

“俺这里有馒头、窝头、白粥、黄粥、各色小菜,客官要甚么?”

“馒头、窝头、白粥、小菜,只管上来,少刻一发还钱与你。”

那汉子点一堆山似的食物,然而只一刻便风卷残云吃个干净,可待结账时,方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无奈何只得厚着脸央那伙计赊账。

“客官好无道理,俺那晓得你何处人,那里去,几时回,倒叫俺何处收账,若客人都似你这般,这店早早便关门了。”那伙计那里肯给一个生人赊账。

“你这厮说甚么鸟话,俺铁牛堂堂男子,何时欠人银钱,且把这双斧子抵于你处,来日再来赎取。”说罢那汉子从腰间抽出两把斧头扔在桌上。

“俺又不曾开兵器铺,要这斧头何用。”那伙计也是得理不饶人。

“呀!呀!你这鸟人,叵耐的紧,俺便扫了你这鸟店出出鸟气,看你又奈我何。”那铁牛拿起板斧就要动粗。

“这位兄弟且慢。”古浩天看着要出事端,连忙出声制止。

“干你鸟事。”那铁牛头也不回,举斧便要向桌子砍下。

这时却发现一双手腕被人拿着,便似铁箍一般动弹不得。原来卞祥见其要动粗,早已欺近在旁出手制住。那铁牛也是自负一身力气怎肯就范,便使劲挣扎,与那卞祥两人却如斗牛一般在大堂里打起转来。

大约相持了一刻钟,那铁牛始终脱不了卞祥的双手,也暗暗心惊。古浩天原也想探探那铁牛的底,如今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出声叫卞祥停下。

卞祥松开双手退开一步,心里也暗赞这汉子一身好力气。那铁牛几时吃过这等亏,如今双手自由,操起双斧又要扑过来。

“李逵兄弟,先莫动手。”古浩天断喝一声。

“李逵,”那铁牛自语一句,愣了一下。

“你怎知俺的大名。”他转身便看着古浩天。

古浩天见状心中一喜,果然是这憨货。

“我听道上的朋友讲起,沂水县百丈村有一条惯使双斧的好汉,名唤李逵,今日见这兵器与身手便想着就是你了。”其实刚才看着那双板斧,又自称铁牛,古浩天就心里有数了。

李逵不知自己几时在道上已有了这般名气,但见眼前几人似无恶意,便应邀过来坐在一处。

众人互通了姓名,古浩天回头让伙计上一桌好酒菜,又吩咐刚才李逵的花销一发算在这边。李逵见这小官人端得大气,心里又感激几分。他原本就是个耿直之人,在原轨迹里,便是在江州被宋江十两银子俘获,为其效力一生。

少顷酒菜上齐,几杯酒下肚,大家便无话不说,那卞祥与李逵不打不相识,更是投缘。约莫半个时辰,酒也喝了五、六分,那李逵突然起身告辞欲去。

“大伙正是热闹,兄弟为何突然要去?”卞祥十分奇怪。

“俺昨夜在董店杀了人,此时不去,到时若官府寻来,恐连累各位兄弟。”李逵迟疑一下终是讲了出来。

“兄弟何故杀人?”

古浩天知道李逵原来也是杀人才流浪江湖,后投于戴宗手下做了牢头,所以有些好奇。随即叫伙计把酒菜移入里间,又着朱贵派人去城门打探消息。

李逵见古浩天处处为他着想,也不再顾忌,在里间坐定后,便说了近日的遭遇。

至此古浩天终于明白,为何原轨迹中,李逵一身未娶又处处与女人过不去,想必是这事留下的心理阴影。但仔细一想其所说之事,却又觉不对,里头破绽太多,这憨货似是遭人计算了。

“兄弟你说那翠姑贪图富贵背弃与你,她可亲口说过。”古浩天便问道。

“倒也未曾,却是他爹亲口所讲。”

“据你所说,他爹本也不喜你俩的亲事,倒是翠姑对你一片真情,你觉得他爹所讲有几分可信。”古浩天又问一句。

“……”李逵一时无语。

“你去翠姑家讨理时,可与街坊邻居探询过那几日的经过。”古浩天再问一句。

“莫非是俺负了翠姑……”

李逵此时心里已经动摇。只见他起身就要往外而去。

“兄弟如今要往何处去?”古浩天连忙把他喊住。

“俺这就赶去那董店村,当面问问翠姑,不然一世也不得安心。”

“你如今过去,不但自己找死,只怕还害了翠姑。”

“小官人却叫俺如何是好?”

那李逵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苦恼无比。

“李逵兄弟只管安心,只在今晚便与你一个明白。”

“小官人当真?”

“自然无假。”

“若能给翠姑和俺一个清白,此后俺这条命便是小官人的。”那李逵到古浩天面前扑身便拜。

古浩天把他扶起,又问了一些细节,想着沂水到那董店有四、五个时辰的路程,若夜里动身,今夜便不好做事。又想那董太公到县城报官也得四、五个时辰,那怕早晨出发,此刻必定还在路上。当下说了自己的打算,众人没有异议,只让李逵收起板斧,稍作装扮,便沿着小道往董店而去。

一直走到日暮才到了沂岭,众人在半山歇了下来。李逵道此去往北六、七里路便是董店,古浩天便吩咐时迁先去探个虚实,其余人吃了些干粮,将养精神待晚间再做行动。

却说董店董府这一日端得是杂乱无比。一边派人追查凶手,一边着人去县衙报官,又要安排人给死者善后,更有那外来无辜死者的家属过来吵闹,只把董太公气的爆跳如雷。

大约酉时左右,古浩天等人悄悄潜入了董店村,时迁依约过来碰头。

“小官人这董府里头如今嘈杂无比,俺方才进去一遭,已经探出虚实,李逵兄弟说的那翠姑,依旧在那后院的西厢房里,只是被捆了四肢……”

时迁话未说完,李逵已然明白冤了那翠姑了,若不是古浩天压着只怕立时就要进去救人。

“只是小的有些奇怪,”时迁接着说,“那董太公正在儿子尸体之旁伤心之时,突然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与他耳语几句,他便自顾起身去了,俺想着,还有甚事比儿子的死还要紧,便好奇的跟了过去,却见那董太公在书房里,瞧着那管家给的一封书信,此后再不曾出来。”

儿子的死竟抵不过一封书信,古浩天听了也觉好奇,不过反正今晚来了,待会见机行事就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古浩天、卞祥、李逵三人在时迁的带路下,从后院翻墙进去,只留朱贵带着队员在外接应。

时迁已然来过,轻车熟路专拣僻静的路走,只一会就潜到翠姑那座院子,但见院门口站着两健壮仆妇,李逵就要挺身过去,却被古浩天摁住,然后时迁潜了过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只一会那两仆妇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几人才一起过去,见那房里还有一个丫鬟,卞祥只在其胫部一掌,便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且说那翠姑本已绝望,却突然看见李逵出现在眼前,惊喜异常,那绷了几日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只叫一声“铁牛哥哥”便晕了过去。

“翠姑!”李逵见状大惊。

“莫慌,只是思虑过度,没啥要紧,赶紧背出去再做道理。”古浩天心里有数。

李逵背起翠姑,几人又循着来路悄然退去。那翠姑只灌了几口水便醒了过来,抱着李逵一时大哭,然后又断断续续的说事情经过。

“杨桃红这鸟淫妇,今日不把她砍成两段,俺势不罢休。”说完背起翠姑就住百丈村而去。

古浩天连忙叫朱贵带护卫队员跟去,想想又怕李逵发起疯来其控制不了,又叫卞详跟了去,双方约好明日便在沂水县西门外朱贵堂侄店里见面。

却说那杨桃红早上听说董武得被铁牛杀了,顿时心惊肉跳,本想逃去避避风头,又听得过来抓捕铁牛的董府家丁说其逃走了,才安下心来,不想三更半夜被李逵一斧两断。

那李逵杀得性起,势如疯虎,回头又杀进翠姑家中,迎面撞着董守财,不待其开口,一斧便已砍翻,翠姑在后头瞧见大声惊叫,卞祥连忙上前制住,不然只怕冯氏也要吃那一斧。

“铁牛哥哥,你怎地这等狠心把俺爹也杀了。”翠姑毕竟父女,捶打着李逵大哭起来。

“这等肮脏老爹,只把你往火坑里推,几时把你当做女儿,不要也罢。”李逵此时已是清醒,但也没甚悔意。

“儿啊,你爹也是自个造的罪孽,事已恁地,就由他去罢。”冯氏也恨这老头害得几家家破人亡,倒劝起女儿来。

朱贵看看已是子时,便叫翠姑母女收起细软,又到了李逵家叫上老娘及李达夫妇,一行人连夜上路往沂水县去。

百丈村到沂水成年人也得走八、九个小时,况且妇孺走夜路,朱贵想着天明时分赶不到,那时必然麻烦。幸好他是本地人,知道近旁有一条沂水河,便叫几个队员沿河去找船只。合该好运,在河边寻着一条打鱼船,朱贵花重金雇了,叫卞祥带队员走陆路,自己带那两家坐船顺流而下。

却说那董府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那翠姑不见了,又是一场骚乱,董老太爷无奈何只得出来处置,而时迁等得便是这个机会,趁机取了那书信悄然离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人粮两得

董老太公的那封信,也就短短的几页纸,却看得古浩天感慨不已。为不使其生疑,他记下几个关键之处,便叫时迁送回原处。

那书信是董太公的长子从沂州寄来,他是沂州司户参军身边的一个书吏,虽不是什么显赫的官职,但凭借家里的钱财和自身的钻营,成了那参军的心腹。

信中所说大意是,本次沂州春荒严重,朝廷下拨二十余万石救济粮,其中分给沂水县的有六万石,他通过参军的关系要求沂水县把北部董店一带约二万石的救济粮,交由其父发放,要求其父利用乡书手(即后世乡长)的身份,和北部山区乡民信息不通的有利条件,侵吞这批救济粮。

青黄不接,民不聊生,好容易盼来朝廷救济粮,却成了各级官吏的唐僧肉,也难怪民众会造反,古浩天心里叹道。

乘着月色,古浩天和时迁走在回去沂水县的官道上。然而那封信的内容始终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二月二十四日,粮船到沂水县码头,二十七日到董店,请父亲妥当处置,免出意外。”二月二十四日也就是七日后,古浩天盘算着,绝不能让救济粮落入董家父子手里。

次日巳时,两人方回到朱贵堂侄的店里,而李逵和卞祥两批人马均已到了。一路上古浩天想了好多方案,都觉得不完善。报官,想想还是算了,如果州、县两级没有利益关联,董家凭一个当书吏的儿子,又怎能贪得了两万石粮食。分发给民众也不现实,董家势必不肯主动放粮,民众没有组织也不可能过来抢粮,那怕他几人劫下当场分发,恐怕发不了多少,就要面临官兵的围剿了。剩下的就是劫粮了,二万石粮食那就是一支船队,就算他有时间组织起人手劫了下来,但从沂水入运河再回梁山,途中州县关卡重重又如何过得去。

午饭过后,古浩天招集朱贵、时迁、卞祥等商议。

“董家竟恁恶毒,有甚麻烦,只待俺杀将进去,砍了他一家老小的鸟首,看那厮又如何吞得下那救命粮。”李逵在一边听了登时就大怒。

“李逵兄弟,杀了董家也容易,只是那粮食又怎生到手。”时迁虽没什么谋略,但这一点比李逵看得清楚。

“小官人,要不咱们便使郑家集的旧计。如今有时迁兄弟在此,岂不更方便。”朱贵经历过郑家集的事情,自然就想到了那次行动。

古浩天斟酌再三,最终觉得若要取得那粮食,也只能通过明面上渠道,买下那粮食,最后看看能不能搂草打兔子顺手捞回本钱,反正总比留在那些蛀虫手里强。至于灾民救济,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既有定策,他便叫卞祥带李逵一行先赶回梁山,让闻先生调派人手过来做事。可李逵死活不走一定要留下来,古浩天无奈,想想李逵必定已经被官府通缉,不与他们同行未必坏事,也就同意了。

且说最近几日,董店一带流言满天,都说朝廷有救济粮马上就到,甚至某月某日到什么地点,有多少粮食,都传得有鼻子有眼,那掌着分发大权的董府前天天都围着人,连邻村的一些保长都跑到董府里去当面问询了。

最显著的变化是董店的人口多了很多,各方的饥民闻讯纷纷赶了过来,堵满了大街小巷。

董老太公在府里火冒三丈,把那管家骂的半死,因为那封信也就他俩人知情。管家委屈的要死,把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作保,证明自己的无辜。两人最后认定是沂州那边出了问题,但事已如此,只能尽力善后。

“太公,不能把粮食运回董店,不然无法善了。俺们在沂水县城北十余里处不是有个庄园吗,就卸在那,然后找个买家速速出手。”

“一时半刻,又到那里找恁大的买家。”

“俺即刻起程到沂水县去打探,或许可找着下家。”

“唉,也只得这般了,你且快去快回。”董太公无奈,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沂水河自县城西边流过,故城西一带就成了商业区,特别是粮食之类依赖水运的品种,更是会聚在这里。这董府管家也是运气不错,只走过三家米行,便遇着一个南方来的大粮商,只不过这个商人是听到这边缺粮,过来卖粮的并非买粮。那管家见那商人年纪轻轻,衣着华丽、相貌不凡,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下家,就含糊的说手头有一笔大买卖,约了那商人到茶馆细谈。

可那商人听管家说是卖粮的,当时就不愿意谈了,只说我南边远道运粮而来,只为在这边卖个好价钱,现在自己粮食尚没卖完,那会去买进粮食。

倒是边上的一个瘦小的账房模样的男子,劝了一句,说若是价钱便宜,倒是可以考虑,那怕就地倒腾一番也可赚点薄利。

那商人听说,犹豫一下也就应了。

那管家一时找不到买家,卖给当地人又怕泄漏机密,可自己又不敢做主,只得再三请求,好不容易把这商人带回到董店,请老太公亲自作主。

当老太公报出两万石的数量时,那商人又打退堂鼓,说一时没办法筹集巨资,且船只也难以凑齐。最后在老太公和管家好说歹说之下,谈妥七百五十文一石的价钱,七日后在沂水县城北接货。

当晚,董太公宴请这位小贵人,主宾欢饮,几杯之后那年轻商人似有些醉意。

“太公,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若有不妥还望见谅。”

“且讲无妨。”

“时下春荒,沂州缺粮,太公为何将恁多粮食,低价售于俺一个外人,这粮食来路似有 ——似有不妥 ——”

“俺家主人酒喝多了,太公且莫在意。”那年青商人话还没完,边上的账房拼命的扯其衣袖,拿话遮掩。

“休得打扰,俺只是瞧着太公为人诚恳,才说得话,不然不出时日,太公惹出祸端,如何安心。”

“此话怎讲?”那董太公不动声色,不愧为老狐狸。

“在下方才进这镇子里,便看见镇里挤满灾民,如若这粮食与灾民有关。”那年青人似是故意停了下来。

“当如何?”董太公已经面有急色。

“那些灾民到时见不到粮食,只怕会闹事,若是有有心人于中挑拨,就是发生民变也是可能的,那时董府安危……”

“当如何是好。”董太公已经全无淡定,饥民作乱,时有传闻,若发生于董店,董家遭殃不说,侵吞救济粮之事必然曝光,至期的替罪羊不用想也知是谁。

“在下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请郎君教我。”董太公赶忙作礼讨教。

“在下家里新近置下一个大庄园,急需一批人手,若是把这批灾民招募过去,不但太公省去后患,在下也不必费周折去找人。只是……”

“郎君只管说来?”

“此处与在下家中路途遥远,这数千灾民若没有船只,一时无法运走。”

“船只只管放心,老夫自当尽力。”

董太公听说这少年商人愿意把数千灾民带走,顿时喜出望外,些许船只自然不在话下。当下就吩咐管家,即刻带府里人手去招募灾民。那年轻商人便告辞离去,双方约定十日后沂水县城北再见。

沂水河,古浩天和时迁坐在董家派来的船上,董店之行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仅收了粮食顺带把几千灾民也不费功夫的搞定,自是清爽无比。原来这年轻商人和账户便是古浩天和时迁,本想让朱贵出马,可他是当地人万一被人识破,便是不妥,梁山调人又来不及,剩下的也就自己和时迁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出马了,幸好董家急着脱手并没疑心。

七日后阮家兄弟带领的船队,抵达了沂水县城外,随船还有孙安、卞祥各自带领的两队护卫队员。时迁与那管家接好头之后,便于那城北十里处的码头,用了三个通宵的时间把二万石粮食换过船来。古浩天让阮小二和阮小五兄弟和孙安带人押运粮食回去,又吩咐阮小二于那沂水和运河的交汇渡口组织船只接应灾民,把卞祥的一队和阮小七留下来。

粮食启运完毕,古浩天带着卞祥、时迁、阮小七再次来到董店。在董家难得慷慨之下,这几天董店的千余灾民总算吃上些热食,但对董家宣扬的去南方庄园的事,却应者寥寥。董家无奈只得许了每人一两银子的迁涉补偿,才有人愿去并逐渐踊跃,最后达一千五百余人,于是董店灾民所剩无几。

古浩天几人的到来,让董老太公松了一口气,他真是担心那年轻商人自顾去了,给他留下这个大包袱。也是这几日折腾的苦了,他立马让灾民装船,叫古浩天带走。又应要求以乡书手的名义写了一封文书,说明这些村民因春荒,生计难持,去往某某庄园务工渡荒。

当日下午,古浩天一行随船起航,当夜又于沂水城外接了李逵等人,除了朱贵和时迁、阮小七留下处理后续事宜外,其他人一并押船回去。

且说次日傍晚,沂州府以北二十里的沂水河里,一只船不幸倾翻,船上两人均落水身亡。后来有沂州府衙官差赶到,但现场并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其中有一书吏脸色铁青,有认识的人说,那书吏姓董。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灾民安置

一千五百余人,傍晚时分在运河渡口换了船只,古浩天让众人用了干粮,待监视董家船队的人,回报董家的船已急急的回去了,便吩咐船队沿运河北上往梁山而去。

一夜无话,天明时分船队已进入了济州地面。那千余灾民这几日受到了梁山诸人细心的照顾,吃饱不说,每只船里的随船人员,都会与大伙嘘寒问暖,只几日时间便与大家处的如同一家。

故此船儿北上大伙也不甚在意,有个别人询问原因,随船人员就把责任推给那董家,说董家没讲清楚,还有意无意的把董家侵吞救济粮的恶行透露一些。便有精明人想到董家为什么会突发善心,出钱把他们送往外地,原来是怕丑行暴露。于是口口相传,船入梁山泊时,传遍了整个船队,且都在骂董家猪狗不如。

船靠金沙滩码头时已近申时,闻焕章和萧让等已经带人在金沙滩清理出两座房子,里头烧上热水,外头摆桌登记,便如当初流民的处置一般,人人清洗消毒干净,发了衣服,又按户做了登记。再聚在一块时,那些灾民互相看去,都觉得变了一个人似得,心里都想着这东家确不一般。

千余人上了山时正是晚饭时分,一路过去炊烟处处、道路整洁,妻迎夫归、母唤子回,一派悠然的桃源景象。只把那灾民们看得羡慕不已,有性急者便找那已经熟悉的随船人员,寻问自己的处境。

“诸位莫急,那些人两个月前也是河北的灾民,当初来时比你们更是不堪,如今的境地大伙都看在眼里。在俺们梁山,只要大伙肯下死力气,就能过上好日子。”

随着山上人员的指引,他们来到了各自的住处,看到的是家什齐全,口粮具有,甚至有年轻人正在帮着往水缸挑水。这些灾民那见过这般的好人,便有人过意不去,拿出一些小物件表示谢意,但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俺们护卫队员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如果说刚才随船队员们的解说,让这些人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他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好多人都叨念着:这是做梦吧。

李逵的家也暂时安置在前山的兵营里,这次他死活不走留在沂水县,却没捞到什么出手的机会,心情十分郁闷。但当他看到翠姑脉脉含情的目光和家人愉悦的笑容,又有了好心情,他想,得赶紧找小官人要份差事做,不然怎能心安。

而此刻古浩天正在与闻焕章一起商议山上的事情。

沂水一行带回了一千五百余人,古家庄和山上的百姓从邻近的乡村,差不多又招募了五百人,山上一下子就多了两千人。这些人肯定不能在山上吃闲饭,因此如何安置这些人,便成当务之急。

对于春荒饥民的安置本有预案,只是没估计到一下子招了这么多,甚至是山上原有人口的一倍多,这便不仅仅是安置的问题,还得做好新老人员之间的溶合,如果各成派系,那就得不偿失。

古浩天和闻焕章商议良久,决定第一步还是先把人员安置好,后续溶合事宜再作计较。

新来的两千人青壮过半,扩大护卫队依然是首要任务,恰好原来从流民中招的三百余人已经训练了近两个月,可以从新兵转为正式队员加入护卫队,那么这次又可招募青年再入教导营训练。

余下的壮年人大部分还是要进入陶宗旺的基建大军。梁山上目前最为庞大的队伍,便是基建队伍,原来山上本来就有七、八百的基建人员,若再加入便有一千四、五百了,这样的规模便是在后世也是一个大规模的基建公司。如今转眼又是近月,古浩天对原先就有交待的后山开发情况很是期待,若有可能他想近期便对军民居住生活场所进行分离。

“浩天,为师以为基建人员因以一千人左右为宜。山上如今人口接近四千,便在山下也是一个很大的集镇,不事生产不利长远,应以集镇的模式来安排各行各业,农、牧、渔、商不可或缺。这山上虽不产粮食,但茫茫水泊鱼产丰富便是另一个粮仓,让妇人养殖禽畜,让一些懂手艺人员做生活用品,还可经营一些商铺,等等,如此山上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师傅所言甚合我意,弟子原想只等山上各行初具,后山街市成型,便把以粮为酬改为以钱为酬,如此便可促使各行之间的流通,梁山为孤岛,百姓外出不便,商业只能指定合适人员经营,其他行业只须定些规矩便可。”

其实闻焕章的建议也是古浩天所想,不然山上数千精力旺盛的男女,每日只能日出作日落息,时间久了恐怕就是一潭死水,但这一切只能等后山的居民点建成方能实施,他现在很迫切想去后山看看。

时间已晚,两人草草吃了晚饭,便招集山上诸位管事、头领议事。

“这次俺去于运河接了沂水这些人,发现当中很多都是沂河边生活的,都会水,正好进水军。”阮小二第一个发言,眼看着步军又要大批进人,他怎肯心甘。

“马军八十人远远不够,原先只因人少,俺没好意思多说,如今增了恁多的人手,那河北的队员中还有很多会马的,这会得留给骑军。”周云清也抢着说。

“咋地,练好的都给了你,合该俺们步军只能留些新手啊。”縻胜却不肯了。

“教导队倒不是要增加人手,只是这次三百多人的新队员成军,必定要一些带兵的人手,俺下面那些队员都是一些老手,是不是放一些出去带兵,再选一些好的队员进来轮换。”

马犟说的倒是老成之语。古浩天却没想到这粗汉竟想到这一层,也甚欣慰。

“马犟兄弟休得烦心,教导队的人只管到俺们步军来,保证安排妥当。”

縻胜话音未落,便遭到周云清和阮小五的围攻,教导队的人可是宝贝谁不想要。

几个人吵成一团,古浩天心想有竞争才是好事,却制止了他们,随即公布了与闻焕章商议好的方案。

水军增至三百人,分一百人于后山立塞,由阮小五负责;骑军增至一百五十人,准其在所有队员中优先挑选;教导队、后勤处人员不作增减,余下都作为步军,各军各级带兵人员便由第一期识字班中优先挑选。

既然事成定局,再吵也没用,只是周云清被縻胜和孙安等人纠住,非得他请客。

余下的就是民事方面的安排了,陶宗旺的基建队是山上的用人大户,古浩天便首先发问。

“宗旺兄弟,山上建设进展如何,人手可还够用?”

“禀小官人,如今山上基建人手有七百五十余人,前山的兵营建的最多,若是把百姓迁往后山,兵营可住得三千余人,故在下便暂停下来。当前重点便是议事大殿和后山建设,议事大殿在下安排了一百余人,再多也使不上劲,其余人手近两个月都在后山干活。如今中间大道已然贯通,多个居住点也各修了二百余间房子,小官人所说的单人公寓也修了十余幢,管事和头领的家属区也修了十余幢,若添些人手,再给在下半个月时间赶赶工,山上百姓尽迁后山,也勉强住得下。”陶宗旺整日在工地,山上每添一砖一瓦他都了如指掌。

古松的酒作坊搬到山上后扩大了一倍有余,他提出再增加五六十人手,当前已足够使用。

商业只能由山上管理层自己经营,说白了也就是由古家指定人来经营,古浩天想让古柏来做,他从李家道口酒店回来后,现在给古松当副手,经商也是熟练。他的设想是开一家类似后超市的商场,满足山上居民的生活所需。

捕鱼队和禽畜养殖场,这两个行业是消化妇女和中老年人的最佳途径。捕鱼队那一块古浩天心里已经有合适人选,便是马老三,他本会打鱼,对古家也忠心,原本上山是管理民工的,如今那头用不上,过来干这行刚好。养殖业今后要保证山上的肉蛋供应,也是相当关键的行业,但他却想不出合适的管理人选。

“鸡、鸭、猪、羊不比打鱼,只须在山上划出几块地方,到时由百姓自行组织,后勤处只管收购便可。”古松提了建议。

“我只是担心到时大伙争相参与,会引起纠纷,不如便由后勤处负责分配和管理吧。”古浩天定了调,只等明后日划出合适的地点。

诸事议定,古浩天正待叫众人散去,一直没开口的萧让却说话了。

“吃住皆可权宜,但有一项却是山上马上就要做的,前日一队员上识字课突然晕倒,亏得有人用土方救醒,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山上人口愈多,难免三灾六病,找一个高明的大夫于山上坐馆行医,再也迟缓不得了。”

大夫——倒真是疏忽了。

大家都意识到这事的紧迫性,又一齐坐了下来,但议论一阵却没有好的头绪,高明有名望的正常情况下必不愿上山,没能耐的请了也没用,大伙的熟人里又没有这样的人。

古浩天的心里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便是神医安道全,这人目前远在金陵,一时没有可能。另是一个便是他的老熟人郓城县的高大夫,水平也过得去,却不知愿不愿来,到时请老爹去探探,不然即是使一些手段也未尝不可。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初设机构

次日一早,古浩天便约了闻焕章、萧让、宋万等人,在陶宗旺的带路下,往后山而去。

绕主峰两侧去往后山的道路都已经修好,四、五米宽的路面都铺了石板,边上修了水沟,即使两辆马车并行也不显拥挤。过了山拐角,后山那一整条山谷便尽入眼底。正当中一条足足有七、八米宽的石板路,从主峰南侧笔直的修到最南峰的山脚下,主街又往两边的山岙伸出长短不一的干道,中间点缀着错落有致花草、树木,远远看去便似一个庞大的花园。

“小官人且看,已建的民居便是分散在这边的四个山岙里,右边的第三个山岙里却是山上管事、头领的住处。”

近主峰的几个山岙里,可看见已经修好的一排排民居。陶宗旺指着那边介绍说。

古浩天朝管事、头领住处的方向看看,那个地方却被两条小山脊抱着看不太清楚。几人拾级而下,靠主峰两侧的山岙里各建有十余幢民房,都是两层尖顶的模式,依着地型长短不一,但都靠着干道的两侧,排列整齐。

几人顺便进入右侧山岙的一幢房子,只见房子的一楼和二楼前都有一条大约两米宽的通用过道走廊,楼梯设在走廊两头。推门进去是大约十米深的一个大厅,而二楼中间右侧靠后的楼板上留有一个一米宽两米长的洞。萧让等人看了甚是奇怪,都看向陶宗旺。

“这房子的样式,是小官人的奇思妙想,山上地少,而人口将来一定越来越多,便要用好每寸地,诸位请看,这一层深有三丈,若是三口之家,一层便够用;若上有老人五、六口之家,一层便不够用,两层又太多,便可把二层隔断,再添半间,此口便是架梯所用。”陶宗旺解释道。

“那二层所剩半间,岂不浪费。”萧让又有疑问。

“不然。”陶宗旺带着几人上了二楼,“大伙再看,这半间和旁边的半间又可连成一套,等同于一层楼面,二楼前面建这走廊便用于此。”

至此大伙方明白,这房子的房间便似活的一般,可以随意的组合,从三、四口之家到八九口之家皆可安排,却不浪费方寸之地,端的巧妙无比。其实这是古浩天从后世商品房的获得的灵感,可惜这时代还没有水泥钢筋,不然不知可多住多少人。

左侧的山岙里也建了几幢房子,那房子也是两层但结构与对面又不一样,楼道建在房子的中间,两边各有一个约六米多深的房间,也隔成前后两间。陶宗旺介绍说这是单人间,几人一听便明白了,便是光棍的住处。

大伙赞叹着退了出来,不想宋万指着一处房子惊讶的发问:“宗旺兄弟,那是啥房子,恁好看?”

众人看上去,果然青砖黑瓦比这边民房好像还胜几分。

“这房子却不是一处,大伙不妨再瞧瞧。”

几人往四边一看,果然的好几座,眼尖的看到对面的山岙里也有好几座。

“诸位与俺去看看便知。”

陶宗旺说着,带着几人进了最近的一座,大家便明白原来是茅房,但这茅房实在是太讲究了,一人一坑青砖隔断,底下有一沟槽,槽口露于墙外,时时有清水冲洗,那脏物随沟槽排入专门封闭的坑里,闻不到半点异味。

“恁排场!东京皇宫也不见的有这般讲究的茅房。”宋万看了连连惊叹。

“这个倒是我一定要做的,山上地少人多,不讲究清洁,到时这山岙就是一个粪坑,臭不说更会引起各种病情。故此我从上山始,便注重建茅房,山上各处的茅房以后都要照此改建。”古浩天本想建自动冲水厕所,但实在没那条件,只得将就,到时每一公厕设一管理人就是。

众人一路感叹着,来到了头领家属居住区。这是山谷中靠右的一个山岙,两边有两道小山脊环抱着,前端一个不大的出口,便如一个天然的城堡。里头已经建好了一些房子,但都是大大小小独立的院落,大伙不禁暗赞陶宗旺选得真是好地方。

居住区里,正当中进去靠山的位置,已经建成一个两进两层的宅子,大家都知道那是古家的住处。从门楼进去,两侧是一层的厢房,正面是一幢七间的两层楼房,前有回廊两侧楼梯,二进也是一样的结构。后院还留有很大的空地。陶宋旺解释,这两进房子其实只是前院,真正的内宅都在这片空地上。

古浩天盘算着,就眼前这两幢房子,古家人若都过来那是根本不够住的。他也不怕别人说他奢侈,其实大家都明白他花的是自己的银子,况且作为梁山上的最高领导住的好一点,这时代的人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样子还是要做的,他吩咐陶宗旺,不要太铺张,够住就行。

其他的院落大约建了有十余幢,大多是两进的院子,给普通的一、二十口家庭已是够住了。几人转的差不多了,便往回走。

“宗旺兄弟,这大道两侧,只眼前这四、五座房子,其余尽是空白,又是为何?”萧让看着中间那条大道忍不住又问。

“这又是小官人的思量了,他说这大道两旁将来便作那商铺之用,此路就是梁山将来的街市。”

“原是如此。”大伙才一齐明白。

几个地方走下来,整整花了半天时间。闻焕章在整个过程中都是只看不说,在回程上他才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新式住房,按人数分配居住房的大小,的确可以物尽其用,但毕竟局促,我以为不同身份的人员要有区别,比如家里有人进入护卫队的,那就要宽松一些,有人是护卫队里的各级带兵头领的又要有所不同,如此方能激起大家的上进欲望。”

不得不说闻焕章看问题非常精准,古浩天心里也很佩服,他觉得分房之前很有必要制定的一个标准。

由此他又想到梁山上的管理机构必须设立起来,分工合理才能各司其职,向以前一样简单的一句由闻焕章先生负责必然不妥。由于分房在即,必须马上把山上的管理机构框架搭起来,下午古浩天就山上的军、民事务与闻焕章作了沟通。

但仅山上管理机构的名称,就让两人伤透了脑筋,梁山既不是官衙也不是山寨,所以用官场和土匪的称呼都不合适,最后古浩天借用了后世的一些机构和职务名称,算是古今结合。

名称就叫梁山庄园管理处,下设护卫队、后勤处、基建处、民政处、商务处、情报处,其实古浩天还想成立一个财务处,但目前山上没有合适的管理人才,便只能先并于后勤处,到时找到合适的人选再分出。

护卫队的编制也是古今结合,当下周朝的军队编制一般为,十人为火,五火为队,十队为营,若干个营组编为“将”,跟后世的班、排、连、营基本相似。

梁山护卫队军制,暂设班、队、连、营四级,每班二十人,五班为队,三队为连,三连为营,加上其他人员大约每营一千人左右,各级军官均称为“长”。

以梁山现有的兵员数量只七百余人不足一营,即使算上马上要招的新兵,初算五百人,那只能凑一营之数。但只设一营不利各兵种的管理和发展,古浩天决定还是按兵种设营,先把架构搭起来,以后再充实兵员。近期梁山不可能有大的扩军,营的编制已经够用,将来若有变化再往上提升,比如团、军等级别就是。

至于各级军官的住房待遇,只有营官以上才有资格进入那军官家属区,连长允许有独立宅院,班、队长增加住房面积,队员至少一间两层住房。所有人员若放弃住房的,均予以银钱补偿,这一点便是古浩天从后世货币分房想到的。护卫队之外的五个处的负责人就叫处长,级别等同于营长。由于所有房子均无偿给予居住,不许自由买卖,增加面积和调换房子均要到山上的民政处申请。

两人忙乎了半日,终于把山上的事务理出个轮廓。由于急于要搬迁后山,当晚古浩天便招集山上的人员公布机构设置和人员安排的结果。

古浩天自然是梁山庄园的庄园主,闻焕章为总管,后勤处处长为杜迁、副处长为宋万,基建处处长为陶宗旺,民政处处长为萧让,商务处处长为古松、副处长为古柏,情报处处长为朱贵、副处长为时迁、朱富、段景住。

护卫队下设六营,分别为亲卫营,营长卞祥、副营长马勥、古波;教导营,营长马犟、副营长雷横;骑兵营,营长周云清、副营长耿恭;水兵营,营长阮小二、副营长阮小五、阮小七;步兵一营,营长縻胜;步兵二营,营长孙安。

接着闻焕章宣布了各机构的职责,并把分房政策作了解说。

“众位兄弟,梁山庄园在大家的一齐努力下,终于有了今天这般模样,而且将来肯定要更加壮大。但是庄园大了、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我与闻先生商议的这些规定,便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山上的事务。各人的职务都是按现下所在的位置设置的,若有稍许差别无须计较,将来队伍壮大了,必定会有重用。当下便请兄弟们齐心协力,把我们梁山建的更富更强更美。在下于此先谢过各位。”说罢,古浩天拱手行礼。

只听下头“哗”的一声,大伙一起站起回礼,梁山上的第一个管理机制,便在这样一次简易的礼节中确定了下来。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新兵入营

“小官人,俺俩到梁山时日最短,也没有立甚功劳,这——做营长不妥吧。” 古浩天宣布完毕之后,孙安和縻胜一起开口说道。

“我方才也是说过,这次设营主要是按各个兵种来分的,有些老兄弟也是受了些委屈的,不过只待后面护卫队扩大了就可改变,要不乘兄弟们都在,那就问问大伙。诸位,这两人当营长可不可以啊!”

说罢古浩天抬头面向大家,心里其实也想看看大家对这次人员安排的反映。

“你两人恁多废话,只须明日拿上好神仙醉来请客,不然大伙可是不依。”

说话的是阮小五,在孙安和縻胜面前他的资历较老,但他明白自己带的是水兵,不可能到步兵营争位置,况且像马勥这样一早就跟在小官人身边的,不也只是个副营吗,也就没往心里去,所以当时就起哄要两人请客。

“小五哥哥说甚么话,请客自是应该,俺这些日领了小官人的好些赏银,在山上正愁没处花呢,只是这神仙醉还得请古叔——古处长帮忙才是。”縻胜见大伙没啥计较,也放松下来。

“这请客之事也得算上俺一份,如果没有各位兄弟关爱,那来俺这个骑兵营长。”周云清在一边搭腔。

“也得算上俺一份,俺上山时间最短,也没立一点功劳。做了这个副处长,心里实是不安。”

段景住也嚷着要请客,他上山最迟,自己手头的十余匹马,小官人也一定要算钱给他,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寸功未立。

“各位既是争相请客,我看大伙也不必客气,我估摸着朱贵、时迁、小七三人明后日也该回来,便定于后日晚上,就当是我们梁山管理处成立的庆贺酒。”

古浩天见大伙热情高涨,也顺势明确了下来。然后又吩咐阮小五、古柏两人“小五兄弟明日且烦你去一趟古家庄,请周侗师傅、我爹,和马勥、古波等过来,一并热闹热闹。古柏叔,此次酒席便交你筹办,权作你上任商务处副处长第一件差事。”

次日古浩天写了一封书信交于阮小五,让他带给古桢。又吩咐陶宗旺让人把后山的住处收拾好,准备明日住人。自己就带一众护卫队的头领去检阅新兵训练成果去了。

检阅台上大伙刚刚坐定,只见李逵远远的奔了过来。且说李逵自前日上山之后,一心想找个事做,昨日一天古浩天忙着察看后山和筹划机构,根本就没时间见,他无所事事就混在训练场看马犟、孙安等练兵,一天接触下来便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加入护卫队。

“李逵兄弟这般焦急却是为何?”古浩天示意他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俺是想加入那护卫队。”李逵也不坐下,站在大伙面前就急急的说。

“李逵兄弟方来两日,何需这般急。”

“就这两日已争些儿闷出个鸟来,小官人可怜则个,让俺加入这护卫队吧。”李逵的粗话让在坐的都哄笑了起来。

“加入倒也可以,只怕护卫队的规矩你守不住,到时又要出来。”

李逵是一员猛将,古浩天自然喜欢,但不喜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用板斧一路砍过去的鲁莽性子,便有意的锤炼于他。

“他们都守的住,凭啥俺守不住,若那日不守那纪律,俺便是个鸟。”

“既如此我便允下了,今日便由众位兄弟做证,他日切莫惹人笑话。”古浩天当即做了个辔头把这头蛮牛给套上。

李逵见古浩天应下,就屁颠屁颠的站到后面乐去了。

今日检阅的就是年初从流民中选拔的三百名新兵。这其中虽然有被马、步两兵种各选走一部分,但是新兵营的两个月都要在教导营里完成的。

三百个人分六个方阵,其中马军三个方阵、步军三个方阵,新兵原本也有水军的,后来马军突然增到一百五十人,而且河北的兵懂水性的本来就少,所以干脆等下批再补充了。縻胜、孙安、周云清、耿恭四人作为新兵一员,也加入各自的方阵,六个方阵依次在检阅台下演练。从队列、行进、障碍跑、刺杀、格斗逐个科目演练下来,虽未必娴熟,但也初见功底,只须来日细细打磨。

“咦,那两个小子倒是不错。”阮小二指着正在格斗的两对选手。

“这两人是整个新兵队里最强的,那个与縻胜对刺的叫做竺敬,俺私下与他较量过,六、七十回合不分胜负,另一个与耿恭对刺的叫周瑾,俺也试过,可以与俺斗个二、三十合。”马犟在一边介绍说。

场中的情况古浩天也看见了,那个与縻胜对刺的汉子约二十五、六,与耿恭对刺的约十七、八,但听了马犟的介绍他不淡定了。竺敬可是二十多个回合打败没羽箭张清的强横人物,至于周瑾这个索超徒弟虽然没甚出彩,却胜在年轻可塑性强。没想到两人都在流民的队伍里,让他给捡到了。

此时场中竺敬与縻胜对刺了七十余合后已经败了下来,周瑾也在五十余合后败于耿恭。

“这家伙端的是一条好汉,如今俺那步兵营正好少一位副手,小官人就让他来可好。”此时縻胜气喘吁吁的来到古浩天面前请求道。

“那周瑾也是可造之才。”周云清说。

“小官人,如今各营都觅着了帮衬的人,就俺这营没有,那这位李逵兄弟必须到俺这营来。”孙安见各营都找到帮手,有些着急,正好在沂水时与李逵已是熟悉,便向古浩天要人。

“各位无须心急,到时自然会有安排,且请两位壮士过来述话。”古浩天吩咐马犟叫两人过来。

一番交谈之后,方才了解原由。竺敬去年底孤身一人闯荡到浑州,听说这边有个小官人年纪轻轻,却行侠仗义,一时好奇便随流民过来,然后一路跟到了梁山。周瑾却是带着父母准备去大名府投军的,也是在路上听了传闻便跟随了过来。不想梁山两个月的军伍训练却让两人又新鲜又惊奇,而且自己和家人吃住无忧,便渐渐有了认同感,舍不得离去了。

“两位兄弟一身本事,梁山紧缺的便是这等豪杰,竺敬兄弟先在縻胜的一营做个队长,周瑾兄弟就在骑营做个队长,日后扩军时再做计较。”

古浩天当下就做了安排,回头看见孙安和李逵急切的神情,又开口说:

“李逵兄弟需得过了教导营两月的训练方行,若是过了,我这儿先应下了,就到孙安兄弟的营里,若是过不了,那就爱莫能助了。”

两人一听兴奋不已,李逵更是牛吹的山响,说:那走路、刺枪三岁小儿也会,怎奈何得了他。

“马犟营长,你那处禁闭室,这两月恐怕不得闲了。”卞祥见状心里不禁大发同情。

“禁闭室是甚么?”李逵见卞祥讲得神秘,不禁好奇。

“也就是一间小屋子,到时你自会知道。”

孙安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刻骨铭心的滋味,却偏偏使坏说的含糊。

半日时间,梁山上第一期新兵检阅结束,縻胜和孙安各领走七十五人,周云清领走了一百五十人,根据各队的推荐,结合平日里训练以及学习班的学习情况,当场古浩天任命了七十余位班长,其实大部分人选在当初办识字班时基本已有数,由于每营实际人数过少,所以队、连几乎不任。

新兵分配,骑兵营得了大便宜,人多不说且每人一匹高头大马,端得威风凛凛。

这便是梁山骑兵的种子了,看着眼前的一百余人,古浩天心想。如今缺得便是铠甲和趁手的兵器了。铠甲只能慢慢想办法,兵器的问题明日周侗过来,向他这位大家请教一下,应该有见解。

第一期新兵训练结束入营后,马上就要开始招募第二期新兵,古浩天要求教导营配合民政处,结合分房的政策宣传,下午马上下去动员,明日上午便进行招兵登记,明日下午把分房面积、位置下达到各户,民户即可搬迁后山。

且说山上的百姓居住集中,民政处和教导营只一个时辰,就把政策宣讲到每一户。相比第一期这一次更有分房的优惠,于是凡家里有适龄男子的,都积极报名。本想着报名时间定于明日的,不想下午半天竟报的齐齐的,一共五百六十二名。

古浩天干脆趁热打铁,动员教导营、民政处、后勤处、基建处,连夜把各户的安置面积和位置核定分发下去。山上百姓除去护卫队员,再除去单身男女,其实也就六、七百户人家,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到了戌时初也就是夜里十点多就已分发完毕。而实际上很多百姓都是守在分发处候着,不得不说房子对于中国的老百姓来说,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财产。

古浩天又吩咐后勤处给每家发二十斤粮食,五斤肉,又让阮小二明早组织水军配合马老三的打鱼队去打些鱼来,到时分给各户。古浩天刚讲完,在现场听到百姓便兴高采烈,只片刻便传遍山上的各个角落,有性急的就跟着宋万后面,立时就要去领取。宋万无奈,只得请民政处和教导队的人帮忙,连夜发了下去。

这一夜整个梁山欢声笑语,许多人经夜不睡,几乎家家都在和面、剁馅、包饺子,便似过年一般。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乔迁

天蒙蒙亮,通往后山的路上,就不断出现搬家的人群。

民政处、基建处也早有准备,在各个聚居点都安排了服务人员,山上的护卫队也放假一天,让队员们各自回家帮忙,教导营也派人到缺少劳力的家庭去帮助。山上到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恰似过节一般。

古浩天和闻焕章等人也在后山各聚居点巡察,时不时的还到各家串串门,问问家常,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后山目前暂设甲、乙、丙、丁四个聚居点,除乙点为单身住户外,其余每个点大约有二百来户,各个点的住户都是新、老混住,余下的尚有近两百户未能安置。”萧让在边上介绍安置情况。

“这次又增加了许多人手,再给俺一个多月时间,就可以把‘戊’字聚居点建好,到时便可全部安置。”陶宗旺在一边作保证。

“民政处要于每点安排稳妥人员管理民事,就叫做——村长吧,其待遇就参照队长的级别。要注意新老住户之间的关系,我们这般安排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加快不同时期上山人员之间的溶合,若是引起邻里不和便反而不美了,此事民政处当前要作为要事办理。”古浩天边走边作吩咐。

不一会,几人转到头领家属区,里头也有人在搬家。目前山上的头领里带家属的只有几人,孙安有一个老娘,耿恭有妻儿,阮小二有妻儿和老娘,雷横有父母,马犟兄弟有一个老爹。李逵和周瑾虽然都有家属,按规定他们不是营长身份,李逵甚至身份未定,按规矩是不能享受进头领家属区的待遇的,但古浩天见里头房子宽裕,而且下一步这几个反正要使用的,也就一并让他们搬进来了。

进到里头,第一个便遇到李逵两兄弟在安家,这是一个五间两进的院子,李逵一家住了前面的那一进,李逵老娘和冯氏母女住了正屋的二层,李逵和李达夫妻住在一层,两边的厢房暂做了仓库,倒也宽松。见古浩天几人进来,一家人都围了过来,李逵老娘拉着古浩天的手再三感谢,那翠姑站在后边有些扭捏。

“世母如今家也安顿了,大伙可都盼着喝李逵兄弟的喜酒呢,可定下了日子。”古浩天打趣的问道。

“俺也是着急,可铁牛非得说要等那甚么新兵营训练过后再说。”李逵老娘回话说,却把翠姑羞得躲进屋里去了。

几人说着话进入了二进院子,却见耿恭和孙安在安家。

“你两家怎挤在一个院子里。”这两人级别都是可以享受独院的,古浩天有些奇怪。

“倒要感谢耿恭哥哥有心,俺平常都在军营里,老娘一人独住无人看顾,耿恭哥哥说让两家住在一处,平日里嫂嫂可以帮忙照应,俺便厚颜应下来。”孙安回道。

“俺家也就三口人,恁大的房子怎住得下。”耿恭在一边说。

“如此也好,两家一起住反而热闹,护卫队的头领如今大都单身,不妨安置在一个院里,到时有成家立业的再另外安排,也可省下不少房子。”闻焕章在一旁建议。

古浩天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吩咐萧让记下。几人又转了几处院子,萧让拖家带口独占了两进的院子,古松和古柏两合住一个两进院子,雷横和马家父子合住一个两进院子。

周瑾家住了一进的院子,萧让介绍说那二进是留给阮小二家的,这时古浩天也想起,阮家兄弟上山时间已久,家属倒一直住在石碣村。

几人出来正要往古浩天自己的住处去看看,却听得外头一阵喧闹之声响起。正觉奇怪之时,却见阮小二领着几个水兵,挑着两担大鱼和一些家什,带着老娘、妻子远远的走了过来。众人迎了上去,才明白外头喧闹的原因,原来是阮小二和打鱼队今日早早的便组织人手去水泊里打鱼,方才在外头给百姓分鱼引起的喧哗。

“小官人俺早上趁着打鱼便利,顺带把老娘、妻儿接了过来。”阮小二看到古浩天也在,便过来打招呼。

古浩天和阮母本熟,看到阮母过来,忙上前握着手问候。

“小二哥哥三兄弟近日都在山上操劳,倒让世母一人落在家里无人照看,在下心里愧疚的紧。”

“俺老婆子没甚打紧,他们兄弟过得舒心才好,眼下这好日子,实在是小官人的恩德。”

阮家兄弟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阮母心里装着镜子似的。

古浩天吩咐把鱼分到各家去,一边陪着进入了阮家的院子。两层带厢房的院落,比起原来的茅草房,简直就是天地之差,阮母稀罕的不得了,小二的儿子更是兴奋的东钻西看。

“俺日后的日子可就享福了。”阮母喃喃的说。

“可不是,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世母就可劲的享吧。”萧让在一边打趣着说。

众人又闲话一会,闻焕章提醒说,阮小五接古家庄人员的船队差不多要到了,于是大伙就一齐告辞出来,往金沙滩码头而去。

下到半山,却看见朱贵、时迁和阮小七三人从山脚上来。

“这三人终究舍得回来了,看来必定收获不小。”闻焕章是知道内情的,故此笑着对古浩天说。

那三人见古浩天他们都往下走,也就随大伙一起去码头接人。

“为何耽搁了恁多时日?”古浩天问那三人。

“这个却要问时迁兄弟。”朱贵回道。

“时迁哥哥手痒难耐,吃了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自然就多费些日子了。”阮小七在一边笑着说。

必定是时迁惦记着董家的钱财,自作主张了,古浩天心里明白,也不点破。一行人来到了码头上,乘着间隙朱贵悄悄禀报,那日董太公把一万两千两的银票让管家带给儿子,被阮小七和时迁联合劫了,时迁一看与买粮的钱还差三千两,不乐意了,一定要去董家把剩余的拿回来,结果又连夜赶到董店不但把那三千两拿回来了,顺带又拿了一万余两银票和一盒珠宝。

“小官人那董家肥得很,俺估摸着那库房里头少说也有十余万两,可惜带不走。”时迁在一边插话。

“莫要贪婪,若有个闪失伤及性命,便得不偿失,下次不可。”古浩天并不鼓励这种无计谋无组织的莽撞行为。

三人正悄悄说着,小五的船队便从远处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只片刻就靠上了码头。周侗和古桢首先下了船,然后卞忠、马勥、古波等也下来。古浩天正忙着和父亲、师傅见礼,突听得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哥哥”,转过身一看,却看到正在靠岸的第二条船船头上,站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美人,一个是小妹英娘,另一个满眼溢着思念的正是潘金莲,接着船仓里走出了李氏、卞氏、春芽等人。古浩天连忙上前抱过英娘,又与母亲、二娘等请安。

“你母亲、二娘等与我一样还没来过梁山,又常听着这里的好,心里思念的紧,我听小五讲,这儿也有得住,索性一并带过来见见。那些东西我已按你信里所说带了过来,家里没甚要紧的东西,也已经安排护卫队员看顾了,你且放心。”古桢见儿子有些意外,在一边解释说。

“儿子也是想让母亲、二娘她们也过来看看,只是目前院子有些小,怕委屈她们。”

古浩天昨日让小五带信,其实是让老爹把上次郑家集及售酒所得的银钱带到梁山来,毕竟这边现在安全的多,却不想老爹把一大家子都带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一家人一起在山上享受一段欢乐时光倒也不错。

“都是一家人有甚要紧,够住就行。”古桢说着话,又靠近儿子的耳边小声说,“爹这次把自家的五万余两现银也带过来了,你若用的着且拿去。”

“家里的先不用了,俺手头还宽裕。”毕竟是一大家子,若迫不得已,古浩天还不想动用家里的财产。

古浩天交待宋万、朱贵、阮小五把船上的东西分别送山上的后勤处和后山的古家住处,一大伙人便往山上而去。这些人中除了潘金莲,只周侗在未开发之前来过一次,其他都第一次来,特别是后宅女子何时又有这等机会,故此一路上来新奇的不得了。小英娘的嘴巴便似小麻雀一般,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那卞祥却有意无意的跟在春芽边上,偷偷的献着殷勤。

古桢初到梁山,一路看来却为儿子的作为大加赞叹。周侗和闻焕章走在一起,一路听闻焕章介绍近几个月山上的变化。古浩天则跑前跑后,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满头大汗的样子惹得潘金莲心痛不已。

众人一路看着谈着,在新鲜和兴奋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山,山上的百姓听说小官人的父母过来,纷纷拥到路边迎候。古桢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带着李氏一路对迎候的百姓嘘寒问暖,又吩咐卞忠给每人发几尺布料做一身衣裳,很快就赢得了山上百姓的信任和爱戴。

进入头领家属区,又有各头领家属在迎候,古浩天在边上一一介绍,古桢夫妻当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儿子属下的亲人,因此做得更加尽心,赏赐也更加丰厚。那些大娘大嫂很快就和李氏、卞氏等打成一片。

在大伙的一路簇拥下进入古家的院子,古浩天、古桢与周侗、闻焕章及一众头领、管事在前院落坐,李氏带着女眷进入了后院。

忙忙碌碌半日光阴,随着古家的入住,后山的乔迁喜事最终落下帷幕。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汤隆来了

中午众人在古家简单用过午餐就各自散去,古浩天欲安排两位师傅歇下,周侗却要去闻焕章的住处说话,他也只得随他们去了,心里却想着,得找一处雅静的地方给两位师傅建个院子,尤其是周师傅或许能让他安心留下。

七间两层两进的院子,就今天上山的古家人来说,住得还是很宽松的。后院给古桢夫妇及一些女眷住,前院二楼古浩天及潘金莲住,两边厢房住一些用人,卞祥原也可以分房的,但他说自己就是古家的人死也不走,古浩天本把他当兄弟看的,也就不勉强了,马犟兄弟见卞祥不走也不肯出去,最后这几个家伙便冠冕堂皇的把前院一层给占了去。

后院,古桢和李氏、卞氏坐在大堂里述话,春芽带着几个丫鬟在收拾房间,古浩天带着潘金莲进来。刚才人多嘴杂,他也不曾向父母禀报山上的情况,特别是自去沂水后一直未曾回去,很多事情古桢并不知情。

一千多护卫队员,两千多民众,步、骑、水三军,五个办事的处,酿酒、渔牧等诸多产业,古浩天缓缓道来,古桢和李氏、卞氏听来为自己儿子骄傲的同时心情又很是沉重。便是李氏和卞氏两个女流之辈也清楚,万一有个不慎,梁山会给古家招来什么样的祸害。

“儿啊,为娘没啥见识,如今你既是做到这般境地,只管放手去做,只是要谨慎一些,免得为娘担心。”李氏明白事到如今已是无法回头,干脆支持儿子放开去做。

“没甚可怕的,俺也看到了,这茫茫水泊,就是官兵来了又能拿咱怎样。”卞氏到底是北地来的女子,性格也刚强一些。

“浩天,我想今日之后你娘、二娘、英娘她们就在这山上住吧,此处山水绝佳,民风淳朴,也是宜居之处。”古桢却是想着后路了。

“住下也未偿不可,也能了去儿子一桩顾虑,只是只此孤岛出行不便,且宅院未曾建好有些局促了。”

“这又何妨,娘和二娘皆女流又能出得几次远门,这房子眼下是够了,日后再建好,只把家里人慢慢迁来就是,明后日俺与你二娘回去一次,把用着的物事收拾了带过来便可。”

李氏为消除父子俩的顾虑,干脆定了下来,卞氏当然也无异议。

“如此便委曲母亲、二娘了。”

两位女人的通情达理,让古浩天心里非常感激。这边事了他便告辞退出,周师傅那儿还没单独禀报过呢。

可是脚刚踩进前院,便听得一阵吵闹之声,只见春芽追打着潘金莲过来,潘金莲看着小官人过来,便拼命躲到他身后去。春芽无奈,狠狠的讲了一句,“死妮子,看你能躲到几时”自顾去了。原来前头潘金莲对春芽说,前院一楼未曾收拾,撺掇她去帮忙一下,春芽不明真相也就去了,不想却看到卞祥在里头,便明白上了潘金莲的恶当,才有了那番吵闹。

看着身边这个脸上犹有恶作剧得逞神情的女孩子,古浩天心里却想着,后世那个作为荡妇代名词的潘金莲不会再有了,也许这就是他来这个世上做的第一件功德。

正想着,只见马犟进来禀报,说是古柏回来了,在外头候着,古浩天想着必定是其外出采购今晚的酒宴材料回来了。

“小官人俺昨日专门赶了趟浑州府,采购好多食材,想着山上反正要用,又自作主张买了诸多日常用品,如今都运到了山上,不知放置那儿妥当。”

原来古柏昨日想着郓城毕竟县城物品不多,干脆却了趟浑州,又想来一次不易,索性把各种日用品都买齐了,只是不知安置于何处,见着古浩天出来赶紧过来禀报。

“后山大路边上不是已经建好几座房子吗,且去看看,若合适便放在那处。”那些房子古浩天本来就打算用作经商的,便带着几人出去察看。

路边那五座已经盖好的房子,就建在头领家属区外头道路的两侧。都是两层的房子,最大的一座大约有七、八间的样子,最小的也有三、四间大。恰好陶宗旺就在附近,古浩天派人把他叫过来,房子的使用还是得问行家合适。

“禀小官人,这最大的一座原本就作为酒楼使用,大伙且看这里头的陈设都是按酒楼的用途建的。”

陶宗旺领着大家进去观看,果然有大堂、雅间、柜台、厨房等等。

“此处甚好,便作为梁山酒楼使用,今晚就于此设宴,权作开张酒。”

古浩天当即定了下来。然后又把对面的一座房子定作了商铺,让古柏立即指派稳妥之人,下午马上开业,让百姓高兴高兴。

古柏领了任务赶紧操办去了,古浩天才脱身去看两位师傅,闻焕章原住在前山酒作坊的管事房,本次搬迁古浩天本是请两位师傅一起住在古家,也好有个照应,但闻焕章不愿意也只得随他,后来在家属区给临时安排了一处专门的院子。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要尽早给两位师傅找几个僮仆,他甚至想闻师傅还没有四旬,最好给他找位师娘。

“两位师傅,中午不曾歇息?”古浩天进了院子,看见两人正坐在那喝茶。

“浩天过来了啊,且坐下喝杯茶。”闻焕章倒了茶,招呼着古浩天坐下。

“正与闻师傅说你呢,看山上这架势,你是动真得了。”周侗品着茶,不愠不火的问道。

“徒儿先前也曾向两位师傅禀过,所为一切均出于自保,若有一日汉家后裔真有劫难,徒儿必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古浩天双手抱拳缓缓站起,但说话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闻先生,这千余人手还是太少,且甲胄全无难称强军,人手可慢慢招募,甲胄须尽早设法。”周侗没有对古浩天表态,却对闻焕章说出这样一番话。

“周兄所言甚是,甲胄也是我一直在思量的问题。”

“老夫与京城禁军还有些关系,近日便进京一趟,看看能不能找一些门路买一些来。”

“徒儿谢过师傅,听闻京师工匠处境甚是不堪,若是能找一些高明的工匠来,那是再好不过。”古浩天已明了两位师傅心意,便大胆说出自己想法。

“你倒真以为师傅有恁大能耐啊,”周侗看了他一眼,“老夫且试试吧。”

古浩天大喜,他知道周侗这种身份的人既应下了,必有办法,连忙再次大礼谢过。

师徒三人边聊天边喝茶,其乐溶溶。却见卞祥匆匆赶来,禀报说杜迁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汉子正往后山过来,古浩天听了便告别两位师傅随卞祥出去迎接。

正行至大道上,就见杜迁和一个汉子迎面过来。古浩天看那汉子大约一米七的身高,结实无比,黑红的脸上有点点的疤痕。

“杜迁兄弟如何今日才回来,教人想念的紧。”古浩天上前一把握住杜迁双手,转身又看着那汉子,“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汤隆兄弟,这位便是俺日常所说的古浩天小官人。”杜迁指着古浩天对那汉子说。

“莫非便时玉面孟尝古小官人。”汤隆扑身就要下拜。

古浩天却一把把他扶住,那肯让他下拜,但心里却既惊讶又开心。在原轨迹里汤隆是戴宗、李逵接了公孙胜,离开蓟州二仙山九宫县,到了武冈镇时才稍带上山的,那好像是好几年后的事,怎么今日就让杜迁给碰上了。更高兴的是刚刚还托师傅去东京找工匠,想不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杜迁立马给他带回来一个锻造军器大匠师。

听杜迁介绍,汤隆延安府人氏,前些日到了沧州柴官人庄上,恰好他也在,两人谈的投机相见恨晚,杜迁见他一条好汉,便邀请其到梁山落脚,而汤隆正好在延安犯了事无处可去,两人一拍即合。

“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倒是男儿立功建业的好去处,兄弟犯了何事流落到河北?”对汤隆的提前出现古浩天有些好奇。

“父亲原是延安府知寨官,年前在任亡故,小人贪赌,杀了设局骗赌的恶人,闻柴官人之名流落到他处,本想若无去处便权寻个地方打铁度日,不曾想遇着了杜迁哥哥。”

“汤隆兄弟不嫌梁山简陋,我当然欢迎,如今山上正缺兵甲,兄弟前来恰似如虎添翼,你便先于后勤处任个副处长,与杜迁兄弟一起可好。”

对于这种技术型人才,作为后世来人的古浩天自然是明白其份量的,便如陶宗旺、时迁、萧让之类,在原轨迹中都是处于末端的人物,但在其看来他们作用甚至大于所谓的马军五虎将。

汤隆虽然不明白副处长是什么职位,但一来就有和杜迁这等元老差不多身份,自然明白其分量不轻,便欲再次行礼作谢,却被古浩天制止。

“无须多礼,且与杜迁兄弟先去安置下来,晚上縻胜兄弟等人请客,正好接风。”杜迁初回山上,不知住处安置何处,古浩天便与其同行前往,借机了解杜迁河北之行的情况。

“柴官人对小官人也是迎慕已久,我在其庄上住了数日,日日宴请端得客气,还说他日若有好兄弟荐来寄身,且请收留。那马匹的事也打探了一下,民间没甚马匹,倒是大名府有几处朝廷的马场,养马甚多,使些手段或有所得。”杜迁一路禀报河北之行的情况。

几人一起来到了一处院子,正好宋万也在里头,惊喜得迎了出来,三人都是单身又都在后勤处安置一处刚好。四人坐着说了一会话,汤隆才明白那副处长竟然是梁山上仅次于处长和营长的重要身份,心想自己也就是一个打铁的匠人,古浩天对他恁看重,便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欢宴

酒楼大堂里摆了一溜大桌,古柏在指挥着众人忙这忙那。

“古叔,酒宴备得如何?”古浩天对长辈甚是尊重,也因此获得古家老小的喜欢。

“菜色已备齐,方才小二营长又送来许多活鱼,俺又把府里今日上山的几个厨娘请了过来,今晚大伙可有口福了。”

古府的厨娘那都是经过古浩天熏陶的,水准甚至超过酒店的大厨。

“都请了那些人?”

“这个俺倒不甚清楚,却是萧处长的事情。”

两人话音未落,只见萧让和縻胜、孙安、周云清、段景住几人说说笑笑着从门口进来,正应了那句老话,说人人就到。萧让是负责组织的,另几人却是负责出钱的,所以下午早早凑到一块,过来实地考察了。

“师弟恁早就到了,莫非也是馋了不成。” 周云清进门就开起了玩笑。

“可不是,你们不也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吗,如今我倒是有些当心你们的钱包了。”

“小官人只管放心,俺们现如今正愁没处花钱呢。”几人七嘴八舌的回着话,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萧让兄弟今晚都请了甚么人?”

“护卫队队长以上的,各处的正副处长,一些头领家里的长辈老人,楼上还给家眷排了几桌。”萧让考虑的也很周到。

“早上我让你物色的几个村长,可有人选?”

“也已定下了,大都是护卫队的家眷,忠心机灵的人。”

“既是定了,那今晚便一并请来参加,好让大伙认个脸熟,方便日后做事。”古浩天有意识的树立这些人的威信,方便他们日后在百姓中做事。

傍晚时分,参加晚宴的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酒楼。古浩天亲自接了两位师傅和父母,一大班人热热闹闹朝酒楼过来。酒楼门口那些早到的头领、管事及其家属早在门口迎着,众人便众星捧月一般把古浩天几人簇拥了进去。

李氏等女眷上了二楼,古浩天请父亲、两位师傅、古松、卞忠等坐了上席,其余的各自坐定。

“各位父老、众位兄弟,今日是梁山建庄以来,最盛大的一次聚会,半年来梁山从一片荒芜到今日的欣欣向荣,都是在座各位的同心同德辛勤付出所致,今日我错此机会,敬大伙一杯,祝大家心想事成、祝我们梁山的事业蒸蒸日上。”古浩天面对大家举杯敬酒。

“干杯!”

台下几十人一齐站起,“轰”然齐应,现场气氛瞬间被点燃。随着“神仙醉”的芳香和古家菜肴的美味,不断刺激人们的味蕾,大堂里顿成欢乐的海洋。

请客的四个人似乎从热烈的气氛里,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到处吆喝敬酒,段景住一个新人一下子成了关注重点更是兴奋,恨不得每天都这样请客。

首席便成了大家重点关照的对象,一拨拨人不断的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兄弟咱俩一块去敬杯酒如何?”汤隆也想去敬杯酒,但作为刚到的新人心里有些忐忑,杜迁看出来就主动邀请。

“那敢情好。”汤隆赶紧答应。

“这位是下午刚来的汤隆兄弟,来自延安府,是一位兵器锻造大家。”古浩天见两人过来,起身向同桌介绍。

“延安府——兵器大家,那你可认得汤钦——汤知塞?”周侗听了古浩天的介绍突然问道。

“正是家父。”

汤隆见桌上这位老者居然知道他的父亲是十分惊讶。

“这位是关西大侠周侗老先生,是小官人的师傅。”杜迁看出其困惑,在身边介绍说。

“啊!”汤隆愣了一下,随即扑翻身躯拜了下去。

“不知周大侠也在山上,小子实在无礼。”

“老夫当年在延安府时,也听过汤知塞的大名,只可惜未曾谋面,不知现下如何?”周侗示意古浩天把汤隆扶起。

“家父已于年前亡故,小子于赌场惹了祸事,流落到河北遇上杜迁哥哥才到了此地。”

“不想汤大匠竟然去了,汤家家传技艺只看你传承,如今山上正有你用武之地,却莫贪赌荒废了。”

“小子谨记。”汤隆恭敬的回道。

周侗是当下江湖武林泰斗,在关西更是神一般的存在,汤隆作为延安府人当然是听说过的,不想在这山上给遇上了,而且是古小官人的师傅,这个震撼实在是在太大了。他跟着杜迁敬了酒回到位置,觉得自己还晕晕乎乎的,但意识到这次来梁山可是太正确了。

古浩天也逐桌敬酒过去,四位新任村长坐在末席,神色有些拘谨。

“几位都是村长,每村都有一百余户人家,与山下的村子相比却相当于二、三个大保,人多事杂,以后都要几位费心,但凡有事可以与民政处多商议,也可直接找我。”古浩天和颜悦色,几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话也敢说了。

“小官人既是看重我等,在下就说说心头一些思虑,一则这村子户数有百余,我等一人之力恐看管不周,二则山上在治民上没有律法也无乡约,若有纠纷调处甚难。”

讲这话的是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他看了古浩天一眼,见其在倾听他的讲话,便继续说下去。

“在下以为应仿时下村庄之治,以十户为一保,设一保长,更便于治理,另应定下乡约,便于治民。”

“这位村长所言甚是,此事几位明日即可与民政处商议。不知村长贵姓,来自何处?”古浩天见此人落落大方,模样也不似一般村民心生好奇。

“在下韩江平,定州人氏,年前河北边患,流落到郓城,幸得小官人施救,一家老小才得以活命。”

“村长谈吐不俗,不似一般流民,如何流落至此。”

“说来惭愧,先祖本是前朝相公韩琦,其在驻守定州期间曾置下一些产业,后来他老人家进京后,在下这一支便留在定州,本来家境殷实,在当地也算是书香门第,但是一场边患,家园毁于一旦。”那人说完一脸落莫。

“韩村长不必过于挂怀,月有圆缺,人有悲欢,凡事但需朝前看,何人又敢断定,他年你不能重振韩家、比肩韩相。”

古浩天不想此人竟是韩琦之后,难怪风度不同一般,如今山上正缺文人,此人若有真才实学,倒是可以一用。

那韩江平被古浩天怎么一说却是一怔,心底里世家弟子那种傲气似乎被唤醒了过来,上山几月虽然有些颓废,但毕竟与普通流民不同,他也用心的观察了山上的情况,内心觉得这儿决不是一处普通的山庄,如今这小官人如此一说,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

“在下少时也曾读过十余年书,虽不曾有过功名,但原来家里帐房由我打里,钱财管理粗通一二,不知可否有为小官人效力的地方。”

韩江平知道山上缺这方面的人才,心里转过弯后,马上毛遂自荐,果然是个精明的人。

“明日你且与萧让处长谈谈,果有其才,必有所用。”

古浩天想到山上倒真缺财务人员,便是杜迁的后勤处须得尽早派懂财务的人过去相助,否则两个粗汉到时必出乱子,如果此人可用倒也可以。

那韩江平连忙谢过,几人又述了会话,古浩天又去二层敬了酒方才回到席上。这场酒宴整整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上中天大伙方才尽兴散去。古浩天送两位师傅回去,又去陪父母说了一会话,方回到住处。

山中月色分外妖娆,古浩天斜倚在新居二楼的美人靠上,潘金莲在一边递茶过来,纤手白嫩便似玉琢一般精致,他一手接过茶杯另一手却握住那把纤手。潘金莲轻轻的挣一下,便顺势靠在他的身边,溶溶月色,淡淡茶香,幽幽佳人,他突想如果就这样在山上做一辈子富家翁倒也不错。

“莲儿,若是在这山上就这么过一辈子,你觉得可好?”

“只要小官人在,莲儿就觉得好。”

“傻丫头。”

……

靠栏上,两人偎依良久,潘金莲才发现小官人已经不胜酒力睡着了,她吃力的架起小官人沉重的身躯,踉踉跄跄的来到床边正待让他躺下,不料受力不住整个人跟着倒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小官人的身上,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嘴唇触到一个柔软的地方,一阵酥麻的感觉迅速扩散到全身,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良久,潘金莲才费力的脱身起来,却是浑身乏力、气喘吁吁。好一会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为小官人盖好被服,转身欲去时却又回到床前,只见她俯身下去,在小官人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才羞羞的离去。

正文 第五十章 梁山食府

乔迁喜宴,算是为梁山上数日的忙碌划上了句号。如今兵员已征、居民已迁、分工已定,古浩天终于从容起来,这两日他除了陪父母家人于山上各处走走,便是跟两位师傅习文练武,日子倒过的悠哉悠哉。

这一日傍晚,他于两位师傅处问候完回家,迎面便看见孙安、縻胜、李逵等几位军中头领进来。

“几位怎不在军营,到此何事。”

“这不方才训练完毕,想回来陪老娘吃顿饭。”孙安回道。

兵营与后山较近,有家眷的除了值班,训练之余一般都会回家。

“小官人那酒楼何日再开张,这些日俺嘴里都淡出鸟来,吃啥都没滋味。”李逵的嘴巴就离不了一个“鸟”字。

“那是、那是,俺也是馋极,不然俺们再请一次客。”縻胜拼命搭腔,余下诸人也一齐眼巴巴的看过来。

原来那日宴席之后,美酒佳肴把这些人的胃口养的刁刁的,吃啥也不是味,古浩天已好几次听这些人在耳边嚷嚷。

“且先把兵给练好,莫贪那口舌之欲。”

古浩天笑着把这些人轰散了。心里却想着是该给这些人找一些打发业余时间的地方。酒楼是一定要开的,但也不能让这些天天泡在酒里,他想着,得想办法把这些人旺盛的精力给消耗掉才好。

一路思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后院,突见一个物件迎面飞来,他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却见是一个毽子,原来是春芽和潘金莲几个在踢毽子,见他进来春芽故意使坏于他。

毽子,古浩天突然有了灵感,不如在军中推广足球。这时代流行蹴踘,其原本就是足球的祖宗,推广足球运动很有基础,而且只要把蹴踘的规则稍加改良,即可当作足球规则来用。况且足球崇尚团队协作、崇尚排兵布阵,崇尚血性激情,在军中最为合适。

晚饭后古浩天一家子在院里闲聊,古桢已经回古家庄去了,英娘跟几个小丫鬟在满院子的撒欢。

“大娘、二娘,儿子这里有一事相商。”

古浩天看着两位母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山上的酒楼自那日酒宴之后,便一直停业,下面百姓军中均要求尽早开张,可山上不同山下,一般百姓无力经营,儿子想请二娘出面,让春芽、金莲帮忙,再让山上的头领家眷参些份子,把这酒店和那商铺给开起来,如此, 一则大伙有些事做,不会太过寂寞;二则也给山上住户闲暇之余有个去处;三则多少也有些收入,还可联络一下各家的情谊。”

“只是都是妇道人家,整日抛头露面可好?”李氏有些犹豫。

卞氏本是商家出身,闻古浩天所讲便跃跃欲试,春芽和潘金莲也是一面期待。

“儿子以为没甚不妥,山上人多招些妇人、小厮,粗活尽让他们去做,厨房便由府里的厨娘去做,二娘她们只做一些账目、采买等事宜即可。”

“也罢,明日为娘招那些家眷过来商议一下,择日开张就是。”李氏终是应了。

两日后酒楼事情终于议定,有家眷的头领多少都参了点份子,卞氏便做了总管,又做了酒楼的掌柜,由潘金莲和萧让娘子协助于她,春芽做了那商店的掌柜,由翠姑协助于她。古浩天把酒楼取名为“梁山食府”,把商铺取名为“水泊百货”,请萧让这个书法大家题了匾额,又在百姓中选了一些伙计,便日日闹闹的开张了。

如今山上鸡鸭鱼肉、菜蔬野味一样不缺,再经过古府厨娘的妙手烹调,便是普通食材也能做出别样的滋味,更有山上酒坊的美酒供应,所以酒楼一开张便引得食客蜂拥而至。有钱的如山上管理层,不用说常常过来相聚,便是普通士兵和百姓隔三差五也会过来凑份子小聚。

古浩天本想借开张之日,请大伙聚一次,但闻焕章说刚聚了没几天,又要大吃大喝会给百姓以奢靡之感,也就罢了。但也没逃过喝酒,当天就收到好几份邀请,最早的却是汤隆。他在后勤处,酒楼采购食材最先知道,所以一大早就拉着杜迁、宋万到古家来邀请,古浩天当时便应了他的约。

开张之日“梁山食府”客人爆满。古浩天到了才知道,不但山上的管理阶层全到了,便是普通百姓也来了许多。周侗被护卫队一班头领拉了去,闻焕章被萧让等几位处长抢了走。便是刚刚任命的四个村长,也请了各自下面的保长在大堂里小聚。

汤隆见小官人那么多头领邀请都没去,却来了他的酒席,高兴的不知怎么表达,只知一杯杯的敬酒。

“汤隆兄弟这两日时时在俺耳边嘟嚷,说什么寸功未立,却拿很多薪酬,心里不安,要早日做事。”杜迁对古浩天说。

“汤隆兄弟却恁急,明日便由杜迁和宋万兄弟陪你到山上到处走走,寻一合适之地建造打铁作坊,但有一点须得有急流之地,一则方便用水,二则将来可借用水力打铁。”

梁山到处是水,古浩天心里早想着怎么利用好。

“那俺明日就有劳两位哥哥。”汤隆大喜。

“说啥呢,这般热闹。”

古浩天正待起身出去敬几杯酒,却见房门推开,萧让、时迁、段景住三人端着酒进来。

“正想去敬酒呢,三位却来了,且坐下一并喝两杯。”

“小官人刚才说啥呢,恁热闹。”三人坐了又问。

“还不是这位汤隆兄弟急着要找事做,闲话了几句。”

“小官人俺也正着急呢,你也得尽快给俺派点事做做,不然俺身子骨也得锈了。” 段景住最近看着别人忙乎也急。

“可不是,自沂水回来俺也尽吃闲饭了。”时迁也在帮腔。

“情报处四个处长,如今朱贵去了郓城,朱富守在那李家道口,一时都走不开,这里大小多少事得二位去做,莫急,明日一齐到闻先生处商议,自有你忙得。”古浩天也是想着时迁刚回来先歇两日,不想这些人都闲不住。

“恁太好了。”两人也是怕情报处落在兄弟们后面脸上无光,赶忙应了。

“萧让兄弟,那位叫做韩江平的可找过你?”古浩天看到萧让突想起那韩琦后裔。

“倒是来了,那日闻先生也在,我们试了下,却有几分真才实学,便到民政处来吧,我那正缺人呢。”

“却不是给你用的,杜迁兄弟,那个韩江平精于账目算计,你后勤处若是不要便要便宜民政处了。”古浩天对杜迁说。

“那咋能行,萧让兄弟无论如何也得让给我,俺们几个老粗近些日可苦了,这里先敬三杯,来日再一并请过。”

杜迁三人管着山上的巨额钱财粮草,这些日也是生怕出错,如今有这么个人才,那里肯放过。

“无须谢我,都是小官人的安排,那人如今就在楼下,不妨去认识认识。”萧让见古浩天已有计较,并不坚持。

“恁地好,劳烦萧让兄弟带俺去看看。”杜迁拉起萧让就到楼下去。

古浩天也趁机出来到各处敬了酒,就来到了后院管事的地方,本以为初次经营,来客爆满会有些忙乱,却见二娘坐镇指挥,潘金莲、萧让娘子、耿恭娘子,阮小二娘子等各管一摊,竟也井然有序,心里不由称奇。

无论食府还是百货古浩天都要求薄利多销,以民为本,所以价格比山下还要便宜,再加上在山上几月劳作各家各户都有些积蓄,手头宽裕了自然舍得花钱,故此梁山食府开业大吉,水泊百货那边也是宾客盈门,不过相对酒楼,百货来的大多是妇人小孩。

酒酣人散,古浩天却在门口被时迁和段景住堵住。也是时迁鬼精灵,知道情报事涉机密,刚才小官人在席上不好多讲,就拉着段景住截了他。看看时间也早,古浩天也就陪他们边走边聊。

“山上做的事情,二位也是知道得,虽然取得都是不义之财,但终究要小心行事,如今除了郓城和李家道口,山上再无消息来源,长久以往相当危险。你二位近日便从山人所有人中选人成立情报队,训练完成后撒向各处,作为山上的耳目,此事事关梁山安危,再慎重也不为过。”古浩天异常严肃的对二人说。

时迁和段景住二人对视一眼,深感此事的重要,也体会到小官人对他们的看重。

“选人可有甚么章程?”时迁沉声问道。

“第一便是忠心,且有家眷在山上的;其二是平常,便是放在人群里不引人注目的;三则是精明,三教九流都要有,方便日后行事。我只想到这些,明日且再听听闻先生的想法。”

“若是山下有合适人手是否可用?”时迁又问。

“可用,但在未能完全信任前,只可用于外围,不能让其得知梁山的情况。”

“我俩记下了,明日便去暗中物色。”时迁不愧是行内人,一点就通。

酒楼和商铺都是古浩天为方便山上百姓而采取的权宜之计,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次无心之举,却于后来缔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而和其伴生的又是一张无孔不入的地下网络。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回春堂命案

时光荏苒,不觉得浩瀚的水泊已经被初夏的阳光烤的炽热,茂密的芦苇阴旁,几只船儿正往古家庄而去。

李氏和卞氏坐在船仓里,古浩天陪在一边说话。

“儿啊,娘思来想去,还是让你二娘留于山上,如今她又管着酒楼、商铺刚刚好,我且留于庄里,你爹一人在家没人照料也不放心。”

李氏与卞氏今日回来原本是要收拾一些细软、服饰带往梁山的,但李氏想想李桢一人在家又不放心。

“这个娘无须思虑,儿子已有打算,日后爹也便常住于山上,若说经商,无论是齐州、兖州、郓州、济州从梁山出发走水路都比古家庄方便,郓城这边就交于掌柜打理便可。”

古浩天却想让老爹常住山上,帮他收购粮食,如今他手头从郑家集和沂水得来的粮食还有四万余石,暂时不缺,但他手头银两尚有近二十万两,这世道存粮比存银靠谱。

“既如此,待与你爹商议之后再定吧。”

回到古家庄,已是午饭时间,一家人分别数日正好吃个团圆饭。

“爹,上次托你请高大夫之事如何?”

饭后古浩天问起上次所托之事,天气转热,山上没有大夫的确不妥。

“高大夫本人不甚愿意,却说他有一徒儿,已学得他七八分本事,一般病症难不住他,可以到山上效力,爹也未曾许他,只待你拿主意。”

高大夫作为郓城县行医行业有名的人士,轻易是不会离开县城的,这个古浩天早有判断,若是他那徒儿真有几分本事,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只待明日进城面议了再说。

下午他歇了一会就去了后院,前些日子庄里就留了二十名队员看家,这次他也只带卞祥和古波回来,马勥就留在山上带亲卫营。亲卫营之前其实就是卞祥、古波、马勥所带的三个护卫队,前些日组成了营,也就九十余人,但都是一早就跟在古浩天边上的老队员,无论忠心还是武力都是其最信任的。他本想留卞祥在山上的,但这家伙自己用得顺手,便暂时把马勥留下,可如今山上何等热闹,古波也不想下来,不料马勥却说,当初俺可是你的队长,你小子现在就忘本了,古波无奈只得下来再说。

“小官人,那马勥也太欺负人了,你总得给个公道话。”古波见古浩天过来,便叫起屈来,惹得卞祥乐的不行。

“恁不晓事,家里就不要紧吗,你是古家人留你在家也是妥当的,要不,你等在庄里再招一批队员,若是练成了,便把你们替换上山。”古浩天打一巴掌又给了一颗甜枣。

“小官人那可说妥了。”古波赶紧应下。

这次山上扩军,古浩天就不往亲卫营里加人,他是有意识的要到古家庄招人,亲卫营是自己身边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他日后队伍的骨干,他必须确保这些人的忠诚,目前来说,古家庄的人总比外人忠心,项羽战至乌江身边追随的不也是八百江东子弟,至于以后要扩大规模,到时自有办法。

二十余人经过古浩天一番劝说思想也安定下来,全身心投入替补人员招聘行动中去了。古浩天终于放下心,他也怕这些人心思不稳,出了纰漏,如今好了,稳了军心又招新人一举两得。

次日,古桢、古浩天和卞祥带一些人往县城而去,马车停在了十里香被朱贵迎了进去。

“小官人,隔壁那杂货铺的宋掌柜近些日果然来求俺买他那铺子,俺冷落了他两日,才压价把它收了过来,你说他后来说了甚?”朱贵看了几人一眼,献宝似得接着说,“他说都是那宋押司作怪,不然何至于此。”

果然不出所料,古浩天心里暗忖,又吩咐朱贵以后要重点关注此人,稍息片刻几人便一同往回春堂而去。

回春堂在南门大街的中央,几人从十字街口转来时,就远远的看见其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哭闹吵骂声不断传来。古浩天料定必定是什么医患事故,这于后世医院也不少见。几人挤进人群,却看见大堂里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已是气绝,边上围着几个妇人在哭天喊地。

“咦,这不是那个宋掌柜么?”朱贵十分惊讶。

“那个宋掌柜?”古浩天顺口问了一句。

“不就是酒店隔壁杂货铺的宋掌柜。”

竟然是他,几个人都怔了一下。

“闪开、闪开,官府办事。”正在此时人群后传来一阵吆喝声,随即几个官差挤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朱仝。

“高大夫,有人告你行医致命,且去县衙走一遭。”朱仝对那高大夫说。

“冤枉啊,这宋掌柜绝非本堂医死。”高大夫连声叫屈。

“且去县衙分说。”衙役不由分说抬起尸首,拉着高大夫就走。

且说那一行人从人群前面过去,古浩天看那宋掌柜肥头大耳,面色发紫,心想这家伙必死于脑溢血、心肌梗塞之类,高大夫大概率是被冤了。

官差去了,闲人散了,只余下哭哭啼啼的高家老少。

“父亲你与这高家人可是相熟?”

“自然相熟。”

“咱们不妨进去坐坐。”古浩天心里有一些想法,想进去了解一些情况。

古桢几人的到来,让高家上下十分意外,他们没想到在高家蒙此大难的时刻还有人愿意上门,高家娘子倒也认得古桢,虽然不知来意但还是引到堂中坐下。

“高家如何遭此变故,嫂嫂可愿告知?”古桢坐下便问。

那高家娘子眼了众人一眼,迟疑一下却没开口。

“嫂嫂休要疑虑,高大夫与古家有大恩,今日我等正好遇上此事,但有转机绝不旁观。”古桢看出其犹疑,又说了一句。

“唉,都说古家有仁义之名,盛名不虚啊。”高家娘子知道高大夫与古家的交情,也是信的过古家的名声,就说了事情原由。

昨日傍晚,那宋掌柜家里的一个家人匆匆跑来,说是宋掌柜突然心疼难忍,请高大夫去治病。巧合高大夫出诊未归。那家人等了一会急的不行,只得由堂里的伙计抓了一方平常的止痛药先对付,待高大夫回来后再去诊断。但此后宋家再无来人,只到今日午后,却抬了尸首过来说回春堂的药吃死人了。

“那药方可还在?”古浩天问了一句。

“在的,外子回来时便看过收好了,说是没甚毛病。”

“此事确有些蹊跷,世母也无须惊慌,这些日只须依旧经营,休让外人闲话,待小子着人打探一番,再做打算。”古浩天担心回春堂解散了,到是他就捞不到几个人才。

“这位小郎是 ……”那高家娘子并不认得古浩天。

“便是犬子。”古桢回道。

“便是名闻郓城的古小官人,高家有救了。”高家娘子登时喜极而泣。

几人劝慰一番,便告辞出来。古浩天对朱贵秘密交待两句,朱贵便先去了,他又吩咐卞祥即刻着人去梁山调时迁过来,当晚几人就住在了十里香。

夜里十时许,朱贵来到古浩天的房间。

“小官人,故不出你所料,那宋家天黑之后,悄悄的出来一人去了宋押司的家里,一会出来之后又去了吴县尉的府上。”

下午高家出来之后,古浩天便料定,那宋掌柜老婆一个妇人,逢此大事无论真假,都会找人商议,便让朱贵派人去盯着,果然有些收获。

“那宋押司应是宋江,那吴县尉却是何人?”

“提起此人,小官人也是知道的,当初俺在县城卖酒时,挤兑的俺无路可走的张步仁的妹妹便是其小妾,此人仗着当地老吏欺上瞒下、无恶不作,着实可恶。”朱贵提起此人犹自咬牙切齿。

原来是那个人,古浩天也想了起来。只是宋家妇人找宋江这个老乡倒情有可原,却为何又找到他身上那。

“你是说,那人先到宋江家里,出来又去了吴县尉家?”

“确是如此。”

那宋江与吴县尉之间必有交易,古浩天断定。

“县衙里你可有甚么说的上话的人?”

“相熟的倒是不少,时常往来的也就宋押司、朱督头、张贴书。”

“这些人中,容易探的出话的,却是何人?”

“便是那张文远、张贴书,那厮端得淫贱无比,只须几杯酒下肚,便是娘子肚兜的颜色也会说的出来。”

“明日,你便请这厮过来吃酒,探探此案的底细。”

“也无须请,这厮日日必来,若未到再请不迟。”

次日中午,张文远果然早早来到了十里香。朱贵早有准备把他迎进了雅间,只说今日得了一条上好鲤鱼,请其赏光共饮几杯,那厮闻听朱贵请客,那还会客气,几杯酒下肚就有些飘飘然。

“贴书是县衙老人,俺听闻那回春堂的高大夫近日吃了官司,不知真假。”朱贵见时机到了便问。

“如何是假,在牢里关着呢?”

“街坊传闻这事有些不尴尬,县衙里可有公断。”朱贵又敬了两杯。

“吴县尉盯紧的案子,又何来不尴尬,莫说闲事,只管吃酒。”张文远信口便说。

两人对话,古浩天在隔壁听的清楚,至此他已确信那吴县尉在此案中关系重大,若想有所转机,须得于此人身上寻救突破。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失踪的丫鬟

时迁于次日上午赶到了十里香,古浩天命其盯紧宋掌柜的家里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到案子若有什么破绽,肯定还留于古家。然后又吩咐朱贵请朱仝过来喝酒,对于朱仝他不想用设计张文远的招数,朱仝是个重义、忠厚、机智之人,与其设计于他不如坦诚以待,况且他早想会会这个郓城县的豪杰了。

当日傍晚朱仝便依约来到了十里香,古浩天心里却暗赞朱贵,未及一年竟在县城混的不错,像朱仝这样的实权人物竟然说请也就请到了。

“在下古浩天,久闻督头大名,今日冒昧相请,实是唐突了。”古浩天见朱贵引朱仝进来,起身行礼相迎。

“便是玉面孟尝小官人,竟恁年少。”朱仝当然听过古浩天的名声,只是想不到这般年轻。

“江湖人笑谈之语,当不得真。”古浩天请其坐下,上了酒菜。

“小官人今日相约,可有甚么吩咐?”

酒过两巡,那朱仝终归憋不住,他自思与古浩天素昧平生,今日突然相邀必有缘故。

“督头忠义之人,既然见问,在下也就直言了,前日那回春堂的高大夫吃了官司,他娘子求到俺家里,高大夫于我有救命之恩,自然要设法相报。若那高大夫当真医人至死,自无话可说,依律处置就是,其中若有不清不楚之处,还望督头周全,放其一条性命。”

朱仝是郓城县的刑事专家,他自然知道这案件的蹊跷之处。如今古浩天直白相问,让他左右为难,若推托觉得有违良心,但那吴县尉又是顶头上司,他又不想得罪。

“此事非是在下所能左右,如今是那吴县尉亲自审理。”思虑良久他半明不白的说了一句。

“县衙中莫非就是吴县尉一手遮天不成?”古浩天又激他一下。

“也不尽然,只是那知县大人自年后到任,一直不甚理事,若他愿意审理,当有不同。”朱仝毕竟忠义之人,终是说出一些内幕。

“当今知县何人?”古浩天最近都在梁山,倒真不知年后来了什么县令。

“名叫徐处仁,传闻与朝中相公不和贬出京城,故不理政事,日日寡欢。”

“徐处仁!”古浩天愣了一下,这徐处仁是却他在后世所熟知的北宋末年为数不多的名人之一,其实也是赶巧,《宋史?徐处仁传》是后世九年制语文文言文习题,他是在辅导侄儿做题时记住了这个人。好像是进士出身,在山东的金乡县和青州府做过主官,最高职务曾任过门下侍郎,年纪也比较大了,但是和郓城县似乎没什么瓜葛。他想了一会,也不较真了,现在可是周朝并不是宋朝,一切变化皆有可能,只是这个人是北宋末年少有的忠臣能臣,既然让自己遇上了,倒要好好结识结识。

“如何能见得徐知县?”

“近些日俺倒是见他日日在城东那河边垂钓。”

“哦。”

古浩天心里明白,这朱仝已经仁至义尽了。又说请善待高大夫并安排他见一次面,朱仝一口应下。接下来两人再不提官司之事,欢饮一场。

郓城县衙牢房,古浩天扮着药房伙计,提着食盒进入腥臭阴暗的监舍,几日不见高大夫消瘦许多,似乎变了一个人。

“小 ……”高大夫突见古浩天进来,脱口就要呼出小官人三字,却被古浩天眼神制止。

“小的奉娘子之命为阿郎送些酒菜。”在高大夫惊愕的神情中,古浩天把酒菜一一摆好。

“小官人如何到此?”高大夫借着喝酒轻问。

“你这官司似是牵连了吴县尉和宋押司,有些棘手,那方子确不会死人?”古浩天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绝无可能。”高大夫已经明白古浩天来意。

“如此便好,外头正在设法,牢里也已托朱督头关照,自个小心些,当心吴、宋二人使坏。”

“早知如此,日前允了古员外,去那梁山庄园便好,又何来这牢狱之灾。”

高大夫想不到身陷牢狱,前来救他的却是非亲非故的古浩天,心里感慨不已,不禁对自己日前的拒绝心生愧疚和悔意。

“大夫且安心,几日后自有法子让你脱身。”古浩天不好久留,便告辞出去了。

且说时迁这些日时时盯着那宋家,慢慢的也察觉出一些端倪。他发现那宋家娘子对那个叫做翠儿的丫鬟不同寻常的好,或者说是看得特别的紧,而那翠儿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那晚时迁看着她拿着一支金钗从宋家娘子房里出来,便尾随了过去,却见她回房后又偷偷溜到了后院与一个年青伙计相会,然后隐约听她对那男的讲,“掌柜药也不曾吃……娘子逼的紧……公堂上俺害怕……”时迁登时如获至宝。

听了时迁所言,古浩天便断定那宋掌柜也许根本就没有服用回春堂的药便死了,那宋家娘子然后串通有关人员讹诈高家。他思虑一会,心想不如来一次打草惊蛇。

却说次日,郓城县的大街小巷慢慢的传开了回春堂命案的另一个版本,说那宋掌柜其实并未服用回春堂的药就死了,是宋家想讹高家的钱财,收买了县衙的某些人恶意敲诈。

而回春堂又适时的在热闹场所张贴了那一张方子,平常人虽然不懂,但县城的药铺和行医的自然不止一家,行内人一看自然明白这方子死不了人的。而高家人借势天天到县衙喊冤,闲人自然喜欢八卦,也是日日围观,却把县衙的某些人搞得压力山大。

“哥哥,听说那宋掌柜,本未服用回春堂的药,已经死亡,那宋家娘子一个女流之辈,却恁歹毒竟然讹上高家了。” 路人甲说。

“谁说不是,不然怎说最毒天下妇人心。那药方俺也看过,贱内堂弟表兄的姨父也是个行医的,俺专门问过,说是任谁吃了也不会死的。”路人乙回道。

“也不尽然,她一个妇人有天大的能耐,又能如何,俺听说县衙里有替她主张。”却是路人丙。

“倒有听说,那吴县尉似是对这官司甚是上心。”路人乙听到一些传闻。

“嘿嘿,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宋家娘子一个内宅妇人,若无熟人引见又如何搭得上那吴县尉,不妨想想宋掌柜那里人氏。”路人丙似是知道更多内情,卖弄道。

“那里人氏?不就是宋家庄吗,宋——咦!难道是那个人,不都说那人仗义疏财端得仁义无比。”甲、乙两人似是同时想到某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人又晓得内心黑白。”三人叹息一下各自离去。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县城舆论日渐高涨,宋家与那吴县尉自然被推上风口浪尖,没想到的是那一向好口碑的宋押司,却在人们的心中形象渐渐崩塌。

吴县尉这两日心烦意乱,本以为一笔轻轻松松的买卖,却弄得如此尴尬。这日有人听见吴县尉在公房里训话的声音,后来又看到脸色铁青的宋押司从里头出来。

郓城县城漫天的议论中,最坐立不安的恐怕就是宋家娘子,她想不到好端端的一个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般模样。家里唯一的知情人翠儿她已经看的死死的,不曾放她出门半步,究竟是那里出了差错却是百思不解。她让亲信去向宋江问计,谁知他只是淡淡的说此事不甚清楚,只管去问那吴县尉,如此一来她愈加恐慌。好容易盼来吴县尉的口信,却只八个字,“了断手尾、不留后患”,然而就这八个字却把她逼进了墙角。

这日夜间,宋家娘子在房里摆了一桌酒菜,请那翠儿吃酒,说她多年来忠心于宋家,欲收其为义女。那翠儿经不起劝,没喝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是夜午时,郓城县东门外的河边,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向周边窥视一番之后,从一辆车子里卸下一个重物推进了河里,一声脆响过后,一切又在黑暗里归于平静。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郓城知县

郓城县东门外的小河边最近多了一个垂钓的老人,一根钓竿,一个老仆,从清晨到黄昏,从日出到日落,没有忧欢不见悲喜,只是静静钓着那一河清水。

这日那老人依旧来河边垂钓,却发现邻近的柳荫下多了一个少年钓者。那少年见老人过来起身拱手致意,但见其丰神俊秀、彬彬有礼,顿引的老人的好感,两人相邻而坐,交流渐多,从鱼经到各种学识,老人但有提及,那少年似乎总能讲出一二。倒让那老人暗暗称奇,想不到郓县城也有这等少年才俊。

时及中午,那少年让僮仆在岸边铺了一张油布,又从食篮里取了几样小菜,接着打开了一个酒瓶,随即酒菜的香味一齐钻进了那老人的鼻腔。

那老人怔了一下,似乎被那香气打动,转头过来时,刚好迎上那少年温暖的笑容。

“萍水相逢,老先生可愿赏脸共饮一杯?”那少年躬身相请。

“美味当前,怎能相拒。”那老人放下鱼竿,便洒脱的过来坐下。

油布上摆着四碟小菜,分别是白斩鸡、卤牛肉、拍黄瓜、爆河虾,荤素搭配、色香俱全,酒自然是上好的神仙醉。

那老人也不矜持,端起酒杯呡了一口,品味良久,又下筷尝了几样小菜。

“酒香菜绝,此等美味,平生未遇。”老人感叹一句,一口将杯中酒干下。

“小子,将酒过来。”老人瞪着少年人喝了一声,那少年乐呵呵的又给满上。

一老一少,于那柳荫之下,你来我往直直喝了一个时辰,直到你倒我歪方才罢休。

“郓城数月,兴尽今朝,小子切记,明日此时,再图一醉。”

那老人最后在老仆的搀扶下勉强离去,却指着少年预约明日。

“长者有命,小子不敢推辞。”那少年躬身应下。

此后两日,那河边之地、柳荫之下,便总会看见一老一少,对饮阔谈,坐而始卧而归,全然一幅忘年之交的样子。

且说第四日,两人又对饮于柳荫之下,欢饮过半,那老人突然停下筷子,对少年说。

“四日十六碟,碟碟不同,样样绝佳,老夫却有些欲罢不能了,乘如今还算清醒,且问你,何事求于老夫,说来听听。”

那老人自然是精明之人,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突然无故示好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之所以拖到今日方才开口,一则酒菜确实绝色,不忍拒绝,二则想看看这少年品性,数日相聚他自然看出其不是奸滑之徒,倒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让人不由心生喜爱。

“长者之前,不敢谎言,小子确实有事相求。”少年起身向老人行了大礼。

“谓之何事?”

“小子古浩天,本县古家庄人氏,因少时受回春堂高大夫救命之恩,不敢相忘,这次高大夫受小人陷害蒙冤入狱,小子出于感恩也是义愤,相求于老大人。”

这少年便是古浩天,那老人自然就是新来知县徐处仁。

“怎知冤案?”

“老大人看了自知。”古浩天从怀里掏出一张状纸递了过去。

那老人看了之后,也不多言,却是起身离去,只说今日只到这儿罢,来日得空再聚,管自去了。

河边相聚是古浩天精心策划的一次偶遇,那日从朱仝处得知信息后,他便筹谋此事,直到时迁那儿有了准信,才开始实施。至于那十六味小菜,却是他精心所制的诱饵,他自信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抵得了其美味攻势,果不其然除处仁中招了,当然很大成份是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数日之后十里香推出了十六道新菜,名唤做相公十六绝,正是古浩天于河边四日所做菜色,后世又把这十六道菜色称作君相十六味。后人更在那河边饮酒之处立碑建亭,纪念这对君臣初识之处。

却说那除处仁回到县衙,直接就招来朱仝讯问。朱仝本也忠义,且前些日和古浩天有过接触,此时已知事有转机。便把高大夫案子,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禀报了一遍。除处仁又招仵作相询,仵作回话说不似药物致死,倒似心痛之疾。至此他便心里有数,又严令两人不得外传今日之事。

又过数日,郓城县衙开庭审理回春堂药死人的官司,此官司在县城闹的沸沸洋洋,当日堂前围观百姓无数。令人称奇的是久不理事的知县大人本次亲自审案,又令人生出许多好奇之心。

大堂之上,徐知县端坐大案之后,吴县尉侧坐一旁,两班衙役相关书吏各自就位。原告被告均已到堂,古浩天便是以被告亲友的身份到堂听审。

“宋李氏,你告回春堂用药使你家掌柜致死,可有证据?”徐知县升堂开问。

“禀老爷,那日俺家掌柜心口疼痛,奴便使人到回春堂抓了药,不想煎服之后便一命归西,此事人人皆知。”那妇人哭哭啼啼说了一番。

“何人煎服?”徐知县喝问一声。

“便是——便是——奴亲手煎服。”那妇人低声回了一句。

“高大夫,那方子可是你所开,是否会致人丧命?”徐县令又问。

“那日在下并未在堂,是柜上伙计抓的寻常止痛药,方子后来在下也看过,绝无致命可能。”

“绝无致命可能——高大夫倒是自负的紧,那方子寻常人服用或许无妨,若是有病之人服用,你未曾亲诊怎知用药对诊,怎知不会致命。”

此时那吴县尉开了口,不得不说其抓住了要害,大夫未见病人随便开方,无论如何也是个责任。

“这——”高大夫也知此事做的不妥,一时无语。

“吴大人说的确实不错,大夫看病未诊用药,的确不妥,不过若是那病人根本就未曾服药,却已身亡,又当何说?”这时堂下一个声音适时响起,正是古浩天。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哗然。围观百姓早知有此传闻,此时便知到了堂审的关键,纷纷交头接耳。而吴、宋诸人心里却暗暗得意,又奈我何,莫非到那阎王殿对证不成。

“你是何人,在此乱语。”吴县尉转头对着古浩天厉声责问了一句。

“在下古浩天,受那高家娘子所托,今日代为申辩。”

“这便是古小官人,难得恁地热心肠。”

“小官人仁义之名古然不虚。”

堂下百姓很多并未见过古浩天本人,今日见传闻中的玉面孟尝出现在眼前,便是后世人看那偶像一般,议论纷纷。

“肃静!”徐知县敲了惊堂木,威严喝道。

“古浩天,你说那宋掌柜未曾服药已经身亡,可有证据,须知堂上胡言藐视公堂,也犯律法。”徐知县问古浩天。

“小子断不会不妄言,请大人准许我下堂带证人上来。”

“准。”

且说那吴县尉和宋李氏听说古浩天要下堂带证人,心里冷笑不已,只待到时致命一击,而围观百姓都知道迷底将现骚动不已。

只一会,便见古浩天和两个下人夹持着一个年青女子进来,那宋李氏侧头只看一眼,登时就亡魂大冒,脱口就是一声:“鬼!”

“宋李氏,公堂之上何来鬼怪?”徐知县在上头看得清楚,心里已是了然。

那宋李氏此时已经瘫倒在地,她实不知翠儿怎会死而复生,六神无主之际只把眼睛直直的盯在那吴县尉身上,盼他开口相助一二。而吴县尉一油滑老吏自然清楚至此已无转机,只思如何自保,那还理她。

随着翠儿在公堂上把宋掌柜未服药已经死亡,及宋李氏开始如何示好于她,后来又如何把她灌醉抛于河中,自己若非凑巧为好心人所救,早于沉尸河底的过程一一诉来。堂下众人终于看到了迷底,齐齐长吁了一口气,纷纷骂那宋李氏恶毒阴险。

“宋李氏,还有何话可讲?”徐知县拍了惊堂木喝问。

“大人饶命啊,都是宋押司和吴县尉的主张,妇人一个后宅女子那有恁大的胆子。”宋李氏此时已经混乱,只想拉住几个大人物,求得脱身。

“大胆刁妇,公堂之上胡言乱语,不怕罪加一等吗。”

那吴县尉见宋李氏把脏水泼到他身上,当时便急了。

而堂下百姓均已明了,原来传言不虚,吴县尉品性本差也就罢了,那宋押司怎么也是此等人,登时及时雨的形象又黯淡几分。

此后,徐知县命朱仝去那宋家把宋李氏的内侄,也就是把翠儿抛河之人抓拿归案,整个案子便真相大白,一干人犯压入牢狱,高大夫当堂释放,至于吴县尉和宋押司,只能等取得证据之后另行处置。

历时旬日,回春堂命案终究落下帷幕。宋李氏自然是罪有应得,高大夫重获清白,那吴县尉后来查实收了贿赂被去职,宋押司虽帮宋李氏引见了吴县尉却并无其他参与证据反而无事,倒是古浩天的名气又涨了几分,郓城县再也没有人拿宋押司于与他并列。

又过数日,回春堂贴了一张布告,说是高大夫年事已高,又遭此次波折,已无心行医,即日封堂回乡养老。

众人看了唏嘘不已,皆言郓城自此少了一个救命之人唉。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半途截杀

郓城县衙中,吴县尉坐在公房里面沉如水,他已经得到自己即将去职的消息,此时心里好似憋着一团火。一场小小的官司,竟然让自己一个经年老吏,栽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手,他如何心甘。枯坐良久,他出门吩咐了一句,只片刻进来了两个人,三人在房里呆了足有半时辰,后来的两人才离去。

与此同时郓城县东门的小河之滨,柳荫之下,一老一少再次对坐而饮。

“大人明察秋毫,伸张正义,小子替郓城百姓敬您一杯。”古浩天恭恭敬敬的举杯相敬。

“为民作主,本份而已。”老人淡淡的回道,举杯饮下。

“这世道的官府,难得的就是能记得为民作主啊!”古浩天随着他的话音感慨到。

“小小年纪,何来此语。”

“难道不是?”

徐处仁被古浩天反问一句,一时愣在那儿,回想自己的仕途经历,几上几下,见过大大小小多少官吏,真正能为民作主的官吏又有几个,又想到当今朝廷乌烟瘴气,一时无言以对。

“小子无状,扰了大人清兴,自罚一杯。”古浩天见气氛有些沉闷,便戏言自罚。

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才,徐处仁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心里暗想。这几日他又专门打听了古浩天的情况,不想反馈的信息却是如此之好,从小小年纪就舍命救人,到后来的放粮救济流民,包括此次的仗义救人,似乎做的都是和其年纪不相符的仁义之举,他不由想起那个传闻。

“都说你前年遭了雷击之后,性情大变可是属实。

徐处仁紧紧的盯信古浩天问道,神怪之语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原本也是不信的,但眼前这小子确实有些古怪,他才有此问。

“大人既问,小子也不敢欺骗,那次雷击后脑子的确清明了许多,性情也变了,似是一下子长大了。”

古浩天有意的给徐处仁留一点神秘感。

“天下有这等奇事,小子竟是天幸之人。”徐处仁注视其良久,感叹了一句。又问:“吾观你见识不凡,学于何处。”

“惭愧,家师闻焕章先生,拜其门下已近一年。”

“可是东京安仁村的闻焕章?”

“正是。”

“却是你的福气,闻先生名满京城难怪教出这般出色的学生,只是闻名已久,一直无缘相识,实是遗憾。”徐处仁在京城期间也是听过闻焕章的大名,不想他如今却在自己的治下。

“闻先生如今便在小子的庄园里,若大人有暇,小子自当引见。”

“如此甚好。”

随后徐处仁又对古浩天考校了一番,发现其才学确实不错,便起爱才之心。

“下半年便是秋闱,小子不妨一试,老夫沉浮官场几十年对科举一事也算是有些心得,若得空过来坐坐,对你或有助益。”

“大人厚爱,小子受宠若惊,怎敢不遵。”

古浩天起身下跪行了大礼,徐处仁也不拒绝,淡然受之。此后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秋闱便是周朝科举的第一关——发解试,其实就是明清时期的乡试,由各州府举行。参加人员的选拔方式与后世也有不同。明清时只有经过县、府、院三试都录取了,进入府学(州)学或县学的,取得生员即秀才资格才可以参加乡试。而周朝的解试对象由各县推荐等方式产生,只要参加解试的,而且无论府试及第与否,都可以称为秀才。故此当时有“不第秀才”之称。原梁山的王伦称之为白衣秀才,其实“白衣”就是指“不第”。

古浩天对科举其实并不热衷,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周朝的体制内为官,之所以答应了徐处仁,主要是想过通过解试刷一刷知名度。这个时代文化人还是很受尊敬的,如果能取得举人的身份对他以后行事会有很大的帮助,至于其后的省试和殿试他并无兴趣。

一老一少畅谈学识,评论古今,其乐融融,直到日暮两人才不舍别去。

古浩天与卞祥两人驾着马车往古家庄而去,吃了半日酒的古浩天,在习习的晚风中,不知不觉靠在车辕上睡着了。

卞祥见小官人睡着了,放慢速度缓缓而行,到了半途一处小树木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便在此时树林后面突然疾驶出一辆马车来,那匹健马却如发疯一般直直的朝古浩天这辆车撞了过来。

“小官人小心!”

卞祥话音未落,两辆马车已经迎面撞上,古浩天只觉得大腿一阵巨痛,立时醒了过来,却发现被压在马车下面。卞祥从地上滚爬起来,双手抓住车辕青筋暴涨,只一声“起”竟连车带那匹伤马抬起了一尺,古浩天手脚并用才把那条压在车辕下的伤腿移了出来,却发现大腿被断辕拉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而此时他突看见一群持着刀械的黑衣人,已经从小树林冲近卞祥的后面。

“卞祥小心后面。”

古浩天突地怒喊一声,那卞祥反映也十分敏捷,只见他迅速拔出随身朴刀转身过去,却听得“当”的一声锐响,堪堪挡住了迎面劈来的一刀。此时两人才看清,迎面足足有十一、二个黑衣蒙面人,古浩天大腿受伤鲜血直流靠在车壁上无法动弹,卞祥持刀在前面东挡西挡,奈何护着背后小官人不敢远离,一身功夫却施展不开,只半柱香时间,卞祥已经伤痕累累,古浩天也因失血近多渐渐虚弱。

“卞祥,你休要管我,只管杀回庄去唤人过来与我报仇。”

看看天色已暗,路上再无行人求救无望,古浩天想想与其两人陷在这里,不如逃出一人,以卞祥身手突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想不到自己穿越这世上的事业尚未开展,却要窝囊的挂在这里,真有些不甘。

“小官人,休要多言,俺卞祥两年前就已起誓,此生定要护得你周全,这些撮鸟若非从俺身上踩过休想伤你一根汗毛。”

卞祥连声嘶吼,圆睁的虎眼却现出些泪迹,多年相伴他早已把小官人当作自己最亲的人,特别是近两年来小官人的作为,让他在亲情之外更添了一份崇拜,本想跟着小官人风风光光过一辈子,奈何这贼老天总是与他作对,此时若是让小官人在自己眼前再出了事,他还有何脸面独活。

“傻兄弟,何苦呢。”

古浩天也清楚卞祥绝不会放下他离去,心里苦笑,想想也好,到时作伴去阴曹地府也是不错。又过一会,古浩天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再也撑不住了,顺着车壁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卞祥也意识到小官人的不对,但他分身无术。

“直娘的腌臜畜生,尽朝你爷爷杀来,若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卞祥悲声高呼,却又无可奈何。

古浩天最后的意识里,好似后面来了一队马车,他便昏迷过去了。

其实确是如此,便在两人生死攸关的时刻,县城方向来了一溜马车。

“兄弟,前头有人厮杀,那声音似是卞祥兄弟。”打头一辆车辕上坐着两人,说话的人身材瘦小,正是时迁,边上坐着的却是朱贵。

“不妙,那声音正是卞祥兄弟,他们似是遇到麻烦了,赶快过去。”朱贵凝神一听,立觉不对,马上扬鞭加速朝前赶去。

“前头可是卞祥兄弟?”时迁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而此时卞祥正到了危急时刻,突听得时迁的声音,便如闻仙音。

“时迁哥哥来的正好,小官人受伤,快帮忙剁了这伙畜生。”卞祥精神大振。

这边人们听到小官人受伤,纷纷操起家伙朝黑衣人扑去。而那些黑衣人看有人来援,便放弃逃走。可怜卞祥苦战半日再无力气追赶,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离去,待时迁、朱贵赶到时那,那伙人已无影无踪。

“赶紧到后面把高大夫请来,救小官人要紧。”时迁本待追去,却被朱贵叫住。

且说时迁和朱贵为何夜间到此,原来是回春堂的高大夫这次官司之后,深知郓城县生存的不易,一个小小的押司差点就让其倾家荡产,甚至危及性命。而古浩天的倾力相助又让他深感古家的真诚和忠义,于是他毅然放弃了县城的基业,转移到梁山去。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时迁和朱贵带人护着回春堂的众人和药物趁夜往高家庄,准备明日乘船去往梁山。

合该古浩天命不该绝,也是好人好报,关键时刻却遇到他刚刚救下的高大夫。

高家庄再次陷入忙乱,好在有回春堂一众人手在场,才不至于惊慌无措。

“员外、娘子莫慌,小官人只是失血过多昏迷,慢慢调理自会康复,幸好早赶上一步,不然也是麻烦。”高大夫对古桢和李氏说。

“何人这般恶毒,竟敢在大道之上截杀吾儿。”古桢心有余悸,却又咬牙切齿。

“俺人估摸着,应与吴县尉那儿有关,不然郓城县俺们也没啥仇人,且平常人也没这般能耐和胆子。”朱贵分析道。

“若是如此,却是俺连累了小官人。”高大夫深感不安。

“切莫如此说,外头事情便托于朱贵和时迁两位处长,眼下只把天儿治好再说,余事日后慢慢处置,总归会查出些迹象的。”古桢劝慰了众人。

这一夜,高家庄气氛异常沉重,但一场风暴已在无形中酝酿。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蛛丝马迹

次日中午古浩天才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潘金莲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昨夜古浩天出事后,朱贵感到古家庄人手不足,连夜派人去梁山搬救兵,山上众人听了以后群情汹涌,都要求下山报仇,最后还是闻焕章和周侗作了决定,由马勥带三十名亲卫营队员,另调縻胜、孙安二位营长及段景住等人,闻焕章亲自带领下山,着阮小七连夜行船赶过来,留周侗坐镇山上。潘金莲闻讯,死活要跟过来,闻焕章也只得同意了。

“莲儿,你怎么来了?”古浩天虚弱的唤了一声。

“小官人你醒了!”潘金莲惊喜的叫了一声,随即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吓死莲儿了。”她紧紧的攥着古浩天的手,哽咽的说道。

“什么时候了?”

“快午时了,哦,小官人你且歇着,俺去叫大夫。”此时潘金莲方才想到大夫,连忙抹一把脸,转身出去了。

片刻,高大夫、古桢、李氏、闻焕章等便一齐进来,高大夫细细把了脉,又看了伤口,有些诧异的说到:

“小官人的体质却是异于常人,只一夜多的时间,这伤口竟然已经长好,脉象也趋于平稳,看来无须旬日,只怕四、五日即可康复。”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古浩天心里却清楚,之所以恢复这么快,除了平常练武体质好外,这恐怕有二仙山三颗药丸的功劳。

“高大夫,卞祥可好?”古浩天首先想到便是这个生死不离的兄弟。

“卞祥也只是受累过度,又受了些皮外伤,将养几日便好,无须担心。”高大夫回道。

“昨晚之事,可有眉目?”古浩天听说卞祥没事便放下心来,这才问起昨晚之事。

“此事已经派人去县衙报了官,朱督头也带人去看了现场,庄里相关人手也都已经派了出去,只是不能急于一时,你先养好身子,再谈不迟。”

闻焕章见古浩天身子还很虚弱,且此事一时也急不来,便让大伙先散了,只留古桢夫妇和潘金莲在房里守着。

且说徐处仁这日上午接到古家人的报案,说古浩天两人昨晚回家途中,被人设计截杀身负重伤,登时火冒三丈。在他看来此事不仅仅针对古浩天,也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这分明是给他这个知县下马威啊!他叫来朱仝命令他即刻带人严查。

朱仝也是当地的地头蛇,他自然想到吴县尉,也想到其在郓城县几十年所培养的那些黑白势力。可是他不敢轻动,他手下的那些捕快前些日还是吴县尉的下属,谁知那个是其心腹,稍有不慎反而打草惊蛇,但他又不能就此罢休。

当晚十里香生意正好,满堂的食客都在议论昨晚的暗杀事件。古浩天作为郓城县当前的偶像级人物,他的遭遇让众人义愤填膺,骂声不绝。朱仝也来到了十里香,朱贵把他迎进了雅间,朱贵上午就被闻焕章遣回县城打探消息。

“这县城近日不甚太平啊!”朱仝喝了几杯酒,似有些醉意。

“谁说不是。”朱贵应了一句。

“不想吴县尉前脚刚走,那些个杀才就不安生了,莫非俺朱仝就杀不得人。”朱仝边喝边发牢骚。

“督头可是遇上难处了?”朱贵试探着问。

“朱掌柜有所不知,吴县尉于郓城县掌治安捕盗之事几十年,黑白两道莫不敬畏于他,如今他突然去职,那些腌臜泼皮便如搬去了头上的一座山,原本压的死死的如今又活过来了。那恶虎帮可曾听说,先前见着吴县尉便似孙子一般,如今又还魂了,听说前些日又出来闹事,老爷日后只怕没安生日子过了!”朱仝抱着酒瓶不着边际的说酒话。

朱贵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暗暗的记下“恶虎帮”三个字。朱仝今日过来貌似借酒浇愁,但在朱贵看来他在此节骨眼上过来,是另有深意的。欲再问那朱仝时,却发现他扒在桌子了睡着了。

当夜朱贵便赶回了古家庄,恰好时迁和段景住也回来了,几人在闻焕章处碰了头。

段景住相马有几分本事,故闻焕章带他过来就是为查马匹来源,而他果然不负所望,查出了一些痕迹。

“那马儿是西军退下来的战马,俺今日走遍城里的马车行,只在城西一处叫做四方车行的铺子里看到一样的马匹。”

“俺早上便循着昨晚那些人去路去找,可能当时他们去的匆忙,前面一段足迹甚明显,只是到了西门外时,便再难分辨。”时迁天微亮就查寻足迹去了。

“俺查得那恶虎帮也在西门。”朱贵汇报了朱仝晚上的异常后,也把打探到的情况说出来。

“西门——恶虎帮,看来症结便在此处了,各位暂莫惊动于他,只在外围盯紧,且看那些人与他们来往,取得实据再动手不迟。”闻焕章低头思量了片刻,便有了计较。

郓城县西门边上有一家四方车行,车行掌柜姓王,而实际上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恶虎帮的副班主,四方车行不过是恶虎帮设在县城的一个眼线。

此刻王掌柜正在内室与两位汉子在饮酒。那两人均四旬左右的年纪,一脸凶相。

“前日失手,帮主恼怒异常,嘱咐你近日小心,莫露了马脚,只是下次恐很难再得手了。”左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叹道。

“在下晓得,那古家小子果然名不虚传,手下也有一些能人,那日若非大意恐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就说那个叫卞祥的,实实是一个硬茬,俺们十余人攻他半个时辰,他还护着一个伤员,却还是不能得手。”王掌柜也感慨道。

“甚么鸟的硬茬,若非那厮运气好,只须再半刻钟,老爷便把他俩剁成肉酱。”

右边那疤脸汉子右手还绑着绷带,口气却硬的很,这厮是恶虎帮的头号打手,那日正是他带人设伏,没想不但未成功,自己还挂了彩,实是栽了个大跟斗。

“王掌柜的马车,当不会有破绽吧?” 中年汉子也不接其话茬,只问那王掌柜。

“这倒无须担心,俺这马是西军退下的老马,寻常人平日也见不着。”王掌柜对这事倒很自信。

“时下风紧,大伙都当心些。”那中年汉子又吩咐了下。

三人一直在车行里呆到傍晚,另两人才从后门悄悄出来,只见他们上了一辆马车,绕过几道街巷之后进入了一处庙宇的后门。这庙宇规模宏阔、檐枋彩画,却是县城有名的城隍庙。

当夜十时许,一个轻灵的影子悄悄的潜入城隍庙的后院,那人正是时迁。

且说闻焕章等人傍晚听到汇报,说两个汉子在四方车行呆了一天后,进入了城隍庙的后院,其中一个还手臂带伤,便料定城隍庙可能是恶虎帮的一处窝点,故此由时迁今晚过来探探虚实。

城隍庙前后三进,最后一进的院子是放杂物用的库房,故于前两院之间有一道院墙,仅一门相通,平常都落锁不让闲人进来。时迁此刻潜在院子后墙边的一棵老槐树上,他发现这院子甚大,主房大约有七、八间,前、后各有一门,都设有门房,分别有黑衣人守着,想不到这外头看来毫不起眼的一个杂院,里头却别有玄机。

此时时迁已经断定这儿必是恶虎帮的窝点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大厅左侧的一处房间里亮着灯,门口还守着人,正待过去一探,却听得树下的假山有动静,连忙又潜了下来。

“老六,咋去了恁久,老爷快给尿憋死了。”

“看到兄弟们赌钱,手痒压了两把,这不回来了吗,你且自去。”

时迁这才发现那假山下头竟然还有暗哨,心想差点不小心着了道,于是多了个心眼,又细细得察看了一遍,发现前院也有一处假山,应该也设有暗哨,这两处一前一后刚好把整个院子监视起来。不过时迁是此道高手,自然有他的手段,只见他在黑暗中腾挪了几次,便窜上了那屋脊,又似狸猫一般爬到那亮光的屋顶,扒开一个瓦缝看下去,却见里头坐着三个人,上首坐着的是一个三旬左右的年青人,相貌倒是不错,但一脸的阴森让人胆寒,下头坐着的正是下午在四方车行的两人。

“如今不比往常了,吴县尉不在衙里,没人替咱们遮着,那姓徐的老头又咬着咱们不放,老四,近日风紧,你带那十余个兄弟到庄子里避避风头。”那年青人阴沉沉的说道。

那老四正是那个手臂受伤的疤脸汉子,他张嘴似想说什么,但对着年青人冷冷的目光,又垂下头去。

“即刻就走。”年青人又喝了一句, 那老四无奈站了起来嘟嘟囔囔的出去了。

“老三你吩咐下头弟兄近些日都收敛些,莫惹事端,不然都剁了喂狗。” 年青人转头又吩咐另一位。

时迁伏在屋脊上半晌,却不见那老四从前后门出去,心里奇怪,刚才年青人令其即刻就走,莫非另有通道。正疑惑时却发现右首房子里传来一些杂声,他爬过去往下一看,却见是下面有一张供桌,一个神座,上头有个关帝爷的塑像,那十余个黑衣人都在里头,只见那老四把神座前那香炉往右转了一下,那关帝爷的塑像居然往右平移,下头露出一个洞口,十余人鱼贯而入后,那塑像又自动回归原位。

又潜了一会,院子里各处灯都息了,再无动静。时迁把屋顶的瓦片打开一个小口,于腰间拿出一条绳子在横梁上系个活结,探身下去回手又把瓦片归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愧是行家里手。他照着老四的动作,把塑像移开跳了进去,发现里头是一条长长的地道,摸索了一会找到开关把塑像归位,便顺着地道前行。这地道刚刚可一人直行,每隔一段还有油灯照明,时迁行走约一柱香时间后便发现路面开始上升,便知快到出口了,他小心的潜行过去,一会便看到一扇木门,贴着门边听了一会,外头并没有什么声音。也是他艺高胆大,只见他稍使一些手段便把门轻轻打开,里面只是一个堆木头的房间,并无人守着,想来这恶虎帮的人对这头比较放心,不屑用什么手段。

时迁悄悄的探身出去,发现是一处两进的院子,自己所处的正是两进之间的厢房,他又潜行察看一番,见那些黑衣人都在蒙头大睡,正待退身而去,却突见前院停着四、五辆马车,心想这些人莫非还要去往别处不成,于是便找地方小憩片刻,且待天明时看个究竟。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卧虎庄

不到两个时辰天已大亮,时迁四处一看,此处是西城门外约半里的一处居住点,四、五十间房子围着大路两边形成一个小小的集市。

时迁在那院子前面的一处早食店,点了一碗面条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大约到了卯时初,便见前面的院子里出来了四辆马车,顺大道往西而去。时迁连忙结了账,于路边雇了一辆马车跟了上去。一直走了近两个时辰,前头的马车便拐入旁边的一条小道,时迁不敢跟进,只远远的看见那些马车进入远处一个庄子。

“掌柜的,你在这条道上做买卖日子可长?”时迁让马车继续前行,却与那赶车的汉子闲聊起来。

“倒也不短,约莫五、六年了。”

“恁地,这一路上的地方可尽知晓?”

“也是晓得不少。”

“俺瞧那一处庄子端得不凡,不知是何地头?”时迁指着方才马车进入的地方问。

“客官却是问对人了,那处叫做卧虎庄,便是因庄后那座小山形似卧虎而得名,却是一个官老爷的田庄,小的曾送过几次物品方才知晓。”

时迁看去,那庄子后面那座小丘果然与卧虎有几分相似。

“那庄子里头可是热闹,得空去瞧瞧也是不错。”

“客官有所不知,那庄子却不让外人进去,俺送物品也只是到库房卸了货便出来,不许在里头片刻停留。”

时迁看看再问不出什么来,便到了前头的一个集子下车,找了一处客栈休息。晚间九时许,时迁趁着夜色摸进那庄子的后山,却发现这儿与上次的山口镇赵家庄园又有所不同,这山上竟然设了好几处的岗哨。他仗着身法避过岗哨,来到田庄的后边潜于暗处,发现眼前的田庄方圆足有四、五里,背靠卧虎山,远处有一条小河,庄子四面都是丈许的高墙,又于四角设有望楼,里头高高低低的尽是房子。时迁本想进庄一探,但想着这庄子太大,没有几日探不出什么,且此次出来太久家里难免担心,不如先回去告知众人再作计较。

时迁去探城隍庙两夜未归,高家庄上下十分不安,孙安、縻胜、马勥等人叫嚷着要杀进去,却被闻焕章压住,只是加派人手盯防。

治疗了两天,古浩天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这晚他听了闻焕章的通报之后,也觉得凭时迁的身手不应有事,且再等候一日看看。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时,赶了一宿夜路的时迁,于次日黎明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庄里。古浩天和闻焕章听了时迁的禀报,都觉得这恶虎帮绝非一般寻常的江湖帮派,须要认真的斟酌应对。

且说西门外的那处小集子,近日多一辆揽生意的旧马车,驾车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此刻他正将马车停在一处树荫下,与边上的一个三旬左右的汉子套近乎。

“五哥,俺初入这行,不懂规矩万望提携则个。”

“都是兄弟,有甚不好说的,若有买卖来了,你只看哥哥的眼色,包有钱挣。”那五哥显然与高个子已经很熟,大包大揽毫不推辞。

两人正聊着,却见那处院子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买卖来了。”那五哥眼尖,拉着高个子就跑过去。

“吴爷,可有甚么事要小的效劳?”

“你这厮倒是眼尖,且便宜你,里头有两车物事,你且送往卧虎庄。”这两人倒是非常相熟。

“他是何人,恁面生。”正当五哥和高个子牵着马车进入院子时,那吴爷指着高个子突然发问。

“他叫做段二郎,却是俺表弟,新近来投靠于俺,是个实在人。”五哥信口就说了出来。

那吴爷见段二郎低眉顺眼的样子,也就罢了。稍后装车完毕,在一个家丁的押送下,两辆马车便朝那卧虎庄而去。

一直到了午后才到达卧虎庄,马车从右侧的边门进去,走不远便是两排足足二十余间的库房。马车刚刚停稳,段二郎突然肚子痛的难受,急着要上茅房,那库房管事看他不似作假便吩咐一个家丁带他过去。那个家丁把他引到侧后围墙边的一处茅房,远远的指着说,那处便是你自去,便捂着鼻子回去了。

段二郎实是段景住,他伪装进庄就为了一探虚实,如今那能放过。他进了茅房,一眼看见后墙有一个窗户,也顾不得肮脏,从那窗户钻了出去,凑巧不远处就有几堆草垛,便迅速过去藏身于那草垛之上。整个庄子正好看了一个大概。

只见庄子有内外两道围墙,里头一道约七尺的围墙圈着一座前后五进的大宅子,外围墙里头和内围墙外头各有一圈通道,这内外两条通道之间,建有一排排整齐的房子,那两条通道上时不时的便有一队持枪跨刀的黑衣人走过。只略看一会段景住便回到库房,此时货物刚刚卸好,便随那五哥领了工钱出庄了。

“这回幸亏五哥照看,俺才有恁好的收入,这几文钱且与五哥打角酒吃。”段景住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铜钱,足足有二、三十文。

“这如何使得。”五哥推辞一回,最终也收了,此后两人更是亲近。

“五哥你说这庄子明明有一条河道,却为何要用马车运货,莫非与县城不通。”段景住指着不远处的那条河问道。

“兄弟且是不晓事了,俺们郓城县的那条河叉不是通向那水泊,只要绕道水泊都是通的,只是远近而矣,这两车的物事若是走水路,岂不花更多钱。”

“还是五哥有见识,俺还听说城西有一个四方车行,这吴管家怎么没有和他们做买卖。”段景住知道车行与恶虎帮的关系,心里有些纳闷。

“兄弟又糊涂了,那四方车行做得都是大买卖,前些日那一溜四辆的大车便是四方车行的,像今日这鼻屎大的买卖,他那看得上。”五哥嗤笑道。

段景住便想起时迁说过,那天早上运送黑衣人的四辆大车,想来就是四方车行的,看来他们也就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交于外人运送。

两人一路赶回郓城西门时,天已大黑,段景住别过五哥,匆匆赶回古家庄,见古浩天、闻焕章、时迁等人都在,便今日所见细说了一遍。

“这卧虎庄果然不是一般的所在。”闻焕章叹道。

“便是龙潭虎穴,俺也要去探个明白。”时迁却不把他看在眼里。

“景住兄弟说那处河道与水泊相通,俺明日且去探一探,到时必有用处。”阮小七听说有河道相通便想自己的专长。

“卧虎庄与我们以往几次遭遇的庄子全然不同,再小心也不为过,时迁兄弟切不可掉以轻心,明日小七兄弟去探明水路后,大伙细细思量之后,再定一妥当的方略,谁也不能随性而为。”古浩天明显感到这卧虎庄是个硬茬子,若无把握,目前的情况下,他宁可移交给官府,也不愿给自己兄弟造成无谓的伤亡。

此后几人围着段景住所画的草图商讨了一回,初定下夜探卧虎庄的方案,只待明日阮小七探明水路再做行动。

次日傍晚阮小七等人探明水路归来,那条小河倒真的与水泊相通,从古家庄出发走水路到那里要两个多时辰,于是古浩天下定决心明晚前去一探。

这是下午五时许,古浩天带着时迁、卞祥、段景住、縻胜、孙安、马勥,及十余名精干护卫队员,坐两条小船在阮小七的带路下往卧虎庄而去。之所以带走全部好手,古浩天是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时迁陷在里面,大伙便强攻进去救人,时迁现在可是宝贝,古浩天不想让他有半点闪失。大伙本不愿意古浩天去的,但他说养了七、八天身体已经大好坚持要去,至于卞祥看到古浩天都去了,也就甭想把他留家了。

船从古家庄进入水泊,往南行一小段,就到了那条小河的入口。古浩天心里盘算着,如果从梁山调兵过来,至少也得三个时辰,而且这沿河地方还得找一个中转之处才好。船在小河又行进了约一个时辰,阮小七进行禀报,前面不远就到了。古浩天看看天色,大约晚上九点来钟的样子,便吩咐船先靠于岸边,几个人又议了行动的细节,便让大伙先休息,只待下半夜的行动。

到了丑时未,众人起来用了些干粮,便朝卧虎庄而去。只半柱香时间,那庄园便于黑暗中露出狰狞的轮廓,倒真似一头凶猛的卧虎。小船停靠于一此隐蔽的岸边,众人便依照事前的方案朝各自的位置潜行过去。

古浩天、卞祥和时迁在段景住的带领下,摸到一处院墙的外面。

“里头便是俺那日隐蔽的草垛之处,位置甚是偏僻,白日里倒是没人设防,你且小心。”段景住说道。

“事不可为便照原先的商议路线退出来,若有危急即放出信号,自有兄弟们接应。”古浩天再次吩咐。

时迁应了一声,只几个起落便贴近了院墙,只见他从腰里掏出一个挠钩搭住墙头,自己拽住后头的绳子,只轻轻一窜,便越入院墙里头,消失在了黑暗里。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夜探

且说时迁翻入院墙,正落在两个草垛的中间,他倾听一会并无其他动静,第一目标就住库房方向过去。

卧虎庄的库房两排大屋,足有二十间,时迁潜近时,发现前后都设有岗哨,但可能是多年安逸,守护人员并不太尽心,时迁轻易的就窜上了屋顶。第二排一溜十间的大房子,装的都是满满的粮食,少说也有六、七万石,第一排的库房除了几间依然是粮食外,却还有许多意外之物,有布帛、铁锭、兵器,甚至还有一库房的各类盔甲,卧虎庄真是富的流油。时迁细细的记下,便往庄子中间的五进大院而去。

那五进大院是卧虎庄的核心,保卫的力度明显比外围加大,那墙外的通道上,有人员定期巡逻,时迁在暗处观察一会,发现每半柱香时间就有一队人员过来,便乘间隙翻入内院。落脚之地似是一个小花园,时迁吸取城隍庙时的教训,隐在花从里仔细观察了好一会,确认除了门房的几个人外再无其它暗哨,想想有些奇怪墙外头那么多巡逻,怎么内宅反而不设防了。

这后园布置的也很别致,假山池塘、花草树木一应俱全,花园的两侧建有两幢两层的房子,似是女眷的绣楼。时迁借着夜色就近上了右边的那座楼,贴身于阴暗处正向二楼的正房靠近时,却突听得楼下传来走动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心想莫非行踪败露了,来不及多想,纵身便藏在走廊上头的横梁上。就在这时,楼梯口上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东顾西盼蹑手蹑脚的来到正房门口,侧耳听了一下,然后轻敲了几下门。

“杏儿、杏儿是我。”那青年低低的喊了两声。

“叵耐你这负心的小贼,累老娘苦熬了一宿,且说又偷那个妇人去了。”

随着话音,那房门打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一个年青妇人的身影。

“上半夜被老爹叫住教训半晌,回屋又被自家大姐缠住,这不,好不容易脱身便到你这儿来。”

那男子边说着,边侧身挤进了那门里。

接着里头便传来“莎莎”的脱衣服声音,和男女急促的喘息声。原来是一对狗男女,时迁正待离去,却听里头又传来几句对话,不由又停了下来。

“那死老汉,又骂你作甚?”那妇人一边喘着一边问。

“杏儿你好坏也是俺的三娘,怎对老爹恁多恨意呢?”原来那妇人竟然是这男子的三娘。

“俺恨不得他死,想俺家哥哥当日在县城做酒水买卖,为他挣了多少钱财,这死老汉贪了其身后之财,却对他的死不闻不问,叫老娘如何心甘。”

正是那妇人的这句话,让时迁想起朱贵往常跟他说过的一件事,不由心生好奇,便用口水在纸糊的窗户上擦出一个小孔。却看见那张楠木大床上,那男子已经架着妇人一双白生生的大腿在使劲的纵送,一时室内肉如波涌,床似地动,那妇人在男子的身下再也顾不得骂人,只是心肝宝贝的叫个不住,场面香艳异常。

时迁没曾想无意之中看了一场活春宫,下来便往内宅越去,待潜到第三进房子时,明显感觉到周边有不少暗哨,想来这处便住着庄里的关键人物了,他不敢大意潜伏在一处厢房上仔细观察等待时机。而正在此时,下头的房间里进来了两人,似是换岗回来的。

“瘦猴,你今晚不是在后园上值吗,咋跑到这边来了?”

“还不是二郎为方便偷自个三娘,把俺们支开。”

接着两人低声不知又交流了什么,随后猥琐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如此,时迁方才明白后院不设防的原因。他又潜了一会,看看没啥大的机会,且进来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便循原路抽身退去,好巧不巧经过那绣楼时,恰逢那二郎事毕出来。

“二郎,过几日便是俺亡兄周年,俺便去前头镇子的观音院设个道场,你且抽身过来相会几日,胜于此处偷偷摸摸,没个尽兴。”

“俺省得,到时便去。”

两人对话,时迁隐于暗处正好听的明白。

且说时迁退出庄子时,外头的古浩天等人正等的焦急,会合一处后众人皆松了口气,于是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撤回船上回转古家庄而去。

回到古家庄已近晌午,古浩天顾不上休息,便请来闻焕章与几人一起商议。路上他大致也听时迁讲过一些,这回时迁又从头到尾详细的讲了一遍。

“这卧虎庄要干嘛,恁多兵甲,造反不成,不过山上正缺,正好便宜咱们。”

孙安一听兵器盔甲,眼睛登时就大了,卞祥、縻胜纷纷应和,这些家伙嘴上说着别人造反,却不管自个夺了兵器盔甲要做什么。

“七、八万石的粮食,那得安排多少条船只。”阮小七仿佛粮食已经在口袋里一般,已在操心船的事。

“时迁兄弟,你是说那那妇人说自己哥哥原是县城买酒的,去年死去。”闻焕章追问一句。

“绝错不了,那妇人还说过两日是她兄弟的祭日,要到观音院做道场,借此与那二郎偷情。”

古浩天心里盘算一下,朱贵去年杀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心里便有七、八分肯定卧虎庄主人便是那个人了,他看了闻焕章一眼,见其也点点头,便知道两人想到一块了,于是他让众人散去休息,只留闻焕章和自己两人。

“师傅,卧虎庄我原本也不是必取的,即使凶手在里头也无须急于一时,如今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巨量粮食不说,那兵甲、铁锭都是山上紧缺的,再说如今我们已经与他们形同水火,若不伤其必为其伤。”

古浩天一边震惊于卧虎庄的富庶,同时又震惊于卧虎庄的实力。

“若真是那吴县尉,他究竟意欲何为,二十余载的父母官,却培植了一个恶虎帮,私建一处卧虎庄,大周这官场确是烂到底了。”闻焕章不禁感慨。

“这事看来非做不可了,只是卧虎庄、恶虎帮、四方车行,看来还有县衙里头的一些人,盘根错节,须得小心谨慎。”

闻焕章也明白,那吴县尉一次刺杀不成,必会有下次,以他的实力,偷袭古家庄都有可能。

“我欲明日与时迁再去一探,另外那杏儿和二郎之事或可一用。”

昨日去时已是夜里,古浩天想白天去看看实地,顺便查一下观音院的位置。

“你且小心。”闻焕章吩咐一句,也不反对。

次日午后,卧虎庄外的小河上,来了一条破旧的渔船,一个渔夫收撒着渔网,慢慢靠近了庄子。古浩天和时迁坐在仓里,盯着卧虎庄仔细的看。

“时迁兄弟,你可知庄里头有多少护卫?”

“不甚清楚,但俺看来必然不少,俺两次探庄,第一次发现那山上就有十四、五人,库房那也有二十余人,内院明暗哨位也有几十人,外头道上巡逻的也有几十人,就这些已经百余人了。那未曾露面的还不知多少,依俺看少说也得四、五百人。”

两道院墙,四、五百的武装护卫,已方又无盔甲,若是强攻必败无疑,古浩天心里想着。

“那来的鸟汉子,竟敢到卧虎庄的河里捉鱼,莫非是嫌命长不成。”此时岸上有个家丁模样的在叫骂。

“哥哥,俺初次打鱼,不懂规矩,就回、就回。”阮小七回着话,收起渔网掉头就走。那家丁骂骂咧咧一会也就去了。

观音院在距离卧虎庄约二里地的一个集子的东头,处于一片柳林之间。古浩天和时迁装着香客,进去逛了一下,前面两进都是佛堂,最后一进隔着一个圆拱门却是关着的,应该就是僧舍。寺院由几个老尼在打理着,古浩天施舍了一些香火钱便出来了。

上了船后已经近晚,阮小七掉头就要回去,可古浩天未能亲自进庄看看,终究心有不甘。阮小七和时迁听讲古浩天要亲自进去,却是死活也不肯,最后古浩天只好说,找个隐蔽的所在让他远远的瞧瞧也可。时迁想了一会,想到初来之时后山上那个地方没甚风险,三人议了一下也定了那处。

当夜亥时初,古浩天和时迁两人再次潜到庄子后山的那处地点,古浩天听力、视力俱佳,庄子里头布局看得也是清楚。他在心里细细对照时迁和段景住的描述,发现大致差不多,只是发现靠山一侧的两道院墙之间有一片空旷之地,应该是平日练兵所在,而且两墙之间的那些房子每几幢便各成院落,他数了一下,每边都有十余个,正好把中间的五进大宅拱卫起来,即使攻入庄内,这些院子也要逐个攻坚,难度太大。

古浩天在心里认真的记下卧虎庄的布局,便与时迁一道撤回,汇合小七往回去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泄密观音院

观音院的老尼,这两日忙乎了起来,打扫寺院,采买香烛,进进出出不停。

与此同时集子里的一家客栈也住进了一队客商,也是凑巧,领头的一个掌柜病倒了,众人只得住下延医问药择时再走,那店东添了一大笔收入,乐的不行。

这一日集子的大街上过来一大队人马,朝那观音院而去。

“这是甚么人,恁大气派。”一个客商好奇的问。

“却是卧虎庄的内眷到观音寺进香去了,你看外围那一水的黑衣护卫,何人有这般排场。”店东满脸的羡慕。

那客商笑笑,不曾再说什么。

当日黄昏,集子外头又进来一辆马车,只一个仆僮一个年轻人,径直朝那观音院去。

此时街角处站起来一个瘦小的汉子,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那马车绕过寺院的正门,停在后院的边门旁,年轻男子下来敲开门,便让马车离去自管进去了。

瘦小汉子看的仔细便转身离去,这汉子自然就是时迁。他回到客栈悄悄的告于古浩天,古浩天命其晚上再探。

“时迁哥哥眼福着实不浅,晚间又有活春宫可看,只恐憋伤的身子,得赶紧找个嫂嫂才是。”縻胜在一边打趣道。

“一时恐怕来不及了,不如到集子里找个姐儿救救急。”卞祥在一边搭腔。

“恁地你去,你那春芽姐姐如今在山上正闲着,不如生米做成熟饭,免得挂念。”

卞祥和春芽的事如今山上皆知,时迁立刻反唇相讥。卞祥登时无言以对,反而被大伙笑煞。

夜里九时许,时迁潜入观音寺后院,这处的护卫与卧虎庄自然不能相比,他轻易就找到那对男女的住处。他从屋顶的瓦缝里看下去,那对男女似乎刚好云雨完毕,赤裸裸的相拥于床上闲话。

“二郎,如何这般迟才到,让奴家相思了半日。”

“能到这儿已是不易了,日间若非仗着为老爹做寿出来采办的名头,俺家的大姐那肯放手。”

“那死老汉如今乌纱都没有了,还做甚么寿,到时无人登门,不怕丢人现眼。”提起老汉妇人还是一肚子怨气。

“你却是妇人之见,老爹虽然没了职位,但凭咱卧虎庄万倾良田,四百护卫,还有大郎的恶虎帮,遮莫谁也不敢小瞧一眼。”那二郎却是满腔自信。

“俺且不管,便只在这处不走了,也免得受你那势利老娘的闲气,只是你须得日日来陪我快活,不然下次休想碰俺一根指头。”

“杏儿,我又如何不是日思夜想,只是这几日俺仗着采办的由头在外尚可,至期不归,令人生疑反而不美。”

“恁地且依你,只是这五日你便尽在我处。”杏儿听其说的在理也就应了。

接着两人说些风月之话,不一会又叠做一处。时迁知道再无甚么可听,况且今晚倒探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须尽快禀于小官人,便悄然去了。

且说古浩天听了时迁禀报,觉得这次信息量真是有些大,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当下他吩咐时迁带其余人继续监视,自己和卞祥坐阮小七的船连夜赶回古家庄,他须和闻焕章做周密的安排。

赶到古家庄时,正是丑时末,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古浩天吩咐大伙回去休息,自己也回房先歇一会。潘金莲被其惊醒,看着小官人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整天没日没夜的东奔西跑,嗔怪不已。古浩天也不回话任其唠叨,躺下只一会就沉沉睡去。而潘金莲却再也睡不着,她就这么坐在床沿上,静静的守着小官人,却不知想些什么。

次日闻焕章和古浩天对时迁提供的信息,合计了好久,大致提炼了这么几个方面。一是卧虎庄的主人是吴县尉已经无疑,这从乌纱、官职等对话可以佐证。二是恶虎帮帮主应该就是吴县尉大儿子,因为二郎称其为大郎。三是庄里的护卫应四百左右,且不包括恶虎帮的人手。四是做寿时间,按那杏儿所说“这五日你便尽在我处”,应在五日之后,从今日来说也只四日时间。

“师傅,我想借其做寿之机,把这件事做了,那日恶虎帮头目及相关势力必然到会,若能一次成功一了百了,不留后患。”

“你有何打算?”闻焕章见其已有主意便问。

“俺这次打算让山上大部分队员都参与,只留二百新兵守山,队员训练多时能见见血也是好事,不然成不了强兵。”古浩天又把自己的行动计划说了一遍。

“官府那儿如何对付。”

闻焕章深思良久,觉得官府是个麻烦,若告知官府,胜算几何不说,万一胜了那卧虎庄几十间库房的物资便为他人作了嫁衣,若不告知毕竟还是朝廷的天下,数百人口说没就没了,总得有个交待。

“此事正是弟子心烦之处,师傅可有方略?”古浩天也对此无计。

“此事只在一人身上。”闻焕章显然已有定计。

“只要朱仝朱督头首肯,到时便造一个恶虎帮与卧虎庄两败俱伤的假像,那县衙诸人应不知吴县尉与帮主为父子关系,就说恶虎帮不满吴县尉多年的欺压,如今趁其失势前来报复,徐知县为人正义,闻其恶行必不深究。”

“妙极,朱督头处且由我前往试探,他那日既是把恶虎帮泄漏与咱,便不会有太大问题。山上山下各路人马且请师傅调遣。”

古浩天对做朱仝的工作有较大的自信。当下师徒两人做了分工,古浩天便带着卞祥、马勥等人往县城而去。自那日刺杀之后古浩天的护卫加强了许多,这是大伙的一致意见,他自己也不得不防。

到了十里香,古浩天便叫朱贵约朱仝过来见面。傍晚朱仝匆匆赶来,进入了二楼的雅间。

“小官人可是大好了,可喜可贺。”朱仝看见古浩天坐在里面便知其已无大碍。

古浩天请其坐下,添酒上菜两下聊了起来。

“承蒙督头挂怀,已是大好,只是累得督头连日辛劳,心里不安。”

“都是份内之事,只时没甚进展,有愧小官人。”

“这事那里这般容易,这些日俺一些兄弟也在打探消息,听说那日之事与那恶虎帮有些关联。”古浩天特意提起恶虎帮。

“俺这两日也在暗中查访恶虎帮,可惜一时没有证据。”

“我也是没查得甚么实证,倒听得另一个传闻,不敢不告于督头。”

“甚么大事。”朱仝见古浩天说的慎重,也认真起来。

“听说那恶虎帮往日深受吴县尉压制,如今见其失势,意欲报复不知真假。”说完,古浩天便看着朱仝。

“有恁地事情。”

朱仝听完,愣了一下,他自然清楚恶虎帮与吴县尉的关系,不然那日也不会借醉暗示。如今看着古浩天这怎么一说,心里倒有些糊涂了。

“小官人是说 ……”

他看向古浩天,却见其包含深意的点点头,心里顿时有所明悟,古家必定查到了什么,要做些事情,且须要他的帮助。

他深思了一会,心想此事若由衙门来做,必定不能完美,且自己对老上司下手,不免要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若古家能做好,到时古家要领他的情不说,又能捡个大功劳何乐而不为那,朱仝是个聪明人片刻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

“吴县尉在衙二十余年把那恶虎帮打压的忒狠了,如今恶虎帮企图报复确有可能,小官人若有消息且尽早告知于我,吴县尉好坏也是多年上司,也好尽尽职。”

“若有确信必然相告。”

果然是灵机之人,古浩天听了朱仝的话,便知事成矣。

接着又随便吃了两杯酒,各自去了。古浩天随即又把朱贵叫来,吩咐其这几日若有客户前来大批购酒,不必推辞只须把新出的最烈的买于他,他料定卧虎庄的寿宴必少不了神仙醉,倒时定会假托他人来买。

随后他又赶回古家庄与闻焕章说了朱仝之事,两人又敲定卧虎庄行动的所有细节,直到深夜才各自休息。

次日一早古浩天又带着人手,马不停蹄的赶往观音寺所在的那处集子,他需要坐镇现场,时刻掌握一切变化。

此后几日梁山及古家庄的人手,便似一张网似的撒了出去,县城的四方车行、城隍庙、西门外的那处院子,卧虎庄的大小出口,一些形形式式的不起眼的人物纷纷出现。同时山上的骑军、步军、教导营、亲卫营都围绕着古家庄送来的卧虎庄地图,加强针对性的训练。水军则分出人手化装成各种身份,于各地租凭船只。后勤处与民政处组织了八百余人的民工,随时准备随军出发。

民政处还特地把卧虎庄刺杀小官人的消息放出去,上下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即刻一战。

梁山庄园成立以来最大规模也是最不可预测的一战,便在群情激愤之中悄然来临。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一触即发

庄主寿辰临近,卧虎庄上下一片喜庆。这日晌午吴家二郎押着一车满满的货物进入了吴家大宅,吴县尉与一个年青人正好站在大堂里说话。

“二郎这些日早出晚归,甚是勤快,倒是出息了。”吴县尉头上绿意盎然犹不自知,反而出口夸奖。

“就怕他一时兴起,不能长久。”青年男子应道。

“爹爹,大哥,你看俺带了甚么回来?”

二郎看到堂里的二人,兴奋的喊着,好似立了天大的功劳。

“甚么好物事?”吴县尉回道。

“一车上好的神仙醉。”二郎现宝似的说道。

“神仙醉,十里香酒楼怎愿意把酒卖你?”

吴县尉甚是疑惑,十里香是古家庄的产业,大家都是知道的,回春堂的官司和前些日的刺杀事件,虽不曾于明面上激发两家的矛盾,但私底下的敌对两边都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嘿嘿,这有何难,儿子并未露脸,只让那宋押司去索要,十里香还不乖乖的拿了出来,还是上好的呢,俺已经尝过。”二郎得意地说。

“倒是会做事了。”吴县尉拈着胡须笑着夸道,“宋押司倒还记着老夫,不愧有情义之人,不似一些人人走茶凉。”

“甚么情义之人,我看就是一个两边讨好的势利小人,公堂之时撇的干净,如今顺手做些小事过来讨好,那有怎么便宜之事,还说啥及时雨,依我看就是个黑心郎。”边上青年人不屑的说。

“大郎,莫这般说,这世道雪中送炭不易,落井下石却多,能做到这般已是不错了,莫求太多。”吴县尉口气有些落幕。

那男子原来就是大郎,便是那恶虎帮的帮主,他“哼”一声不再说话。

二郎吩咐家丁送酒入库,父子三人一齐在大堂坐下。

“明日来客甚多,毕竟那件事未了,县衙和古家那边会不会借机寻事。”吴县尉有些担忧。

“爹爹,只管放心,县衙那边有兄弟紧盯着,朱仝虽被徐知县逼的东翻西找,那也只是瞎忙,古家庄俺也探的清楚,总共也就三、五十个护卫,全部过来也不够咱们塞牙缝,要不是时下风头未过,我倒想把他们一把做掉。”大郎显然在这些日里也做了些功课,自信地说道。

“就是,咱卧虎庄固若金汤,又有哥哥在外头打理,谁敢动咱们一根毫毛。”二郎拼命搭腔。

吴县尉想想也是,自己经营几十年的势力,古家乳臭未干的小子又能奈何,今年老夫虽然一时失势,却偏要的把寿辰操办的热热闹闹给大伙瞧瞧。

父子三人又核计了一会明日的寿辰事宜,才各自做事去了。

次日一早,卧虎庄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二郎代表吴县尉领着一班家人,衣着光鲜的站在庄门口迎接各路来宾。

卯时一过就陆续有宾客前来,到了午时已经是宾朋满座。吴家于大宅里摆满了酒席,贵宾都在那三进的院子,一般人和府里护卫、帮里的帮众都在那一、二进的院子。

“吴老爷今年恁地大方,连俺们这些下人也可上席,真是难得。”想着往年他们这些下人最多尝些酒肉,一个护卫大发感慨。

“你晓得啥,吴县尉今儿失了势,又指望咱们日后死心效力才有了这酒席,你只管放开吃喝吧,明年有没有还难说呢。”另一个队员却有些灵光,把吴老爷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

“俺却不管恁多,听说今日有神仙醉可吃,俺可是馋了好长日子了,今日痛快喝一次。”另一个队员说。

不一会酒菜便上来,今年的酒席果然不同,比往年又胜几分。大郎不好在明里露面,只在主桌陪一些贵宾吃喝,吴县尉和二郎却是到处敬酒,风光无比。

一场寿宴从中午吃到傍晚放才结束,各路来宾醉意朦胧各自散去。而卧虎庄里头稍有身份有资格参加宴席的,也均东倒西歪丑态百出。

且说卧虎庄外头的水泊岸边,下午申时后,陆续停靠了几只路过的船队。一艘大船里,古浩天在做最后的部署:马犟、雷横带教导队先行出去,由时迁带队清理后山岗哨,其余各队随后跟进于后山隐蔽,段景住带几人负责点火。待庄里火起,雷横和周瑾各领两个特战小组,攻克后前四个望楼,事毕后坚守望楼;马犟率教导营和阮小五的水军一部共一百五十人于后门攻进,围攻救火的人群;縻胜与竺敬和步兵一营二百人由左侧门攻进,负责进攻庄内左侧区域,縻胜负责内道,竺敬负责外道;孙安与李逵和步兵二营二百人由右侧门攻进,负责进攻庄内右侧区域,孙安负责内道,李逵负责外道;古浩天、时迁、卞祥、马勥率亲卫营攻内院大宅,宋万率五十后勤队队员跟进协助;周云清率骑兵营堵住正门,防止人员外突,耿恭率骑兵一部于外围巡防,清除漏网之鱼;阮小七的水兵营联络队作为预备队,重点支持骑兵营作战,结束后与马军一道散于小河两岸戒严,防止闲杂人员靠近;阮小二带一部分人保护船队安全和维护民工秩序。古浩天宣布完毕后,又强调庄里所有护卫、帮众格杀勿论,下人、妇孺、佃户若无抵抗,事后再做处理。

各人一齐应下,却有周云清有些不情愿,说众位兄弟都进庄里吃肉,只留骑兵营在外头吹风。

“本次进攻是从后院往前进击,庄里人无处可逃只会往前门而来,此处便是关键中之关键,师兄若无把握我且换别人来。”古浩天分析道。

“不必,且看师兄的能耐。”周云清随即也想明白,连忙应道。

且说这日黄昏,观音院里的三娘子看看法事已毕,二郎又无暇再来,百无聊赖之下,便吩咐收拾回庄。与此同时集子里客栈的那家客商,也刚好病愈结账离去。吴家娘子的车队从集子出来顺大道行里许,正要拐进小道往庄子方向去时,只见道边河里的两条船上突然窜出二、三十个蒙面汉子,凶狠的朝车队赴来。

“前头就是吴县尉的娘子,往日俺们被那厮欺的狠了,今日劫了正好报仇。”为首一个大声嚷着。

一瞬间,凶徒便杀到车队跟前,一众护卫还没反映过来便被手起刀落杀个干净。随后凶徒扯着三娘子和几个丫鬟就要往船里去。

三娘子心里大苦,大道之上、家门之前如何想得着这等糟心事,早知如此也不该回来。正在惊惶失措之际,却见郓城方向的大道上,急驰过来几辆马车。

“前头可是吴家三娘子?”一个年青汉子远远就喊道。

“正是奴家。”三娘子也不管来人是谁,先自高声应了。

“卧虎庄眼皮之下,何人敢行这等恶事,莫非嫌命不长吗。”马车转眼就到眼前,几十个黑衣汉子提着兵器便围过来。

“叵耐这厮扰人好事,兄弟们且砍了这伙贼鸟再说。”为首的蒙面汉子见走不脱便领人转身杀来。

顿时大路上刀剑横飞、杀声不绝,一会过后黑衣人终究艺高一筹,蒙面人死的死、伤的伤倒了一地。

“三娘子,贼人已是擒获,无须惊慌,且请起来。”

正在吴家三娘子伏于路边惊魂未定之时,上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她方始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阳刚的俊脸,她的心不自觉得跳了一下,然后看到躺了一地蒙面人。

“多谢壮士相救,不然奴家命休矣。”三娘子这才起身,在年青人身前娇滴滴的行礼道谢。

“三娘子不必多谢,我等是恶虎帮吴帮主的侍卫,以前在庄里见过三娘子几面,故此认得,今日帮主在庄里为吴大人祝寿,酒醉未归,我等过来迎接,不想遇到这等事,合该这伙歹人晦气。”那年青人说道。

原是自己人,三娘子自然知道恶虎帮的身份,心头登时大定,又听他说今日吴大人祝寿等事全无差错,心里更是再无怀疑。便是眼前这张俊脸也好似在脑子里存着一般,只恨自己以前如何不曾亲近于他。

“三娘子,时辰不早得趁早回去,免得庄里担心,只是这一地的死伤人员,须得带走,不然扰了百姓、惊动官府反而不美。”那年青人又禀道。

“奴家不懂这些,便由郎君处置。”三娘子已全然信任于他。

年青人便着人把蒙面人全部扔到两辆马车上,率着众人护着三娘子起程回庄。

“这车队里头都是死人,奴家心头跳的慌,郎君可愿守着奴家这马车,也好安心。”

车行几步,那三娘子突然探出头来年青人说,却是一付羞答答的模样。

“理当效劳。”

年青人也不推辞,纵身一跃便坐在那车辕之上。

于是一路之上,车里人话里有话,车头人虚与委蛇,两人便在这有情无意的对话之中,车队到达了卧虎庄的右边侧门,其时正是暮色四合之际。

年青人探身看了看两侧的黑衣人,众人凝神聚精、心领神会,这支队伍便似一只蓄势的黑豹,虎视着那黑洞洞的门口,卧虎庄的进攻一触即发。

正文 第六十章 攻庄(上)

“兀那汉子,不长眼吗,这里也是你可以闯的吗?”门口一个酒气冲天的家丁,拦着马车不让进。

“瞎了眼不成,老娘的车子你也敢拦,整日只晓得在庄里作威作福,养你们这些个废物何用。”三娘子想起来路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守门的家丁一看是自家的三娘子,顿时不敢吭声,乖乖的放行进去。

“三娘子那些尸首放于何处?”年青人问道。

“且拉到后院去吧。”三娘子探身出来,指了一个家丁叫其带路,引那两辆马车往后院而去,自已领着其余几辆往大宅的后门而去。

后宅守门的看着三娘子带着几辆马车进院自然不敢阻拦,几辆马车依次在右侧绣楼下停定,年青人便要告辞去前院接帮主去。谁知那三娘子死活不依,非说今日救命之恩,必得面谢才行,一定要年青人上楼稍坐片刻,吃两杯热茶。

“俺家帮主久等咱不见,到时吃骂不起,再说还有这一些兄弟。”年青人有些不敢。

“你且宽心,你家帮主那日过来不是和老爷吃个尽兴,况且今日是寿酒,这会只怕在前头睡觉呢。那些个兄弟只管在这儿歇会就是,没人打搅的。”三娘子对吴家父子的情况很是了解。

年青人推不过,只好跟随上楼去了。这年青人非是别人,正是古浩天所扮,而那伙劫匪和恶虎帮人分别是卞祥和马勥带人所扮,而此刻这一伙人正挤在楼下的马车里。带向后院的尸首只不过是段景住带领的几个人,可怜三娘子一个妇人,先前惊惶失措,后来又陷于花痴,那晓得车队里的许多变故。

且说古浩天于路上解救三娘子时,时迁带着教导队的精干人员摸上了那卧虎山。这些人都是老队员,当初在黑松岭时都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因此干这些活儿得心应手,在时迁、马犟、雷横等人的分头出击下,山上的几处岗哨顷刻间处理干净,随后各队人马分批潜入,就在古浩天的车队进入庄门时,各队已经到达各自的预定位置。而时迁另有任务,仗着路熟早早的便潜入庄子与古浩天会合去了。

卧虎庄后院,那个被三娘子指定的家丁,带着段景住的两辆马车径直朝前走去,一路过了库房到了那草垛的位置,段景住把车停住。

“咋不走了?”那家丁觉得有异,回头问道。

“俺有些内急,先方便则个。”段景住故计重施,跳下马车,边说着,一边朝那家丁靠过去。

“恁多事,前头就 ……”那家丁“到”字还没说出来,只觉得脖子“喀嚓”一声被扭断了。段景住迅速把他扔进马车里,早有一个身材相仿的队员扒下他的衣服换上。

段景住留一辆马车和几个人在草垛旁,约好点火时间,便在那个假家丁的带队下直奔后门而去。此时后门的七、八个守门人员正在谈论今日的寿宴,吃上的没吃上的都有几分醉意,对就到眼前的那辆马车也没甚在意。

“兀那何人,可有出门的印信。”守门的看家丁面生,便出话询问。

“有嘞,里头的且把印信拿来。”他一边回话,一边把马车直拉到大门跟前。

“来啰。”话声未落,却见车子两头跳下十个持刀汉子,上前不由分说就砍,片刻就之间门口家丁杀个干净。

大伙把尸体扔进边上门房,段景住打开大门留两人守在门口,余下几人分成两组朝两边侧门跑去。

此时草垛正好燃起,草干物燥,只一霎便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后山众人看到信号,立即分头行动,雷横和周瑾早带人潜于望楼附近,此刻天色已黑,楼中之人又为失火所引,各组人员顺着悬绳瞬息就爬上墙头,没花多少功夫便纷纷得手。

正好各队此时也到达后门,马犟与阮小五带队从后门进来,又分开两队各领一队向救火的人群包围过去。步兵一营、二营于院墙外顺两侧墙根向两边侧门跑去。

古浩天所以不安排所有人员从后门进来,一是考虑一下子涌进四五百人必然会引起庄里人的警觉,二是侧门进来刚好可以把庄子拦腰切断,各个击破,况且他已经在里头安排好接应,没有攻门的担心。从草垛起火到各队进庄完毕,前后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且说后院火起之时,吴县尉正于两个儿子在书房喝茶醒酒,听闻下人来报时,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又是那个泼皮酒醉误事,着管家过去安排人救火,莫烧了库房。”

半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是不短,对古浩天来说却是饱受香艳的煎熬。那三娘子一身轻纱斜倚在侧,一对丰乳压得他胳膊都快麻了。古浩天对那张步仁自是认识,想不到一样的父母却养出差别这样大的一对男女,这张杏儿不得不说也算是一个尤物,若不是了解她的品性,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心动。

“小官人时候差不多了,若是不舍带回山里慢慢享用。”古浩天正在难捱之时,时迁从窗外探进头来戏谑的说。

“恁多闲话。”

古浩天抬手一掌就把妇人敲晕在地上。推门出去时便看见后院的冲天火焰。

“众位兄弟可是到位?”他边下楼边问时迁。

“都已进庄。”

“留五位兄弟于门口接应宋万兄弟,余下按事先安排,即刻分头行事。”古浩天对卞祥、马勥、时迁下令。

众人从几辆马车的纷纷下来,只一刻便把后院门口的几个守卫及几个暗桩给砍了,便在此时宋万带五十人在段景住的带领下赶到。

“后两楼便交于你两人了。”

古浩天吩咐一句,随即把亲卫队分成两队一左一右直奔三进的主楼而去。

后院火场,陆续过来的灭火人员达一百余人,待他们发现庄子进来许多不速之客时,却为时已晚,火场外围已经列着四列手持长矛的黑衣人,闪光的予尖在整齐的脚步声中,正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不好,着了外人的道了。”此时场内一个管家模样有人率先醒悟过来。

“大伙莫慌,操家伙朝这边攻去。”那管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刹间便镇定下来,组织人员朝大院方向这一边攻过来。

而这方向正是马犟在守着,他心里冷笑:老爷便晓得你这些鸟人会朝这边来,今日就让你尝尝教导营的利害。你道马犟为何这般托大,敢以单列纵队这样单薄的阵形迎敌,一则他看对手并没有像样的兵器,更主要的是对于教导营的自信。然而一交手,马犟便觉不对,出于求生的欲望,百余人一齐朝这个方向涌来,许多队员矛尖刺入对方身体尚未拨出,另一人就已压上,而身后却无人接应,一时不少人为各种器物击伤。

“后撒一步,刺!”马犟情急之下,灵光一现大声下令。

好个教导营,真不愧“教导”二字,只见全队齐刷刷的后撒一步,顿时前面出现刺杀的空当,就这样全队一退一刺,就在快要挡了住之时,阮小五消灭了已向之敌,于后面筑起第二道防线,于是两队配合,一进一退,一刺一收,对面之敌再无招架之力。又过一刻钟,其余两队也解决对手围攻过来,一百余的灭火人员杀死大部,剩下二十余人纷纷跪在地上求降。

“小五哥哥这次亏了你,不然教导队的名头便坠在俺的手里,以后还如何教导他人。”马犟见大局已定,心有余悸的对阮小五说。

“莫恁说,今晚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能弱于其他兄弟,若有心,来日梁山食府吃两杯,娘的,古家厨娘的菜却是太好吃了。”阮小五这时候也忘不了梁山食府的美味。

“就恁说定,看这情形前门周云清兄弟那儿,必定吃紧,俺带人过去看看,这儿就交于你,那火势万不能烧到库房,这里头的宝贝现在可都是咱家的了。”

马犟从自己刚才的经历,便想到周云清的压力,他那儿可是整个庄子的人都往前挤啊。

说罢他把水军的五十人及伤员留给阮小五,自己带队从侧门出去迅速赶往前门。

主宅第三进的主楼里,吴家父子三人还坐在一起喝茶闲聊,吴县尉和二郎日间饮酒较多,此刻还不很清醒。大郎却没甚饮酒,比较清明,此时他听得外头吵杂声不断传来,心里越发不安,便抽身出去看看,只走到走廊,便看见一伙黑衣人从楼下杀来,登时心头大骇,也来不及回头通知父亲和兄弟,纵身便从栏杆处跃下,凭着地形熟悉向外头遁去。

吴县尉和二郎,在书房正享用着名茶,只听得房门“呯”的一声被踹开。

“大郎恁大的年纪,还是个做帮主的人,怎还毛毛躁躁的。”吴县尉不满地说。

“哥哥……”二郎正待诋毁两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群凶神恶煞似的黑衣人给吓了回去。

“爹——爹——”他惊恐的叫了两声。

此时吴县尉方始把头从茶杯里抬起来,透过袅袅的茶雾,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痛恨之极的脸庞。

顿时手一哆嗦,一杯香茶一齐倒在那前褂上。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攻庄(中)

闯进吴县尉书房的当然是古浩天诸人。

“小官人那大郎不在此处。”时迁认得大郎,却发现他并不在里头。

吴大郎是恶虎帮的帮主,必定是个心狠手毒之辈,若被逃走后患无穷。于是古浩天一把提起缩在地上的二郎,将刀锋搁在他的脖子上。

“大郎何处去了,老实说来。”

“大郎——大郎——,就前头——就前头——刚刚出了门去。”二郎顿时吓尿,马上把大郎给买了。

看着一身尿腥味的二郎,古浩天心里立刻就信了这窝囊废的话。

“大郎必走不远,把这两人捆了,留几人看着,其余分头搜查。”古浩天一声令下,众人分头去了。

“古家小子,你目无朝廷官府,你不得好死。”

身后吴县尉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便片刻又没了声音,好似被什么给堵上了。

古浩天带人搜遍了前面两进的院子,回头又会合宋万和段景住再搜了后头的两进院子,都没有发现大郎的身影。此时已近午夜,宅院里头虽然到处灯火,但总不如白天,况且自家宅院那大郎自然知道各个藏身之处。古浩天知道再搜下去也是作用不大,便令宋万把妇孺关于一处,派人守着,又让他亲自守着吴县尉父子。让卞祥派人分守前后门不放一人进出,令段景住领一队人时时巡逻,分派完毕,便领着卞祥、马勥和余下诸人从前院出去。

卧虎庄前门,周云清把队伍分成三部分,左、右、中各五十人分三层列队,守着前门的出口。从戌时中也就是夜里八时开始便不断有人出来,但受骑兵营的攻击又缩了回去,到了戌时末里头的人便成群结队的持着兵器攻了出来。骑兵营的防线便似一个半包围的堤坝,承受着庄内不断涌出的洪水般人潮的冲击。

且说前门不似后院,后院是手无兵器的灭火之人,前门却是手握兵刃的搏命之人。骑兵营在没有防守器械的情况下以一已之力,顶住数倍人的攻击,战斗打的异常激烈。

亥时初,骑兵营便开始有了人员伤亡,刚开始阮小七只是带人把伤员运到船上给高大夫等人救治,到后来也顾不及送人了,五十余人直接加入了防守阵形中。

正面阵地是受冲击最大的地方,而正面的左右两角却是三条防线的结合处相对脆弱,周云清和阮小七一左一右正好守在那两角上。

一个时辰战斗下来,前门的三道防线由最初的厚实,到后来的稀疏,再到后来收缩为两层防线,前面积尸层层,脚下血流成河,但骑兵营和水兵营的防线始终未后退一步。

“兄弟们,咬牙顶住,我们若是后退一步,眼前的敌人就会四散而去,今晚的一切便毁于一旦。骑兵营是山上最勇猛队员,你们愿意被其他营的兄弟耻笑吗。”周云清厉声喊道。

“水兵营的兄弟们,俺们难道是孬种吗,今晚我们且与骑兵营的兄弟比比高低,显显水兵营的本事。”阮小七自然不甘示弱。

两位主将奋不顾身,底下的队员自然勇气倍增。此时只见正面防线当中,一个队员为护着旁边的队员,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刀划过右胸,鲜血立时漫出了前胸。

“骑兵营兄弟,你且退后包扎伤口,俺欠你一命,这儿我替你守着。”边上一个水兵营的队员感激的说。

“俺骑兵营好汉何时为些许小伤后退一步,且看我的。”只见他握紧长矛,随着口令向前奋力一刺,前头又倒下一人,只是胸口的鲜血又渗出几分。

正当此时,那位水军队员为这位骑兵营队员挡了一刀,自己也被削去了半只耳朵。

“兄弟你……”

“都是生死兄弟不必再说,半只耳朵比兄弟那道大口子又算得什么。”骑兵营队员话未讲完,便被水兵营队员堵了回去。

“好兄弟,今日且并肩杀敌,若有命回去,俺们一起到那梁山食府大醉一场。”

“好!一言为定。”

防线之中,此类情形到处发生,两营队员互相激励,舍命杀敌。到了亥时中前门防线只剩下薄薄的两层,危机四起,大坝将溃。周清云和阮小七也血染满身,焦虑异常,生怕辜负小官人期望。

便在此时,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了炸雷般的声音。

“骑兵营的兄弟们,俺们教导营来了。”

“教导营来援了!”

“教导营来援了!”

前门的防守队员兴奋的呼喊着,一下子便如打进鸡血,立时振奋了起来。

教导营赶到后直接顶到了前面,替下了伤痕累累的骑兵营和水兵营,防线一下子坚固无比。相反进攻方却陷入了绝望,不少人也认命了,返身退回庄里。

防线后方,一名缺半个耳朵的队员搀扶着一个血满胸口的队员,缓缓朝河边的走去。

“兄弟一定要挺住,咱们还有梁山食府的约定。”缺半个耳朵的说。

“放心,死不了,到时俺就不要赏银了,只求小官人赏一瓶上好的神仙醉,俺们兄弟痛快喝一场。”胸口浸血的队员说着说着,却昏了过去。

亥时末,古浩天带着亲卫营从庄内杀出,至此前门战斗才完全结束。他令马犟带人守住前门,自己走出门外,却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师弟,俺终究把前门守住了。”周云清沉重的对古浩天说。

“小官人,水兵营五十人,没有一个孬种。”阮小七也是一脸肃穆。

“好兄弟,好兄弟。”看着遍染血迹的两个人,古浩天喃喃的说道,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把两人抱住,只觉得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溢了出来。

片刻之后他才冷静下来,但看着满地的伤员,他的心阵阵发痛,那都是骑兵啊,是他日后骑兵的种子啊,今日让自己给毁在这儿了,他深恨自己的大意和失误。

“马勥,你立刻带人把受伤的兄弟送到高大夫那儿,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这些兄弟们,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

古浩天也知道现在也不是反思的时候,果断下令之后。又让周云清和阮小七一同前去疗伤,把今晚警戒交于马勥。自己带卞祥等返身回庄里,那里还有不少事在等着他。

且说两营步兵自两边侧门攻进来后,分成四路沿四条通道齐头并进向前攻击。左侧的縻胜和竺敬顺着内外两条道路夹击向前,逐院攻破。由于庄里护卫骨干大多酒醉未醒,还有一部分被调去灭火,再加上縻胜和竺敬这两个煞神开路,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小数清醒之人却被赶鸭子一般往前撵去,进展十分顺利,到子时已经基本完成攻击,转入清理俘虏打扫战场。

右侧的孙安和李逵,开始时也是进展顺利,但攻到当中一座大院子时,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二营久攻不下,也导致前边院子里的人们醒悟过来向前门逃去,直接给守卫前门的骑兵营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好在孙安反映也较快,他看看一时难以攻破,便命李逵带一些人把院子围住,自己带人先去清剿前方之敌。子时末孙安才把右侧的区域攻透,此时竺敬带部分一营人员支援过来,他便把打扫战场交于一营,自又回师过来与李逵会合。

这个院子是个四合院的结构,独门独院,里头黑灯瞎火,我明敌暗而二营又多新兵,所以一时难于攻破。孙安回来之后又组织进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反而添了不少伤员。此时古浩天闻讯过来,他观察之后觉得夜里进攻不利已方,况且大局已定,暂留此处影响不大,便命二营围住此处待天亮再做处理。

又过一个时辰,庄内俘虏初步甄别清理完毕。内宅妇孺与男子分别关押,外头妇孺、普通百姓、和护卫帮众分三处关押。古浩天立即命令縻胜率二营负责整个庄子的防卫,把雷横和周瑾从望楼撤回,雷横带人守卫后山,周瑾带人配合耿恭加大外围警戒;阮小五率水军去接替马勥的沿河警戒任务,令马勥带人护卫高大夫等和伤员即刻进庄,令马犟带人清理部分庭院安置伤员,令段景住带人守住库房,令宋万看守吴家重点人物,又令人通知阮小二天明前把所有民工送到庄里。

至黎明前,所有伤员全部进庄安置完毕,八百民工也开始进庄。古浩天立即赶去看望伤员,两座院落里躺着近两百个轻重伤员,个个一身血迹,高大夫带回春堂的几个学徒伙计忙里忙外。

“高大夫辛苦你了。”

古浩天紧握他的手真诚的说,说实在话,这次若没有高大夫他们相助,真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也是应该的,只是药物不够了。”高大夫之前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伤员。

古浩天怔了一下,在卧虎庄里一下子又到那里去找药,随即马上想到庄里那庞大的库房,他马上派人通知段景住开库寻找,片刻之后那人就回来禀报,说找到一库药物却不认得,要大夫过去辨认,他这才安下心来。

正待去看望伤员,却有队员过来禀报说二营要进攻那座院子了,古浩天这时方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他只得转身先往那里赶去,卧虎庄还有最后一战。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攻庄(下)

沾满血迹的四合院在黎明青色的光线下,逐渐露出真容。前后对峙的是两座两层的房子,约五、六间宽,两边都是厢房。各处房子的屋顶隐约还可看到一些黑衣人,瓦片和砖块已空了大半,想来是昨夜防御时用掉的。

二营昨晚进攻便受阻于此,致使他们落后于各营,此时上下正跃跃欲试。

古浩天赶到时,孙安正组织人员准备从右侧墙外发起进攻,古浩天看那厢房的外墙也就三米左右的高度,夜里进攻也许有些困难,但白天应该容易一些,他也就不开口,且看看进攻的效果。

二营组织四十余人附着四张梯子往上攻去,但领头的人员刚一露头,正面及两侧房顶的瓦片砖快就雨点般下来,立时好几个被砸的头破血流,一个队员好容易爬到屋顶,却见迎面站起一个疤脸汉子握一根长矛狠狠刺来,也是他反映迅速,侧身让过顺坡就滚下屋来,不然非死即伤。

“疤脸汉子!”此时时迁站在下头看的清楚,脱口就惊叫了一声。

而古浩天也看出不对,这样即使攻下来也伤亡太大得不偿失,便命令停止进攻。

“时迁兄弟你方才叫得什么?”卞祥站在时迁边上,听他刚才一声惊叫,甚是好奇。

“方才那立起来的疤脸汉子是恶虎帮的副帮主,便是领头刺杀小官人之人,那日俺于城隍庙看的清楚。”时迁回道。

“甚么,那撮鸟便在里头,感谢天地,这厮今日终究落入爷爷手里了。”说罢卞祥操起长斧就要过去。

古浩天见卞祥突然杀去,忙出声把他叫住,时迁这时靠过来说了原由。他便想到恶虎班的副帮主既然在这院子里,那大郎很可能也在里头,心生一计便由卞祥前去叫骂。

“吴大郎你个无卵的撮鸟,有能耐莫当这缩头的王八,快快出来爷爷与斗个死活,也好留你个全尸。”卞祥原就满腔怒火,开口便就大骂。

这时只见二楼的走廊里站起来一个青年男子,正时那吴家大郎,他知道已经败露,也知道再无逃生的去路,古浩天也绝不会放过他,索性光棍的站了出来。

“古家小儿,俺吴家今日不幸落于你手,爷爷我本就无意独活,有能耐你就攻进来,试试恶虎帮的手段。”他想临死拉一些人垫背,刻意引诱古浩天强攻。

既已明确吴大郎的下落,古浩天便放下心头的一块石头,也不再理他,只寻思如何进攻。火攻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两把火把扔进去,肯定凑效,但此时天已大亮,浓烟滚滚若引得外人的注意,必添麻烦,他看看身边摩拳擦掌的众人,心想不如再攻一次试试。

卞祥听小官人同意再攻一次,登时大喜,回头就喊一句:“亲卫营跟我上,给小官人报仇的机会来了。”登时十余人嗷嗷叫的就向前冲去。

可卞祥没上前几步,却见孙安脸色阴沉的拦在前头。

“二营的事情,何时要别人来做,且待二营的人死光了,卞祥兄弟你再上去。”

昨晚一战,各营都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听说那骑兵营和阮小七他们在前门打的血流成河不退一步,唯独他二营却把事情留到第二日去做,拖了全军的后腿,若再假他人之手,那他孙安还有何面目做这个二营营长。

“二营的,有卵子的站起来跟爷爷去砍了那些孙子。”孙安提起两口铁剑,回头一声猛喊。

方才的一切二营众人都看在眼里,霎时热血沸腾,百多人一齐站了出来。

孙安选了二十余人,就往前去,只把卞祥等晾在一边进退不得。然而就在此时,只见李逵提着双斧冲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就把孙安推到一边。

“营长,俺铁牛还活着,又怎轮到你去打头阵。”

刚才孙安选人之时特意把他留下,就是怕万一自己有个不测,好有人接二营的班,可李逵又那里肯让他先去犯险。

好个李逵,只见他腰插一斧,右手握着一斧,左手攀着梯子,在纷飞的砖瓦缝里往上爬去,九尺距离他只三、五步便登上墙头。此时又是那疤脸汉子趁其立足未稳一矛刺来,只见李逵把右手的斧子迎面便扔过去,那汉子连忙用矛的挡,便在此时,他抽出腰间另一斧头,上前一步拦腰劈去,那汉子反映不及,匆忙后退,却被脚下瓦片所滑,一个趄趔侧身倒去,李逵那放得过这样的机会,上步又是一斧,顿时一片血雾从疤脸汉的腰间喷洒出来,倒下时已成两段。

强敌既去,余下便无对手,只一会屋顶便扫出一片空地,后续队员陆续上来,至此大局已定。半柱香后,古浩天从已经清理的大门进去,只见满院子的尸体,大约有四十余具无一活口,看样子都是恶虎帮的帮众,那吴大郎自知无活,也于二楼房间里的自刎身亡。

原来那吴大郎从大宅里逃出后,便潜到这此恶虎帮居住的院子,本想组织突围出去,不料已被二营包围,突围几次无果后,只好负隅顽抗,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吴大郎的死亡,标志着卧虎庄的行动全部结束。但是更繁重的任务还在后头,库房物资转移、伤员救治、俘虏处理、外围封锁、与闻师傅联系,还有吴家的金库尚未找到,等等,桩桩事件都需要吴浩天亲自处理。虽是一夜未眠,但他也无甚睡意,便命卞祥召集除外围防守人员的所有头领到吴家大宅里头开会。

“一营即刻随船队回山驻守,通知萧让、杜迁、陶宗旺他们组织山上一切人力搬运物资,二营接替庄内防务;马勥带一半亲卫营去古家庄,把此处情况报于闻师傅,并听其调遣;马犟、段景住、阮小二负责物资搬运一切事宜;另教导营派人选几十民工到后山挖几个大坑把昨晚的尸体都给埋了;所有事务即刻开始运转。”古浩天简要作了安排,大伙立刻分头去做。

古浩天便想去审审吴家父子,问问金库的位置,走不多远,他突又想到一事,便回头吩咐时迁。

“时迁兄弟却找找吴家的冰窖,把吴大郎和恶虎帮的尸体都放出进去,不然变味了日后不好利用。”天气已经热了,须防那些尸体变坏,他还要用这些家伙做文章呢。

吴家父子宋万一直亲自守着,古浩天也不理那吴县尉,只把二郎提出来,那家伙以为要杀他,泪涕满面连声求饶。

“你且说说卧虎庄的金库设于何处,或可饶你一命?”古浩天冷冷的问他。

那二郎一听问的是金库,一时却迟疑了,那可是吴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啊,怎舍得说出来。那卞祥过去也不说话,拿起刀子一下就把他的小指头砍了下来,那二郎顿时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还说不说?”卞祥又把刀举了起来。

“说——说、说。”吴二郎连连点头。

最后在第三进主楼一层吴县尉的外书房里找到一个地洞,地洞又通到边上的一座假山下头,中间走了好几道门才进入了一个地下室,但里头的东西令古浩天目不暇接。黄金就五箱,白银二十四箱,各类珠宝玉器两箱,名贵书画两箱,更有那四、五百斤重的银球十个,其余铜钱无数,古浩天估算一下,这库里钱财至少也有四、五十万两,他心里不禁感叹,卧虎庄一战所获,梁山即使不事生产,再壮大十倍,少说也能十年之内无忧,看来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的。他命令卞祥派人严守,便到后头的库房去看看,当初他听时迁禀报时,对里头的兵甲最感兴趣,现在终于是自己的了,更是期待。

库房前头,七、八百民工在教导营和水军的指挥下已经的搬运物资。

“小官人这卧虎庄真是富裕啊,如今倒是便宜了咱们了,你看这后面十个大库都是粮食,前排还有两库,少说也有十万石。”段景住迎上来介绍到。

“其余的呢?”古浩天刚从金库出来,对钱财粮食似有些麻木了。

“尽在此处,小官人且随俺来看。”

段景住前头带路介绍,古浩天等人跟在后面。

“这一库是药材,先头高大夫已经取用;这一库是铁锭,少估估也得好几万斤;这一库是布帛,满满的俺都数不过来;这一库是盔甲,铁甲有四十余件,皮甲有四、五百件;最后一库却是兵器,里头有钢刀五百余把、矛尖一千余个,皮盾五百余付,还有这儿……。”

段景住说着打开靠里头的几只箱子,却是崭新的长弓和箭镞。

古浩天长吸一口冷气,心想幸亏是有算打无算,不然仅凭这些弓箭,梁山的七、八百人只怕就要交待在这儿了。可一想到吴县尉管理郓城军伍二十余年,把军械都藏到自家的库房里,如今却为他作了嫁衣,心头又是大为畅快。他又吩咐段景住严密看守,今晚就起运回山,又命阮小二派得力人手押运,绝不能出意外。

多日筹谋,一夜血战,古家庄与卧虎庄之争终究以吴家的灭亡而告终。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缝合术

伤兵住地,古浩天再次来到这里。

在他的心目里,这批伤兵若能治好,却是他的宝贝,他们都浸染了鲜血,经受了考验,只要能存活下去,以后便是军中精魂,就像后世红色军伍中“某某连队”的称号,便是因一些士兵的悍勇而得来。

吴家库房充足的药材,使高大夫诸人从容了许多。一夜战斗梁山这边死了二十八人,其中周云清和阮小七的部下就死了二十人,轻重伤员二百二十余人,也是周、阮两部占了近半。

古洗天来时,周云清和阮小七已经起来,昨夜两人其实只受了小伤,只是脱力,休息一下便可下床。满院子伤员都是两人的部下,他俩也是心痛不已,正准备去看看,正好古浩天过来了,几人一起一间一间的看望过去。

“小官人,请救救这位大哥吧,他是为救我才挨了这一刀的,我们还约了到梁山食府喝酒的。”

就在古浩天几人进入第五个病房时,一个头上裹着绷带年青队员,突然跪在古浩天面前,含泪请求。

“水生,你这是作甚?”

水生其实叫阮水生,是阮小七的族弟,因其母亲在渔船上把其生了,便叫水生。他从小就是小七的跟屁虫,所以阮家兄弟上山也把他带上了。

“这位兄弟快快起来,啥事好好说。”古浩天把那个水生扶了起来。

这位水生就是昨夜前门阻击战时,与骑兵营队员协作杀敌受伤的那位队员,退下后他稍作包扎并一直守在那位还不知名的骑兵队员边上,却见他伤口鲜血不断浸出,大夫多次用药也止不住,眼看着这位兄弟不断虚弱,他急的不行,正好看到小官人进来,就急忙求救。

古浩天带着几人来到那伤员的旁边,却见一个高大汉子躺在一张木床上,脸色苍白,裸露的胸膛上那道伤口足有半尺长,草药缝里不断浸出的鲜血,染红了衣服和床板。

“秦升。”

周去清认的自己的手下,他惊呼了一句,然后把秦升和水生昨夜顽强作战事迹简要的告于古浩天。

“好汉子啊!高大夫,怎么就止不住血。”古浩天问一边的高大夫。

“伤口太长、太深,我们尽力了。”高大夫低声回道,却充满无奈。

“为什么不把伤口缝合?”

古浩天低头细看了下,那伤口似乎没有缝合,仅凭草药那肯定是堵不住这么大的伤口的。

“缝合,甚是缝合?”高大夫被古浩天的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看到高大夫茫然的样子,古浩天才突然想到,这年代还没有缝合术。不过缝合术却是简单,只是这时代人不了解而已,古浩天正待开口吩咐,突想到这时代没有缝合的材料,后世的医院用的似乎是什么羊肠线,但这这时代绝无可能,他搜肠括肚又想一会,才想起后世无聊上网时,好像看过蚕丝也可以用做缝合线,他想不管了就它吧,总比没有强。

“卞祥立即到库房找烈酒和蚕丝,另找一些缝衣针过来,要快。”

卞祥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带人去了,古浩天立刻又让人烧水。众人被古浩天的一连串吩咐,弄得大惑有解,却也只能照着去做。

过一会卞祥等人拿着相关东西跑了回来,此事水也已经烧滚。古浩天把蚕丝和缝衣针放进水滚里,煮了一刻钟,又把它泡在酒里。卞祥见小官人把上好的神仙醉拿来泡这些东西心痛的不行,却又不敢开口。又过一会,古浩天让高大夫把秦升伤口的草药清理掉。

高大夫虽然不解,但看到小官人认真的样子也只得照做了。随后一道吓人的口子显露了出来,丝丝鲜血不断冒出。古浩天拿来一瓶神仙醉,对着伤口慢慢的倒下去,当下没有酒精,他只能用神仙醉来代替了。烈酒的刺激下,那秦升颤了一下,古浩天反复清洗直到伤口非常干净,又把自己的双手用白酒消毒,又让高大夫也消毒了,他让高大夫用手把秦升的伤口拈合,自己拿起针线就把那伤口缝起来。

“小官人你这是做甚?”高大夫诧异的叫了起来,众人也吃惊不已。

“且看我的,必有奇效。”

古浩天只管做自己的,好在后世学生时代做手工也拿过针线,不然真不知如何下手。满头大汗之后,伤口虽不平整但总算缝好。他又用白酒清洗一遍,才叫高大夫把药敷上。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那秦升伤口的血迹竟然慢慢变小,不一会却奇迹般的止住了。

高大夫仔细看了伤口数遍,却见果真止血了,作为医者他立即想到此疗法的影响,心里震撼不已,转身便跪在了古浩天面前。

“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疗法,小官人创立此法将泽被天下无数苍生,老夫代天下人谢过。”

“小官人功德无量啊!”

这时其他人也醒悟过来,他们都是厮杀的汉子,都明白有了这法子便如多了一条命,于是一齐开口赞颂。

“你们都干啥呀,我也是从古籍上看到的一个法子,方才突地想起。”

古浩天把高大夫扶起来,又交待他十日之后若伤口愈合了,便把那线抽了。立即又吩咐卞祥去庄子里找几个朴实的会针线的胆大妇人过来,照着刚才的法子,把所有伤员的伤口给缝起来。

“我却是个外行的人,这个秦升被俺缝的这般难看,只怕到时恨极。”

古浩天风趣的话,赢得大伙开心大笑。却不知这道小官人唯一亲手缝合的丑陋伤口,反而成了秦升日后最得意的勋章,炫耀了一辈子。

对高大夫反复强调了消毒的步骤和重要性之后,古浩天几人又察看了剩下的伤员,便离开了。而高大夫却指挥人员忙了一天,所有伤口被如法炮制,数日之后,二百余名伤员,除个别重伤员不治之外,其余的竟然神奇的全部康复。

伤口缝合术,在古浩天的指导下,高大夫对缝合针、线、绷带、消毒药品、治疗流程等不断完善,最终成为一种高效的外伤疗法,高大夫作为第一个使用这种疗法的大夫也名扬神州,流芳后世。但高大夫从不这样认为,在他晚年的医著中,这样写着:……时伤者满室,太祖视之不忍,便亲授缝合之法,旋刻活命无数,……故名太祖针术。

一天一夜无眠,古浩天疲惫异常,早上半天巡视之后,终于安顿好各种事情,找个静室他一头睡下,直到傍晚才起来。此时时迁已在室外候着,日里他负责清理审问庄里的俘虏,这时过来禀报。庄里共有俘虏六百余人,其中护卫人员一百余人,恶虎帮人员二十余人,佃户家丁二百余人,妇孺近三百人。

“这些护卫和帮众里头,查实有恶行的,全部不留;佃户家丁是吴家亲信的也不必留下,妇孺——”古浩天有些犹豫了,他毕竟不是嗜杀之人,对妇孺真有些下不了手。

“吴县尉父子妻室中,有子女的有几个?”

“吴县尉大娘生了两个儿子,便是那大郎、二郎,二娘只一女并未成年,三娘无出;大郎几房妻室只大娘育有一子,二郎几房妻室只大娘育有一女,其余皆无出。”

“吴县尉大娘、大郎妻子不留,其余所有人带回山上再说。”

古浩天本想把大郎妻子留下,但这时代男子成人之后终究是后患,他只得狠下了心。

时迁走后,古浩天才发现一日未进食,腹中咕咕直叫。他让卞祥叫了一些吃食进来,饱餐一顿便去了库房。

到了夜间搬运更加繁忙,因为考虑到白天大规模的船队太引人注目,古浩天特地在白天安排零星的船只出去,到了夜间便由阮小五带人在两岸警戒,不让闲人靠近,船队通宵连轴运转,即使如此,吴家庞大的库房,百余条船只也运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最后一批船只运走了伤员、俘虏,以及不再参与下步行动的护卫队,还有那几十箱的钱财字画。只有古浩天及相关人员留下,明日还要演一场戏,他这个导演一时还不能离开。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亲信落网

这日早晨,郓城县督头朱仝在前往县衙的路上,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递来的纸条,上写着昨晚卧虎庄发生严重的凶杀事件,下头又另有一行小字,有重要证据存于二楼书房。朱仝立即心领神会,到了县衙后他点了几个亲信,立即赶往卧虎庄。

远远的他便看到卧虎庄里浓烟滚滚,进入庄门却见通道两侧不断有尸体杂乱的倒在那儿,从服装上看,有黑衣的蒙面人,也有一些看似庄里的护卫和家丁的人,一路走进大宅的三进正厅,却发现里面的情景更为惨烈。吴县尉被一刀穿胸,刀柄握在恶虎帮的帮主手里,恶虎帮的帮主脖子被割开一个大口子,旁边躺着手握钢刀的吴家二郎,而那疤面汉子又横尸在二郎的身后,还有不同服装的人好几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厅里,后堂还躺着几个女眷。

朱仝自然看明白其中的破绽,他也不多说,直奔二楼的书房,却见里头有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银子,足足有五千两,心里明白这是留给他的报酬。

他叫来几个下属把箱子抬了下去,指着一厅的尸体对大伙说:“各位都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便是恶虎帮夜袭卧虎庄,双方两败俱伤,庄里余者尽逃,对此大伙可有异议。”

厅里七、八个人都是朱仝的亲信,老大都开口定性了,他们还有什么异议,况且那一大箱沉沉的银子,早就把他们的心给勾走了,恨不得即刻回家开箱分银,都纷纷开口没有异议。

“既如此,时下时间紧迫,我等得立刻赶回县衙报于徐大人,把恶虎帮在县城的几处窝点剿了,如今天气炎热,尸体不宜久留,便就地化了。”朱仝便下了命令。

此时后院的库房刚好烈火熊熊,于是众人便把一堆尸体一齐扔进那库房里头,只可怜吴县尉作威作福一辈子却落得库房焚尸的下场,正是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且说朱仝等匆匆赶回县衙已近傍晚,他进衙向徐知县禀报,说了恶虎帮夜袭卧虎庄双方两败俱伤的事情,又说在吴县尉书房找到证据,那日刺杀古浩天之事正是吴县尉所为,他因不满自己被去职,报复于古浩天,派人半路截杀。

徐知县没想到吴县尉竟是这等心胸狭窄的小人,如今已经死了,也算是得到了惩罚。只是恶虎帮这等恶人要尽早铲除,给百姓一个安宁生活。他便让朱仝组织人力对恶虎帮在县城的几处窝点进行清剿。

当晚郓城县差役大举出动,对城隍庙、四方车行以及西门外的那处院子进行了围剿,恶虎帮被连根拨起,缴获各种物资无数,还在城隍庙的后院解救出好多年青女子,都是恶虎帮这些年在县城及周边虏掠而来的。

恶行公布之后,县城百姓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女子的亲属纷纷围在县衙前头,要求对恶徒处于极刑。

恶虎帮的覆灭郓城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但也有人为此惶恐不安。就在次日的晚间,在县城一处茶馆的密室里,两个男子对坐无语,你道这两人是谁,便是当日吴县尉要截杀古浩天之时,派去联络恶虎帮的两人,名叫赵能、赵得,是吴县尉在县衙里的头号亲信,若无意外这两人后来便做了督头,朱仝之后二次去宋家庄捉拿宋江便是他两人。

“哥哥,你看恶虎帮和吴县尉互残相杀之事,可信?”良久赵得开口寻问。

“哼,他俩啥关系,别人或许不知,你我难道还不清楚吗,恁话语你也信。”赵能冷笑道。

“那你看俺俩之事,衙里和古家庄那边可是知晓?”赵得迟疑一下又问。

“必定知晓,那日吴县尉的寿宴,县衙里头也就俺俩过去,这大伙都是看到的,昨夜围剿恶虎帮,衙里人手出尽了,却没有叫俺俩过去,这些不都是明摆着信不过咱们吗。”赵能回道。

“那该如何是好?”赵得明显的慌张了。

此后又陷入长长的沉默。

“万不得已只能走这条路了。”

“哥哥,还有甚么路可走?”赵得见赵能有了主意急问。

“你可记得,年前俺俩替吴县尉去金岭镇的事?”

“你是说去找二爷。”赵得也反映了过来。

“不错,二爷是县尉放在外头的另一颗暗棋,如今也只咱俩知晓,卧虎庄变故二爷必然不知,投奔过去二爷定会心存感激而重用咱俩,总胜过在此惊慌渡日。”赵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哥哥说的在理,俺俩且到金岭镇吃香喝辣,遮莫谁也奈何不了咱。”赵得见赵能说得有理,顿时放松下来。

此后两人又喝了一会茶,便有说有笑的离去。十里香酒楼,就在那两人离开后不久,便有人把其动向向朱贵禀报。在卧虎庄之时,古浩天知道吴县尉几十年老吏在县衙必有心腹,若不清除将来必受其害,因此对吴二郎只稍一威胁,那家伙就把他俩给供了,因此古浩天专门交待朱贵对这两人要盯死看牢。

朱贵得到下头禀报后,清楚这两人下面必有异动,便吩咐手下盯严实了,自己连夜赶往古家庄找古浩天报信去。

古浩天昨天晚上在卧虎庄干好最后一件事之后,便返回了古家庄,他想等郓城之事了结之后,去拜访一下徐大人顺便取取经,然后回梁山避暑且静读数月,好参加“秋闱”。

朱贵的情报让古浩天觉得赵能、赵得两人身上可能还有秘密,不然马上面临灾祸的两人,茶馆坐一会那能如此安心的出去。

“你即刻回去,增派人手,特别是看住水路,决不能让这两人溜了。”古浩天想到郓城靠近水泊,若让他俩自在的进入水泊,那就难于控制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赵能与赵得便直奔城外的码头,雇了一条船朝水泊方向而去。朱贵闻报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小官人有先见之明,不然真是要出了纰漏。他一边派人去告知古浩天,自己又另坐一条船跟了上去。

且说赵能与赵得坐着船儿顺顺当当的进入了水泊,心里顿时安稳下来,茫茫水泊即便有人发觉他们逃走又能如何,两人便拿出酒菜安心吃喝起来。

近中午时,船儿进入了梁山周边的水域,便在此时一条渔船从前边靠了过来。

“掌柜的这儿有新鲜的大鲤鱼,可要买了下酒。”一个二十来岁的渔夫,手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问道。

“哥哥,恁大的鱼,咱俩却是有口福了。”赵得大喜。

“船家,多少钱。”

“不妨事,只管取些酒钱与俺便是。”那渔夫也豪爽。

赵得见说便从怀里掏了一块碎银扔了过去,一手便伸过去接鱼,谁知刚接住鱼时两船的距离突然荡开几尺,赵得一时重心不稳便往水里掉,赵能在一旁连忙用手去拉,最终两人一起落入水里。可怜两人都不识水性,抱在一块挣扎几下便往下沉去,那渔夫见状随即跳入水里相救,却被两人死死抱住反而下沉的更快,只一会三人便不见足迹,只剩湖面的数圈涟漪。

便在那船夫呆呆发愣时,后面一前一后上来两条船儿,正好夹在了渔船和客船的中间。

“船家,何事呆立此处?”一个黄须汉子立在船头问到。

“客官有所不知,方才俺船里的两位客人与那船的渔夫买鱼,不想一齐跌落水中,不见生死且如何是好。”那船家眼睁睁的看着三条人命没了,自然惊慌害怕。

“恁地事,这水泊深不见底,怕是凶多吉少了。船家与那两位客官可是熟悉?”黄须汉子问道。

“倒是未曾谋面。”船家回道。

“却是你的福气了,若是熟悉,日后他家人必与你讨人,你且赶紧离去,此处往来船只甚多,万一有相熟船只过来撞见,只怕又要生事。”

那船家听了黄须汉子一番话后,心里凛然,道了一声谢,赶紧划船离去。

“小五弟兄可以上来了。”待那客船远去时,黄须汉子笑喊一声。

“这两鸟人恁沉,累死老爷了,朱贵哥哥快过来帮俺拉一下。”随着话音,渔船外侧探出了那个渔夫的头来。

黄须汉子便是朱贵,那渔夫却是阮小五,古浩天得信后,自己和阮小七立即带几人快速赶到梁山,让阮小五于梁山边上的航道候着,因为从郓城县北上那片水域是船只必经之处。方才阮小五设计拉两人沉入水下,而朱贵的两只船又刚刚好插在中间,拦住了那船家的视线,阮小五在灌昏两人之后便浮上来靠在渔船外侧,也是他水性过人才撑的到那船家离去。

在朱贵等人的帮助下,赵能、赵得便如两条死鱼被扔进了船仓。众人掉转船头,朝梁山而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两赵归心

金沙滩营地再次成了临时仓库,只是这一次的规模比上两次大上太多,光是近十万石的粮食就堆满了整个训练场,小山似得好几座。全山上下数千军民目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往山上运送物资,人力和牲口没日没夜,四天时间也仅仅运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古浩天此刻正在金沙滩的兵营里,他的面前坐着的却是赵得。

“小官人饶命啊,都是那吴县尉使的坏,俺也是无奈才去跑个腿的啊!”

赵得一看到古浩天便知道完了,他“卟通”一声跪下,痛哭着哀求。

“那你为何不告而别,你这是要投奔那儿去啊?”古浩天轻笑着问。

“俺是想去金岭……”

赵得脱口说出“金岭”二字,却发现自己失口了,立时又停了下来。

“不说是吧,也无碍,那边赵能若是说了,那到是死的就是你了。”古浩天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但赵得却是慌了,只见他把头在屋里转了一圈,方才发现赵能不在里头。便知道他必然在另一处也接受一样的盘问,若是他说出来了……赵得越想越紧张,他原本也不是有主见之人,事事都跟随赵能之后,这时心里便如一团浆糊。

赵得十分不堪,古浩天早已知晓,其实这也是选择他来审问的原因。

“赵捕快,不愿意讲是吧,来人啊,且把他押下去。”古浩天厉声喝道。

“别、别,小官人俺讲、俺讲。”赵得顿时吓得要死,随后便如竹筒倒豆子,把他两人去金岭镇投奔吴二爷之事说个干净。

“吴二爷在金岭镇做甚买卖?”

“回小官人,那吴二爷十余年前便被吴县尉派到了金岭镇,盘下了一个铁矿,做铁器买卖。”

怪不得吴家的库房里有那么多的生铁,古浩天顿时恍然大悟。

“吴二爷在金岭镇做铁矿买卖还有何人知晓?”

“大郎应是知晓的,其余俺不甚清楚。”

看看赵得已经窄不出再多的油水,古浩天便吩咐把他带下,又带上来赵能。

“如今既落入小官人的手里,便知再无生还之理,只救给俺一个痛快的,别无他话。”这赵能倒是有几分硬气。

“蝼蚁尚且贪生,赵捕快为何这般决绝,焉知山穷水尽之外没有柳暗花明之处。”古浩天对赵能的表现倒有几分欣赏,不免生起几分爱才的心思。

赵能听了古浩天的话,好像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不由愣了一下。

“赵捕快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垂髻儿女,莫非真的没有一丝牵挂。”赵能与赵得不同,故古浩天采取不同的策略。

赵能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因为看清形势所以才有了开始的决绝,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当然要重新权衡。当初傍上吴县尉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上进寻求的靠山,如今吴县尉死了,他当然不愿意为他陪葬,否则他也不会抛家出走。

“你是精明之人,且好好思量。”古浩天见他陷入沉思,便带人起身出去,给他留一个独立的空间。

“小官人请留步。”

就在古浩天走出房门时,赵能开口了。

“在下有负于小官人,难得小官人大量,如今俺别无所求,但求小官人放在下家人一路生路,俺便知无不言。”

古浩天方才提到他上有老下有小,赵能便知自己已无密秘可言,若小官人狠心自己家人也未必能保,当下就作了决断。

“赵捕快可觉得我像个心狠手辣之人,之前各为其主不提也罢。”古浩天回过身来缓缓说到。

至此赵能方才放下心来,他来到古浩天面前扑身跪倒,“小的赵能蒙小官人宽宥,得存合家性命,此后终身奉小官人为主,若有异心全家不得好死。”赵能这个誓却是把自己买于古浩天为奴了,而且压上全家的性命不可谓不重。

“起来吧,我古浩天的身边都是过命的兄弟,没有上下主仆之分,你日后自知。”古浩天把他扶起来,他相信赵能这个聪明人能看得清形势。

赵能对吴二爷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也只局限于经营铁矿的范围,但他看清这个买卖给吴家带了很大财富,提议若要谋取须早作打算,不然金岭镇为繁华商埠,万一卧虎庄之事传到他耳朵里便不好动作。

古浩天思量一番也觉得在理,如今有赵能、赵得相助又添许多方便,铁矿正是山上最紧缺的物资,自己能够控制来源当然最好不过。当下他写了两封书信交于阮小七,命他即刻带人前去古家庄,一封交于闻师傅请他和马勥的亲卫营回梁山来,如今吴县尉团伙已经除去,徐知县和朱仝又是交好之人,古波等人留守庄里足矣。另一封请古桢亲自去拜会徐知县面交于他,感谢他为其报仇,又说伤势未愈,在庄园将养数日,到时亲往拜谢。

阮小七领命去了,赵能在一边看着,似想开口讲些什么,最终又没有出声。

“赵能兄弟有何话,且尽管说来。”古浩天却看的清楚。

“方才那位兄弟,去往古家庄,小的本想托他把俺家眷一并取来,如今俺在这边做事家眷留在郓城不甚方便。”

赵能见小官人对他称呼都变了,也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其实也是存了把家眷留于山上做人质,以安众人之心的心思。

“这有何难,小二兄弟,且去安排两条大船与这两位兄弟回郓城取家眷。”古浩天明白赵能的心思,也不说破。

让俺自己去取——赵能似有些不敢相信,这小官人的肚量也忒大了,便在他发怔的一会功夫,两条大船已在码头边准备停当。赵能这才相信小官人所说无假,他也不多言,只是拉着赵得在古浩天前面磕头了三个头,转身登船便去了。

“小官人,他俩 ……”看着远去的两人,朱贵在边上迟疑的开了口。

“无妨。”古浩天淡定的说。

且说赵能与赵得在船上也有一番对话,赵能效忠于梁山,赵得只知一个大概,至今对自己如何捡得性命,又成了那边的人还是一头雾水。

“哥哥,方才怎么回事,俺咋看不明白?”

“兄弟啊,俺们如今找到一个天大的靠山,吴县尉与他相比,只是一个三尺的坟头,日后咱们只须要忠心于他,必定能为子孙挣的一场富贵。”

“俺们不是有负于他吗?”

“这便是俺看重他之处,事关性命的恩怨也能轻轻的放下,你说他心胸该有多大。”

赵得张了张口,又讲不出什么来。

“兄弟你无须多想,且相信哥哥就是,只是有一点你必定要记住,日后无论遇到何事,绝不能做对不起小官人的事,否则便是害了俺们两家,害了两家的子子孙孙。”赵能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心性,便干脆给他划了底线。

赵得见哥哥说的严肃无比,虽然有些迷糊,但也用心记了下来,并终其一身守住这一底线。

次日中午,阮小七的船队首先返回。不但闻焕章和马勥的亲卫营回来了,李氏、卞氏和潘金莲等也回来了,李氏本要留下照顾古桢的,但其执意要她回来,特别是古浩天的遇刺事件发生后,古桢越觉得古家庄不如梁山安全,他对李氏说自己稍过几日就会回梁山,李氏只得应了。

又过不到半个时辰,赵能和赵得两家的两条大船也回来了,当他们随着带路之人上山、过前山营地又进入后山时,一路所见却把他们看的呆了。相比此处卧虎庄简直就是个漏风的茅草房,难怪难禁梁山一击。

这两家各有十余口人,古浩天早已让民政处给他们安排了个两进的院子,正好两家各住一进。赵能在安置家眷时,通过民政处的人员了解到,此处是山上要员的住处,只有营将和处长以上的人才能进住,心里又多一层感动,自己两个新降之人又寸功未立,却被小官人如此看重,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撇下家人让他们自己安置,拉起赵得就往外走,好在里头房子不多,他只打听一下便到了古府的大门口。他对那门卫讲,请禀报小官人,赵能、赵得回山求见。

大堂里坐着许多人,也正谈着吴二爷金岭镇铁矿之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古浩天看着左右笑着说。

朱贵坐在一边却暗自佩服,小官人的眼光和肚量却是越来越不一般了。

赵能和赵得进得屋子,却见里面坐满了庄园里的头面人物,一时间有些拘谨。

“且先坐下,都是山上的兄弟无须拘束,正说着金岭镇之事,你且来了,正好说说你俩的看法。”古浩天笑着对他俩说。

“金岭镇俺俩也所知不多,不过俺俩替吴县尉走过一趟,识得那吴二爷,若由俺俩领着过去,当会方便许多。”

赵能见小官人鼓励于他,众人也无刁难之意,也就大胆说了。

“甚好,方略明日再仔细议定,如今正好又是中午了,只是匆促之间你们想蹭饭也是不行了,便由我作东一齐到梁山食府一起喝两杯,也算是为两位赵家兄弟接风。”

“这岂不是又可大吃一顿不用花钱的美味,赶紧着人跑前山把李逵、竺敬他们叫过来,不然亏大了。”縻胜兴奋的大声叫道。

大伙一齐哄笑,却把赵能、赵得看得眼热不已,心想这过的才是舒心的日子,相对与此自己以前做的不过是奴才。不由暗下决心,自己须得好生做事,尽快和兄弟们溶在一块。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死者的荣耀

近月未见山上又有许多变化,“戊”字号村子已经建成,前山的百姓已全部迁到后山,便是大道两侧的商用楼房也建了许多,各种铺子纷纷开张,颇有些街市的味道。

“咦,那家是何铺子,前头这般热闹?”

古浩天看到后山入口处大道边有一家两进的大铺子,人进人出十分繁忙。

“小官人有所不知,那处正是高大夫新开张的回春堂,里头还有一些伤员未愈,午间到了许多家属前来送饭,故此热闹。”萧让回道。

“原来是高大夫,方才过来倒也未曾注意,这回也幸亏他们,且过去看看。”古浩天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高大夫见古浩天过来,忙迎了出来,只从见识了古浩天神奇的缝合术之后,他便对其敬仰无比,若非年龄的缘故,拜师都有可能。

二百多伤员大多是刀枪所致的伤口,缝合之后经过几天的治疗,轻伤大多已经治愈,剩下的几十个重伤员在二进的病房里养伤。

卧虎庄一战,梁山建庄以来首次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也正是这场硬战,使古浩天看到护卫队的强悍和坚韧。而这些重伤员正是其中的强者,他们值得尊敬。

古浩天几人进去,正看到半个耳朵的阮水生送饭给秦升吃。

“这是俺特意到食府里打的红烧肉,哥哥且尝尝,要不是高大夫说不能吃酒,俺无论如何也得弄一瓶神仙醉过来。”

“且把钱留着取媳妇,那酒俺当日便说过,到时拿赏银与小官兑换。”

且说那晚并肩作战之后,秦升与阮水生便成了过命的兄弟。

“你叫秦升是吧,那酒也不必兑换了,等你伤愈俺请你吃上好的神仙醉。”

两人对话古浩天正好听着,便笑着应了一句。

“小官人您来了。”

那两人此时才看到古浩天他们进来,惊喜的叫了起来。

“伤口恢复可好,给我瞧瞧。”古浩天对自己亲手缝合的伤口效果如何十分好奇。

“小官人缝合当然天下无双。”

那秦升骄傲的解开上衣,却见一道伤痕歪歪扭扭的斜在胸膛上,犹如爬着一条粗大的蚯蚓,只不过看效果似是不错。

“这般骇人的伤疤,也忒吓人了,切记入洞房之前,要让新娘子先过过目,不然一上床准吓晕。”

古浩天打趣的话一出口,顿引的满屋人大笑。

“嘿嘿,俺明日光膀子到后山的走上两圈,只须说这伤口是小官亲自缝合的,山上独一份,必定小娘垂青无数。”那秦升却毫不在意,反而自豪的紧。

古浩天看望了众伤员,又吩咐了几句,便请高大夫一起到梁山食府用餐。

据高大夫统计,本次战斗山上当场战亡加上重伤不治的共有二十七人。古浩天的心沉了一下,他觉得下午得和民政处和后勤处等好好议一下抚恤的事情,他还想搞一个烈士陵园,给这些勇士应有的荣誉。

中餐在简单而又热烈的氛围中度过了,赵能、赵得认识了山上的众多头领,算是加入了梁山的管理层,而高大夫却被古浩天和众多护卫队头领敬酒,收获了诸多敬重,别有一番感觉。

下午,古浩天请闻焕章、萧让、杜迁、陶宗旺商议抚恤和奖励问题,古浩天原本想给每个死亡队员抚恤金银一百两,粮一百石,但其他几个均认为过高,都说虽然目前山上钱粮没有问题,但要考虑长远,怕以后无以为继,最后定下了银一百两,粮五十石,本想再分配一些田地,但山上目前没有来源,只待日后有条件再安排。

奖励方面,队员每人保底十两,另按功劳递加,伤员根据伤势轻重另加营养金。根据统计最后队员里最多的领到了三十八两,伤员里最多领到了六十五两,便如那个秦升就领到了六十五两 。军官自然更多,按李逵老娘的说法,铁牛这次出去一趟,赏银足够操办一个体面的婚事。

古浩天又对吩咐陶宗旺,在山上找一合适地点修建英烈陵园,并建英烈祠供奉英烈灵位,让英勇牺牲的英烈有一个体面的死后之地,时时享受后人的祭奠。

对于古浩天的这一个决定,众人听了都很动容。梁山护卫队员的薪酬、奖赏、抚恤都远远超过朝廷军队,如今再给予这般隆重的死后哀荣,何人不起效死之心。

由于天气较热,前两天运回来的遗体都停于一处山岙里,古浩天让陶宗旺赶紧选一个地方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陶宗旺接下了差事,匆匆勘测陵园地址去了。傍晚他过来禀报,说已选好地址便在一座外围的小山包上,靠山面湖风水不错。古浩天考虑到自己过两日便要到金岭镇去,又因天热遗体不宜久留,便叫陶宗旺立即派人连夜修二十七个墓穴,明日上午巳时中举行安葬仪式,余下的设施后面慢慢再建。

当晚,古浩天又请闻焕章与各处长、营长过来,通报奖赏和抚恤的安排,大伙俱是兴高采烈,縻胜等单身汉登时就说,后一段日子就在梁山食府过算了,营里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大伙笑闹一阵,古浩天才说起明日安葬英烈之事,一时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毕竟都是各自朝夕相处的兄弟,说没了就没了那个心里不难受,特别是周云清这两日几乎日日去那停灵之处祭奠。

各营营长听了古浩天对安葬仪式的安排和陵园的规划后,都感动不已,他们都是带兵的人,感受自然更加深切。

“俺周云清代骑兵营死难的兄弟们谢过小官人。”

周云清扑身便跪在古浩天面前,平日里他都称古浩天为师弟,这次为了手下的兄弟这一跪他却是发自内心。

“俺阮小七代水兵营的兄弟……”

“俺马犟代教导营的兄弟……”

……

一时间,各营营长纷纷下跪感谢。在场的各位处长也感动异常,萧让、陶宗旺、杜迁等下午参与商议的几人,对小官人此举又有更深一层的感受,陵园不仅给死者以哀荣,更重要的是给活人以尊重。

“大伙都起来吧,你们如此让我如何心安,那一些死难者何尝不是我的兄弟,我们这么做只是要让活着的人记住他们,记住他们为梁山所做的贡献。”古浩天一一扶起众人。

“明日卯时中,山上所有护卫队在前山训练场集中,各个处全部参加,各村派代表参加,设祭之后,前往陵园安葬。”古浩天又作了布置,各人便分头通知去了。

次日一大早,前山的训练场便围满了人群,五个村萧让连夜派人通知下去,许多百姓虽然没有选为代表,也都过来参加,二十七具棺材成横排停放在训练场的一端,每个棺材前头都摆放着香炉、灵位,许多百姓都自动上前焚香祭奠。

卯时一刻护卫队各营在营长的带领下,跑步进场整齐列队,山上的各个管理处所有人员全部到位,便是平时不理俗事的周侗也来到了现场。

萧让主持祭奠仪式,卯时中他宣布梁山英烈祭奠仪式开始,随后五十四名亲卫营的队员抬着后勤处连夜赶制的二十七个花圈正步入场,顿时一股悲壮的气氛弥漫开来,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古浩天上前致悼词:承平十一年,夏五月,梁山二十七壮士,为梁山百姓之幸福,为梁山事业之兴盛,面对枪矢、无畏无惧,洒尽热血、慷慨赴难,其功迹如巍巍梁山千秋不朽,其英名如浩浩水泊万古长流,……斯人已去,吾辈当继承遗志,壮大我梁山事业,造福我梁山百姓,使英烈九泉含笑,使活者子孙无忧。梁山英烈,永垂不朽。

致词毕,古浩天转身面对死者,右手捶胸敬礼。只听得“啪”的一声齐响,身后的近千护卫队员一致捶胸敬礼。

大约五息之后,萧让宣布起灵,二十七具棺木在亲卫营的护卫下在前头行进,古浩天亲自带领众人一直送到墓地。

英烈祭奠及安葬,在梁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山上到处都在议论这次安葬仪式。

“任老哥,三郎死得值啊,不说小官人恁惊人的钱粮赏赐,就是这般荣耀的葬礼,便是朝中那些个当大官的,又有几个能享受得到。”

“俺晓得轻重,以前咱们在河北时,庄里头那些给朝廷当兵得,死后莫说赏赐便是尸首也难得找回来,俺心里定下了,下次招人就送四郎去护卫队。”

这是两个来自河北流民的对话,上山半年他们已经逐渐溶入此地,此次的安葬仪式更让他们对梁山有了深深的认同。

回春堂,秦升躺在病床上愣愣的,上午高大夫本不允许他去,但他死活要参加,后来只得由阮水生扶着坐在一边看了经过。

“娘的,当日不如死了,也能捞得今日的风光。”过了良久他嘟喃了一句。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中华堂

前山议事大殿经过近半年的建设已经完工,上午在英烈祭奠仪式上时,古浩天已经远远看到了轮廓。

英烈葬礼结束后,一众人员便一同前往察看已经完工的议事大殿。议事大殿的首批建筑是三座大殿,都是两层的建筑,居中一座有近二十间的宽度,左右两侧各一座也有十余间,三面房子围着一个广场足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大殿正中是一个议事大厅,高达两丈多,宽足有八、九丈,当中靠后是一个三尺高的台子,上设一桌一椅,后围一扇巨大山水雕花屏风,无疑就是古浩天的座位。两侧各两排二十张的椅子,古浩天看了一下,若是摆满大厅的话,一侧放个五、六排不成问题,到时莫说一百零八将,就是二百零八将在这个大厅里也不显拥挤。

大厅的两侧各有一个小厅,里头各摆有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和一圈的椅子,这是古浩天根据后世会议室的样子设计的。众人看了十分新奇,古浩天稍一解说,大家便明白其中的妙处,不禁纷纷叹服。二楼主要是古浩天的办公用房,两侧的大殿却是护卫队和各个处的办公用房。众人巡视一遍,都觉得效为满意。

“小官人,这三处大殿目前都没有取名,请小官人赐下,俺着人做了匾额挂上,便可以进驻了。”陶宗旺指着二楼上的空白处说。

“这等事俺不内行,请闻师傅出出主意。”古浩天看着闻焕章说。

“此处为梁山百年基业之根,还是浩天你自己来取为好。”闻焕章是个聪明人想得深远。

古浩天想想也是,仔细思量一会,觉得若取那什么“聚义厅”“忠义堂”肯定不妥,他此时突然想到了后世的国名,“中华”两字倒是不错。

“华夏子孙,泱泱中华,我们身为华夏一份子,当立足梁山胸怀中国。此处便名为中华堂,左边为聚贤殿、右边为集英殿,各位以为如何。”

“中华。”众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他们都为这两个字磅礴的气势所震撼,同时也深深感受到古浩天远大的目光和博大的胸怀。

闻焕章、萧让都是文化人更加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小官人这是胸怀天下啊,若真有那一天,那他们不就是……,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心潮澎湃。

而周侗却在想,该去一趟东京了,甲胄工匠之事要尽早办妥,还有另外一些徒弟,也得去透透风探探气,尽量为这小子添些助力。

见众人没有异议,古浩天当时便定下明日卯时进行启用仪式,又叫阮小七派人通知古波和朱富回山参加。

中华堂的启用仪式其实隐含着另外一种含义,便是梁山管理层的职位排序,就如同原梁山好汉排座次一般,座位的前后无形中会反映出地位的高低。特别在重视礼仪的古代,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生出间隙。

古浩天请来闻焕章,还硬拉周侗过来,三人商议了半天,才定下了一个方案。而且他还不放心,专门去找相关人谈心。马勥、古波是他身边最早的老人,但也是他的家人一样,古浩天跟他们透个气即可,不会有什么情绪,他担心的是阮家兄弟。

这日傍晚,古浩天来到了阮家,刚好三兄弟都在。

“小官人难得到俺家来,这儿刚好有几条活鱼,今晚且在这儿将就一餐,尝尝老婆子炖的鱼汤。”阮妈妈见古浩天进来,随即开口邀请。

“却是俺有口福,世母的鱼汤在山上可是一绝。”古浩天笑着应了。

阮家兄弟见小官人突地到家来,便知道必有什么事相商,他们请古浩天坐下之后,静待其开口。

“明日议事厅就要启用,你们上午也都看到了,里头有许多位置,因此不免有座位上的前后之分。”

“小官人无须担心我等,俺兄弟三人本是石碣村贫贱渔夫,全靠小官人的提携才有了如今的光景,那甚么座位小官人只管安排就是,我兄弟绝无二话。”

古浩天说到这里阮家兄弟便明白小官人今天过来意图了,阮小二截住古浩天的话,抢先表态。阮小五和阮小七也纷纷附和。

“三位哥哥深明大义实在感人,本来你们来我身边时日最长,奈何水营目前只设一营,无法任更多营长,使小五和小七两位兄弟屈就副营,明日座次上恐怕要担待一二。”

“小官人甚么座次俺小五真不看眼里,只是今晚须得在俺家好好吃一杯,往日常常于你处混吃喝,今日便不能推辞。”

阮小五虽是武人,但心里很明白,小官人为这事竟亲自到家来解说,便是对他们兄弟的看重,至于座次这些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当晚古浩天便留在阮家吃饭,阮妈的鱼汤果然一绝,古浩天戏言若于街上开一家鱼汤馆必定火爆,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后来阮妈妈果真在山上开了阮妈鱼汤馆,生意大好并于日后成了阮家一大产业。

次日一早,古浩天带领山上所有管理人员及护卫队头领来到中华堂前的广场上,三块匾额已经挂在房子的二层正面屋檐下,只是此刻各蒙着一块红绸布。待众人立定,萧让提过匾额上垂下的红线,请古浩天揭幕。

古浩天上前接过,看着那高悬的匾额,想着那红绸之后的“中华”二字,一时间不由恍然,想不到自己穿越周朝连带“中华”这一称呼也穿越过来了,只不知这一称呼在将来能传播多广延续多远。

便在古浩天恍然那一瞬间,整个广场里数十人鸦雀无声,大家的心里不由的都涌起一股神圣、自豪的感觉。随着古浩天的手轻轻一动,那块红绸飘然落下,“中华堂”三个闻焕章手书的遒劲大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随后他又为 “聚贤殿”“集英殿”揭了幕,方始带领众人昂首阔步进入了中华堂。

大殿之上,古浩天在正位上坐定,众人在下头整齐立队,在闻焕章的带领下向古浩天行礼,贺庄园议事大堂落成。

古浩天本不原意添加这环节,但闻焕章和周侗都坚持,他们都明白古浩天之志不在一个小小的庄园,认为要早立规矩,不然会失去敬畏,乱了礼数。古浩天想想也有道理,但他很反感跪拜之礼,便定下护卫队里的头领以捶胸为礼,其余的以拱手为礼,这个方式以后也成了中华文武的礼制

随后萧让出来宣布各人的座位。时下左边为大,左侧的首位毫无异议的便是闻焕章,接着便是杜迁、朱贵、萧让、古松、陶宗旺、时迁、宋万、朱富、段景住、古柏、汤隆,便是韩江平和赵能、赵得以也得以坐在后面一排。右边的首位本来是周侗最为合适,但他无意于此坚决不来也就罢了,但目前护卫队头领中无人能与闻焕章比肩,所以古浩天便空了首位,接下的便是卞祥、马犟、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马勥、阮小五、雷横、阮小七、古波、耿恭、竺敬、李逵、周瑾。

但在落坐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争执,縻胜、孙安两人非得坐在马勥、阮小五、阮小七他们之后,说前番排职位之时已经占了许多便宜,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坐在他们的前头。阮小五对坐次早已心里有数,又如何肯坐上去,只是笑言若过意不去不如到梁山食府再请客一次。最后还是古浩天开口,说今日的坐次也是暂时的,来日还有变化,暂且如此,那两人才勉强坐了。

“未及一年,梁山庄园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并非我一人之力,仰仗的是诸位的齐心协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梁山的事业方始迈出小小的一步,我们的前面还有很长的路,他必然不会是坦途,故此我们要有踏平坎坷的豪气,要有披荆斩刺的决心,我坚信只要大家同心同德、戮力前行,必定会开创前无故人的事业,无愧于悬在我们头顶的‘中华’二字。”

古浩天的话豪气四溢、掷地有声,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同心同德,共创梁山大业。”此时闻焕章站了起来,对着古浩天行礼之后朗声吐出。

“同心同德、共创梁山大业。”余下诸人也一齐站了起来,行礼齐喊。

承平十一年,梁山中华堂的一阵齐喊,宣告了梁山事业进入了新的阶段,新的篇章就此打开。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金岭镇

中华堂启用仪式完成之后,各管理处及护卫队便进驻办公,古浩天在椭圆形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会议。闻焕章、杜迁、朱贵、萧让、卞祥、马犟、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宋万等参加。

萧让汇报了卧虎庄俘虏人员的处理情况。六百余人的俘虏最后经过甄别只剩下近五百人,淘汰的都成了卧虎庄最后一场戏的布景。上山的人员全部分散安置在后山的五个村里,安排进入各个行业做事,并要求各村长重点看护。

杜迁汇报了卧虎庄的缴获情况。计黄金三万五千两,白银二十八万两,铜钱三万贯,珠宝玉器与名贵书画暂无估价。物资方面,粮食十一万零两千石,生铁锭五万斤,布帛三千匹,铁甲有四十五件,皮甲有四百八十件,钢刀五百二十七把、矛尖一千零七十个,皮盾五百付,长弓两百张和箭镞两千支。

“护卫队首领各领铁甲一件,皮甲亲卫营一百三十件,骑兵营一百五十件,步兵两营各一百件,余下各营下一步再配备。另外步、骑、水各营选五十人练习弓箭。”

古浩天把皮甲优先配备给步、骑两营,水兵上岸作战机会较少,下步再考虑。

“不配皮甲俺没意见,只是水兵在船上作战,用长枪不甚方便,那钢刀能否配给水兵。”阮小二提了自己的看法。

五百余付刀盾,古浩天本来想给建一营刀盾兵的,现在阮小二提出要求,他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一则现在山上兵源没有,刀盾兵一时组不起来。二则有五万斤生铁,只要汤隆铁器作坊一开工,到时何愁没有刀。于是水兵一下子就拿去了三百把钢刀,古浩天干脆把剩下的配给骑兵营和亲卫营。

“还是缺人啊。”此时闻焕章叹了一句。“如今山上钱粮充足,得想法子招人,水泊周边的渔村甚多,渔民生计也很困苦,而梁山当兵的待遇却十分丰厚,别的不说仅每月三两的薪俸,很多渔民半年也不见得能挣的到,小二营长及很多水兵都是本地人,若有意宣扬一下,招一些人来当不困难。”

“先生所说甚是,俺回去就着手去做,只是水兵船只太少,须得想办法添置才是。”

阮小二想到目前水兵营的船只已不够用,若再招人船只就会更紧张。

“让商务处派人到济州和郓州看看,先买一些凑合着用吧,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眼下山上的船只都是一些民船,而且数量也少,合格的战船一艘也没有,古浩天想抽空到登州和密州去看看。

会议之后各营便去后勤处领取物资,古浩天与闻焕章和朱贵留下来,商议金岭镇吴家铁矿的事。

“铁矿是山上的重要物资,日后的用量只会越来越大,如今既有这般好的机会,宜尽早动作,免得夜长梦多。”闻焕章当即表示要尽早行动。

“那便定下了,明日上午朱贵兄弟与赵能、赵得带几人先行一步,与那吴二爷接触一下,我带人随后跟上。”古浩天本有此意,随即定了下来。

然后三人商议了一些行动细节,朱贵便出去找赵能、赵得去了。

梁山到金岭镇交通其实也很方便,从水泊坐船经过济水顺流而下到邹平,再进入笼水逆流上行几十里,上岸沿官道行一段路便到了。

经过数日的舟车劳顿,古浩天一行终于到达了金岭镇。只见南北两山对峙,中间一条官道穿过,商铺民居沿官道而建,人车往来摩肩接踵,倒也十分热闹。

这个金岭镇的铁矿有着悠久的开采历史,春秋战国时代就有开采、冶炼的记载,当下也不例外,朝廷和民间在此都有开矿,因此在当地也催生了许多与铁矿相关的产业,沿街过去不时的可看到一些铁矿相关的商铺。

便在古浩天他们进入金岭镇之时,朱贵与赵能、赵得已经坐在吴氏生铁商行的客厅里喝茶。

吴二爷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此刻他正拿着一封书信在细看,那封信正是吴县尉所写,里头讲到:近日诸事不顺,前番因回春堂之事,被古家小子暗算,罢职归家,新来知县徐处仁对其十分恶意,卧虎庄当下危机重重。要其回家商讨对策,商行之事暂交由其妻的表弟朱掌柜及赵能、赵得代管一段时日。

吴二爷看了信沉思良久,不料家里近期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若不是家兄亲笔书信,又是其亲信赵能、赵得亲来,他真有些不相信了。

“朱掌柜在庄里做甚么买卖,我前些年回去数次,似未曾谋面。”

吴二爷行商多年,心思相当缜密,他对大哥突然派一个人来接手他的商行有些不解。

“俺往日都是给吴大人做兵甲之类买卖,故此不曾在大伙面前露面,这次大人去了县尉之职,兵甲买卖便难以继续,才让在下到此处代二爷看管一些时日。”

“往年俺也时常回去,却不曾着人过来代管,这次却是为何,大哥可有说法。”

吴二爷见朱掌柜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难怪平日见不着,但他心里总觉不妥。

“俺来时,大人倒有说起,说吴家如今艰难,须得到京城找一靠山,大郎、二郎不善此道,唯二爷可以胜任。”

原来是去京城,那倒真的不知要去多少时日了,怪不得着人过来代管,恁大的家产放于外人之手总归不放心,吴二爷明白了大哥的心思。

“赵能、赵得你二位在县衙好好的,咋地也到这边来了。”吴二爷看朱掌柜这边探不到什么,话风一转指向赵能、赵得这边。

“俺俩与吴县尉的关系二爷是清楚的,县尉如今被免了职,那徐知县怎会给俺俩好脸色看,索性去了职到二爷这边快活逍遥。”赵能回道。

吴二爷想想也是,大哥都去职了,他两人在衙里日子确实难过,另谋出路也是正常。

“你们且去客房歇下,待我与下头商议之后再告于你。”

一番寻问之后,吴二爷没发现什么不妥,便让他们先住下,毕竟一个大商行换一个人管理也没那么方便,他须要做相应的安排。

且说古浩天一行在镇里安顿下来之后,便出去探访街市,此行他带着卞祥、时迁、汤隆、马勥及二十余个亲卫。卞祥、时迁如今是古浩天出行的必跟人员,一个负责安全,一个负责情报,带着汤隆就是考虑到这处是铁器市场,必定会有一些打铁的匠人,借汤隆的眼光,看看能不能招一些有水平的匠人。

金岭镇的打铁铺子大都集中在一条横巷里,从巷口进去便听到满巷子“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而沿街的铺子里却摆着各式各样的铁器。几人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出彩的东西。

“咦,这家兵器端的不错。”

就在大伙失望之际,汤隆在巷尾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里,看中了一把朴刀。

“客官却是有眼力的,不是俺夸口,这条巷子里几十家铺子,也就俺家能打制这等质地的刀具。”这时铺子里头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应道。

“且把那几把一并取来瞧瞧。”汤隆指着挂在墙上的几把朴刀对那汉子说。

“老爹来客了,你且出来一下。”

那汉子转头朝里屋喊了一声,这时几人才看见那汉子的一只脚裹着厚厚的绷带,坐在那移动不得。

随后里屋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满身烟尘,身上还套着一件围裙,似是正在里头打铁。他把墙上的几把刀一一取下,交于古浩天等人。

“这些朴刀可都是老丈亲手打制?”汤隆端详一会问道。

“正是老汉所制。”

“如此说来老丈必定在朝廷军器监的作坊里做过事,俺看这朴刀手艺有朝廷作坊的手法,且比官兵的兵器还胜几分。”

汤隆父子本就是朝廷军营的工匠,对朝廷兵器的制作工艺比较熟悉。

“客官咋恁说,老汉只是当地的本分匠人,那会甚么朝廷手法。”

那老汉不想这客官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怔了一下随即否认了,便是坐在椅子上的年青汉子也警觉起来。

“老丈不必多心,我们是济州过来的客商,不满你说,我这位兄弟也在朝廷的兵器作坊里做过,看着眼熟才有此说。”

古浩天看出老汉的神情变化,干脆把汤隆的身份说了以安其心。

那老汉看了汤隆一眼,却不开口。

“老丈莫疑心,俺父子本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打造兵器的,俺后来杀了恶人才流落于外的。”

汤隆也明白古浩天的意思,干脆连杀人的事也说了出来。

那老汉听了之后,果然安心许多,又想到这几人看似喜欢铺子的兵器,若能做成买卖也可赚些银两给儿子看病,他看了儿子伤腿一看,迟疑一下终是把几人迎进屋坐下。

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丁白眼那厮着实可恨,俺恨不得立时砍下他的鸟首。”

随着话音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他一看满屋子的生人,一时愣在那里。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矿工

“老汉沙铜,此乃大郎叫沙大金,此为三郎沙三铁,里头还有一个沙二银。”沙老汉指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说道。

可古浩天听了,却暗暗好笑,心想不愧匠人家庭,父子四人的名字,却把金属取齐了。

“我们本是河南人,数年前迁居于此,老汉年轻时的确在朝廷的作坊里呆过一些日子,故还记得一些手艺,不想这位客官眼尖竟认得出来。”

沙老汉见客人似无恶意,也就含糊的承认了一些。

“只是日子过的艰难啊。”老汉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又把目光看向大儿子的伤腿。

“大郎的腿是怎么伤的?”古浩天见老汉几次看儿子的伤腿,好奇的问道。

“唉!”

老汉又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沙老汉一家自五年前搬来此地后,开始时一家以打铁为生,但此地打铁铺过多,打的都是开矿的用具和普通的生活生产用品,沙家的技术优势没有太大作用,再加上是异乡人在当地受到同行的排挤,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为增加收入,前年大儿子和小儿子便到矿山去替人开矿,不想前些日大儿子在挖矿时被矿石压断了腿,一下子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还不是丁白眼那恶贼给害的。那处矿石不稳,本不该去采的,丁白眼那厮非要大哥去采,不然那会有恁事发生。”那个沙三铁恨恨的插了一句。

“那个丁白眼便是矿上的头目,唤做丁得贵,为人恶毒无比,大郎受伤不出半分药钱不说,还把他赶了出来。俺也是无奈才把家里的几把朴刀拿出来买,客官若是中意且给个价钱。”

那老汉对着几个陌生人说了半日,其实也就是想博得几人的同情,好把那几把刀给卖了,换些钱给儿子看病。

“沙掌柜要多少钱?”

“这五把朴刀,都是上好的铁料,老汉亲手打制的,客官就给个二十两,不然十五两也行。”沙老汉不敢把价报太高,怕黄了买卖。

“这五把刀我都要了,卞祥给沙掌柜三十两银子。”

古浩天知道沙老汉的报价并不贵,他记得《水浒传》里鲁智深打一把戒刀加一把铁禅杖是五两银子,这朴刀汤隆都看好,三两银子一把肯定不止,他多给一倍也自有目的。

“客官是十五两。”沙老汉以为古浩天讲错了。

“就三十两吧,一则大郎看病要紧,二则想请三郎带我等去铁矿看看,权作工钱。”

沙老汉捧着卞祥递过来的三个大银锭,愣愣的不知说什么,他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太真实。

“三郎可是方便?”古浩天转身问那沙三铁。

“啊——方便、方便,俺这些日没去矿上,正闲着那。”那沙三铁也给眼前的买卖给看蒙了,见古浩天问话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没口子的应下。

“既如此,我等便住在前头的悦来客栈,明早你且前来,只说找姓古的客商便是。”说罢几人拿了朴刀就往回走。

直到古浩天几人走出好些距离,那沙老汉才相信方才的事情是真实的,他拼命拉小儿子赶到门外。

“古客官请留步,且受老汉一拜。”沙老汉喊了一声,自己与小儿子便跪倒在地。

古浩天转身伸手虚扶一下,几个人便自去了。当晚时迁潜入吴家与朱贵取得联系,得知事态的进展似乎还比较顺利,也就安下心来耐心再等两日。

次日一大早沙三铁就来到了客栈,正好几人在吃早餐,古浩天一看便知其没吃早餐,就邀他过来一起用餐。沙三铁犹豫一下,终究过来坐下,白面馒头粟米粥,还有几个可口的小菜,他一张口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食物扫个精光,末了还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三郎可是尽兴,不然再来一些。”古浩天笑着问。

这时沙三铁才把头从饭桌上抬起来,却看到一桌子笑嘻嘻的脸。

“好多年不曾吃过怎么好的饭菜了,让大伙见笑了。”他有些难为情说。

“无妨,好汉子本应能吃能喝,有何可笑。” 古浩天回了一句,随后几人便雇了两辆马车往矿山而去。

共用早餐之后,那沙三铁一下子和众人接近了不少,再加上本来就是个洒脱的性子,一路上便滔滔不绝的讲起矿上事情来。

原来沙家兄弟所在的便是吴家的铁矿,大约有矿工三百余人,管事叫丁得贵,因生一对斗鸡眼,大伙都叫他丁白眼。丁得贵的哥哥叫做丁得福,是吴二爷的心腹,他便仗势欺人在矿山里无恶不作。沙家兄弟为人耿直,在矿里甚有人缘,时常顶撞于他,被其视为眼中钉。故那日他逼沙大金去那危险之处采矿石至其受伤,又以此为借口把他辞了。沙三铁多次找他理论无果,对其恨极。

就在闲话之间,马车进入了矿区,却见周边的山脚下连片密密麻麻的破旧窝棚。

“这都是矿工和家人的住处,往日里俺和哥哥也是住在这里的。”沙三铁看出古浩天的疑惑解释说。

“这恐怕有好几千人吧。”

“也是有的,就俺在的吴家矿上,就有近三百人,加上家人少说有五、六百人。这周边却有五、六个矿井,大的矿做工的有六、七百呢。”

看到矿工,古浩天突然想到明朝一支有名的部队,戚继光抗倭用的便是义乌的矿工,正是矿工的能吃苦、不畏死,才有了后来戚家军的威名。梁山如今正缺少兵源,这儿可是遍地的好苗子啊。

“这矿里上工,一月工钱多少?”他要了解矿工的收入,看看护卫队的收入对他们有没有吸引力。

“没有一定的,累死累活一整月,好的有一两五,差的不足一两,还不管吃住,若是不小心受了伤,便会被赶出矿去不管死活。”

“恁低的工钱啊,俺们庄园里的平常护院也有三两月俸,还管吃住呢。”汤隆在一边听了吃惊地说。

“哥哥那里有恁好的庄园,俺可去的。”沙三铁闻听有这等好事连忙打听。

“若那庄园过来招人,这里的矿工可愿意去。”古浩天问道。

“恁好的地方便是傻子也晓得去。”

沙三铁的回话,让古浩天心里有了数,他心想金岭镇这一趟真是值了,吴二爷那处不说,这矿工却是意外之喜。此时马车进入窝棚区,众人便下车步行。

吴家的矿区在前头一座山的山腰,过去要有一段路,古浩天原本要上去看看,如今却改变主意了,一则怕与那丁得贵碰见,给朱贵的行动带来变数,二则目前有更要紧的事。

几人沿着棚户之间的脏乱小道缓缓前行,此时正是上工时间,一路并没多少男子,只一些老弱妇孺不时出现,却是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前行一段路便到了那吴家矿山的脚下,沙三铁指着山脚的一处窝棚,说自己和其余十余位单身矿工,平时便住在那里。古浩天几人进去一看,却是一长排简陋的土坑,上头堆着一些脏乱的衣被,气味十分难闻。古浩天转身便退了出去,正在此时前面过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满口脏话不知骂的是谁。

“焦大哥,你今日为何不在矿上做工,却在此处作甚?”沙三铁认的那人,前去打了招呼。

“丁白眼这畜生这般欺人,还做甚么鸟工,如今俺也不做了,方才寻他取工钱,那恶贼却说本月未做足不肯付我, 若不是那厮势众,俺必一拳把其打死。倒是三铁兄弟,你不是已经不做工了吗,咋的还过来,大金兄弟的腿可是利索一些。”

“俺哥哥的腿还未见好,今日却是给这几位哥哥带路,过来看看矿山的。”

“这鸟矿山有甚么好看,开矿的不顾死活,做工的贫贱不堪,且早些回去,免得污了眼睛。”

“这位是俺在矿上的好兄弟,唤做焦挺,一身好功夫,那相扑本领,几千矿工无人能敌。”沙三铁指看那大汉对古浩天几人说。

这时古浩天已经把这个大汉看得仔细,只见他足有一米八左右,腰圆臂粗,威武无比。但沙三铁口里吐出的“焦挺”两字却让他颇为意外,心里暗想:莫非又遇到了一位。

正文 第七十章 焦挺

“哥哥如今不在矿里做工,可有落脚之处,若无着落,不如到俺家凑合住两日再做道理。”沙三铁倒是有心之人,还惦记着焦挺的去处。

“倒也不必,俺想去郓城县走一遭,听说那里有一处古家庄,里头有一个古小官人,端得义气无比,人称玉面孟尝,俺且过去碰碰运气,说不得也能讨一份差事。”

焦挺也是河北人,年前随流民进入了山东,只不过他没去郓城,而是到了淄州,最后在金岭镇暂时落脚于吴家矿山。但他毕竟是江湖上的人,有一些道上朋友,渐渐便听到了玉面孟尝的名头,正好又遇上丁白眼这样恶毒的管事,他一身本事怎肯一辈子耗在矿坑里,所以攒了点路费便准备离去。

“那郓城县不就在济州府吗,俺这位客官也是济州府的人,那个甚么古小官人必定清楚,哥哥不妨打探明白再去不晚。”沙三铁突想起这几个客人来自济州,想必知道一二。

焦挺正待开口询问,却见汤隆等人一边大笑,不由纳闷。

“俺们只笑焦兄弟有眼不识泰山,面前这位便是郓城县的玉面孟尝,你却要赶去那郓城县。”汤隆指着古浩天笑着对焦挺说。

“当真便是玉面孟尝古小官人。”那焦挺却想天下那有恁凑巧的事,他看着古浩天似是不信。

“在下确是郓城古家庄的古浩天,这次前来原想买些生铁,只因未曾见过矿山,才让三铁兄弟带来看看,不想有幸遇到焦挺兄弟。”古浩天拱手说道。

“焦哥哥,这位小官人必是你说那玉面孟尝,昨日便取了三十两银子与俺哥哥治伤,甚么人还有这般义气。”沙三铁这时突然想到昨日这事,便在一边插话说道。

焦挺见古浩天自己认了,且沙三铁还说了其仗义之举,心里便相信了,只见他扑身便跪在古浩天面前,口里连声称罪,狠骂自己有眼无珠。古浩天急忙上前把其扶起,又介绍了身边诸人,众人便退出了棚户区,坐马车回到了镇上。

中午古浩天定了一桌酒席为焦挺接风,焦挺的归顺使其更深刻的意识到,这时代名气的重要性,如果算上时迁和段景住,焦挺已是第三个纳头便拜之人,他想这次回去必定要好好看书,秋闱无论如何也要取得那举人的身份,到时他便是文武双全的义气小官人,那宋江又拿什么与他相比。

且说沙三铁坐在席间,面对一桌好菜吃的反而没有早餐那般称心。他没想那姓古的年轻客官有恁大的名头,连自己十分崇拜的焦挺哥哥,见了他便立即拜倒在地,自己却无焦挺哥哥的本事,不知他肯不肯收留。

“三铁兄弟为何不吃,莫非这菜不如早上的馒头粟米。”古浩天与他开起了玩笑。

“小官人,俺若是到你庄里做事,可愿收留。”

自知道客官的身份后,沙三铁一路上想的便是此事,这会惴惴的问了出来。

“怎不收留,非但是你,矿工里头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愿去的我都收留,这般与你说吧,只要你招得一个青壮便与你五百文,能招得多少便看你的本事。”

“可是当真。”

沙三铁愣了一会才反映过来,在他看来这小官人便是在给他送银子。

“自然无假,要不先取五十两银子与你当作订金。”

“这倒不必。”沙三铁话一说完,菜也不吃起身就往外跑。然而大门刚出却又返身回来,又问:

“若是带有家眷可要,还有匠人收不收留。”

“一并收留,若是匠人则招一人给你一两。”古浩天正缺匠人呢,莫说一两,便是十两他也不会犹豫。

沙三铁听得准信,飞也似和跑了,匠人一个一两啊,他家就好几个,还有老爹一同出来的那些人……他现在急着回去与老爹商议。

“小官人恁缺人手吗?”

焦挺在边上也看的纳闷,在他看来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没饭吃的穷人,那有花钱雇人找的道理。

“倒真是缺人,我那儿有一处大庄园,来多少人也嫌不够啊。”

“这处矿山也有许多俺河北一同过来的老乡,俺倒不是贪那每人五百文的钱财,只是觉得他们在此处活的太苦了,想替他们谋个出路,小官人若愿意收留,俺去一说准成,只是有一个难处,他们中许多人与矿主都签了卖身的死契。”

年前河北也有许多流民流落到这一带,便被那些黑心的矿主乘人之危签了卖身契,焦挺一身本事又与他们是老乡,便常常替他们打抱不平,因此在这些人中很有威信。

“大约有多少人,都在那些矿上?”

“青壮五、六百人总是有的,加上家眷恐怕有近千人,各个矿上都有一些。”

“你且先与他们暗中联络,只说住房不花钱,青壮每月收入至少三两,妇孺老人只要肯干活都有收入,定了人数我们再议脱身的办法。”

焦挺听到青壮每月有三两收入,家眷还可挣钱,那每月不就有五两以上的收入吗,这对当下的矿工来说简直就是巨款,当下便别过古浩天与那沙三铁一样匆匆走了。

且说焦挺离开古浩天便往矿区的一处棚屋而去,那里住着一个要好兄弟,名叫做薛灿,年前在逃难山东的路上相识,也有一身本事,两人惺惺相惜便结下过命交情,后来又一块在吴家的矿山做工,因为两人都是机警之人,故此都不曾签下死契。这次他另谋出路,本也邀那薛灿一起出来,但他拖家带口担着一家生计,对这没有把握的事不敢冒险。焦挺本想待安稳下来之后,再接他一家过去,现在却凑巧遇上了小官人,正好一块离去。

且说焦挺兴冲冲的来到一处棚屋前,正待推门进去,却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哭骂声,他听得清楚,登时怒起心头,一脚便踹了进去。却见丁白眼带着几个手下在对一个年青女子动手动脚。

“丁白眼你这泼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这等腌臜无耻之事,老爷岂饶得了你。”焦挺上前对着丁白眼就是一拳。

那丁白眼见焦挺进来心里已是惊慌,想着这粗汉怎地又拐回来了,这时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隆起馒头似的一块,眼看一时讨不到好处便带着手下仓惶逃出。

焦挺本要追去,却听得身后的女子哭哭啼啼放心不下,只得罢了。

“二娘怎地一人在家,嫂嫂和小山呢?”

这女子名叫做薛二娘,却是薛灿的胞妹,往日与焦挺也是亲密,暗里两人也有一番意思。

“今日哥哥到矿里做工去了,嫂嫂与小山子去了镇里,谁料得丁白眼那厮突地进来,若非哥哥赶到,俺……”那二娘说着说着又痛哭起来。

焦挺一个耿直的汉子,对着那啼哭的薛二娘一时手足无措,正好这时薛灿妻子回来,听了也是后怕不已。直到傍晚时分薛灿才收工归来,了解原委之后顿时脸色气的发青,但他不是冲动之人,况且还有一家子在这里,即便报仇,也必须有万全的打算。

“哥哥这地方却是不能再呆了,俺今日正好遇到了玉面孟尝古小官人,他那里庄园正缺人,哥哥一身本领到那处每月少说也可挣三、五两银子,且嫂嫂和妹子也有收入,何必在此受那鸟气,今日俺便是为此才赶回来的。”

“那甚么古小官人,你咋恁地巧就遇上了。”

薛灿有些疑惑,焦挺怎么上午刚去,下午就找着人了。

焦挺只得把双方见面经过再说了一遍,又说了古家庄园急须招人薪酬丰厚之事。

“若真有恁好的安心之处,何人不想去,此地却是真的不能再呆了,今晚你我分头找一下知心的兄弟探探底,明日便去与那古小官人见面,讨得脱身的主意。待到那时,那丁白眼,哼 ——”薛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嘿嘿,那畜生不须哥哥,俺自不会放过他。”焦挺也是愤怒异常。

当晚两人便分头去找相识的老乡好友打探,到近半夜才回来,各见面了六、七十人,却没有人不愿意走的,大伙所顾忌的都是那卖身契的问题。

“哥哥,你看看大伙在此地过的啥日子,小娘子连几尺遮体的粗布都没有,俺如今便赶到镇里找小官人,请他想想法子多带些兄弟出去。”一圈走下来焦挺的心更急了。

“夜深了,对付一晚明早再走不迟。”薛灿有些担心。

“这地头俺呆大半年了,谁能奈何得了俺,哥哥只管安心。”焦挺却不放在心上,转身便出门去了。

“哥哥且把这个带着路上吃。”此时那薛二娘追了出来,把一包东西塞在焦挺的手里。

未待回话,薛二娘已转身回屋去了。焦挺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方帕子,上头还绣着一对并蒂莲,他认的这是二娘平时心爱之物,里头包着两个杂面馍馍,还热乎着的。一时间焦挺心头热热的,他对自己说,到了小官人的庄园里,有了钱头件事便给二娘置办一身像样的穿着。

便在这幸福的憧憬中,不知走了多久,焦挺只觉得脚下被什么狠狠的绊了下,顿时向前倒下,随后背上一下压下了好多人,他明白遭暗算了,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毫无作用,只一会便被一众黑衣人给抬走了。

路面依旧回归了黑暗,不过却多了两朵白色的花儿,在路边的一条手帕上反射看微弱的光芒。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丁家兄弟

丁得贵自薛家挨了一拳回来后,羞恼不已,在吴家矿山,除了吴二爷,大哥丁得贵,他自己便是响当当的三号人物,想不到为了一个下贱的女子,却遭此奇耻大辱,他如何心甘。

在房里焦躁的熬到半夜,终于下属进来禀报说事成了,丁得贵一听大喜,便吩咐给看紧了,待老爷今晚养好精神,明日慢慢收拾。

那薛二娘丁得贵早就看上,便是因焦挺这个莽汉时常在她家走动,他才有些忌惮,如今这厮落入自己的手里,那薛二娘还不是自己的盘中菜,想到此丁得贵顿时觉得下腹一阵火热。

且说古浩天一直到次日晌午,也不见焦挺回来心里十分奇怪,正好沙三铁与其父沙铜进来,沙三铁昨日联系了五十余人,而且都是自由之身。沙铜却是过来说匠人之事,原来当初从官府作坊里出来的不是沙铜一家,一起出来的还有六、七家如今也分散在镇子里,过的并不如意,问古浩天能否一并收留。对于这些军器监作坊里出来的高级技术人员,古浩天自然是大力欢迎的。

沙家父子听了满心欢喜,便要回去通知各家。古浩天却把沙三铁叫住,得知焦挺昨晚也没有去他家,心里有些不安,便让沙三铁带路再往矿区去。

“焦挺兄弟平日里,还有什么要好的亲友?”马车到了矿区,古浩天便问沙三铁。

“往日里,俺看他与薛灿哥哥一家甚是要好。”

“如此便带我等到这家去。”

自昨晚焦挺去后,薛灿总觉得心头忐忑不定,想着反正也不干了,故而这日的矿山做工也不去了。到了正午薛灿愈觉不安正待出去打探,却见沙三铁带着几人从门外进来。

“三铁兄弟怎地来了?”他看三铁带着几个生人进来,有些困惑。

“这位便是郓城县玉面孟尝古小官人,他本与焦挺哥哥约好早上见面,却久等不来,便着俺带来寻找,不知薛灿哥哥可是知道下落。”

“呯!”

未及薛灿回话,却见里房传出一个盘碗落地的声音,随即便见那薛二娘跑了出来。

“大哥,昨夜俺是亲眼瞧着焦挺哥哥往镇子里去了,如今必是遭歹人害了,你且救救他。”那薛二娘泪珠子已经挂在眼眶了。

“二娘莫慌。”

薛灿安抚了小妹,回身又对古浩天行了礼,“不知小官人亲临,如今事急,在下只好失礼了。”

“不必多礼,且说说焦挺兄弟昨日的遭遇。”

薛灿便把昨日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说:

“焦挺兄弟是昨夜戊时离去,说是找小官人商议脱身之计,如今看来必是遭了丁白眼的陷害,不过依俺看眼前并无生命之忧,丁白眼那厮生性凶残,必定一番折磨之后,才会下手,只是要早做计较,日久恐遭不测。”

古浩天听了薛灿的一番话,便知焦挺必然出事了,但对这个薛灿却有些括目相看,危局之时不慌不乱且分析有理有据,倒是不同常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那么清晰。

“薛灿兄弟且带我等循昨夜焦挺兄弟去路走走,或许可发现一些痕迹。”

只因眼下情形非常,古浩天不及细想找人要紧。

薛灿一听也是,便带几人循路过去,一直走到棚户区的边缘却没什么发现。

“大哥,焦挺哥哥定然在此处出事了,这是俺昨晚送于他的帕子和馍。”这时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薛二娘哭喊了起来。

大伙看过去,却是一方绣着白花的帕子和两个变形的馍,至此便知此事再无疑问了。

“那丁白眼住于何处?”古浩天问道。

“平常便住在矿山下头的宅院里,镇子里的吴家也有他的住处,有时也会去住。”薛灿回道。

“那宅院里头还有甚么人?”

“还住着四十余人的护卫。”

“还有两条凶狗,俺那日去为大哥讨公道,那厮竟放狗咬俺。”沙三铁跟着说。

“眼下焦挺兄弟当无生命之忧,大伙先各自回去,只待晚间再做道理。”

古浩天在探知丁白眼住宅位置后,便别了薛家兄妹回镇里再说。到了镇里,古浩天与时迁耳语两句,时迁便自去了。

且说丁得贵这晚一夜春梦,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慵懒的起来,稍事休息便准备去折磨那焦挺,不料其大哥丁得福派人来找他,要他立即过去有要事相商,他对这个哥哥却有些害怕,便暂且放下焦挺,先进镇子去了。

丁得贵匆匆赶到的吴氏生铁行,便直接去了哥哥住处,却见那儿已经摆好了小菜美酒,大哥已经坐在那儿候着。

“小弟过来,且陪大哥喝两杯。”丁得福指着对面让其坐下。

“哥哥今日可有甚喜事?”丁得贵有些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喜事还是坏事,昨日二爷突地叫俺过去,说大爷要他回去一阵子,时日长短不能作准,还说大爷派了他的一个亲信过来代管矿上的事,依俺看二爷似是心有不甘,不想放了这块肥肉,走与不走如今还在犹豫之中,你看俺兄弟该如何做。”

丁得福是吴二爷的头号心腹,昨日吴二爷便与其商议,谁知丁得福却有更深的心思,他晓得弟弟有几分灵机,今日便叫其过来听听他的主意。

“还有恁地事。”丁得贵有些意外,随即便意识到大哥叫其商议的目的,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就有了主意。

“小弟以为二爷离开商行,对大哥最为有利,若其不走,则大哥一辈子便只能是老二,若其走了,那新来的掌柜人生地不熟又怎能是大哥的对手,到时这矿山还不是俺们兄弟说了算,就算二爷一段时日后再回来,凭哥哥的手段,那时矿山还是如今的矿山吗。”

还别说这丁得贵真不愧是个白眼狼,一转眼便把吴家给算计了。

“嘿嘿,小弟还真有几分见识,这两日也莫与大爷的人顶撞,你只管把矿山看紧,其余的俺自有计较,到时逃不了咱兄弟的好处。”丁得福吩咐了兄弟两句,两人欢饮一番才各去做事。

丁得贵一心惦记着回去折磨焦挺,从大哥处出来便往回赶,但到了门口时迎面撞上了两个人,竟被生生的拦住了。

这两人却是赵能、赵得,上回过来时便与丁得贵相识,今日见了无论如何不放他走,非得拉去馆子吃两杯,丁得贵想着大哥吩咐,无奈何只得一齐去了。

且说事情怎会这般凑巧,原来先前在回镇子的路上之时,古浩天便吩咐时迁找朱贵,设法拖住丁得贵,正好方才其回到吴家,朱贵便让赵能、赵得把其拉住。

那丁得贵原本已经喝了一些酒,这会又被赵能、赵得拉进馆子,你一杯我一杯整整吃了一个时辰多,只喝得烂醉如泥。

就在丁得贵疲于应付赵家兄弟时,丁得福却在吴二爷的书房对坐密谈。

“得福啊,你是我身边的老人,家里有事我本应早回才是,但是如今金岭镇生铁买卖争夺十分激烈,且山上矿工也有不稳苗头,我是不放心啊。”吴二爷对丁得福说。

“矿里本也离不开二爷的,只是非到紧要关头,大爷断不会招二爷回去,大爷见二爷久久不回恐怕心生间隙,那时家里若再生什么不测,只怕大爷会……况且生铁的销路也是在大爷那边的。”丁得福话里话外都透着劝其早回的意思。

“唉!也只得如此了,我却把商行交于你了,朱掌柜初来乍到,不懂行情行规,你多担待些,莫让他太过操劳。”吴二爷无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把商行托于心腹。

“二爷放心,等你回来时,必定把商行不缺一角的交还于你。”丁得福恭恭敬敬,心里却是窃喜不已。

“你且去与各管事先通个气,傍晚招来与朱掌柜见个面,我明日一早就起程。”既已决定,吴二爷便不再滞留。

当晚吴二爷召集了各处管事,宣布自己暂时离开,朱贵为商行新任掌柜,但又说由于朱掌柜新来,平常商行里事务由丁得福管事与其一同管理。下头那些管事都是老人,且丁得福大多已经跟其打过招呼,心里都有数。

吴二爷次日上午一家人便起程回家,一路原本还顺利,但在船入梁山泊时却突然起了变故,一日夜间船仓突然漏水,最后船沉水底无一人生还。

梁山泊的沉船事故,并没有给吴家生铁商行的运作造成半点影响。朱掌柜在吴二爷离开的当日下午,便带一行人去了矿山造访,丁得贵只得陪着他走了半日,又在管理房里述话良久,直到天黑朱贵等人才离去,却没人注意跟随的人员少了几个。

且说丁得贵昨日吃了一日酒醉的不轻,今日又跟着朱贵未歇一刻,此时见朱贵一走,便一下瘫倒在床上。

“甚么鸟的朱掌柜,只把老爷累的一条狗一般,连收拾焦挺那厮的气力也没了,丁三你且去给下头那个泼才送些吃食,莫让其饿死,不然老爷明日折腾起来没劲。”

那丁三答应去了,却不知其行径被暗地里的一双眼睛看得清楚。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爆乱

悦来客栈,从中午到傍晚,古浩天和卞祥、马勥、汤隆等便等候在房间里。

午后时迁带来了朱贵三人的情况,又回头去了。申时中,沙三铁过来禀报,两日时间共联系了一百余人,加上家眷约近四百人,匠人七户十六人。到傍晚时分,薛灿找了过来,他这头联系的人竟然达到六、七百人,加上家属得有近两千,主要是因为都是老乡,亲邻相帮,口口相传,一下子便滚雪球似的多了起来。

这么多人啊,古浩天觉得有些麻烦了,这并不是嫌人多,只是营救焦挺的计划还有接送人员的方案都要有所变化了。

“马勥,你即刻派人与小七联系,要加派船只,明晚你带人护送三铁联系的四百人到码头先行一步,这些人都自由之身,只要做的隐蔽些没甚问题。”

“薛灿兄弟这里的家眷倒是麻烦。”

原本古浩天几人计划借今晚乘营救焦挺之机,制造混乱乘机走人,可是千余人在夜间出逃恐怕自己先乱了。

“三日后是镇子西头山神庙的庙会,往时矿区里的家眷都会去进香,并买一些生活用具,或许是一个可乘之机。”

矿里做工非常危险,时人无助只得求于神明,特别是主管一方山林的山神,香火特别旺盛,因此薛灿觉得这是个可乘之机。

这倒是一个机会,古浩天心里暗忖,但焦挺却要先救出来,不然被丁白眼折腾三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且说矿山管井房里,那丁三拿着一碗剩饭,去到后楼的一个房间,只见外头守着两个护卫,一个护卫见丁三过来取了钥匙打开房门,进去之后,却见他抽出刀在地上撬一下,便出现了一个缝,推开之后下面出现一个下行的台阶,原来里头是一个地下室。

时迁在暗处看的仔细,记在了心里。下半夜,时迁带着事先潜下的两名队员向关押处摸去,他们轻易的便处理了两个护卫,顺利的救出了焦挺。

焦挺这两日倒也没有受到大的折磨,昨晚又吃了一碗剩饭,精神倒还不错,他拿起门口护卫的一把刀,返身便要向前头杀去。时迁说还有用处再留几日,好歹才劝住。

四人顺着事先探好的道路退到房门,正欲推门出去,外头却传来响动,几人奇怪刚才明明已经处理了院门的护卫,这会难道又来了人。时迁贴着门缝仔细听了一会,突然想起沙三铁所讲的两条大犬,心想好在早有想到,不然定吃大亏。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两团东西,从门缝里扔出去,只一会便不见了动静,于是四人逃出院子,在外头的接应下迅速离去。

次日一早丁得贵养好精神,终于得空去收拾焦挺,想到马上可报一拳之辱心情兴奋无比。

“丁三,那泼才可还安生?”

“刚来时倒闹腾一会,如今只怕也没气力了。”

“嘿嘿,今日却叫他尝尝老爷的手段,包叫他死不如生。”

丁得贵正意淫着,耳边突响起丁三的尖叫。

“二叔有些不对,这两人怎躺在此处。”丁三是丁得贵堂侄故称其为二叔。

丁得贵回过神来,却看见房门和地下室的门洞开着,两个护卫昏迷在门口的地上,莫非那泼才逃了,他心里一颤,匆忙跑入地下室,里头果然空空如也,然后就发现两条大犬死于非命,后院门的两个护卫也昏迷不醒。

“坏了,那泼才逃走了,他日必然寻仇于我。”当下丁得贵紧张不已,脱口就说了出来。

“二叔莫要惊慌,依俺看那厮这次怕是吓着了,不然夜里早就杀去前院寻仇了,那会乖乖逃走,再说那四个护卫都留的性命,按那厮往常的性子,那有活命的机会。”丁三反倒冷静一些。

丁三的话让丁得贵平静了下来,他一想也对,按那泼才的性子,不闹腾一番怎肯离去,定然被他整怕了,想到此处他又神气了起来,一想他必定逃的不远,便命令护卫到矿里的棚户区挨家挨户的去查。

此后几日,吴家矿山的棚户区里鸡飞狗跳,那些护卫拿着抓拿盗贼的由头,把家家整的不得安心。

便在这样的慌乱中,山神庙的庙会日子悄悄来临。一大早薛灿照样下矿做工去了,薛二娘与嫂嫂、侄儿,跨着一个简陋的布包出门去赶庙会,她回头看看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家”,眼神里不由的流落出一丝不舍,但一想到焦挺哥哥和大哥所说的将要来的好日子,她便再无留恋,头也不回的牵起小山子的手往前走去。

而这一日早晨,棚户区里有无数的家庭,便如薛二娘一样舍去破烂的家什,扶老携幼朝着镇西头的山神庙而去。直到傍晚赶庙会的人们才陆续回来,但人数大大减少。却不知这一天里有千余男女,借着庙会的喧哗,悄悄的乘着马车往西而去。

傍晚时分,矿里下工了,矿工们纷纷回来,而吴家铁矿的护卫们也准时出来到各家去搜查盗贼。几日来矿工们的软弱把他们惯得更为嚣张,但是今晚却与往日有些不同,护卫们发现矿工都不那么听话了,冲突首先在薛灿家里爆发。

只见薛灿拿着一根木棒,追着两个护卫,一路从家里打到外头的道上,而这一幕便如行动的信号,顿时棚户区里家家打成一团,那些个护卫一个个惊慌失措、哭爹喊娘的退了出来,但这些矿工仍不罢休,几百人跟在后面一直追到那管事房,把房子团团围起来。

丁得贵被这突发的骚乱吓呆了,他那想的到往日温顺的绵羊突然变成了恶狼,急忙派自己的亲信丁三赶往镇里找大哥搬救兵。

丁得福接到求救信时已经是戌时初,他匆忙召集几十名亲信赶去支援。赶到现场已经是亥时,但令他惊骇的是,他这个吴家商行的最大管事,却没有得到这些矿工一点点的敬畏和尊重。数十人瞬间被矿工们围在当中撕扯打骂。

丁得福在亲信的拼命护卫下,好容易挤到门口,却不知自己反而成了死亡的引路人。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狂燥的矿工们一拥而入,随后一场血腥的杀戮就此开始。那些往日饱受欺凌的矿工们,面对昔日高高在上的管事护卫,把长期以来的积怨一齐发泄出来。不一会管事房里便死伤无数,血流遍地。

丁得福被矿工挟裹着进了院子,可怜他这个救援人反而最早成了送死鬼,丁得贵带十几个死忠,严守在二层的楼梯口,眼睁睁看着哥哥死去,却不敢下楼一步。

“你们,你们,目无皇法,杀人放火,难道就不怕超家灭族吗?”丁得贵站在二楼色厉内荏的嘶喊着。

还别说这喊话还真有一点效果,一些不明真相跟班起哄的人真给吓住了。

“兄弟们如今我们连丁得福都杀了,大伙觉得还有退路吗,这些日来,我们在吴家矿山累死累活,却日日受丁白眼的欺凌,这仇此时不报还待何时。”

此时薛灿挺身高喊,只见他操起一把钢刀,带头往楼上攻去,众人也纷纷醒悟,也不再犹豫跟随而上。

吴家矿区的骚乱便如瘟疫一般,迅速的蔓延到各个矿区,不断的有矿工成群结队的出来,对着各自的管事住处打砸围攻。

直到亥时末,吴家矿山的管事房最终化成一堆熊熊的烈火,骚乱的矿工纷纷的向外逃去,而各个矿山也纷纷发生矿工外逃事件。可吴家矿山的烈火便在眼前,其他矿山的管事没人愿意在这时候用生命冒险。在他们看来只要熬过这一夜,明日这些下贱的矿工,最终还是他们脚底的蚂蚁。

一夜暴乱各个矿区逃走矿工近一千人,吴家矿区损失最重,逃走矿工近二百人,几乎占了原有员工的三分之二。

次日一早各商行调集人手,对金岭镇周边进行严密搜查,但除少数人员落网外,七百余人无影无踪,甚至连家眷也一夜之间凭空不见了,然后这些矿主意识到昨晚之事并不简单,才纷纷报官。

朱贵带着一班人匆匆赶到矿山时,那处管事房的烟尘尚未散去,满屋子的尸体被大火烧焦之后惨不忍睹。朱贵命赵能带人收拢余下的矿工,安抚人心。又命赵得带人灭火收尸,清理现场,一边又命人去报官。

一场骚乱把丁家兄弟及亲信烧的一干二净,朱贵这个吴家商行的新主人,一下子确立了绝对的权威,即使有些人存有二心,但靠山已失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潜心等待吴二爷的回来,当然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

此后一段时间,朱贵运用权谋在各个关键位置,安插梁山派去的人手,迅速控制了吴家生铁商行。赵得代替丁得贵成了矿山新的管事,而赵能坐了丁得福的位置,成了朱贵最重要的助手。

由于矿工逃散大半,开工不足,吴家商行无奈调高工钱,达到了每月平均二两,比原来整整翻了一倍,一些自由身份的矿工闻讯纷纷来投,仅个把月时间,吴家矿山的矿工便达到三、四百人,甚至超过了以往。对于其它矿山的抗议,朱大掌柜的回复是,时势逼人,总不能让矿山停工倒闭。

吴家矿山的提薪举动,无形中倒逼其他矿山也跟着提薪,使所有矿工或多或少得到了好处,而朱掌柜带领下的吴家矿山不仅提高了工钱,而且一改过去刻薄做法,变得富有人情味,也因此获得了好名声,很多矿工闻名而来,而朱贵却是来者不拒。但是每过一段时日,吴家矿山便会选一批好的矿工,送往外地新开采的矿山去,当然目的地便是那水泊梁山。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又添两营

一日一夜的忙碌,近二千的矿工及家属终于分批从笼水下船,然后经过济水逆流而上,直奔梁山而去。

金岭镇诸事已毕,余者只交由朱贵三人便可。古浩天乘最后一条船赶回梁山,同船的除卞祥、时迁、阮小七、汤隆等人之外,还有焦挺和薛灿。

“小官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俩代数千矿工及家人谢过。”焦挺和薛灿这时才得空,于是双双跪拜于古浩天之前。

古浩天把他俩扶起,温声抚慰几句。梁山又得两将他自然欢喜,但此次他最得意的还不在此,却是二千多民众,这里头有几十高明匠人,七、八百的青壮矿工,更何况吴家矿山以后还可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优质兵源。

他想回山之后马上组建刀盾营,把李逵从孙安身边抽出来,让他与焦挺搭手带刀盾营,两人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假以时日必可带出一支强横的近战步兵。至于孙安二营便让薛灿过去,这人不错是个人才。便在此时他突然联想到,这个薛灿是田虎的部下,后来便是孙安前去劝降,他与乔道清一起投降了宋江,如今两人却阴差阳错又在他的手下搭档了。

到达梁山时,正是一日的傍晚时分。金沙滩的训练场上还有一部分等待清洁消毒的矿工,余者都带到山上去了。

“小官人,他们站在那候着作甚?”焦挺看着训练场上的矿工有些奇怪,连薛灿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古浩天把原由解释了一遍,两人听了深感梁山想的周到,便一起也住那边过去,古浩天也不阻拦,借机与过来迎接的闻焕章等人聊了起来。

本次来梁山共两批两千余民众,比上次沂水招来的人还多,幸亏近日山上基建进展挺快,不然又得占居前山兵营。

“本次进山民众,带家眷的五百户两千余人,单身近百余人,加上前些日阮家兄弟和水军招来的二百余人,后山原有五个村全部安置完毕,正在建的 “己”字村也先安置进去了,但还缺近三百人的住所,所以便把单身的都安置于前山兵营,过几日只要招兵之后,五、六百人住进兵营,后山住宅才会宽松。其他柴米等,民政处都已按贯例发放。”

萧让在山上忙着安置事宜,闻焕章代为介绍了安置情况。

经过几次百姓安置事宜的锻炼,梁山上的管理机构如今协调能力和水平跟以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在几个处和亲卫营、教导营的协同下,几日之内二千多人安置,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稍后,焦挺和薛灿一起出来,古浩天把他俩介绍与大家,然后一起上山而去。

梁山的雄伟和梁山庄园的和睦安乐,两人与所有初来者一样,都感到十分的震撼和新奇。薛灿一家和沙铜一家也被安置在管理层的住宅区里,正好住了前后两进的一座院子。焦挺暂时与时迁、段景住等一起住头领单身公寓。

当晚,古浩天让民政处于梁山食府安排酒席,为焦挺、薛灿及沙家父子接风。但见座上个个英雄高士,新来几人想着自己昨日还是不堪的矿工和匠人,今日却成了小官人的座上宾,心里既是兴奋又有些自卑。但座上众人大多是一样的过来人,自然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因此一番主动贴心的互动之后,便亲如兄弟、情似一家。

月出窗前,兴尽席散。焦挺与薛灿都是豪迈的汉子,只想着用一身本领报效小官人知遇之恩。沙铜老汉却有负疚,一个不值钱的老匠人,怎么才还得起小官人的恩情啊,他一路长吁短叹。

次日,古浩天于中华堂招集闻焕章及各处处长、各营营长,商讨近期事务。

“这次上山的矿工都时极好的兵源,当前山上的基建事务已不那么紧迫,其它方面要用的青壮也不多,我认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次上山的矿工只要合适的都招入护卫队,浩天原先所思的刀盾兵也可借此成营。”

闻焕章认为基建人员已达近千再无扩展必要,加强护卫力量是当务之急。

“禀小官人,昨晚汤隆在俺那缠了半宿,说是这次招了很多高明匠人上山,要早点成立兵器作坊,俺想也是,如今山上匠人、原料都不缺,要尽快把作坊建起来,那时护卫的兵甲才不会受制于人。”

汤隆看到沙铜等十余位大匠上山后,顿时胆气壮了起来,连夜请求杜迁向小官人提议。

闻焕章和杜迁的建议,都是为护卫队着想的,护卫队的各营长纷纷叫好,陶宗旺等处长明白轻重也没意见。

会后,古浩天当场定下:挑选山上优秀工匠成立军器作坊,任汤隆为管事,任沙铜为副管事,归于后勤处管理。要求杜迁、陶宗旺协助汤隆与沙铜,近日于山上找一处作坊场所,尽快开工。

其次是再招八百护卫队员,本次上山的矿工中招六百人加入步兵,步军一营、二营各增一百人,另四百人为刀盾兵,设步军三营,任马勥为营长,调李逵过来协助。阮小二他们所招的二百人全部加入水兵,设水军二营,阮小五为营长。至于焦挺、薛灿且须经新兵营训练后才能使用。

古浩天原想用李逵为三营营长,后考虑其资历太浅,便让其先锻炼一段时间再说。由于卞祥平常都跟在古浩天身边,马勥在亲卫营平时负责带兵训练,他去了步军古浩天只好把古波招回来,古家庄只派了一位队长过去负责。

新兵选拔于后三日内顺利完成,教导营又开始了二个月的忙碌,古浩天暂时清闲了下来。这日下午周侗着人叫他过去,师徒两人最近相处时间较少,难得有这么个下午一起闲坐品茶。

“你武艺根基已经扎下,只要常常练习自会提高,为师再留下来并无大用,明日准备下山去了。”

“师傅怎生此念,莫非弟子有不敬之处。”

古浩天一听周侗要走,心里大慌,对于梁山来说,周侗便如定海神针一般。

“痴儿,为师外面还有俗事未了,比如前番与你所讲去东京购置兵甲寻访匠人之事,若不下山又如何办得了,况且并非后会无期。”

古浩天沉下一想,觉得师傅说的也对,但他仍不放心,于是拉起周侗来到了前山的一处地方,正是以前让陶宗旺选定作为军校的地方。

“师傅可知弟子带你来此的用意?”古浩天指着前面的山岙问道。

周侗对古浩天为何把他带这里也是不解,眼前现下也就是一间大平房,平时作为识字班和培训军纪的所在。

“弟子接下来要于此处建一座大学堂,名字便叫梁山讲武堂,此后护卫队所有带兵之人,都要从此处出去,在弟子的心里师傅是山长的不二人选,到时师傅便可把一身本事、满腹韬略,传授全军以保护百姓、造福中华。”

周侗听了古浩天的描述也不禁心动,造福一方、流芳后世,是每一个武学大家的愿望,他自然不能例外,关键是这个甚么讲武堂,他毫不怀疑自己这个弟子能够做到。

“师傅先去一些时日,来日讲武堂建成,老夫若是身子尚可,到时再作思量。”

古浩天一听心里顿时安定下来,知道师傅已经为他想法所吸引,日后必会回来。当晚他于家里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又请来闻焕章,三人小聚算是为周侗饯行。

“自古家庄遇刺至今,不觉又是近月,徐知县的恩情尚未面谢,周师傅明日离山,弟子也想去郓城县拜访徐知县,正好一路同行。”

徐知县对古浩天十分看重和关爱,古浩天觉得再不前往拜访有些说不过去,明日周师傅离山刚好同去,顺便也送师傅一程。

“徐知县我在京城之时也闻其大名,是一位博学正直之人,可惜当下朝廷容不下这样的人,结识他是你的福分,此行早该成行才是,况且秋闱之事还的请教于他。”

闻焕章了解徐处仁此人,对他甚是推崇,而且对古浩天关于参加秋闱博取声望的想法,他也是赞同的。

当晚师徒三人边吃边聊,各自尽兴。

潘金莲见小官人伤势初愈,却连日奔波,如今回山没几日又要出去,十分心痛却又无奈。

“莲儿,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请高大夫瞧瞧。”古浩天见她一面忧色,甚是关心。

“莲儿倒没什么,却是小官人你近月来连日操劳,可得担心身子。”她边给古浩天整理行装,一边轻声回着。

原来是惦念着自己,真是个贴心的女子啊,古浩天不由有些感动。

“小官人,明日俺随你去吧,也好有个照料。”潘金莲抬起头来问古浩天。

顿时一张美艳不可方物俏脸出现在古浩天的眼前,古浩天只觉得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把潘金莲拥入了怀里,然后把那两片花瓣般的红唇轻轻的含住,随即贝齿轻开,丁香暗渡,一时旖旎无比。

潘金莲身子紧了一下,然后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多少个夜晚梦里才有的情景,这一刻成了现实,我终究成了小官人的人了,她想着不由的紧紧的把小官人抱住。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送别与拜访

船行水泊,湖风徐徐,虽已入夏,却并不觉得有多少炎热。对坐于船仓之中,借着行船的时间,周侗对古浩天的武艺进行指导。对这个弟子他是打心眼里欣赏的,悟性高、灵性好、韧性足,半年多时间,他武艺进展便达到了其他弟子一、两年的水准,如今他的枪法足于和周云清抗衡,后来学的近身武艺风云十八刀也接近大成。周侗因此常常想到二仙山的药丸,不由生起了得空去拜访罗真人的心思。

“为师此去,不知几年得返,云清虽为你师兄,但为人耿直,不善机变,你无须顾忌,要多多教导于他。”

周侗以前一直把周云清带在身边,到了梁山之后,周云清完全溶入了梁山体系,而且成熟彪悍许多,作为父亲他自然是欣慰的,所以这次就把他留在了山上。

“师兄文武双全,弟子以后还要仰仗于他,自会向他多多讨教。”

“你不必自谦,为人处事你胜他多矣,不过云清弓箭一道,倒已有几分成就,我观你山上当前没有善射之人,由他来教授弓箭倒也胜任。”

“师兄如今已经是山上的弓箭教习了,兄弟们都佩服的紧。”

卧虎庄夺得弓箭之后,古浩天抽人学习,却苦于没有高明的教习,后周云清自告奋勇,不料一出手就技惊四座。

周侗听了不禁莞尔,心想这小子终究还是好强的性子,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虎头挂件递于古浩天。

“我这儿还有一物你且收好,此乃师门信物,你的几位师兄各有一枚,若异日相遇凭此相认。”

“弟子谢过师傅。”

古浩天恭敬接过,但心里一个困惑了前世和今生的疑问,实在太好奇,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师傅,不知弟子有几位师兄,也好让弟子心里有数,来日有幸得见,免得尴尬。”

周侗到底有几个徒弟,后世莫衷一是,今日真人在前,他当然想弄个清楚。

“师门之事为师本想告知于你,在你之前,收入门内的有三人。你大师兄叫卢俊义,北京人氏,精于棍棒,号称“玉麒麟” ,他广有田产,不愿作官,现于家中作富家翁;二师兄叫林冲,现于东京八十万禁军中当一个教头,一杆枪罕见敌手,也有一个“豹子头”的名头;三师兄叫史文恭,他弓马娴熟,武功不凡,只可惜太过于好强,唉,不说也罢,你日后若是遇见,就说为师不怪他当年之过。”

周侗手抚白须,沉吟一下,又接着说。

“除此三人之外,还有三人曾得老夫传授,但未列入门墙,其一是栾廷玉,此人为人忠厚,生性淡泊,在为师身边也有年余,可惜后来奔母丧回乡,不知何故不曾再回,不然必会成为你四师兄;其二是孙立曾授其枪锏之术,后来随俺老友宗泽去了登州赴任;另有清河县武松武二郎俺曾授于他腿法。此三人不曾有师门信物,但栾廷玉和孙立二人识得师门信物,武二郎却是不曾知晓。”

古浩天此时才了然,但一想到这些牛人都是自己的师兄,心中又是一阵火热。

师徒两人聊的投入,不知不觉船到了古家庄码头,周侗进庄依旧赶了那辆牛车,自顾去了。古浩天自知留他不住,只好送到路口,恭敬的行了大礼,目送其远去。

古家庄内,此时古波刚从卞祥那儿得知小官人调他回梁山的消息,顿时兴奋不已,上回为了脱身他新招了三十余名队员,一个月的训练,如今也有一定基础,本以为还得熬两个月,谁曾想好事就这么来了。

“古波,你且带两位兄弟把这封信送到县衙,交于朱仝督头,烦他呈于徐大人。”

古波正高兴着,却听得古浩天在外头叫他,他跑过来接过书信,带着人就住县城去了。

古浩天这才去看了古桢,询问了上次拜访徐知县的经过,父子二人一起吃了个午饭,便回东厢房歇去了。潘金莲早上跟着回来,一路上为师徒两人倒茶添水,如今在厢房里见小官人进来,不免又想起那羞人之事,昨晚小官人对她恣意怜爱,让她差点沦陷,若不是小官人自制,恐怕……一时脸上发烫。

午休之后,古浩天对新招三十余名队员的训练进行了指导,傍晚时分古波回来了,他带来了徐处仁的亲笔回信,约他明日巳时于后衙见面。

对于这位长者,无论是前世从史书上的了解,还有是今生直接的接触,古浩天都是发自内心敬重的。当晚,古浩天为明日的见面认真进行了准备,礼物在山上时他已经挑选了一些字画古籍,他主要针对所要请教的秋闱之事,做了一些思考,免得到时显得浅薄。

这一个月时间他东奔西跑,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向闻焕章请教科举之事,只是在平常做事之余闲谈之中断断续续的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科举基本延续隋唐的制度,科举除进士科之外,还有诸科,包括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明经、明法、明字等科。

其中以进士科最牛,中进士者日后仕途非常乐观,往往能爬到宰辅的高位,其次是明经,是指全部经书的统考,其他各小科一看就知道,即使考中,也不过终生是个小业务官,很难掌握到权力。若用后世高考比喻,进士科便“985”院校,明经是一般本科,其他则是专科。

考试内容上发解试与院试基本一致,考试内容为诗赋、经义、论、策以及帖经,墨义。比较后世的考试形式,诗、赋自不用说,经义、论、策其实便是命题作文,帖经类似填空,墨义类似名词解释。

古浩天细细的思索了近段时间与闻焕章和萧让交谈时,所获得的关于科举的一些信息。他觉得以他现在的记忆力,看书背诵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要掌握答题的方法和格式,以及考试的重点。

郓县县衙,古浩天早早就来到后衙候着,徐处仁在前衙处理好公务进来时,正好是巳时。

“让浩天久等了,伤势可是大好。”徐处仁一进门便关心的问。

“累大人挂念,如今已是大好。”古浩天一边回话,一面递上礼物。

“浩天有心了。”徐处仁也不推辞,对这些字画古籍细细观摩一遍,却是十分喜爱。

之后,两人坐下品茶述话,徐知县说了古浩天刺杀案的始末,他感慨,像吴县尉这种经年老吏,人品竟然如此不堪,若朝廷薪俸养的都是这等人,国也堪忧,但在最后却话风一转,说起了科举之事。

“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官场上下污吏横行,匡扶正义,救济黎民,正须浩天这样年轻有为之人,秋闱在即,你可有打算。”徐处仁看着古浩天,热切的说。

“小子也有参加秋闱之意,只是学识浅薄,恐怕有负大人厚爱。”

“你的学识我已有所了解,参加发解试足足有余,关键之处是如何运用学识作出考官欣赏的文章来。我朝前期科举重诗赋而轻经义、策论,如今正好相反,却是重策、论而轻诗赋,我观浩天对时势、经济、民生都有不凡见解,只须懂得作文的方法,秋闱当不在话下。”

前些日子的往来过程中,古浩天对时势、民生等的一些观点,常常引起徐处仁的震撼和深思。

“作文的方法,闻先生倒也教过一些,只是他久离东京,对当下科考的要点、考官的性情不甚了解,庄园出来之时,他专门吩咐小子要请教于大人。”

古人科举不同于后世高考,他们的考题往往一人所出,所以对出题人的了解十分重要。

“当下济州知府为张叔夜大人,此公忠义清正,忧国忧民,其论、策必不出民生和边患之类,当前边患离不开我朝与辽、夏以及北方蛮族之间的关系,民生则无非是如何让百姓摆脱贫困,生活安定幸福。你只要对此类文章细加揣摩,必有所获。”

如今的济州知府竟然是张叔夜,古浩天想不到他生活的地头接连冒出了两尊大神,徐处仁出现于郓城县已经够意外了,张叔夜又从济州府冒了出来,看来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的风有点大了。

这张叔夜可不是一般人,在水浒传里是他代替太尉宿元景上梁山招安的,而在真实的历史上正是他灭了宋江起义,后来于靖康之难中率军守汴梁城,失败后随宋钦宗被金国掳走,途中自缢而死,后谥号“忠文“,一生作为无愧忠义两字。

徐处仁与张叔夜年纪相差无几,都是忠义之人,彼此早有耳闻,徐处仁贬到郓城之后,张叔夜刚好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两人相交甚多,对彼此的治政理念常有交流,故此对其所思所想心里有数。

后衙里两人相谈甚欢,徐处仁科举出身,又混迹官场数十年,对科考自有独到的见解,一个多时辰下来,古浩天受益非浅。在后衙陪徐处仁用过午饭,带着其赠送的一些科考文籍,古浩天方才告辞出来。

“夏日炎热,小子准备到山庄潜心静读两月,秋闱前再来拜访大人。”

“如此甚好,老夫静候佳音。”

一老一少在夏日的午后,洒然作别,静待秋时的另一段佳话。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陶宗旺的爱情

进入六月,便进入了一年中的酷暑时节,但是梁山因为有八百里水泊的拥抱,有满山林木的掩荫,并不是十分的炎热,却是一个避暑的绝佳去处。

自郓城县拜别徐知县后,古浩天便回到梁山,他把外头的事务一一交待完毕,静下心来攻读诗书。他似乎又回到了初来时的生活,早起晨跑、练武,然后研读科考书籍,下午小憩片刻,再择题做一篇策、论,晚上便去请闻先生指点。

几日下来之后,古浩天便摸到了这时代策论写作的门路,再加上他自带着一千多年的知识积累,自然视野更宽更远,看问题更精准更犀利,因此所作策论,常常令闻焕章赞叹不已。

而令古浩天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发现自己记忆力超乎寻常的好,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前世读来晦涩难懂的古文,而今都能过目成诵。他思来想去,觉得要么是穿越时雷电激发了他的某一项潜能,要么是二仙山的灵药所致。不过总归是好事,他只管安心享用就是。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正是他目前生活的最好写照。平日里在家中红袖添香读读诗书,间或也会与兄弟们到梁山食府放纵情怀喝喝小酒,日子过得惬意无比。

夏日傍晚,落日方下,余晖尚存,暑气消去,凉风徐来,正是梁山夏日最美好是时光,每当此时,古浩天总会带着潘金莲,或者卞祥他们,有时也会和家人一起到街上散步消食。

后山的街市如今已经像模像样了,民政处把沿街的店面低价出租,于是各色商铺纷纷开张。最多的莫过于各色小吃,

山上目前有近七千百姓,来自河北、沂水、金岭以及郓城等地方,他们把各自家乡的美食也带到了山上的街市。而山上的百姓自从薪俸由实物改成银钱后,每个家庭每月至少有三、五两银子的收入,所以也舍得花钱。于是每到傍晚,各式小店便顾客盈门。

古浩天每每漫步于此,心里总会不由然的升起一股自豪感。半年多时间,一个荒芜的山岙,变成如今繁华的街市,却是在自己的努力下一点点演变而来的,在他的眼里此处便如看着其长大的孩子,与他有着血肉的联系。

这日傍晚,古浩天在高大夫的回春堂闲坐片刻,便带着潘金莲沿街散步。雷家铁器铺、阮妈鱼头汤,是山上新近开张的两家铺子。铁器铺是雷横父母所开,这两人只会一般的打铁手艺,所以山上的军器作坊就没有招他们,而雷妈却有经商头脑,在街上开了一家铺子,专售生产、生活的用具,生意也是不错。鱼头汤却是因为古浩天当日在阮家吃鱼头时的一句笑话,阮妈听了却放在心上,日前在街上租下一家铺子张罗起来,不想红火异常。

“小官人,今日如何得闲,快进来坐坐,正好尝尝新鲜的鱼汤。”阮妈看到古浩天两人,便热情的招呼。

“世母的鱼汤,我也是好久不曾尝了,这会碰上了倒有口福。”古浩天也不推辞,带着潘金莲就进去了。

阮妈的店面倒也不小,一楼摆着十余张桌子,二楼还有雅座。此时店里已有不少食客,阮妈端了两碗鱼汤过来,叫两人上二楼的雅座,古浩天却在大堂里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知道自己如今是梁山上的头号名人,光临那家小店无形中会给它带来不少的人气,这便是后世的名人效应。

“小官人,你看那不是陶宗旺处长吗?”两人正喝着鱼汤,潘金莲突然指着窗外说到。

古浩天看去,果然见陶宗旺在不远处的街上朝这边走来,正要起身出去招呼,却被潘金莲一把拉住。

“小官人你恁不识趣,人家正柔情蜜意,你却要横插一脚。”潘金莲眼尖,一眼看到陶宗旺身边的女子。

还有这事,古浩天仔细一看,陶宗旺身子侧后果然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看着十分眼熟。

“莲儿,这妇人是山上谁家的女子,我咋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却不知,莫非是小官人的旧相好。”

潘金莲与古浩天相处日久,胆子也大起来,却开起他的玩笑来。

两人正说笑着,陶宗旺带着那妇人竟也走进阮妈的店里来。

“小官人也在此啊!”

陶宗旺进店一看见古浩天顿时不自在了,他之所以不去梁山食府,就是怕遇见熟人,谁知到了此处竟撞上了小官人,而且坐在大堂里避也避不开。

“陶处长也来吃鱼汤啊,你倒是有眼力,阮妈的手艺可是一绝,来、来,一并坐下。”

古浩天此时,已经认出那妇人,却是卧虎庄的三房小妾张杏儿。

陶宗旺看着身后的女子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时尴尬不已。

“这位姐姐,好生标致,难怪陶处长看的恁紧,今日俺们也是缘份凑在一处,且一起喝碗鱼汤。”

潘金莲鬼精灵,她一把拉过那个妇人,陶宗旺也就顺势坐下来。

且说张杏儿早已认出了古浩天,想起当初荒唐之事,羞愧的头也不敢抬起。那日上山之后,她便安置在基建处做些杂事,后来她也了解到那个年轻人是山上的主人,便断了心里仅有的一丝丝妄想。她本也出身贫寒,一段时间适应之后,便也回归本性,一次偶然机会结识了陶宗旺,陶宗旺看其单身女子可怜,常常照料于她,两人渐生情愫,便走到了一块。

“小官人她叫张杏儿,前些日从卧虎庄过来,民政处把她分到基建处做事,俺看她一个单身女子可怜,平日里照应她一些, 今日……今日……巧合遇上……”陶宗旺支支吾吾的,几句话说的满头大汗。

“奴家本是残花败柳,失德之人,从卧虎庄来到山上之后,原也心死,只想平静渡日了此余生,想此生年幼失去父母,年长又遇恶兄,买身再遭欺凌。如今应是老天怜我一生悲苦,把陶哥哥送到我面前,他不嫌奴弃奴,却怜我惜我,奴不求其它,但求一生能侍奉他身边,请小官人恩准。”

那张杏儿见陶宗旺说的吃力,便豁出去自己说了,但说着说着,却已是珠泪满面,伤心欲绝。

张杏儿其实也是个聪慧之人,买入吴家数年,并无所出,倒是见多了人情冷暖、勾心斗角,她移情吴家二郎,除了本身的空虚放任之外,其实也是想怀个一儿半女,后半生有个依靠,否则大户人家的小妾,结果可想而知。谁知阴差阳错上了梁山,又遇到了陶宗旺这样一个憨厚的、又有地位的男子,她如何肯放过。只是那个深知她过往的小官人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今日她索性讲了出来,是好是坏任凭发落了。

“陶兄弟,可是了解她的过往?”

陶宗旺是实在人,古浩天担心他被迷惑。

“她都对俺说了,包括和吴二郎的事。”

古浩天听了便明白这女子是讲干净了,又问“你可真心喜欢她?”

陶宗旺爱怜的看了张杏儿一眼,然后对古浩天坚定的点了点头。

“人生本有起落,过往的经历也不能阻拦以后的日子,重要的是要放得下,把过往不堪回首的经历都放下,你俩都很年轻,只要真心相爱,日后的好日子还很长,我这儿先祝贺两位白头偕老。”

古浩天见陶宗旺不计较,他也乐的凑合

且见陶宗旺拉起张杏儿,也不管店里人有多少,“卜咚”一声便跪在了古浩天的面前。在与张杏儿的交往过程中,他隐约听其说过,当时对小官人有不敬之处,他虽然没有作什么不堪的联想,便张杏儿毕竟是有姿色的妇人,若小官人有甚想法……,如今小官人一口允下,他心里一阵放松又生出深深的感激。

“且起吧,择日到民政处作个登记,来日选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只是张杏儿在山上孤身一人,没人关照,我看阮妈妈热心善良,不如拜作她的干女儿,日后也多个地方走动。”

古浩天是想给杨杏儿一个身份,毕竟其过往有些不清白。

阮妈妈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此时听了小官人让她收干女儿的事,看看张杏儿这么标致出息的女子,又有陶处长这般人物,心里早已愿意了。

“俺一个乡下老婆子,如何享得了这等福份。”她口里却称不敢。

“奴张杏儿自幼丧母,今日得见妈妈,更如见了亲娘,求妈妈垂怜则个,收留俺这个苦命女子。”

这张杏儿却也机灵,她知道古浩天是为她的好,起身便跪在阮妈妈面前,行了大礼。

“娘子既不嫌弃,那俺老婆子就生受了。”

阮妈妈乐呵呵得把她扶起,又把手腕上的一个镯子捋下来套在张杏儿的手上,两下算是定下了关系。

阮妈妈新收了干女儿,心头大喜,她硬留下古浩天等人,又叫人去找来阮家兄弟,在店里摆了认亲酒,众人喝的尽兴才散去。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浪漫夏夜

后山古家的后园,经过一个多月的建设,花园渐渐也有了一些模样,房子也建起了二、三幢,古浩天便把前院的房间作为待客之用,自己搬到了后园安静读书。

撮合了陶宗旺与张杏儿的好事,古浩天心情不错,他躺在阳台的靠椅上,静静的享受着夏夜的清凉,潘金莲为他泡一杯茶,然后静坐在一边为他轻轻的摇扇。

此刻正是月上之时,朦胧的月光下,花草、树木、小楼以及阳台上的那对年轻男女,便构成了一幅致美的景致。

刚刚见证了一对年青人爱情的古浩天,此时却想起一个后世流传的经典爱情故事,那首他曾经挚爱的片头曲《爱在人间》的旋律,在脑子里不由的响起了,他不知不觉轻轻的哼唱了出来。

天若无雨地上无伞

思念西湖边杨柳飞雪堆烟

茫茫人海心无岸

修炼一千年一万年也无怨

心若不安痛能看见

泪淹没视线化火焰烧红天

剪不断理还乱前缘

再苦再难我心不变做人不做仙

水如若有情水漫那金山

不管是地覆还是天翻

魔咒任你念我心不会乱

有爱在人间瞬间也是温暖

水如若有情水漫那金山

不管是地覆还是天翻全不管

人间只瞬间我心温暖

古浩天突如其来的歌声,却让潘金莲诧异了,她跟随小官人时间也不短了,似乎从没听过他唱歌,而且是这么古怪的歌曲。可是听着听着,随着“西湖杨柳、水漫金山、爱在人间、我心温暖” 等诗情画意的意境,被小官人磁性的声音唱出来时,她便慢慢的沉入了这新奇而又优美的曲调中。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沉浸在方才的旋律里。

“小官人这是什么曲子,这般好听,俺从没听过哩。”过了一会,潘金莲才问道。

“这曲子我也是在一本书上,偶然看到的,是一个才子有感于一对年青人的爱情,专门填词谱曲的。”

“这对年青人的情爱莫非有甚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竟会有人帮他们填词谱曲,小官人你且说于奴听听可好。”

这时代深闺女子对情爱故事,总是缺乏抵抗力,潘金莲也很想知道这动听的曲子唱的到底是做么样的男女。

潘金莲缠着不休,古浩天也兴致颇高,于是他便讲起那千年后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白蛇传》。

“杭州西湖,景甲天下,清明时分,西湖岸边花红柳绿,断桥上面游人如梭,好一幅春光明媚的美丽画面。这一日湖边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她俩一个叫白素贞,一个叫小青,正在此时突然天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白素贞和小青一时无处藏身。正发愁呢,突然只觉头顶多了一把伞,转身一看,只见一位俊俏的少年郎撑着伞在为她们遮雨,白素贞与少年郎四目相交,顿生爱慕之情。”

……

“这白素贞却是一条在西湖里修炼了五百年的白蛇,小青也是一条青蛇变的,那少年郎名叫许仙,他们互相爱慕,就结为夫妻并开了一间“保和堂”药店济世救民,人们亲切的称白素贞为白娘子。”

阳台上,随着明媚春日,西湖断桥,一个美丽的蛇精与一个善良的伙计一见钟情、订下终身等奇妙的情节,被古浩天娓娓道来,潘金莲便如进入了一幅神奇的画卷,整个人如临其境,如痴如醉。

……

“后来,金山寺法海和尚识破白娘子为蛇精,他把许仙骗到寺内关押起来,白娘子带小青寻夫过来,水漫金山,奈何紧要关头胎动产子法力大减,被法海和尚用法器金钵将其收进钵内,压在了雷峰塔下,许仙和白娘子这对恩爱夫妻被活生生地拆散了。”

……

而随着白蛇现形、吓死许仙、盗草救夫、水漫金山、压入塔下等紧张情节的交替出现,潘金莲的心又被扯的七上八下,沉浮不定。

正当听到白娘子被压入雷峰塔,骨肉分离、不见天日之时,古浩天却停了下来。潘金莲良久不见后音,急得连连催问。

“后来呢?小官人,后来呢?”

“后来啊,就没有后来了,这对恩爱夫妻只能隔塔相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终老一生。”

古浩天有心作弄潘金莲,故意把故事讲成悲剧,他知道只有悲剧才能把爱情烘托的感人和伟大。

“这老法海忒可恨了,咋恁地残忍呢!”

潘金莲果然被感染了,她恨恨的说了一句,痴痴的坐在凳子上发呆,连摇扇的精神都没有了。

月色之下,潘金莲失神的静坐着,犹如一座美女雕塑。月下美人,果然别有韵味,古浩天在一边欣赏着,心里赞叹不已。

“其实啊,这故事另有一个结局,那白娘子的儿子,后来中了状员,回乡祭塔,塔倒母出,一家得以团圆。”古浩天在其伤心之时讲出了真实的结局。

“啊!真是如此吗?”

巨大的反差,似乎让潘金莲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她转身盯着古浩天的脸,却看见小官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明白定是小官人戏弄于她。

“小官人你比那老法海还坏,害的奴家伤心了好久。”她顿时有些羞怒,抡起粉拳朝古浩天的胸口雨点般的落下。

美色在怀,又是食髓知味,古浩天那里把持得住。他抓住那双纤纤玉手,只轻轻一拉,顿时软玉温香抱满怀。然后轻车熟路寻到那两片柔软之处,深深的吻了下去。潘金莲很快又沦陷了,她感觉自己好似轻飘飘的浮在云端上,正在意醉神迷之时,却感到下腹被一个硬硬的物件顶着,她扭了扭身子,不想顶的愈加利害。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时满脸通红,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小官人恣意爱怜。过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时,却听得小官人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小妮子,今晚且饶了你。”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才平缓了气息。古浩天想不到自己反映竟怎么大,可这身子毕竟只有十二岁,莫非又是二仙山药丸的功劳,若真如此,这辈子皆不性福无比。

而潘金莲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对男女之事自然懂得,小官人刚才的身体反映,让她又害怕又期待。便在自己情乱意迷之时小官人却饶过了她,让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她突然想到了故事里的一个人物,就是那个小青,小青跟她一样也是个丫鬟,但从头到未好像没有什么结果。小官人几次都“饶了她”,莫非也把她当小青一样看待,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自信了。她低头看看小官人,又看不出什么异样。

“小官人,那小青——那小青后来怎么样了?”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轻轻的问了出来。

“那个小青?”古浩天一下子没反映过来。

“就是——就是,那个白娘子身边的小青。”

潘金莲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心里暗闹,平日里恁聪明的小官人咋一下了这么笨了。

这时古浩天才明白,原来小妮子想着自己呢,心里暗暗好笑。

“那小青啊,那小青后来不耐人间吵闹,再回山修行,却在半路被一个老怪抓去做小妾了。”

“啊!怎会这般结果。”

潘金莲吓了一跳,但一低头又看到小官人那戏谑的神情,心想又被小官人取笑了,她正待作闹,却被古浩天轻轻的拥入怀里。

“那个老妖怪啊,也姓古。” 小官人在她的耳边又轻轻的说了一句。

潘金莲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定住了,再也没了闹的心情,她静静的靠在这个姓“古”的小妖怪的胸口,只想着若能与眼前的人厮守终身,便是小妾,又有何憾。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穿越的足球

连日来读书作文,不觉到了六月中旬。 古浩天想到前次招的新兵差不多也一个月了,便叫过卞祥等人前去看看。

刚刚到了前山兵营,却听得里头喊声震天,几人进去一看,只见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一大群人,原来是李逵和焦挺两人赤着膊在里头摔跤,马勥在一边当裁判。

焦挺如今正在新兵营训练,马勥和李逵知道古浩天要他俩任新建步兵三营,即刀盾营的正副营长,反正手下暂时也没有兵可带,便天天一起泡在新兵营,一则想与新兵混混熟,联系一下感情便于日后带兵,二则却存了通过观察找一些好苗子的心思。

此时正是训练之余,金岭来的新兵都知道焦挺相扑功夫了得,也不知谁带头起哄,要李逵和焦挺比试一番。这两个精力没处发泄的家伙,谁也不服输,立马下场斗了起来。

却见两人都身高马大,便如两头公牛一般顶在场子中间,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中,进退攻防。但焦挺毕竟出生于相扑世家,那怕李逵在力气上胜过一筹,在技巧上却是大有不如。两人斗了十余个回合,李逵便被焦挺寻机摔了一跤,众人轰然喝彩。

“焦挺哥哥咋恁高明的相扑手段,来来,再来一场。”李逵却不服输,爬起来又要再来一局。

“铁牛兄弟,且歇一会,那焦挺兄弟可是家传的相扑手艺,你一时怎赢得了他。”

古浩天在人群后开口制止了两人,这时大伙才注意到古浩天他们的到来。

“难怪焦挺哥哥这般了的,原来是家传,俺却白白吃亏了。”李逵听了嚷嚷两句,也息了再斗的心思。

看着围在一边意犹未尽的人们,古浩天心想梁山兵营的业余生活太匮乏了,得想办法搞一些活动让他们调剂一下,不然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憋出问题来,到时就麻烦了。于是他又想起前次想到的足球运动,他对足球虽不是十分在行,但前世上大学时好歹也是班足球队的队员,对该运动的规则和一些粗浅的打法还是懂得。如今他刚好相对空闲,不如乘机推广足球,正好学习健身两不误。

周朝的蹴鞠运动已经十分发达,而蹴鞠正是足球的鼻祖,两项运动有相通之处,便于足球的推广。

当下蹴鞠主要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白打”,另一种是“筑球”,跟现代足球一样绝对不允许用手。

“白打”有点类似于花样足球,不设球门,两个球队分别派出同样数目的球员,在场中轮流表演,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而球不落地,技高者胜。

“筑球”更强调对抗性。球场中间会竖起一个大球门,网中留尺许见方的网眼,叫作“风流眼”。比赛双方立于两侧,手不准触球,球不得落地,以球射过“风流眼”,且落地为一筹,进球多为胜,每场比赛还设有“都部署校正”“社司”,即正副裁判员。不过以古浩天看来这倒更像现代的排球,只不过是不能用手而已。

令古浩天十分惊讶的是,这时代的蹴鞠竟然是空心充气的,整个外观与现代足球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倒让他省得操心。

当日他就在书房里,把后世足球的规则、技战术,细细的回忆一遍,用笔把其罗列了出来,技战术反而简单,说白了本也没什么固定模式,想怎么踢就怎么踢。规则就比较麻烦,像场地、人数、时间、用球、裁判之类得都还讲的清楚,越位也勉强能说的明白,但到了犯规行为、任意球、点球、界外球、角球等等就有些乱了。但古浩天也不管了,反正这个时代他是足球的创始人,他怎么定就怎么踢,大不了以后慢慢完善。

随后他便带着卞祥到亲卫营选人,他准备在这里先搞试点,成型了再推广。攻打卧虎庄之后,亲卫营扩大到了一百三十余人,除了古波的小队归建外,又从各营招入了二十余个在战斗里表现优秀的队员,像秦升、阮水生都进入了亲卫营,而且当上了班长。亲卫营是山上的第一营,这大伙都明白,能进入亲卫营便意味着前途无量,而古浩天也毫不掩饰这个意图,他就是要把亲卫营作为自己的黄浦军校,打造忠于自己的队伍。

古浩天把会蹴鞠和身体强壮作为选人的条件,最后选了三十六人,然后请基建处帮忙打造了球门,平整了场地,他便自任教练,每天训练之余便进场练球。

训练场之中突然出现了怎么个奇怪的场所,小官人又亲自带头训练,山上各营都十分新奇,纷纷过来围观。而古浩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便不厌其烦为大伙讲解这种运动和各种规则,以及锻炼的效果,把大伙的好奇心吊的高高的。

还别说,有了蹴鞠的基础,这时代的人,球感特别的好,几天训练下来,适应了规则之后,便踢的像模像样了。这日傍晚,古浩天组织了一场对抗赛,卞祥带一队,古波带一队,自己充当裁判。事先得到风声的各营,一早便把赛场围的密密的,一心想看看这个甚么“足球”到底妙在何处。

随着古浩天的竹哨声响。双方队员入场,卞祥一方穿白的,古波一方穿黑的,都是短袖短裤,后背贴着号码,光这别具一格的服装就引的场边一阵惊叹。

卞祥自己坐镇中场,让阮水生冲在前面,而古波也机灵,他知道自己这方硬撼不过卞祥,却与秦升组成双前锋,希望以快破稳。

比赛一开始,双方就拼抢起来,由于技术粗糙,造成肢体对抗十分激烈,而古浩天却有意纵容,若非大的动作他也不吹哨,一时场上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而场外的正喜欢这种激烈的场面,纷纷为相识的加油助威,呐喊声震耳欲聋。

此时场上秦升抢的皮球,只见他与古波对一个眼神,便带球往左路突去,这家伙脚法真实不错,只见他连着过了两道防线,眼看就要突入禁区了,坐镇中场的卞祥看不下去了,急忙赶过去解围。

“糟了,卞祥兄弟中计了。”孙安于场边脱口说了一句。

“果然,古波这小子竟然使了声东击西的计谋。”此时縻胜也看到了下到右路无人盯防的古波。

便在卞祥堪堪赶到之时,只见秦升起脚一挑,那皮球直直的飞落在古波的脚下,只见古波往边一带骗过守门员,轻轻一推皮球便应声入网,顿时全场欢声雷动。

“中军不得轻移啊!其实卞祥兄弟只要后撤几步镇住中路,招回援军,秦升不见得能破的了门,古波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孙安叹了一句。

“这足球果真邪门,竟然暗合军阵之理,小官人的脑子到底咋想出来的。”縻胜也感叹道。

“且不管咋想出来,俺骑兵营明日立马选人训练,不然到时被亲卫营欺负,找谁说理去。”

周清云反映快,立即想到这项运动必会在军营里开展,不然师弟也不会这么尽力。

“在理、在理。”边上的阮小五、马犟等人纷纷赞同。

“古波,小心!”众人正在议论之时,却听得马勥大喊一声。

大伙忙往场上看去,只见卞祥带着球像一辆重型坦克一样向对方球门推去,而古波和秦升似乎还沉浸在进球的喜悦里,漫步在前场来不及回防。马勥是古波的老队长,心里向着他,急的大声叫喊,但此时已经无济于事了。看眼着卞祥在禁区内就要起脚射门,最后一名防守队员只得上前犯规把他推倒。古浩天的哨声立刻响起,全场的第一个点球出现了。

卞祥和阮水生站在罚球点上,就在众人都以为卞祥主罚时,却见他对阮水生不知讲了些什么,然后退到了一边。

“这等要紧的时刻却信得过底下的兄弟,卞祥兄弟真有大将风度。”

阮小五此时不禁有些佩服了,他在想若是自己在场上未必能做到。

“小五哥哥却未曾想到另一层,这也是把天大的功劳让给别人啊,好似大军攻城,前头最险最苦的事都做妥了,却最后的轻松一击让给别人,此等胸襟……”

孙安这么一说,大家一想都觉得有理,这甚么点球却是容易进的多,说是让功真不为过,大家心里也各有感触。

且说那阮水生走到了罚球点上,原本沸腾的球场一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那个小小的皮球上。只见阮水生平静一下气息,后撤几步,助跑、起脚,皮球成功的骗过了守门员直入网窝。

霎时间全场轰动,那阮水生愣愣的站在那似是不敢相信,直到卞祥向把他紧紧抱住时,他才觉的真实,顿时泪水汹涌而出。随后两人被赶来的队员们一层层的围住,大家纵情高呼跳跃,宣泄着绝地反击带来的喜悦。

比赛最后以一比一结束,踢成了平局,但这个叫做足球的运动,在山上引起强烈的反响,各人都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诸如,团结协作、勇猛顽强、无私信任、运筹谋算,等等,不一而足。

一场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对抗赛,能打出这样的气势和影响,古浩天赛前是绝对想不到的,不得不说足球果然是一项热血男儿的运动。不过这样也好,不用他说什么,各营当夜便选拔队员,成立各自的足球队。

梁山上迅速掀起一股足球热,显然古浩天早有准备,他让基建处把早已备好的球门往训练场上一按,山上的六个足球场和金沙滩的足球场立马成型。随后古浩天又召集各营骨干开办足球培训班,连续几日把自己编写的足球规则进行讲解和示范,至于战术他也不能讲出太多名堂,只是强调足球与军阵有相通之处,要“知己知彼”然后“以已之长攻彼之短”,要精诚团结协同作战,不能呈个人之能孤军作战。

随后,古浩天定下半月之期,举行各营足球比赛。此后各营在操练之余,便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足球训练,选拔进入球队的自然得意,在场上前奔后跑,于呐喊声享受明星般的荣耀。未选中的自然成了各自球队的拉拉队,有的还私下组成了业余的球队,自己操练起来。

足球的出现,使兵营的业余生活一下子多彩起来,队员们在训练之余有了消遣时间的好去处,对各自队伍的认同感和向心力更加增强。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军器作坊(上)

护卫队的足球运动古浩天只把他们引进了门,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了,他又回归了原先的生活轨迹,每日里读读书作作文,偶尔调戏一下他的莲儿,日子过得优哉优哉。

这日古浩天正在作一篇试策,突见僮仆来报,杜迁和汤隆求见。他突然想到,应该是兵器作坊出成品了,最近他一直闭关读书,倒也不曾到那作坊去看一看,便放下手头之事,随着去了前院。

杜迁和汤隆已坐在客厅里喝茶,一旁的几案上放着几把用布包着的兵器。

“可是作坊里出了成品?”古浩天一进门就兴奋的问到。

“正是,现已带来,请小官人过目。”两人起身回道。

说着,汤隆把几案上的一个布包打开,取出一把刀来。古浩天接过一看,发现样式与前番在卧虎庄得到的刀基本相似,但明显比其精细,形状与后世八路军的鬼头刀差不多,刀长约一米,刀刃宽大锋利,刀柄带有防止被敌人兵器伤害的护手,是一把刀柄带环的环首刀。他拿起来挥舞一下,觉得一般士兵使用会略沉了一些。

“不错,此刀何名?”古浩天问道。

“这便是当下军伍中常用的刀,唤做‘手刀’。”汤隆回道。

“只是略觉沉了一些,若能打制的再轻一些,用起来会更顺手。”

“小官人有所不知,打制成这等成色在当下的军伍中,已是第一等了,若再费时去淬炼,更加耗时耗料。”

汤隆本以为这刀作为军士兵器在当下已是最好的了,不想小官人还不满意。

“哦,这样一把刀要耗多少工时?”说实话对这些古浩天真的一窍不通。

“不计用料,这样一把刀一个好工匠,也得花五、六天时间,才能打好。”

“竟这么费时啊!”

古浩天心里默算一下,便以五天打一把刀为准,他的作坊里成熟的工匠也就十余人,那么一个月最多也就能打制六十余把刀,如果要大规模装备,那要等牛年马月,况且还有兵甲等急需用品要打制,想到这里他有些急了。

“且带我到作坊去看看。”

作坊成立之后,他还没到实地去看过,今日正好借机去看一下。

军器作坊建在东北侧山腰的一条溪流边,建于此处一个是用水方便,二则其排出的废气,无论冬夏都不会对山上造成污染,另外一点就是古浩天有利用水能打铁的想法,专门有过交待。

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吵杂声中,汤隆领着古浩天在作坊里转了一圈,古浩天觉得与自己后世从各种途径了解到的民间打铁铺也没什么大的不同,最直观的感觉有两个,一是风箱好像不是活塞式的,二是燃料用的不是煤而是木炭,煤的热值比木炭的热值大而且便宜,难道这个时代没有煤,而其映像里原北宋时期煤应该广泛使用才是。

“燃料为何用木炭而不用煤?”古浩天疑惑的问。

“甚是煤?”汤隆不解的看着古浩天。

“便是石炭。”古浩天突然想到,这时代煤叫做石炭。

“小官人有所不知,石炭火力虽比木炭猛的多,但炼出来的铁很脆,不能打制兵器甲胄,不然谁还用恁贵的木炭。”汤隆是打铁世家,知道的比较清楚。

此时,古浩天猛然想起,后世在网络上曾经看过一篇文章,煤的含硫量很高,用煤炼铁会含硫过高,而硫会造成热脆,故此炼制出来的钢铁不能锻打。不过他也在这篇文章里看到解决办法,便是把煤炼成焦炭,而那里介绍的炼焦法,好像也简单,只是会污染空气,但在还是农耕文明的大周朝,这一点污染他相信大自然还是能对付的。

在军器作坊里呆了一会之后,古浩天便离开了,虽然对打铁的技艺不懂,但如何提高作坊的效率他心里已基本有数。

当天古浩天便把那炼焦法细细的写了出来,又画了一张活塞式风箱的草图,想了一下,又提笔写了几条管理办法。

当晚在中华堂的会议室里,古浩天请了闻焕章,招集后勤处、基建处、民政处、商务处相关人员讨论军器作坊的改造和管理事宜。会上,古浩天把炼焦法和活塞式风箱向大家作了介绍,大家大为惊奇,焦炭的作用尚不得知,但活塞式风箱的草图简单明了,大家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比当下的“木扇”好的多了,汤隆和沙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宗旺哥哥基建处工匠最多,这风箱可制的出来?”汤隆盯着陶宗旺着急的问。

“照这图来看,应是没甚难的。”

“那赶紧帮俺给做几个,兄弟这里先谢过了。”汤隆一听可以制造,更加急切。

“汤隆处长无须焦急,这风箱既有图样,便不是难事,倒是那炼焦之事却是事关作坊的长远,依小官人的方法,多试几次应该会成,但会排出许多废气,放在山上似是不妥,得找一个稳妥之处才是。”闻焕章自然看的出孰轻孰重。

“这焦炭若能炼成,便是当世稀罕之物,其窑址须置于我们梁山看管得着的地方,且要方便运输,我以为李家道口和石碣村最为合适。”

萧让提出的两个窑址地点倒也不错,石碣村稍远一些,但那儿是阮氏兄弟的老家,且很多水兵来自那里,可以说梁山的根据地;李家道口胜在距离近,又有朱富的酒店开在那儿,而那块地将来必然也要成为梁山的势力范围。

“俺的意思是建在李家道口,听小官人所讲,这焦碳的烧制与烧砖和烧瓷器比较相似,基建队伍里也有精于此行的人,只是烧制过程必然有些周折,若于李家道口,发生甚难题往返查看方便一些。”陶宗旺建议选择李家道口。

“我的意思也是选在李家道口,无论是买进石炭,还是将来烧制成功使用,在运输上李家道口方便的多。”古松也建议建于李家道口。

“如此便定于李家道口了,民政处和基建处一起到该村,择一合适之地,即刻买下建窑,商务处马上购入一批石炭备用,基建处另选一批熟知烧砖和烧瓷的可靠人手,先行对焦碳的烧制方法进行学习,后勤处与教导营一起选拔训练一批人手,日后驻扎于李家道口,负责护卫。”

古浩天见大家都看好李家道口,也就拍板作了决定。

随后古浩天又对如何提高军器作坊的生产效率作了安排:一是改进工艺,要求基建处选拔能工巧匠,组成一个技术小组驻在军器作坊,与作坊的匠人合作,专门负责作坊各种生产用具的创新,比如风箱、高炉等等。二是充分利用水能,不但要用水能驱动风箱,而且要研造通过水能带动的锻造设备,减少手工锻打。三是进行流水线生产,改变一个工匠从头到尾完成一件产品的做法,所有工匠根据技能水平及专长进行分类,分别完成产品的各道工序,工序按由易到难设置,工匠根据表现进行晋级和降级,各工序设一名产品检验员,负责产品品质检验。四是设立创新奖励制度,所有人员凡是在生产及设备上有所创新,能够用于军器生产上的,根据作用大小,设立不同等级的奖金,如果贡献特别大的还可以授于不同级别的职务,另外享受薪酬。五是对各个岗位进行绩效管理,收入与业绩挂钩,做得好的每月,每季、年终都有奖金,并可优先晋级,做的不好的要扣罚工钱,累计一定次数的要降等直到开除,各工序设一名工头,其对本工序的业绩负有连带责任。

古浩天日间所思考的,其实是参考后世的绩效管理办法,以及现代工厂的生产工序,所以对这个时代而言,这个管理办法绝对超前和新颖。

大家听了古浩天的发言后,一时都没有吭声,全部静静的坐在那儿思考消化。

“这流水线生产真是好啊,往常一把刀制作到要紧处,也就十余人在干活,其他人却插不上手,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这等问题了。”好一会,汤隆深有感触的说。

“只是那些工匠,愿意把看家本领教于外人吗?”

这个时代手艺家传,一般工匠都视如珍宝不愿外传,所以杜迁才有此说。

“哼!杜迁兄弟难不成没听到那奖励制度和连带责任吗?工匠的本领不愿外传,无非就是为了多挣些钱,若我是工匠则第一个把技艺拿出去,恁多的奖励不说,说不得还能捞一个体面的身份,再说这个规矩推行之后,所有工匠必然争相钻研各项技艺,只怕过些时日,放在肚子里舍不得拿出的一点本领就不值钱了,那时只怕后悔都来不及。况且还有那连带责任,若有本领之人,必不甘为人下,而要作为管理人员,你一人做的出色又为何用,不如教于大伙,得利得名还能晋升,何乐不为。”

不得不说,萧让这一番话分析的十分透彻。大家听了也觉得确有道理,特别是沙铜他觉得这话就是专门讲与他听一般,心头顿时一片澄清,他暗想得把那一班老伙计叫一起好好说说,不然到时犯了糊涂就吃大亏了。

“绩效管理之法真乃吏治的神器啊,朝廷若用此法,何来庸官懒吏,我以为不但军器作坊推行此制,山上各个处也要照此执行,民政处要照小官人所言,理出一个方略,发各处执行。”

闻焕章大局观总是高于常人,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制度的优越性,便要求民政处予以推广。

绩效考核的提出本来是针对军器作坊的,可后来它最大的功效却体现在了当梁山的管理体系上,正所谓无意插柳柳成荫。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军器作坊(下)

古浩天关于军器作坊管理制度的讲话,给沙铜很大的震动,会议结束之后,他一路思考到了家里,然后招来二个儿子沙大金、沙二银一起商议。

沙大金的腿伤经过高大夫的治疗已经无碍,如今与父亲二弟一起在作坊里干活,老三沙三铁不耐匠人的枯燥生活,老早就到护卫队报到去了。

父子三人商议一会,觉得应尽早把小官人的意思给大家知道,不说有那么多的好处,就冲小官人对他们家天大的恩情,就是白做活也是应该的。

当下两兄弟便分头出去叫人,过一会,便来了七个人,正是金岭镇一起过来的七户匠人家主使之人。这七家匠户都是官营出来的,手艺较好,也是当前军器作坊里的骨干。此刻他们坐在一起,对沙家为何连夜招他们过来十分困惑。

“各位,老汉连夜把大伙招过来,实在有些冒昧,只是有些事关系到大伙今后的生计,才不得已这么做。到梁山庄园也有一些时日了,小官人对咱们如何,大伙心里都清楚,想想金岭镇担惊受怕、遭人欺辱的日子,有时老汉我都觉得如今的日子便在梦里一般。”

沙铜如今是这伙匠人的头,但突然发的这一通感慨,却让其了几人心头不安起来,心想莫非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小官人对他们不满,刚刚过上的好日子又要有变故不成。

“就在方才小官人召集众人商议作坊的事情,老汉有幸参与了,小官人在期间说了作坊日后做事的一些规矩,却是与各位日后的生计、身份紧紧关联。”

于是沙铜把古浩天所规定的五条制度,以及萧让所分析的,自己父子所想到的一一讲了出来。

这些匠人听了也是愣了一下,这些规定与他们以前在官营时的做法完全不同。时下匠人地位低下,很多地方甚至用犯人来做匠人,这新规定不但给匠人奖赏,甚至还给身份地位,这他们怎么想的到。可是要他们拿出看家本领教于大家,心里又有些不舍,这些都是他们赖于生存的本领,一旦大家都会了,那以后不就没有优势了吗。

沙铜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也知道他们所思所想,他心里感慨,自己开始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与山上的那些能人相比,他们这些人终究还是目光短浅啊。

“还是萧处长讲的在理啊!我们这些人现下虽然各自都有一些技艺,但是庄园里不会长久只有我们这些人的,将来也许会有更有本事的人过来,就说现有的匠人中,打造兵器谁人又比的过汤隆主事,只怕过一些时日我们这些手艺便不当用了,那时谁还看重我们这些不识事理之人,那些个奖赏、荣耀只怕是与我们这些人没甚关系了。”

“老汉我已经想定了,明日便请民政处的人,把我家制造兵器的一点心得写下来交出去,各位自便吧。”

“老哥说得恁通透,我等若是再不明白,还有甚脸面在这庄园里过生活,我家是做甲胄的,明日老哥若请那民政处的人来,也请把我的心得一并写了。”

沙铜一讲完,一个五十余岁的匠人就开口表态。

“俺家是做弓箭的专长,……”

“俺家祖上传有做唐刀的技艺,……”

……

随后其他几家工匠也跟着开口表态。

便在沙铜与金岭镇的几家工匠商议之时,陶宗旺也召集一些工匠,讲了类似的话,军器作坊的匠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基建处选拔过去的,如今古浩天又叫他选拔一批高明的匠人进驻作坊,所以他这个老领导要把一些利害对大家说清楚,也算是对他们的关心。

次日,杜迁、汤隆、沙铜召集全作坊的工匠,宣布了相关规定,并且按工序对现有匠人进行分工,各工序由匠人自己推举出工头,检验员却专门指派。

过两日,基建处选拔的技术小组进驻了作坊,还带来了活塞式风箱样品,众人安装好试了一下,效果果然比原先好出许多。

技术小组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研究水力驱动。水力驱动风箱的方法,在这一时代本来就有比较成熟的经验,做起来没什么难题。现在要攻坚的却是水力锻压设备,其实水力风箱已经使用了立轴、鼓轮、曲柄、连杆、卧轴等技术,锻压无非也就是通过水力带动锻锤上下运动,原理上与水力风箱有相似之处。

对于水力的运用,古浩天是不担心的,他相信重赏之下,以中国人的聪慧,隔些时日必能研制成功。而此刻他正在翻看汤隆呈过来的各种创先技术资料。有关工匠把自己一些独有的技艺写成资料,报到了后勤处,后勤处根据其作用大小分成几等,报到了古浩天这里最后审定。其实对这些技艺的作用,古浩天也是门外汉,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然而就在他要草草结束时,却突然眼睛一亮,他从最后几张纸里看到了“唐刀”两字。

唐刀是中国冷兵器文化中最灿烂辉煌的代表,它实际包含仪刀、障刀、横刀、陌刀,而令古浩天最神往的却是陌刀,后世读一些小说,步军的陌刀面对骑兵如墙推进,长刃所向如杀鸡切菜一般,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只可惜唐朝之后,陌刀便渐渐失传,一说陌刀制作成本昂贵,工艺要求高,逐渐被其他兵器替代。另一说法是宋朝开始,中国的炼铁使用煤作燃料,致使铁的质量下降,无法打制陌刀。总之后世再也看不到它的面貌,倒是日本的军刀可能还保留它的几分血脉。

现在突然看到“唐刀”两字,古浩天怎么不激动,他心想如果焦炭炼制成功,水力锻压也研制出来,到时陌刀在他手里重现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他再也等不及了,立即派人告知汤隆把这个叫做褚宏的人带过来。

因为这时代已经没有唐刀的工艺,所以汤隆也没怎么重视这项技术,还把它归入了三类。现在突见小官人要召见此人,便和沙铜带着褚宏匆匆赶到古浩天的办公地点。

“唐刀的技艺,据我所知似是失传已久,今日看到你会此工艺,实是欣喜不已,不知可愿告知实情,以解饥渴。”

那褚宏对自己所呈的唐刀技艺,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毕竟失传太久,且锻造成本太高,可是他不甘心祖上传下的技艺就此埋没,就试着投了一纸。没想到小官人似乎非常看重,他的心不由的热了起来。

“在下数代都是兵器匠人,远祖曾是唐朝官营工匠,他记下了唐刀的制作工艺,侥幸传到了俺手里,只是当下军中不用此刀,民间不能用也用不起,在下担心日后此技艺恐怕废在俺的手里了。”那褚宏有些落莫的说道。

“你手里可有式样?”古浩天见其不似说谎,便急于看看唐刀的真面貌。

“有的。”

褚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头临摹着一把长刀,从其形状看,实物应该有一米四、五,柄长约四十厘米,刀身一米多长。

古浩天不知陌刀的模样,但看此刀与后世网络上看到的横刀和日本指挥刀倒有些相似。

“此刀可还有别的名字?”古浩天想问个确切。

“不曾,代代相传只说是唐刀。”褚宏回道。

古浩天听了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不管陌刀、横刀,看其样子已是不凡,只要工艺过关,打制出来,日后对付北方异族的骑兵又多了一件利器。便对相关的制作工艺详细的询问一番,那褚宏虽不曾亲手打制过,倒也讲的清楚,可见其平时也常有研习。

“汤隆兄弟,你且抽调几个精干人手,由这位褚宏大匠领头,专门研制这唐刀的打制,记着,要把各道工艺细细记下,日后必有大用。”

古浩天随即吩咐,他便是要这个褚宏把记忆里的工艺先实践一遍,成功之后再进一步完善工艺,待条件成熟便可批量生产。

那褚宏一听心里大喜,他觉得自己这次却是赌对了,这小官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竟识得这唐刀的好处,想着祖上的手艺在自己手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感激之情。他起身便对古浩天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俺褚宏以祖上的荣耀起誓,必定不负小官人之望,造出上好的唐刀来。”

“褚大匠不必如此,我确信你必能造出唐刀,你只管放开手脚,所须物资只管找汤隆管事就是。”古浩天伸手把其扶起,温声勉励于他。

军器作坊的整顿改革,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新风箱的助力下,生产效率成倍提高。

十五日后褚宏等人打制出第一把唐刀,虽然还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毕竟已经起步。一个月后李家道口烧出了第一窑焦碳,在炼铁上效果绝佳,成功的取代了木炭。又三个月后第一台水力锻压机试制成功,梁山的军器作坊由人力跨入的水力的阶段,效率和质量有了大幅的提升。各种条件完备之后,第一把真正的唐刀在三个月后制成,由于使用水力锻打,时间却只用了七天。当然上面这些事都是后话。

正文 第八十章 足球联赛

就在古浩天专注于军器作坊之际,梁山各护卫营的足球训练却如火如荼,为了半月之后的比赛,各营都在加班加点的训练。而且前山浓厚的足球运动氛围也漫延到了后山,很多年轻人在下工之后,也到前山看球,并找到各自心仪的队伍,自觉成为其拥趸。

半月之期渐渐临近,临战的气氛也日益强烈。近日里后山的街市上,讨论最多的便是各营的强弱以及那个球员水平的高低。

这日正是晚饭时间,梁山食府的大堂里客人济济,庄园里良好的收入加上食府亲民的价格、独特的美味,山上的人们便隔三岔五的到此改善生活,却导致了梁山食府日日暴满,因此也成了山上各种信息的集散地。

这两日讨论最多的,当然是护卫队即将开始的足球比赛,这不,各个食客又开始发表各自的高见。

“俺以为亲卫营必定头名无疑,全山各营只有他们是小官人亲手训练出来的,况且队中有卞祥、古波、秦升、阮水生四大高手,实在难有对手。”

“亲卫营自然不赖,不过教导营也不错,他那些队员都是教官组成的,能耐原本就比其他营高了一筹。”

“俺只是可惜马勥营长,他若是还在亲卫营,自然风光无比,如今调到了三营带一些新兵,恐怕难有作为了。”

“这位老哥的话,俺却不服,三营球队的训练俺是看过的,他的队里有马营长坐镇,又有李逵和焦挺两员大将,还真是不能轻看的。”

……

大堂里讨论热烈,坐在雅间里的古浩天和闻焕章等人也听的分明。今日古浩天在闻焕章处请教作文,看看时间已晚,便请他过来一起小酌两杯。

闻焕章当然也关注了这一项叫做足球的运动,虽然对这个弟子常有的奇思妙想已经习以为常,但这次他还是被震撼到了,想不到时下人们嬉戏所用的蹴鞠,经其稍一改动,却变成如此血性的运动,他曾暗地里观察过,护卫队训练之余无所事事的状况已经完全改变,更可喜的是各营似乎更加团结、凝聚力更强了。

倒是一直来当甩手掌柜的古浩天突然想到一事,觉得压力山大。原来他把裁判的培养给忘了,到时要是他一个人当裁判岂不累死。

第二日古浩天一早就到军营去,他从各营挑选二个精明的队员,临时抱佛脚,专门强化规则学习,到时作为裁判之用。

比赛日一日日的临近了,古浩天这几日也穿梭与各营,看看他们的训练,也相机提一些建议。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他也当心马勥的三营,因此经常会去开开小灶。

三营目前还没有一兵一卒,但马勥不管这些,拉上李逵在新兵营里找了三十余个自己早已看好的队员,成立了步军三营足球队,他本来要把焦挺和薛灿一并拉过的,可是被孙安制止了。孙安说李逵、焦挺两位兄弟已经到你营里了,你且知足吧,薛灿兄弟小官人许过的是俺二营的人,不许你动。他无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一员大将被抢走,经过近半个月的训练,马勥心里还是有底气的,虽不敢与亲卫营争锋,但他自信不逊与其他任何一营。

比赛日终于来临,采用的是淘汰制,上午在古浩天的主持下,七个队抽签决定对手,第一轮,亲卫营对骑兵营,教导营对步兵二营,步兵三营对水兵营,步兵一营幸运轮空,直接晋入二轮。

傍晚三场比赛同时打响,赛场上人潮涌动,好在古浩天早有准备,于每个场地都派护卫队,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激烈交锋,才落下帷幕,三场比赛,最平淡的是教导营对步兵二营,教导营一直压着对手打,轻松的三比一获胜;原本以为实力最强的亲卫营却遭到骑兵营的有强力挑战,周瑾、周清云、耿恭组成的中轴线,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直到最后一刻才由秦升打入致胜的一球,三比二获胜,却把卞祥等人吓出一身冷汗;而最出乎人们意料的却是步兵三营对水兵营的比赛,三营上半场先失一球,阮家兄弟为了保住胜利,却打起防守,马勥抓住机会带队压上猛攻,最后竟然连入两球,待水兵队醒悟过来,再发起反攻时,却已时间不多,只得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当晚后山大小酒店爆满,赢的球队庆贺胜利当然要吃,输的队总结教训也要聚聚,便是各队的球迷也借机喝上两杯发发感慨。

“水兵营可惜了,恁好的局面竟没有把握住,那后半场俺看着三营一浪一浪的进攻,心都快跳出来了,唉,最后还是没保住。”这人显然是水兵营的球迷。

“你真以为三营就这般不堪啊,你没看李逵和焦挺两人冲锋起来,却似公牛一般,又有马营长在后调度,这实力不比任何营差。”这位却是三营的拥趸。

“俺却佩服骑兵营,连亲卫营差点都被他拉下马,其它营又那个敢轻视于他。”骑兵营这一战倒是吸引了不少粉丝。

“各位都别吵了,留些精力明日用,明晚定然更加精彩。”

一夜无话,次日傍晚两场比赛准时开打,抽签结果是,亲卫营对步兵一营,教导营对步兵三营。

步兵一营实力稍弱一些,亲卫营赢的毫无悬念。而另一场却有些波折,三营挟上一场之余威,一开场便由李逵和焦挺两人带头向对方阵营发起强攻,而教导营虽缺猛将,但胜在都是老兵实力均衡,几番来回之后,胜负点在下半场开始时出现了,李逵带球冲入禁区,焦挺也已包抄到位,可李逵面对数人围堵,却不传球一味强打,导致无功而返,而此后教导营体力和技战术的优势便发挥出来,三营再无机会,最后被雷横抓住机会进了一球,一比零败北。

不用说山上又是一夜的喧闹,但是人们对明日亲卫营和教导营的两强对决更加期待了。只是古浩天却烦恼了,几天比赛下来,看球的人越来越多,前两天因有多场比赛,分散了观众,还勉强可以过的去,明晚决赛必定吸引更多的人,若不妥善安排,出些事故也不一定。此刻古浩天多么怀念后世那容纳数万人的足球场啊,他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使出军纪这一绝招。

决赛就要打响了,古浩天命令各营各选出数十人,在场边坐成一圈作为隔栏,又命剩下的各营队员用队列在场地四边隔成一个个空间,中间作为民众的观战区域,也就是说用人体隔出一个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这一个傍晚全山除了妇孺老弱可以说倾巢而出,闻焕章和管理处的人员坐在场地中间的一侧,潘金莲和春芽也穿着男装站在他的身后。

“春芽姐,卞祥哥哥好威风啊!”潘金莲指着立在场边的卞祥对春芽说。

“哼,那有你的小官人威风。”春芽嘻笑着回应。

而此时,古浩天作为今晚的主哨,正站在场中为两队抽签选边,稍后随着其一声哨响,亲卫营与教导营这两支当前山上最精锐的队伍,便火星四溅的撞击在一起。亲卫营在卞祥的居中调度下,古波、秦升、阮水生从左、中、右三路策动一波又一波地进攻,而教导营在马犟和雷横的组织下守的有章有法,整场比赛虽然亲卫营占尽优势,但教导营有惊无险的守住了,然后人们第一次见识了残酷的点球大战。

稍事休息后,点球大战在古浩天的哨声中开始了。亲卫营首先上场,第一个上场的古波在全场的关注下,只见他助跑起脚皮球应声入网,顿时全场一片欢腾,随后雷横也踢进了教导营的第一球,几回过后双方踢成了三比三平。第四轮阮水生上场,然而这一个当日凭一个点球名扬梁山的年青人,却不堪压力,一脚把球踢飞了。顿时全场一片寂静,人们都在想,亲卫营这一次恐怕要栽跟斗了。而正在人们揣测之时,教导营第四个球竟被守门员扑个正着,一时双方又一起回到了起跑线。

这时亲卫营的秦升准备上场,却见主帅卞祥上前把他拦住,自己走上罚球点把球罚进。而卞祥的这一变动却打乱了马犟的部署,作为教导营的主帅他本是一心跟卞祥耗着的,现在对方突然变招,让他一时无所适从,有心让手下上去,又当心他承受不了压力,犹豫再三最终他自己上场把球踢进。殊不知此举正中卞祥下怀,只见他高喊一声:“秦升看你的了!”

好个秦升,且见他呐喊一声走上罚球点,一气呵成把球打进,而此时所有重压一下子落在教导队的那名队员身上,在全场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他起脚了,只见皮球划着一条弧线向球门的右上角飞去,就在人们以为皮球入网之时,却听得“呯”的一声,皮球打在了横梁上弹了出来。

片刻的沉寂之后,全场随即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数千人的见证下,梁山的第一个足球联赛冠军以最惨烈的方式诞生了。

次日,古浩天在中华堂举行盛大的颁奖仪式,参与各队多少都获得了奖励,在仪式上他也作了总结讲话。

“……足球这东西,其实和行军打战一个样的,参与的人虽少,却也有中军、前锋、后营以及左右卫,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营的球队以我看来,实力相差无几,如此一来两军对垒凭何取胜!我以为一靠士气,二靠谋略。足球是一项集体运动,军心不稳、士气不振必败无疑,众志成城、迎难而上才有取胜的希望。卧虎庄大门口的守卫战,凭一、两人的悍勇守的住吗?必然是守不住的,他靠的就是骑兵营和水兵营众志成城、悍不畏死的士气。比赛也一样凭一人之勇无视兄弟的协助,能胜吗?不能。”

“而谋略考验的便是统帅部的智慧,我为什么要说统帅部,而不是说统帅哪,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的就是要发挥众人的智慧,而统帅的作用便是集中这些智慧,提炼出最好的最合适的策略。踢足球和打战也是一样,事前如果没有集中大家智慧,做充分的考虑,列出可能出现的几种变化及应对举措,比赛中出现突然情况时,便会手忙脚乱,自乱阵脚。”

“所以啊,打战也好,踢球也罢,士气也好、谋略也罢,其实啊都逃不出我们老祖宗说的一句话,便是‘知已知彼’‘谋定而动’。”

古浩天的一席话,众人深有感触,像秦升等参加过卧虎庄阻击战的人心潮澎湃,而阮氏兄弟、李逵等却是心有不安。

一轮足球比赛,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总的来讲,梁山的护卫队,无论是精神风貌,还是军事素养都有了全面的提高。

只是足球运动强大的吸引力,引起了人们狂热的追捧,数月后梁山上建起了第一个足球场,而且在日后还催生了梁山的一个重要产业——足球彩票。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窑址风波

李家道口南侧有一个小土丘,梁山的焦碳窑址便买在这里。这几日陶宗旺带了几个烧砖和烧瓷的行家一直蹲在这儿,他们根据古浩天提供的资料,结合各自以前的经验,已经把窑炉建好,商务处购买的石炭也在一旁堆的小山似的,只待点燃开炉的第一把火。

这日上午,陶宗旺指挥人员把石炭装进窑里,准备试烧第一炉焦炭。可就在此时,这块地的卖家李二愣带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嗫嚅着说这块地他不卖了。

“说甚,白纸黑字,你说不卖就不卖了,俺这天大的花费你来赔啊。”陶宗旺一听,登时就火了。

“俺——俺——”那李二愣被陶宗旺一喝,登时无话可说,可看看身后那个阴沉着脸的管家,又不敢改口,一时急的满头的汗珠子雨点一般滚下来。

“嘿嘿,这地却不是李二愣家的,他无权作主买卖,你等好好听话也就罢了,不然明日公堂之上再见分晓。”那管家霸道的说。

“鸟,俺字契在手,遮莫谁也休想占得便宜,莫说郓城县,就是金銮殿俺也敢去。”陶宗旺知道这块地的底细,再说梁山脚下他又怕谁。

那管家见陶宗旺凶神恶煞一般,又人多势众,不敢当面硬来,放了两句狠话,悻悻的走了。

“李管家那里来,可是遇到甚么糟心事,恁不开心。”

李管家正恼怒之时,突听前头有人打招呼,抬头一看却是村头大道边酒店相熟的朱掌柜。

“还不是这该死的杀才做的好事。”李管家回头瞪了李二愣一眼。

“莫要生气,正好俺那儿来了些好酒,俺作东过去喝两杯消消气。”

朱掌柜拉起他的手就往酒店而去,那李管家显然与他很熟,也没推辞跟着就去了。

对于李家道口酒店,梁山一直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因此村里人并没察觉出它的背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在这次购买窑址时,朱富只是暗地里帮忙了打探了相关消息,面上却是由陶宗旺他们出头去做的。

李二愣家原本是村里的平民,后来家道衰落把家里仅有的几亩地买给了村里的地主,他也就成了佃户,土丘边那点杂地却不曾买给地主,朱富打探的清楚 ,所以才叫陶宗旺把它给买下。谁知那李管家得知这笔买卖之后,心生歹意,想敲诈陶宗旺等人,要求李二愣收回窑地,不然不再租地与他,李二愣无奈只好从了。谁知陶宗旺他们早已从朱富处知道底细,硬气的很,让李管家一时无从下手。

朱富的恰巧出现,当然不是偶然的。作为情报人员,李家道口这百十户人家他自然了如手掌。李管家叫做李进,是村上唯一的大户李文良的管家,为人恶意刻薄,李家酒店选址之时也被其敲诈一番,只是一时还不能翻脸,朱富才刻意讨好于他。今日见李进往窑场而去,他知道不好,便远远跟在后头看的明白。

“李二愣那憨货如何惹得管家生气?”朱富一边给李进倒酒,一边故意问道。

“那蠢材未经老爷点头,竟私自把庄里的地卖给外人,而这伙泼才竟然不知好歹顶撞于我,不给些利害于他们瞧瞧,老爷我如何甘心。”

“竟有此事,那管家却要如何处置?”

“明日招集庄客前去平了就是,还讲甚么客气,他一伙外来的泼才,又敢咋地。”这李进嚣张的很。

“依俺浅见,管家还是在慎重一些为好。”

“咋地,翻天了不成。”

“李二愣那块杂地当初可曾卖于李员外?”

朱富看了李进一眼,却见其迟疑了一下,没有回话,于是接着说:

“俺听说县里的徐知县却是一个刚正的人,管家明日过去收拾那伙外乡人,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些人若告到徐老爷跟前,或许要生出些周折,听说前些日卧虎庄的吴县尉,徐知县都不曾留情。”

朱富的目的,却是让李进不敢急于下手,好给山上留出应对的时间。那李进听了,沉默一会也没说话,又喝两杯酒就自顾去了。

古浩天看了朱富送来的报告,连夜请了闻焕章过来商议对策。其实对李家道口这块地,古浩天早有想法,梁山虽大但毕竟是一个孤岛,首先粮食就无法生产,其次可以使用的平地不多,比如大型养马场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他有时在想《水浒传》里说梁山有数万骑兵,他却无法想象那数万匹战马在山上何处饲养,至于战略纵深更就无从谈起。所以他早就想在附近找一块地暗地里经营一下,作为梁山的跳板,李家道口距离近、情况熟,实在是最佳选择,这次在那里选址建窑,其实也有试探之意。如今倒好自己还没出手,反而有人找上门来了。

“浩天,欲取李家道口,以梁山当前实力其实不难,难的是如何把事做的隐密,让外人看不出梁山所为,方便日后行事,如今且让朱富和情报处先摸摸陈家的底细,再作计较不迟。”

闻焕章与古浩天曾讨论过李家道口的事,考虑到梁山以后可能与朝廷出现冲突,两人都以为当前因暗中控制为好,一方面可以避免日后可能遭受的损害,又可以在明面上为梁山提供便利。

但是如何无声无息的让李家道口换了主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李文良虽不是实力强横之辈,但他家数代人在李家道口经营下来,却已是根深蒂固,所以梁山一直无机可趁。

“李进的飞扬跋扈或许是一个机会,我们不妨借此机会把李家伪善的面目给揭穿了,再给佃农安排一些生计,到时土地无人租种,李家必乱,或有可乘之机。”

闻焕章的提议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古浩天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且说那李进自朱富的酒店回去后,越想越气,想想自己李家道口说一不二的人物,却被几个外乡人弄得束手无策,他如何心甘。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到李二愣的家里,又把他劈头盖脸的恶骂了一通,要他立刻去把那块地给拿回来,不然别想在庄子里过日子。

李二愣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卖了一块杂地却惹了怎么个祸事,如今那块地窑子都建好了,那些人又不是好说话的人,那地怎么拿的回来。他连干活的心情都没了,坐在家里愁的要死。

“这儿是李二愣的家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叫声,李二愣抬头看去,却是那个买地姓陶之人,身边另跟着一个瘦小的男子。

“这位是俺们的东家,昨日得报买下的那块地生了是非,今日特地赶来。”

李二愣心想坏了,东家都赶过来了,必是来找他算账了。他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该何如是好,那两人却自顾找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鄙人姓时,昨日听闻窑地起了纷争特地赶来,只是心中甚是不解,据我所知那块地本是你家自有之地,俺们给的价钱也是不低,如今为何又变卦了。”这东家正是时迁所扮。

见来人并无凶恶之态,李二愣心里安了一些,他犹豫一下,决定赌一把,于是便起身跪在两人跟前。

“那地虽是俺家的,但李管家不让卖,小的也无奈何啊,俺一家老小的生计全操在他的手上,求东家开开恩,且把地还于俺吧。”李二愣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磕头。

“无须如此,且起来慢慢说话。”时迁把李二愣扶起,故意问道,“你家生计怎会操在李管家的手里。”

“唉,还不是俺租了他家的地,他若是不租了,俺一家怎过日子。”

“那一年有多少收成?”

“交了租子,也就勉强糊口。”

“不如怎样可好,你到我窑子来帮忙,每月给你二两银子,这样你就无须租他家的地,也不用受他的气。”

“可是当真!”

李二愣一听,心头大喜,他租种李家的几亩地,一年到头一家肚子也填不饱,每月二两银子那是可是两石粮食啊,正待应下,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垂下头来。

“李家势大,你们终究是外来人……”李二愣却是担心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已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事你只管放心,我等既敢在此处建窑,便有在此生根的本事,区区李家又能耐我何。”

说着时迁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李二愣手里,“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权作押金,日后我等若是说话不做数,便归你所有。”

二十两银子对李二愣来讲,却是一笔天大的巨款,当初他就是借了李家的五两银子渡春荒,最后利滚利,把自己由平民变成了佃户,他觉得自己犹如做梦一般,但心里却是信了这位时东家的话。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就算是那窑子不能持久,有二十两银子在手,他也不怕找不到生计。

“东家这般诚心,俺也不担心了,只是李家势力颇大,明日若是欺上门来,俺……”

“无须担心,你只管找这位陶掌柜,他自会处置,而且日后你若能在村里为我招一个人工,便与你一两银子的好处费。”时迁给他吃了定心丸,又给李家挖了个坑。

“当真?”

“你试了便知。”

李二愣想不到还有这意外的惊喜,每月若有二两的工钱,谁还会为了租李家几亩地而受罪,到时只要自已一招呼,谁还会拒绝,那银子不就……。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不租地了

“李二愣,那块地收回了不曾。”当日下午,李进又来逼问。

“收不回了李管家,那人说窑炉修了好几百两银子,只有先把银子赔于他,才有的商议,管家若愿出这几百两银子,小的倒可以再去说说。”

“你这杀才,竟敢拿老爷开心,嫌命长不成。”

李进见李二愣竟然要他先拿出几百两银子,这分明是消遣于他,登时气急抡起巴掌就甩过去。

然而平时百发百中的巴掌,这一次竟然被李二愣给架住了。这一下却把李进给震住了,这二愣子今日吃了豹子胆不成,他心里十分不解,而看那李二愣真似没有一点畏惧之色。

“反了,反了,你这杀才竟敢还手,今年你休想租得老爷半分田地,你一家只喝西北风去。”李进再次使出他的杀手锏。

“管家若是不租,在下不租就是,你只管去吧。”李二愣见话已讲明,索性光棍一些,赶李进出去。

百试百灵的杀手锏居然不管用了,这小子今日病糊涂了不成,李进狐疑的看了看李二愣,却看见其一脸嘲笑的神情,心想今日见鬼了,他又急又气。

“你且等着,看老爷怎生收拾你。”

无论李二愣今日如何反常,但在李家道口,李进还是很自信自己的实力的。

只过一会,李进便带着十余个护院,气势汹汹的撞进李二愣的院子,他指挥手下正准备给眼前的二愣子一次难忘的教训时,却听得后头传来一个声音。

“李二愣兄弟在家吗?”

李进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对头冤家,那个建窑炉的汉子,带着十余个人也从院门进来。

“二愣兄弟家里咋恁热闹,俺正好顺路过来告知于你,明日卯时上工可别忘了。”

那李进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不想二愣子的杀才,非但没要回地,反而到那边上工去了,难怪方才这般嚣张。

“二愣子这杀才方才对老爷不敬,大伙一齐上去,把这个家都给我捣了。”李进一时恶生胆边,带头就要动手。

“谁敢动!”

便在此时,却见后面领头的汉子,打雷似一声爆喝,把一伙庄客齐齐吓了一跳。

“如今二愣兄弟到俺窑里做工,便是俺的兄弟,谁动一下试试。”

那汉子领着一伙人横在李二愣的面前,逼的李进几人进不得半步。

“老爷正不耐你这鸟厮,正好一起收拾,大伙上前把这些贼汉一并打杀了,后事自有老爷料理。”

李进正对这伙外乡人恼怒异常,不想竟在他眼前强自出头,这不时找死吗。

“嘿嘿,谁打杀谁还说不定呢。”那汉子冷笑一声,带着手下的迎了上去。

一时小小的院子里,打杀声四起。然而让李进没料到的是,这伙外乡人非但毫无惧色,而且手头功夫了的,只一会便把一伙庄客打的哭爹喊娘,倒满一地。便在李进怔怔出神之时,那汉子来到其跟前,抬手就是一拳,李进“啊!”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拳让你长长记性,下次若再胡来,且看爷爷怎么收拾你,都起来给我滚出去。”

便在那汉子凶神一般的眼光下,在围观老百姓兴奋的议论声中,李进一伙人灰溜溜的退出了院子。

李家大院,李进顶一张熊猫脸在李文良面前哭诉。对于李文良而言,李进便是他的金牌打手,很多事情他自己不便出面,便叫其在前头当恶人使坏,末了自己再出来给当事人一点小恩小惠,最后占尽便宜,甚至还捞了一些好名声。

这对组合这些年来在李家道口恶事做尽,直把全村的大部分人便成了他家的佃户,却从不曾遇到什么阻力,今日想不到在一伙外乡人面前栽了跟斗,此事若不找回场子,那以后还如何在村子里立威。

“可查明这伙外乡人的来历?”

李文良毕竟是奸诈,他想着一伙外乡人竟敢在当地豪绅面前强横,必定有什么倚仗。

“只晓得这边的头目姓陶,却不知其底细如何。”

“这些日先忍着点,待查明底细,再给一并算账。”

李二愣家的冲突事件发生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然而事与愿违,李员外和李管家似乎把这事给忘了,李家道口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而此时一件小事却在这潭死水里搅起了圈圈涟漪,李二愣不租李员外的地了,反而到那窑场做工了,听说工钱每月二两银子。

“每月二两银子,有恁好事,我且不信。”有人对这高的离谱的工钱表示怀疑。

“俺原本也不信,但却是二愣亲口说的,不然他不种地了,一家老小吃啥,他还说窑场还招人呢。”另一人却很肯定。

“要不夜里,俺俩一起到二愣家坐坐。”

于是不断有人到了二愣家里打探消息,然后便得知,那窑场不但每月二两工钱,还可以在签下契约后,预付五个月工钱,也就是十两银子,而且在契约期限内,若因窑场缘故不能做工,且工钱照付。这最后一点彻底打消了人们的顾虑,大家都想到,若是签个三五年契约,就算日后窑场不开,李员外地不租给他们也没啥可担心的。然后就有人尝试着去了窑场,果然签了契约拿到了十两银子,随后就不断的有人去签了契约,大约十来天时间李家的佃户就三去其二。

窑场的这一策略,打的李家措手不及,原本凭为倚仗的土地这会反而成了李家软肋。如果地没人种了那李家的损失可就大了,而李家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地主,让他到外地挖别村的佃户却没有这个能耐。

而就在此时,李进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那窑场的东家姓时,是高唐州人,在济州好似没什么靠山。

“这厮吃了老虎胆不成,竟敢在老爷的地头撒野,组织庄里所有好手,明日去把那窑子毁了。”

李文良眼看着下半年地都没人种了,也是逼急了,如今得到了一个准信,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次日一早,窑场又开始一天的忙碌。由于增加了几十个人手,便在一边新建了一坐窑炉,这些新来的都在这一边干活。

陶宗旺近期都在这一边主持,山上的基建没啥技术难度,他做好交待便可。便在此时只见一个小伙子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冷哼一声,吩咐边上一个人道:

“去给兄弟们说一下,有活干了。”

一会过后,只见李进带着四、五十个人,拿着各式凶器气汹汹的杀过来。李家道口新来的几十民工顿时被吓住了,纷纷退到土丘后面去。而山上下来的员工却淡定异常,反而用怜悯的语气对这些人指指点点。

“咋地,没过几日就把痛给忘了,看来教训还不够深啊。”陶宗旺站在路中间,指着李进轻蔑地说。

“老爷好心,容你多活几日,今日定教你生不如死。”李进一肚子气憋了这几日,早就快爆炸了。

“也不知何人生不如死。”

陶宗旺洒然一笑,然后回头对身后早已列成二排的二十余名护卫队员说,“别打死了,其他自便。”便自顾退到一边去了。

“掌柜请放心,俺晓得轻重。”

那领头的队长兴奋喊了一句,随即一声令下,两排队员手持长棍齐齐跨出一步。

“刺!”

只见首排队员长棍当枪,如龙而出。

“啊!”

站在前头的李进一声惨叫,右胸遭重重一击,半片身子好似被卸下一般,整个人倒飞而出。

随着队长一声声的令下,两排护卫队员交替出棍如墙而进。只把那几十名护院庄客杀的哭天喊地,倒满一地。 只一柱香,一场冲突便在李家道口诸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结束了。

且说李文良坐一乘小桥慢悠悠的坠在后面,只等那边事情了结时,过去扮演自己一贯的角色,听得前面惨叫声不断传来时,心想差不多了,便叫轿夫加快步伐,想到那些下贱的佃农跪求自己的情景,心里不由一阵阵快意。正得意时,却见轿子停了下来。

“怎的不走,可是到了。”李文良开口问道。

“员——员外,到——到了。”那轿夫好像一下子口吃了。

“恁不经事,一点小场面就吓成这般。”

李文良下令落轿。然后静坐着,等着李进前来请他收拾残局。

但是在静坐片刻之后,却只听得满耳的惨叫声,一直不见李进过来请他,李文良心里暗闹,这杀才也忒过分了,只顾自己威风快活,竟把他给忘了。无奈,只得自己下轿,然而当他身子探出帘子的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李进,也不是那些下贱的佃农,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让他讨厌之极的脸庞。

便在这一刻,李文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向左右一看,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第一块跳板

“李员外是吧,在下是这儿的掌柜陶宗旺,本人在此建窑合法合规,不知你三番五次着人来闹事,毁我窑场,伤我民工却是为何。今日我已着人去县衙报官,你且等着吃官司吧。”陶案旺俯视着李文良,冷冷的说。

李文良似乎还没从眼前的惨景中回过神来,看着躺了一地的护院庄客,他怎么也想像不出,五十几人居然被二十人打成这般模样。

“员外,员外,快救救我。”

就在此时,路边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李文良看过去,认出来正是管家李进。

“你等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 是…是,”李进用手指了指陶宗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姓陶的,你欺人太甚。”李文良指着陶宗旺颤抖着说。

“员外恐怕说错了吧,几十人拿着凶器打入我的窑场,现场数十人见证,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你心里清楚。”

“你…你…”李文良被挤兑的无话可说。

“你们还嫌丢人不够吗,都给我滚回去。”说罢,也不理这些人,李文良钻进轿子掉头就走了。

“员外走好,记得晚上备好酒菜,迎候官差大人。”

陶宗旺嘲弄的话,引的观看的人们哄声大笑,便是那几十个原本忐忑不安的佃户也跟着开怀大笑,心里头那个高高在上的员外形象倾刻崩塌。

且说李文良带着满营伤兵狼狈的回到家里,叫过几人细细寻问,得知对方的确也就二十人,只是进退如一强悍异常。他感觉到李进的消息可能是假的,这伙人必定不一般。

李文良的猜想在傍晚时分基本得到了证实。郓城县督头朱仝带领的衙役在傍晚到达了李家道口,随后他走访了报官的陶掌柜,又讯问了在场的诸多目击者,又验看了一大堆各式凶器,特别是李二愣的现身作证,更把李家的贪婪丑恶嘴脸揭的一干二净,最后一朱仝他们才到了李家。

“朱督头一定要给老夫作主啊,那姓陶的太恶毒了,竟然把俺村几十口人打个个带伤。”李文良一边恶人先告状,一边递上一盘银子。

“不对吧,李员外的人是带着凶器进入陶掌柜窑场的,窑场那边还留有许多李家的凶器,而且陶掌柜是外乡人,这说他欺压于你,与常理不合啊。”

“那窑场的地和佃户都是老夫的,莫非过去说说理也不行吗。”

“这事员外恐怕又说的不对了,那窑址的地契和做工佃户的契约,县衙里都是有入档的,难不成县衙里有过错,既如此,员外却跟我等去一趟县衙,当面证个清白。”

啊!李文良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几天时间,县衙都入了档了。对方这次却是有备而来啊,短短几日竟把事情做的如此方圆,这那里还像没根基之人,分明是深藏不露嘛。他一下子傻了,他觉得自己这次有大麻烦了。

“员外以为如何?”那朱督头又追问一句。

“噢,那县衙暂不必去,这些事,老夫也只是听那管家所言,待我查实了之后,再告于督头,今日天色已晚,老夫已备好酒水,督头将就用一些,歇息一晚明日再回不迟。”

“既然员外还需核实,那我等就厚颜唠叨了,只是此案涉及人数甚众,徐知县甚是关心,员外在核实时,须得谨慎一些,莫把自己给牵连进去才好。”朱仝一脸关切的对他说。

而李文良却听的心惊胆战,这那里是关心啊,分明是已经给案子定了性,只是要他找替罪羊而已。

“老夫…老夫,省的。”他无奈应了句,又把几人带去用餐,自已却告辞想对策去了。

且说窑场之事如何做的这利落,却是古浩天和闻焕章早有算计,他们把相关契约专门送去县衙备了案,为的就是此时所用,其间古浩天还以向徐知县汇报学业的名义,专门去了一趟县城,并于朱仝私下碰了面,两人多次合作自然心照不宣。

一个晚上深思熟虑,李文良终究明白,这个窑场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自己根本招惹不起,所以一大早他便候在客房前,等着见朱仝他门。

“员外,恁早。”朱仝一开门便见到了李文良,心里就有数了。

“心中有愧无法安睡,昨夜老夫细细盘问了几个家人,原来窑场之事,尽是李进那杀才为个人私愤一手做的好事,如今祸事已酿,还望督头周全。”

“这个啊 ……”朱仝看了看左右随从,面露为难之色。

“兄弟们一路辛苦,老夫自不会亏待。”李文良心里明白,这是要封口费,连忙又递过去一大盘银子。

“员外这般识趣,本督头无论如何也得替你遮拦一二,只是那李进到了县衙过堂时,若胡乱攀咬,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那厮自寻苦吃,又能怪谁。”

正说着,却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员外,不好了,不好了,李管家他死了。”

“什么,人死了。”李文良一脸惊诧的样子。

“真是巧了。”朱仝却是意味深长。

几人也顾不上吃饭,便去看现场,路上李文良又把一张银票偷偷的塞进朱仝的手里。

“事有不巧,又得督头费心了。”

“且看了再说吧。”

李家道口窑场的纠纷,最后以管家李进贪婪妄为,事后畏罪自尽而告终。

只是此事过后,李家威风扫地,再也无人惧怕,所有佃户都涌向窑场做工。李文良不但折了一个管家,又花了一大笔钱财,更要命的是,几十顷地无人耕种,眼看着就要抛荒,只把他愁的头发都全白了。

这一日李文良正在家中长吁短叹之际,突听的家丁来报,道口酒店的朱掌柜来访。他心里讶了一下,这个朱掌柜虽然相熟,却没有啥来往,今日过来所为何事。正疑惑时,那朱掌柜被家丁领了进来。

“员外多日不见,怎的这般憔悴。”那朱掌柜十分吃惊。

“唉,年迈体弱而已,掌柜登门,不知有何请教。”

“近日有一河北富商,因不耐河北年年战乱,想于京东一带置地安家,恰好经过俺店里,看中这块地,托俺打探打探,俺想着员外的地近日也是闲着,便过来随便问问。”

有人买地,真是太好了,李文良正待开口应下,但一想到李家几代人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田地,在自己手里没了,又犹豫了。

“那俺去把那客商回了。”

朱掌柜见李文良半天没吭声,便起身回去,一路上却自言自语:若是知道有地没人种,怕是送他也不要呢。

“朱掌柜请留步,老夫不是正在思量,咋恁性急,那客商可说过什么价钱。”

“这倒不曾,员外若有想法,不妨自己与他一见。”

“如此 ——如此,便有劳掌柜。”

李文良也是担心,他也打听了,那些个佃户都与窑场签了三、五年的契约,若是真的要荒废三、五年,还不如卖了,去京城和儿子一起做富家翁,过逍遥日子。

当日下午,便在朱富的酒店里,李文良见到了那个河北的富商。只见他三旬左右的年纪,衣着精美,仪表堂堂,一幅雍容华贵的气度。

这个富商其实就是韩江平,古浩天选择他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首先梁山上缺少这种人才,韩江平在后勤处历练一段时间后,能力忠心都得到了验证,而且他正是河北人,又是世家子弟,管理过田庄,所以由他来充当这个角色,完全无须刻意做些什么,只要本色表演即可。故此李文良一见面就信了三分。

“河北富庶,郎君怎会想着到此置地。”李文良还是要试探一下。

“河北虽富,但如今已不是从前,北方蛮族一年三、五次南下,生活没个安定,不然谁愿意远离故土。京东西路有山有水,民风纯朴,是个生活的好去处,俺这些日也是走过了许多地方,相较之下也就三、四个中意的,李家道口也是不错。”

韩江平从容道来,却是有感而发,让人生不出半点疑惑。

“既如此,不知郎君要买多少田地。”

“若是上好良田,且耕作无忧,自然不会嫌多。”

“独子在京城行商,且无意回乡,老夫年迈也无力经营田庄,欲把名下四十五顷良田出售,好去京城享受天伦之乐,郎君可愿接手。”

“作价几何?”

“每亩一两。”

“却是贵了,京西每亩也只五百文,河北也便宜许多,俺还是到其余几此看看再说。”

在这方面山上众人却是做好调查的,韩江平自然心里有数,况且李文良现下处于困境,不怕他不低头。

果然李文良见这个客商是个行家,又怕他知道李家道口的底细,连忙开口把其留下,最后双方议定每亩六百文的价格,共计两千七百两银子,明日到县衙备案成交。

历时旬日,不兴风浪,区区两千余两银子,李家道口便顺顺当当的落入了梁山的手里,韩江平走马上任首任庄主,李家道口则成了梁山在水泊之外的第一块跳板。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江淮水灾

就在韩江平于李家道口与李文良谈判买地事宜时,古浩天带领大队人马正在南下江淮的路上。

七月是淮河流域的雨季,也是每年淮河流域水患的集中爆发期。淮河由于出海口不畅,直到民国时期几乎年年水灾,而且凡是朝代末期官府贪腐无能,灾情往往数倍的放大。作为后世的文科生,古浩天对这一自然灾害是比较清楚的,但梁山的安逸生活,他并没有意识到南边不远的地方一场天灾人祸正在肆虐。

倒是古桢前些日到山上闲住时,说到近期江淮水患,若是运粮到江淮售卖必可获利。古浩天这才猛然想起,江淮灾情对于梁山或许就是一个机遇,古浩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遍地的灾民,这对官府来说是一个大负担,而于他来说却是目前紧缺的资源。他立即召来闻焕章等商议,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但都认为距离梁山较远,当地社会情况复杂,要妥善安排。

古浩天与众人商定后,立即让时迁和段景住带情报处人员先行,找好沿途的补给点和灾区的落脚点,随后他调兵遣将,开启了梁山建园以来第一次跨区域大规模的抢人行动。 后勤处筹备粮食、药物等,由杜迁带队南下,古柏和商务处人员先行到济州租赁船只及购买粮食、药物等,以备不时之需,民政处也要抽调人手南下配合,水兵营除留守人员及必要的用船外,其余船只和人员全部由阮小五和阮小七带队南下灾区,亲卫营全部出发,步兵一营、二营由营长亲自带队各选五十个精干力量配合南下。山上由闻焕章统筹安排,随时准备安置大量灾民,包括李家道口拿到手后,也要设立安置点。

“各位,俗话说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南下江淮,对梁山庄园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当地情况不熟,灾民数量庞大,安置压力很大,其实江淮之行也是检测我们梁山队伍战斗力的时候,大伙务必细心谨慎、齐心协力把这次事情做好。”古浩天做了简单的动员,然后各自准备去了。

时迁的情报处出发后的二天,山上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古浩天亲自带队出发,到了济州城外又汇入古柏的采购船队,一行便浩浩荡荡的南下。

船行两日后时迁派人送来书信,说按计划于途中设两处补给点,一处是沛县城南的留城镇,另一处是下邳城南一处叫刘庄的小镇。古浩天当即命令薛灿带二十人和民政处和后勤处一些人员驻在留城镇,命竺敬带二十人和民政处和后勤处一些人员驻在刘庄,负责途中接应。

六日后船队过了宿迁接近淮南,却见淫雨霏霏、河水盈岸,河道两侧不时的有衣衫褴褛的逃难者向北而去。九日下午船队到达了目的地——淮水边上的龟山镇,时迁等早已租好码头和旅店,古浩天命阮小五带水兵和縻胜一营的步兵严守船上的物资,自己一行人住进码头附近的一处旅店,随即古浩天招集相关人员开会。

“时迁兄弟,你且说说了解到的情况。”

“禀小官人,这两日俺与情报处的兄弟安置下来后,便到各处打探灾情,今年灾情较往年更为严重,入梅以来淮水两岸普降暴雨,已连续半月多,南北来水汇入淮水,下游又排泄不及,大小河流暴涨,决堤处处,沿岸受灾百姓无数,而官府非但无所作为,听传闻似乎还借机贪污朝廷救济钱粮,时下各处灾民聚集,议论汹汹,若不及时救济恐怕会有民变。”

又是官府!古浩天心里哀叹了一下,上半年在沂水县已经见识了官府的贪婪,这一次恐怕也好不到那里去,这样的朝廷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他深感到这样的政府,留给自己壮大自保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放粮地点可是找好?”古浩天之所以不在淮阴、泗州这样的大地方停驻,其实也就是考虑到官府的干扰,他想找一处水运方便的村庄,便于控制和布局。

“倒是找了几个,但都觉得不甚满意,村里的大户、豪绅对我们很排斥,若是用强一时难以得手不说,即使得手对下步的运作也是不便。”时迁对这事也是烦恼,这两日跑了多个地方,都吃了闭门羹。

“这却是个麻烦事,在龟山镇放粮人多口杂,而且地头不熟灾民也无法安置,显然不便我们转移人口,各位可有好的法子。”

古浩天也深觉此事麻烦,这次他带来大量的粮食,若在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方放粮,到时后果就难料了。

“俺倒有一个好友就住在附近一个叫做大王庄的地方,名唤做上官义,去年俺本想来投奔于他,却于郓城的酒店遇着了小官人,便留在了梁山,不如俺去他那处探探,看看可否方便。”此时縻胜开口说道。

上官义,古浩天立即回忆起此人,他曾在一个版本的水浒传里看过,他曾力敌秦明、余呈两个虎将不落下风,三十合败了文仲容,实是一个强悍之辈,想不到縻胜去淮西却是因为他的原因。若得此人相助,何愁此番大事不成。

“大王庄距此多远,我与縻胜兄弟一同前往。”古浩天恨不得立马去相见。

“也是在这附近,待俺到街坊打听一番,再来禀报于小官人。”縻胜回了一句,便急忙出去。

随后古浩天又对粮食的保护及灾民信息的掌握分别做了部署,只过一会縻胜兴冲冲的进来,原来大王庄就在龟山镇东北七、八里地的洪泽湖边上。看看天色已晚,地方也已探明,古浩天便决定明早再去拜访。

晚饭后,古浩天在时迁和段景住等陪同下,到镇子里查看灾情,龟山镇不大,但由于处于淮水边,商业较为发达,因此聚集在镇子里的灾民也较多。几人沿街过去,却见屋檐下、巷角里,但凡能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衣不蔽体的灾民。

“这些灾民如此艰难,难不成官府、乡绅都没人管吗?”古浩天觉得这些人太惨了。

“龟山镇俺只听说,镇西的普慧寺每日施些有限的薄粥,其余的却没曾听说。”时迁早到两日已经了解大致情况。

“且到那普慧寺看看。”古浩天便让时迁带路。

普慧寺在西边,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倒是一座很大寺院。几人从山门进去,便见大殿、走廊到处都是人,目测这寺院里头也有近千人,倒是他们这衣冠整洁的一行人显得突兀,古浩天心知里头也没啥可看,现下自己也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顿时没了心情,便掉头返回。

几人正郁郁的走着,突听的前头传来一阵喧哗,几人看去那吵声却是从一个叫做济世堂的医药铺里传出来的。

“大夫,你且行行好,求求你救救俺老爹,明日俺必定筹了药钱与你,不然俺兄弟一身力气给你干活也成。”

“我是开医馆的,不是开善堂,满地灾民若都如你这般,我这医馆还不得关门破产。”

“大夫,实是老爹身子病的利害,……。”

“休多言语,出去、出去,我还得给别人瞧病。”

“你这恶贼见死不救,还叫甚么鸟的济世堂,哥哥不必求他,俺们把这鸟堂一把火烧了,看他还如何济世。”

……

又是一出人情冷漠的丑剧,古浩天心里叹了口气,却转身走进了那家医馆,只见大堂里一对年青的兄弟,一个背着一个老人对着大夫怒目而视,另一个却在低声下气的恳求。

“你们赶紧让开,有人过来看病了。”那大夫见古浩天几人进来,似乎壮了胆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古浩天走到那大夫跟前,从卞祥那儿拿过一块足足五两的银子,“叭”的一声拍在那大夫的面前。

“这锭银子可够瞧病?”古浩天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位大夫。

“我看郎君气色上佳,没甚大病,这锭银子,够了,够了。”那大夫见眼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心里龌龊的想,必定又是灾民女子玩的多了,过来求补药了。

“我自没病,你且好好与这位老丈瞧瞧,若有不够只管说来。”古浩天指青年人背上的老人对那大夫说。

“甚,给他瞧!”那大夫吃惊地看着古浩天,张大的嘴巴足够塞进一个鸡蛋。

看着那大夫对着银子低头哈腰的丑态,正两眼喷火的两兄弟,一时也愣住。

“两位兄弟,给老人看病要紧,莫耽搁了。”古浩天看出两人的迟疑,转身诚恳的对他们说。

“哥哥,这位兄弟是当真的。”

那个背着老人的青年人兴奋的对另一个说。

“啊……”

那个哥哥茫然的应了一句,似乎还不相信,毕竟这世道这样的好人太少了。

“这几两银子,你且带在身边,给老丈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古浩天又拿了一锭银子塞在那个哥哥的手里,然后带着一行人转身出门而去。

此时那哥哥方才醒悟过来,他连忙追出门外,大声喊着:“恩人尊姓大名?”

“区区姓名不足挂齿,只是老丈药费若有不足,可到东门临江客栈找我。”古浩天回身拱手一礼,自管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大王庄救灾

大王庄在龟山镇东七里许的一块台地上,再东出两里便是洪泽湖,边上有一条河汊直通大湖。由于地势稍高,又临近大湖,受水患影响倒也不大。

一大早,古浩天便和縻胜、卞祥等人赶到了大王庄。村庄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几人到村口一打听,心里又是一喜,原来这上官义便是村里的员外,如此他若愿意帮忙的话,那就更容易行事了,于是几人更迫不及待的沿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往村里走去。

上官义的家在村子的东头,几人穿村而过,远远便看见那座规模不凡的大宅院。縻胜打头上前问询,那门僮却说员外一大早外出查看水情去了,大伙不免心里失望。正在此时里头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听縻胜通报了姓名,道是员外远方的客人,忙引大家进屋坐下喝茶,说员外只是在附近走走,他着人去找找,稍后必定回来。

几人只得耐心坐了,喝了两、三盏茶,正在心焦之时,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縻胜兄弟在那里?”随即门口进来一个汉子。

古浩天转头看去,只见其年约三旬,一米七五左右身高,肩宽腰圆,气宇轩昂,端的英武不凡。

縻胜早就迎到门口,两人一顿热烈的拥抱之后,縻胜才转身向上官义介绍古浩天等人。

“古浩天!可是京东道的玉面孟尝小官人?”上官义盯着古浩天看了几眼,似有些不信。

“莫非哥哥以为还有他人,去年俺本想投奔哥哥这儿,却在郓城县遇见了小官人,如今过的实在是快活无比,哥哥不如到梁山与俺一起过神仙日子。”縻胜兴奋的说道。

“真是想不到竟然是小官人亲临,在下无状失礼。”上官义便要扑身行礼。

古浩天早就看着那肯由他,上前便一把扶住。

“在下些许薄名,竟然传到了江淮,实是江湖上的朋友太过抬爱了。”

“小官人小小年纪,做出恁多的惊人大事,倒是我们这些虚长几岁的人惭愧难当。”

上官义在道上听到古浩天的一些事迹时,原本也存些疑问,今日见自己好兄弟对其崇敬不已,而且看他本人也是气度不凡,心里疑问便去了大半。

当下,縻胜又把卞祥、时迁等人介绍了一遍,才重新分主宾坐定。

“时下淮水泛滥,江淮灾民遍地,官府士绅不管其死活,一场民变眼看在即,此等不靖之时,小官人一行过来,可有甚么原由。”

上官义对古浩天他们在这么一个复杂的时节过来也是心有疑惑。

“我等正是为灾民而来。”

古浩天也不隐瞒目的,把这一行的打算讲的清清楚楚,一是倾自己所能救济一些灾民,二是为梁山庄园招一些人力。

“小官人果然高义,江淮大灾,当地父母官吏,乡土士绅豪强,个个唯恐避之而不及,你却千里之外运粮来救灾,这般胸怀何人能及,即使古之孟尝又怎能比。”

上官义感慨异常,心里尚存的疑问全部散去,不管其终究要做什么,但对灾民而言,他所做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活命之恩。

“不知在下可有效劳之处。”

上官义是通情理的人,知道古浩天这时候过来找他,必有用他之处。

“不满员外,却是实在有些不便之处,得请员外相助。”

古浩天便把粮食储存、灾粮发放、灾民安置转移等等困难说了一遍。

“这些甚难事,只管放在大王庄就是,俺即刻着人清理住房,搭建棚屋。”上官义大度的应下。

众人听了大喜,古浩天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也放了下来,随即告辞而出,约定下午把船队及人员转移到大王庄来。

几人又匆匆赶回龟山镇,古浩天再次招集会议,命阮小五、縻胜、孙安押运船队马上转移到大王庄,把粮食搬运上岸,清空船只准备运人;杜千、古柏带后勤、商务、民政处人员在大王庄,按梁山原有规定程序准备救灾设施;时迁、段景住带情报处和亲卫营一部分分几组,深入各处灾民点,宣传大王庄救灾事宜。

随后大伙便动手往大王庄转移,古浩天草草用了午饭,正待离去,却听段景住禀道,早上有两个青年人过来找他,他顿时想起昨晚在医馆遇到的那两人,心想莫非医药费还有不足,因为情报处还要留在龟山镇,便交待段景住两人若再来时,让他们到大王庄去找他,随后也起身前往大王庄。

上官义的办事效率也是不错,一个下午已在村东头清理出几十间的房子,但当他看到几十余只船卸下的数千石的粮食时,也是被古浩天的大手笔给震惊了,他连忙指使管家把家中的院子清理一个出来,专门堆放粮食。古浩天又拿出三百两银子给上官义请他再租些房子救灾使用,上官义推辞不掉只得收了。

由于丰厚的租金,村民们积极配合,到了夜里又清理出了一百余间房子。随后后勤处、民政处等连夜部署相关救灾设施,却又把陪在一边的上官义看的惊叹不已,在他看来救灾无非就是一碗热粥,而这儿却设置了石灰水消毒、医疗点治病、民政处登记等等环节,完全颠覆了他的救灾观念。他心想即便官府救灾也 从不见有这些手段,而这些手段细细想来,却无一不是为灾民量身而设,这小官人和那梁山庄园果真有与众不同之处,上官义心里不免升出一些好奇和向往。

情报处的连夜宣传效果显著,次日天一亮,龟山镇的千余灾民便首批到达,梁山的救灾程序随即有条不紊的启动了。经过施粥、清洁消毒、身份登记、分类安置之后,后勤处和民政处立即进行走访谈心,寻问迁移到梁山庄园的意向,最终有六百余人愿意前往,古浩天于当天傍晚便组织这些人登船离去。预感到可能来到的大量灾民,他吩咐带队护送的阮小五带信给闻焕章,一是在山上全力加快安置房建设,要按一万人的数量准备;二是调马勥、周云清、李逵、耿恭、萧让过来听用。

对剩下的六百余人,由于后续灾民太多,大王庄实在无法接纳,古浩天吩咐每人给予二百文的资助,在天明之后送其离开。由于这些人的现身说法,第三日开始灾民明显增多,大王庄又连续送出两批灾民达一千四百余人,分别由孙安和古波带队护送。

且说上官义这两日在庄里,亲眼看着梁山的粮食钱银流水般的花出去,转移去梁山的自不必说,连那些不愿去的也每人给予二百文资助,虽说数目不是很大,奈何灾民实在太多,这花下去也是天大的数字。这是实实在在的仁心和魄力啊,上官义心里对小小年纪的古浩天敬佩不已,他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是。

“俺庄子尚有一些余粮,小官人若用的着尽可拿去。”

在一处安置点,上官义找到了古浩天,便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员外有心了,目前粮食还不紧缺,只是运人的船只吃紧,不知员外可有办法。”

梁山到龟山镇走水路紧赶慢赶来回也的十余天,送走三批人员后,剩下的船只便紧张了起来,古浩天这两天正在为此发愁。

“这没甚难的,俺这处正是水乡,往常做运输的船只甚多,如今水灾也没啥买卖可做,在下正好有几个相熟的,只须去一说必妥。”

“只此大好,我便叫古柏随你过去,只要船大质好,无论价钱,尽管租下。”古浩天听了大喜,随即着人找古柏过来。

两人正谈的高兴,却听的旁边一幢安置房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几人急忙寻声进去,却见一个赤面黄须的大汉抓着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在爆打。

“安置地内不许打斗,你不知晓吗,还不住手。”縻胜大喝一声。

“这等腌臜畜生打死也罢,留下也是祸害。”那汉子说着也不住手。

縻胜心头火起,冲入场中把那汉子敌住。

“咦,莫非你要护着那畜生为成,且让俺看看你的能耐。”

那黄脸汉子见縻胜搅了他的事,也是大怒,随即攻向縻胜。

“俺且怕你不成。”縻胜自不会示弱。

于是两人在大堂里打斗起来,只几息间便来回了十余回合。

“端得好身手,只管使出本领来,让俺瞧瞧。”

縻胜见对方 本领高强,顿起争胜之心,兴奋的大叫起来。

“你且看好,俺来也。”

黄脸汉子想不到这处竟也有自己的敌手,也心生豪气,招数尽出。

古浩天进了屋子后,听那黄脸汉子喝骂声,心里便存了疑问,后来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一对倦缩着的母女,心知必有缘故,他本要喝止两人的打斗,但看到那黄脸汉子与縻胜竟然打的不分胜负,心里也是好奇,便叫卞祥看住那三十来岁的男子,自己专心看起两人的比武来。

两人连续打斗了百余合,竟然不分胜负,也看不出那方力竭的样子。古浩天觉得再比下去没什么意义,便示意卞祥前去拉开。好个卞祥,只见他看准两人招式用老之际,瞬间插入两人之间,双臂擎起,爆喝一声“开”,竟生生把两人双臂千斤力气架住。

一场打斗,却显了三人的本事,参与之人自有感触不说,却把一边的上官义看得心惊不已,本以为自己一身本事,可与此三人相比却又有不少差距,不由深感古浩天的身边藏龙卧虎。

“这位好汉,请了,在下古浩天,不知为何不守规矩在此间打斗。”

“你便是此处救灾之人,却又为何要护着那无面皮的畜生。”那黄脸汉子怒道。

“你又不曾说那是非曲直,又叫我如何分得出青红皂白。”

“……”

那黄面汉子想想也是,顿时噎住。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收服三虎

“这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这妇人施于兽行,若非俺正好撞着,只怕已经得逞,此等杀才不除留着何用。”黄脸汉子终于愤愤的说了原由。

这时大伙一齐盯着那个缩在墙角猥琐男子,只见其满脸惊恐,欲说无词,大家心里都信了几分。

“这位娘子,那位大哥说的可是属实。”古浩天来到那妇人面前温和的问道。

那妇人方才在一边对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知道眼前这位便是这处的主人,又见其温和正气也不甚害怕。

“妇人温吕氏蕲县人,今次水灾,涣水溃堤,俺家男人为救我母女,被洪水冲走。”

那妇人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稍稍平静之后,她才接着说:

“俺娘俩一路逃难,流落到此地才吃到一口热饭,那恶人就是在庄里遇上,原以为他是好心相帮,谁知人面兽心,若非这位大哥相救,奴家只怕……”那妇人说着又流起泪来。

“早知这泼贼恁地下作,活该让这位兄弟打死,害的俺白出一身汗水。”

縻胜方才一番恶斗,此时正一身大汗,不料救了一个恶棍,自然心头不畅。

古浩天示意卞祥叫人把那汉子带走,又劝慰那妇人几句,便与众人转身出来。

“兄弟真实好本事,方才争些儿把俺给累死,不知叫甚姓名?”

縻胜对武功自视甚高,不想那黄面汉子这般利害,不由的心生敬意。

“在下袁朗,还是哥哥本领高强,适才若再过几招,俺怕是撑不住了。”

这袁朗也想不到这小小的庄子里竟藏龙卧虎,与自己打斗半日的这位不说,就是后来把他俩架开的汉子也绝非等闲之辈。

原来是赤面虎袁朗,难怪身手如此了得,古浩天刚才观战过程中,也一直在猜想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其中也想过袁朗,此刻得到证实,心里自然兴奋。

“袁朗兄弟身手了的,如今我于这处救灾移民,人手甚缺,不知可愿留下助我。”

高手在前,古浩天自然不会错过,他当即开口招揽。

“袁朗兄弟,你快快答应下来,俺们梁山庄园却是快活无比,便似你这般身手的就有多位,眼前这个卞祥兄弟便是,还有孙安、云清、马犟、李逵等兄弟,都是身手了的,到时我们有的热闹,而且庄园里还有足球联赛和梁山食府两绝,包你经历之后欲罢不能。”

袁朗还没开口,縻胜就抢着说了一通,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袁朗本领高强,灾情再大与他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所以来大王庄,也是抱着看看新奇的心理,究竟什么人恁大的气魄竟然大张旗鼓的搞赈灾。到大王庄之后,半天看下来,他便由新奇变成了震惊,原以为是有人弄些花架子借救灾赚一些名声,不料想看到的却是实打实的粮食银钱,然后对这位人称玉面孟尝的小官人由衷的叹服。便生起见见这位小官人的心思,刚才他便是去寻找这位小官人的途中,遇到了温吕氏那件事,现在见小官人出口招揽他,又有縻胜把梁山讲的这般美好,他也不再犹豫。

“袁朗承蒙不弃,愿为小官人效力。”他当即对古浩天行了大礼。

袁朗的投效,让古浩天等人大喜,尤其是縻胜只一会就与其勾肩搭背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却把上官义看的心动不已,他本也不是安分守成之人,否则后来也不会成了王庆的副先锋,此时也生了投效梁山的心思。但想着古浩天刚才交给的租船任务,心想,先把此功立了再说,当下就与古浩天告辞,找古柏等人租船去了。

古浩天带着大伙在庄里巡视了一圈,才回到上官义的宅子里,今日收了袁朗他心里着实高兴,本想弄几个小菜几人小吃两杯庆祝一下,却见杜迁一面急色的站在大堂里头等他,顿时歇了庆祝心思,只得回山之后再说了。

“杜迁兄弟何事着急?”

“小官人,数日前我们在龟山镇济世堂遇见的那人过来找你,说是他弟弟被官府抓了去,求你帮忙相救。”那日杜迁也在现场,故也认得那两人。

“现在何处?”

“在下把他俩安置在厢房里,与他俩送了些吃食,正在歇着。”

“带我过去看看。”

杜迁领着古浩天等人进了那处厢房,两人已经用过饭,那老人靠在床上,那年青的却在房里焦急的走动着。看着古浩天进来,那年青人 “卟通”一声便跪在古浩天面前。

“恩人且行行好,再救俺弟弟一次。”

那老人挣扎着起来也要过来见礼。古浩天连忙上前把老人劝住,又回身把年青人扶起。

“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了甚事。”古浩天问那年轻人。

“那日承蒙恩人赐银,老爹吃了几幅药,身子也有所起色,俺在客店打听的恩人在这边救济灾民,寻思着过来帮忙做点事,便到镇上质库赎取当初质押的兵器,谁知那黑心掌柜硬把五两的质押银说成了十五两,俺弟弟气愤不过,出手伤了几个伙计,那厮竟报了官,今日上午把俺兄弟抓到县衙去了,俺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厚颜又来求恩人。”

“你兄弟用的是甚么兵器,却是恁值钱。”

以古浩天所知,当下民间一般兵器也就二、三两银子,那质库既讹其十五两,必不是一般兵器。

“俺兄弟所用兵器,却是俺师傅所传,在下使的是三尖两刃刀,俺兄弟使的是虎眼竹节钢鞭,平时珍惜无比,若是一般兵器,俺也不与那黑心掌柜相争了。”

“你兄弟叫甚名字?”

古浩天听了那两样兵器的名称,蓦然想起一对兄弟来,连忙询问。

“俺叫滕戣,俺兄弟叫滕戡。”

果然是他俩,古浩天心里欣喜不已,这两兄弟可是大名鼎鼎的食色虎和下山虎,这次南下江淮可赚大了,若收了这两兄弟,加上袁朗,还有早就跟了自己的马犟、马勥,那“纪山五虎”便全入自己囊中矣,况且还有一个实力不弱上官义。

“你且安心,滕戡兄弟我必定把他救出来,老爹的身体也不必烦恼,我这处也有大夫,叫其过来再开两付药调理调理。”古浩天当即开口承揽了下来。

“恩人连日施恩于我家,老汉无以回报,只是两个小子都有一身力气,望恩人收留。”

滕老汉见古浩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接连救了他父子两人,想着这般好人天下那有,便一心要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他。

“老爹只管放心,他兄弟日后跟随我便是,在下必定不会亏待于他。”

古浩天等的正是这句话,立即开口应了下来,古人重义重孝,父亲既开了口,那滕家兄弟今生便不会反悔。

晚饭之后,上官义联系好一个船行租用了二十只船回来。古浩天把他叫过来,问他盱眙县衙可有熟人,上官义说跟一个督头有些交情。古浩天便把滕戡的事情讲了,上官义想了想,说那质库他也知道一、二,却是县衙一个主薄的家人开的,如今天色已暗,他这儿须得明日方可行事,却怕那主薄在夜里对滕戡下毒手。古浩天想想也是,立即派人去龟山镇通知时迁,让他夜里摸进县衙保护滕戡。滕戣救弟心切,跟着报信之人一起去了。

且说滕戣与送信之人赶到龟山镇时已是戌时初,时迁了解了事由之后,立即与滕戣雇了一只快船赶往县城。

盱眙县城位于淮水北岸,时迁两人赶到之时已是戌时末,此时城门已关,但这些却难不住时迁,他吩咐滕戣在城外找家客栈住下,自己找一地点借着夜色和雨幕,略施手段便翻入城去。

盱眙县衙位于县城中央,时迁很快便找到了,凭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也顺利的找到了牢房所在地,他攀上屋顶,却发现上头破败不堪处处漏洞,倒省了他一番手脚。借着瓦洞他一一看过去,只见下头数个牢间里,关的满满的都是人,根本没办法认出那个是滕戡。正纠结时,却见牢头带着两个差役进来。

“那个是龟山镇抓来的滕戡可还闹腾?”那牢头问道。

“这杀才凶悍的很,被俺单独关在这处。”一个那差役一边回话,一边把牢头带到角落里的一个牢房前。

时迁这时才发现那角落处还有一个小单间,乱草堆里躺着一个人,想来就是滕戡。

“这厮主薄大人专门吩咐过,且看紧了,莫生意外。”牢头交待道。

“头儿尽管放心,这处便是蚊子也飞不出去。”那差役回着话,又开门进去给滕戡加了道链子。

时迁在屋顶又守了近一个时辰,看看没啥异样,有些无聊起来,他转头四望,却见中间一幢房子有个房间还亮着灯,想想守在此处也没啥事,便潜了过去。

“第二批粮食可是入库?”

“已经入库。”

“把陈粮换一些出来,明日开始在城外施粥,到时也好给上头回话,大王庄的事情可打探清楚?”

“也已探明,却是该庄的员外上官义和其一个江湖好友在放粮求灾。”

“这会倒是要谢谢这两位了,不然我们这处必然压力不小,且随他去莫要惊动他们。”

时迁潜到那处屋顶时,正好听到房间里两人的一段对话,他从瓦缝里看下去,里面坐着两人,主座上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边上侧坐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

“赵庄那处着人看紧了,莫走漏了消息。”

“属下省得。”

“赵庄”“粮食”,时迁听得清楚,心想此处必有蹊跷,便暗暗记下。

时迁在牢房守了一夜,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天刚亮,古浩天就和上官义到了盱眙县城,在城外汇合滕戣之后进城与时迁见了面。听说滕戡一夜无事,三人都心安了下来,时迁又与古浩天说了赵庄的事,古浩天也觉得此地必有问题,便吩咐时迁带人前往打探。

上官义相熟的督头姓杨,这日一大早便见上官义带着两个生人过来拜访,心里也觉诧异。待听了事因之后,见事涉主薄大人,却有些犹豫。

“此事倒教督头为难了,这点银子督头拿去,帮忙打点一下,切切把俺那兄弟放出来。”古浩天见状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那杨督头一看竟然是两百两的大额银票,而那滕戡在其眼里无非就是一个下等的灾民,恐怕五两银子都不值,当下便开口应下。

近午时分,滕戡终于放了出来,古浩天也不管那督头找了什么关系,与他作别之后,便领人赶回龟山镇,又径直的奔那质库而去。那掌柜见昨日刚刚捉走的汉子,今日又出现在其铺子里,心里正觉得忐忑之时,却见那打头的年青人掏出一个大银锭“叭”的一声砸在柜台上,然后冷冷的说了三个字:“赎兵器。”

那掌柜不知对方底细,又慑于气势,不敢刁难,只得乖乖的把两样兵器取了出来交于滕家兄弟。古浩天也懒的理他,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萧嘉穗

盱眙县西三、四十里处,有一座荒山,山脚下面小河的一边有一座五显庙,本来就年久失修,又经连日风雨,更显的破败不堪。

近日庙里来了百余个灾民,不过与一般灾民相比,他们又显的有些不同,最显著的是他们多了一份镇定,没有那种无助凄惶的神情。

此刻庙门口对坐着两个男子,正在说话。

“鲁成兄弟,大王庄的救灾之事可是打探的清楚。”

问话的是一个年近三旬的白衣男子,只见其剑眉星眸,三缕短须,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

“已经探明,听说是一个叫做玉面孟尝的小官人做的,灾民过去吃饱不说,若愿意留下为其做事的,另作安排,不愿意的还发给每人二百文的路费,俺问了多批灾民,都一般说应当无误。”

这个叫做鲁成的是一个身高米八的大汉,只见他髭须掩口、面方肩阔、眉竖眼圆,好生威武。

“这小官人恁大气魄,竟然做下这等天大的义举,倒是令人好生仰慕。”

“谁说不是,俺一路问过来,那个人不是没口子的称赞,萧先生,咱们便投他那处去,必不会吃亏。”那鲁成一番打探之后,对那个玉面孟尝已十分敬仰。

“投他那处也无不可,只是眼前一桩难事须得先解了才行,咱们百余人,妇孺近半,但只有几十斤的余粮,此处到大王庄少说也有四、五十里的路程,若筹不到粮食,我们怎到的了那处。”那萧先生忧虑的说。

“咱又没银钱,这鬼地方到那里筹粮,萧先生,不如这样……。”那鲁成贴着白衣男子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你看的可准。”萧先生听了之后沉声问道。

“当不会错。”鲁成比较把握。

且说五显庙北边二、三里地的淮水边,有一个小集子。这日午后停靠了一只货船,船上下来两个伙计到集子里寻医,说是一个同伴突然腹泄不止。奈何集子太小,没什么高明的大夫,仅有的一位土郎中开了个方子让其服了之后,也不见好转,一船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岸边却来了一个自称郎中的白衣男子,众伙计看来人风度翩翩不似俗人,便把他请了进去。

“这位伙计必是吃了甚么不洁不净之物,才引起腹泄的。”那白衣郎中一番诊断之后说到。

“是了,上午行船之时,他说口渴的紧,便打了一瓢江水吃了下去。”这时一个伙计突然想起。

“病根便在这里了,眼下水灾,各种脏物无不流入淮水,生食江水自然容易得病,我开一方与其服下,且看能否见效。”说罢那白衣郎中提笔写了一方。

一边伙计接过,连忙到集子里抓药,回来又赶紧煎了让其服下。不料却也神奇,那伙计服下不久,腹泄竟然止住了,一船人大喜过望,船主赶忙封了一包银子相谢。

“今日遇见只是凑巧,酬金却不必了,我观贵船似是往西而去,在下正想前往招信,东家若方便且捎我一程,况且这位伙计途中若有反复,说不得还用的着。”那郎中却不要酬银,只求搭乘一程。

那船主见郎中孤身一人,又是一个文弱书生,也没甚犹豫就答应下来,随后便解缆起航。

船行不远,却见那郎中从行李中取了几样药物,用沸水泡了,当作茶水饮用起来。

“先生,这些药汤,又有何功效?”那船主看着稀罕,便好奇的问道。

“东家有所不知,凡大灾必有大疫,我等又行船于江中,日日饮用江水,虽说都是煮过,却也难免万一,我这药汤便有预防的功效。”

那船主听说有这么好的用途,想着自已日日行船江中,正用的着,便开口讨要。

“东家既要,怎敢拒绝,我明日就要下船,这些便送于东家,只是船上伙计众多,又是日日相处,须得人人预防,方可万无一失。”

“先生说的在理,我便吩咐厨房煎了,分于每人服用。”那船主见郎中处处为他着想,心里十分感激。

又行了一程,天色近晚,由于淮水泛滥,航道复杂不便夜行,货船便靠于一处小码头过夜。一船人在晚饭过后,都服用了郎中的药汤。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一船人员便哈欠连天、眼皮打架,各自找地睡觉去了。

那郎中巡视一圈之后,便提了一盏灯笼挂在桅杆上,又过了半个时辰,停船之处来了十余个汉子,领头的正是那个叫做鲁成的大汉,而这郎中却是萧先生所扮,原来早上鲁成在打探消息之时,便看到了这只船,当时见它吃水较深,船上罩着防雨篷,借机靠近看了,见里头都麻袋,便猜想其装载的是粮食。而巧合自己一伙人又缺粮,便与萧先生商议了劫船的计划,当时两人便约好,若事情顺利,便于桅杆上挂一灯笼,不然只待夜深之时再行强攻。

那萧先生放下跳板,放一行人进了船去。

“萧先生,可遇到甚么麻烦?”那鲁成问道。

“倒是出奇的顺利,那些伙计如今都在仓里昏睡,把他们一齐捆了关在一处,着人好生看着。”萧先生吩咐道。

“不如杀了干净,免得后患。”鲁成比了个手势,狠狠的说。

“还是先留着,说不定后面还有用处。”那萧先生思想一下说道。

鲁成听了也不再言语,便带人做事去了。过一会只见他又跑过来,兴奋的说:“萧先生,果然是满仓的粮食。”

那萧先生笑笑,显然已经心里有数。只见他拿出一封银子,交于那鲁成,吩咐他带几人连夜赶回去,明早到集子里租几条船,到时一起坐船去大王庄,省得那些妇孺奔波受累。

第二日一早,那萧先生带领诸人,掉转船头往下游而去,近午时到了那小集了,鲁成早已雇好船在候着,双方合成一块,顺水直下。当天傍晚几只船便到了盱眙城外,船队不敢停下又前行一段,直到了龟山镇才靠了岸。萧先生与鲁成让大伙上岸,把租来的船只打发回去。一伙人在龟山镇将就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又租了几条船,向大王庄而去。

且说古浩天这几日也是忙的晕头转向,船队又派出了三批,运送了近三千人,目前他的手头不仅无船可用,连人手也没有了,前三批阮小五、孙安、古波护送,后三批他手头只剩縻胜、阮小七,最后他只得让秦升和阮水升顶上去。如今他身边护卫队的头领只剩一个卞祥了,若是再要送人,说不得连袁朗、滕戣、滕戡这些新人也要用上了。

而此刻在上官义的家里,杜迁正在向古浩天汇报情况。他管着后勤,眼看着灾民越来越多,却无船可用,着急的不行。

“船只不够了,前头六批五千人用了近百条船,剩下可用的不足十条了,今日涌来的灾民就有千余人,依我看总的两三日之后,这周边的灾民来的差不多了,来人才会慢慢变少,而首批小五兄弟的船队这两日才堪堪到了梁山,等其回来至少也得六、七日,这中间便无船可用,却要早做打算才是。”

“上官员外已经和古柏正在四处租船,想来会有收获,只要熬过三、五日,情况便会好转。”古浩天没奈何,也只得寄希望于上官义他们。

正在两人发愁之际,却见一个队员过来报告,说村口来了几条船下来了百余个灾民,领头的一个三旬男子说要求见小官人。

古浩天闻听,心里不禁好奇,自己在这边赈灾六、七日,成批的有组织的过来,却还是第一次。他起身带着卞祥和杜迁便跟着那队员往村口而去。

大王庄的码头也在村东头,从上官义家出去不远就到了。古浩天远远便看见码头上站着一大堆人,而打头站着的那个俊逸男子,却让他心里暗赞不已,心想,灾民里头竟还有这般优秀的人物。

且说那萧先生也在暗暗观察迎面而来的这个少年郎,他最感惊讶的却是这玉面孟尝竟然这么年轻,好像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而最让他叹服的也是因为年轻,只见他从容而来,神情自若,小小年纪却似乎天生就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心里暗想,果然盛名不虚。

“这位先生请了,在下便是古浩天,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古浩天走到近前见礼问候。

“鄙人萧嘉穗,便是这伙灾民的领头之人,今日突兀前来,打扰小官人了。”那萧先生原来叫做萧嘉穗。

“莫非就是萧嶦刺史玄孙,一茎六穗得名的萧嘉穗。”

这一下却把古浩天给吓着了,萧嘉穗在水浒传里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然而虽然仅仅惊鸿一瞥,却留下足够精彩的印迹,他杀梁永、砍马犟、孤身破了荆南城,轻高位、弃富贵、闲云野鹤任逍遥,实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然而这样一个人物却凭空出现在眼前,古浩天如何镇静的了。

“小官人如何得知在下家族旧事?”

这下轮到萧嘉穗惊奇了,一个十余岁小子,怎知他家的私事。

“哦,却是周侗和闻焕章两位师傅偶有谈起,在下记得,方才想起脱口而出。”

古浩天刚才一时口急,现在只得把两个师傅搬出来。

“可是关西的周大侠和东京安仁村的闻先生。”

“正是。”

萧嘉穗一下子好似明白了,这个小年人为何这般不凡,周侗和闻焕章是这时代最顶尖的人物,别人求一不得,却双双做了这少年人的师傅,可见这少年人非同一般。他在内心不由得对古浩天又高看一眼,对梁山又增添一份神秘感,心想且随去看看,或许另有所获。

随后萧嘉穗向古浩天介绍了鲁成等人,鲁成原本为王庆手下宛城的守将,也是一个猛人,可惜遇到了更猛的孙安而丧命,古浩天也知道此人,心喜又得一悍将。他吩咐杜迁把灾民带去安置,自己与萧嘉穗、鲁成一起回到上官义的宅第。一路闲述,方知萧嘉穗在淮西游历时,遇到了这伙灾民,心生不忍,便带着他们一路东来,后来在路上又加入了鲁成。

“前日,我等在淮水上劫了一只运粮船,我盘问了一个伙计,他说是从赵庄运粮出来,俺猜想那处应有大量存粮,这些人如今都押在船里,不知对小官人可有用处。”几人坐定之后,萧嘉穗说起粮船之事。

又是赵庄,古浩天想起时迁那日所说,心想这艘运粮船与赵庄必有干系,那些个伙计或许明日就有大用。连忙谢过,并叫卞祥带人押了看好。

且说两人都是学识不凡之人,一番交谈下来,都心生相见恨晚之意。正好时近中午,古浩天吩咐厨房做了几个小菜,叫来袁朗、滕戣、滕戡等人,一同小饮两杯,算是接风。

古浩天举杯敬酒,看着满桌豪杰,心中不由得意,南下江淮,不虚此行。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洪泽救人

又过两日,灾民又达到近两千人,大王庄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饱和,而上官义租赁到的船只也只有三十余条,即使全部满载也只能运走一千五、六灾民。无奈何,古浩天只得让民政处和后勤处选择一部分先走,至于护送人员看来只得用袁朗等人了,他正待让卞祥去叫人,却见杜迁急匆匆的赶进来。

“小官人,大好、大好,清云、马勥等兄弟带人过来了。”

“在那里?”古浩天一听大为惊喜。

“已下码头,稍后就到。”

几人起身急忙迎了出去,走到大门外便看见,周清云、马勥、李逵、耿恭四人迎面走来。

“几位兄弟怎么如今就过来了,小五兄弟可是到了山上了。”

古浩天有些不解,按行船日程,他们出发之时,阮小五应该还没到梁山才是。

“我等出来之时,小五兄弟并未到,只是闻先生恐这边人手不足,着我等先行过来,在途中倒是与他们一一遇上了,此刻小五、孙安、古波等几人怕是都已经在南来的路上了。”周清云代几人回话道。

“却是闻先生想的周到,你等来的正好,今日便有一支船队起航,我正不知让何人护送,你们且来了,只得辛苦你们再走一趟。”

几人都说应该,古浩天也不客气,便点了马勥、李逵带队,因为船队里有萧嘉穗带来的百余人,又叫过鲁成一同前往,当日下午船队便出发。临行前,古浩天特别吩咐,这些租借的外船不能靠在梁山的码头,要先于李家道口下船,再另行安排。

傍晚时分,上官义和古柏回来,却只带回十余条船,由于连日租用,周边稍大的船只都已租尽。古浩天估算了一下,等阮小五第一批船队返回,至少还得四、五日时间,这中间最少还得送走两批灾民,如今人手倒是不缺,最大的问题还是船。他苦思无计,便着卞祥去请萧嘉穗和上官义等人过来一起商议。

“盱眙县周边的大船,能租的在下都已租下,若出去太远,这来回数日,小五兄弟的船怕是也到了,故此在下也是烦恼。”上官义这两日倒真是把周边跑遍了。

“我听说下游的洪泽镇有一青帮,专门为朝廷运送漕粮,里头必有许多船只,不知可否借用。”萧嘉穗想了想问上官义。

“洪泽镇的青帮在下也是知晓,那帮主叫做屈洪,因早年与人斗狠时伤了一只手,故此人称独臂蛟,陆上水下都有过硬的本事。在下与其倒也有识得,只是此人阴险,不易打交道,不过引见一番倒也不难。”

上官义也是江湖中人,对周边的同道中人也都认得。

“那便前去看看,到时见机行事就是。”古浩天当即决定。

次日一早,古浩天叫上卞祥、周云清、上官义、袁朗,又请了萧嘉穗,带一些队员,坐船往洪泽镇而去。

洪泽镇位于淮水下游的洪泽(古洪泽湖)边上,从大王庄出发,快船半日可到。船儿在时阴时雨的湖面上行进,古浩天几人则于船仓中闲话品茶,几人正谈的投机,却见于外头警戒的卞祥进来禀报,说前方发现有几只船在缠斗。

几人一齐出了船仓,便见前方不远的水面上,三只插着黑色蛟龙旗的船只,正在围攻一只商船。那商船左冲右突,却总也不能突围出去,正渐渐的被逼向岸边。

“那插着黑蛟旗的是青帮的船只。”上官义认出围攻三只船的来历。

“跟过去。”

古浩天甚是好奇,大白日的这青帮在这儿大打出手,到底所为何事。

且说那只商船终究被逼到了岸边,此时立于船首的一位赤须黄发的汉子对边上一位络腮胡子的汉子说:“四弟今日看来不能善了,咱们只得把船弃了,上岸逃得性命再说。”

“青帮这伙恶贼着实可恨,竟然设计陷害咱们,此番若有命回去,来日必千倍还与这厮。”

那四弟说着狠话却也无奈,两兄弟指挥着船只靠了岸,又护着十余个伙计上岸逃去。可是未走几步,前头的芦苇从里却窜出十余位青衣男子,各执兵器迎面杀来。

“那厮原来刻意逼俺们于此次上岸,且又中计了。”那赤须汉子惊喊一声。

“兄弟们,这青帮是要把俺们留在此处了,大伙拼了。”那四弟怒吼一声,带头就冲杀过去。

一时间双方纠缠拼杀在了一起,可就在商船人员将要突围之时,后头三只船上青帮的人员,也上岸围杀了过来,顿时他们又陷入了困境,为首的两兄弟左支右绌,可是实力相差太大,不一会,商船一方就倒下好几人。

“兄弟,俺们纵横江湖一身,看来这里便是咱俩埋骨之此,且多拉几个贼子垫背,莫坠了咱们兄弟的名头。”

“小弟正有此意。”

只见两人长笑一声,便不管不顾的朝前杀去。就在这绝望的关头,突见四周的青帮帮众一阵慌乱,反而弃他们往四周散去。两人见四周压力顿轻,惊讶之下抬头看去,只见外围不知何时竟有一群人从四周围杀过来。

南边带头的是一个手持长枪的俊郎男子,只见他枪枪不虚,无一合之敌;东西两边为首的却是两个壮汉,一个持一双钢挝,一个持一把钢刀,横冲直撞却似杀鸡切菜一般;而守在湖边的却是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年长的提一把长剑,年少的持一柄长刀,一些帮众觉得两个书生力弱好欺,纷纷向这边突过来,谁知这两人却不像文弱书生,倒像是催命阎王,只见他俩手起手落,便似写诗作画一般,轻描淡写的把来人一一砍倒在地上。

便在那两兄弟目定口呆之中,数十青帮帮众被杀的一干二净。看着前面漫步而来少年书生,两兄弟这才醒悟,自己似是被救了。

“太湖费保、狄成拜谢郎君救命之恩。”那两兄弟扑身便跪在那少年书生面前。

且说古浩天的船只一直便跟在青班船只的后面,那青班之人也是托大,以为在自家地盘谁敢拿他怎样,甚至想着收拾了手头这几个回头再把跟着的一并吃了的心思。古浩天听了上官义的介绍,对青帮本无好感,又见那商船的两位汉子如此英雄,顿起惜才之心,便带众人上岸去救援。南边的是周清云,东西两向是袁朗、卞祥,自己和萧嘉穗守着湖边,上官义乘机把留守船上的人员给收拾了。

这会听着两人自称太湖费保、狄成,立时想起水浒传里的太湖四杰,那也是一伙不羡权贵、快意恩仇的好汉子。心想这回误打误撞,怕是又赚着了,如今梁山步骑高手不少,只是水兵头领只有阮家三兄弟,用着之时常常捉襟见肘,眼前这人才切不可错过,他暗暗打定主意。

“两位兄弟快快请起,这等恶行,任谁见了也会出手,我们也只是凑巧遇上而已,如今赶快救治受伤兄弟要紧。”古浩天伸手把两人扶起。

两人也知此时不是作态的时候,便在古浩天这边人员的帮助下救治手下人员,一番清理发现除了自己两兄弟,死了八人,剩下的七人也是人人带伤。

“费保兄弟,我看这些人若不及时救治,也会有生命之危,不如着人护送到大王庄,那处有大夫药物,或许可以救护一二。”

古浩天看一些伤员伤势颇重,伤口必须作缝合处理,大王庄有梁山过来的大夫懂的此术。

“大王庄!郎君莫非便是那玉面孟尝小官人。”

那费保听古浩天讲到大王庄,顿时想起一位近日于大王庄放粮,仁义之名传颂江淮的人物。

“在下便是古浩天。”

“想不到恩公竟然是玉面孟尝小官人,俺兄弟真是有目不识泰山啊!”费保与狄成两人又要跪下行礼。

“莫要多礼,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古浩天伸手制止他们。

费保与狄成不再犹豫,当下便把伤员抬上商船,古浩天叫过周清云让他带着商船及青帮的三条船先回大王庄去,又指挥其他人准备掩埋尸体。

“小官人何须这般费心,这些恶贼死有余辜,剥了衣物沉入大泽,只须数日便入鱼虾腹中,到时遮莫是谁也不知其去处。若是埋于此处,那青帮之人到时必然寻来,若是发觉反而不美。”

费保见古浩天要掩埋尸首,便建议沉尸水底。

古浩天想想也是,况且也没有时间耽搁,便把费保几个手下抬上商船另葬,青帮死者吩咐下面照做了。

“费保兄弟远在太湖,怎会与青帮有恁深恩怨。”古浩天乘着众人忙碌的间隙问道。

“说来实是气人,俺与屈洪那厮与运河两头讨生活,本来早就相熟,往日里俺贩私盐他卖黑粮,私下也常作些交易,这回俺却是应他之约运来一船私盐,谁知这厮竟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若非恩公我等早死于非命了。”

原来双方早有往来,古浩天思忖着,那想来费保等对青帮应该也有所了解才是。

“那费兄弟对青帮知道多少?”

“好歹知晓一些,却不曾十分深入,莫非小官人有用的着在下地方,只管说来就是。”

费保见古浩天打探青帮之事,对其用意也猜到一二。

“倒是真有借用费兄弟的地方,不知兄弟可否与我一起走一遭洪泽镇。”

“有何不可。”费保痛快应了,只身上了古浩天的船。

随后数只船分作两边,各朝一方去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青帮之迷

“据俺所知,洪泽镇青帮成气候也只是近四、五年的事,之前都是一些零散的小船帮。四、五年前屈洪控制了一个船帮,并慢慢吞并了其它几小船帮,后来便成了青帮。这厮阴险狡诈,颇有手段,一直控制着漕粮的运输,着实赚了不少银钱。这些年俺们常与他做买卖,倒也相安无事,这次不知为何突下毒手,在下至今一直颇为费解。”

行船之间,费保向众人说着青帮的事。

“费保兄弟说的不错,这青帮倒也就在四、五年前成势的。”上官义附和道。

“那屈洪可有什么来头,不然漕粮运输恁大油水的买卖,他怎么控制的了。”

古浩天知道像漕运这样大油水的生意,若无官方背景,必做不长久。

上官义和费保两人,一齐陷入沉思,过好一会费保突然想起了什么。

“俺倒想起了一事,那厮有一次到太湖做客,喝多了酒,夸口说自己跟甚么县老爷是过命的兄弟,不知真假。”

“依我看,此话定然不假,正好也佐证小官人方才所说。”萧嘉穗立即断定此话可信。

“洪泽镇在淮阴县辖下,而淮阴县令,据俺所知却是近两年从外地调入,与屈洪这厮应没甚来去吧。”

上官义想了一下,觉得此事不太可能。

“四、五年前淮阴县令是谁?”古浩天问道。

“也好像是外地调来的。”上官义回忆一下说道。

“这就怪了。”古浩天心里也挺纳闷的。

“咦,莫非是他。”上官义突然想起一人。

“谁!”几人一齐看向上官义。

“乔正贤,便是如今盱眙的县令,五年前他正是淮阴的主薄。”

“便是他无误了,漕粮发运虽说由发运使管辖,但乔主薄主管钱粮,又为地头蛇,邻近几县都说的上话,发运使为运输通畅,往往要借其几分面子,若再有利益来去,则主薄又有何事不能办。再说如今又是县令,又合了县太爷一说。”

萧嘉穗深知官场的黑暗,认定屈洪所说的便是乔正贤。

“这又有些不对了,漕粮的转运地却在俺们的泗州,那县令不把那青帮迁来盱眙县,反而放在洪泽镇不是徒增费用吗。”上官义又有一些想不通。

“不然,在淮阴时他非主官,把持漕运别人想不到他头上去,如今到这边当主官,漕运却是外头人经营,与他又没甚关系,这便是他过人之处。”

其余几人听了萧嘉穗分析,也纷纷附和,而古浩天却想的更多,若是推测成立,那赵庄之事、萧嘉穗所劫那只运粮船、还有今日的湖上劫杀事件,是不是有内在的关联,他深思一会,觉得目前虽无明证,但很有可能,只待去洪泽镇看了再说。

由于在湖上耽搁了一会,直到午后船儿才到了洪泽镇。该镇位于大泽之滨是个名符其实的水陆码头,便是这受灾期间来往船只也着实不少。

几人顺着湖滨街道走了一会,上官义指着一处房屋说,那处便是青帮所在。

古浩天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正面却是一个两层的房子,前头一个门楼,正中写着“洪泽船行”,两边写着一幅对联,上联写着“船行五湖无论东西南北”,下联写着“货通九洲不管春夏秋冬”,那门楼之下守着两个青衣男子,不时的便有一些人进出。

“小官人,现在可要进去?”上官义问道。

“不必,大伙中午至今未食,先找一处酒家用些酒菜。”

古浩天心知已经不能用青帮的船运送灾民,反而不急了。

上官义对此地颇熟,领着众人进了旁边的一家酒店,选了一个临湖的雅间,点了一桌湖鲜买了两瓶好酒,几人也是饿了,便各自吃喝起来。

不一会却听得隔壁的雅间里也进来了几人,随后又有小二送进酒菜。之后便有陆续的谈话声传来,古浩天六识敏锐,开头便听到“三帮主”三个音,心知是青帮之人,便专注的倾听起来。

“三帮主早上出去做事,至今未回,帮主派人去那处寻了一会,只见一场乱草,其余不见消息,如今正心烦的紧,赖二那厮没有眼色,方才在一边聒噪吃了一个大耳光。”

“在俺们的地头,有心算无心,又是数倍人过去,能有啥事,说不得又得了大便宜,到那里快活去了。”

“不能,三帮主不会这般没分寸,你说最近也真是怪事,那巴三郎押一船粮食西去,本也该回来了,却到如今也没有音讯。”

“休说了,俺们赶紧吃了,去码头把船看好要紧。”

听到此处便再没了声音,不过古浩天却听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早上死在他们手里的应是青帮的三帮主,更重要的是另一个信息,萧嘉穗劫下那只船的船主,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巴三郎。

随后古浩天便问上官义可晓得青帮停船之处,上官义说知道。于是吃好之后,古浩天只与卞祥、上官义三人出去,其余人先回船候着,尤其是费保太过显眼,露馅了就是个大麻烦。

青帮的船只都停在一处河汊里,古浩天三人当作游客,慢慢的散步过去,只见里头密密麻麻的停着一大片船只,粗略估算一下,总得有四、五十条,而且都是大船,比起梁山目前的船大了一倍都不止,大的载重至少有八、九百石,小的也有二、三百石。古浩天看了眼热不已,心想梁山若有这些船只,运送灾民又何须这般紧张,得想法子把这些船只吃下才好。三人也不便多留,转了一圈便回到了船中。

一路上古浩天心里盘算着,既然来了断不能空手而回,今晚进那洪泽船行里头探一探才好,眼下时迁不在,他决定自己去走一遭。虽说轻功没有时迁好,但自吃了二仙山药丸之后,又加苦练年余他对自己功夫也有自信。回到船上他把上官义和费保这两个去过青帮内部的人叫过来,对里头的有关部署细细询问。

卞祥觉察出古浩天的意图,打死也不让他去,便是萧嘉穗也不赞成其犯险。古浩天好说歹说,最后萧嘉穗提了一个方案,利用早上扒下的青帮服装,众人装成帮众,古浩天潜入之后,先处理后门看守人员,由卞祥、袁朗守住后门,萧嘉穗带众人与门外接应。若后门控制顺利,则古浩天继续潜入,若不顺则计划取消返回。

见大伙这帮看重自己,古浩天心里也是感动,便开口应承了下来。

当晚到了子时初,古浩天心想再迟进去大家都睡了,没啥消息可探,便换上青帮的服装,带着一伙人分散朝青帮的后院摸过去。

子夜时分,又是阴雨绵绵,路上早已不见人迹。到了后院的一处偏僻的围墙下,卞祥贴着墙跟站定,古浩天正待踩着其肩膀上去,却见卞祥一双虎眼定定的看着自己,黑暗中眼角处却有两滴晶莹的液体在晃动着。

古浩天心里一阵感动,他拍了拍卞祥的肩膀,腾身而起,用脚尖轻点卞祥的肩头,一下便跃过围墙。

青帮后院不大,除了一个院门,里头只有零散的几棵树。古洗天刚好落在一棵树下,他藏好身子静观一会,没发现什么暗哨,便顺着墙跟往院门摸去。

院门里没有人,古浩天随即看到边上漏着一线灯光,细一打量却有一个门房,便潜过去侧耳一听,顿听着震天的呼噜声,又试着推一推门,竟然没锁。便轻轻挤了进去,只见里头的床上睡着两人死猪一般,他用手掌在两人的颈部敲两下便送其进入了黑甜乡。心想这也太轻松了吧,然后返身把大门打开,片刻卞祥和袁朗便进来。

“这两人把他看好,休伤他性命,还有用处。”古浩天低声交待两人,转身便欲进去。

“小官人,你一个时辰若不出来,俺不管甚么,便带人杀进去。”身后却传来卞祥低沉的声音。

“兄弟,你只管安心,我必定准时出来。”古浩天心里感叹一声,便钻入了墨迹般的雨幕之中。

青帮帮主的住处在二进的房子中,古浩天已经问清,他也不往他处去,直接便朝那里潜过去。一路上倒也有几批巡逻人员走过,但看起来都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古浩天都轻松的避过了。随后他看到二进房子二楼的一个房间有灯光,接着又看到楼梯处守着两个护卫,心想便是此处了。正待学时迁找一处地方爬上屋顶,却见二楼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光幕下,一个独臂汉子与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古浩天连忙找一处暗角藏好。

“帮主切记,五日之内备好船只,到那处去。”

“师爷放心,屈某心里有数,必不误老爷之事。”

两人在楼梯口道别,那师爷随两个下人到客房歇了,二楼的灯也灭了,古浩天暗说可惜,心想若早来一刻钟,恐怕也会大有收获。他又潜了片刻,见再无动静,便知继续呆下去没有意义了,于是返身往回。一路上他一心想着刚才那两句对话,却在经过后进屋子时,不小心一脚踢倒屋檐下一个接雨水的陶盆。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甚么人。”

随即旁边的房子里传来一声厉喝,接着似有起床的声音传来。

古浩天也惊觉过来,脱口便回了一句话。

正文 第九十章 真相大白

且说古浩天在退出后进房子之时,不小心踢倒陶盆,惊动了屋里之人,只在石火电光之间,他想到一人,迅速开口含糊着声音回来了一句:

“小的赖二,上茅房去,不小心碰着了。”

“直娘贼的冒失鬼,那大耳光吃的还不够味是不。”里头的人嘟嚷两句,就没了声音。

古浩天心里暗呼侥幸,不然费一番手脚不说,必然惊动青班上下。于是再也不敢大意,一直潜到了后院门,他在那两个昏迷的帮众胫部推了两下,便让卞祥、袁朗先出去,自己依旧关好门 ,从围墙上越墙而出,众人悄然退去。

洪泽船行,一夜无异,只有后院的两个守门人,清晨起来都说,昨夜睡的不好落了枕,脖子酸酸的痛。

而古浩天他们回船之后,稍稍休息于拂晓时分便起程返回。一路上古浩天和萧嘉穗、上官义,分析下午酒店和方才在青帮里头听到的两段话。

“巴三郎必是我劫的那船主了,之前我只想他跟赵庄有干系,却没想到他是青帮的人。五日之期应该就是约定做某些事情,以我看便是运送粮食。”萧嘉穗分析道。

“萧先生讲的有理,时迁兄弟之前探的赵庄存有粮食,那师爷十有八、九便是盱眙县令的师爷,若是如此,那老爷便是盱眙县令了。”

古浩天几天前听时迁讲过此事,此时联想起来,倒也对的上。

“赵庄粮食必不干净,或许就是侵吞的灾粮,小官人须马上着人暗查。”萧嘉穗立刻联想到赵庄粮食来源。

“那岂不是说,盱眙县令便是此次运粮的幕后之人。”

上官义却有点不敢相信了,大灾之际一县父母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上官兄弟莫非以为这天下还有清白的官员?”萧嘉穗似是看得透了,谈谈的说道。

官场黑帮勾结,倒买朝廷灾粮,经三人分析,这一事实基本可以认定。古浩天现在内心焦虑的却是那个“五日之后”,他必须尽快与时迁碰个头,只有结合赵庄的情况,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和决策。

晌午时,船儿回到了大王庄,古浩天不顾疲劳,让人去龟山镇请时迁过来,没想到时迁昨晚便来到大王庄,正好省了一番周折。

“赵庄在大王庄南十余里处,三面环水,一边接陆,全村只四、五十户,全部姓屈,……”

“姓屈,可是屈原的屈?”古浩天惊讶的问了一句。

“便是这个屈,可有甚么不对?”时迁却有些蒙了。

“没有,你且接着说。”

“这个庄子却有些奇怪,那些村民既不务农,也不经商,倒像是一群护院,日日守护着村中的一座大宅,戒备很严,俺偷进去几次才摸到那大宅,里头却是一排排的仓库,全是粮食,依俺看少说也有七、八万石。”

“那庄子里可有甚么利害人物守着?”

“俺只瞧见一个年约四旬的强悍男子,似有几分本事,只是奇怪,那下头人不称其员外、东家却称他为二帮主。”

这便对了,古浩天心想,青帮那边昨日在湖上死了三帮主,帮里头也没看到什么二帮主,想来就在此处了,而庄里人都姓屈,看来乔县令与屈帮主不是一般的关系。

古浩天随即把昨日洪泽镇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吩咐他把赵庄之事安排一下,下午赶到洪泽镇,晚上对青帮再探一下,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时迁却说赵庄那边已经有段景住带人在看着,不甚打紧,自己随即坐船向往洪泽镇去了。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古浩天倒没觉得多累,本想叫萧嘉穗一起去审问巴三郎,但想想人家还要休息,便停一会再说。此时方觉肚子空空,他推门出去想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却见卞祥端一碗热粥和两碟小菜进来,原来他看时迁出去便去厨房拿了点心。

“你也吃些。”

“俺已用了。”

两人经常在一块吃饭,古浩天知道他不会客气。

“卞祥啊,赵庄那儿,若是你如何下手为好?”

对卞祥古浩天一般不会有什么隐瞒,他把赵庄的情况说了,让其说说自己的看法,其实也有考量的意思,他不想让卞祥当一辈子的护卫。

“若是俺必不在庄里下手。”卞祥想了一会说。

“为何?”古浩天饶有兴趣的问道。

“若庄里下手,那七、八万石的粮食,不说船只够不够,光搬运就要好几天,这里不似卧虎庄,到时容易出漏子。只待他们全部装船了,那时再动手,则粮船两得,那多痛快。”卞祥知道昨日在洪泽镇古浩天对青帮的船便惦记上了。

“咦,不错啊。”

古浩天想不到卞祥一下子却想出这么个主意,不禁赞了一下,倒把其弄的不好意思起来。两人正聊着,却见萧嘉穗从门外进来。

“萧先生没歇一会?我正想找你,你且来了。”古浩天起身迎到了门口。

“我想着那巴三郎之事,那睡的着。”

“咱俩却想到一块去了。”

古浩天请其坐下,又把赵庄的事说了一遍。

“乔正贤与屈洪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且看看能不能在巴三郎嘴里找出些端倪,不如尽快问问那巴三郎,不然夜长梦多。”

“既萧先生不累,就现在开始吧。”古浩天便叫卞祥带人去吧那船主带来。

船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眼看去倒真是一个实在人。

“大夫,咱俩无冤无仇,为何戏弄于俺,粮食俺不要了,且请高抬贵手,放俺们一条生路。”

那船主这两日也是吓坏了,这会一看到萧嘉穗,便连声恳求。萧嘉穗和古浩天也不回应,只是直直的看着他,却把他看的心里发毛。

“巴三郎!”

便在其发愣之时,古浩天突兀的叫了一句。

“小的在。”那船主脱口就应了一句。

“那你说说那一船的粮食运往何处啊?”古浩天揶揄道。

“啊!”

巴三郎立即回过神来,一时愣住,随即沮丧的瘫坐在地上。

“我也知道你本非大恶之人,若愿与我们协作,必不会让你吃亏,不然非但你,还有一船人的生命也在你一念之间。”

古浩天并不知道巴三郎的底细,只是根据其外貌信口一说。不过却说准了,巴三郎本也是洪泽镇的一个小船行行主,屈洪来了之后,强行吞并,他无奈何才加入青帮当了一个小小头领,为人一直也本分。

“小的愿意配合,只是各家老小都在洪泽镇。”

巴三郎对屈洪本无多少忠心,只是担心家人安危。

“此事你无须操心,那屈洪并不知你等之事,近期不会骚扰你等家眷,你只须把家里住址给我,自会派人接来。”

巴三郎也是混江湖之人,看的清楚形势,如今家眷安危的了保证,自己反正都降了,不如干脆一些,说不定还能搏得一些好处。

“俺这船粮食是运往柳庄的,那处是屈洪的老家,有两百余户人家,灾情日久庄里缺粮,便叫俺运一船过去。”

“那此粮食却是乔县令的,屈洪如何作的了主。”古浩天追问了一句。

“其实——”巴三郎迟疑一下,“那乔县令也是柳庄之人,他年幼时,过继给淮阴的舅舅做儿子,才改姓乔的。”

“你又从何得知?”

这也算是隐私之事,古浩天不相信巴三郎这种身份的人能够知道。

“二帮主是屈洪堂弟,他与俺较近,一次酒后无意讲起,俺才晓得。”

原来如此,古浩天与萧嘉穗对视一眼,心中困惑顿解。如此一来,乔县令与青帮的关系,二帮主带屈家人守卫赵庄等等迷团便一一解开。

“你同船的这些伙计,可听你话?”萧嘉穗想了一下问道。

“这些人里头只一个是屈洪之人,其余都是俺原来船行的伙计,对俺都是信服的。”

“若是叫你带这些人再去赵庄,你可敢去。”萧嘉穗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粗略的打算,便追问道。

“那屈洪之人——”

“他自不会去,你就说他留在柳庄就是。”

“如此在下便豁了性命也要走一趟。”

“如此甚好,你且回去让每人拿一个信物,近日我着人去接了你等家眷。”

古浩天听了两人对话,知道萧嘉穗已有定计,便开口消除巴三郎的后顾之忧,其实也另有盘算——若把这些家眷先送往梁山,到时由不得巴三郎他们不听话。

当日午后,杜迁和上官义带着各人信物赶往洪泽镇,夜里借着夜色把各家家眷接到船上,次日天未亮就起程,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大王庄。由于船只紧缺,推迟了三天的第八批灾民终于成行。巴三郎等人的家属与巴三郎等人见过面后,被“优先”安排运走,当天下午在耿恭和滕戣带人护送下,庄上最后一批船只去往梁山。

至此大王庄再无一只可用船只,所有计划的实施,只能等待梁山船队和人员的到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谋取赵庄(上)

时迁于次日早晨乘坐专船回来。有道是术有专攻,行家出马效果就不一样,时迁在青帮里头潜伏了大半夜,收获也不小。

一是证实那个中年文士确实是乔县令的师爷。二是探知了青帮暗算费保的原由,费保等控制太湖水域,贩卖私盐获利甚丰,屈洪早就眼红,况且太湖地理位置重要,若控制在手,那从洪泽到太湖的运河水域便全是他的势力范围。因此他借口此次水灾江淮缺盐,让费保等运盐北上,想乘机把其灭了,再假其名义把持太湖水域。可是一场志在必得的行动,却莫名其妙的没了音信。屈洪心里忐忑不安,昨晚与那师爷商讨时,却被时迁听到。

更重要的是,那两人确定五日后入夜,借夜色掩护,把赵庄的粮食运往南方。按常理,江淮水灾缺粮,本地出售利润最好,但乔县令说本地出售太过惹眼,南方虽然粮多价低,但正因为此,七、八万石粮食流入市场不会引人注目,虽说获利少点,但可安全脱手。而乔县令的这个安排,也是促成屈洪吞并费保等人的初衷之一,若是在太湖有立脚点,他便可囤粮于太湖待价而沽,或者过一些时日待风波过去,也可重新运粮北上。由于暗算费保等结果难料,他不敢冒风险,定下运粮销往江宁暂不下两浙了。

至此赵庄的信息基本明确,只等行动方案如何制定。萧嘉穗对此本有腹案,听了时迁的一番话之后,心里又盘算一番,便拿定了主意,抬头时却见古浩天正笑盈盈的看着他,知道其对他的策略早有期待,想想也是自己加入梁山的第一次表现机会,便不再推脱。

“我以为若取赵庄,应在粮食装船,将行未行之际下手为最佳。那时青帮见粮食已经全部装好,必然大意,易给我们可乘之机;其次,也可给我们省去搬运粮食的麻烦;第三,事若成,则船粮俱得。可谓一举三得。”

萧嘉穗的计策竟然与卞祥所说不谋而合,古浩天听了暗暗赞赏。

“具体行动上,待其粮食装船将好之际,让巴三郎等人先进入赵庄,我方遣悍勇之士潜于仓中,分作两路,一队相机夺船,一队控制码头;随后我方由水路从码头向庄里攻进,此庄三面环水,青帮帮众都善水,必须诱其从陆上退去,方便于我方清剿;因此要于西向通道重兵设伏,庄内一旦受攻不敌,必往西退,只要进入伏击之地便可一网打尽。”

“另外,可让巴三郎蛊惑二帮主,设饯行酒宴,此事若成,便可事半功倍。”

“只计可行,赵庄出粮尚有三日,我预计明日梁山便有船队到来,到时看人员情况,再分配人手,此前时迁和段景住的情报处要全力盯住赵庄和青班这两个要害,一有风吹草动,要立即禀报。”

赵庄的行动方案,古浩天也一直在考虑,其实关键只两点,一是如何安全的控制粮船,二是如何封锁消息,做到这两点,赵庄和青帮的力量在梁山实力面前不值一提。不过萧嘉穗在这两方面考虑都较周详,他便无须再添加什么。

第二日午后,阮小五和萧让、焦挺带人赶到,晚饭时分孙安赶到,这些人知道这边人手紧缺,都是一路昼夜赶路,此时汇聚于大王庄的队员共有三百余人,其中亲卫营一百人,水兵营近二百人,步兵五十人。古浩天安排焦挺带水兵营四十人,把大王庄滞留的一千五百多灾民当天护送回梁山。

又过一天古波带人赶到,至此距赵庄五日之期只剩一天,而时迁那边送来的消息显示,青帮的船只于前晚便抵达赵庄,昨日早上已开始装粮。

古浩天与萧嘉穗商议之后,命巴三郎今日便去往赵庄,本欲让水兵藏于仓中跟进,但考虑到天气太过闷热,仓中呆一天一夜人体难以承受,便叫巴三郎明日怂恿二班主设宴,自己争取出来采购酒食,再带人进去,如此计不成,则到时要于码头接应强攻进庄,巴三郎领命而去。古浩天又叫来费保、狄成请其帮忙,毕竟两人尚未投效,但两人都说自己命都是小官人送的,还说啥见外的话。

于是古浩天立即召集大王庄所有人手部署赵庄行动,计有萧嘉穗、卞祥、萧让、杜迁、周云清、孙安、阮小五、古波、上官义、袁朗、滕戡、费保、狄成。

“乔正贤、屈洪贪婪无度,竟然置灾民生死于不顾,截留灾粮,饱已私囊,今次我们便替天行道,取了赵庄,还淮水灾民一个公道。”

古浩天厉声痛斥了乔正贤的恶行,下头一时也是群情激奋。

“现在我命令:一、卞祥、古波、滕戡带亲卫营并水兵营一部于西向出口设伏,段景住协同,不可漏走一人;阮小五、费保、狄成带五十水兵与巴三郎配合行动,阮小五带人攻占码头后坚守,费保、狄成带人占领运粮船;我和萧嘉穗、孙安、周云清、袁朗、时迁几人带队从码头攻入庄内。”

“上官庄主,还有一事得请你帮忙?”上官义也是尚未投效之人,古浩天故显的客气一些。

“小官人且客气啥,各位兄弟都有事做,我正急着呢。”上官义见自己没有事做正待开口。

“如此便请上官庄主带人驾船于赵庄周边水域巡逻,防止庄内漏网人员。”

“即刻始,各位分头做好准备,明晚以码头火起为号,各组同时展开行动。”之后众人散去,各自准备去了。

且说巴三郎带着七个兄弟,驾着船于这日午后来到了赵庄,只见那码头上密密麻麻靠着五、六十条漕船,几十个庄客正在往船上装粮。

“巴三郎,你怎恁久才回来,莫不是溜到盱眙城的窑子里嫖姐儿去了。”守码头的帮众与巴三郎认得,远远就嘶喊开来。

“俺倒是想去,却是牛二那厮吃了脏水泄肚子争些儿死去, 累得一船人在五显庙的集子里守了他三日。”巴三郎虽有些夸张,说得却是实话。

“二当家可在,俺且寻他回话去?”

“在庄子里头呢,你自找他去。”

巴三郎下了船,吩咐手下看好船,自带二人便进庄去了。

青帮的二当家叫做屈满,与屈洪都是“水”字辈的堂兄弟。这会正坐在大堂里听下头人员汇报出粮的情况,听得巴三郎回来,便叫人带进来。

“咋去了恁长时日?”他怒视着巴三郎,一面厉色。

“还不是为了牛二,后来若非巧合遇上一个游方郎中,这小子只怕命也没了。”

巴三郎一面无奈,又把牛二的事讲了一遍,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方子。

屈满与巴三郎关系本就不错,他眼睛斜了那方子一下,心里却已经信了。他正要吩咐什么,却突然又问“屈炀怎么不来见我。”

“那小子说数月未回家,陪老娘两日再回来。”

马老三早有准备,回答的也顺溜。随手又从身后随从的手里拿一封银子递给屈满。

“这是庄里长辈给的赏银,在下不敢乱用,便交于二当家。”

“屈炀那杀才却是个没眼色的,也不看什么时节,现下恁忙陪甚么老娘,还是你老成一些,这两日庄里人手很紧,你带人到码头与我盯紧了,莫出一丝差错。”

屈满见巴三郎这般懂事,心里大为赞赏,便着其去守码头这要害之处。

“好嘞。”

巴三郎没想到正打瞌睡呢,马上有人送枕头,赶紧应了。

且说巴三郎领了屈满的命令,立即赶往码头,借此了解码头的情况。观察之后,发现码头共有大小漕船五十八条,另有民船二十余条,漕船已经装好粮食,民船正在装粮,预计明日下午可以装完。每条船上还有一人守着,而且码头上还设有一处岗哨,守着五个人。巴三郎心里有数,便把手下的七个人分派到各要害处值勤,自己又回头找屈满去了。

庄子里头,巴三郎向屈满汇报了码头的情况后,拍起了马屁。

“二帮主在赵庄数月,把这处打理的恁有条理,却非一般人能做的出来。”

“哼!”屈满冷笑一声,但却是一脸的自得。

“只是明晚粮船悄无声息的一走,二帮主的数月辛苦恐怕便成全了别人的英名,俺却有些替二帮主不值。”

屈满平时有些不服屈洪,巴三郎心里清楚,故意把话头往这方面引。

“有屁就放,非得跟窑姐一般扭捏作态,惹老爷恶心。”屈满果然脸色阴沉了下来,话也粗暴起来。

“俺只是替二帮主不值,乔县令那边那晓得这些都你做的,不如……”巴三郎瞧了瞧屈满的脸色。

“快说。”屈满瞪了他一眼。

“明日出船,那师爷必来,不如到时摆几桌酒席热闹一下,庄里头挑几个亲信,借机在酒席上宣扬一下二帮主的辛苦,那时不但那师爷心里清楚,帮里上下也明白二帮主的能耐,如此任谁也抢不走二帮主的功劳了。”

“你这泼才,尽说些不着边的话,谁人又贪这芝麻大的功劳,只不过兄弟们连日辛苦,明晚摆几桌犒劳一下倒也可行,此事便由你去办吧。”

屈满脸色明显好转,却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巴三郎当然满口应下,心里暗喜,事成大半矣。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谋取赵庄(下)

次日一大早,巴三郎便带着几个亲信行船到龟山镇采购酒菜,于途中通过守候的船只将情报传给大王庄。

而大王庄的各路人马也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古浩天接到情报后,不由对巴三郎大为欣赏,想不到倒是一个能办事的人。便令卞祥一组先行,赶往赵庄西出口。

晌午巴三郎采购回来,由于船仓太小无法隐藏太多人,阮小五、费保、狄成只带二十人藏于船仓之中跟随而去。中午刚过,縻胜带三十余人赶到了大王庄,立时又添一分助力。

且说巴三郎回到赵庄不久,屈洪和那个师爷的座船也到了赵庄。

“巴三郎,你这厮反了不成,回来了连帮里回个话也不去。”

大堂里,屈洪一眼看见忙里忙外的巴三郎,顿时火起开口便骂。

“这厮前日便回来了,正好俺这儿缺人就留他在此帮忙了,只是途中牛二那杀才坏了肚子,被耽搁了两日。”屈满不等巴三郎回话,便替他圆了场。

屈洪见屈满帮他挡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回头又与师爷讲话。

巴三郎厚着脸皮在一边站一会,见屈洪再没理他,便离开忙他的酒席去了。很快日近黄昏,赵庄中间的大院里摆起了数张大桌,大鱼大肉海量的上来,桌上甚至还出现“神仙醉”这种罕见的好酒。

“巴三郎这厮倒真是会办事,连这种稀罕物也搞的到手,倒是便宜咱们了。”参加酒席的人看到“神仙醉”眼睛都发光了。

“今晚还有事,少喝些酒,莫误了大事。”

屈洪本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大吃大喝,只是屈满已经操办了,他又不好说什么。

“大哥,弟兄们辛苦数月,这趟出去又得好些日操劳,就让他们喝一些吧,况且船上还有好些人在操船,误不了事。”屈满在一边插话说。

屈洪回头看了看屈满,觉得这个堂弟今天怪怪的,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与师爷两人坐下,任屈满发挥去了。

“弟兄们咱们在赵庄操劳数月,今日终是功德圆满,俺屈满谢过大伙了。”屈满自夸两句后,便举杯敬酒。

“谢过二帮主。”

下头众人见二帮主今日帮他们讨得酒喝,大为感谢,便齐声称谢。

屈满不禁得意,心想巴三郎这厮倒也有几分才气,下次得把他带在身边。而屈洪总觉得有些不对,那师爷品着好酒,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堂里,一众人在屈满的带动下,酒兴渐高,巴三郎却乘机溜了出来,带着手下挑着一担早备好的酒菜直奔码头而去。

“直娘贼,巴三郎这厮也忒不是人,对里头那些人就似待爷爷一般,好酒好菜的侍候,对俺们却不管不顾。”

“谁说不是,俺们在这码头守了几日,腿都快断了,却弄点酒水过过瘾也没有。”

“莫吵,巴三郎那厮来了。”

码头哨位上的几人听了,都一齐转头看去,却见巴三郎带着一人挑着担子过来。

“这厮还算有良心,尚记得咱们。”几个人叫囔着一齐涌了出去。

“兄弟们,好酒好菜给你们送来了,大伙尽情享用。”

巴三郎吩咐把担子放在码头上,此时正好停了雨,便把酒菜一一摆在码头的地上。

“去,把船上的兄弟一并叫过来喝两口。”他回头又吩咐几个亲信。

不一会码头上一担酒菜被几十个人分食殆尽,巴三郎心头暗笑,这些杀才终究着了老爷的道,又立刻叫几个人上船把阮小五等人放出来。阮小五等二十余人在船仓里闷了一个下午,正憋的难受,突见上头仓盖打开,心知事成了,一个个便似恶狼似的从仓里跃出来。

码头上一众青帮人员,突见一群人朝他们杀来,心中大骇,欲待起身防卫,却发现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的,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刀锋在眼前闪过,只片刻,码头上的数十人屠杀干净。

阮小五让费保和狄成带人对船只逐条搜索,自己却在码头点起一堆火来。只一柱香时间,水兵营的三十人在周云清的带领下赶到。原来阮小五、费保和狄成三人随巴三郎去了之后,古浩天临时让周云清带另外的三十人紧跟在后头。此时费保等来报,船上并没有发现人员,大伙心想看来都在码头的死人堆里了,于是众人一齐动手把那些尸体堆到一边。

正此时,古浩天率大队人马赶到,他冲着巴三郎大赞一声“干的好!”随即命孙安和縻胜各带一队人员,在巴三郎手下的带领下,一左一右向庄子两边包抄过去。又命周云清和袁朗带队正面攻击,自己与萧嘉穗、时迁、巴三郎在后面跟进,着阮小五、费保、狄成带人守住码头。

且说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整个庄子里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光。里头酒宴刚散,一伙人簇拥着屈洪、屈满以及那个师爷朝码头走来。

屈洪酒喝不多,听到前头阵阵喧哗,侧头对屈满冷冷的说:

“俺就说喝不得酒,你且不听,你看前头必是那些泼才酒醉闹事。”

“巴三郎,你到前头看看,是那个杀才闹事,给我狠狠的教训教训。”

屈满见有人落了他的面子,顿时大怒,可是他大喊几声,却不见巴三郎回话。正欲着人找他算账之时,只见前头的好多帮众、庄客被一群陌生人赶鸭子一般撵了过来。

“不好,有外敌进庄了。”屈洪反映最快,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迎了上去。

“大伙休慌,随我去杀了这些小毛贼。”

屈满这时也反应过来,只见他大喊一声,从身边的随从手里接过一柄长枪,跟在屈洪后面杀了出去。

“老爷正手痒的紧,你俩正好给俺过过瘾。”

袁朗正杀的无聊,见迎面来的两人有些气势,便兴奋的迎了上去。

屈家兄弟见前面杀过来一个壮汉,不敢轻敌,两件兵器便一齐朝其杀去。

“来的好!”

袁朗大喊一声,左手的钢挝架住屈洪的长刀,右手持钢挝隔开屈满的长枪,同时右腿踢出,正中屈满的腰间,那屈满顿时倒飞好几步,正当其摇摇晃晃的起来,欲再助攻之时,周云清已经杀到,只见他钢枪轻点,只数息之间,那屈满胸口已多了一个窟窿,再无半点生机。倒是那屈洪虽是独臂却有几分本事,竟然与袁朗斗了二十余合,但终究不是赤面虎的对手,胸口被一挝打的粉碎一命乌乎。

屈家兄弟一死,赵庄倾刻成了一盘散沙,左右中三路人马便似鱼网一般拉过去,那些个庄客、帮众无头苍蝇一般东碰西撞,却无一幸免,待后来一部分人醒悟过来,往西边逃去时,却不幸的落入了卞祥他们早以设好的陷井。

只一个半时辰时间,赵家庄完全陷落,全村两百余人仅存活八十余人,古浩天年看着满地尸首,心里有些不忍,但一想到淮水两岸饿殍遍地,心里又安了几分。

俘虏集中在村中间的大院里,古浩天叫巴三郎过来,把中间平时没有恶行的青帮帮众指认出来,屈家之人和余下帮众一个不留,最后只留下二十五人。古浩天命縻胜带数十人动手,在庄中就地挖坑掩埋尸体,命孙安带人到西边的通道警戒,命古波带人搜查庄里财产,自己带人住码头而去。

“小官人稍待,这里还有一条大鱼。”突见时迁押着一个中年文士过来。

古浩天转身看去,认得是那个师爷,本以为这家伙已经死了,想不到被时迁找到了。

“这厮藏在茅房的角落里,俺去解手时争些儿被吓着。”时迁嘲弄的话,引得众人大笑。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师爷倒也有几分眼色,径直到了古浩天面前跪下,连连求饶。

“你且说说,我等为何要饶你一命。”古浩天戏谑的问道。

那师爷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映过来。

“小的知道庄里有一密室,里头藏有乔县令和青帮的钱财,愿意带众位好汉前去,但请饶俺性命。”

“你且前头带路,若是属实自会有你好处。”

古浩天叫古波搜查庄里财产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找存放钱财的库房,如今有人带路却也省心了,便叫人去把古波等人叫回来。

那师爷听了,便带着古浩天等人往大宅走去,到了大门口刚好遇到古波等人,一众人随着他一直走到后院一处不起眼的柴房前。

“直娘贼,竟把贵重物品藏于这偏僻之处,害的俺一番好找。”

古波方才在宅子里头角角落落都找了,没有什么发现,想不到却在柴房里头。

古浩天让亲卫营在外头设防,自己与卞祥、古波、时迁等人跟着师爷进去。只见其走到柴堆之后,推开一扇破败的木门,里头依旧是一间柴房,零散堆着一些柴禾,然后他指着地面一块旧木板说,下头就是了。

众人看了均暗暗称奇,这乔县令果然与众不同,把钱财藏于这样的地方,看似不可靠,其实倒是最安全,这样破旧的场所,莫说发现不了,那怕进来看了,也不会想到那块破木板下面会有贵重的物品。

古波上前把木板挪开,露出一个洞口,几人下去费了些功夫后,终于把门打开,清点一下,里头金、银等物大慨值十五、六万两银子。古浩天吩咐古波带人装厢送于船中,回身正欲出去,却看见那师爷颤颤的站在一边。

“好汉,你说过要饶俺一命的,可要守信啊。”那师爷见古浩天看向他,以为他要杀人灭口,连忙跪下求饶。

“我几时说要杀你,不过若要活命,你且在此墙写上 ‘库房之物我借走一用’,我自会饶你。”

那师爷一听便知这是绝了他的后路,却也没奈何,提笔照着写了。

“大名怎地不写上,莫非你以为这笔迹乔大人认不出来不成。”古浩天见其没有落款,便嘲弄道。

“唉”那师爷叹了气,又提笔写下了“庄明礼”三字。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满载归去

赵庄诸事处理完毕,已经接近午夜,接下来第一要事便是把满载粮食的七十余条船安全送走,古浩天于码头召集众人临时作了交待,命阮小五、周云清、縻胜、袁朗、滕戡带一百水兵连夜护送船队回梁山,巴三郎和手下七人以及他刚才点名留下的二十五个青帮成员也一同前往。

余下人员全部坐船回大王庄,二百余人上船完毕,已过子夜,古浩天正待上船,却见那庄明礼还跟在后头。

“庄师爷咋还不走,莫非还想跟我回去不成。”他回头奇怪的问。

“天下虽大,恐怕再无小的安身之处了,恳请小官人收留在下,以求安度余生。”庄明礼跪在码头出言恳求,竟然真的要跟古浩天回去。

这倒出乎了古浩天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那乔县令到时发现那处留字,庄明礼必无活路,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跟着自己安心。心想这庄明礼既是师爷,腹中必有一些墨水,梁山正好缺文化人,便动了收下他的心思。

“你是那处人?”

“在下淮阴人氏。”

“那你若是跟我而去,家中老少乔县令能放过吗?”

“老母、妻儿……”庄明礼目视淮阴方向,只见两行浊泪夺眶而出,“自身难保,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古浩天见其可怜,又想想反正要用他,不如示恩到底。便说道:

“赵庄之事近日内乔县令不会发觉,我如今拨一只快船与你,赶紧赶往淮阴接了家眷,两日内到大王庄找我。”

庄明礼愣了一下,随即到古浩天面前恭敬的行了大礼,转身上了指派的那只船,连夜赶往淮阴。

萧嘉穗立在船头看了整个经过,心里暗叹,小小年纪处事却如此老到,将来必定非同一般。

船队离了赵庄,在外头又汇合了上官义,直奔大王庄而去。古浩天坐在船上全无睡意,从梁山南下淮水,不觉近二十天,时节已经进入了八月,秋闱在即,而淮水这边因为降雨带的逐渐南移,灾情慢慢减弱,灾民也慢慢减少,他准备把手头事情处理一下交给杜迁,自己回梁山备考。

淮水一行,收获巨大。万余人口为梁山提供了紧缺的人力资源;五十八艘大型漕船二十条民船,使梁山水军的家当一下子壮大了一倍多;而赵庄所获的七万余石粮食及十五、六万两的钱财,不仅使本次救灾本钱不亏,还大赚一笔;更为重要的是,他招揽了诸多人才,萧嘉穗是他最意外的惊喜,这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在他的心目里与闻焕章并无差别,袁朗、滕戣、滕戡都是一流的勇将,鲁成也不错,如果不出意外,上官义和太湖四杰也会成为梁山的一员。

就这么思想着,不知不觉船队到达了大王庄,此时天还未亮,一夜劳累,古浩天便让大伙各自歇了。

一场好睡,直到晌午古浩天才起来,梳洗之后,他让卞祥去把杜迁和萧让叫来。

“小官人一夜未眠,怎不多歇会。” 杜、萧两人昨夜守在大王庄,并未参加行动。

“已经够了,杜迁兄弟,这两日庄里的灾民人数可多?”

这两日古浩天都专注于赵庄之事,灾民便交于杜迁处理。

“却是少了,两日时间只五百余人,依俺看再过数日这处便可撤了。”

“也是差不多了,一则山上一时无法安置太多的人,二则邻近已无太多灾民,而且灾情也快过去,灾民便会返乡。你稍后与时迁和段景住说,龟山镇已没再留必要,叫其把外头的兄弟都收回,会合到大王庄来。”

“我准备明日启程回梁山应付秋闱,请萧让兄弟过来,本欲让你留守此处的,但我又想山上一下子来了万余人,民政事务繁多,你还是回梁山去,便让杜迁兄弟再辛苦两日,我让古波和阮小七留下协助。”

两人对古浩天的安排都没有异议,俱点头应下。古浩天看看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便与卞祥两人往费保等人的住处而去。

且说费保与狄成也已经起床,两人正坐在屋里说话。

“大哥,下面的几个兄弟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小官人这边的救灾我看也快好了,咱们何是回去?”狄成问道。

“我却想到那梁山看看,这两日与梁山兄弟相处,听他们说梁山的热闹和新奇,俺心里羡慕的紧。再说这小官人小小年纪气度和魄力已非同一般,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便是萧先生这般精明的人物对他也是叹服。咱们兄弟在太湖虽说过的也是舒服,但毕竟根浅眼窄,便如这次,小小的青帮也敢算计我们,也许梁山就是我们兄弟将来最好的出路。”

费保这个想法显然已经思虑已久,这会见狄成问起,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哥说的也是,与梁山实力相比,咱们就是一只蚂蚁,只是他们会要我等吗。”

狄成这些日为梁山所展现的实力震撼了,本以为自己也有一些斤两,但与梁山诸人接触后,他觉得自己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因此有些自卑。

“不能,小官人连巴三郎、庄明礼这些人都能优待,况且我们。”

两兄弟正聊着,却见古浩天和卞祥从外头进来。

“小官人怎来了?”兄弟俩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昨日两位兄弟帮了大忙,还没当面谢过,现下正好空闲,便过来坐坐,聊表谢意。”

“小官人却是见外了,恁说俺两人的救命恩情还没还呢,又要拿何物来谢你。”

“哈、哈、哈。”古浩天听了开怀大笑,“恁说,也真是算不清了,也罢,兄弟之间也不必讲究俗礼,不过我今日过来却是有一事与两位兄弟相商。”

费保与狄成闻说,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一些疑惑。

“梁山周环八百里水泊,山里庄园的安危大半在于水上,如今山上水中好手只阮家兄弟三人,恁大的水泊他们真的顾不过来,太湖四杰均是水中蛟龙,我神往已久,今日过来便为恳请贤兄弟来梁山助我。”

说罢古浩天对两人郑重的行了一礼。

费、狄两人不敢受礼,连忙起身避让,心里却是异常震撼,想着自己兄弟也就擅长一些水上功夫,方才也正想着梁山收不收他们,如今小官人居然亲自过来相请。两人彼此相望片刻,眼里都是满满的感动,然后双双扑身行礼。

“俺兄弟出身草莽,并无出众身手,今承小官人看重,我等自然喜欢,只是太湖还有百余户平日跟随俺兄弟讨生活的渔户,不忍弃之不顾,不知小官人能否一并收留。”

费保是个重情义的人,他知道若无他们兄弟,那些渔户必被其他势力欺负。

“如此我却是求之不得,山上如今最缺会水之人,不如这样,两位兄弟明日先随我回梁山,安排好住处之后,到时再派船队随你南下接人。”古浩天把两人扶起,当即就应了。

搞定太湖四杰,顺带又收下百余渔户,古浩天心想梁山水军又可增添两营了,不禁喜上心头。正好已到正午,又没甚要事,便位着费保、狄成回到住处,让卞祥去叫了萧嘉穗、杜迁、萧让、孙安、上官义等人过来,上了一桌酒菜,算是为赵庄行动庆贺。

“时迁和段景住这两位兄弟怎没来,方才还瞧见了。”孙安看着屋里人员有些奇怪的问。

“就刚才两人领了小官人的指令,前往龟山镇收回人员去了。”杜迁回道。

“收回人员,莫非小官人这就要回梁山了吗?”上官义听了有些惊讶。

“小官人还有要事却是要先回去,这儿便留杜迁兄弟再驻些日子,倒是这些日来让上官庄主添了不少麻烦。”萧让在一边帮着解释。

“原是如此。”

上官义应了一句,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一股焦躁,与古浩天及梁山众人相处一段时日以来,他的心里早已对梁山有了认同感,感觉便是一家人一般,适才听说小官人亲自请了费保、狄成两人上山,此时突然想到自己与梁山众人虽然相处最久,合作最多,然而两方却只是朋友的关系,小官人未曾开口相请,自己也从未表白,若是明日小官人回去了,到时又要增一些周折,须得果断一些,他暗暗拿定了主意。

众人坐了,酒过数巡,上官义端起酒杯向古浩天敬酒。

“小官人、各位兄弟,俺上官义虽没十分本事,但自忖也有一副侠义心肠,平时也做过一些救贫扶危之事,但这些日与梁山兄弟相处之后,方知自己是井蛙不知天宽,夜郎不知汉大。今日当着众兄弟的面,俺请小官人在梁山给俺留一席之地,日后也好与众兄弟日日快活。”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原担心上官庄主家大业大,不忍舍去,才一直犹豫,方才上官庄主却是讲了我想讲又不敢讲的话,真是天大的惊喜。”

“众位兄弟,梁山又多三位兄弟,又添三大助力,大伙满饮一杯同贺。”

古浩天原本在想,今日得找个合适时机与上官义谈一谈,如今他主动提出来却是再好不过了,一时心情大好,与众人饮了好多酒。

傍晚时分时迁和段景住带人归来,入夜时分阮小七带一只船队到达,第二日上午庄明礼也带着家眷赶到。于是古浩天让阮小七和古波带一队人马和几十条船,留下协助杜迁和上官义,其余人员带着庄上剩下的五、六百灾民,起程回梁山。

淮水救灾历时二十余日,七月上旬南下,归去时已是八月,只是南下是一路凄风苦雨,回去时却已是秋收在望。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山上见闻

近二十天来,古浩天带人在淮水紧张救灾,而梁山上的压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十余日时间,连续万余灾民的到来,使梁山的民政处置能力面临巨大的考验。

好在灾民是分批到达,在大王庄里都经过身份登记、清洁消毒等相关程序,给山上减少很多麻烦,而且梁山管理机构在以前有过多次灾民安置的经验,所以山上虽忙但并不乱。

在文焕章的坐镇指挥下,梁山上下通力协作,精密运作的如同一台机器。教导营负责维持全山秩序,骑兵营派到李家道口,水兵营剩下不多的人员,负责来往运送,步兵一营派到山下负责进山人员的引导,步兵二营和三营全部配合基建处在后山抢建临时住所。民政处分配住处,后勤处分配口粮,商务处采购物资,基层处却又是最忙的——抢建房屋。

自金岭镇矿工过来之后,又经一段时间的建设,后山又建成容纳四千人左右的住所,但这次的灾民一下子来了太多,几乎是梁山原有居民的一倍,房子就极度不足。文焕章审进度势,提出五条安置要求,一是打破原有安置政策,所有房子按空间大小尽量安置;二是动员原有住户,住房宽松的先腾出来,由民政处出钱租下,用于安置;三是前山兵营也腾出一部分暂用于安置;四是大量抢建临时用房;五是于李家道口租借房子,安置一部分。

在多种手段的综合作用下,后山原本四千人的住房,生生安置下了六千多人,前山兵营腾出了一千多人的住处,在李家道口安置了一千多人,余下的全部暂居于临时住房,好的是现在刚刚入秋,天气晴好对生活并无太大影响。

古浩天赶回梁山时已是八月初十,船到山下时,正看到阮小五他们前头赶到的粮船正在卸货,宋万领着后勤处的人员在步兵一营的协助下,指挥着数千民工在搬运。梁山上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人手,民政处把以工代赈运用的很娴熟,新来的灾民一安下家,便纷纷加入搬运物资的队伍中来。

闻焕章领着山上的一众留守人员,还有先前到来的袁朗、滕戣、滕戡、鲁成等人,迎到了金沙滩。

“先生辛苦了。”

古浩天一步上前,紧握着他的手说,他深知梁山的压力更大于淮水。

“梁山终于成势,我心甚慰,何来辛苦。”

万余人口,数员虎将,大批船只、粮食,梁山在古浩天江淮之行后实力空前加强,闻焕章心里非常清楚,此后梁山足以立足江湖,甚至对抗朝廷。

师徒两人于码头执手相看,却都是满怀壮志,一腔豪情。

随后古浩天又把萧嘉穗和费保、狄成等人介绍给众人,由于先前连续有豪杰上山,大伙对不断出现的新人似是有些习惯了。

“便是萧嶦刺史后人。”

只有闻焕章听到萧嘉穗的名字是,很是惊讶,看着他问道。

“见过闻先生,学生碌碌无为,愧提先人。”

萧嘉穗与闻焕章只相差七、八岁,却对他甚是尊重,自称学生。

“何来此语,梁山虽小却是潜龙之渊,谁说你我将来不能成就一番伟业。”

闻焕章强烈的自信一时感染了萧嘉穗,也使他对梁山有了更多的信心。

“学生自当尽力。”他对着闻焕章郑重说道。

“此后我不寂寞矣。”

闻焕章开心大笑,随后拉着萧嘉穗一同往山上而去。

从前山上去一路行来,沿途所见众人各有感触,而萧嘉穗却专注于来往于各处的护卫队员,只见他们站立如松,行动如风,两人成行,多人成纵,动作一致,精神抖擞,全然没有时下军伍的颓废之态,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朝气、一种自信,萧嘉穗在心里暗暗称赞。

闻焕章对萧嘉穗一路上的反映看在眼里,他介绍说,梁山护卫队的训练方法,包括护卫队军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乃小官人一人所创,最早在古家庄训练护卫队时他只十一岁。萧嘉穗听了震惊不已,他原以为这些必是闻焕章等人所为,却不料古浩天还有这等逆天的才能。

不觉便到了中华堂,众人站立于前面的广场上,只觉的迎面而来一股雄浑庄严的气势。

“中华,好大的气魄。”萧嘉穗情不自禁的赞道。

“华夏子孙,泱泱中华,立足梁山、胸怀中国,中华堂取得便是其中之意,这些都是浩天的胸臆啊。”闻焕章今日有意把古浩天的才华介绍给萧嘉穗。

“小官人胸藏寰宇,在下万莫能及。”萧嘉穗的内心这会却是真的有几分敬意了。

“我也只是信口所言,并没有什么深意。”古浩天在一边谦虚的应道。

参观了前山的三大建筑,众人又来到了后山,而目前的情形不但新来人员有些吃惊,便是古浩天也有些意外。一万多人口,在这时代已经是经济比较富庶的县城人口数量了,况且拥挤梁山的山岙里,所以眼前后山的街市村居,顿显人烟稠密。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尽管人口大增,但街市依然井然有序,卫生整洁,大伙看到街上的几个路口都后勤处的士兵在站岗,路边设有垃圾放置点,甚至有几个中老年人拿着工具在打扫卫生,往来的行人个个都衣着整洁,便是新来的灾民,即便衣物破旧,却也缝补整齐,浆洗干净。这些个灾民在大王庄之时的样子,他们都很清楚,怎么几日之间怎有这么大的变化呢,大家心里都纳闷不已。

“咦,这不是大王庄见到的那位娘子吗,她几时也到了梁山。”

这时正在街上行走的袁朗突然指着一妇人说道。古浩天看去,认的是大王庄之时被袁朗从泼皮手里救下的那对母女。

只见那妇人虽然着一件旧衣裳,前襟上还有一块补丁,但很干净整齐,女儿穿着的衣物倒是新的,古浩天认的正是梁山后勤处的布料,想来是这妇人分了布料之后为女儿新做的。

“恩公也来了梁山!”

此时那妇人也发现袁朗,她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拉着女儿过来下跪谢恩。

“这些都是小官人的恩德,你只谢他就是。”袁朗不愿受礼,却把古浩天推到前面。

“你且起来,如今在山上日子过的可好?”古浩天用手虚扶一下,关心的问道。

“没有再好的了,吃、住、穿都安排的周详,便是俺以往在家时也没有这般好,前日俺还在那梁山食府谋了一个差事,每月有近二两的工钱,日后俺母女再也无须当心生计了。”那妇人起来后,牵着女儿站在一边轻声回道。

“我看这街上往来着许多淮水过来的灾民,却与原来大不一样,莫不是在山上生活衣着也有讲究。”萧嘉穗刚才看了本已疑惑,便乘机问了出来。

“也不是的,山上虽发了布料,却并没说非的如何穿着,只是民政处人员和村里的村长等人,再三说在山上生活要清洁、要礼貌待人,你看这街市上恁地干净,人人衣着洁净,若是俺们一身邋遢,又有甚脸面在这处过活。”

众人听了,想想也是,人都是要脸皮的,若不是实在生存不下,谁又愿意糟践自己。而萧嘉穗却想的更多,世间村镇街市处处,却为何独独到了梁山,人便会自觉约束自己呢,这应该是一种良好的民风所致。而梁山建庄,据他所知并没超过一年,百姓也是来自各处,这民风又是从何而来,他不禁看了身前那少年人一眼,回首却看到闻焕章含笑的双眼,是了,得好好请教闻先生,他心想。

一路前行,在闻焕章及民政处人员的带路下,一伙人还看了许多灾民的安置点,到了简易安置房区域时,众人遇到了正在忙碌的陶宗旺等人。

“这房子可是牢固?”古浩天看着快步过来的陶宗旺问。

“小官人尽管放心,一般过生活绝无问题。”陶宗旺用手拍拍身边的木板墙保证道。

“可是天冷了,就不能保暖了。”

“小官人只管放心,如今山上人手恁多,俺再招一些人来,只须再给俺两个月,保证人人住上新房子。”

“萧让处长也在此处,他管人你管建,这住房之事便交于你两人了。”古浩天指着萧让对陶宗旺说,却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一圈转下来,已是中午,古浩天带着大伙来到了梁山食府。在大王庄之时,縻胜可是把这处当做梁山的两大特色之一,推荐给大家的。袁朗和滕家兄弟前两日上山,已经领教过了,却是赞不绝口。今日中午,萧嘉穗和费保、狄成等尝了几个菜之后,也是纷纷折服。

下午,民政处给新上山众人安排住处,萧嘉穗拒绝独院,却是跟当初的周侗一样,要跟闻焕章往在一处,古浩天无奈,心想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吧。费保、狄成在山上转了一圈,心早已安下,就主动说俺四兄弟便住一个院子日后热闹,民政处也照办了。至于庄明礼和巴三郎等人目前并不属于头领,但在古浩天的交待下都得到妥善安置。

二十余日的奔波,终是在踏上梁山的这一刻结束了,安排好相关事情后,古浩天终于脱身回到自己的小窝,卸下一身疲劳,抛开一切俗事,安心与家人享受久别后的温情。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扩军安民

淮水之行虽然收获巨大,但也打破了古浩天读书备考的美好愿望,至少目前他根本无法静心读书。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万余灾民的就业问题,他不可能让这万余人在梁山吃闲饭。一夜安睡之后,一大早他便请了闻焕章、萧嘉穗等到中华堂议事。

萧让代表民政处汇报灾民的情况。截止昨天梁山共接纳淮水灾民一万一千余人,青壮七千余人,其中二十五岁以下青年人有四千余人。

“二十五岁以下的,全部招入护卫队。然后把一技之长的人挑选出来,民政处根据其专长,安排到各处就业,若有读书人要优先使用”

古浩天首先明确了这部分人的使用,护卫队自然是重点。

“去除进入护卫队的四千余人,其余三千多的壮年人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当前可以放在基建处使用,但长远看还应该找个更为妥当的去处。”

当前山上人口大增,基建的压力大,用人也多,但不可能长期要用这么多的人,所以闻焕章认为要对这些人做长远打算。

“李家道口已经拿下了,可以在那里增加一些人手做农耕。”萧让建议。

“李家道口土地不多,目前安置了一千余人,已经足够了。”闻焕章说的也是实情。

“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就是吴县尉那个卧虎庄,那里有良田万亩,目前好像还是无主之地,我们不妨以他人的名义,到县衙把这个庄子盘下,那处房屋俱全,进即能住,经营得当将来可成为山上的一个粮仓。”

古浩天突想到卧虎庄,那里交通也方便,做的隐蔽可以长久经营。

卧虎庄确实是个好地方,大家都觉得不错,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身世与梁山没交集的人去经营,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不测。几个人议了一下,山上似乎没有合适的人选,护卫队那些人肯定不行,古家人也不行,其他的不是不合适,就是离不开。

“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古浩天突然想到了一人。

“甚人?”几人同声问道。

“上官义。”

“是他。”

这个人在坐的就闻焕章没接触过,不过这次淮水救灾,就设于大王庄他还是知道的。几人议了一下,都觉此人来自江淮,明面上与梁山没有任何瓜葛,本身也是庄主,懂的庄园的管理,确实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萧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萧嘉穗初来乍到,一直没有发言,古浩天便主动询问。

“在下初到,对山上事务不甚了解,没有多大的见解,不过昨日上山时看了一圈,却有一些想法,在下看来山上的防卫做的还是不够的,山下没有水寨,只是简单的码头,万一有外敌来侵很是危险,又比如山上与山下的距离过长,道路过陡无法跑马,限制了兵力的快速运动。”

萧嘉穗初来梁山,就准确指出防卫上不足,军事方面的素质确实不错。

“萧先生所说甚是,这些不足下步要尽快补上,到时若有所请教,请先生不吝赐教。”

梁山的防卫古浩天心中早有规划,只是当前他专注于经济和人口,所以把防务建设滞后了,萧嘉穗这次提出来,他觉得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尤其是水寨,这次一下子增加了七十余条船,梁山大小船只已达到一百六十余艘,下一步必然要购置正宗的战舰,所以水寨不但要建,而且要南北两边都要建。

灾民安置的讨论历时一个多时辰,才有了初步的安排。古浩天便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着民政处通知相关部门人员执行:时迁赶赴郓城县找朱仝打前站,为买下卧虎庄做准备。教导营和民政处配合,做新兵征召的调查和宣传。后勤处和民政处做好人才的排查,基建处在入冬之前确保往房建设的同时,要做好两处水寨的规划设计。

萧让带着命令出去了,古浩天与闻焕章、萧嘉穗留下讨论护卫队的扩充问题。现在梁山护卫队的三大兵种二千余人,其中骑兵最少,只一百五十人,水兵近五百人,步兵最多,三个营一千两百人,亲卫营和教导营近三百人。这次扩军达四千多人,如何规划各兵种,关系到梁山军队将来的格局。

“骑兵是当务之急,即便没有战马,也要先把底子打好,将来战场骑兵必为主力,若如今滞后太多,到时无骑兵可用,必吃大亏。”

闻焕章对骑兵发展早有想法,这次大量增兵,他首先便想到骑兵。

“教导营也要扩充,大量的新兵入营,其百余人的人手就不足了。水兵也要扩充,淮水灾民,很多精通水性,而且来了费保四兄弟,将领也不缺。”

除骑兵营外,这两个营力量都相对不足,古浩天乘此机会把他们补足,亲卫营他也想扩充,但对其设置的门槛较高,所以他也不提出来,到是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骑兵的关键在战马,我年前曾于北地游历,辽地如今与大周一般,朝廷官场腐败,地方豪强各自为政,若派得力人手前去,购买战马也不是难事,关键是运输比较困难,我看梁山水军甚是强大,若能开辟一条水路,于平州、迁州、莱州、兴城一带买马,从海上运来,战马短缺问题或可解决。”萧嘉穗这时主动发言道。

萧嘉穗的话提醒了古浩天,他突然想到,如今的辽国也已是强弩之未,和周朝相比也不遑多让,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已大大削弱,特别是一些原来附属过来的部族,实际上近乎于独立了,只要开通海上通道,利益面前他们何事不敢做。那时不但战马连那些北地优秀的骑兵兵源,或许也可召揽一些。他立即想到了段景住,这位以前一直以“北地贩马”为职业的专业人员,自上山以来一直没有发挥大的作用,这事上头刚好可以大用。

上午的会议整整开了一个半时辰,对山上近期的民事、军事都进行了充分的讨论,民事这头交给萧让,由其牵头协调相关人员去做了,而护卫队调整扩充这一块,古浩天觉得还是等杜迁、古波、阮小七他们回来再说,反正征兵这事一二日也完成不了。

乘着上午会后的空闲,古浩天立即找来段景住,说了北上买马之事。段景住一听大喜,近段时间以来,他在梁山一直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总觉得自己在吃闲饭似的,今日小官人叫他去北地贩马,却是自己的老本行,而且是带着真金白银,不似以前偷偷摸摸,胆气又壮了几分。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段景住便组织了一支由情报处、水兵、商务处等人员组成的队伍,坐船经海路往辽国去了。

古浩天了却了一桩心事,下午又匆匆赶往古家庄,途中经过了李家道口,那韩江平不愧是世家出生,倒真有几分水平,千余灾民在李家道口安置的四平八稳,也没有与当地村民产生什么纠纷,古浩天看了一圈比较放心,便直接上船往古家庄去了。

次日早,古浩天约了朱仝于十里香见面,由于时迁在前头已经与朱仝通过气,且两人数次合作,关系已经非同一般,所以一见面古浩天就提出,一个南方的友人想在京东置一田庄,他想着那卧虎庄若还没变卖的话倒比较合适,请他帮忙。朱仝也不隐瞒,他说那庄子里头当时死了很多人,倒没人愿意买,那农田倒是有人惦记,但均被徐县令以正是农时扰民为由推掉,只待秋后再说。如今入秋购买正是时候了,县衙里头其他人自己可帮忙通融,但徐县令却须古浩天自己去。

对于徐县令古浩天还是有点自信的,虽没有明着拜师,毕竟是有着师徒之实。他当即掏出一千两银票,给朱仝作为打点相关人员费用,自己带着一些礼物,下午便去拜访徐处仁。

眨眼又是月余不见,两人相见交谈甚欢,徐处仁提问了一些科考方面的问题,古浩天回答的也不错,徐处仁十分满意,便对其说今年济州的秋闱定于九月十五,让他好好准备。古浩天心里奇怪了一下,秋闱不都是八月吗,怎么变成了九月了,不过怎样也好,倒是给了他充裕的时间。于是他起身行礼谢过,两人又谈了一会,古浩天便把这次赵庄得来的一套文房四宝送于徐处仁,他欣赏了一会,十分高兴的收下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古浩天便起身告辞,临别时古浩天随意提起,说自己有一个江淮的好友,因淮水水患频频,想在京东偿置一块田地,他想着若那卧虎庄还是无主,倒还合适,请老大人帮忙。徐处仁笑笑,只说跟同僚商议之后再给答复,于是古浩天便告辞而出。

由于等待县衙的答复,古浩天便在古家庄暂住了下来,难得的安心的陪父亲谈心吃饭,又过一日,杜迁带着上官义直到了古家庄。大王庄那边在古浩天离开后,又救灾三天时间收拢了六百多灾民,便停止了救灾行动。大王庄及途中两处补给点的人员全部撤回,上官义随着杜迁他们一起来到梁山,却听闻焕章说古浩天在古家庄等他,有要事请其帮忙,他一听也不敢耽搁,在杜迁的陪同下直接赶了过来。

在听了古浩天安排之后,上官义却有些不乐意,他原本是豪爽的性格,一心想来梁山参加护卫队的,不然也不会放弃大王庄到这边来,可这边仍然让他干老本行,不免有些想不通。

“此庄对梁山十分关键,可以安置大量灾民不说,重要的是以后就是山上的粮仓,时下梁山上的人员中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员可以担当。我思来想去只有上官兄弟才是不二人选,我且允你,一是一旦有合适人选,马上换你回来,二则我会于庄里设一营步兵,便由你兼任营长。”

古浩天作了承诺之后,上官义看看别无选择,关键是让他带兵当营长,也就答应了。当日朱仝那处也通过十里香带来消息,县衙里头已经同意了出售卧虎庄及其田产的事,古浩天看看时间还来的及,便让时迁带着上官义等赶到了县衙,把其托于朱仝,自己却回避了,由于各个关节均已疏通,事情办的甚为顺利,交了万余两银子之后,卧虎庄及其万余田产便归到了上官义的名下。

整个过程古浩天没有露面,只通过十里香把一份厚礼送于朱仝,由于梁山上还有诸多事情等着自己,便与上官义、杜迁、卞祥、时迁等人连夜赶回了梁山。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中秋议政

大周承平十一年中秋,八月十五日,也是古浩天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三个中秋。

梁山的中华堂举行了落成以来的第二次大会,山上的军民头领全部参加。便如前次一样,古浩天对人员的座次花了很大的心思。若把新来的人员安排在原来的人员之前,原来的人员恐心有不服,若把他们排在后面,新来的人恐感觉不被看重,想了半日没有结果,他只得拉过闻焕章和萧嘉穗,一起进行商议。

最终还是采纳了萧嘉穗的建议,他说新老人员对彼此的能耐、学识都不了解,惘然排座会引起各方不服,不如按先来后到的坐好,待新兵营训练结束后,那时各人能耐相互之间都有了解,再确定了职务,彼时定坐次便无异议。

座次规则定下之后,古浩天参照后世开会的方法,让民政处把各人的名字帖在椅子上,便让民政处派机灵的人在门口引导,防止一些人不识字出笑话。

辰时中,梁山上除了远在金岭镇的朱贵和去北地买马的段景住外,所有人员全部就位。

左侧坐的是闻焕章,萧嘉穗、杜迁、萧让、古松、陶宗旺、时迁、宋万、朱富、古柏、汤隆、韩江平、沙铜。

但是萧嘉穗自己提出来先来后到的规则,死也要坐到最后去,古浩天劝不过只得让那位置先空着。

右侧坐着是着卞祥、马犟、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马勥、阮小五、雷横、阮小七、古波、耿恭、竺敬、李逵、周瑾、焦挺、薛灿、上官义、袁朗、滕戣、滕戡、鲁成、费保、狄成。

古浩天坐定后,看着一堂豪杰,不由豪气满胸。这时萧让站起来宣读庄园理的有关决定。

“……萧嘉穗,大梁高祖武皇帝之弟,荆南刺史萧嶦之后。志气高远,度量宽宏,武艺精熟,谋略过人,今请为梁山庄园副总管,……”

萧让念完,在坐诸人心里无不震惊,想不到这位萧先生却是皇帝之后,也有不少人转念一想,连这等身份的人都上了梁山,那自己便是跟对人了。

众人神态古浩天都看在眼里,这时他站起身来,向萧嘉穗拱手行礼,说道:“请先生屈就。”

萧嘉穗见古浩天如此敬重于他,心里很是感动,他站起来走到大堂当中,面对古浩天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也不矫情,便到了闻焕章身边坐下。

接着萧让又继续宣读第二个决定:“本次淮水灾民中共征新兵员四千六百五十人,太湖即将新来水兵一百五十人,共计四千八百人。庄园管理处议定,亲卫营增加至二百人,教导营增加至三百人,骑兵营增加至五百人,水兵营增加至一千八百人,步兵营增加至四千二百人。”

萧让还没宣读完毕,下头已经纷纷议论,最兴奋的却是阮家兄弟,水兵在梁山一直势单力薄,论金贵不如骑兵,论人数不如步兵,至于亲卫营和教导营本来不在攀比之列,如今一下子增加了千余人,且有太湖四杰相助,顿时觉得气壮了许多。只有周云清有些郁闷,他的人马与水兵和步兵相比增加太少,即使知道山上缺马,心里也觉不平。

“教导营先从全部的护卫队中选调人员,开展新兵训练,待本轮新兵结束之后,亲卫营、骑兵营可在新、老队员之中优先选人。”

“兄弟,你听,就知道不会亏待你骑兵营这个宝贝疙瘩的,人员由你选,这一营岂不当得别人几个营。”

萧让刚读到这儿,阮小二就悄悄的对身边的周云清说。

“嘿!嘿!”

周云清干笑两声,不免又有些得意,心里头立即盘算着,平时看上的那些个人,到时统统把他给拉过来,想想其他营长那时的神情,他差点笑出声来。

“本次只按各人先来后到安排座次,护卫队所有头领,在本期新兵训练结束之后,另设新营时,各凭本事重新安排职务,到时根据职务另排座次。”

萧让终于宣读完毕,而他最后讲到的内容,却在一众护卫队的头领里,引起更大的震动。虽然,古浩天一直来强调,梁山的职务不是一成不变的,各凭本事可上可下,但之前一直没有竞争对象,这次来了一大票高手,许多人都感到压力。像周云清、縻胜、孙安等人当然不惧,耿恭、竺敬、李逵、周瑾这些人却倍感压力,当然新来的上官义、袁朗等人却是异常振奋。

众人的神态,古洗天看的明白,他来自后世自然清楚职位能上能下的好处,却也明白这又有多难,他当然不想把好事变成坏事。

“各位兄弟,本次淮水救灾,全山上下无一人不尽力,无一人不尽心,又得上官庄主,萧先生等众多豪杰的鼎力相助,才有了巨大的成功,然而我的内心却有一种无法去除的悲哀和前所未有的压力。”

古浩天低沉的声音,一下子让刚才各有想法的人安静了下来。

“淮水灾情,波及数州十余县,数十万灾民,然而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官府贪腐无能,豪强巧取豪夺,百姓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如此朝廷,这般世道,贫苦老百姓的生路又在那里呢?这次我们梁山接纳了一万余人,但仅仅是淮水灾民中小小的一部分,可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生活在这样一个乱世,面对这样一个朝廷,便是我们的悲哀;而以我们梁山当下的实力,我们又无法帮助太多的人,怎样才能救助更多的人,这正是我们的身负的压力。”

“而要卸去这种压力,最有效的办法便是不断的壮大梁山的实力,这次淮水之行,有多位兄弟加入我梁山,这是梁山之幸。以后必将有更多的英雄豪杰加入我梁山,然而人有本事高低,也有成才先后,故此我以为,在梁山不必争什么名利权位,只要有真才实学,只要肯踏实苦干,我坚信每一个梁山兄弟都会有施展才华的地方。况且,你若有才,又何必局限于梁山。”

朝廷无能、百姓困苦,壮大梁山、振救黎民,到时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建功立业之处,古浩天为了防止有的人盯着眼前的得失,刻意讲了这一番话。

而众人听来,这无疑就是造反宣言,然而正是这样的话,却对了这些恨透这世道的人的胃口,“你若有才,又何必局限于梁山”,对啊,只要跟定小官人,将来前程谁又能料得到了,又何必看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只把本事练好要紧,各人都暗暗为自己加了把劲。

萧嘉穗平时对梁山所为虽有揣测,但第一次听古浩天这么直白的表露,心里不免震惊,却暗暗又兴奋起来,这难道不正是自己所想要的吗。

随后古浩天宣布,今晚在梁山食府聚宴,一则为新来的兄弟接风,二则同庆中秋佳节,众人一齐欢呼散去。

“老弟匆要惊诧,去年我与周侗大侠第一次听他讲此等言语之时,他才十一岁,我俩也与你一般惊异,有时我倒觉得他真是一个应世而生的人。”

会后闻焕章与萧嘉穗一同坐在聚贤殿里品茶,刚才萧嘉穗的想法他也猜出一二。

“应世而生,又是何意?”萧嘉穗奇怪的问。

于是闻焕章便把古浩天被雷劈以后改变性情,二仙山罗真人派人赐药,周侗东来千里邀他一同前来授业,等等,讲了一遍。萧嘉穗听了却是震撼不已,他绝想不到古浩天身上还有这么多传奇,罗真人、周侗那都是什么人物啊!这时他方始有些明白闻焕章这等人物,为何会安心在这处孤岛上相助于他,顿时把心里头隐藏的那点傲慢悄悄的收起。

不说闻、萧二人茶室密语,却说护卫队的一众头领出了中华堂之后,聚在一块却是热闹非凡。

“费保、狄成两位兄弟,赶快把太湖的兄弟招来,你尚不知,之前山上水军就俺兄弟三人,便是踢足球也被那伙杀才欺负的要死,如今好了,有你们到来俺便不惧了。”

梁山难得来几个水军头领,阮小五十分兴奋,拉着两人拼命的套近乎。

“俺已经着人带着船队,前往太湖接人了,到时还得小五兄弟多多照应才是。”

“小五兄弟照应自是应该,只是想在足球上胜了俺步军却是万难,莫非你没看到步军又来了几个强悍的家伙。”

费保刚说完,縻胜便在一边打趣道。

“便是这厮平时欺俺们最狠,今晚去梁山食府先把其杀倒再说。”阮小五指着縻胜笑骂道。

“只是不知到时谁杀倒谁。”縻胜对自己的酒量却是相当自信。

边上的孙安、李逵、竺敬等人见两人斗酒,巴不得立时就可以看热门,便一齐起哄了起来,整个广场闹成一片。

当晚梁山食府摆了十余桌,古浩天着民政处请了山上头领的家眷,又请了高大夫、各村村长,还把巴三郎和庄明礼也请了过来。

梁山的酒宴向来不讲究太多规矩,但不允许酒后闹事,李逵有一次撒了酒疯,被关了三天禁闭,禁了十天的酒,那滋味,按李逵自己的说法,说是十辈子也不会忘记。后来也有人触了霉头,但禁闭的痛苦足于让所有人铭记于心。此后,喝酒不能闹事,成了梁山喝酒不可逾越的一条底线。

酒过三巡之后,古浩天便会照例到各桌敬酒,其后众人便会来回的敬酒,新来的人习惯之后,也会在老人的带领下出来敬酒。便在这一刻,却见阮小五带着费保和狄成,糜胜带着袁朗,一齐到了主桌敬酒。

“我方才听说,小五和縻胜两位兄弟晚上要赌酒,可有此事。”古浩天笑着问。

“确有此事。”两人同声答道。

“如今可是还要比过?”

“有何不敢。”两人顿时便似一对斗鸡一般。

“那便如此,各人一瓶为限,不许用碗,只用芦管吸食,谁先喝完为胜,这边縻胜与袁朗兄弟两人,那边费保和狄成选一人与小五兄弟一起应战。”

说罢古浩天命人拿来四瓶上等神仙醉,在大店中间另摆一桌,四人各处一方斗酒。

这种新奇的斗酒方式,立时引燃了现场的气氛。众人好似回到足球比赛的赛场一般,各选一方助威,震天的叫喊起来。

却见縻胜与阮小五南北对坐,与袁朗对坐的却狄成,狄成酒量稍好,费保主却让贤。

只见古浩天一声令下,四人一齐对着芦管吸起来。上等神仙醉与一般的又有不同,袁朗不曾试过,开头就狠吸一口,只觉咽喉刺激异常,喉中酒液差点喷出,连忙仰起头来,好一会才平息下去,而对面的狄成却是事先得到阮小五的指点,正喝是顺畅。

众人正道袁朗要输时,只见这只赤面虎竟直起身子,脚踏板凳,端起酒瓶猛吸起来。其余三人见状也纷纷端酒立起,一时围观众人大声喝彩起来。

只一刻钟,四人便齐齐的把酒喝个干净,但也分不出明显的胜负,只是狄成醉态有些明显。

一场比赛把全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几番交杯换盏之后,再无新人旧人之分,一众人融洽的一塌糊涂。

便是萧嘉穗也喝的微醺,大着舌头对闻焕章说:“小、——小官人,御下,别——别具一格,何人不死心塌——塌地。”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军政处

昨夜酒喝的有点多,早晨古浩天起来觉得头有些痛,他穿好衣服正待准备出去晨跑,却被潘金莲叫住。

“莲儿,可有事情?”古浩天疑惑的问。

“你且照照镜子。”潘金莲一边掩着嘴窃窃的笑,一边递过一条湿毛巾。

“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古浩天接过毛巾,好奇的到了镜子前照了一下。只见自己的脸上竟然有了好几个鲜红的唇印,顿时明白必定是昨晚酒后,又对潘金莲做了什么小儿不宜之事。他用毛巾擦了去,却突然把潘金莲抱紧,在她的香腮上狠狠的香了几下。

“死妮子,我且还你几个。”然后在潘金莲迷离的神情中,得意的晨跑去了。

一身淋漓回来,冲洗之后,顿时一身轻松。古浩天用了早饭便赶往中华堂,把必须尽快把当前的几件事,与闻焕章和萧嘉穗议定,自己才好脱身应付秋闱。

新兵已经征集完毕,住房建设也在日夜赶工,剩下的事首要的便是组织一部分人迁往卧虎庄。前些日杜迁已经和上官义带着一些人去卧虎庄清理一下,那里除了后院的库房被烧之外,其他大都完好,只是几月未曾有人居住,脏乱了一些。杜迁已经着人把后院的破房及里头一些残骸清理掉,又留下人对庄子里其它房子进行整理。

中华堂里,古浩天和闻焕章、萧嘉穗、卞祥、杜迁、萧让、上官义等,对卧虎庄移民之事进行商议。

“卧虎庄独立在外,所选民众首要的是对梁山忠心,而且家中有人在护卫队里为佳。人数上,那里共万余亩农田,按每户二十亩左右,应以五百户上下最为适宜。”

近期卧虎庄相关的事情都是杜迁在做,对安置之事他也有思考,便首先开口。

“那便从前期的河北、沂水百姓中抽出一百来户,再从淮水灾民中选出四百余户,到时住户中有老人稳定民心,外头又有护卫队护着,便不会有事。”这是萧让的想法。

“俺只一个要求,护卫队必须有带兵的老人,不然俺忙着庄里的事,又是一个新人带不好兵,到时给兄弟们见笑却是不成。”上官义念念不忘带兵的事。

“住户便按杜迁和萧让两位兄弟所说,在护卫队家属中,新老搭配选取五百来户,驻庄护卫队,由一营副营长竺敬带队,从第一、二步兵营中调两百人,正好两队,调亲卫营秦升和阮水生两人去当队长。待新兵营训练结束,再补充三百人过去,竺敬、秦升和阮水生都精悍之人,练兵、护卫都有一套本领,上官兄弟尽可放心。”古浩天见众人议的差不多,便拍板定下来。

上官义并不知这几人能耐如何,但他相信古浩天不会骗他,事后与杜迁闲聊了解知道,不但竺敬能力不凡,秦升和阮水生竟然是当初攻打卧虎庄的英雄,才有些明白卧虎庄在古浩天心中的份量,不禁对自己这个庄主位置的轻重,又有了新的认识。

卧虎庄的事情有了定论,古浩天便让卞祥和杜迁带着上官义到护卫队选人去了。

护卫队最近可是热闹非凡,首先是亲卫营扩大选人,各营的骨干被抽调了一些,让各位营长心痛不已。接着四千八百名新兵进营,教导营人手不足,又从各营借调了一批人,所以精干力量大都被抽走了。

所以当卞祥三人到了一营和二营抽调人员时,縻胜和孙安却是十分的不情愿。

“卞祥兄弟,你总得给俺说说理,俺一营算上新分来的一百新兵,总共也就四百人,亲卫营、教导营要走了一百多人,卧虎庄若是再调走一百人,那俺这儿也就没几个人了,况且还要把竺敬给调走,那俺岂不成了光棍。” 縻胜最肉痛,牢骚也最多。

“就是,干嘛不去三营和水兵营抽人,尽在俺们这儿割肉,你没亲身感受不知道痛啊,卞祥兄弟你且行行好,替俺俩到小官人那说说好话。”孙安也拼命的搭腔。

“你俩且听好了,我们可是奉了小官人的命令来的,依俺的意思,你两人还是把队员选好,后头不是还有数千的新兵吗,到时还怕缺人手。”卞祥见两人不愿意只得把古浩天抬出来。

“卞祥兄弟,也不是说俺俩违抗小官人的命令,你也知道一个营若都是新兵,那还有啥干头,你且回去帮俺俩给小官人说说,能不能到别的营去抽,至少也要少抽点。”

縻胜和孙安两人死皮赖脸的跟卞祥磨。

卞祥看两人说的可怜,且又是与自己一边大的营长,不好强制他们做什么,只得回去找古浩天汇报了再说。

且说卞祥他们去了之后,古浩天与闻焕章、萧嘉穗、萧让等人继续商议灾民的问题。萧让正在汇报灾民排查的结果。

“经数日梳理,万余灾民中共有各类工匠五百余人,想不到的是里面还有七个会造船有匠人,我安排在水兵营,阮家兄弟高兴坏了,说是正愁没人修船。铁匠二十余人已交给军器作坊,其余的都交给基建处。读过书、识的字的只百余人,堪用的不足十人,学识水平最高便是那庄明礼,目前这堪用之人都留在民政处待用。住房方面,若是这次卧虎庄去了五百余户,加上新兵征了四千多人,后山住房便不会紧张,暂住前山的千余人便可移到后山居住,再过月余,住房便不再有困难。”

“识字的里头,挑两个好的给上官兄弟,他那处不能只有会拿刀枪的,却没有拿笔的,余下的民政处分配各处就是。居民安置便由民政处酌情处置。”灾民安置民政处已轻车熟路,古浩天也不多说。

便在此时,卞祥和杜迁、上官义三人进来。

“恁快,兵都选好了。” 古浩天奇怪的问。

“却是没选成啊。”卞祥苦笑的回道。

“咋回事?”古浩天不解的问。

卞祥便把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古浩天一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命令,竟然被讨价还价,这若是在战场上那还了的。随即他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一件事情,那就是护卫队管理机构的建设。虽说之前有一个梁山事务管理处,但大多管理民政方面的事情。护卫队的事情,一直是自己口头命令为主,这在之前一、两千人还可以,如果以后队伍大了必然不行。他感到建立一套规范的管理机制,已经迫在眉睫,但眼下他先得处理卧虎庄调兵的问题。

“卞祥,你去把縻胜、孙安叫来。”古浩天冷着脸下令。

卞祥很少见过小官人这般生气,连忙跑了出去。

“你俩小心了,小官人发火了,调几个人却恁多事情,这下可好了。”卞祥在路上忙着给两人透风。

縻胜、孙安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提一些合理的建议而已,这会听卞祥一说,心里不由的忐忑起来。

“两位营长可是来了。”古浩天见两人进来淡淡的开了口。

可縻胜、孙安的心里却“咯当”一下,小官人平时都称兄弟的,今日却不一样,果然有些不对,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言语好像也没错,又有了些底气。

“我且问你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一条两人背的很熟,异口同声的答了出来。

“很好,说明你俩还记得要听指挥,那方才你俩听指挥了吗?”古浩天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

“啊——”

俩人张口想回答,可一想刚才好像是没听指挥的,便一齐愣住了。

“我再问你,若是在战场之上,军令调你部增援别处,你会以兵力不足拒绝吗?”

这下两人连声音都没出了,准备了半日的说词,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军伍之间,都是生死的兄弟,若是在战场之上,一方陷入险境,而另一方也面临危局,若须一方分兵去救险或救危,你们会以兵力不足不去吗?”

“不会!”

两人已经明白自己错误所在,此时便一起大声的喊了出来。

“你们俩都是热血的好汉,我相信你们不会弃兄弟而不顾,而服从的意识却是从每一个小事积累起来的,我们为何要把‘一切行动听指挥’放在军纪的第一条,就是要让服从的意识印在护卫队每一个人的灵魂里,只有这样以后若遇战事指挥队伍才能如臂使指。”

“便如今天的事情,一营、二营最近抽调兵力过多这是事实,但是命令到达之时,你们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服从,而不是抗拒,有想法有困难当然可以提,但也只能在执行命令之后。为什么会在你们两个营抽人,其实也是无奈,骑兵和水兵在卧虎庄用不上,剩下的只有三营了,你俩也知道它是重步兵,苗子的挑选相对困难,所以最终只得又从一营、二营抽人,你俩是护卫队的老人,本以为这点困难你们可以克服的……”

“小官人甭说了,俺知道错了,现在俺立刻回去选兵,保证把最好的挑选出来。”

孙安本就是聪明人,刚才也是没往深处想才一时糊涂,这会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俺适才也是迷糊了,不就是百余老兵吗,给俺三个月,一营照样顶呱呱。”

縻胜性子豪爽,明白过错,便大方的认了。

“甚好,此事要引以为戒,先去吧。”古浩天见两人都听进去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上官哥哥方才是俺的不对,这会保证给你选好满意的人手。”縻胜回头就拉着上官义,往兵营去。

而上官义刚才听着两人为自己在受训,心里已经很不安,现在见縻胜又恁热心,实在过意不去,连声说,今晚梁山食府哥哥请客,谁不去便不是兄弟。

闻焕章和萧嘉穗刚才目睹了古浩天处置事情的整个过程,闻焕章已经有些习惯了,但萧嘉穗见其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娴熟的手段不禁深为折服。

“护卫队规模日大,没有管理机构已经不妥,我意在管理处下设军政处,专门负责护卫队的事务,便请萧先生兼任处长,两位以为妥否。”

一场调兵风波,在古浩天“打”和“抚”并击之下,终于化为无形。但护卫队管理的机构,却必须马上设置起来,古浩天当即提了自己的想法。

“在下初来,怎能胜任此重任!”

萧嘉穗见古浩天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于他这个新来之人,不禁又吃惊又感动。

“嘉穗大才,正好合适,就莫要推辞了。”闻焕章对萧嘉穗的才华比较赏识。

最终萧嘉穗在两人的劝说下应承了下来,自此梁山护卫队有了第一个管理机构。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集体婚礼

江淮回来后,连续忙了五、六日时间,古浩天才把繁杂的事务理清,他把余下的事情交给闻焕章和萧嘉穗,自己才重新回归了读书备考的日子。

过这样的日子,最高兴的人便是潘金莲,她又可以天天陪伴在小官人的身边,磨墨、添茶、偶尔还能听听有趣的故事,当然常常不免要被小官人“欺负”一番。

而古浩天又有了难得悠闲的日子,他除了读书作文之外,陪李氏聊聊天、吃吃饭,给小妹讲讲故事,还带着家人出去散散步,看看球赛,有时也会去新兵营转转,到军器作坊走走,日子过得舒适无比。

且说这日晚饭之后,古浩天正陪着李氏等在院里纳凉。却见李逵的母亲走了进来。

“世母今晚如何得空到这边来。”古浩天连忙起身迎过去。

“俺老婆子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逵母亲笑着回道。

“姐姐请这边就坐。”这时李氏走过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俺说的却是铁牛的婚事,如今那甚么新兵营已是结束,俺提了几次,这头犟牛却不知中了那门子邪,以前恨不得早早娶了,到了山上反而推托起来,那翠姑如今跟俺们却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子长了不免尴尬,冯氏跟俺明里暗里讲了好几次了。那杀才却是最听小官人的话,老身想麻烦小官人帮忙去讲两句。”

原来是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李逵的想法古浩天是有些知道的,无非就是初来山上,未立功先娶亲,怕兄弟们笑话,于是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古浩天便往军营而去。自从那日縻胜和孙安被训了一通之后,两人虽然认了错,但也憋了一口气,非的把剩下的百余个手下练成精锐。可这两人一下狠劲,却让其他几个营有了危机感,尤其是三营,同为步军,他可是一个兵都没抽走的,若是以后输给一营或二营,那脸就没处搁了。所以马勥、李逵、焦挺等人,最近也是日日在营里练兵。三营原本定位为刀盾兵,但自从褚宏献出唐刀技艺之后,古浩天就想把他变成重甲唐刀营,便似大唐的陌刀营一般,到时长刀所向,敌虏血肉横飞,那是何等畅快啊,只可惜那唐刀目前只打造了几把样刀,尚不能量产……

“小官人,恁早往那里去?”

正一路想着,突然被一个叫声打断了,古浩天一看原来是阮妈在鱼头店门口叫他。

“世母不也这般早就在此处做营生了吗?”古浩天停下脚步与阮妈打招呼。

“俺老婆子觉轻,起早了没事干,过来瞎摆布,倒是有一事想与小官人唠叨几句,不知可方便。”

“世母只管说,我今日刚好也是闲着。”古浩天见阮妈有话要讲,便进了店里坐下。

“却是俺那干闺女与陶处长的事,那两人都老大不小了,如今又在一处做活,得尽早给个名分才是。”

古浩天一听,阮妈原来和李逵母亲一样的心思,心想真是凑巧,不如把两人婚事一起办了,也好给山上添添喜气。

“世母说的在理,如今正好李家世母让俺撮合李逵兄弟的婚事,你先准备着,到时一并把喜事办了。”

阮妈一听高兴坏了,也不管古浩天坐在店里,随即便出门去找李逵母亲商议去了。

三营驻地,四百步兵分成数个队列,正在练劈杀技术,马勥、李逵、焦挺等人在一边指导,由于唐刀尚未装备,目前只能用手刀代替,但是在整齐的步伐和呐喊声中,刀锋成片闪过,已有不凡的气势。

若是全部换上唐刀,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气势啊,古浩天不由的更加期待起来。

“小官人今日怎有空过来?”那三人这时也看到了古浩天,便一齐跑了过来。

“还不是为了李逵兄弟的事情。”古浩天回道。

“俺又有啥事情。”李逵想想这些日自己都呆在军营里,又没闯啥祸,小官人怎么追到营里来了。

“终身大事。”

李逵一时听不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你老娘昨晚找了俺,说是你不愿与翠姑结婚,你这厮莫非另有相好。”古浩天故意吓他一下。

“啊!那有恁事,俺老娘却是迷糊了,俺这不是忙吗。”

“不过李逵兄弟最近和一个淮水来的小娘倒是不错,那日从大王庄一同回山,李逵兄弟对她还是很上心的。”此时马勥已经明白古浩天的意思,在一边助攻了一把。

“马营长你休的胡言,俺几时有了这等子事,若是被翠姑听着,那俺……”

“那你又当如何?”古浩天忍着笑问道。

李逵见马勥说的离谱,有些急了,但一看几人一脸调笑的神情,知道上当了。

“你们欺负俺。”他顿时有些气急。

“也不是欺负你,你老娘确是来找我了,你倒想想,翠姑一个小娘子却长住在你家里,你还不给她名分,那到了外头她又以何身份对人说话,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我看还是早点把婚事办了,免得时间长了生出许多是非。”

李逵是个一根筋的,以前也没想的那么多,这会听古浩天一讲,心里也转过弯来,心想,难怪前些日听老娘讲,翠姑与冯氏要搬出去住,想来便是这个原由了,顿时对翠姑有了一些愧疚,一时愣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

“李逵兄弟,你便应了,我等也好早日喝上喜酒。”焦挺这时也在一边劝他。

“小官人不如这样,李逵兄弟必定是担心一个人结亲不够热闹,依俺看焦挺兄弟与那薛二娘,也是情意相投,一并也把亲事办了,俺梁山便是双喜临门了。”马勥和焦挺处的长了,知道他和薛二娘关系,便乘机撮合。

“马营长休的把俺给带上,俺可没那回事啊。”焦挺见事情殃及他的身上,连忙推脱。

“咋没那回事,你以为俺铁牛眼睛瞎了不成,你那衣物谁人洗的,好吃的谁人送的,莫非你也是看上了别的小娘子,小官人,俺便认定了,若是焦挺兄弟娶亲,俺便娶了,不然休说。”

李逵原本就是担心在山上头一个结亲,目标太大,如今马勥把焦挺拉出来,却把他给高兴坏了,便抓住不放。

焦挺与薛二娘的情义,古浩天在金岭镇之时已经看出来,这次一起办了也是正好。于是他便对焦挺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甚难为情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有薛二娘,若有这回便一齐办了,薛灿兄弟那边,我替你去说了,若没有当我没说。”

“俺——俺——”焦挺憋红了脸半天讲不出来。

“那就当你认了,你们便各自准备去,我先与薛灿兄弟通个气。这下可好了,你们两对加上陶宗旺兄弟,咱们梁山便是三喜临门了。”古浩天也不管发愣的焦挺,管自己兴冲冲的走了。

薛灿对这门婚事,自然没有意见,另外两对更不用说,本来就是水到渠成。古浩天请闻焕章选个好日子,便定于本月二十六日。为了避免到时要往三家奔走,大家分身无术,古浩天想了个主意,便让三对新人到时便在梁山食府办个集体婚礼,共办喜宴,三家对小官人的话当然不会反对,于是便定了下来。

三人喜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山,李家道口、卧虎庄也都传了过去,甚至金岭镇也得到了消息。

随着三人婚期的慢慢临近,梁山上喜庆的气氛也渐渐的浓了起来。到了八月二十五这日,梁山食府前面搭起了一个大大的彩台,外地头领都赶了回来,便是朱贵也从金岭镇赶了回来。各地的兄弟好久不见,自然要先喝两杯,当晚街上的各个酒家,却是热闹非凡。

山上百姓从没见过这么稀罕的婚礼,争相过来看稀奇,二十六日一大早便把梁山食府前头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却见彩台当中摆着五张椅子,两边各放了几排椅子,到了辰时末,李逵母亲和冯氏,阮妈、薛灿夫妇,从左到右坐了中间的五个位子,古桢夫妇,古浩天、闻焕章、萧嘉穗等,以及山上的头领、管事坐了两边的位子。

巳时一刻为当日吉时,在震耳的“编炮”(即鞭炮)声中,却见前头的大道上吹吹打打的过来了三顶花桥,左边的是李逵,边上陪着朱富和马勥;中间是陶宗旺,两边陪着阮小五和阮小七;右边是焦挺,边上陪着是孙安和马犟;九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煞是威风。

“马勥这小子倒是有心了,自己忙不过来,却把哥哥把拉出来帮忙了。”闻焕章对一边的萧嘉穗说。

“孙安是薛灿的营长,阮家兄弟自然要陪自家的姑爷,朱富是李逵的老乡,只有马勥这个营长一下子两个兄弟娶亲,他不找咱家哥哥还能找谁。”萧嘉穗笑着回道。

只一会三对新人便来到各自长辈的面前。萧让作了今日的傧相,在他的主持下三对新人拜了天地、高堂,又相互对拜,就在大伙以为婚礼结束之时,那萧让突又喊到,请梁山庄园之主古浩天小官人为三对新人证婚。

这证婚又是什么东西?便在众人新奇的目光中,古浩天上前把民政处的结婚登记文书,一一发于三对新人,然后到了彩台中央,向台上台下行了个礼,说道:

“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各位父老:今天是陶宗旺、李逵、焦挺三位兄弟的大喜日子,我首先代表梁山庄园的所有人,祝他们婚姻美满,吉祥如意,受新郎、新娘之托,我十分荣幸能在此为他们的婚姻作证,为他们的爱情作证,……我们共同祝愿这三对新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公候万代!”

古浩天新颖的证婚词,引的台上台下众人大声呼应,一时各种吉祥的祝词响彻台下。

且说站在台中的三对新人,原本都是社会的底层人物,几时想得到人生会有这等的荣耀,一时他们都想到了给予他们幸福的恩人,三对新人便一齐来到古浩天面前,跪下谢恩。然而这一跪,却在现场众人的心中产生极大的共鸣,他们都想到自己当前的好日子,都是来自于台上站着的那个少年。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小官人千秋万岁!”

“小官人千秋万岁!”顿时全场山崩地裂般的响起。

这可是造反的口号啊,若传出山外那还了的,不说古浩天的反映,那古桢已经吓的脸色苍白。

而坐在台上观礼诸人,却无一放在心上,像阮小七、縻胜等还跟叫喊。

“民心可用。”

闻焕章与萧喜穗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到这四个字。随后却把萧让叫来,让他事后与各村长交待一下,今日之事要尽量淡化,不宜外传。

当日梁山食府大摆喜宴,直直吃到日落西山。三对新人当然是洞房花烛,合山百姓也是喜气洋洋,古家有些人却有些忐忑不安,至于当事人古浩天呢,正借着酒劲与潘金莲厮闹,那个甚么“千秋万岁”于他而言似乎是云淡风轻。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加亮先生

集体婚礼之后,距济州秋闱也就不到十日的时间了,期间古浩天专门又去了一趟郓城县,取了参加考试的身份文书,又请教了考试应该注意的一些事项。徐处仁再次给他讲了张叔夜的性格特点,可能的出题方向,要他注意民生和边备这两方面的问题。

回来之后,古浩天又专门针对性的做了几篇策论,并请闻焕章和萧嘉穗作了指点,很快又过了几日,古浩天便打点行装,准备往济州参加考试去了。

九月十一日,一大早古浩天带着卞祥、萧让、时迁、潘金莲,还有一队护卫去往济州,阮小七带一小队水兵专门驾船护送。

秋日的清晨,水泊的码头上,弥漫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水气。梁山上的众人都送到了金沙滩码头,古桢和李氏、卞氏、英娘等都送到了码头。

一一道别之后,古浩天便登船离去,便在此时,却听得码头上传来一阵声音。

“祝小官人秋闱高中。”闻焕章带头拱手高呼。

“祝小官人秋闱高中。”随即码头上数十人一齐高喊。

古浩天站在船头,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对着众人深深的鞠上一躬,然后随着船儿往济州而去。

距上次来济州府不觉又近半年,古浩天一行的住处早已预定好,便在贡院附近一个叫做“高升”的客栈,几人租了一个小院落倒也清静。

由于时间还早,古浩天几人安置下来之后,便往贡院去转转。济州贡院位于府衙东侧,从高升客栈过去并不太远。众人在萧让的带路下不一会就到了贡院,却见前头已经有好些人员在转悠着。古浩天看着顿想起后世的高考,这些人便如考前探访试场的学生一般,必定是兴奋而又忐忑。几个人转了一下,觉得没甚好看的,也就准备找个地吃晚饭。

“加亮哥哥,你怎生也来了这样,莫非也是来参加秋闱。”

这时萧让突然看见一个熟人,便打着招呼走了过去。

众人看去,却是一个三旬左右年纪秀才模样的人,只见其生得眉清目秀,三缕长须,一顶抹眉头巾,身着麻布宽衫,倒是一番好相貌。

“萧兄弟,怎得是你,莫不成你也是……”那个叫加亮的欲语还休,似有些惊喜,又不敢直言,只是急步迎了过来。

“俺早没了这等心思,今日却是陪庄里的小官人过来的。”萧让回道。

且说古浩天听着萧让喊着加亮哥哥,便立时想起一个人来,便是《水浒传》中鼎鼎大名的人物,梁山上排名第三的吴用吴加亮。此人与萧让本熟,也就是他用五十两银子把萧让诱上了梁山,如今看这样子,当不会错。

关于吴用此人,后世评价众说纷纭。有说他是卑鄙小人,背叛晃盖,讨好宋江;有说他能审时度势,抛弃庸才,识得明主;有说他阴险狡诈,只会耍一些断门绝户的缺德伎俩;有说他文韬武略,是一个堪比诸葛的英才。

但在古浩天看来,这一切皆不足为信,毕竟隔着一千年的历史,真相与假象一样难以分辨。他自己的基本判断是,无论其为人如何,能够在梁山这么一个派系众多,人际复杂,牛人济济的地方,坐稳第三把交椅,则必定有不凡的本领。

“庄里的小官人”那个叫加亮的有些惊讶,他随即问道,“萧兄弟莫非到了那处庄子里做了西席?”

“不然,俺只是在那庄子里做杂事。”

“甚么庄子,竟然能让萧兄弟屈身去做杂事?”

那个加亮先生对萧让一个秀才却去做没体面的事情,很是不解。

“却是在古家庄,古小官人处做事。”

“便是俺郓城县古家庄,人称玉面孟尝的古小官人。”

“正是。”

“却也难怪。”

古浩天如今的名气可以说是载誉河东、传遍江湖,那加亮先生作为本地有识之人自然知晓,所以听说萧让在他庄子里做事,也就不觉得奇怪。

接着萧让便引着那加亮先生过来与古浩天等人见面,双方见礼述话之后,古浩天便知那加亮果然就是吴用,虽然早有预料,但毕竟是他到目前为止,见到的梁山将领中最牛逼的人物,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动。且说吴用初次见到名满江湖的古小官人也是震惊不已,和所有人一样,他想不到这人竟是这么的年轻,不由好奇心大盛。

“他乡得遇同乡,真乃幸事,正好天色已晚,不如寻个地方,一同小饮两杯。”古浩天借机主动邀请。

“小官人有命,在下岂敢不从。”吴用也爽快的应下。

于是在萧让的引路下,众人找了一家雅静的酒家坐下。只一会,一桌上好酒菜便端上来。古浩天频频举杯,吴用也是殷勤迎合,不觉酒过数巡,众人兴致近高,言谈也不再拘谨。

“加亮先生这次来济州,莫非也是参加秋闱?”古浩天又问了方才萧让问的同一个问题。

“在下惭愧,三次参加秋闱,却是三次落榜,本也不再奢望,可是心中总是不甘,禁不往又再来一试,此番若是不成,此身便不会再入考场。”

吴用说完长叹一口气,好似要把几年来的不畅一并吐了出来。

“先生无须气馁,其实这大周的科举中与不中,实在无甚要紧,在下此来其实也是好奇心驱使,因为从没参与过秋闱,想过来见识见识,中与不中真的不在意。”

而这话却让吴用大为意外,东华门外唱名的荣耀,又是那个男子拒绝的了,不然自己也不会数次进入这贡院了,而这个十来岁的小儿却是不放在眼里,真是年少狂妄,不由的对其好感大打折扣。

“小官人何出此言?”他斜视了他一眼,故意问道。

“恕在下无礼,请问先生参加科考的本意为何?”古浩天自然看到吴用的反映,他故作不知继续问道。

“自然是报效国家,造福黎民。”吴用不假思索就回答道。

“那当今朝廷可容的报效国家,造福黎民之人?”古浩天微笑着问吴用。

“自然可……”

吴用正待回话,却突然停往了。他震惊地看了古浩天一眼,然后陷入了沉思。

“蔡京国之巨贼,梁师成阴毒阉宦,还有高俅、童贯等等无耻之人,似这等人却窃居朝廷高位,先生以为朝中还有忠贞之士的立足之处,郓城县的徐大人,济州府的张大人,都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可如今他们却只能在咱们京东这僻远之地艰难度日,你说我等新人若不同流合污,可会有出头之日。”

“官家总会有整顿朝纲之日?”

吴用听了之后,勉强的回了一句话,便已有些犹豫了。

“先生以为当今官家却是被这些奸臣蒙蔽。”

古浩天看了吴用一眼,也不再客气,继续冷冷的说道:

“恐怕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因为只有这些人当政,他才能为所欲为、穷奢极侈,不然恁多无法无天的事情,连老百姓都看的清楚,他贵为天子怎能不知,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

“那——那总归会有新君即位的时候。”吴用此时已经很不自信了。

“新君即位也不知何年何日,也不知如此皇室能否出得贤君,即使有贤者即位,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小官人何出此言?”吴用已不觉得对方是个狂妄小子,不自觉的出口询问。

“无他,病入膏肓之体又遇内忧外患而已。”古浩天缓缓回道。

吴用此时已再无轻视之意,他出神地坐着,思绪也不知飘到那里去。

“小子荒诞之言,先生姑且听之,切莫在意,来来,只管喝酒,莫再说无谓的闲话。”

古浩天看看方才一席话似有些效果,再说毕竟初识,又不好说的太直白,便举杯邀其喝酒。

“在下虚活三十余载矣。”

吴用惆怅的应了一句,满杯而尽,接下来再不提科举,只与众人畅快饮酒。

一场酒直直喝到申时末才休,正好吴用也住在高升客栈,众人便一齐尽兴而归。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古浩天洗漱好出来吃早点,却见吴用已经坐在大堂里。

“先生恁早,可是用过早饭。”古浩天开口问道。

“已是用过,等在此处只为与小官人辞行而来。”

“却是为何!”吴浩天听了一时大为不解。

“在下昨夜深思一宿,觉得小官人所言句句在理,如此官场,不如归去。”吴用回道。

原来如此,古浩天仔细看他,却见其神情自如,目光清澈,全无做作之态。心知他心结已解,当下也不故作姿态。

“不考也好,只是在下尚未进过贡院,且尝尝鲜再说,过些日回去,再请先生饮酒。”

“小官人真乃性情中人,在下去也。”

吴用见古浩天也不惺惺作态,心想倒是个言行如一的君子,便提起包袱潇洒的去了。

古浩天站在客栈门口,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但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却慢慢强烈——又有谁能理解一个底层文人的冲天抱负。

正文 第一百章 济州乡试

转眼之间就到了九月十五,一大早,古浩天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前往贡院。

周朝的乡试要考诗赋、贴经、墨义、经义、论、策等六个科目,与省试并无太大区别,而“策”则是各层级考试的重要科目之一,更是殿试的唯一方式,因此试策在科举中占有重要地位。

考试的题量很大,前后要考四场八日时间,所以要准备好吃喝拉撒一应物件。前世读穿越文章,古浩天也看过有关科考的情节,但似乎是每一场结束可以出来休息一下,而周朝的乡试并无此一说,八天四场却是一次考完,这又增添不少难度。

到了贡院,却见前头已经来了许多人,从稚龄童子到白发老翁,形形式式的人员都有。古浩天几人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站定,萧让把考试过程中要注意的事又叮嘱了一遍,卞祥提着一个大考篮,里头装着满满的东西,潘金莲俏生生的立在一侧,一双美眸一刻也离不开小官人,恨不得跟随进去侍候。

“大伙回吧,无须担心什么,中与不中与我皆无关紧要,且待八日后再见。”

古浩天看看进场时间将近,便劝大伙回去,自己从卞祥手里接过考篮,便往那入口而去。

“小官人,点心要热着吃,夜里要加件衣服。”潘金莲追上两步,又吩咐道。

“你且安心,我知道照顾自己。”

古浩天回头挥挥手,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便汇入了人流中。

一系列严格的检查之后,古浩天进入了贡院,找到了自己的号舍,一个一米来宽两米见深的窄房间,前头一桌,后头横搁一木板,那应该就是床了。古浩天把用到的东西从考篮里取出放好,约过了半个时辰,有差役发下试卷,并没有考题,不过古浩天并不惊讶,他事先已经知道考试的相关细节,又过一刻钟,又有差役举着写有考题的牌子过来,他赶紧提笔抄下。

经过认真的审题,古浩天对考试题目的解答心里已经基本有数,由于其变态的记忆力,贴经和墨义已经不是问题,诗赋本不是他专长,但勉强可以应付,经义题出于《春秋》和《论语》,他以前也曾练习过,试论却是写了汉霍骠骑横扫漠北和隋义成公主和亲突厥两个例子,要求就两朝对北蛮的政策进行比较评价。

而他最为关注的是两道试策,果然是备边和民生相关的内容。一道大意是辽与女真争锋,周当如何;另一道说的却是淮水年年成灾,百姓生息艰难,当如何处置。

这两道策题于古浩天而言,却是一点难度也没有,对付北方蛮族是他到这个时代后,日夜思考的问题,又加上近日的反复做练习,可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而淮水灾害他月前救灾刚回,体会最深,自信没有人感受比他深刻。

半个时辰的时间,古浩天把所有的考题都思考了一遍。暗自评估了一下,自认为若不出太大的意外,这次中举应该不成问题,顿时一身轻松。可此时肚子提出了抗议,他这才发现时辰已是午时,便拿出干粮,却发现又冷又硬难于下口,心里不由的担心,这以后的八日可怎么过。正在无可奈何之际,突发现号舍的角落里有一个小碳炉,顿想起萧让曾说过号舍里可以自己煮食,便连忙到考篮里翻找,果然找到一袋面条,甚至在底部还找到一包木炭,一时心情大好,于是点燃号舍里的小碳炉,慢条斯里的烧起面条来。一顿饱食之后,已是午后,古浩天拿出笔墨准备先做上几道,又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想想算了反正没什么难的先睡一会再说,便上了后面的那块木板,屈身躺下,只一会便梦周公去了。

且说古浩天刚才的一番作为,只把对面号舍里的许多考生看的摇头不已,便是巡视的差役也觉得可笑,大伙都在想,这家里的长辈也是太急于望子成龙了,竟然把恁地无知的小子送到这凶险的考场里来。

当然也有例外,便在古浩天斜对面的一个号舍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考生,但见其眉清目朗、面如冠玉,端的是一表人才。他方才见这个考生恁轻的年纪,心生好奇便静静的观察了一会,但他与其他人观感不同,因为他细看了古浩天潜心审题的神情,便知此子并非无知,说不定会出人意料。

一觉好睡,醒来时已经黄昏,古浩天起来活动一下身子,磨墨提笔,填了几道贴经,不一会天色便暗下来,他拿出点心热一下,胡乱吃了几口,稍事休息后,又提笔做起题来。由于下午休息充分,且平时有夜读的习惯,况且他又不差蜡烛,于是便乘众人休息的安静之时,从容的做起试题来。

如此一直做到亥时初,古浩天便把贴经和墨义的题全部做完,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睡觉,突发现斜对面的号舍里也点着一双蜡烛,他好奇的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清澈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瞬,彼此微笑的示意一下,便各自收拾歇下了。

由于晨练养成的习惯,第二天古浩天早早就起来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开始了第二天的答题,今天做的是诗赋,这两项是其最头疼的科目,本想在脑子里找一些后世的诗作,可是命题写作,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没办法,只得自己费尽脑筋的去凑字数,直到中午好不容易才把诗赋的试题做完。只是他一个上午举笔难下,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被对面几个人看个正着,于是更加坐实了对他不学无术的评价。

而古浩天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贴上不学无术的标签,照样好吃好睡。只是共同的夜间做题的爱好,他与斜对面的那个俊郎考生,渐渐相熟,从最初的眼神交流,到后来拱手见礼,几日下来便成了老友一般。

如此过了五日,古浩天的试题只剩下两道试策未做,但这个却是今次考试的重点,他不得不慎重。作为后世来人,他对辽、金、宋三国争锋的结局非常清楚,虽然宋变成了周,但他不认为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对这三国之间可能发生的变数,他与周侗、闻焕章探讨的很深入,他只要稍稍整理一下语言便可。于是他从三国的国情入手,分析了各自的政治、军事、经济实力,最后指出,“金乃稚虎,辽为老狼,周则为圈中田马,看似高大,实则无用,若助狼拒虎,或有一线生机,若驱虎吞狼,则早晚为虎口之食矣。”

这一篇试策,古浩天整整写了一天,对他来说最难的便是古文的运用,最后也只能半文不白的写了。第二天上午,他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工整的抄好。

这天下午,他开始准备第二篇试策。作为后世的文科生,如何治理淮河,地理书上写的很清楚,无非就是:上游修建水库,植树造林,以控制洪水;中游利用洼地、湖泊修建蓄洪工程;下游开挖、扩大泄洪通道。但所有措施落实的关键还是在人,所以他在详细阐述了淮河成灾的原因、对策之后,提出治淮的根本还是在于朝廷,在于官府,指出“淮水天灾,实则人祸,人祸不治,天灾难消。”

最后一篇试策写好,刚好是第七天的夜间,古浩天检查了一遍,修改了几个字词,便搁笔了,明日还有一天,他不能让自己无事可做。

九月二十二日,济州府秋闱的最后一天。上午古浩天把最后一篇试策抄好,便完成来到周朝后的第一次科考。他收拾好相关用品,也不想太早交卷出风头,便悠然自得欣赏起考场的众生相来。正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儒生,看其奋笔疾书的样子,看来时间不甚够用;右前方号舍里,是一个年近三旬的男子,不过看他哀声叹气的样子,本科必是没啥希望了;然后他看到那相识多日,却从未对过一言的“老友”,只见他也已收拾完毕,静候交卷,此时正看着他这边。古浩天向他拱拱手,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那人心领神会,也回了一个同样的动作,随后两人会心一笑。

又过一会,慢慢的有人开始交卷了。古浩天早已不耐,便起身交卷,那位“老友”见状也交卷出来,于是两人并肩出了贡院大门。

“在下颜俊卿……”

“在下古浩天……”

做了数日哑巴好友之后,一出贡院,二人便不约而同的道了姓名,随即相视片刻,一齐开怀大笑。

这时守候在外面的各自家人随从,都涌了过来。卞祥早已接过了考篮,潘金莲上下打量着生怕少了什么。

“颜兄,号舍八日,一身污秽,实在难受之极,且待清洁一番之后,明日再请兄弟喝酒。”

“在下也然,兄弟住于何处?”

“便在高升客栈。”

随即两人便行礼道别,各自去了。古浩天一行人正走着,突听的远远的传来颜俊卿的声音。

“古兄弟可是郓城古家庄人氏?”

“正是。”

古浩天大声回了一句,然后两人近行近远。

正文 第一零一章 善恶皆有报

济州城北大街,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一座大宅高门前停了下来。颜俊卿从马车里下来,若有所思的走进了那座大院。

“郓城县古家庄,那这个古浩天,岂不就是那个名满京东的玉面孟尝。”

颜俊卿自言自语着往里头走去,在贡院外他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得到确认后,他当时真有些意外,这么个传奇人物,本以为也就是江湖上的豪气汉子,没想到竟然是科考场上挥洒自如的翩翩少年,而且自己还和他奇迹般的结识了。

就这么一路想着走着,突然前头窜出一个人来。

“解员公,在想啥那?”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路边的假山后,突然冒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来。

“死丫头,吓我一跳。”颜俊卿被惊了一下,转头笑骂了一声。

“姑父他们都在里头等着那,只我出来迎你,还挨了骂,真是不识好人心。”那小娘子嘟嘟嘴瞪了他一眼。

“好了,表兄给你赔礼就是。”颜俊卿佯作行礼的样子。

“这还差不离,我且替你通报去。”

小娘子展颜一笑,便如初开的花朵一般,美不胜收。

看着其轻盈的背影,颜俊卿摇摇头,却是一脸的溺爱。

且说古浩天回到客栈之后,整整泡了半个时辰的澡,换了两大桶水,才一身轻爽的出来。萧让他们本欲出去庆祝一下,但八日的“囚笼”生活,古浩天已经身心俱疲,众人见其兴致不高便推到明日,这晚古浩天吃了一点淡粥小菜,与萧让他们闲话了科考的一些事情,便酣然入梦了。

次日晌午,古浩天刚刚起床洗漱完毕,便听卞祥禀报有客人来访。他心里仔细想了一想,济州好像没什么熟人,这考试刚过,怎么就有人来访呢。匆匆到了前厅,只见坐着得却是贡院里刚刚认识的颜俊卿。

“颜兄,科场连日辛劳,怎不先歇上两日,恁早却到我这儿来了。”古浩天快步迎了上去。

“还不是你作的怪,大名鼎鼎的玉面孟尝,与我对坐整整八日,我却后知后觉,这让我如何能安心歇下。”颜俊卿风趣的说。

“甚么玉面孟尝,都是江湖上的谣传,你看我可有一丁点像。”古浩天故意做了个鬼脸。

“如今倒真是不像。”

颜俊卿见古浩天这么随性,也没了拘束,凑趣的说道。

随即两人对视一下大笑起来。由于古浩天刚刚起床,也未用餐,正好又有颜俊卿在,便叫上萧让诸人,出去找个酒家,把昨晚的酒席给补上。

酒席之上,古浩天与颜俊卿边喝边聊,从天文到地理,从官场到民生,从外患到内忧,两人无话不谈,但各自对对方都有了更深的认识。

颜俊卿学识渊博,涉猎甚阔,难能可贵的是,没有一些儒生那种死气沉沉的暮气,古浩天很是欣赏。而古浩天的知识融通古今,观点新颖,理念超前,往往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颜俊卿本以为自己学识不凡,在“江湖名人”古浩天面前绝对辗压,但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丝毫的优势,反而很多方面跟不上对方的思维,甚至有些话题自己根本就搭不上话,不由的暗暗心惊,心想这位年纪轻轻的“江湖名人”将来必定会成为“士林名人”,不禁暗自庆幸,这次科考无论其他,单单结识这个玉面孟尝便是赚了。

一场酒足足喝一个多时辰,大伙才兴尽而散。

“浩天兄弟,二日后九月二十五日,济州士子于城北的菊园相聚赏花,兄弟务必光临。”颜俊卿临别时发出邀请。

“在下不通诗词,到时怕坏了大家情致,就不去了。”

古浩天知道这类聚会,大都是文人们买弄才情的场所,自己这方面又不擅长,不去也罢。

“兄弟怎这般说,都是今科士子的聚会,那有什么诗词好坏,况且那处菊花实是艳丽非常,休要推辞。”颜俊卿不肯放过。

“既如此在下到时赴约就是。”古浩天无奈,只得应了。

喝了半日酒,回到家时,颜俊卿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

“表兄一身酒气,在那里喝的许多酒。”回廊里,颜俊卿又遇上了那位精灵俏丽的小表妹。

“表妹,你且猜猜,我今日和谁一起喝酒了。”颜俊卿余兴未了,调笑起表妹来。

“你一堆的狐朋狗友,我那知是那位不堪的人物。”这个表妹也是尖嘴利牙。

“这一个却不是一般的人物,是我在贡院刚刚结识的一位好友,想不到年纪轻轻,创下恁大的名气,还有这般非凡的才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人不可貌相,莫非你这位新友人,貌丑无比。”表妹取笑道。

“非也,我这位友人剑眉星眸,气宇轩昂,却是貌胜潘安。”颜俊卿把友人的相貌夸了一番,“只是他只有十二、三的年纪,我才说人不可貌相。”

“十二、三的年纪,剑眉星眸,气宇轩昂。”那表妹听了表兄的话,默念两遍,却突然问了一句。“那少年一边耳垂可有黑痣。”

“这个我那看的恁地仔细。”颜俊卿奇怪的看着表妹,“你且问这做甚。”

“不与你说了。”那表妹突然生气了,转身只管走了,却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这丫头,今日怎么啦。”颜俊卿看着远去的倩影,有些摸有着头脑。

午间一场畅饮,又是半日酣睡,古浩天总算把贡院里欠下的睡眠补了回来。晚来无事,他便让萧让带路,去看看济州的夜景。

上次来济州,却是带着任务,虽有几日时间,但日日如打战,没有片刻的空闲,这次却是难得清闲,于是众人随着萧让兴致勃勃的出发了。

济州的繁华城东为最,城东的繁华又在湖边河沿。傍晚时分,各式商铺飞檐翘角下的红灯笼依次亮起,整条街浮动着暗红色的光晕,追逐热闹的人们,穿行于清凉的晚风中,放松着各自的心情。

从河岸到湖滨,古浩天等人悠闲的漫步着。各式各样的招牌下,鳞次栉比的商铺在眼际逐渐延伸,乐声、闹声、吆喝声,声声入耳;茶楼、酒楼、寻欢楼,楼楼醒目;倒也是一幅盛世景象。

一行人且行且玩,便到了一处叫做听涛楼的茶楼,只见它处于湖河交汇的地方,倒是一处观景的好去处,众人便信步进去。伙计引上二楼,找了一处临湖的雅座,上了香茗、糕点,大伙便一边品茶一边观景。

“小官人,此处与西湖相比那边更美?”潘金莲触景生情想起了白蛇传里的西湖。

“各有所长,西湖秀丽如闺中女子,此处浩瀚似关西大汉……”

古浩天的话音未落,邻座突传来一个夸张的声音。

“诸位,你说这世间为父母的无不望子成龙,然而似这等不知深浅的长辈,本次秋闱鄙人算是见识了。”

“王兄怎有此说?”

“尔等不知,本次乡试,在下号舍对面正好坐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子,四场八日,除了吃便是睡,余下的一点时间却咬着笔头对着试题发愣,我等久读圣贤之书,欲过科举尚且万难,而无知俗夫却把这等浮浪之徒送来与我等为伍,真是对读书人的侮辱。”那姓王似是深恶痛疾的感慨了一番。

“竟有这等子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贡院如今变得人人都进的了,真是我等读书人的不幸啊!”

……

随后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言语却一个比一个离谱,好似不痛斥一番,就显示不出自己读书人高人一头的身份似的。

古浩天坐在邻座听着听着,渐觉得有些不对,这些人好像就在讲他一般,于是寻个借口离座绕过去一看,却见那个坐在中间洋洋自得的男子,正是考场上坐于自己对面号舍的那个三十余岁儒生。不由的恨的牙根发痒,这个老小子自己没有半分得罪于他,却竟然在此恶意的诽谤于他,还把他的长辈拿来诋毁,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他盯着那伙人,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回到座位后,他对时迁悄悄的说了几句,时迁便起身去了。

时间约莫过了一刻钟,却听得邻座有人喊添水,便有伙计提着水壶过来续水。这时只见时迁也回到了座位,随即古浩天与卞祥和阮小七使了个眼色,两人方才已经心知,便离座出去了。

且说那一伙人又高谈阔论了一会,便有一人说肚子不适要去茅厕,然而他这一说,另几个便似传染了一般,都有了反映,一时都忙着起来欲往外走。谁知雅座门口正巧立着两个大汉在争执,把出口堵的严严实实,几个书生左钻右挤均不得出,这时也不知是那一个首先忍不住,把一肚子的污秽漏了出来,随即另几个也如漏气的皮球,齐齐的开起了染坊,一时间茶馆里臭气熏天。

“兀那读书人,咋恁不要脸,怎把茶馆当作茅房了,莫非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在此时,门口争吵的两个汉子,突然停了下来,破锣似的喊了起来。

人们正被这突来的臭气熏的恶心,这时听到喊声便一齐围观过来,个个捂着鼻子指指点点,便似看猴戏一般。却说那四、五个人一身脏物立在那里,恨不得脚下立时有个洞钻下去。

“此仇不报,俺势不为人。”

只见那个姓王的悲呼一声,用袖子遮着脸便朝着楼梯奔去,于是在一楼人的起哄声中,那几人拖着一路污渍夺路而去。

人群之中,古浩天远远看着解气无比,他心里冷笑:娘的,再清高的圣贤之徒,还不是敌不过些许巴豆粉,须知老子也是一个讲究善恶有报的人。

正文 第一零二章 菊园诗会(上)

城北的菊园,其实是颜家的别院,里头亭台水榭,花草树木无一不全,尤其是菊花更是一绝,每逢秋季,各种菊花盛开,满园姹紫嫣红艳丽无比,故颜家人把园子取名为菊园。

颜家是孔子的得意门生颜回后人,在京东一地文名之盛仅次曲阜孔家。每年菊园花开之时,颜家便会邀一些文人墨客品菊饮酒,吟诗作对,久而久之,菊园便成了济州一带有影响力的文化场所,每逢秋浓菊艳之时,一方文人便会趋之如鹜。

颜俊卿是颜家当代家主的嫡子,素有文名,年少时游学四方,也不曾关注甚么功名。本次参加济州秋闱,一则是父亲所命,二则也是与古浩天一样的心态,进去尝尝科举的滋味。秋闱之前他便与一班好友约好九月二十五日菊园之会,这期间正好结识了古浩天便盛情邀其参加。

九月二十五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济州城北的菊园前,辰时始,便有文人雅士纷至沓来。古浩天雇了一辆马车,只带着扮成书童的潘金莲依约而来。

菊园确实盛名不虚,进得园来,便见小路旁、假山下、池塘边,黄花满眼,倒有“满园尽带黄金甲”的味道。聚会的地点在园子中心一处叫做暗香楼的两层小楼,此楼前头有一个数亩大的池子,周边一圈平地,间杂着树木、假山,曲廊、竹亭,更有无处不在的菊花,的确是一个聚会的好去处。

“古兄弟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颜俊卿站在暗香楼的门口迎接客人,看见古浩天过来,便上来亲热的挽着他进去。

“这菊园果然精致,想不到济州城也有这等高雅的去处。”古浩天赞道。

“不瞒兄弟,此处却是我家别业,日后兄弟若有闲暇,只管过来就是,哥哥我倒履相迎。”

原来如此,难怪颜俊卿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古浩天暗想。两人说着便到了小楼的大厅里,里头已经坐着许多人,却纷纷盯着古浩天,露出探究的神情。

“这位是在下本次秋闱新结识的好兄弟古浩天,却是我们京东……”

颜俊卿知道众人见他对这位新人示好,十分好奇,正待报出其玉面孟尝的名头,却被古浩天打断了。

“在下郓城人氏,末学后辈,蒙颜兄错爱,有幸参与今日集会,这里见过各位。”

古浩天不愿在这种场所出什么风头,便接过了颜俊卿话头,主动与在坐的打了招呼。

原来是一个后辈小子,大概是颜家亲戚故旧过来见见世面,大家听了便心里了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一旁角落里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却狠毒的盯着古浩天,恨不得把他给吞下去。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此人正是那个姓王的书生,前日晚他于听涛楼出了大丑之后,在围观人群里看到了古浩天,便认定是他设计了自己,但苦无证据,只得悲呼一声狼狈而去。今日见面,自然是咬牙切齿。

颜俊卿把古浩天引到一边坐下,便告辞忙自己的去了。此时大厅里约有十余个人,有高谈阔论的,也有静默倾听的,更有个别的,安捺不住拿出自己的诗词作品颂读起来。

大厅里的气氛渐渐浓烈,有应和的、有评论的,但大多是互相吹捧。古浩天听了一会,并没有听到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佳作,觉得坐在里头憋闷的紧,就带着潘金莲悄悄的溜了出来。

颜家菊园处处美景,古浩天与潘金莲在园中随意的闲逛着,但觉赏心悦目,远胜于憋在大厅中听那些陈词滥调。两人在园里转了一圈,到了一处水榭,只见塘边数丛菊花,池中一片残荷,倒是十分静幽,于是便坐下歇一会。

“小官人,那甚么诗词,有这般难么?”潘金莲好奇的问。

“你是说那菊花诗吗?”

“对啊。”

“那又有何难,小官人我只是不想与那些俗人争长短而已。”

“小官人吹牛了,不然你作一首与俺听听?”

潘金莲如今私下里和古浩天已经十分亲密,讲话也没啥顾忌。

“你且听好,吓死你这死丫头。”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子里把有关菊花诗搜了一遍。

“有了。”只一会他便找到了一首,于是他面对残荷,缓缓吟出。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潘金莲想不到小官人竟然真的吟了出来,而且听起来好像很美的样子,她默默的念了几遍,觉得朗朗上口,不由得对其崇拜不已。

“小莲儿,如何,震住了吧,也不看看你家小官人是何等人物。”古浩天得意不已。

“有甚么了不起,不然你再做一首俺听听。”潘金莲嘴上却不服输。

“嘿嘿,今日总要让你这个小妮子心服口服,且听我再来一首。”

古浩天正待启动作弊机器,却见颜俊卿远远的走过来。

“古兄弟为何独自在此,累得哥哥我好找。”

“我这不是贪图园中好景吗,才出来走走。”

“如今正是热闹时分,且回去同乐,这园中景致何是不能游玩。” 颜俊卿不由分说,拉起古浩天就往大堂而去。

临近暗香楼,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叫好声,好似又有谁的佳作问世。古浩天跟着颜俊卿从门口进去,却又一次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很多人心里奇怪,这颜俊卿为何把这个小子护的恁紧。

“这位小郎,莫非我等诗作入不得你的耳朵,才避而不听。”

这时有人看颜俊卿对一个无名小子这般看护,心生不满故意搬弄道。

“在下一俗人,才疏学浅,对诗词一道不甚了解,各位只管尽兴就是。”古浩天不亢不卑的回道。

“各位,如此良辰美景,正是展现才情的时机,切莫辜负。”颜俊卿见大伙有针对古浩天的样子,便出来打圆场。

那些人见主人家都出来讲话了,而且古浩天都自认不懂诗词了,也就不再纠缠。

“各位只怕被骗了,这位小郎今次秋闱正巧坐于在下的对面,我观他下笔如神,却是一个非凡的人物,如今恁地自谦,恐怕是真瞧不起我等。”

然而就在此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音声。

众人一听这个少年竟是今科秋闱的士子,方才却装作不懂诗文的样子,这分明是不屑与我等为伍,便有些人欺其年少学浅想其出丑,起哄要罚他做诗。

古浩天刚刚脱得了身,想坐下安静一会,却听得这挑拨之言,心头不由火起。他寻声看去,只见那开口之人,竟然又是前晚听涛楼遇到的那个王氏士子,心里不由冷笑,这厮看来教训的还不够。

“咦!这位不就是前晚在听涛楼臭名远扬的王秀才吗,难怪我方才进门就闻得一股臭味,莫非你至今日还没有洗净就到这菊园来。”古浩天盯着那王氏士子,戏谑着说。

前晚听涛楼的事件,这两日传遍了济州士林、民间,甚至还有了“拉稀五秀才”的外号。这时众人听古浩天一讲,顿时把注意力都转到了那姓王的身上。

“俺——俺,那是受恶人陷害,迟早要百倍还他。”

那姓王的在众人的注视下,脸顿时涨得跟猪肝似的,他恨恨的说:

“你一个入得贡院的秀才,却装作不通诗文,莫不是欺在座的无知吗?”

不得不说那姓王的也有几分能耐,倾刻间便把古浩天引到众人的对立面去。

“古秀才,今日黄花正好,万莫吝啬,且赋诗一首与我等解馋。”

“古秀才少年天才,必有李杜才华,各位少安勿躁,只管洗耳恭听就是。”

“古秀才若真的不能诗词,那秋闱的诗赋又从何而来,倒也令人生疑了。”

……

在王氏士子几个同伙的挑动下,大厅中的火力一下子又对准了古浩天,有恶意挑动的,有跟风起哄的,有冷眼旁观的,当然也有人有心想看看这个少年人才华的。

且说颜俊卿本想着古浩天初来乍到,怕他被冷落了才把他叫回来,不想却遭遇这种情景,不由心里十分不安,可是又爱莫能助。他看向古浩天却见其无喜无忧,只是一脸沉思的神色。

而此刻的古浩天却是在想,今日不做两首诗,看来是过不了关了,不然来日万一秋闱中了也要被人垢病。他便在心中对熟知的几首菊花诗进行筛选,想找出一首应景的应付一下。

可此时守在后头的潘金莲却熬不住了,她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官人被人欺负,便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我家小官人并非不懂诗文,只是生性谦和,大伙既然这般喜欢他的诗作,正好适才他在后园刚刚做了一首,小的便读于大伙听听。”

说着潘金莲便大大方方的朗读了起来: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且说古浩天正在思考用那首诗应对,突听得潘金莲把自己刚才信口所念的诗读了出来,登时亡魂大冒,心想这回必死无疑,此生英名恐怕毁在这死丫头嘴里了。一时愣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一零三章 菊园诗会(下)

且说古浩天听得潘金莲念了那首诗之后,登时吓的要死。只因他这首诗却是苏轼苏大神的诗《赠刘景文》,刚才在后园之时,他为了哄那潘金莲,随口就吟了出来,那知这死丫头在这种场合竟把它给念出来。须知苏轼可是前朝的名人,他的大作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肯定熟知,这下子不但坐实了他不学无术之名,而且这么明显的盗用他人作品,经这些人炒作,恐怕这辈子的名声也给毁了。

古浩天怔怔的坐在那儿,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计,一边静待狂风暴雨的来临。而此时大厅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方才的喧嚣一下子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古浩天觉得自己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想想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在此煎熬不如豁出去了,他正想开口说,自己刚才在后园朗诵了苏大家的大作,丫鬟无知拿来当成自己所写。

却见颜俊卿到了古浩天前面开口赞道:“古兄弟果然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此句一出今日菊诗均无颜色矣。”

“此诗果然不凡,今日不虚此行矣。”

“傲霜斗寒,菊之孤高之态和贞亮之节尽现矣。”

……

颜俊卿开口之后,又有很多人开口称赞。但古浩天却蒙圈了,什么情况,难道这些人都没读过苏大神的作品吗?他仔细的看了看众人,好像又不似讽刺的神情。莫非苏大神在这个时代没有写过这首诗作,古浩天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种可能。不过到了这时他心里已经有底了,便安心下来静观其变。

“古家想来家学也是不错,居然连书童也会作诗,以前在下也只在杂文里看过这等故事,如今倒是亲眼见识了。”

这时那个姓王的士子又开口了,他一直认定古浩天就是个纨绔之徒,故此逼他作诗,要其出丑,想不到那个书童却吟了一首好诗出来。一开始他也被怔住了,但后来看看古浩天愣愣的坐在那儿不发一声,又看那书童眉清目秀是个机灵之人,便想,必是书童代作的,故又开口嘲笑。

大厅里的一些人,听了王氏士子的话,好似也回味过来,对啊,这诗可是那书童所吟,未见得就是那姓古的所作。而一些原本对自己诗作较为得意之人,此时被比了下去,心有不甘,于是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适才古秀才的大作,确是惊艳,在下参加菊园诗会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等佳作,只是如今意犹未尽,不知古秀才能否再作一、二首,以饱耳福。”

此时座中有人出言提议,立时便有一些人附和。

“佳作绝句,有的数年难求一句,那有一时就出数首的道理。”

大厅里也有一些正直的人士看不下去,出言劝阻。

但此时的古浩天却镇定了许多,自从那个姓王的开口之后,他便笃定这首诗这个时代的苏大神必然没有作过,若有的话别人有可能看着颜俊卿的面子装糊涂,那姓王的却绝不会放过他。而此时见一些人又起哄要他作诗便再无压力,心想,老子既已作弊,又怎会在乎几首,且吓死你们这些鸟人。

“诗词本非在下所长,不过既然大家这般盛情,在下也不便推辞,只是那位王秀才对我似有不信,咬定方才那首诗是书童所作,如今不如便以菊花为题,由在下向王秀才讨教一番,不知可愿赐教。”

古浩天见那小子老与自己作对,干脆拉其下水,再给他一个教训。

那姓王的见古浩天突然向他发起挑战,心里迟疑了一下,有心不接,但自己一直贬低于他,旁人看了必定说自己也不过尔尔,又想想对方也就是一个无知小子,有甚可怕,便壮着胆应了下来。

斗诗比词历来是文人所爱,这时见古浩天要和那王秀才当庭斗诗,众人立时兴奋起来,很快就有人在大堂当中摆好桌椅、笔墨。古浩天从容不迫的来到一张桌前,然后伸手向那王秀才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伦兄弟,在下恭候佳作问世。”

“王伦兄弟,莫要留甚么情面,好好把那小子教训一番,不然不知天高地厚。”

在一众吹捧声中,那王秀才自得的来到了另一张桌前。

“王伦!这厮竟然是王伦。”

古浩天想不到自己一不小心又遇到了一位“名人”,还是原梁山的第一任寨主,这也太意外了吧,他不由好奇的看了他几眼。

“少年人,王秀才是士子中的老前辈,你如今认输也没甚倒霉的。”

有好心人见古浩天怔怔的看着那王秀才,以为他在露怯,便好心的劝他。

“士子中的老前辈?但在下于济州多日,却没听说那年秋闱中举里头有这位前辈的名字,莫非至今还是‘白衣’。”

那王伦见有人劝古浩天认输,正在得意,没想到那厮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裸裸的把他伤疤给揭开来,顿时闹羞成怒。

“莫呈嘴能,且于手下见真章。”说罢狠狠的瞪了古浩天一眼,自顾构思诗作去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王伦便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句“秋深黄花密,暗香漫东篱。”围观众人摇头晃脑争相吟颂,纷纷称赞。

那王伦转头看看古浩天,见其未写一字,只呆呆的站着,心里不禁快意,于是又写了一句,“把酒学陶公,”却见古浩天仍然没动笔,心想这小子怂了,于是更加得意,想了一下提笔写下了最后一句,“醉卧南山西。”他审视一遍觉得十分满意,不由得抑扬顿挫吟颂了一遍。

可是原本的那些称赞声却没有如期响起,怎么回事,他抬头一看,却发现身边只剩几个同党,余下的人都跑到那边去了,那古浩天不知几时竟然也作出了一首诗,正被人拿着吟颂:

“霜菊尤宜晚,才开一两葩。

不随蒲柳变,索性待梅花。”

在座的都是文人,诗词的鉴赏能力自然是有的,古浩天的诗作一出来,两首的水准高下立判,所以大多数的人都围到了古浩天这边。

“王秀才,此诗却不是我那书童写的,你觉得如何?”

古浩天这次却是小心了,他找的是南宋诗人刘克庄的作品,自然没有后患,所以他取笑那王伦也没有后顾之忧。

王伦想不到古浩天突然之间写出一首好诗,这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写的,总不好说是他人代笔,这下突见古浩天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尴尬之极。

“依我看这两首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便做平手如何?”

这时王伦的一个同党出来打圆场,众人也不好驳他面子,稀稀拉拉的应和了几句。

“第一首平局也罢,那便看第二首了。”

古浩天心里冷笑,今天搞不死你,老子带着千年的知识还有何用,不如早点找块豆腐撞死。这回他却不再犹豫,说罢便提笔于宣纸上,倾刻就写了第二首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王秀才,在下二首已成,且待你的佳作。”

只一瞬间,古浩天的第二首诗便作成了,他斜视着王伦揶揄着道。

厅里诸人也没想到古浩天竟然这么快就把第二首写成了,而且水准这么高,心里头对古浩天的学识再无怀疑,想到王伦前头对古浩天的百般诋毁,不禁对其人品也看低三分,这会见古浩天发问,不由的一齐看向那王伦。

那王伦刚才好容易凑了一首诗出来,这么快又怎写的出第二首,可是他又不能认输,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顿时冷汗直流,不知所措。

“王秀才,莫非看不上这首诗作,那在下便献丑再作一首。”

古浩天这可是乘你病要你命,生生的把那王伦往绝路上逼了。只见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了第三首诗。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虽然说是抄袭古人作品,但古浩天也精心设计的,前两首用的是宋人刘克庄和郑思肖的作品,却把自认为最出色的唐寅唐伯虎的作品放在最后压阵。

果然一厅的士人都被震住了,那“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尚且余韵未去,这“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的绝妙意境又立即袭来,众人皆被这叠出的诗意陶醉了。心里头对刚才书童所说的那首诗,也再无怀疑,想想古浩天半日时间,以菊花为题竟然连着作了四首高水平的诗,实在是叹为观止。

“京东百余年未见此等奇才矣!”一位年纪较大的士子叹道。

“莫说京东,大周朝立国百多年,又何曾出过几个这样的人物。”另一士子说道。

于是众人围着古浩天纷纷称赞,那王伦却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便是原有的几个同党也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王秀才,此首诗作可入的法眼?”

正在王伦孤零零的立于大厅之中,进退不得,狼狈异常之时,古浩天突然又问了一句。

“你!你!你欺人太甚。”

那王伦被古浩天挤兑的无话可说,差愤之下,口不择言的说了一句,灰溜溜的又一次夺门而逃。

菊园聚会,古浩天无意作诗,最终却因诗成名,所作的菊花四韵,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誉,正是无意插柳柳成荫。

正文 第一零四章 巧遇佳人

暗香楼侧后有一座幽静的小楼,今日一早便来了两个年轻的小娘子,每当前头有什么诗作出来时,就会有人抄写好及时的送到小楼,交由她们欣赏。

“这诗作却是一年比一年不堪了,大半日了也不见一首出色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坐在桌子之前,无聊的翻看着眼前的作品,轻叹着说。

“写诗又不是做菜,那有这般容易的,娘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边上的小丫鬟打趣道。

“死纤儿,就你话多,不如我们出去赏菊吧。”

“不妥,方才来时俊卿郎君可是说了,今日园中人多,不宜抛头露脸,娘子且安心在此处看看诗作吧。”

“咳!表兄也真是的。”

那小娘子便是颜俊卿的表妹,她见纤儿搬出其表兄,也就没了出去玩的心思。

便在两人百无聊赖之际,突见楼下送诗作的童子跑了进来。递过一张纸,匆匆说道:“小娘子,那边刚出的一首好诗,俺赶忙给你送来了。”

那纤儿接了,小娘子打开一看,却是一首七言绝句。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她细细一读,便沉迷进去,心里暗忖果然是一首好诗,这菊园里头好似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等佳作了。正在她静静的鉴赏之时,楼下又传来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那传送诗作的童子又跑了过来。

“小娘子,又出了三首好诗,你赶快看看。”

“三首,今天的诗会却是怪了,上半日不见一首好的,后头却恁多人写出佳作来,莫非这些高人都想留在后面出手。”

说罢她把手头的三首诗作看了一遍,却见各有特色,非同凡品,不由得暗暗称奇。

“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三首和方才那一首却是一个人写的,并无他人。”那小童又绘声绘色的把前头两人比诗的情景说了一遍。

“你说那比诗的少年姓古?”那小娘子蓦地想起他表兄新近结交的那位好友。

“是啊,俺看郎君对他还是甚好的。”

那小娘子听了童子的话,突然起身便朝外走去,可到门口她又犹豫了一下,回头却吩咐小丫鬟:

“纤儿,你且跟着去看看,那写诗的是甚么人物。”

那纤儿见小娘子举止有些反常,又不便多问,便跟着那童子去了。

小娘子把四首诗作排于桌上,一一读来,但觉字字精妙,句句绝伦,虽同写菊花,却各各不同。心想,京东几时出了这么个才子,怎么之前从未听过,想着想着,心头却不由然的浮起一张刻骨铭心的面孔来,随即叹了一口气,神情又黯然了下来。

“小娘子,小娘子。”

便在此时,却见那纤儿,一边叫喊着一边急急的踩着楼梯上来。

“死丫头,你慌张什么?”

那小娘子嗔骂了一声,却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小娘子,那姓古的书生,正是在黑松岭救了我们的那位少年。”纤儿激动的说道。

“可是当真!”小娘子一把抓住纤儿的衣袖,似是不敢相信。

“俺在门缝里瞧的仔细,个虽高了许多,但模样绝不会错。”那纤儿肯定的说。

“终是让我给找到了。”

那小娘子心里默默的念着,却软软的坐回到椅子里。好一会,她才回神,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叫纤儿送给她表兄。

暗香楼里,因为古浩天的四首佳作,一场聚会热烈无比,但因此也无人再愿作诗,直到下午申时,众人才带着余兴各自散去。

古浩天也告辞欲去,却被颜俊卿再三挽留,说是一日繁忙两人不曾交心,只待晚饭过后一同回去,古浩天推辞不过,也就应下了。

秋日傍晚,落日溶金,池塘边的水榭里,一壶美酒,几碟菜蔬,古浩天和颜俊卿对坐在小桌两旁,饮酒叙话。

“兄弟竟然诗词一道也有这等超凡的才情,实在令人惊叹,为兄我近年来游历各处,也见识了不少年轻才俊,却从未见过才思敏捷至此的人物。”

颜俊卿显然还沉淀在刚才的氛围里,此时不禁又重拾话题。

“小弟也是被那王秀才给逼急了,才胡乱写了几首,那有什么才情。再说大周朝百余年来,才子辈出,就说那前朝苏轼苏学士便是个诗词奇才。”

古浩天知道自己的斤两,根本不愿再于诗词上纠缠,倒是对自己盗窃苏轼诗作却平安无事,心里甚是奇怪。

“苏学士倒也是文学大家,但他精于文章,甚少有诗词传世。”

“你说啥,那‘明月几时有’和‘大江东去浪淘尽’岂不是也没有了吗。”

古浩天被颜俊卿的话迷糊了,脱口就把苏大神的两首经典问了出来。

“甚么‘明月几时有’和‘大江东去浪淘尽’,我怎么从没听过。”颜俊卿倒是被古浩天给弄的糊涂了。

古浩天仔细的看看颜俊卿,却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心想,莫非这个世界里,连苏大神的才华也改变了不成,可他也不敢深问,只是含糊的说,刚才自己记错了,把杂书上看到的两句词,错当成苏轼所作。然而想想又不放心,便借口想学苏轼的文章,问颜俊卿可有他的文集。颜家名门世家自然不差这些东西,颜俊卿满口应下。

小楼之中,那小娘子自送出纸条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躁之中,她不停的让纤儿出去打探集会的情况,直到后来听说古浩天被其表兄挽留下来,才稍稍安定下来。一年多来,每回夜里被那个惊恐的场景惊醒时,她总会想起那句“您没事了,但请安心”,然后才能平静下来。

前些日家里的长辈隐约的谈起了她的亲事,她心烦之极,跟父母闹了一场,刚巧表兄经过了府里,她便跟着到济州来散心。秋闱之后,表兄多次谈起那个新交的年少好友,不禁勾起了她心里的记忆,总觉得这个人冥冥之中与她有什么关联,也突然明白自己对婚事的抗拒其实也是源自这里。

“小娘子,那人与俊卿郎君到水榭喝酒去了。”便在此时,却见纤儿又跑回来禀报。

“哦!”她应了一句,便不由自主的起身就要出去。

“小娘子,你这般便去。”纤儿叫了一声。

那小娘子闻声停了下来,只见她叫过纤儿吩咐了几句,又坐回到椅子里。

水榭之中,古浩天与颜俊卿边吃边聊,谈的投机。突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进来,与颜俊卿耳语了什么,还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你看我这人也真是健忘,适才和兄弟谈得高兴,且把一件事给忘了。”

颜俊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嘲着对古浩天说:

“我有一个表妹,叫做孔雨菡,是曲阜孔家的女儿,这两日正好在我家做客,今日在园里听了古兄弟的佳作,想过来讨教,不知兄弟可是方便。”

“我一俗人,见了徒增失望,不见也罢。”

古浩天现在最怕有人再与他说什么诗词,若来的女孩子是一个文青,缠着他讨教写诗填词,那头就大了。

“来不及了,我那表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就见一见吧。”颜俊卿笑着说。

眼见推无可推,古浩天也是无可奈何,两人又闲谈几句。便见园中小径过来两个年轻的小娘子,前头一个明眸皓牙、风姿绰约,袅袅行来恰似月宫仙子,后头跟着的便是刚才来过的那个小丫鬟。

随着那小娘子愈来愈近,古浩天的心里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女子怎么这等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且说那小娘子一路过来,便悄悄的看那古浩天,当那英武的身姿,俊俏的脸庞与心里的记忆渐渐重合时,她再无怀疑,她径直走到古浩天面前,盈盈的拜了下去。

“黑松岭之难,不觉年余,救命之恩,一直无以回报,今日幸而得见,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孔雨菡一拜。”

黑松岭!古浩天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张惊恐无助的俏脸,难怪眼熟,原来是她。

“小娘子无须多礼,当时也只是巧合遇上,顺手而为罢了,且请起来。”他也未及多想,连忙起身避过,伸手虚扶。

两人的一番作为,却把颜俊卿及侍候一旁的潘金莲等人看的莫名其妙。

“你俩早已认识?”

颜俊卿本以为表妹是过来讨教写诗的,如今看起来俩人倒像是旧识,不禁惊异不已。

“小妹年前的不堪遭遇,表兄想必听说,眼前的郎君便是当时的救命之人。”那孔雨菡起身对颜俊卿回道。

“竟有这等奇事。”颜俊卿震惊异常,他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次,方说道,“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谁能料想贡院一遭,却结识了表妹的恩人,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今日真是天大的喜事,园中简陋先将就喝两杯,七日后秋闱放榜,在下作东,再重重谢过。”

颜俊卿便吩咐重整酒菜,唤过表妹坐下,三人又吃了一会,直到日暮。

菊园门口,古浩天带着潘金莲登车欲去,却见那孔雨菡移步到了跟前,轻声说道:“古郎君,切莫忘了表兄七日之约。”

“在下谨记。”古浩天行了一礼,便登车而去。

车行缓缓,古浩天斜倚在潘金莲的身上,满脑子却是刚才突如其来的邂逅。

“那孔小娘子对开小官人情义深着哩。”潘金莲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啊!”古浩天突地回过神来,然后看到潘金莲一副怏怏的神情,蓦地明白了什么,他戏笑着捏了捏那白腻的脸蛋,“我家莲儿也会吃醋了。”

“那轮得到俺吃醋。”潘金莲有些失落的回了句。

“傻丫头,你跟我这般长了,心里还不明白吗。”古浩天坐直了身子,把她轻轻的揽在了怀里。

潘金莲伏在那宽厚的胸膛前,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再也没了那些纷杂的念头。

正文 第一零五章 争起贡院

今年的菊园诗会,因为古浩天的四首菊花诗而名噪一时,文人雅士,青楼楚馆,无不传唱,连带着古浩天和王伦的斗诗故事,也被人们传遍了大街小巷。

高升客栈这几日也是访客不断,但他们都赴了个空。此时的古浩天却在梁山的后街里,逛逛街、看看训练、读读东坡文集,过着悠闲的日子。

原来菊园诗会的次日,颜俊卿送来了《东坡文集》时,提醒说,如今他可是济州名人,要他做好应酬各路来访的准备。古浩天一听头就大了,看看反正放榜时间还长,而且梁山距此也不远,便逃也似的回来了。

暂不论古浩天的悠闲生活,且说那济州贡院里头,这几日一众考官却是忙的旰食宵衣。大伙儿围着几千张考卷,没白天没黑夜的忙碌着。

“这等文字功底也来参加乡试,真是误人功夫。”

这时,一个阅卷的官员,拿起一份试卷看了几眼,不屑的说了句,便把扔到了一旁的竹篓里。

“何等试卷,让刘兄如此不屑。”

而此时刚好有一个巡查的官员经过,他好奇的拿起那份卷子,看了起来。

只见他看着看着,神情渐渐的深沉,并且还找了一处座位,坐下来静心阅看了起来。

“时兄,这等劣卷如何看得津津有味,那里头莫非绣着花不成。”

那姓刘的考官,见那时氏考官对着一份废卷,却越看越有味,不由得好奇的问。

“绣花倒是没有,不过这些策论,以我看来倒真是花团锦簇、沉博绝丽,便是省试、殿试也是拿的出手的。”

那时考官对这份卷子似是十分中意,言谈之中甚是推崇。不过那刘考官听了却不乐意了,他刚刚把这卷子作为下等卷给黜落了,而时考官却把它说的这么好,这不是说他没眼光吗。

“时兄言过其实了吧,这卷子在下虽未细看,但那文字确是着实的不堪,仅凭这一点,黜落也是应该的。”刘氏考官不悦的说。

“文字倒确实有些不足,但瑕不掩瑜,刘兄可看过这两篇试策,‘金乃稚虎,辽为老狼,周为田马,若助狼拒虎,或有生机,若驱虎吞狼,则为虎口之食’,这等深邃言论,且不论其正确与否,一般士子何人又能思想的到。”时考官正是看中策论的内容,故此才坚持己见。

“狂妄之语,焉知不是哗众取宠,搏人眼球。”那刘氏考官算是与时氏考官扛上了。

两人的争执,一时引起了周围考官的注意,便有人围着那卷子看起来。随后这些人也发表了各自的意见,可能是这份卷子太过特殊,最后竟形成对立的两派,说好的极为推崇,说不行的却极力贬低。双方争执不下之后,便一致意见请知府大人定夺。

内堂之中,济州知府张叔夜正在审阅卷子,突听得外头吵闹,正欲叫人出去询问,却看到几个考官拿着一份卷子进来。

“文彬,你身为教授,因知规矩,怎在贡院里头喧哗。”张知府见领头的时氏考官,便开口责问道。

“文彬唐突了,只是这一份好卷子,就此黜落在下心有不甘,故起争持。”

原来这个考官便叫时文彬,若时古浩天听了,必定知道此人便是后来的郓城县令,水浒传里评价他“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名为县之宰官,实乃民之父母”,是全书中难得被好评的朝廷官员之一。

“大人明鉴,此卷非但文字不通,且满纸荒唐言,实不该取。”刘氏考官争辩道。

“卷子留下,待我看了再说,且下去好生做事,须知尔等一念一行,便关乎士子一生一世。”张知府接过卷子,郑重的吩咐道。

几位考官行礼退下,张叔夜张知府把那卷子在案上摊开,心里也有几分好奇,这究竟是甚么卷子,竟引得众多考官如此大的争议。

他先看了帖经、墨义,发现一字不差,心想这士子底子倒是不错,再看那诗赋,又觉一般,然后便看那经义、论策。粗一看,果然文字浅白、全无古韵,不过胜在词能达意、条理清楚,于是他耐心的看下去。两篇试经义看完,他便觉察到这卷子有些意思,随即接着看两篇试论,想不到也是眼光独到,当他看到隋和亲试论的最后,那一句“汉家若有好儿郎,何须弱女出阳关”时,登时心生无限感慨。汉家儿郎今何在?汉家儿郎今何在?他在内心禁不住数次的问自己。

经义和论看过之后,便剩下最后两道试策,张叔夜此时已经不再怀疑它的水准了,他只是想着,这两篇策到底能给他什么样的震撼。

第一篇便是关于淮水救灾,文章中提出的治河策略,好似为淮水量身定做一般,无一不讲到要害之上,尤其结语提到,“天灾实则人祸”更是振聋发聩。

张叔夜闭上眼平静了一会,然后把目光投向最后一篇试策。作为大周朝廷少数的有识之士,对北边的外患他一直忧心忡忡,所以本次乡试才出了这样的题目,本也没抱什么期望,但这位士子,前面给他太多的惊喜,他不由心生强烈的期待。

“金乃稚虎,辽为老狼,周则为圈中田马,看似高大,实则无用,若助狼拒虎,或有一线生机,若驱虎吞狼,则早晚为虎口之食矣。”

乡野学子,尚看得如此清楚,朝中滚滚诸公为何无人明白。当一篇看完,张叔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朝中欲与金国结盟对付辽国之事,他早已听说,虽不看好,但也没有往太坏的地方想,如今看了这篇试策,他却惊出一身冷汗。“圈中田马”!“圈中田马”!他默默念叨着,突然提笔想给朝中写信,可是欲待落笔之时却悲哀的发现,想遍朝中东西两府,竟无一人可以交心。

“朝政如斯!”他喃喃的说了一句,颓然坐下。

“大人,这是新近选中的卷子,请你过目。”

此时那刘氏的考官又拿了一些卷子进来,他看到张大人没精打采的靠在椅子上,心想先头那卷子必不中大人意了,不由暗处得意,随手便拿过桌头的卷子,转身便出去。

“刘大人,你这是作甚?”张叔夜见其把案头卷子拿走,突然回神过来。

“这不是黜落了吗?”

“谁人与你说的。”

想到这人差点毁了一位英才,张叔夜语气不觉重了几分,却把那姓刘的弄得尴尬不已。

至十月一日,济州贡院评卷终于结束,共计取了三十六名举人,张叔夜乾纲独断把那份争议的卷子点了头名。

“张大人此卷文字平庸,录取尚且勉强,点为头名,在下以为不妥。”

那刘氏考官见自己黜落的卷子非但取了,还点为头名,顿觉面子全失,大为不满,便出头反对。

“刘大人,你以为国朝取士为何以策论为重?”张知府见其反对便问道。

“自然是通策论,可抚民、安境、治国。”

“那我问你,若以你为使,治理淮水,当以何策?”

“这……,在下并没治水经历,也不曾于就任于江淮,一时没有良策。”那刘氏考官迟疑一下,嗫嚅的回道。

“你为官十余年尚且不知治水之策,且听听这位白衣士子的治淮之言,便知我为何点他为头名,文彬,你且把那士子的治淮之策,读与大家听听。”

时文彬对那策论本就喜爱,这会读来更是抑扬顿挫、朗朗上口。便是那半文不白的文字,非但没有失了文采,反而让人更加易懂。短短的数百字,却把淮水水患的成因、对策及困难剖析的清清楚楚。何处该修坝,何处该围堰、何处该疏浚,千里淮水便似摆在人们眼前一般。

“刘大人,如今若再让你治淮,可有良策?”张叔夜又一次问那刘氏考官。

“属下……属下……”那刘氏考官顿时被噎的满脸通红,话不能出。

“诸位,我点此位士子为头名,可还有异议。”张叔夜不再理他,环视一众考官问道。

“我等没有异议。”

这时堂下再也没人敢反对,一则策论的确写的不错,二则那刘考官前车之鉴,没有足够的能耐,谁愿去触那霉头。

“那便开封吧。”

随着张叔夜的一声令下,录取的三十六张卷了一一撕去了糊名,一个个中举的名字显露了出来。头名举人郓城县古浩天,这个众人关注的名字,终于出现于大家的面前。

古浩天,张叔夜一看到这个名字,蓦想起老友徐处仁的话,“此子智多近妖,绝非囊中之物”,他说的不就是这个人吗。随即他又看一下年龄,果然是一个十二的少年,心知再无差错了。可一想把一名十二岁的孩子点为头名举人,对其而言并非好事,他思虑再三,又提笔把他改为第三名,原本第二名的颜俊卿幸运的升为头名。

至此大周承平十一年济州府的秋闱,经过几番波折,终于落下帷幕,而期间所发生的一些故事,却在后世传为佳话。

正文 第一零六章 女儿心事

十月二日,济州秋闱放榜,一大早贡院前头便人山人海。

古浩天早一日就到了,此刻他正坐在贡院前头一家茶馆的雅间里,和萧让等品茗静候,卞详和阮小七等则到贡院候榜去了。

辰时中,关闭二十余日的贡院大门徐徐打开,几个差役拿着红榜出现在门口,顿时守候的人群一阵骚动。卞详等人却似礁石一般,任凭人潮汹涌,独自岿然不动。

“咦,这红榜里怎没有小官人的名字。”

经过长期的夜学,护卫队的人员大多识得一些字,阮小七也告别了文盲,此刻他盯着红榜看了半天,却没发现小官人的名字。

“急啥,后面不是还有吗?”卞详对古浩天有盲目的信任。

随后第二张榜单张贴了出来,众人细看了一番,居然还没有小官人的名字,而没公布的只剩头三名了,这下几个人都不谈定了。便是卞详心里也犯了嘀咕,因为他听古浩天说过,最好也就是考中而已,莫非小官人进了三甲,他也有点不自信了。

茶楼之中,随着榜单的张贴,不断的有家人、下人跑进来报喜。

“今科看来无望,倒是让各位失望了。”

古浩天看看前两榜都没有他的名字,前三甲他根本不奢望,便想到可能不中了,他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毕竟为此作过一番努力,而且辜负了众人期望,心里总不是滋味。

“不是还有一榜吗,以小官人的学识进入三甲并非难事。”萧让安慰道。

但在座的众人,一时间心里都有些压郁,雅间里的气氛沉闷了许多。

“这些个考官,眼睛都瞎了不成,恁好的文章都没选中。”

潘金莲憋不住,恨恨的骂了一句,菊园诗会之后,小官人的才华在她的心目中,那便是无敌的存在。

“大伙无须纠结,不过是……”

“小官人高中三甲!”

“小官人高中三甲!”

古浩天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却听的楼梯口报喜的声音震天般的响起,随后卞洋、阮小七等人风一般的卷进来。

“卞祥哥哥,你看的可真实。”

这突来的喜讯,连潘金莲一下子都不敢相信,她一步蹦到卞详面前,再三的问。

“俺好几个人看过呢,绝不会错。”卞详肯定的说。

“俺就说呢,小官人若是不中,济州府还有谁人能中。”潘金莲的笑容瞬间溢了出来,欢快的如一只雀鸟。

随后大家了解到,本科解元是古浩天的好友颜俊卿,第二名是一名姓于的士子。众人一阵欢乐之后,古浩天派人回梁山报喜,自已则留下来赴颜俊卿的七日之约。

红榜公布,贡院解锁,里头的一些信息,不免的从各种渠道传播了出来,古浩天再一次成了风口上的人物。一份卷子、两方争议,知府独断、头名解元,年纪太轻、退为第三,种种传闻在士林中传的活灵活现。

城北颜府,孔雨菡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放榜之日,她的心情有些焦躁,原本只担心着表兄中举与否,如今却又增加了一份牵挂。孔家是千年文宗,他们定不会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一个白丁,所以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更在意另一个人的消息。

到了巳时初,终于听得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然后有家丁兴奋的跑进来亶报,少郎君高中头名解元。一时合家兴高采烈,虽然对颜俊卿中个举人并不意外,但高中头名毕竟非同一般。

“小妹恭喜表兄高中解员。”颜府的大堂里,孔雨菡向颜俊卿施礼道贺。

“我这个解员却是捡过来的,原本是另有他人。”

颜家在济州文坛地位尊崇,贡院之中自有他的眼线,所以颜俊卿知晓里头细节,也不足为奇。

“何人还能与表兄相比。”孔雨菡却是不信。

“此人却是表妹记挂之人,学识能耐表兄也是自叹不如。”颜俊卿看看表妹戏言道。

“表兄胡说,小妹那还有记挂之人。”

孔雨菡羞骂一声,却突然明白表兄的言下之意,莫非那人便是原本的解员,这岂不是说那人也中举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心头狂跳。

“表妹可是想到了。”

颜俊卿见表妹眼神迷离,又捉弄她一下。

“表兄太坏了,我告诉姑妈去。”孔雨菡娇嗔跺跺脚,转身便往内院走去。

颜家内院,颜孔氏听说儿子得了秋闱的解员,高兴的合不拢嘴。便在此时孔雨菡走了进来,颜孔氏没有女儿,所以对这个侄女十分的宠爱。

“雨菡来啦,找姑妈有事。”

“我……”

孔雨菡张了张嘴,却觉得那话实在说不出口,又卡在了那里。

“有甚事跟姑妈不能讲的,傻丫头。”

颜孔氏看到平时精灵的侄女,突然变的吞吞吐吐,心知她有事找自己。

孔雨菡纠结了一会,感到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讲的,好在姑妈与自己最为贴心,心里也没什么顾忌。于是她便来到颜孔氏的面前,屈身跪了下去。

“侄女有一事请姑妈作主。”她轻声的说道。

“跟姑妈干啥恁生分,快快起来。”

颜孔氏见侄女突然这般郑重,知她遇到难事了,她一把把其扶起,溺爱的搂在了身边。

“去年,侄女从东平县外祖母家探亲归来,于黑松岭遭遇了山匪,身陷危境,本无生还之机,……”

孔雨菡回忆起当时的恐怖情景,身子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姑妈知晓,姑妈知晓,菡儿莫怕。”

颜孔氏把侄女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宽慰着。

“便在侄女将遭毒手、失去清白之际,一个少年破门而入,杀了那恶人,把我救出了虎口。”

孔雨菡平息了一下情绪,又缓缓讲述那时的情景。

“年余来,侄女每每午夜梦回,满脑子都是那少年的身影。本以为此身再无相见之日,谁知老天怜我,那日菊园诗会,又让我遇见了他。”

“前些日子爹娘要为我议亲,婚姻大事父母作主本是应该,可侄女实在去不了心中的影子,才随表兄逃到姑妈这儿。如今老天既然又把他送到我跟前,便是天意如此,侄女这些日苦思无计,只得不顾廉耻过来求姑妈成全。”

孔雨菡一口气把话讲完,又起身向姑妈跪下。

“可怜的孩子。”颜孔氏又把侄女搂在了身边,“那少年是甚么人,可知你的心意。”

“那人便是表兄的好友,今科举人,菊花四韵的作者古浩天,至于侄女的心意,他——他未必知晓。”孔雨菡讲到这里倒有些羞涩了。

“你且安心,待姑妈问过你表兄,寻机见上一见再说。”颜孔氏安慰道。

孔雨菡见姑妈应承了下来,登时轻松了下来,但毕竟是年轻的小娘子,亲口谈自己的婚事,不觉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起来,向姑妈辞别,到了门口却又回头,轻说了一句:“那日在菊园,表兄约了那人今晚来家赴宴的。”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这日傍晚,古浩天依约来到了颜家,门房通报之后,便见颜俊卿快步出来迎接。

“浩天兄弟,可是把你给盼来了,今次却是托了你的福,得的个解元,今晚得好好敬你几杯。”颜俊卿老远就说开了。

“哥哥本就才华横溢,这个解元也是你应得的,与我可是没啥关系。”古浩天自然不会接他的话题。

“不说也罢,反正哥哥我心中有数。倒是家母听说我结识了一个少年才俊,想看看,且随我去见见。”

颜俊卿也不纠缠那个话题,拉着古浩天就往内院走去。

颜家甚大,古浩天随着颜俊卿穿廊过院,好一会才到了一处华丽的大堂前,他抬头便看见里头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贵妇,心知便是颜母了,于是便随着颜俊卿进去,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之礼。

且说颜孔氏远远便看见儿子带着一个英俊的小朗君进来,但见其龙行虎步尽显阳刚之气,举止从容又带雅儒之风,心里暗暗称赞,端的是一个奇男子,难怪侄女念念不忘。

颜孔氏请古浩天坐下,上了茶水,便有意无意的问了一些事,三人述话了一会,颜孔氏对古浩天便有了大致的了解。郓城人氏,年十二岁,文武兼学,本次乡试第三名举人。而且听儿子所讲,原本应该是解元的,只是年纪过轻才降为第三。不过以她孔家女儿的见识来判断,此子却是有真才实学的,点为解元也不奇怪。唯一遗憾的是其为商家子弟,与孔家的门第似有一些不相称。

大约坐了一刻多钟,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外头宴席已经备好,古浩天便随颜俊卿站起告辞。颜孔氏起身,亲自送到了门口,期间又与古浩天闲话了几句,末了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小郎君恁地出色,家里可曾婚配。”

“小子一事无成,怎敢谈婚配。”

古浩天见其问突兀,心里讶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便和颜俊卿出去了。

大堂之中,屏风之后,就在古浩天和颜俊卿出门之际,便闪出一道俏丽的倩影来,只见她的目光痴痴的追随着那个背影,脸儿红的如秋日的落霞。

正文 第一零七章 鹿鸣宴

十月三日,济州知府张叔夜于府衙设宴,款待中举的士子及有关考官、执事等,也就是传说中的鹿鸣宴。

昨晚在颜家赴宴,古浩天至今想来犹觉压力山大,颜父那个老学究,谈话引经据典,经、史、子、集信口讲来滔滔不绝,还时不时的要与其“探讨”一下,却把古浩天弄的苦不堪言,一顿饭吃的比参加秋闱还累。

好容易盼到散席,古浩天连忙借口告辞,生怕他老人家再把他留下,探讨什么高深的学术问题。颜俊卿看出古浩天的囧境,把他送到门口时,却说他家老夫子亲自出来陪后辈吃饭,这待遇绝无仅有,别人是求也求不来的,还要他好好想想,为何今日家里两位长辈都恁给他面子,陪他闲话了好久。

颜俊卿话里有话,还有辞别时那神秘的笑容,让古浩天思考了一路。后来回到了客栈,却被潘金莲一语道破,说人家那是选女婿才恁地仔细。不得不说女性对情爱之事总是比男的敏感,古浩天顿时想起颜母曾问起他可曾婚配,不由然的想起了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来。

巳时中,颜俊卿的马车便到了客栈,接他一起去赴鹿鸣宴,看着犹自一面倦容的古浩天,打趣的问道:

“怎地,昨晚一夜相思。”

“相思,相思你呀,我可没这个爱好。”

与颜俊卿交情深了之后,古浩天与他说话也随便起来。

“休得嘴硬,到时你还得求我帮忙。”

颜俊卿嘿嘿一笑,拉上古浩天就往府衙而去。

府衙与客栈不远,马车一会儿就到了。两人下了车并肩往里头而去,却见好多中举的士子已经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可曾准备好诗作。”颜俊卿悄悄的问古浩天。

“甚么诗作?”古浩天听了一头雾水。

“你真不知啊!”颜俊卿疑惑的看了古浩天一眼,见他不似做假,便接着说,“你以为这鹿鸣宴,吃吃喝喝就完了,你这诗名传遍济州的才子,若不露两手,岂不少了一段佳话。”

颜俊卿见其茫然的样子,不由的有点兴灾乐祸起来。

该死的封建社会,怎么到那里都要无病呻吟一番,古浩天在内心悲呼了一声。也只得搜肠刮肚,想找一首应景的应付一下,可是这类诗作存货太少,一时竟没有一点头绪,正在焦急之时有人传话开宴,无奈何只得先入坐到时再说。

府衙大堂之中,正中一张几案,左右各排着一溜,只一会便见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后堂出来。古浩天心知此人必是张叔夜了,只见其中等身材,一部短须,两个眼睛特别有神。

随着张叔夜入坐,众人便依次就坐。考官、执事人员等坐于左侧,一众新举人坐于右侧,解员颜俊卿独占一桌,古浩天和那第二名姓于的举人共坐于第二桌,余下的都三人一桌。接着众人一起歌《诗?小雅?鹿鸣》,古浩天完全不会,但他深谙作弊之道,把后世的唱歌“对口型”演绎的精绝,终是过了这一关。

随后张叔夜作为知府且本科主考官,发表了讲话,无非是勉励新举人钻研学业,折桂春闱,报效国家,造福黎民之类。

众人一齐谢过,然后便开始了酒宴。酒过三旬,果然便开始了那固定的游戏——作诗。

颜俊卿作为解员当仁不让的是第一个,然而这家伙分明是早有准备,见他胸有成竹的站起来,还故作姿态的想一下,才念出一首诗来。

“秋影济江暇日长,锦袍济济宴公堂。九华佳气眉间色,千佛高名马上郎。剩数连珠夸瑞应,会看仙桂满枝芳。春风得意归来好,衣锦联鑣入故乡。”

众人听了一齐叫好,便是那张叔夜也抚须点头。接着便是第二名于氏举人,这位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却见其从容不迫的吟了一首,又引的一阵赞誉。

且说古浩天自听了颜俊卿的提示后,便一心在搜寻诗作,奈何此类诗作太过冷门,有名的传于后世不多,一时竟无从想起,眼看着那姓于的一首吟好,古浩天不由哀叹,那日在菊园,苏东坡的诗作误打误撞救了他,今日……,苏东坡!此时他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其一首鹿鸣宴的诗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自从看了这时代苏轼文集以来,盗用其作品再无顾忌,顿时安下心来。

“古浩天,该你了。”便在此时,却见在人在叫他的名字。

古浩天抬头看去,却是对面一个三十余岁的官员,但看其眼光似是不怀好意。不过既然心里有底,他便无所畏惧。于是他坦然起来,向主桌的张叔夜行了一礼,然后把那首临时想出的救急诗缓缓吟出。

“连骑匆匆画鼓喧,喜君新夺锦标还。金罍浮菊催开宴,红蕊将春待入关。他日曾陪探禹穴,白头重见赋南山。何时共乐升平事,风月笙箫一夜间。”

“好,不愧才子之名。”

一首吟毕,便听得对面有人开口喝彩,却是一个三旬左右官员,而且他还得意的看了下头刚才开口催诗的官员一眼。

接着大堂里便响起连片的喝彩声,张叔夜频频点头,看来很是满意。

终于过了一关,古浩天松了口气,正待坐下,却见对面方才那个催他写诗三十余岁的官员又开口了。

“古举人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盛名不虚啊,只是如此锦绣华章,仅有一首却是难饱耳福,听说菊园诗会,古举人可是连赋四首,不知今日能否再现当日风采。”

他娘的,你当老子写诗是买菜啊,古浩天看着对方,心火蹭的就冒了上来,正想开口怼过去。刚才第一个出口喝彩的那个官员却先于他开口了。

“刘大人,鹿鸣宴并非士林集会,你有些过了。”

“时大人此言差矣,古举人非一般士子,自然另当别论,不然时大人怎会青眼有加。张大人属下所言可有差错?”

那姓刘的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还将话题引向张叔夜。

张叔夜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却把目光投向古浩天,静静的看着他,似乎由他自己决断。

而古浩天此时已经明白,对面的时、刘两人必定是传说中,在贡院里为自己的卷子起争执的两方,那姓刘的无疑就是反对一方。这会便不是他做不做诗的问题了,却是要维护为自己出头一方面子的问题了,他甚至看出张叔夜也是希望他能有所表现的。

古浩天静静的站在那儿,脑子激烈的过虑着记忆里的诗作,而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便是颜俊卿也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古举人,文章本天成,实在做不出来,也没甚难堪的,只是下官想不到你这个大才子也有难处,刚才倒是唐突了,见谅、见谅。”

姓刘的见古浩天半日开不了口,料其做不出来了,便兴灾乐祸的出言讽刺。

“倒是让这位刘大人失望了,在下正好想到一首,请大人斧正。”

古浩天不亢不卑应了一句,随即从容的吟出一首诗来。

“从昔山川夸齐鲁,只今文物盛济州。秋风万里携书剑,春日端门拜冕旒。 圣世取才先实用,书生报国岂身谋。且看廷策三千字,为写平时畎亩忧。”

“好!”

古浩天话音方落,便见满堂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

“刘大人可有见教?”古浩天对对面这个姓刘的深恶痛疾,便乘机剌他一下。

“啊!嗯——还、还是有些文采的。”那姓刘的被逼的脸如猪肝,不得以支吾的说了一句。

古浩天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张叔夜行了一礼,说到:

“张大人,方才宴上这位刘大人数次教导在下要作诗助兴,小子想起本次乡试,论、策数题皆言治边之策,如今我等歌宴升平,北方数十州百姓却沦陷于胡虏治下,适才思虑之时偶得几句,或于刘大人等趣味不合,却不知可否献丑。”

张叔夜刚才也暗赞古浩天才思敏捷,又看其对姓刘的出言相怼,正在好笑这小子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却见其说又有诗作,更是惊奇,便点头许诺。

却见古浩天环视大厅一周,神色肃穆了起来,堂中众人见状,也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其低沉且带有悲壮的声音在堂里响起。

“三万里河东入海,万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幽云南望又一年。”

声尽时,大堂里寂静无声,古浩天伫立北望似一尊雕塑。

“幽云南望又一年”!

“幽云南望又一年”!

张叔夜喃喃自语,眼角却慢慢的温润。

“国朝六十余载,幽云父老年年南望,却年年失望,我等羞愧啊!”

张叔夜长叹一声,无限落寞。然后却见他颤颤的给自己斟满酒,起身离座,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缓缓走到古浩天的跟前。

“我等老矣,重拾河山,且待尔等后生,老夫以此酒相敬,他日切莫相忘。”张叔夜与古浩天碰了一下杯,又环敬了各个新科举子,迎头干下。

顿时全堂人员“刷”的齐立起来,一同举杯满口饮下,却无一人多说一句,只有一股壮烈的情感在大厅里回荡。

正文 第一零八章 秋叶春花

济州秋闱前后二十余日,对于古浩天来说,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中了第三名举人,而是两次聚会的诗作为他所赢得的极大的声望,特别是鹿鸣宴上作的那首,后来称作《鹿鸣宴感怀》的诗,知府大人亲为敬酒,并寄于收复河山重望,一时把他的名望推上了巅峰。

随后又有人传出他玉面孟尝的名头,于是人们便恍然大悟,难怪策论写的这么好,诗词写的这么老到,原来小小年纪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闯下恁大的名头。

于是古浩天的声望,在京东一带不仅江湖盛传,便是士林之中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可以说济州一行超额完成了他之前定下的,在文人圈里赚取声望的计划。

鹿鸣宴之后,古浩天便欲起程回梁山,本次秋闱高中第三名举人,山上众人定然高兴异常,对他的归程必定也是翘首以盼,当然郓城县的徐县令那儿也要去见个面谢个恩。

十月四日,古浩天专程去与张叔夜辞别。老大人对这个年轻人十分喜爱,闻报后便着人引入后堂。

“浩天此去要多加勤奋,明年春闱老夫等你佳讯。”张叔夜对古浩天寄于厚望。

“学生自当努力,只是朝廷庸人当道,在下并无多少信心,便是今次秋闱,若无恩师慧眼,在下恐怕也是名落孙山。”

因为他并没有进入周朝官场的意愿,对明年春闱古浩天也只是抱着看看热闹的心思,故特意给这位刚认下的恩师打了预防针,顺便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看看以后能不能发芽。

“朝廷!”张叔夜叹一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尽力而为吧,天下之大总有你施展才华之地。”

之后古浩天便告辞出来,继续往颜家而去。颜俊卿昨日再三吩咐,离开济州时要到他家去一趟。颜家他本也要去的,不说与颜俊卿的友情,其实心里头不知何时不知不觉对那里竟有了一种莫名的牵挂。

车行一会,古浩天突然叫卞祥拐向集市。他下车为颜家父母选择了一些礼物,又在许多商铺巡看了好久,最终看中了一把产自高丽的精美折扇,又当场在扇面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才上车去往颜家。

颜俊卿知道今日古浩天要来,便一直候在家里,得了通报之后立即出来把他迎进去。一进大堂却见颜父也在座,古浩天顿觉头皮发麻,幸好老夫子今日并没有与他说什么“之乎者也”,只是问他恁轻年纪,怎会写出“遗民泪尽胡尘里,幽云南望又一年。”这般沉重的诗句来。

颜老夫子昨日听到这首诗之后,也是感慨不已,但对那个小子又深感不解,十二岁的娃娃那来恁深的感触。于是好奇心大起,听儿子说古浩天今日要来,便守在大厅里等他。

“世伯有所不知,小子向来爱读史书,自汉及唐汉人江山西达葱岭,北邻漠北,东接高丽,泱泱中国何其壮阔。而如今仅守于中原、关中一线,幽云险要尽失于胡人,汉人时时面临灭族之危。年前小子救济数千河北流民,其惨况不可言状,那时小子便心起激愤,昨日只不过是一吐胸臆而已。”

古浩天对见颜父问的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自然是有理有据。

“俊卿虚长你几岁,却不如你多矣!”

老夫子听了沉默良久,才慢慢的说了一句话。

当日中午,古浩天在颜家用餐之后,便欲告辞,却被颜俊卿留住,说是后园几棵枫树叶子初红正好一看,不由分说拉着他便朝后园而去。

颜家后园甚大,那几棵枫树长在一个小池子边,对面是一个叫爱晚亭的小亭子,颜俊卿和古浩天坐在那亭子里,初冬的暖日下看一池红叶,倒也是惬意。

正陶醉时,却见后头的小径有环佩之声,颜俊卿耳朵似是特别敏锐,开口就说,表妹来了。两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婀娜的倩影从绿荫丛里袅袅而来。

“表妹来的正好,我和大才子正在看那红叶呢,说不得又有一、二首佳作问世,且过来一起欣赏。”

那来人果然是孔雨菡,她见这两人在亭子里,似是要转身回去,听得表兄的叫声,迟疑一下终究又过来一起坐下。

三个人闲话了几句,颜俊卿便借口有事,说去去便来自顾走了,却把一对少年男女留在亭子里,气氛顿显微妙起来。

“杜樊川曾言,‘霜叶红于二月花’果然不假,看这叶红似燃,相较于春花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古浩天心里已经明白,颜俊卿今日是特意安排他两人见面,然而一时也无从谈起,便无话找话。

“霜叶虽美毕竟迟暮,春花再逊也是青春,青春若无声无色、无情无爱,暮色再美也难掩凄凉。”

孔雨菡痴痴的看着那一树红叶,幽幽的说。

古浩天想不到这小女孩竟然说出怎么伤感的话来。

“小娘子……”

“奴家孔雨菡,表兄都叫奴雨菡,郎君若是不弃,也叫奴雨菡吧。”

“小娘……雨菡娘子豆蔻年华,怎有此垂暮之叹。”

“雨菡本就是再生之人,黑松岭若无郎君出现,早就是一杯黄土,此生那有甚春花秋叶。然则虽蒙郎君相救,但年余来,可怜奴夜夜惊魂,却魂栖无处。”孔雨菡声音渐渐低落。

“天幸那日菊园得遇恩人,了却心中念想,这几日稍稍心安。然岁月漫漫,奴不想如这枫叶无声无息、无花无实,便凋零于枝头。奴宁愿如那春花,那怕只是娇艳一瞬。只是如今却不知为谁而开、这谁而美?”

孔雨菡缓缓说完,定定的看着古浩天,一双秀眸已珠泪欲垂。

“唉!”

古浩天默默的叹了口气,想不到一年前一次无意的施救,却惹下怎么深的一个情债。当时那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在他这个几十岁心理年龄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萝莉,那时只想把她尽早打发了,免的节外生枝。

即便是几日前的菊园重逢,他也只是惊叹于这小姑娘惊人的美丽,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后来直到颜母的暗示,他才有了认真的思考。

孔家嫡女,若是能够娶为妻子,那对他的未来事业,以孔家在文坛的地位,将来必然会大有助益。可是以他为自己所设定的离经叛道的奋斗目标,孔家会支持吗?况且目前他一个商家子弟,身无功名,孔家会接纳吗?

今日的颜家之行,他已经心有预感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没想到孔雨菡这么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讲的这么直白。看着这张滴露海棠一般的俏脸,他甚至觉得再不表态,自己都不像个男人了。

“雨菡娘子,在下并非草木,你的心意我尽然知晓。只是我将来的路注定曲折坎坷,恐会拖累于你。”

“雨菡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甚么苦楚不能忍受。”

孔雨菡听到古浩天说心意尽知,当时心头一喜,也不管什么曲折坎坷就开了口。

“雨菡娘子想的还是差了,我所说的却不是一般的困苦,若是将来与官府、甚至朝廷起了冲突,你还会有今日的想法吗?你家会同意吗?”

古浩天觉得如果承认了这段感情,那将来也许就要厮守一背子,所以他不想隐瞒什么,以免给彼此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与官府、朝廷冲突,有恁严重的事吗?”

孔雨菡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新近声名鹊起的俊俏才子,她实在联想不到那种情景。

“是的,而且很有可能。”古浩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怎会有这等事情,孔雨菡疑惑的看向古浩天,但是从其眼睛里看到的却是真诚和坦然,为何?为何?她纠结不已。

终究是富人家的小娘子,古浩天心里叹了一口气,突觉得有些遗憾。

“时已不早,在下告辞,雨菡娘子珍重。”古浩天觉得再无呆下去的必要,起身欲去。

“古郎君稍等。”却见那孔雨菡突然醒过来一般站了起来,然后从身上解下一个物件,塞在古浩天的手里,“心如此囊,望君珍惜。”说罢便满面羞红而去。

这下却把古浩天意外了,他怔了一下,低头看去,且见手里拿着的却一个犹带体温的香囊,四面各绣有四个字,分别是“弱水三千,奴情独钟,繁花碧落,生死与共”。

“浩天这会可是痴了吧,我就说过,到时你要请我相助的,且说说该如何谢我。”不知何时颜俊卿出现在了亭子里,他看着古浩天,满眼笑意。

“在下谢过颜兄。”古浩天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礼,“只是委屈雨菡小娘子了,实是心里有愧。”

“莫说糊涂话,这等少年英杰、文坛新秀,全天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倒是我表妹有眼光了。”

“将来恐怕还得让她受累。”

“你只管放心,舅父、舅母那儿,我爹娘和我都会替你好言的,不会有大事。”颜俊卿以为古浩天当心孔家不答应,便开口大包大揽下来。

古浩天见其误解,也不好解释,只得再次谢过。随后拿了出那把扇子,托颜俊卿交于孔雨菡,并说此次别后不知相见何时,若有甚消息,可着人到郓城县古家庄或李家道口酒店找他,随后便告辞而去。

颜家后园,孔雨菡不觉又来到了爱晚亭,她斜倚在靠栏上,回味着下午的画面,那个人的神情举止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君若怜我,朝廷官府又如何”,她想着又情不自禁的打开手中的折扇,却见扇面上写十个字,“我心似汝心,不负相思意。”

正文 第一零九章 布局济州

十月六日,节气已近立冬,济州府的早晨已经颇有凉意,东门外的码头上,几只船儿解缆而去。

拜谢了恩师,重访了颜家,又与同科举子盘桓了一日,古浩天再无留意。此时他立于船首,凝望着眼前这座渐渐远去的京东重镇,心里头却没有前几次的从容,他觉得应该加快对济州城的布局。

济州扼守水泊的南大门,对梁山而言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原来的轨迹里,朝廷对梁山的几次清剿都是以济州为基地的,他必须未雨绸缪。

另外就是,济州城里如今又多了一些牵挂。那一个痴情于他的小女子当然是第一个,颜俊卿昨日曾对他说过,他的父亲已经写信给孔家,提了他俩的事,以其父的声望,孔家必会慎重考虑,若无意外孔雨菡近年便会留于颜家;另外,张叔夜也是他要关注的人物,此人与徐处仁一样都是这时代少有的忠诚能干的官员,他不想与其走向对立,更不让他重复被金人杀头的历史宿命;当然还有颜俊卿等新结识的好友。

济州城得加大人力投入,建立更强大的情报网,先前时迁布置的那一点人手不够了,古浩天心里暗想。

然而若要立足济州,首先要有合适的人员在这儿经营。他想把朱富调过来,李家道口已经控制在手,朱富放在那儿有些浪费,再把巴三郎配给他当帮手,巴三郎出身船帮,看看能不能渗透到济州的船帮里去。济州府衙里也要安插一些人手,将来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于是他又想到了朱贵和赵能等人,金岭镇的铁矿和商行经过几个月的整顿,如今基本已经控制,若把赵能抽回来安插到府衙中,以其曾经当过捕快的经历和个人能力,必可胜任。这样的话官府中有线,民间有网,便可形成一个完密的情报网络。

“小官人舍不得那孔家小娘呢。”

伴着潘金莲取笑的声音,一件长衫轻轻的披在他的肩上。古浩天转过身,爱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牵着她柔软的小手,返回舱里去了。

午后,船只到达了金沙滩,码头上迎候的人群已经密密麻麻,比以前送别时还多了几分。古桢和李氏站在最前头,闻焕章、萧嘉穗和一众管事、头领都站在后面,还有许多百姓也自发赶到码头迎接。

当船儿渐近时,金沙滩上鞭炮声、鼓乐声、欢呼声震天的响起。古浩天心潮涌动,他踏上码头,快步走到父母面前,撩起衣裳缓缓的跪了下去。

“爹、娘,儿子尽力了。”

古浩天心里清楚,自己的科举之路便至此为止了,这一跪有对父母的歉意,便是为自己的科考之路画了句号。

“足矣、足矣,俺古家数代从没有人进过贡院,何况三甲。”古桢老怀大慰,兴奋不已。

“儿啊,让为娘好好看看。”

李氏捧起儿子的脸,似乎几日之间变了个人一般,“我儿长大了。”她凝视了一会,哽咽的说了一句,却忍不住泪满眼眶。

随后古浩天专门拜谢了师傅闻焕章,又谢了众人,大家才一起住山上而去。

当晚古家大摆宴席,古桢夫妇认为儿子高中是古家的福气,一致决定要在家里举办酒席,还说回古家庄还要隆重祭祖,再办一次。

夜色渐晚,古家门前人来人住川流不息,古桢、古松座在大堂里陪客人说话,女宾都被迎入内院,由李氏、卞氏接待。卞忠、古柏在大院里忙着布置酒席,而卞祥、马犟、马勥和古波却以家人自居,换上青衫长袖,陪着古浩天在门前迎宾。

申时,宴席正式开始,古家大院里坐满了宾朋,热闹非凡。古浩天自然是要敬酒的,他端着酒杯逐桌敬去,正好看到那巴三郎和朱富坐在一块。原来自巴三郎上山之后,时迁知他处事机灵,又有江湖经验,便把他要到了情报处,这会几人正好坐了一桌。

“三郎在山上日子过得可是习惯?”古浩天关心的问。

“实是托了小官人的福,如今吃喝不愁不说,最要紧的是不用受那做奴才的罪,与兄弟们厮混一起,日日过快活日子,只是没甚事做闲的慌。”

巴三郎初入情报处还没有安排具体事做,才说闲的慌。

“莫说甚闲的慌,明日排些事与你做休要叫苦才好。”古浩天笑着激他一下。

“那敢情好,俺且巴不得呢。”

看到山上人人争先的氛围,巴三郎这话讲得倒是真心。

古浩天便不再与他说什么,转头又问朱富:“朱富兄弟,李家道口的酒店如今怎样?”

“以前人生地不熟,还须警觉些,如今都是一家子人,俺在那处也没啥滋味了,要不小官人给俺换个事做。”

朱富如今的工作确实没啥挑战性,因此也乘机向古浩天提了出来。

摸清了两人的思想动态,古浩天也没说什么,敬了一杯酒便离开了。

“两位兄弟,看来有你们的好事了。”

时迁近日都跟在古浩天身边,多少猜到一点,见其离开了便神秘的说了一句。

“甚么好事!”朱富和巴三郎闻听一齐盯着时迁问到。

“近日便知,你俩只管做好准备就是。”时迁也不多说,只把两人弄得心痒不已。

且说古浩天敬了一圈回来,却发现老爹居然也出去敬酒了,心想这个三甲举人真把他给高兴坏了。他便坐于闻焕章和萧嘉穗的下首,提起了早上所想之事。

“两位先生,今日我于船上仔细思量,那济州城我们的人手过于不足,日后若生事端恐怕难于应付。”

“哦!”

两人见古浩天突讲起这个话题,怔了一下,但见其认真的神情,便知其并非临时起意。

“济州京东重镇、水泊咽喉,确实要早做布局。”闻焕章想了一下说道。

“若要于济州做局,便要做个大的,暗地里至少要控制一两处要害,方便将来做事,不然人手再多却都不在要害处,没甚大作用。”萧嘉穗的想法总是要一步到位。

“我已有一个粗浅的想法,今晚不适多说,明日请两位先生到中华堂细议。”

古浩天方才提出这个话题,便是让两位心里有个准备,明日不会觉得突然。

酒席从申时一直吃到酉时,大伙才尽兴散去。第二日一早古浩天便着人另外通知了萧让、时迁,一起到中华堂商议事务。

“我意在济州设一情报总站,由朱富过去负责,李家道口那处如今已由我们掌控,另派人员即可。同时在府衙中埋一暗线,将来必有奇效。另外若有可能,控制那东门码头,伺机再把控东城门,则济州一半入我梁山手中矣。”古浩天把自己近日的设想讲了出来。

“朱富老成稳重之人倒是合适的人选,只须在济州置一酒店由他经营,一则酒店接触八方来人,消息灵通,二则是他的老本行,熟门熟路,另外若经营得当,可以省下一笔开销。”闻焕章赞成朱富去济州。

“设一总站却也不难,难的是如何把眼线撒向各要害之处。府衙是济州最关键一点,故须要机灵稳重的人过去,只是进府衙不太容易,小官人可有路子和妥当人选。”

萧嘉穗看重府衙这个点,但觉得安插人手会有难度。

“这一点我倒有想法,济州颜家与我关系甚好,他们在府衙里头必有关系,只须请他们帮忙即可,人手我想调赵能回来,他原本捕快出身,谙熟衙门里的规矩,且为人能干,应该能胜任。”

几人听了也觉是个合适的人选,都无异议。

“小官人方才提到的东门码头,据在下的所知,那处水路却是一个叫做毒龙帮的帮派所控制,那为首的据说是一个叫做丘荣的人,听说脸上有一大红斑,为人油滑,人称赤面鲶。”萧让是本地人,对此也知道一点。

“我们在济州的人一直在打探码头的情况,丘荣只是毒龙班明面上的头领,幕后却一直另有他人,只是我们一直未曾查出。”

时迁之前也让济州的人手查那毒龙帮,也发现一些线索。

“这倒不难,到时只要使一招打草惊蛇,其幕后人员必然会惊动,那时自然清楚。”萧嘉穗的方法简单实用。

“若要对毒龙帮动手,还得派一些对水运、帮派懂行的人员过去,便于日后控制。”

闻焕章觉得拿下毒龙帮不成问题,已经考虑管理的人员了。

“此事我也有考虑,我想让狄成和巴三郎过去,此二人一人出自太湖水塞,一个出自青帮,对帮派和水运都是熟悉,本身的能耐也都不错,是合适人选。”

古浩天原本只考虑巴三郎,但想到其人虽机灵,但武艺似是不高,便想到太湖四杰的狄成,此人的勇武他印象很深刻,两人同去正好互补。

济州的情报网络布局,经过几人的讨论,大致便定了下来,古浩天准备过两天便带人去实施,却被萧嘉穗拦住,他说小官人秋闱辛苦,反正自己在山上也闲的无聊,这等小事由他去便成。而且闻焕章也支持萧嘉穗过去,古浩天想想也是,自己处处事必躬亲也未必好事,也就答应了。

于是梁山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报网,便于济州开始铺设。

正文 第一一零章 听涛楼

十月十日,安排好山上的事务之后,古浩天便随父亲及一家人起程回古家庄,儿子高中秋闱三甲,自然要祭拜祖宗,宴请乡邻。还有郓城知县徐处仁这个没有名号的恩师,也要前往拜谢。

与此同时另一支船队也离开了金沙滩的码头。萧嘉穗为首,带有萧让、时迁、朱富、狄成、巴三郎,另有马勥和李逵带着三十个步兵营精锐前往配合行动。金岭镇也已经派人送信过去,赵能不日便可赶回。

济州东城的客来居客栈,便是古浩天他们以前济州买马时住过的地方,萧嘉穗一行人又一次住进了这里,而马勥和李逵他们因为目标太大,便安置于情报处前期在济州租下的院子里。其后就兵分两路,萧嘉穗、时迁、狄成、巴三郎出东门暗访毒龙帮,萧让、朱富到城里打探收购酒店事宜。

毒龙帮的势力范围就在城东的商业区及东门的沿河沿湖一带,以前一度猖獗异常,张叔夜到任济州后,花大气整顿了一番,才把他的气焰从明面上打压了下去,但暗地里依然做着无法无天的事情。

时迁前期曾对毒龙帮踩过点,相对熟悉,他带着大伙来到东门南向一个庞大的仓库群,说道这儿便是他们的窝点,当中那座二层楼房就是赤面鲶的住处,此处仓库全是他们经营,往来客商的货物在此便要由他们先盘剥一层。几人装着客商往前走了一段,立见几个劲装汉子过来拦住,说是仓库重地不能靠近,几人见状也就掉头北去。

东门的北侧到北门的沿河沿湖一带,背靠城墙面朝江湖,建着许多商铺,虽在城外,由于周朝并无宵禁,却是济州城繁华的休闲娱乐区。前些日子古浩天贡院考试结束之后,曾与一帮人来此游过。此时正好天色近晚,几人便沿着街道游玩,顺便找一个地方吃饭。

“那处便是听涛楼,那日小官人在此戏弄那王伦等人,至今想来仍然捧腹不已。”

时迁指着拐角处的一处茶楼,话了那日的趣事,大伙听了都忍俊不禁。

“我等也过去看看。”狄成兴冲冲的说。

可几人到了门口正要进去,突听的楼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接着又有杯盘碎裂的声音传来。几人不觉好奇,于是便快步上到二楼,却见几流里流气的泼皮,围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谩骂,说什么臭虫掺在茶水里,要求掌柜给个说法。那掌柜再三保证说本店经营数年信誉绝佳,定无此事众位必定误会。那些泼皮见掌柜不肯承认,便更加嚣张起来。

一众客人见无法安静,便纷纷离坐而去,萧嘉穗等人也随着离开了听涛楼,但心中不免困惑,想这等繁华地段的商铺,定然是实力强大的人物所开,怎会任几个泼皮撒野。

萧嘉穗想想总觉得有些不正常,于是便拦住边上的一位中年茶客,请教原由。

“恁好的茶楼眼看着开不长久了。”那人叹了一气。

“却是为何?”萧嘉穗问道。

“靠山倒了,恁好的肥肉,旁人岂不觊觎。”那人回了一句。

靠山倒了,萧嘉穗听了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热情的邀请那人到边上的一座酒楼吃饭,那人看看有白食可吃也不推辞。

“我等初来贵地,对此事好奇的紧,不知哥哥能否告知。”萧嘉穗装着一副猎奇的神态。

“此事济州城里也没几个知晓,你问我也是找对人了。”那人得意洋洋,“这听涛楼原本的东家姓梁,是朝廷里一个四品的官员,前两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得罪了蔡京被罢了官,这不,那头消息刚落地,这茶楼就出事了。”

“竟有这等事情,按说那人在朝为官多年,即便罢官应该也有一些势力,怎么就有人恁急的欺上门去。”萧嘉穗觉得有些不正常。

“哼,这也得看什么人,方才茶楼上的几个人你也是看到的,晓得他们是谁吗?”

“我等外乡人那里知道,还请哥哥告知。”

“他们都是毒龙帮的人。”那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毒龙帮对这块宝地垂涎已久,以前因为其背后有一位四品京官不敢动手,如今没了那顾忌,怎肯放过。”

“这毒龙帮也就是一个江湖帮派,竟然敢对下野的京官下手,真是胆大,他怎知其没有相好的同僚故旧为其出头。” 萧嘉穗一听涉及毒龙帮,便乘机打探。

“你等又知道多少。”那人斜了萧嘉穗等一眼,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巴三郎立即给他满上,那人才重新开口,“毒龙帮在济州横行十余年,你以为他背后没人啊,不然张知府恁强的手段怎会除不了。”

“哦,那毒龙帮的背后又是何人?” 萧嘉穗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一点。

“这个我却不知。”那人回了一句。

萧嘉穗等却是失望了,几个又闲聊一会,那人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于是就把饭局草草结束了。

一路思考着回到了客栈,萧嘉穗随即写了一封信,让人即刻送古家庄。第三天下午古浩天带着卞祥等人匆匆赶到,原来萧嘉穗了解了听涛楼的事情之后,便心生一个主意,但此事必须的古浩天亲自出马方能成功,所以他把计划写了送到古家庄,让古浩天拿主意、而古浩天一看此计可行,且家里祭祖等事已经完毕,便把拜谢徐知县一事托给父亲自己立马赶了过来。

且说听涛楼的杨掌柜最近烦的不行,自家靠山倒了之后,毒龙帮三天两头过来闹事,完全是一副不得手不肯罢休的样子。如今就是他想把楼脱手,可又有何人敢在毒龙帮的嘴里淘食,出让与毒龙帮心里头又不爽,更重要的是必定会被坑的血本无归。

这日傍晚杨掌柜刚刚打发了一帮闹事的泼皮,坐在房间里头长吁短叹,却见伙计进来禀报,说有三个客人想见他。他迟疑一下便叫伙计把他们领进来。不一会,便见外头进来三个人,打头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人便是古浩天,另两人就是萧嘉穗和朱富。

“三位客官欲见在下,不知有何指教?”杨掌柜疑惑的问。

“指教不敢,只是我等近两日都在贵楼喝茶,却每每见到有泼皮过来撒野,这处如此风雅之地,掌柜怎容的恁肮脏的人物在此横行。”古浩天故意问道。

杨掌柜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客官既是看到,在下也不隐瞒,那些人都是毒龙帮的人,势力甚大,在下也是无可奈何啊!”

“毒龙帮,莫非官府都不管吗?”古浩天又问道。

“官府——唉,只怕是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啊!”杨掌柜长叹了一口气。

“难不成便任其败落下去,掌柜的,你难道没有一点其它的想法。”此时萧嘉穗插了一句。

“又能如何。”杨掌柜郁闷的应了一句,然后突地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古浩天,“郎君莫非……”

“若是合适,并无不可。”古浩天笑着回道。

“那郎君欲出何价?”杨掌柜顿时兴奋起来。

“你可作的了主?”古浩天清楚这茶楼幕后另有他人。

“自然可以。”那杨掌柜拍着胸脯说。

“那作价几何?”古浩天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杨掌柜犹豫了一会,伸出了一支指头。

“掌柜的,你这是没有诚意啊,小官人我们走吧。”朱富见其出价一万两,便作势要走。

“客官稍等。”杨掌柜连忙出声挽留,“八千,不能再少了。”

“八千两原本也不高的,可是你也明白,此处是毒龙帮的地盘,我等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买下的,能不能开的起来还不一定,这样吧,我出个五千两,你若是可行便成交,不成则一拍两散。”古浩天出了价钱,便不再言语。

杨掌柜见对方只给了五千两的价钱,差距实在太大,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小官人我们走吧,此处便留给毒龙帮就是。”朱富这时又出来唱红脸。

“唉!罢了、罢了,便买于你们吧。”

杨掌柜想到毒龙帮便头痛不已,五千两虽少了点,那好歹不会亏本,总比被毒龙帮强占好上许多,便答应下来。

接着双方约好明日下午到巨野县衙办理相关文书,古浩天三人便告辞回去。

次日一早古浩天便带着一些礼物去颜家拜访,正好颜俊卿在家,他听了通报立即出来迎接,开口就取笑道:“兄弟可是太心急了,才分开几日,便急急的赶过来。”

“哥哥见笑了,这次却是真有事想请你帮忙。”古浩天与颜俊卿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了听涛楼的事情。

“巨野县那边办理文书倒也不难,那毒龙帮颜家虽不怕他,却总归是个麻烦。”颜俊卿想了一下说道。

“小弟时下也不知其幕后是何人,但有一策应该可行。”古浩天随后便把与萧嘉穗议好的策略说了一遍。

颜俊卿一听也觉可行,于是说好下午一起却巨野县衙,因为事情繁多,古浩天略坐一会便告辞出来。当天下午一行人来到了巨野县衙,颜俊卿里头本有熟人,再说秋闱解员的身份也非同一般,相关文书很快就办好了,听涛楼转到了朱富的名下。古浩天并没有去而是刻意回避,以免将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当天晚上,一众游人意外的发现,听涛楼居然关门停业了。而人潮中一个众人拱卫的汉子却冷笑着说:

“嘿嘿,老爷看你关的了几时。”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做活一眼

平日生意火爆的听涛楼居然一连关门了好几天,一众新老顾客都觉得十分奇怪,于是有好事者到处打探,慢慢的就有一些消息流传出来。

“听涛楼转让了,俺那在县衙的兄弟那日在现场亲眼看到的。”

“难怪,那日俺在码头看到那杨掌柜,拖家带口的坐船去了,原来这个缘故。”

……

没多久,这一消息便传遍了东门一带。且说东门的那座二层楼房里,丘荣听到这消息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地盘虎口夺食,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不过他也不是鲁莽之人,一番思虑之后,便派出手下打探消息去了。

又过两日,听涛楼外头贴出了一张布告,说是定于本月二十日重新开业。此时邱荣也探明了情况,这个买下茶楼的,是个沂州来的客商,并没听说在济州有什么靠山,看样子应该是个上当受骗的替死鬼。他心里冷笑,老爷便等到二十五日那天,让你知道利害。

且说这日下午,古浩天和颜俊卿一同前往拜访济州知府张叔夜,张叔夜是本科秋闱的主考,也算是两人的恩师。听说两位得意门生来访,他十分高兴,立即让人领进了后堂。

“两位今日如何得空,前来看望老夫。”张叔夜让两人坐下,笑着问道。

“学生一个好友,近日盘下了东城外的听涛楼,定于本月二十日开张,那处环境倒也优雅,正好浩天也在济州,到时想请恩师赏脸过去坐坐。”

把听涛楼托在颜俊卿的名下,却是古浩天与其商议好的,面上说是借重颜家的名望好做生意,暗地里古浩天自然另有心思。

“听涛楼啊,那处老夫也是去过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你那友人倒也好眼光、好手段,竟能争的这样的商铺。”

张叔夜似笑非笑的看着颜俊卿,其实心里清楚,这些地段非有权有势的人不能经营的,定是颜家置下的产业,请他过去无非就是替其长长面子撑撑腰。不过这也无伤大雅,他乐得成全。

“学生那友人也是侥幸得手。”颜俊卿含糊的回了一句。

“既然浩天也在此, 也是难得一聚,老夫到时过去便是。”张叔夜爽快的应了。

“既如此,学生恭候恩师光临。”两人一齐谢过,又闲话一会便告辞而出。

很快便到了十月二十日,听涛楼重新开门迎客。然而城东老客都知道,毒龙帮对听涛楼虎视眈眈,今晚必不罢休,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纷纷进了听涛楼,楼里的生意一时竟比往日好上不少。

酉时末,正是入夜时分,也是听涛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一阵吵闹声如期在二楼的大堂里响起。十余个客人突然离座,把茶具、食物摔的满地都是,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棍棒,叫嚷着冲向柜台。

“好戏上演了,且看这掌柜如何应付。”一众顾客顿时精神起来。

便在此时那柜台前头,不知何时站了一排伙计,那十余个泼皮看似凶狠,竟然冲不过去,好些个还不明不白的遭了暗算,一时间大堂里喧闹异常。

且说三楼的雅座里,古浩天、颜俊卿陪着张叔夜、时文彬等几个人,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兴趣正浓。突听得楼下吵闹不已,顿觉扫兴,张叔夜便叫一个随从下去打探原因。只一会那人便回来禀报,说是毒龙帮的人在滋事。

“毒龙帮!”

张叔夜沉吟一下,转头看了颜俊卿一眼,心想今日被这小子用了,不过这毒龙帮也着实可恨,也该整治整治,于是就说:

“我等下去看看,这毒龙帮到底如何丑陋。”

且说大堂里十余个泼皮闹的正凶,对楼上下来的几个文弱书生根本就在意。

“知府大人在此,还不住手。”一个亲随上前喊道。

“知府,你若是知府,老爷我还是皇帝呢?”

可怜那些泼皮谁又认得知府的模样,而且又在急攻不下的焦躁时节,不知那个喷了一句,其他人连头也不回。

“尔等大胆,竟敢口出狂言,难道不怕皇法吗?”那个随从见没人理他,又大喊了一声。

“这是何处窜出来的野狗,竟敢在老爷面前乱吠。”

一个恶徒不耐其刮噪,抡起短棒当头就敲过去。却见那亲随痛呼一声,登时血流满面。

“反了、反了,简直无法无天。”

张叔夜见毒龙帮不但不把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还伤了他的随从,顿时气的七孔生烟,可是身边又不曾带着人手,便下令:

“堂中之人,凡拿下这伙恶人的,本府重重有赏。”

而古浩天等的便是这句话,他向守在柜台的朱富使了个眼色。却见朱富大喊一声:

“知府大人有令,拿下恶人有赏。”

却见前头的一班伙计,好使得了令箭一般,立时转守为攻,而且攻势凌厉异常,不一会那十余个泼皮便被打倒一地,个个带伤。

“都给绑了,送府衙去领赏。”

朱富又下了指令,只一会那一伙泼皮便个个成了粽子。

大堂里瞬间反转的剧情,让一众看客目瞪口呆。这新东家原来有知府大人撑腰啊,难怪不惧那毒龙帮。有一些人认得张叔夜,顿时恍然大悟。

不过这些伙计也太强悍了吧,拿下毒龙帮人手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敢情原先都是在演戏。也有一些人被店伙计的恐怖实力吓住,心想这那是伙计分明是打手。

且说张叔夜被毒龙帮这伙泼皮一搅和,心情全无,随即着人到衙门里叫来衙役,带上一干人犯回府衙去了。颜俊卿和古浩天利用张叔夜做的这个局,获得极大的成功,听涛楼短期内应该再无隐患,而知府大人那儿自然要赔礼道歉。

毒龙帮的巢穴里,邱荣等正在饮酒作乐,静候佳音。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便听得外头有帮众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路上“帮主”“帮主”的喊着。

“这些个泼皮,必是捡了大便宜了,你看跑得气都喘不匀了。”邱荣得意的对左右说道。

“敢在邱爷的码头,捋你老的虎须,那就是自寻死路。”在座诸人纷纷拍起马屁。

“帮主、帮主,大事不好了!”一个帮众闯进门来,气喘吁吁的说。

“什么?不好了!”在座的人员都愣了一下。

“兄弟们都被知府衙门给抓走了。”那帮众接着说。

“甚么知府衙门,你给老爷说个清楚。”

邱荣一听稳稳的好事,竟然被搅黄了,登时暴怒,上前一把纠住那人的胸口,恶狠狠的问道。

那帮众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个大概,屋里诸人也大致明白了,那新掌柜与张知府似有什么关系,现场还有颜家的人。而且那店里的伙计也不像是一般的人,自己的一伙兄弟瞬间便被放倒在地,这可不是普通伙计能做到的。

竟然涉及张知府和颜家的人,这事情就有些不一样了,邱荣阴沉着脸,在屋里来回沉重的走着,脸颊上的那块红斑也异常的鲜艳起来。

“老二,你下半夜带人把那楼子给我砸了,手脚干净些,老爷就不信那鸟知府整夜替他守门。”

邱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面子若争不回来,今后在东门他也没办法混了,于是明的不行,他便使出阴招。

当晚丑时,一个四十余岁的粗壮汉子,带着三、四十个紧身衣着的男子,手持各种器械悄悄的摸向听涛楼。

“动手。”为首汉子一声令下。

便有人拿着器械朝大门撞去,只听得“支呀”一声,那大门竟然轻易的撞开了。

“这鸟掌柜自以为有甚么知府撑腰,竟然不设防了,兄弟们杀进去,给我狠狠的砸,钱财物件任你等自取。”

那领头的见店门这么容易就撞开了,兴奋的下了命令,一众人好似看到遍地的财物,嗷嗷叫的涌了进去。

不一会,听涛楼里便传出各色各样的声音,有打砸声,有惨叫声,整整半个时辰才慢慢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早起的人们惊讶的发现,听涛楼前头趟了一地的劲装汉子,而且个个似乎都伤的很重,在那里呻吟痛呼着。又过会便有一队衙役过来,把这些人都捆绑起来带走。然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昨晚有一伙匪徒进听涛楼抢劫,反而被里头的守护人员制服,倒了血霉。

不过也有明眼人看的清楚,那些所谓的匪徒都是些毒龙帮的人,不由的对听涛楼的新主人另眼相看。

而邱荣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愣了大半天,他横行东门一带十余年,从没遭到这么大的挫折,即使是张叔夜近年数次整顿,也不过是动了他的一些皮毛,可昨夜一个晚上之间毒龙帮竟然损失过半,他不禁有些心虚了。

午后,思虑了半日的邱荣,坐进了一抬轿子,悄悄的往城里去了。

与此同时,古浩天和萧嘉穗也得到了这个信息,他俩明白,邱荣怕了,找他靠山去了,若无意外,听涛楼这个“眼”做活了。

正文 第一一二章 又落两子

邱荣的小轿进了东门,就沿着小巷往北而去,绕过一些街巷之后,小轿便进入了城北的富人区,然后在一处大宅的后门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轿夫上前与门房讲了几句,然后又回来抬起轿子进了后门。

客来居客栈,时迁匆匆的走进古浩天的房间,正好萧嘉穗、萧让等人都在。

“小官人你道邱荣那鸟人去了那处?”

时迁看着一屋子探询的目光,不禁有些自得。

“时迁兄弟,莫买关子,快说。”萧让不耐开口就催。

“嘿嘿,却是到了俺们老相好,赵伯文,赵大员外的府里去了。”

“是他啊!这老赵家的手也是够长的,竟伸到毒龙帮里去了,这一趟济州之行,看来不免又要和赵员外打打交道了。时迁兄弟你带人与我盯住赵府和毒龙帮两处,且看看他们又要使出那些手段来。”

古浩天一听赵家居然搅了进来,不由有点小兴奋起来。

萧嘉穗并不知梁山以前与赵家有什么过节,只觉得以赵家在济州的实力还不足于罩的住毒龙帮,所以要求时迁盯住赵家,看他还跟什么人来往。

城北赵府,赵伯文在送走邱荣之后,坐在书房里默默的思考着什么。上半年山口镇庄园的事件发生后,他深感自己手头力量的不足。于是他通过其弟弟的关系,攀上了济州府的二把手通判钟群。另一边又借着钟群的名头与毒龙帮勾搭上,而毒龙帮这几年在张叔夜的打压下,有些萎靡不振,正须要找下靠山,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听涛楼的靠山倒了之后,赵伯文最早得到消息,于是通知邱荣动手,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昨晚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没底,张知府和颜家都参与了其中,这事情就有些变味了。

早上听说毒龙帮又失去了三十多个人手时,他对邱荣的自作主张恼火不已,张知府盛怒之下,你却打上门去,这不是找死吗,就算是得手了,那张叔夜会放过你吗。刚才他狠狠的把其斥责了一顿,命他先潜下别动,暗中再招一些人手恢复实力再说,自己准备与钟通判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营救一些人手出来。

入夜之后,赵伯文坐了一顶小轿,带着两个随从往钟群家而去,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回到府中,又遣了一个家人送信于邱荣。

时迁一路紧盯着赵伯文,直到深夜才回到了客来居。于是大伙才知道赵伯年的身后居然还有一个通判钟群,至于他们的下一步动作——蛰伏等待——大家都有一个预判,而扩充人手也是必然之举。

“毒龙帮招收人手倒是一个机会,可让狄成和巴三郎两位兄弟带几人,装着淮水灾民投靠过去,再寻机慢慢控制该帮。”

萧嘉穗立时想到这是打入毒龙内部的绝佳机会。

“此计甚好,此时毒龙帮内部青黄不接,以狄成和巴三郎两位兄弟的本事必受重用,时迁兄弟密切关注,若有招人的动向,立即来报。”古浩天对此策也大为赞同。

过了两日,东门外库房处张贴了一张招收搬运工的布告,络络续续也来了不少人,在报名的地方挤成一堆。

“你这泼才瞎了狗眼不成,爷爷的脚可是你随便踩的吗。”

人群里一粗壮的汉子,指着一个外乡人模样的年青人破口大骂。

“你这狗才骂谁,老爷几时踩着你的爪子啦。”

谁知那外乡人竟不示弱,强横的怼了回去。

“咦,你这只没主子的野狗,竟敢对老爷狂吠,却是嫌命长了不成。”

那大汉见一个外乡人竟然对自己顶嘴,登时抡起碗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那年青人早有准备,侧身躲过一拳,那汉子贴身过来又是一拳,却又被躲过。两人顿时斗成一团,周边人员纷纷避开围成一圈,嘶喊着看热闹。

“小子你有能耐别躲,与老爷见个真章。”

那汉子打了一会却连边都没沾到,不由出言相激。

“爷爷方才只不过是耍狗而已,你且上来爷爷若是再后退一步,便不是个男人。”

那青年神定气闲的站在那儿,伸出指头对那汉子勾了勾,轻蔑的说。

“你这撮鸟寻死,怨不得爷爷。”那汉子大怒,恶狠狠就攻过来。

那青年果然不再退步,只见他侧身让了半步,避开攻势,右手一个黑虎掏心,重重的击在那汉子的胸口上,那汉子吃痛不已,摇摇晃晃的往后退去,便在此时,却见那青年人腾空而起,左腿凌空踢出,正好击中那汉子的头部,只见其便如一堵墙一般,轰然的塌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好身手!”

“好汉子!”

登时叫好声在周边连声响起。却说邱荣在房子里头,对这场争斗看得一清二楚,这汉子端的好身手,他不由的暗暗称赞,便吩咐手下去把那人叫来。

“兄弟好身手,不知如何称呼,那里人氏?”邱荣盯着那年青人问道。

“在下狄成,江淮人氏,月前淮水大灾,日子过不下去,便带几个兄弟想到京东讨生活,数日前流落到了此地。”

“你有那些兄弟在此,叫过来于我看看。”

于是那狄成出去了一会,便带进来了五个人,却见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邱荣逐一问了,果然都是外地口音,心里也不再生疑,反而暗自欢喜,此狄成比他那个原来的老二强太多了,而且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在本地没有瓜葛,可放心使用,他立即把这六个人收留了下来,作为贴身的护卫。

此后一段时间,狄成凭自己的武力在毒龙帮里渐渐站稳了脚跟,巴三郎也凭自己的能干获得了邱荣的重用,而且后来又断断续续招收了一些淮水来的灾民,这一帮子淮水的乡党渐渐成了毒龙帮里举足轻重的力量。

且说狄成和巴三郎等在毒龙帮站住了脚跟,让古浩天和萧嘉穗等人大喜,想到济州布局基本完成,本想回山而去,正好赵能在阮小七的护送下来到了济州。在金岭镇历练数月,这赵能看起来又成熟内敛了几分。他向古浩天等禀报了金岭镇的情况。经过数月运作,梁山诸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吴氏生铁商行,只是他这一走,朱贵身边便缺了得用之人,山上要派人过去才是。对此古浩天也早有打算,他准备让沙三铁过去,这小子是金岭镇人,对当地情况熟悉,自新兵营训练之后一直在亲卫营,进步十分迅速,是一个可塑之才,放到金岭镇锻炼一些时日后将来可以大用。

当日大伙为赵能接了风,古浩天便找颜俊卿去了。听涛楼这个“眼”已经活了,若在毒龙帮和府衙再布下两子,济州这盘棋就好下了。

府衙后院,张叔夜一面怒容的坐在那里,古浩天和颜俊卿见了十分纳闷。

“恩师何故这般生气?”两人小心的问道。

“钟通判方才刚刚离去,却要老夫对那伙匪徒从轻发落,真是岂有此理。”

钟通判,古浩天立即想到时迁传回来的消息,这老小子倒真出来讲情了,一般匪徒还好说,那二帮主若是回去,对狄成他们必无好处,他心里思索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恩师,这钟通判按说也是精通律法之人,怎会为这等恶徒说情,真是令人费解。其实若是一般斗殴之人,网开一面也没甚了不起的,但这些亡命恶徒,若就此放了,必定会再次为害,那时再要捉拿就难了,而且对恩师的英名恐怕也会有损啊!”

“哼,浩天莫非以为老夫不知其中利害,明日升堂,全部刺配发往边远军州。”

张叔夜顾虑同僚关系,本也有些动摇,被古浩天一说,顿时下了决心。

心事既去,气氛便轻松起来。颜、古两人就那日听涛楼的事情,向恩师施礼赔罪,张叔夜本没放在心里,哈哈一笑也就过了。随后颜俊卿提出自己一个远亲,原本在郓城县衙做捕快,后来因家事离开了一段时日,如今想回到衙门做事,请恩师帮忙。张叔夜沉吟了一会,说道明日与何观察吩咐一下,你自寻他就是。两人谢过,放下了礼物便告辞出来。

“两位举人那里来?”

刚要出了府衙,两人突听得有人呼唤。转身看去,却是济州府的教授时文彬。

“教授也在衙里。”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对于时文彬古浩天心里是十分感激了,不说原本就对这个人物十分钦佩,就是此次秋闱他对自己的维护,怎样感谢都是应该的,只是秋闱之后自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表达这份谢意。

颜俊卿说了此行的目的,时文彬一听却说,何观察何涛他也相熟,便要带他们过去。

“恩师说明日才与观察相商,现在过去恐有不便。”颜俊卿说道。

“大人既已开口,便是无妨。”时文彬不由分说带着两人便去了何观察的公房。

何涛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古浩天想起《水浒传》里那个被宋江耍的团团转,最后被阮家兄弟割了耳朵的 “公安局长”,眼前看来倒真有一些老实相。

这个何观察一听是张大人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只说明日过来当差就是。颜俊卿连忙谢过,便邀其出来共饮两杯酒水以表谢意,谁知其再三推脱,只说家里有事,来日再说。

最后还是时文彬说,何观察恋家之人,不必强求。两人只得罢了,于是请了时文彬,一同往听涛楼而去。

三人一直喝到华灯初上,时文彬已经有一些醉意。古浩天叫了一辆马车送他,临别是递上一个信封,说是一首新作请其指教。

马车到家,时文彬对这位新晋才子的诗作甚是好奇,他急急的打开信封,不料里头首先滑出的却是一张银票,居然还是三千辆的巨额,他吓了一跳,酒意顿去。连忙朝信封里头看了一下,却见还有一张纸条,取出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十六个字:“官场不堪,能屈能伸,不为朝廷,却为黎民。”

他这是让我屈身而求上位啊,三千两银子便是给我作进身之资。十余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等深思熟虑,时文彬一时感慨不已,随后又暗下决心,此生若不能有所作为,岂非被后辈耻笑。

当晚,古浩天对朱富、赵能分别作了交待,狄成和巴三郎身在毒龙帮不便出来,由朱富转为交待。明确济州情报处由朱富为负责人,狄成、赵能、巴三郎为副,至此济州情报网络正式铺开。

正文 第一一三章 设营选将

初冬时节,天气初肃,古浩天立于船首,极目处,只见浩瀚的水泊,水云相浸,渺渺茫茫。湖风已冷,但想着颜家后院,此刻必定念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静静发痴的女子,古浩天的心头不由的涌起一团暖意。

昨夜与颜俊卿告别,其嘻笑着说,表妹那儿盼了你十余日,不见上一面就走,不怕伤了她的心吗?他信口说了秦观《鹊桥仙》里的名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意外的是颜俊卿却硬说是他的新作,让他不禁怀疑这秦学士难道与和苏大神一般不填词了。

回到梁山已近傍晚。晚饭之后,古浩天便召集闻焕章、萧嘉穗、卞祥、马犟等于中华堂议事。

布局济州情报网又是十余日时间,时节已进入了十月底,淮水等地招来的五千新兵已经训练完成,须要分到各营,

马犟首先汇报新兵营的情况:“本次新兵营,共计四千八百人,其中淮水灾民四千六百五十人,太湖渔户一百五十人,经过两个余月的训练,目前新兵营的所有科目已经完成,可以分到各营。”

“新来的一众头领,在训练其间表现如何?”古浩天特意问道。

“甚好,一众新来头领都能安心训练,通过日常的切磋比斗,其中,实力最好是袁朗兄弟,其与孙安、縻胜两位战到百余合,不分胜负。滕家兄弟却是滕戡稍胜一筹,其实力与袁朗兄弟相差无几。鲁成兄弟力气很大,灵巧却差一些。费保等四位兄弟胜在水上功夫,身手稍差一筹。”马犟继续汇报道。

淮水一行招揽了很多人才,除了萧嘉穗已经任职外,其他的袁朗、滕戣、滕戡、上官义、鲁成、费保、狄成,包括后来赶到的太湖四杰之二倪云、卜青,都是没有明确职务的。古浩天有意的把任职时间拖后,就是为了让新老头领在训练营里切磋之后,彼此对自己的实力有个清醒的认识,到时任命职务时,不会在心里产生不平衡。刚才马犟汇报的各人实力,与他原先的判断基本吻合,水浒传中写到袁朗连斩两将后,还与秦明斗一百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其实有梁山五虎将的实力。滕戡与呼延灼斗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也具备梁山五虎将的实力。滕戣与其兄弟相差不大、上官义应该与李逵的实力相当,至于鲁成水浒传里说他力大如牛,他与李逵、焦挺共同的缺点,应该是缺少名师在武艺上的指点。

新兵练好之后,马上面临分营,各营头领的安排是当务之急。骑军五百人设为一营,周云清作为营长已没必要调整;水军一千八百人,拟设四个营,除原有两个营外,古浩天拟让费保带一个营,阮小七带一个营;现在最难安排的却是步军,步军一下子扩充数倍,营头设立、人手安排,涉及新老人员、能力高低,都颇费思量。

“萧先生对新兵的分配,可有想法。”

萧嘉穗管着军政处,且近日来与自己一起在济州,经常讨论过新兵分配的事,故古浩天先征求他的意见。

“诸营之中,难在步军,现有步军之中,已经有了四个营,分别是一、二、三营和卧虎庄一个营,在下建议再设四个营,若按每营五百人,正好四千人,多出的两百人给骑军。”萧嘉穗显然已有考虑,随即讲出了自己的意见。

“骑军目前只有百余马匹,七百人怎么够用。”卞祥疑惑的问了一句。

“这也不难,段景住兄弟去北地也有数月,近日必有消息,我料定不会空手而回,另外……”萧嘉穗冷笑两声,“济州那里不也有一些好马吗。”原来他在济州呆了数日,了解了赵家的底细,又打起其马匹的主意。

这时闻焕章开口了:“加强骑军,我认为可行,若是马匹充足,便是再增一倍也是不多的。当下须要斟酌的,无非是步兵的营头设置、营长人选问题,我们原设定每营人数上限为一千人,因此现有兵员数量下,增设的营头数量可多可少,重要的是要与现有能胜任的头领数量相配,不必非的增到多少个。”

闻焕章发言之后,其余几人都陷入思考。是啊,不一定非的要设多少个营,关键还是带队的人啊。

其实古浩天的心里也一直在权衡这个问题,论武力袁朗、滕家兄弟是最佳人选,论资历古波、雷横最为合适,当然李逵、竺敬等都是不错人选。

思虑再三,权衡方方面面,古浩天决定步兵再新增两营,共六个营,一到四营原有营长人选不变,五、六营任袁朗、滕戣代理营长,实职为副营长。这样既平衡的资历争议,又体现了能者优先。

实际上古浩天更中意滕家兄弟的老二滕戡独带一营,但担心会冷落了老大滕戣,因此才做了这样的安排。不过这一员虎将古浩天不会埋没,他准备把其放在骑兵给周云清当助手,为将来的骑兵储备人才,骑兵是护卫队第一大营、第一强营,安排于此也不会轻视于他,另外滕戡让给哥哥也不会有想法。

步兵营一众副营人选,基本上按照新老平衡、实力平衡、性格互补来考虑,有利于日后练兵作战。鲁成调入一营与縻胜搭档,焦挺调入二营与孙安搭档,三营只留马勥和李逵、四营不变,耿恭调出骑兵营与袁朗搭档,薛灿调出二营与滕戣搭档。

水兵营没什么麻烦,新设两营,阮小七和费保各占一个, 倪云、卜青分别与两人配合,至于狄成目前在毒龙帮,只得以后再说。

一番详细的考虑之后,古浩天便把想法对众人说了出来。在座几人斟酌一会,觉得考虑的比较周到,也没什么异议。

但闻焕章毕竟慎重,他建议对一些老的头领,这次没有提拔的,还是要分头去谈谈心,安抚安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大家听了觉得甚有道理,于是定下明日于中华堂宣布此次任命及相关新兵分营事宜之后,便各自找相关人谈话去了。

由于昨天就接到了通知,次日一早许多头领就早早来到了集英殿,通过昨晚的谈心,相关人对此次的人事安排早就心里有数,也因为提前的沟通,有些人即使原来有点想法,此时也烟消云散。

“袁朗、滕戣两位兄弟,夜晚的梁山食府,两位可得准备好掏钱了。”有人开起这两位的玩笑。

“为甚掏钱?”袁朗还蒙在鼓里,疑惑的问。

“兄弟稍后便知。”众人回道。

“在下却是惭愧了。”

滕戣由于古浩天昨晚找他两兄弟谈心,心里已经有数。

“莫非……”

袁朗从滕戣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心里十分惊讶,难道自己一个新来之人,竟然越过众多老兄弟……,顿时心头一片火热。

辰时,中华堂正门大开,一众人员在闻焕章的带领下,在大堂里站定,见礼之后,古浩天着萧嘉穗宣读护卫队营头设置、头领任命文书。

“……,根据护卫队现有人员,管理处议定,亲卫营兵员二百人,营长卞祥,副营长古波,调周瑾、秦升、阮水生入亲卫营任队长;教导营兵员三百人,营长马犟、副营长雷横;骑兵营兵员七百人,营长周云清、副营长滕戡;水兵一营兵员五百人,营长阮小二;水兵二营兵员五百人,营长阮小五;水兵三营兵员三百人,营长阮小七、副营长卜青;水兵四营兵员五百人,副营长、代理营长费保、副营长倪云;步兵一营兵员七百人,营长縻胜、副营长鲁成;步兵二营兵员七百人,营长孙安、副营长焦挺;步兵三营兵员七百人,营长马勥、副营长李逵;步兵四营兵员五百人,副营长、代理营长上官义、副营长竺敬;步兵五营兵员七百人,副营长、代理营长袁朗、副营长耿恭;步兵六营兵员七百人,副营长、代理营长滕戣、副营长薛灿。”

萧嘉穗宣读完毕,各头领行礼谢过,然后各自按座位上的名字对号入座。

左侧坐的闻焕章,萧嘉穗等人并无变化。

右侧坐的却是着卞祥、马犟、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马勥、阮小五、阮小七、上官义、袁朗、滕戣、费保、雷横、古波、滕戡、李逵、竺敬、耿恭、焦挺、薛灿、鲁成、倪云、卜青、周瑾、秦升、阮水生,计二十七人。

由于各人的职位安排,昨夜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工作,古浩天也不再多说,他只对新兵的分配原则作了强调,然后说:

“本次新兵增加甚多,须要提拔大量的班、队长,各位手下若有拔尖人物,可报给军政处审核,不过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人员的使用,可是由军政处说了算的,你们作为头领是为兄弟们的前程着想,还是为自个用人顺手着想,各自看着办,时间便限定五日之内上报,过期不候。”

古浩天这一想法,其实就是要让护卫队的人员流动起来,否则时间一久,队伍便会为个人的领地,这在中国的历史上屡见不鲜。他便要从一开始向大家灌输这一思想,刚才的副营长轮岗,其实也有这一个意图。

在座的各营长一听,顿时纠结了。要把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好兵送出去,实在不舍,若不报上去,又耽搁了人家的前程,显得自己小气。特别是各个老营长,手下都有好苗子,益加烦脑。

古浩天看着那些纠结的神情,暗自好笑,他宣布下午于训练场选兵后,便结束了上午的会议。

于是梁山庄园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扩军会议,完美收官。

正文 第一一四章 分兵

军政处自成立便设在聚贤殿,中华堂的会议一结束,周云清便拉着新搭档滕勘来到了萧嘉穗的公房。

“萧总管,我且与你说明白啊,骑兵营原来总共也就一百五十人,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给练出来的,如今一下子扩到七百人,那些人手我们自己用都不够,况且调入别的营也是浪费。我若把名单报与你,切不可把他分给别的营。”

周清云想提拔手下的兄弟,又怕军政处把他的宝贝疙瘩分给别人,便急急的过来,先给萧嘉穗打预防针。

“莫非你骑兵都是宝贝,我们步兵就不是人。”

周去清话未说完,便听的门外有人接着他的话尾,随即縻胜和孙安联袂进来。那孙安接着说道:

“萧总管,也不是俺孙安小气,自上会卧虎庄选兵之后,我们虽然使劲的练了几个月,不过当用的的确没有多少人,兄弟们的前程我不会拦着,但你总得给我们留些底子不是。”

孙安说的其实也是实情,几次抽调兵员,步兵一营、二营都是首当其冲。

“就是、就是,萧总管你也是看到了,俺这几个月练的可是苦啊,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縻胜这个硬汉,竟然也求起情来。

“縻胜哥哥,当日在大王庄,你可是说好的,到了山上后你要帮我的,今日可不能反悔啊。”

随着话音,却见袁朗与滕戣一起走了进来。縻胜一时被袁朗顶的无言以对,他嘟喃着说道:

“大王庄——大王庄,俺有怎么说过么?”

萧嘉穗看着眼前的一幕,禁不住笑出声来。

“诸位不必争论,小官人选拔人才,并没有说把你等手下全部调走,主要是为了促进各营的人员流动,互补长短。其实啊!我倒是认为,一个营里头若是出的人才多了,或许一时有些吃力,但将来各营都有尔等培养的英才,那才是莫大的荣耀啊!这一点上,你们还得向卞祥学学。”

说着,萧嘉穗从一边抽出一张纸来,继续说道:

“你们看看,亲卫营总共就一百余人,卞祥却报上了三十个人来,用与不用另说,但他的眼光看的却是远的,难不成他不知道新卫营的重要?”

亲卫营竟然推出这么多人,众人愣了一下。周云清拿过名单一看,果然都是亲卫营的人。几人不由的都沉默了下来,心里都想,自个眼界的确有点小了。

“各位先回营吧,下午还要选兵呢,其实啊选拔人才和挑选兵员是一样的道理,看的是眼光和胸襟,好兵就那么几个谁不想要,把差兵练成强兵,那才叫本事。”

萧嘉穗不愧是个大才,他话题轻轻一转,并把选兵的事也带上了,无形中给各位营长又上了堂课。

下午中华堂的会议室里,古浩天端坐圆桌的上首,闻焕章和萧嘉穗分坐于左右两边,各营正副营长也按序入坐。

马犟代表教导营汇报新兵的训练成果:“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和考核,四千八百名新兵中,成绩上等的一千八百人,其中会水的三百人,懂骑术的二百人;中等的两千一百人,其中会水的四百人,懂骑术的二百五十人;下等的九百人,其中会水的二百人,懂骑术的一百二十人。”

接着萧嘉穗代表军政处提出分配新兵的初步意见:“会水的和懂骑术的大体上分给水兵营和骑兵营,余下的均匀分给步兵各营。亲卫营和教导营的缺员,从各营另外抽调。”

“各位可有异议。”此时古浩天环视一圈问道。

且说在座的各位营长听了马犟的报告后,各自心里都在默默的算计起来。

只见縻胜转身与坐在后面的副营长鲁成咬了一会耳朵,便开口说:“上等兵俺一营只要一百五十人,其他便听随军政处分配。”

縻胜的话一说完,不仅古浩天大为惊奇,便是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有些不相信了,这个平时对争抢兵员吃相极差的大老粗,何时变得斯文了。

“縻胜兄弟,你可是想好了,过会若是分好了,再想要可就没有了。”古浩天不禁追问了一句。

“俺糜胜何时说话不算,五营、六营新设,好兵便多匀一些给他们也是应该,再差的兵只要到俺一营,嘿嘿,只须几个月,包叫他变个模样。”縻胜话语里却是充满自信。

“俺二营也只要一百五十人的上等兵。”这时孙安也淡淡的表了态。

“三营原本没有老兵被抽出去,上等兵俺就不要了。”

马勥是最早跟着古浩天的老人,这会见一、二营如此高的姿态,他自然不会给小官人丢脸。

步兵营的三个营长一带头,会风马上就变了,一向来脸红耳赤的争抢,顿变的互相谦让了。

古浩天一脸困惑,却看见萧嘉穗波澜不惊的神情,便想到定是这个高人做了什么手脚。不过这样最好,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各位兄弟这般大度,我甚是欣慰,那便如此吧,步兵上等兵,一营二营各分一百五十人,三营分一百人,四营分二百人,五营六营各得三百五十人。会骑术的由骑兵营先行挑选,会水的上等兵三百人,水兵各营……”

但是,古浩天对水兵的分配还没说出,便被阮小二打断了。

“费保兄弟新来,对护卫队的练兵不甚熟悉,会水的三百上等兵,全部给四营,俺一营二营还可抽些老兵过去相助。”

阮小二不等古浩天作出决断,便开口表态,水兵前三营他兄弟三人做了营长,他若不表态,日后岂不给步兵营的头领耻笑。

“小二哥哥这如何使得,三营也是新设的营头,俺一人独吞万万不可。”

费保见大家都这么谦让,怎好意思独享,连忙开口推辞。

“你们也不用争了,会水的上等兵,三营一百人,四营二百人。”

古浩天知道按今日的氛围,这两人是谁也不好意思占便宜的,便出面拍了板,之后便结束了会议,大家一起移步到训练场,选拔新兵去了。

四千八百的新兵,以百人为单位,在训练场上立成四十二个方阵,静穆无声,气势逼人。古浩天带着一众人登上了检阅台,大家瞬间被这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梁山扩军数次,最多也就是近千人,何是有过这么恢宏的场面。就是古浩天这样后世看过无数阅兵的人,也大为震撼,其他人就不用多说了。

“直娘贼,这等军伍,这天下还有那里去不得。”滕戣呆呆的看着,情不自禁的吐出了一句话。

“滕营长,说的是甚么话。”闻焕章在边上,淡淡的说了他一句。

“嘿嘿!”

滕戣掩饰的笑了两声,不再言语。然而台上众人都已经听的清楚,每人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强烈的欲望,然后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汇聚到身前那个少年人身上。

“检阅开始。”

随着古浩天一声令下,马犟便对教导营下达命令,接着各方队便两队一组依次行动起来。队列、行进、刺杀、障碍各个科目逐个操练过来,只把大家看的心潮涌动、热血沸腾,整场演练一直到了天黑才结束,众头领仍然意犹未尽。

“想不到平日里没甚看头的队列,竟然恁地威武,真真叫人料想不到。”

袁朗也是刚刚参加了新兵营,平时里对那枯燥的队列烦透了,为此还蹲过禁闭,今日看了不由对新兵训练有了全新的认识。

“哥哥你是不晓得,当初在古家庄,小官人训练我等时,小弟也是这般想的,后来在战阵上,这东西可是太有用了。”马勥回想起当初的情景,不禁感慨道。

“啥!难不成这法子也是小官人想出来的不成?”袁朗惊讶的问道。

“莫非兄弟以为还有别人不成。”縻胜在一边搭腔道,“小官人的能耐那可是多了,若是想知晓也是方便,正好肚子饿的利害,你这个新营长且到梁山食府摆上两桌,我等慢慢与你说来。”

“这个却是应该,无须袁兄弟掏钱,却由俺兄弟作东,大伙同去。”

费保今天对大家心存感激,本也有意请客,此时在边上拼命开口揽了下来。

“费保哥哥却是焦急了,今晚先让与俺作东,来日再让你来。”滕戣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两位兄弟也忒不地道了,俺好不容易接的活,怎么说抢就抢走了。”

袁朗却是有些郁闷,自己还没回话,那两人倒是争上了。

众人在一边听了袁朗的俏皮话,禁不住大笑起来。

“我看你等也不用争了,今晚便让众位新营长一并作东,大伙也为他们晋职同贺。”萧嘉穗见他们争执不下,便出来打圆场。

“本该如此,大伙便听萧总管的。”上官义也是新晋的营长,刚才也想着请客,却插不上嘴,正着急呢,此时便立刻赞成。

几人见萧嘉穗开了口,便再无异议,于是大伙一起往后山而去。

梁山食府里,众人又是一场欢宴,古浩天却心生诸多感慨,一日时间从设营到选将再到分兵,在世人眼里,原本应该是一个争权夺利的过程,如今却有了这么个暖心的结局,古浩天心里心暖暖的,他想着无论以后发展如何,梁山的队伍应该都要保持这样一种风格。

正文 第一一五章 规划水寨

梁山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扩军完满结束,各营都开展了紧张的练兵活动,老营头要保持优势,新设营要迎头赶上,于是训练场上你追我赶、热火朝天。

古浩天、闻焕章、萧嘉穗三人站在中华堂前的广场前沿,下头训练场景尽入眼底。

“水寨的修建要尽快开始,如今水兵已设四营,一千八百人,但只有前山和后山两个水兵营地,小七的三营职责不在守寨,营地可以与一营合驻,但四营必须尽早修建固定驻地。”

萧嘉穗看到费保的水兵四营也在山上训练,便想到水寨的建设。

“如今进入冬季,水泊进入枯水期,安置房修建也接近尾声,正好把民工转移过来建水寨。而且不但要建水寨,山上的周边山头还要建设旱寨,以后若是增兵日多,全部挤在下面这个广场里,也不合适,况且也不利于全山的防卫。”

闻焕章接着萧嘉穗的话题,提出全山布防的设想。

水浒传里头原本就有就有四个水寨、四个旱寨、还有四边的关隘的守军。但在古浩天的设想里,梁山的防御策略是“御敌于水泊之外”,绝不能让外敌攻入梁山。因此水寨他一直比较重视,对旱寨并未细想,如今闻焕章一说,他想想也好,一是可以增加屯兵的地方,以便下一步再扩充兵力;二是可以让山上大量的劳动力,冬闲时有事可干;况且将来万一有个危急之时也可发挥作用。于是他让人去叫来萧让和陶宗旺、费保,下山去实地考察水寨去。

金沙滩是梁山庄园最早的水兵营地,也是最重要的水兵营地,它扼守着梁山最关键的入口,而且距离陆地最近,承受着最大的进攻压力。

此时,金沙滩简易的码头边,靠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相对于几个月前,水军的家底又厚实了不少。

阮小二站在码头上,向众人介绍船只的情况:“淮水回来后,水军船只已增加到了一百六十余艘,费保兄弟前番又带来了四十余艘,共计两百多艘,稍显不足的是,大船甚少,三百石以上只有七十余艘,而且真正的战船没有一艘。”

“没有战船,到时会吃亏啊,要尽早想办法才是。”萧嘉穗想的长远,很有紧迫感。

“非但要有战船,而且要设法弄到大海船,如今世道不靖,海盗横行,如果我们通过海上去北方贩买战马,须得有战船护卫才能平安。”闻涣章也深感战船的重要。

而古浩天想的更远,他想到了辽东、想到了朝鲜、甚至日本,日后若是与北方争锋,辽东和朝鲜是必须控制的战略要地,但这两地与山东半岛隔着辽阔的勃海和黄海,强大的舰队不可或缺。

待近日理清手头事务,务必去登州一趟,古浩天暗下决心。

“宗旺兄弟,水寨的设计,可有结果?”

古浩天也是个务实的人,战船之事一时也急不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

“已做妥当。”

此事古浩天两个月前已经交待,陶宗旺得知下山巡查水寨,便心里有数,就把事前做好的图纸带在身边。

众人围拢一看,水寨设计以金沙滩两侧的码头为依托,两边以巨木围成一个港湾,沿边修有栈道、望楼,中间一个进出的水道。

对古代的水寨,古浩天是一窍不通。但闻焕章和萧嘉穗等人却是心里有数,看了之后都十分肯定。古浩天便让陶宗旺抓紧开工。

“小官人木料没有啊,修水寨都要用高大的圆木,而山上能用的木料,基建用的差不多了,俺如今正愁着到何处找木料呢。”

梁山近来的基建木料使用量太大,该砍的树都砍了,而且由于古浩天对环境苛刻的要求,山上实际能用的木料并不多,所以陶宗旺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这倒也是,水泊周边多为平原,高大的树木实也一时难寻,即便零星有一些也都是各有主人,况且我们的用量甚大,确是要找一个稳妥的来源。”闻焕章对此比较清楚。

木料,大批木料,古浩天心里叨念着,总觉得记忆里有一个地方有着大量的木料,却死也想不起。

“小官人,我们上次去的黑松岭,不都是好木料吗。”卞祥在一边突然说了一句。

对了,就是黑松岭,古浩天猛然想起,那儿满山不都是密密的老林吗,而且还与梁山水路相通,那可是天然的木料仓库啊。他随即吩咐卞祥通知杜迁与陶宗旺近期去一趟黑松岭,实地考察之后再做定夺。

木料有了着落,众人便不再纠结,于是叫阮小二安排一艘船只,泛舟巡视梁山而去。来山上虽然很久,但真正的在水泊里环绕梁山,还从没有过。

从金沙滩上船右行,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见到一个不大的岙口,却见湖边的滩地上有一群人的在紧张的训练,大冷天的甚至有一伙人在湖里练潜水。

“咦!那不是小七吗?”卞祥指着一个站在湖边的赤膊汉子,惊奇的说。

“正是小七的三营,他嫌金沙滩吵杂,带着队员到东岙训练来了。”阮小二回道。

东岙,古浩天看一下方向,正好在梁山的东北,心想此处应该就是原梁山的东北水寨了。他又仔细的看了下,却没有看到此处与金沙滩方向有明显的道路相通。便问道:“小二兄弟,三营到处练兵可是座船?”

“正是。”

“莫非山上没有道路?”

“路倒是有,却是崎岖不平,不易行走。”

古浩天听了却沉默了,近来一直忙于山上的基建,把山下倒忘了,若是山下各处道路不通,则万一用兵,只能座船或翻山,到时便是天大的被动。闻焕章和萧嘉穗在边上听了两人的对话,也明白古浩天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之前疏忽了。

“即刻要开建环山通道,修路不用甚高明工匠,山上人手足够。”闻焕章马上建议。

“而且路要宽阔,能跑马能行车,另外要联通山上山下,各要害处还要设寨守人。”萧嘉穗却是从军事的角度做更深入的考虑。

“宗旺兄弟你立即着人测定路线,事后便由萧让兄弟的民政处组织人员修建。”古浩天也不多解释,随即给两人下了指令。

萧、陶也是明白人,听了半天的对话,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立刻都应承了下来。

又行船半个多时辰,来到了后山水寨,便时阮小五水兵二营的驻地,此时已是过午,众人便靠岸下船用饭。

后山水寨位后山脚的西侧,其实就是原梁山的西南水寨,此处到山上要么走后山的一条小路,要么只能行船从金沙滩走,地形相对偏僻,虽已设立数月,古浩天却是第一次到了这里。

“小五兄弟辛苦了。”古浩天拉着前来迎接的阮小五,郑重的说道。

“倒也没啥,就是孤单一些,要尽早给俺配几个兄弟,热闹热闹才好。”

对于阮小五爱热闹的性子,一人带兵守在此处,倒真有些难为他了。

“此处虽然偏僻,但上头就是我们梁山万余百姓生息的后山街市,半点不能懈怠啊!”

古浩天怕阮小五不安心,不放心又提醒一句。

“小官人放心,俺虽鲁莽,却晓得轻重。”阮小五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小五兄弟却是大缸里放针——粗中有细,小官人无须担心。”

向来不太讲话的陶宗旺突然插了一句,大家听了一齐大笑。

在后山水寨用过午饭,小坐一会,大伙便起程继续绕山巡视。又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叫做西岙的山岙。陶宗旺察看过这个地方,说梁山西面沿岸岙口最好的便是这个地方,规划得当屯兵千余不成问题。

“水兵四个营,南、北两面已设两寨,小七的三营要以对外联络为主,先且不论,此处相对东岙距陆地较近,若设新寨我以为应立于此。”萧嘉穗建议道。

“费保兄弟以为如何?”新寨设立便是为了四营,所以古浩天征求费保的意见。

“在下没有异议,只要是山上的安排,那里俺也去的,基建处如今繁忙,明日只须派些工匠来帮忙,四营自己动手,把营地先整出来。”

费保刚才一路听了,知道最近基建处事务繁多,便主动把建设营地任务担了去。

“费保兄弟不愧坦荡的汉子,便随你就是。”

古浩天本想费保几人新来,要准备周到一点,现今见他这么爽快,便高兴的应下了。

然后几人又商讨一番,对营地、水寨建设粗定了一个方案,看看日暮,便启程回山。不想从晌午于金沙滩出发,走走停停,绕山一周竟然用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

船儿出了西岙,正时日近西山之时,斜阳的余晖,洒落在波纹细碎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锻,觅食的鸥鹭不断掠过湖面,惊的鱼儿四处跳跃,搅乱了一湖的平静。

湖景如画,船行画中,大家都静静的享受着眼前美景。

“若世道安宁,此处不逊桃源啊!”闻焕章凭栏凝望,不禁心生感慨。

“世道总有安宁之日,那时学生必来此安居,先生可愿同来?”古浩天目视远方,信心满满的说。

“固所愿也。”闻焕章蓦然觉得激情满怀。

正文 第一一六章 偶得两将

那日巡视各个水寨之后,古浩天深感梁山的防务还有很大的不足,近几日若有闲暇他便满山各处的跑。这一日一早他专门去了西岙。水兵四营的五百人与基建处的百余工匠、民工,正在忙着平整营地、修建道路,场地里忙碌异常。

顺着崎岖小路,古浩天从修路的人缝里往下走去。正走着,突听得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喊声,“小心”“小心”,他连忙回头一看,却见上方路边一块挖过的巨石摇摇欲坠,一个中年民工被吓的愣在那里。眼看着一场惨祸就要发生,便在此时,却见边上一个民工猎豹似的冲了过去,用双手死死的托住了那块巨石,但是巨石毕竟沉重,那民工虽然一时托住,却也冷汗如雨、青筋如爆。

“危险!”

] 古浩天惊叫一声,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小官人!”

卞祥见古浩天犯险,立时惊叫一声,却拉他不住,只得快步跟了去。

正在那民工快要支撑不住时,古浩天和卞祥先后赶到,两个人的加入,立时把那块巨石稳定了下来。感受着手臂上沉沉的份量,古浩天不由对身边的汉子另眼相看,这千斤巨石一个人就能稳住,那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啊!

随着过来相帮的人员越来越多,巨石终于被固定住了。此时费保和倪云才从滩头急急的赶了上来,两人远远的看见小官人顶在巨石之下,脸色都吓白了,气喘吁吁的赶到古浩天面前,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确定其没大事之后,才心有余悸的开了口:

“小官人你怎能涉此险地,若有个万一,我兄弟俩如何向全山的兄弟父老交待。”

“这不没事吗。”

古浩天笑着回了一句,也不在意,随即回头看着身边那位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民工,关切的问:

“这位兄弟,可有不适,要不要到医馆看一下?”

且说那位民工正想着,这两个少年人恁大的力气,不然自己命也没了,得好好谢他一谢。突听得那费营长称他为小官人,蓦想起一人,心头震惊不已,难不成这个拿命来救自己的人是那个人。

他愣愣的盯着古浩天,连其问话都不知回答。而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后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哥哥可是伤着!”随即一个壮汉从人缝里钻了出来。

“幸好!幸好!”

那汉子见那个民工没事,心头方定,立即又转身向古浩天和卞祥两人道谢:

“亏得两位兄弟舍命相救,不然俺这个哥哥怕是早没命了。”

“兄弟,这位却是山上古小官人,莫失了礼数。”

此时那民工已经缓过神来,他起身便跪在古浩天面前。开口道:

“小人柳元谢小官人救命之恩。”

“甚么小官人?”

那后头赶来的壮汉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立时也扑身下跪。

“小的陈赟谢小官人救了俺兄弟。”

柳元!陈赟!这两人怎么会在民工营里,古浩天一听却大为惊诧,心想难怪恁大的力气,原来是他们。

且说自从金岭镇遇上薛灿却不知其来历之后,古浩天便进行了反思,原先他对水浒传里一些有名的人物大多掌握,但对一些配角却不甚了解,而这里头也有不少非凡的人物,若错过了也是大的损失。于是后来他专门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列出了一张名单,所以一听这两人的名字,他脑子里立即跳出两个人来。

柳元王庆手下大将,与林冲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陈赟,也是王庆麾下大将,与縻胜并称隆中四勇将;都是难得的人才,想不到这次竟然混迹于灾民,进入了他的囊中,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他不由的精神大振。

“两位兄弟,恁大的本事,如何到了民工营来了?”

古浩天心里纳闷,按理说他们一身本领应该去护卫队才是。

“淮水大灾,在下带着家人原本要去淮西讨生活的,路上遇着这位陈赟兄弟,说是大王庄有人赈灾,想想带着家眷远走淮西不甚方便,便一同去了大王庄,随后又到了梁山来,也是陈赟兄弟热心,一路帮衬,对我却是亲兄弟一般。”

那柳元以为古浩天问的是怎么到了梁山,便说了上山的经过。

“那两位兄弟一身本领,咋不到护卫队去?”古浩天又追问了一句。

“也是想去的,可是护卫队只招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小子,在下已经三旬,我这位兄弟也已年近三旬,所以不曾报名。”

原来是年龄的缘故,这次淮水来的兵源很多,所以新兵就限定于二十五之下,而这两人也是实在人,看看做工收入也相当不错,想着先过些时日再说,也就没有到征兵处提要求,故而便混迹于民工队里。

“两位兄弟一身本领,却在此与土石为伍,岂不说我梁山无识人之能。只是如今教导营已告一阶段,你两人先入亲卫营适应一些时日,以后再安排职位,两位兄弟可是愿意。”古浩天当然不会让这两人再当什么民工,便问道。

“小官人吩咐,我俩怎敢不从。”

]柳元、陈赟一听小官人把他俩安排于亲卫营,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感动,亲卫营是山上第一营,里头都是小官人最信任且最勇武的人,他俩与小官人乍一认识,便招进亲卫营,足见小官人对他们的看重和信任。尤其是柳元,想着方才小官人舍命救自己一个毫不相识的民工,心里更是百感交集,暗自想着,这等人不追随,天下还有甚人值得相随。

“卞祥,这两位兄弟便交付与你,他们初来不懂护卫队中规矩,好生带他。”

古浩天见两人应了,心喜不已,便当即交待卞祥。

半路捡得两员悍将,古浩天心情大好,在西岙转了一圈,又就安全事宜对费保作了交待,便兴冲冲带着卞祥、柳元、陈赟等回去了。

前山军营,此时正好操练结束,一众头领剩余精力无处发泄,各拿兵器在场中比试,古浩天等人正好也到了此处,众人见了便请到里头一并看热闹。

而此时场中却是李逵与鲁成两人,一双板斧对着一柄长刀,你来我往已经斗了近百合,却是未分胜负。

众人看了连连喝彩,陈赟在一边看着,手痒不已。

“陈赟兄弟平日用得甚么兵器?可想下场一试?”古浩天知其心思,便问道。

“俺用的是长戟,不然长枪也勉强使得。”陈赟就差自荐了。

“李逵、鲁成两位兄弟先且停下。”古浩天高喊一声,场中两人闻声便停了下来,“这位是兄弟新来谁与较量一番。”

众人一看却是一个生面孔,不由好奇。

“便由俺来向这位兄弟讨教。”却说焦挺方才正看得难受,便拿一柄长刀跳入场中。

“且请这位兄弟多多指教。”陈赟提一支长枪也进入场中。

两人见了一礼,便杀成一团,只见刀过似风、枪出如龙,不觉便斗了百余回合,却见焦挺反而隐隐有些疲态,古浩天看的清楚,立时出声叫停了下来。

且说围观的众位头领不禁奇怪,都想小官人是何处找来的好汉子,竟然恁高的本领。大伙不觉对古浩天身后另一位汉子,也报以期待。

“柳元兄弟,可要活动一下筋骨?”

古浩天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自然也明白大家的心思,况且自己也想了解柳元的本领。

“既然小官人吩咐,俺便现现丑。”

柳元对自己实力有几分自信,也想展示一番,便借一柄长刀,走入场中。

“好汉子,俺孙安来会会你。”

却说焦挺刚才落了下风,作为其顶头上司,孙安心里总觉不适,便提起一双长剑前去应战。

初一接战,柳元便深感到强大的压力,他心里想,遇到高手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如此便斗了七、八十合,众人看的暗暗心惊。孙安可是山上有数的几个高手之一,这汉子居然能斗到恁久,真心不简单。

且说孙安于场中斗了几十回合不能取胜,好强之心大盛,只见他长啸一声,剑影陡然密了几分。

便在此时,那柳元接了一招后,抽身退出圈外,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武艺了的,在下不是对手。”

“柳元兄弟能打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了,孙安兄弟的能耐山上的对手也没几个。”古浩天宽慰说。

“就是,孙营长发起威来,没几人能好受的,俺也是吃过他的苦头。”袁朗与孙安也较量过,在边上凑趣着说。

“孙安,可是道上传的奢龙手。”柳元也是老江湖,听过这个名头。

“甚么奢龙手、奢蛇手,兄弟你也难缠的紧,只把俺累的够呛。”孙安接腔道。

大伙听孙安说得有趣,均哈哈大笑,柳元、陈赟也觉得与众人距离缩短了几分。

“这两位是江淮来的柳元、陈赟兄弟,上午我也是巧合遇上,如今暂安排于亲卫营,今日中午梁山食府俺作东,大伙一齐为两位兄弟接风。”

古浩天把两人介绍给大家,又请大伙一起参加接风宴,一时众人欢呼雀跃,都感谢柳元、陈赟两人让大伙白蹭了一顿美食。而柳、陈二人为众人的热情所感染,却是感动不已。

正文 第一一七章 有刀虎牙

中午的接风宴,古浩天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起来,出了前院,却看到马勥、李逵坐在大堂里。

“两位不在训练场,到此何事?”古浩天一看两人在训练的时间过来,有些不解。

“手头没有家伙,让俺怎么练。”李逵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三营原本四百人各有手刀一把,这次新增了三百人,却没有兵器,今晨被縻胜那厮耻笑,说三营是没牙齿的老虎,这不,把铁牛兄弟气急,硬拉着我到你这儿来了。”马勥在一边解释道。

“原是如此,你们放宽心,再过几日,必让縻胜他们羡慕的哈喇子都掉下来。”

三营的定位便是重甲横刀营,只是重甲和横刀一直不能到位,不过前两天听杜迁讲,军器作坊那边的横刀制作已有所成,他才对两人怎么讲。

“小官人可是当真?”李逵一听登时就兴奋起来。

“当不当真,我说了也不算,你俩跟我走一趟便知。”古浩天故作神秘的说。

说罢古浩天带着两人往前山走去,李逵满肚子疑问,忍不住又问:“小官人,咱们这是往那儿去啊?”

“这不就是去军器作坊嘛,你还以为去那啊。”马勥见小官人带着腰刀时便已想到。

差不多一柱香时间,三人便来到军器作坊。正好杜迁、宋万也在这儿,见三人进来,杜迁开口便说:

“小官人来的正好,俺几个正想找你呢?”

说着便与汤隆、沙铜、褚宏等人,把三人引进了管事房。

“汤隆兄弟,你整日念叨去见小官人,今日正好来了,你且先说说。”杜迁笑着对汤隆说。

“自六月底以来,我等跟据小官人的要求,开始用那‘流水线生产’,速度大大加快,再加上风箱、焦碳,还有旬日前试制成功的水力冲压机,军器的打制不仅速度加快,而且品质大大提高,现下新式的唐刀比原先的重量轻了三成,且更为锋利耐用。”

汤隆早想着找古浩天禀报,只是他自秋闱结束后,又回济州布局情报网,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水力冲压机建成了几台?”

古浩天一听最关键的新设备已经建成,一时比听到新唐刀研制成功还高兴。

“已经建成了三台。”汤隆回道。

“带我过去看看。”古浩天急着说。

李逵一看小官人没提兵器,反而去看什么冲压机,禁不住又嘟嘟囔囔起来。

“你真是头笨牛,有了好母鸡,你还怕没蛋吃。”

古浩天回头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带头就往外走。

月余不见,作坊的面积扩大了许多,周边的山坡上建了不少的工房。杜迁在一旁说,淮水中有许多各式匠人,他选了百余工匠充实到作坊中,规模扩大了近倍。

几人说着便到了一处工房前,却听得里头传出“隆、隆”的声音。古浩天急不可待走了进去,只见三台冲压机,在水力的作用下,沉重的锻锤一上一下的运动,敲打着通红的铁片。那结构在古浩天看来虽然还很简陋,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足够先进。

“甚好,何人研制,可是给了奖赏。”古浩天大为高兴。

“便是这位张行一大匠领头制成的,先前已经给了奖赏。”杜迁指着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道。

“张大匠可是立了大功啊!即刻报民政处,此后便让其享受连长的待遇,其他参与的工匠均享受队长待遇。”

古浩天的目的便是要提高这些工匠的地位,让他们的职业成为人们羡慕的职业,从而推动技术创新的热情。

且说张行一等人原本就领了一大笔奖赏,已经高兴的不行,这会见小官人还要给他连长、队长的身份,一时反而愣住了,一个个站在那儿木头似的。

“咋的啦,乐傻了吧,还不赶快谢过。”杜迁在一边提醒道。

“谢小官人大恩大德!”

那些人回过醒来,齐齐的扑倒在地千恩万谢。

张行一等人的际遇,让工房里一众围观的工匠眼热的不行,连长、队长,那可是庄园里的头领啊,若有了这样的地位,收入大增不说,在山上生活,身份就稳稳压人一头。

“各位,遮莫谁,只要有能耐创立出新式的技艺,作坊采用后有实际效果的,凭作用大小都会有赏,对此庄园决不吝啬。”

古浩天借此机会,又把创新的理念宣讲一番。

接着几个人在工房里巡看了一遍,才回到原先的管事房。

李逵此时再也憋不住了,他一把拉住汤隆的手臂,急着问:

“汤隆兄弟,你且说说,那唐刀可是打制成了没有。”

众人一看不禁大笑。

“哥哥稍待。”

汤隆说着打开旁边一个柜子,却是一箱满满的长刀,他随手从上头拿起一把,在李逵直勾勾的眼神下,却是递给了古浩天,说道:“请小官人验看。”

古浩天接过来在手里掂了一下,感觉到即便带着鞘,也比原先的唐刀轻了几分。然后他把刀缓缓拉出,却见一道幽幽的寒光从刀鞘里泄了出来,只见整把刀约一米六、七,其中刀身约长米许微成弧状,刀柄约四、五十公分,刀颚为精铜打制,面浮云纹,靠刻血槽,刃如秋霜,锋似冬雪,却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可有试锋之处?”古浩天兴奋的喊了一声。

“小官人且随俺来。”

汤隆应了一声,便带众人来到屋后的一处场地。却见地里高高低低插了许多碗口粗的木头,想来便是平时试刀之处。

古浩天双手握刀,斜劈而下,寒光过处,一个平滑的切面瞬间出现,众人不由一齐喝彩。

“小官人让俺一试。”李逵再也熬不住了。

古浩天却把长刀递过,李逵连挥数下,所触木桩均刀过木断。

“若你持刀,可战几时?”古浩天问道。

“若是俺,持此刀至少可战一时辰。”

李逵本是持斧,改成轻便的长刀自然觉得轻松。

“若是你营一般队员如何?”古浩天又问。

“俺以为老队员持新刀,都能战半个时辰以上。”李逵看了马勥一眼回道。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若在战场紧要时节,用此营强攻,时间差不多够了,古浩天在心里计算一下,况且日后训练成熟,耐力还可提高。

“汤隆兄弟此刀现有多少把?”古浩天又问汤隆。

“已有五十二把。”

“若按日前的进度,七百把须多少时日。”

“按时下的人手、进度,全力开工约莫须一个月。”汤隆默算一下回道。

“莫惜钱财,尽量增加水力冲压机,全力开工,加快制造。”

古浩天交待一下,便让人抬起五十二把成品唐刀往训练场而去。

训练场,正是傍晚时分,训练已经结束,各队员有的在踢球摔跤,有的在聊天散步。却见李逵意得志满来到三营的驻地,掏出竹哨猛吹起来。 也不到半刻钟,七百名队员已经在场上立队完毕。古浩天看了暗暗点头,光是这个紧急集合的速度,可见平日里训练水准不错。

且说其他各营见三营突然集合,很觉奇怪,便纷纷围过来看稀罕。

“李逵兄弟,恁神气,莫非得了啥宝贝不成。”縻胜见到李逵总想打趣他两句。

“宝贝不宝贝,俺不晓得,不过俺三营这只老虎,却是按上牙齿了。”李逵斜了縻胜一眼得意的说。

随即他命令一队队员回营房拿来五十张草席,捆扎好竖在前头的场地里,又对着队伍下了一系列命令,只一会便见五十个队员在前头列成一排。

“请小官人为三营授刀。”此时马勥跑步到古浩天跟前行礼请求。

这小子倒是学会玩花样了,古浩天明白他这是想借自己给三营添势,不过也乐的成全。于是也起步来到队列前面,从马勥手里接过唐刀,一一庄重的授于各个队员。

“出刀!”

随着李逵的一声令下。只听得“唰”的一声,一片寒光闪过,五十道雪白的刀锋齐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吸!”

围观的人们一齐吸了口冷气,这是什么刀具,正在人纷纷猜测之时。

“进步,斜劈。”只见李逵又是一声令下。

只见那五十个队员,整齐的前踏一步,双手握刀奋力劈下,寒光过处,只见五十卷草席应声而断。退进几次劈杀之后,草席再无可劈,李逵才宣布收兵归队。

这时围观的各位头领纷纷涌入场地,捡起地面的断席,看着那如镜的断面,个个震撼不已,他们都是行家,自然知道韧性的草席比木头更难劈断。

“这是甚么刀,恁地利害。”

縻胜惊讶不已,便要从一名队员手里拿刀来看。

“莫动,这是俺三营的虎牙。”这时李逵故意的叫了一声。

“你这蛮牛,竟然记仇了。”

縻胜也不管他,取过一把长刀,与一众头领细细观摩起来。

“师弟,俺骑兵营最须此刀。”周云清立马到古浩天面前提要求。

“要说亲卫营当最新配备。”卞祥下午在训练场,此时也忍不住开口。

……

“军器作坊既已有此技艺,以后各营的军器都会打制,只是用途不同,规格形式也要变化,诸位只须安心等待就是。”古浩天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人劝住。

此时马勥又走到古浩天面前:“请小官人为此刀赐名。”

古浩天略一沉吟,说道:“方才李逵兄弟说此刀是三营虎牙,便叫虎牙吧。”

却见马勥又转身跑到三营面前,高声讲道:“兄弟们,今日小官人把最精良的长刀送到咱们营来,此刀莫说梁山独一份,便是大周朝也是独一无二,小官人把它取名虎牙,便是希望俺们营像老虎一般威武,像虎牙一般锋利,俺余话不多说,只一句话要告诉大伙,我们三营的队员今后无论处于何种险境,人如虎牙,所向无前!”

“人如虎牙,所向无前!”

“人如虎牙,所向无前!”

霎时间,七百个声音一起呐喊,响彻天地。

正文 第一一八章 海上遇匪

冬季的渤海,由于西北风的影响,风浪较大。一支十余艘船只组成的船队,贴着海岸线缓缓的往南行驶。

段景往站在打头一只大船的船头,看着天际处那一道隐约的青色,心里头兴奋不已。终于快要平安到达京东地面了,再过半日左右的时间,船队便可进入济水,那时便再无担忧。

此次北上辽地两个多月,马匹买卖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些个辽人部族的族主们,跟以前相比态度全然不同,一个个争相卖马给商队,这使段景住不由的想起临先前萧总管说的一番话,辽地如今也如大周一般腐朽不堪了。不过这样也好,要不这千余匹好马那里买得来,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暗自得意,在山上数月一直没甚大的功劳,平日里也就在情报处做些杂事,总觉得配不住副处长的身份,这次终究有了自己露脸的时候,……

“段处长,你快看,那边有几艘船朝咱们这边过来,形势看似不对。”

段景住正在浮想联翩之时,却突然被身边一个惊慌的声音打断。

“在那里!”

他打个激灵,连忙转过头去,然后就看见正东方向,有三艘大海船成一直线,朝他的船队直直的赴来。

“不好,是海贼。”

段景住惊叫一声,不由的心里暗暗叫苦,直娘贼的,眼看就要到岸了,怎么偏偏就遇上海贼呢。如今却是如何是好,他心里一时纠结异常,若是弃船队而去,他自己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日后在山上还怎么有脸见人呢。若不弃船,那只有拼命的一条路。

短暂的犹豫之后,段景住咬咬牙对自己说,老爷也是梁山下来的一条好汉,今日便豁出性命干一场,若是有命回去,那日后在山上遮莫谁也不敢小瞧于俺。

当下,段景住便做出决断,随即传出信号让商务处的人带船队先走,情报处和水兵营共五十人留下来,分坐两条船断后。他自己坐镇一条船,另外那个水兵营派来护航的,叫做高二虎的队长坐镇一条船。

“掉转方向,迎上去,拦在他们的航线上。”段景住命令打出信号,随即两条船一左一右主动出前迎敌,尽力为船队争取时间。

且说那三条海贼船上,一个四旬左右的粗犷大汉站在当中一艘船的船楼上,看着迎面而来的两条商船,冷冷的说:

“直娘贼,两条小商船也敢过来寻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兄弟们咱们便成全他。”

那贼首高喊一声,随即下令两条船迎上去接战,另一条脱离队伍前去拦截船队。

大约一刻钟时间,两方船只慢慢接近,便是双方人员也年的清楚。段景住立即按预先与高二虎约定好的方案,命船只佯装向北跳窜,把贼船尽量引向更远的距离,争取船队拖延一些时间。

“一群蠢货,如今才想着逃命,却是来不及了,弟兄们靠上去,把那些个撮鸟砍了喂鱼。”

那个贼首看着眼前仓皇逃窜的两条商船,便似送到嘴边的肥肉似的,他那里肯放过,立即兴奋的下令追击。

只一会,两只商船便被追上,且见那两条贼船各寻一只贴了过去,随即挠钩雨点般扔过来,很快两船接舷,海贼纷纷越船过来。

且说段景住的那条船上,眼看着贼人不断的登船,只见他大喊一声:

“列队,迎敌。”

登时原本分散于甲板的护卫队员瞬时列成两排,长矛紧握,蓄势而待。

“哈!哈!哈!这伙撮鸟竟然列队迎接咱们,兄弟无须客气,杀过去好生招呼。”

一个领头海贼张狂的大笑起来,随后大喊一声,十余人便嗷嗷叫的杀过来。

“蠢才,老爷等的就是这一刻,且过来送死吧!”

因为商船较小,且没有海战兵器,段景住一早就与高二虎商定了,接舷时放贼人过船,再尽可能消灭其有生力量,为商队减少威胁的策略。

“预备,刺!”

眼看敌人近前,段景住大喊一声。只见十余支长矛整齐刺出,打前头的几个海贼顿时串成了血葫芦。

“上前一步,刺!”

段景住抓住时仙,迅速再次下令,霎时前头又倒下几个。

“直娘贼的,有些邪门,赶紧拿盾牌过来。”

那领头的海贼一看自己这方一下子就倒下上十个人手,顿觉情况不妙,赶紧叫人支援。

而段景住这边见贼人盾兵上来,也随即改变进攻方式,长矛斜刺四十五度,正好钻入盾缝,立时又放倒几个。

“狗日的,都给老爷压上去,剁了这伙贼鸟。”

那贼首站在船头,眼见十余个商船伙计竟然杀了他的好多手下,顿时火冒三丈,便命令船上的海贼尽数跨船杀去。

而随着海贼越来越多,且商船甲板太小腾挪不开,护卫队逐渐开始伤亡,薄薄的两层防线眼看就要被撕破了。段景住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他长叹一声,抄起腰刀奋力杀入贼群。双方又混战了一刻余钟,段景住身边人员已所剩无几,自己也浑身血迹,眼看再无生机,他长啸一声:

“兄弟们,扬名立万就在今日,梁山男儿有进无退!”

“梁山男儿有进无退!”

所剩无几的队员齐齐嘶喊一声,一起随着段景住杀入贼群,个个势若疯虎。

数息之后,段景往渐渐力竭,直娘贼,梁山食府的美味再也享用不到了,他暗叹一下,奋起余勇便待最后一搏。可就在此时他突觉身前一空,却见一个异装汉子手持弯刀,在前头横冲直撞,刀刀致命。

“阿里奇!”

段景往惊呼一声,发现那人竟是自己从辽地带回的马夫,想不到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汉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阿里奇的加入,使攻守均势顷刻改变,段景住带着剩下几人借势加入剿杀,甲板上的贼众顿时被杀的哭爹喊娘,余下数人争相逃命,跳舷的跳舷,跳海的跳海,船上的海贼立时一空。

段景住抓住机会,立时指挥船只脱离了接触。直到此时他才得空关注高二虎的船只,可是入目的已经是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原来那高二虎自知不敌,早就存了同归于尽之心,战到最后时刻,便点燃船上引火之物。

“好兄弟!没坠了梁山的名头。”段景住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禁不住眼眶发热。

“段处长,那海贼又来了。”此时一个队员在身边轻声提醒他。

此时,却见左舷外一、两百米之处,两只贼船已经调整好姿态,正已夹击之势,朝这边赴来。

段景住随即命令调整船向尽速往北,尽可能把贼船引向远方。

“兄弟们,此次接战,再无生还之机,二虎兄弟他们已经在前头为咱们做了榜样,咱们也不能太孬,不然阴曹地府无面相见啊。”

反正没有活路了,段景住反而放的开了,说话也轻松起来。

“俺们是一个营出来的人,咋会输给他们,段处长只管放心,阎王爷跟前见面,必不会让他们笑话。”

身边诸人见段景住恁地放松,个个也视死如归,纷纷说起玩笑话来。

“甚好,各位尽管放心,身后事小官人自然会为咱们罢平,那英烈祠少不得也有咱们一个位置,这笔血债山上兄弟们也会为咱们讨回的,现如今我们只管舍命杀贼就是。”

段景住见众人竟无一退缩,心里十分感动。转身又对那阿里奇讲;

“方才多亏兄弟舍命相救,此身看来无法报答了,只是兄弟你是局外之人,无须为我等失了性命,后仓有浮水的物件,呆会你便躲于其中,伺机逃命。”

“俺契丹勇士,又有那一个是怕死的孬种。”

那个阿里奇懒懒的回了一句,头也不抬,只管拿着弯刀慢条斯理修着指甲。

“老哥哥亏欠你了。”

须景住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管他,便回身全力指挥行船。

海贼船上,那个粗犷汉子此时正暴跳如雷,两只小小的商船,竟然使他失去了几十个弟兄,尤其是眼前的这只船尤为可恨。他怒火中烧,也听不进旁人相劝,非得把那伙人抓住剁了喂鱼不可。

于是三条船只,一前两后在汹涌的波涛里追逐着,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便是双方的叫骂声也可互相耳闻。然而,就在此时,却见前方的天际,有如墨的乌云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不好,有风暴潮来了!”双方的人员都感受到了不对。

那追赶的海贼船却再也顾不得杀人,拼命转向快速逃命去了。

“无胆鼠辈,有能耐与爷爷一起与这老天爷斗一斗。”

段景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这会看着贼船仓皇而逃,只觉得心中大快,一口郁气随之而出。

“兄弟们,方才咱们都到了鬼门关了,却又回来了,这阎王爷还不想要咱们啊!能动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再与这老天爷斗上一斗,说不 得明日又能回梁山食府喝酒了。”随即段景住对船里人员大声说道。

“明日回山喝酒。”

众人方才脱得虎口,如今面对险境再无畏惧,齐喊一声,便各自忙碌起来。

只片刻时间,乌云夹杂着狂风巨浪迅速碾过这片海域,那只疲惫的商船便如一片枯叶,瞬间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一一九章 绝处缝生

登州外海的一座无名小岛上,风暴过后的沙滩一片狼藉,枯枝、断木杂乱的铺满了整个滩头,甚至有一艘残破的商船也搁浅在那里。

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横七竖八的躺在破烂堆里,一动不动不知生死。也不知多久突然来了一阵骤雨,中间那个高大的汉子似是被雨水打醒了,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含含糊糊的吐出几个字——“好酒、好酒”,然后又没了动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上涨的潮水渐渐的漫过了他的小腿,一只觅食的螃蟹,以为找到美味的点心,于是巨大的钳子狠狠的夹了下去。

“啊!”

那汉子惊叫一声,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然后看到那只硕大的螃蟹,他伸手把它抓了起来,自嘲的说:

“直娘贼,海贼欺负俺,老天爷欺负俺,连你这小东西也要欺负俺。不过倒也要谢你,老爷肚子正饿着呢。”接着便剥开了蟹壳,生吞活咽起来。

一只生蟹下肚,他恢复了几分体力,然后看到了那只商船,心里疑惑了一下,昨晚被风暴刮到此处时,只因船儿无法靠岸,几人才跳水求生,如今怎么又被推到滩头了?

这个汉子自然就是段景住,昨日一场风暴,他们在船上苦苦挣扎一日一晚,最终被刮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到海滩上寻找,随后在破烂杂物堆里找到七个同伴,还有于辽地带回的那个阿里奇。一番拍打推揉之后,几人总算都醒了过来。于是他又爬上了商船,所幸货仓比较牢固,里头的食物还都完好。然后他翻遍整船的旮旯犄角,找到一个还算可用的铁锅,一柱香之后,海鲜粥那浓郁鲜香的味道在沙滩上飘散开来,几人填饱肚子之后,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

“段处长,这是什么地方?”一个队员对周边打量了一番问道。

“俺那晓得这是甚鬼地方。”

段景住回了一句,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身处的这个地方,发现除了身后不高的山峰,其他方向都是茫茫的大海。

“到山顶看看,说不准那边连着陆地呢?”段景住说罢,与几人收拾了锅碗,就朝山顶登去。

大约半个时辰,众人登到了山顶,随后绝望的发现这是一个孤岛,稍稍庆幸的是南向数里之外还有一座大岛,看样子应该有人居住。

“还好,总算还有盼头,咱们下去把船修补一下,到那个岛上便有办法回去。”段景住指着远方的大岛对大伙说。

众人的心情也因此放松了下来,大家说笑着返身准备下山。便在这时,阿里奇突然叫了起来:

“炊烟!”

大伙闻听立即回转身子,随着阿里奇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南面的山脚下,一缕淡淡的炊烟在树林间袅袅的升起。

“此处有人!”

大家兴奋的叫了起来。于是几个人便顺着山势,朝那方向过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石头垒就的矮房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大家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在接近房子的后门时,打头的阿里奇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众人听到屋里传出争吵的声音。

“你个死老汉,老爷日日护着你的平安,拿你一些海参算个鸟。”

“好汉,上个月你们刚刚拿走不少,这回且给俺留一些,不然俺老两口,连换粮食的东西都没有,怎生活的下去。”

“死老汉,你上个月也不是恁说的,咋地活的好好的。”

随后又传出一番推扯的声音,接着又是一脚踹门的响声,过不久便看到三个劲装汉子从院子前头的小路下去。

“海贼!”一个队员惊叫一声。

这时大家也都看清楚,那三个人的装束与昨天海上遇到的海贼一般无二。阿里奇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段景住想了一下,却担心打草惊蛇,便摇头拒绝了。又过一会便见前面的海上一条船儿扬帆远去,几人这才起身来到房子前的院子里。

这是一座低矮的石头房,仅有窄窄的两间,前面一个不大的院子,大门口站着一对愁眉苦脸的老年夫妇,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陌生人,顿时吓了一跳,随即露出慌张的神色。

“老汉莫怕,我等是被风浪刮到此地的客商,方才看到炊烟才寻到了这里。”

段景住温和的与那老汉作了解释,借机打量了这间房子,却见里头只有几件旧家什,一张破网,简陋的灶台上尚炖着一锅杂鱼。他突想起商船上还有一些食物和银两,便吩咐两名队员回去取一些过来。

随着相处时间的慢慢增加,两位老人对来人的戒备心理也慢慢减弱,渐渐的说了一些话。原来此处叫做小石岛,南边那个大一点叫做黑山岛,再往南一日的船程,便是登州府。

段景住等听了却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一场风暴竟然把他们送到登州的外海来,好在弄清了所在的位置,心里也有了底。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取食物的两名队员回来了,两位老人看着满满的一袋粮食和两个大银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了这时才完全相信这些人是实实在在的好人,随后才对段景住等人知无不言。

他说南面的黑山岛上常年盘桓着一股海匪,周边海岛的渔民和过往商船无不深受其害。他老两口在小石岛上平日靠捞一些海参度日,却每每被他们抢了去,刚才来的便是黑山岛海匪。

“那黑山岛上可有一般渔户?”段景住问道。

“也是有六、七十户的,此外还有一些商铺、客栈,平日里来往一些各式的商人,与那海匪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那便是海匪窝子了,说不得自己这番遭遇便是这伙人做的,却不知那马匹被劫去多少,段景住心里暗暗想着,便生起了前往一探的心思。

“老人家,那黑山岛外人可进的去?”

“须得有当地人或熟人领着,不然只能寻冷僻处偷上去,只是那岛平坦处都有人守着,其余之地都是险要,还有匪徒时时巡查,要偷上去十分不易。”

“俺想到那黑山岛瞧瞧,老人家可有甚办法,若是成了到时必不亏待与你。”

那老人见段景住要去黑山岛,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明日你便装作俺的侄儿,老汉带着过去试试。”

段景住见老人允了大喜,便回到船上取了一些食物过来,且把船固定好,当晚几人便在老汉家里凑合一宿。

次日天蒙蒙亮,老汉便出海撒了几网打些鱼回来,随后装在竹筐里,带着段景住驾船往黑山岛而去。

足足一个时辰,渔船才靠上黑山岛的码头,段景住挑着一担鱼,跟在老汉的后头往岛里走去,约走了百余步,便见一个木头搭成的简陋门楼,设于大路中央,几个劲装匪徒在检查进出行人。

“余老汉,你过来作甚?”那些匪徒认得老人,见他过来便开口询问。

“老汉今早打了些鱼,着侄儿送过来,换些吃食。”老人赶紧上前恭敬的说。

“这是你侄儿?”这时几个匪徒一齐看向其身后的段景住。

“便是,叫做余二牛,往日都住在大担岛。”余老汉一边回话,一边从竹篓里拿出两条大鱼递过去。“这是今早刚打的,几位尝尝鲜。”

几个匪徒接了鱼,便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就放两人进去了。段景住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快步随余老汉往岛内走去。一路看去,却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面向西南的山岙,中间一座百余丈的山峰,从海边到山脚却是一个平缓的坡地,居民聚居在缓坡上形成一个倒“丁”形的简陋街市。

段景住随老汉到鱼市卖了鱼货,便在街上闲逛,靠海的是一条横街,两边搭建着低矮的石头房,几处稍显气派的便是酒楼、客栈,甚至在“丁”字街口还看到一家妓馆,直街通到山腰处,有一个石墙围成的城堡,前头守着几个劲装汉子,不让外人靠近。

在城堡前不远街边的一家点心摊上, 段景住与余老汉两人各要一碗热汤、一个面饼,慢慢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只见城堡里出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四旬年纪的男子,中等身材,一身青色长衫,倒像一个书生。边上是一个三十左右文士打扮的男子,后头跟几个高大粗壮的大汉。

却说那一伙人旁若无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过去,段景住隐约听到“登州”、“大人”等几个字,心想这里莫非与登州的官府有什么牵联,难不成又有官匪勾结的勾当。

片刻一碗汤、饼下肚,时间也到了下午,看看一时也没什么可打探的,两人便起身往码头准备回去。正到了街口,却见前头烟尘滚滚,几十个匪徒赶着一大群马匹过来。

段景住眼尖,一眼就认出打头那个一部短须满面横肉的汉子,正是前日在海上抢劫他们船队的头领。眼看那些人走近过来,他赶紧压了压斗笠,侧身让到路边,心想“这厮的老巢果然也在这处。”

不一会,马匹过尽,便见一些匪徒压着十余个俘虏过来,正是船队的伙计,段景住根据人数推算一下,大约有三只商船被劫了。想到大多商船都躲过一劫,只须再过几日,小官人得到消息必定有所动作,心里又稍稍放松几分。

又过片刻,匪徒也尽数过去,段景住眼睁睁看着那些马匹和伙计进了那个城堡,却也一时无计,只得跟余老汉登船离去,看着渐渐远去的黑山岛,他心里狠狠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老爷且让你们这些个贼鸟再快活两日。”

正文 第一二零章 船队危局

十月二十七日,是梁山护卫队班、队长后备人选推荐的最后期限。一大早古浩天就到了聚贤殿,闻焕章和萧嘉穗也一早就到了。原本以为这次推荐的人选要打乱分配,相关各营会不太积极,想不到的是,除了原本就已经比较积极主动的亲卫营、教导营,连向来很计效的步兵一、二营也很大方,所剩不多的百余老兵中就举荐了二十余人。

“縻胜和孙安这两个小气鬼,这次怎地恁大方了,可是与你谈了甚条件?”

古浩天对这两人上次选兵的事记忆犹新,以为这次这么大方定是提什么要求,所以才有此问。

“原先倒也过来倒一些苦水,后来就不曾提什么了,反而大度的很。”萧嘉穗回道。

“想必是萧先生与他们说了什么话,让这些人开了窍,不然多少总归要讲两句闲话的。”

闻焕章晓得这两人的禀性,一下就猜中了原由。

萧嘉穗笑笑,也没说什么,但古浩天与闻焕章两人心中都有数。三人正谈着后续人员分配的事宜,却听的门外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随即阮小二带着两个人急急的从门外进来。

“小官人,段景住兄弟的船队出事了!”阮小二急急的说。

“段景住出事了!”古浩天一听,当时就愣了一下,闻、萧两人也大为惊讶。

“出了何事?”三人一齐看向眼前的三个人。

“俺早上在码头遇上这两位兄弟,只听他们说船队遭遇了海贼和风暴,其它也不及细问,便忙着带来此处。且听他们说说。”

阮小二一时也讲不清楚,便推那两个报信的人出来。

“六日前我们船队到了青州外海,只半日航程便可靠岸,可就在此时突然来了三艘海贼船,段处长为掩护我等,与高队长各带一艘船迎上去拦截,即便如此,我们的船队仍然还有三艘船被海贼抢走,后来因为风暴来了,双方才各自避风而去,只是段处长他们和三艘被抢的船只再无音讯。”

“你们剩下的船只还有多少,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古浩天着急的问。

“我们尚有九艘商船,如今停于济水入口处的一个小港口里,古涛掌柜当心我们护卫力量不足,害怕那七、八百匹好马在途中又出意外,故命我俩昼夜赶回庄园里求援。”

形势紧急,刻不容缓,古浩天听明情况之后,没有多想,随即下达了命令。

“水兵一营出二百人,骑兵营出一百人,小二,清云,滕戡三人亲自带队,便辛苦这两位兄弟带路,即刻启程前往,先把马匹平安接回。”

可是命令刚下完,古浩天想想又觉不对,七、八百匹战马,对不法之徒诱惑太大,而商船上的精锐尽被段景住带走了,那商队便是匪窝里的弱女子,随时都有被祸害的可能,他于是又调整了命令。

“令清云,滕戡带五十精锐,一人双马,乔装官兵,先行从陆路赶过去。”

闻焕章、萧嘉穗也无异议,立刻一面着军政处下发调兵文书,一面着人去后勤处取五十副皮甲,却是当日于卧虎庄的库房里起获的,如今刚好用上。

只一柱香时间,骑兵营人涌马嘶,五十精锐在两个营长的带领下,旋风而出。立时金沙滩也繁忙起来,一只只大船扬帆北上,直奔济水而去。

聚贤殿,古浩天、闻焕章、萧嘉穗、卞祥、萧让、时迁等人围桌而坐,众人都一脸严峻,房内气氛十分沉闷。段景住等人遭遇海贼、风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是梁山庄园建立以来,第一个涉及头领生死的事件。更为重要的是,段景住的身上还藏有打通辽地买马商路的秘密,若是他出了事情,那好不容易打通的通商渠道便掐断了。

“各位都说说吧,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古浩天环视左右开口说道。

“我以为要先查查这伙海贼的来历,若是找到了贼穴,则段景住兄弟的下落,无论生死大致也可清楚,而京东东路的沿海,贼穴最有可能的藏匿之处,便是这里。”

闻焕章说着,把手指向桌上一张简陋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古浩天看过去,却是登州外海一处地方,便是后世渤海上的庙岛列岛。

“我认同闻先生的意见,段景住兄弟如果没有被海贼杀死或俘获,而且也在风暴中幸存下来,那么以其当时所在海域,被西北风挟裹,最有可能到达之地也是此处。”

萧嘉穗的手指在是图上画了一条线,最终指向与闻焕章相同的地点。

古浩天听了闻、萧两人的意见之后,也觉得事情的突破口最有可能出现在登州,于是立即对时迁的情报处下了命令:

“情报处动员手头所有力量,分两组,一组自济水出海口往维州、莱州方向的沿岸搜询,另一组直赴登州。两组人员要重点查处各地的马匹交易场所,海贼一下子劫了数百匹战马,海岛上却全无用处,必然急于脱手,仔细查探必有所获。”

随即又抽调阮小七的水兵三营和马勥步兵三营的部分精锐,连同亲卫营共计百余人,古浩天亲自带队,萧嘉穗一同随行,立即取道往登州而去。

且说济水出海口右岸一处叫做三叉河的小港口里,近些日停靠着八、九条大海船,船上的伙计却是非常大方,每日到集子里海量的购买各种食物、草料,让这个小小集子里的人们,或多或少的都赚了些钱财。然而几日下来连续的大量采购,小集子里的物资很快就告罄了,尤其是草料出现了大量的短缺,于是有一些脑子灵光的人,便到外地收购草料,运到三叉河转卖,借此赚取差价。渐渐的三叉河有客商需要大量草料的消息,在周边的村镇越传越广。

三叉河的港口里,作为船队目前的负责人,古涛近些日可以说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他日日都掰着指头在算计梁山的人马什么时候能赶到。七、八百匹战马,九条大船,却只有区区不到二十人的守卫力量,而且正式的护卫队员一个也没有,至以雇佣的船工和辽地买来的牧民谁知道关键时候能起什么作用。

已经是第七天,古涛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此处与梁山之间一个来回,即便是最快的船只也得十余天,他那两个信使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梁山,那么现在山上援兵最多也才到齐州。而这些日手下带回的信息又令他十分不安,小小的集子里近日出现了许多陌生人,很多人看起来都不似善类,甚至有一些人或鬼鬼祟祟或明目张胆的到码头上刺探消息了。

这个古涛是古浩天一辈的族兄弟,由于年长几岁,他并没有加入护卫队,因此相对古波而言,也失去了不少出头的机会。前些日段景住带队北上辽地,他主动报名带着商务处的几个人手加入了商队,其实也是存了借此立功的心思,谁知眼看大功告成,却在最后时节连遭波折。

此刻,古涛站在船舱里,看着码头上来往着的不明身份的人员,不禁暗叹,马匹的信息终究还是泄漏了!可是援兵还要再坚持几天。他思索良久,终究狠下心来,暗暗的对自己说,我古涛绝不能当孬种。

且说三叉河港口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客栈里,近两日住进了十余个凶悍的汉子,为首一个年近四旬生得赤发黄须,却是一个强横之辈。而此刻他正坐在窗前,端着一个酒杯,那双眸子幽幽的盯着港口的几只商船,心里暗算得意,合该老爷好运,竟然让俺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你道此人是谁,却是水浒传里贯吃人心醒酒汤的锦毛虎燕顺。那燕顺本是莱州人,原是做羊马买卖的贩子,前些日与黑道上的一个客商谈一笔买卖时,原想黑吃黑捞一笔,不想对方也不是善茬,他不但没有得到便宜反而折损了本钱。一努之下他便带了一些泼皮恶汉,杀了那客商,为了逃避官府,日前带着一伙手下劫了一只船,准备到青州清风山占山为王,但船入济水后上岸买吃食时,却听得有人大量购买草料。他本是贩马羊出身,立即想到附近有大量牲口,如果劫了正好可作为建立山寨的本钱。

于是他打探清楚之后,便带着手下来到三叉河,几日观察下来,他已经心里有底,这支商队装载着的是马匹,而且没啥人手。唯一的麻烦是,那商船的掌柜比较警觉,船只的泊地与码头有一些距离,若要进攻需要坐船过去,稍有不慎被那商船察觉逃到海上去,就难以成功。这两日他多方设法,最终收服了当地的几个泼皮,令他们偷偷联络了许多船只,只待明日落潮时节,剩商船笨重难行之际,在后头堵了退路,自己便攻上船去。

想想那就要到手的数百匹好马,燕顺那眼神炽热的似要冒出火苗来。

“苟五、朱三他们准备的如何?”他回头问了一下边上的一个下属。

“头儿你放心,都已妥了。”

“哼!让兄弟们警醒起来,明晚酉时动手。”他一口干了杯中之酒,起身便朝外而去。

看到周边突然出现的一些船只,以及码头上渐渐增多的陌生人,古涛心里明白,一场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他立即招集几个心腹,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在午夜后涨潮之时,船队突往海上,摆脱险境另寻泊地。

当夜风高月黑,到了子夜午时,潮位渐渐升高,古涛站在船尾,正待下令起航突向外海,却见身边的舵手突然说道:

“掌柜你看,那边有一只小船过来了。”

古涛闻声转头看去,果然一只小船在黑暗的海面,渐渐向商船靠近,然后在舵手们焦急的等待中,他中止停止了起航的命令,于是所有商船又重归平静。

正文 第一二一章 意外收获

十一月初一中午,三叉河港口,正是涨潮时分,停泊在港口的商船,照例派出两条小船到集市上购买一些食物和草料。大约半时辰后,五大车食物和草料送到了码头,十余个帮工也照例帮忙把货物装上船之后,再坐小船回到岸上离去。

到了下午未时,潮水渐平,那些商船似是感觉到有些不妙,几只船儿横向靠紧,用缆绳紧紧固定在了一起,似是要互相抱团抵抗。

而商船的这些动作全被那只锦毛虎看的清楚,他心里冷冷一笑,这商船的掌柜必是一只笨鸟,这么庞大的船体捆在一块,便似一块平地,不正好方便他到时登船杀人。昨夜手下来报,说有一只小船儿靠近商船,他听说也只有一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放他过了。原本心里也有些疑惑,但上午让手下对集子和周边进行一番搜寻,并没什么异常,如今又看到商船这么愚蠢的作法,心里再无顾虑。

傍晚时分,潮水渐退,三叉河港口的水位以看的见的速度降了下去。庞大沉重的商船已经搁浅,连成一片的船体在暮色里黑漆漆的,犹如一只探出水面的旷古巨兽。

此时三叉河港口外围的水面上,渐渐的出现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小船,有意无意的堵在了出海的航道上,码头上也出现很多的陌生人,不同以往的是,这些人都是劲装的汉子满脸凶气。

到了酉时港口的潮位更低,却见港口边那家不知名客栈的屋顶上,突然升起一盏明亮的灯笼。顿时岸上、海上的那些人便似得到了某种信号,纷纷点燃各种灯笼、火把,一齐朝商船扑过去。且说海上的十余条小船约有十余个人,此时由于潮水已落,商船无法动弹,便再无顾忌,集中人力全力向右边的一只商船攻去。码头上的人却主攻左边的那只商船,只是由于船只短缺,人员一时无法全部参与攻击。

无名客栈的窗口,锦毛虎燕顺坐在那儿悠闲的喝着美酒,商船上的那点人力已经摸的清楚,他不屑亲自动手,此刻看着码头边的商船,犹如在审视一个裸露的美女。攻打行动按照他预定的方案,进行的十分顺利,在码头人手佯攻下,商船的抵抗力量似乎都集中在了左边的船只上,而海上的主攻力量,已经顺利的登上了右边的那只商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老爷也有张良、韩信的能耐,他不禁得意非凡。

片刻之后,码头佯攻的队伍,不知何故似乎渐渐不支,那商船却胆大妄为,竟然放下小船,从两侧进行夹击,而且还把他们逼退到了岸上。

“直娘贼,都是一群上不的台面的撮鸟。”

燕顺远远的看着,狠狠的骂了一句。在他看来,右边的主攻人员早已上船,却迟迟不能过来助攻,必是被里头的钱财迷花了眼,尤其是那些新招来的泼皮,都是些什么货色他清楚的很。左边的人员反而被几个船工打回到岸上,却把他气的够戗。不过如此也好,省得在海面上放不开手脚。于是他对候在身边的一个手下说:

“去,交待码头那帮蠢货,把船上的人诱到岸上来打。”

码头上的那些汉子,得到头子的指示,顺势便都退到了岸上,谁知那些船工却不上岸,只是撑着船儿在码头边上对峙着,如此又过了一刻多钟。

燕顺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从海上攻入的那帮家伙,怎么就恁久也没有过来接应呢?他站起身来准备到码头看看,可就在刚出客栈大门时,却听得前头的道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只顷刻,一队骑兵从眼前掠过,直赴码头而去。

“不好,中计了。”

燕顺心头大惊,也顾不得回客栈,立时便往黑暗中遁去。

且说码头上的几十个汉子正在与小船上船工对骂的起劲,突地听得身后传来雨点般是马蹄声,正惊愕之时,却见那些骑士已经下马列队,手持长矛包围过来。

“你等是甚么人?”有后知后觉的汉子上前询问。

“我等是阎罗王的勾魂使。”

打前头的一个年青人一边回话,一边长枪探出,只一个枪花,那人便凌空飞起,随后“咚”的一声掉入海里,如一块坠石再无声息。

“那厮是商船的同伙,大伙并肩子上。”

此时那些汉子方才大悟来人不善,这才乱哄哄的攻打过来,可是那里又是这伙骑兵的对手,只一接触便丧了数条人命,一些人突围无望回身便想从海里脱身,可是那围在码头边的那两条船,此时便化作了噬命魔王,无一人能逃得出生天。

也只半柱香时间,码头上便只剩下十余个人,一个个跪地求饶。只见那领头的年青人吩咐手下把他们捆了,自己来到码头边,对着船上的人喊道:

“滕戡兄弟,那边可是顺利?”

“营长且放心,都是些软蛋,费不了多少气力,有气的都船里头押着呢。”

“甚好。”

那营长回了一声,便吩咐手下收拢尸体,一边向集子里派出警戒,又派出两骑原路回去告知留守人员,然后才上了商船。

“周营长真是及时雨啊!不然我等就凶险万分了。”

对于及时赶到的周云清等人,古涛感激异常。刚才码头、水里两边数十恶徒疯狂攻击商船的情景,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若非骑兵营赶到,就是昨夜突围,能走得了多少,还真不好说。

你道周云清和滕戡两人怎么知道,如何恁巧就赶上了商船的危机之时呢?说来也是凑巧,且说他两人自梁山出发后,在向导的带领下化作官兵,沿着济水边上的官道昼夜北上,倒出没遇到什么阻碍。可是快到三叉河时,看看目标在望,兄弟们又是疲惫不堪,便于路边的一处酒店小憩片刻。凑巧听到店里头两个汉子酒喝多了在吹牛,说什么,只要这批马儿得手了,那日后的日子便是神仙也不让。

周云清、滕戡两人听了心里警觉,便派人盯梢过去,最后在济水边发现了那艘大海船,但里头总共也就三四个人。两人一核计,就把这些人拿下了,随后便知道这伙匪徒的计划。于是两人便把这艘船劫了下来,正好把五十匹多余的战马存放在船上。

当天骑兵营快速赶往三叉河,晚间派那个向导回到商船上,正好遇到古涛要起航出海之时。古涛得信后心里大定,自然按兵不动,第二日滕戡带着十余人装着帮工,运粮食、草料上船,然后与十余个船员掉了包留在船上,随后双方按计划,一步步的把这伙匪徒装进了套子里。

过了午夜潮水又涨,一众商船解缆起航,到了外海,周云清把十余个俘虏押了船边,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神情中,把收拢的尸体一个个的沉入海底。

“说,这些人当中谁是锦毛虎的亲信?”周云清指着一个匪徒问。

“小的——小的,不——不晓得。”那匪徒结结巴巴的回道。

“不晓得,不晓得留着何用。”

滕戡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随即拉过一块石头,捆在那匪徒身上,信手一提便扔进了海里。

“说,……”

“俺说,俺说,那个黑脸王五便是锦毛虎燕顺的心腹。”

这一会周云清刚开了口,一众俘虏便指着一个黑面汉子,抢着开口。

随后周云清便只留下那个王五,玩味的对他说:

“你家那头锦毛虎也不怎样啊!恁危急的关头,却把你等扔下自顾溜了,你是愿意替他受过呢,还是愿意立功赎罪。”

“唉!”

那王五叹了口气,说道:“小的自然愿意立功赎罪,只是小的也只知道,燕顺本欲往清风山落草,抢劫这些马匹也是临时起意的,如今他身在何处,小的真一无所知。”

“那你就说说,燕顺在莱州之时,与那贩马的商人是如何交往的,后来又为何杀人夺船的。”

周云清之所以关注这个问题,是因为原先他在济水劫了那艘海船,听那些匪徒说这船是在莱州杀了海上来的一个贩马客商夺得的,他当时心里就联想到段景住他们的事情,只是那些人并非燕顺亲信了解不多,因此刚才他便在俘虏中盘查,所幸这个王五作为码头行动的主持者,躲在后头侥幸留的性命,正好成了他的猎物。

“莱州!客商!”

王五愣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竟然提了这么个问题。

“只管老实说来!若有差池便去喂鱼。”滕戡在一边狠狠的凶了一句。

“便说、便说。”王五颤了一下,连忙开口,“那个客商原先和燕顺并不认识,只是熟人介绍过来,依小的看来却不像是一个牲口商人,不然燕顺也不会起了吃白食的心思,但那人却是精明狠毒,燕顺的那点心思竟被他猜的明白,反而骗了它的一笔定金抽身欲去,只是临了走漏消息,被燕顺拦在码头杀了。”

“那客商什么来路,你可清楚?”周云清又问道。

“倒也不甚晓得,只知道其是海上来的。”

“着实想想,不然必不饶你。”滕戡又凶了一句。

“小的真不知晓啊!”那王五吓的差点就要哭了,他看着滕戡铜铃般的双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说:“俺记得那个把客商介绍给燕顺的人物,便在莱州城里,那人必然晓得客商的来处,小的愿带众位好汉过去。”

“如此最好,我等赏罚分明,若是日后你所说属实,立了功劳,到时自有你的好处,如今先且下去歇了。”

周云清见于王五身上挖出了线索,兴奋不已,便把他安抚下来。

且说船队行了半日到了济水入口,又寻了一处僻静港口歇了一日,阮小二的船队才匆匆赶到,于是双方合成一处,又汇合原先途中劫下的那只海船,周云清着滕戡带人押着那王五,直接赶往登州寻找古浩天,自己与阮小二一起,押着庞大的船队往梁山而去。

古浩天于梁山上一个临时的决定,想不到不仅解决了三叉河船队的危局,居然还找到了海匪的线索,真是搂草打兔子——意外收获。

正文 第一二二章 取证莱州

潍州北海县城东十里,中午时分,通往登州方向的官道旁,古浩天等人正在路边一处酒肆歇脚吃饭,这时突然看见门外风风火火进来一人,仔细一看却是滕戡,大家不由心里一惊,他不是和周云清一起到三叉河去吗,怎么到了这里,莫非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滕戡兄弟,怎的到了这处?”古浩天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小官人,你等走的恁快,俺这一日却是追的累煞。”

滕戡嘴里回着话,却两步便到了桌前,一把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只把半壶茶水喝的一滴不剩,才抹抹嘴坐了下来。

且说那日于济水上岸后,滕戡等人根据阮小二的指点,沿着官道直奔登州方向而去,沿途一路打听,一直追到昌乐。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古浩天一行的消息,于是又马不停蹄的追到了这里,直到认出路边警戒的亲卫营队员,这才把悬了一路的一颗心放下来。

“小官人,若不是你等人多惹眼打听容易,俺还真的担心遇不着你们,那时误了事可就麻烦了。”滕戡汇报事情经过之后,心里还有些后怕。

“三叉河的商船居然还遇上这等危险的事情,好在小官人有先见之明,派了骑兵陆路先赶去,不过能够找到海匪的线索,也是因祸得福。”萧嘉穗听了也很庆幸。

攻击三叉河船队的竟然是燕顺,古浩天听了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梁山一百单八将,若说有几个人是其看不顺眼的,这燕顺便是其中之一,《水浒传》里写到第一吃人肉的便是他,在清风山上也不知吃了多少的人心醒酒汤。想不到这次竟然计算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可惜让这厮给溜掉,也只能留着以后再与其算账了。

几人在酒肆里找了一个房间,把那王五又细细的审讯了一番,便起程往莱州而去。

掖县县城是莱州府衙所在地,这一日,城北大街的一座酒楼里,贯做牲口买卖的商人侯传业,一人坐在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上,郁郁的喝着闷酒。前些日他巧遇了一个久未谋面的熟人,一番述话之后,知道他手里竟然有一笔大买卖,本想把它接下,但后来一想其身后的人物,生怕到时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可是就此放过,又心有不甘,于是把其介绍给了同行燕顺,赚了一点小利。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那熟人后来竟然被燕顺给杀了。他在为自己的英明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想到自己毕竟参与其中,这些日总觉得惴惴不安。

正在侯传业对着窗外怔怔出神之时,他的酒桌边上却坐下了两个不速之客。

“侯掌柜恁专注的,却在看甚呢?”

突兀响起了声音,让侯传业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桌边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两人,对面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年青人,打横的是一个三旬左右书生模样的人。他心里猛然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色厉内荏的叫了起来:

“你等何人?为何擅自坐到我的桌上。”

“侯掌柜稍安勿躁,我等既是找到你,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个年青人不慌不忙说着,却全无起身离开的意思。

“那商人之死与我全无干系,你等休要缠上我。”侯传业心里慌张,脱口就说出心头所想之事。

“我俩几时说过,你与那商人之死有关,如今倒是好奇了,侯掌柜不妨说说,你怎的没有干系。”对面两人满脸玩味,戏谑的问道。

“我……”

侯传业突然醒悟自己说漏嘴了,但是已经无可挽回,于是他装哑作聋,再也不开口,未了索性起身自去。

“城北药师巷,二进宅院,八口之家,双亲具在,一妻一妾,长子十岁……”

侯传业未走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声音,淡淡的犹如童子念书。但对其而言却是如雷轰顶,他瞬间定在了那里,便似被点了穴位一样,然后回到位子上颓然坐下。

“你等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吧,只是那人却是燕顺所杀,与我全无干系,若是寻仇只找他去。”

侯传业以为这两人是登州来人,过来报仇的,连忙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

“那人死因我等已然清楚,你只须说说他那马匹来自何处?”

“你们不是登州的人!”

“登州什么人?”

古浩天与萧嘉穗对视一眼,暗想马匹之事果然与登州有关。

“登州……”侯传业蓦地发现自已又说漏嘴了。

“你只管照实说了,我等保你无恙,否则……”古浩天沉下脸来,冷冷的说。

“唉!”

侯传业此时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刮,但是事情已经无可遮掩,只得继续说道:

“那客商其实在下也了解不多,只是多年前在登州做买卖时见过两面,当时他好似在一个叫做四海商行的里头做事,那时却不曾听说有做牲口买卖的,这次过来突买起马匹来,我也是惊讶。”

“他马匹的来路你可清楚?”

“他也没讲起,只是他从登州过来时,坐的一只大海船,里头有几匹马儿,俺倒是去看过,都是辽地的好马,若有可能,应该是从北方过来的。”

古浩天和萧嘉穗听了,心里又顿觉和真相又近了几分,段景住的马匹不正是从辽地买的吗。于是都想到那个四海商行,那处可能就是此行的突破口。

“那四海商行你知道多少?”

“在下只知道它是登州一个大商行,上至珠宝玉器,下至粮食布帛,无不经营,于当地有很大的名头。”

“既是如此的大商行,那你为何不敢接他的生意,方才提到登州又为何慌张?”

古浩天见其在虚言应付,便厉声问了一句。

“这……”

那侯传业迟疑了一下,又嗫嚅的说道:

“我也只是听说过,那商行里的一些货物来路不明,猜测其背后必有一些强横的人物,万一买卖有个差错,我这等小人物吃罪不起,才——才不敢接的。”

“既如此,今日便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若是所言不实,到时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寻你算账。”

古浩天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放了一句重话,与萧嘉穗起身扬长而去,却把那侯传业留在那里呆若木鸡。

出莱州西门行半日,便是连片的山地,往登州的官道便在山谷之中穿行。由于事情紧急,离开莱州之后,古浩天便与萧嘉穗、卞祥、滕戡等二十余人雇了车马先行,让马勥、阮小七带余人后续跟上。一行人马不解鞍,这日午后终于来到两州交界一处叫做登云岭的地方,眼看着登州在望,众人停车下马进入路边的一家小店暂歇一会。

古浩天立在店前,只见这登云岭虽只一、二十户人家,但背靠的那座高山却是好生雄伟险峻,正在赞叹之时,便见前头山边的小道上拐出一伙人来,大约三、四十人的规模,直朝这边过来。古浩天心生警觉,对卞祥做了暗示之后,便回到店里静观其变。

只一会,那伙人便也来到这个小店,却见为首的两个三旬上下的汉子进了店里,余下的却分散在外头,隐隐的对小店成了包围之势。

“小二,来一坛好酒,切二斤牛肉。”

那两人在店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个开口叫了一声。

“嗤!”

便在此时立于古浩天身后的滕戡突然失口笑了起来,顺着滕戡的眼光,众人这时才发现那喊话汉子的侧后脑居然长着一个大肉瘤,便似独角一般,突兀无比。

“兀那鸟汉子,贼笑甚么,想吃爷爷的拳头不成。”

那汉子见滕戡对着他笑,顿时火起,指着他破口就骂。

“老爷我笑笑关你鸟事,还得你这污滥贼鸟点头首肯不成。”

滕戡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者本来就在心里防着他,那里还肯认输。

“呀!呀!反了,反了!你这孙子却是嫌命长了,今日爷爷成全于你。”

那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扑刀,恶狠狠的便扑过来。

“哼!老爷怕你不成。”

滕戡冷笑一声,从腰间摘下一对虎眼竹节钢鞭,从容的上前两步,把古浩天等人护在身后。

随即便听的“当”的一声脆响,两般兵器已经撞击在一起。须臾之间双方已经交手十余个回合,战场也从屋里移到了屋外,只是滕戡的武艺那是一般人可对付的了的,待到两人打到三十余合时,那汉子渐渐不支。此时另一个观战的同伙看不下去了,提起扑刀也加入了战团。卞祥见状便要上去,却被古浩天叫住。

滕戡见对方又来一人,不仅没有胆怯,反而更加兴奋,他大喊一声:

“来的正好,老爷正愁没滋没味呢,还有甚么人一并上来。”

却见他一边叫嚷着,一边把一对钢鞭使的出神入化,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如此三人又斗了五、六十合,那一对汉子却无半点优势,便渐渐有些心急,便生起了扰乱对手心神的心思,只见那个头长肉瘤的汉子大叫一声:

“兄弟们,并肩子上,把这伙鸟人都与我拿下。”

“爷爷我正愁没事做呢?”

卞祥冷笑一声,带着护卫队便迎了上去。

“休伤了他们性命。”

此时,古浩天突然在后头吩咐道。卞祥闻声愣了一下,随即吩咐手下调转枪头,以枪当棒。也就一刻多钟,那几十个汉子打的哭爹喊娘倒了一地。

怎么回事,那两个汉子一下子糊涂了,刹时间心里大慌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哈哈哈!几个撮鸟也想劫老爷的道,今日便先送你去见阎王爷。”滕戡长笑一声,举鞭便朝那长瘤汉子打去。

“休伤他性命。”

便在此时,古浩天又高声阻止,随即便让滕戡退了下来。然后他来到两人面前,说出一段话来,却把那两个汉子一时愣在当场。

正文 第一二三章 登州英豪

“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两位应该便是邹渊、邹润叔侄。”古浩天叫停了双方,微笑着对那两人说道。

“你如何认的俺俩。”那两人却面面相觑,一面狐疑。

“我非但认的两位,还知道这位是叔叔邹渊,人称出林龙,这一位却是侄儿,人称独角蛟。”

古浩天分别指着两人,一一说道。

“叔叔,这厮原来对俺们打探的清楚,今日特地设计于我俩,却是栽的不冤。”

那邹润见古浩天对他们了解的这般清楚,便认为遭了对方精心设计,随即又瞪着眼睛对古浩天说:

“俺叔侄今日遭了暗算,无话可说,要杀要刮只管过来就是,俺要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个男儿。”

“我等若是要暗算你们,又为何留下他们性命。”古浩天指着躺了一地的汉子说道,“况且我古浩天堂堂男儿,又何须行这暗算之事。”

那两人想想也是,不说那一众手下,就是自己两人的性命,也是这个古浩天给保下的。就在这时,那个邹润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自言自语道:

“古浩天?这名字咋恁地熟悉。”

他随即又转头问邹渊:“叔叔,你可听过古浩天这个名字?”

“我们京东这两年倒也传颂着这么个名头,还叫甚么玉面孟尝的,莫非……”

那邹渊说到这里,突地停了下来,抬头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英气少年。

“哈哈哈!”

萧嘉穗在一旁听了半日,禁不住被这对叔侄的憨态逗的开怀大笑。他指着两人说道:

“两位难不成以为玉面孟尝也有人假冒不成。”

那两人本已信了九分,听了萧嘉穗的话后,再无怀疑,立即双双扑身拜在古浩天面前。

“俺叔侄真是瞎了眼睛,竟然打你等英雄的主意,小官人万望见谅。”

“两位英雄快快请起,在下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古浩天急忙扶起两位。

萧嘉穗见古浩天与邹氏叔侄相见恨晚的样子,自已也喜这两人耿直可爱,便开口说道:

“却是不打不相识,这大道中间也非讲话之处,不如到酒店里坐下细述。”

于是几人一同进了酒店,围成一桌,重新上了酒菜。

话说先前到了这登云岭,古浩天看着背后那座大山便联想到登云山,正好邹家叔侄又带一队人马过来,而邹润后脑的肉瘤想让人不认出都难,故此他一眼便认出了两人。

邹家叔侄为人忠义,尤其是邹润,水浒传评价其为“天生忠直气如虹,武艺惊人出众”,况且这两人与登州城的孙新、顾大嫂夫妇交好,自己下步行动正用的着,古浩天那里便起了结交的心思,故此不许伤了对方性命。想不到最后还是自己的名头发挥了大作用,早知如此不如一早亮出名号来的简单,想到此处他不由的暗自失笑。

“小官人天寒地冻的,怎么到了此处?”邹渊好奇的问道。

古浩天思考一下,觉得邹家叔侄是可信任之人,也就坦诚相告:

“却是为了一件急难之事。”

然后便把段景住被劫,四海商行卖马等事说了一遍。

“四海商行是登州城的有名商行,俺也听得它后头水深的很,却不知牵扯到那些人,不过城里头俺那两个好友应该知晓一些,俺们反正也闲着无事,便陪小官人走一遭。”

邹渊听了,便主动提出带古浩天等去见他的好友。

“两位兄弟的好友却是何人?”

古浩天心里原想着这两人的好友定是小尉迟孙新和母大虫顾大嫂,但前世读水浒传,孙新、孙立劫牢救解珍、解宝却是六、七年后的事情,这会孙家两兄弟是否已到登州,他又不敢肯定。

“俺那好友却是一对夫妇,男的叫做孙新、人称小尉迟,女的叫顾大嫂、人称母大虫,都是义气忠实之人,在登州城黑、白两道都有几分薄面,到他那处必能探的几分消息。”邹渊回道。

“既如此,便有劳两位兄弟引见,日后再行重谢。”

古浩天一听正是那两个,心里讶了一下,但也不奇怪,毕竟到这个朝代之后,改变原来历史轨迹的事,他遇到的又不是第一件,所谓见多不怪。

登云岭到登州城快马赶路原本只半日多路程,只是刚才冲突一耽搁,今晚便无法赶到。邹家叔侄再三邀请众人到山上歇一晚,古浩天想到此处正是他安置兵力的好场所,也就应了。又等半个时辰,马勥和阮小七带后续人员赶到,近百人队伍成三列纵队,整齐划一,静穆无声,步伐如踩着鼓点一般慢跑而来,只把登云山诸人看的目瞪口呆。

“直娘贼,这等军伍俺登云山的人手便多出十倍,也不是对手。”

邹润情不自禁的说道,想想刚才还硬说是遭了人家暗算才落败,不由老脸发烫。

当晚众人便歇在了登云山,第二日古浩天依旧带着原先人手随邹家叔侄往登州而去,马勥、阮小七等则留下候命。

一行人一路疾行,午时末便到了登州城东,远远便见大道正中一座石坊,上书“十里牌”三字。众人穿坊而过,又行一小段路程,邹家叔侄便让车、马停于一处酒店前头,却见店前头挂着一些牛、羊肉骨,众人心知便是此处了。

进得店里,便看见柜台后头坐着一个三旬出头的汉子,那人见邹家叔侄进来,忙站起迎了出来,笑着打趣说:

“两位兄弟如何晓得俺今日杀了好牛,恁急的赶了过来。”

“这些日在山上,嘴里都淡出鸟来,哥哥这处若有好肉快些拿来,正好解馋。”

邹润一听刚杀了好牛,口水就下来了,早把正事给忘了。

“你这厮只晓得吃,却把要紧事都给忘了。”

邹渊数落了他两句,便引着古浩天等人到了孙新跟前,说道:

“今天俺俩却是把京东名头最盛的好汉子引见给哥哥。”

“却是那位英雄?”

其实孙新早就把眼光放在邹渊身后的那几个汉子身上,只见个个气势非凡,心知绝非一般人物,这会听其一说,不禁又打量一遍,最后便停在打头的那个年青人身上,心想莫非就是这一个。

“哥哥好眼力,正是这个兄弟。”邹渊见孙新一眼便盯着古浩天,不禁心里佩服,“却是仁义之名传遍京东的玉面孟尝古浩天小官人。”

“玉面孟尝古小官人!”孙新听了愣了一下,旋即大悟,扑身就往下拜,“不知小官人驾到,失礼失礼。”

古浩天却那里肯让他行礼,上前一把扶住,那孙新百来斤的汉子竟然硬生生的被托在了半空,下不了半点腰身。

“小官人好俊的功夫!”

孙新自负一身本领,想不到在一个十余岁小子的手里,竟下不了腰身,暗暗赞叹盛名不虚,心中敬畏又多一层。

随后古浩天介绍了身边众人,孙新看去则一个个都是英武不凡的好汉子。

“哥哥却是不知,这位滕戡兄弟,十分了的,俺叔侄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且说邹润昨日与滕戡一战,心里佩服的紧,一夜相处下来两人成了好友,古浩天介绍到滕戡时,他在一边便抢着插话。

“竟有恁事!”

孙新心头一震,邹家叔侄的身手他最是清楚,任何一个自己也不敢言胜,竟然联手也非一人对手,不由愈觉得这行人深不可测。

“都是玩笑之举,不能当真。”

古浩天打个哈哈,孙新也就不在深究,便引众人到内院大堂坐定。

“小官人如何突地到登州来了?”

“却是有一个麻烦之事有劳……”

“当家的,甚么贵客了,却不说与俺知晓?”

古浩天话未说完,只见前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妇人。但见粗眉大眼,面胖腰肥,高挽的发髻间插着四、五支钗环,裸露的手腕戴着二、三个钏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汉子。

“大姐来的正好,俺正要着人找你,这位却是江湖盛传的玉面孟尝古浩天小官人。”孙新起身向那妇人介绍古浩天。

“……”

“不曾想,日日听到的小官人却是恁地英俊,却比那小娘子也俏上三分,岂不是气死俺们这些个做女人的,如今可有婚配,俺……”

古浩天早知来的必是顾大嫂,可是刚张开嘴巴,却被这母大虫连珠炮似的话语堵的开不了口,而且越说越是不堪,好在此时孙新及时化解了他的难堪。

“咳、咳!”只见孙新使劲地咳了两声,然后说道,“大姐这是说那里去了,小官人来俺家做客,却不是相亲来的。”

众人听了都不禁莞尔,那顾大嫂这时方始收了话头,却也不觉得尴尬,“大嫂难得见着恁出色的人物,实是稀罕,小官人休要见怪。”

“大嫂跟前,在下那敢见怪,只是下次人前休将我比成妇人便好。”

古浩天风趣的话,顿时又引的一堂大笑,也瞬间拉近了双方心中的距离。

“大嫂便记下了,你等先自讲话,俺且去给众人整治一桌酒席,今晚好好与小官人及各位接风。”

顾大嫂说罢,又风一样的出去了。

“俺家大嫂便是这个性子,小官人及众位兄弟休的记挂于心。”

孙新这时才苦笑着给大伙道不是。

“大嫂却是男子汉的做法,众人具是喜欢得紧,兄弟休得多心。”

古浩天拦了他的话头,接着说起方才被大嫂打断的话题。从大海遇匪、莱州取证,最后说到了四海商行。

“些许马匹倒也无关紧要,但那些兄弟生死未卜,我是寝食难安,兄弟若是方便,且请助力一二。”

那孙新思量好一会,这才说了一段话来,却让众人深感此行行事不易。

正文 第一二四章 四海商行

登州设府于唐,到周朝时已经发展为一个以海上商贸为特色的繁华商埠,但是到了周朝的中后期,由于北方蛮族连年南侵,加上海里盗匪猖獗,致使海疆不靖,登州港便渐渐式微。但是毕竟是经年大邑,底蕴尚存,商业虽不如以往,但还不至于彻底败落,一些商行各凭手段,也做得风生水起。那四海商行便是其中翘楚,他凭着丰富的货物来源,深厚的人脉资源,牢牢占据登州商业的头把交椅。

且说数日前,四海商行的东家郝永良接到一个老客户的一笔大买卖,当地一时找不到买家,便让手下的几个掌柜到周边各州去打探客户,原本莱州那边曾传来好消息,但不知为何过了几日又杳无音讯,再探之后竟然派往那边的掌柜,被一个叫燕顺泼贼杀人劫货。这日下午他便坐在商行的公房之中,对着刚接到的莱州来的信件生闷气。

“东家,王孔目来访。”

就在闹怒之时,却听得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随后便听得脚步声近,门帘掀开进来一人。却是一个三旬年纪、一身锦服、书生模样的男子。

“孔目今日如何得闲?”

那郝永良见此人进来,立即堆起笑容,连忙起身离坐前去迎接。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那处地窄路远,草料奇缺,若不及时处置,对牲口恐有不好,知府大人适才也过问了此事,在下这才急急过来。”

“唉!在下也正为此事烦脑。”

说着,郝永良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王孔目。

那王孔目看了一遍,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他思索了一会,缓缓的说道:

“此事若一时半会无法办妥,那也得设法把牲口先运回来再想办法。”

“孔目所言极是,只是恁多牲口,安放何处须得商榷,不然引人注目却是不妥。”

“你看毛家庄如何?”王孔目想了一下问道。

“那处却是最好,只是恐会给你家泰山添了麻烦。”郝永良显然对毛家庄也是熟悉。

“那倒无妨,我与他说一声便是。”

此后,两人商讨了一些细节,那王孔目便起身告辞,郝永良又恭敬的送到了门口。

你道这王孔目又是何人,竟让四海商行的大东家如此敬畏。原来此人姓王,单名一个正字,是登州府里一个六案孔目,虽说是一个吏员,但管着狱讼、帐目、遣发等事务,手头颇有权势,最重要的却是因为他是知府的心腹,替知府大人打理着一些私事,因此也被众人看重。

且说登州城东门十里牌孙新的酒店里,孙新正对着众人,把四海商行台前幕后的一些事儿慢慢道来。

“四海商行的发达,靠的却是两点,一个是他做的大多是无本买卖,俱是海上的匪徒劫的货物,如此遮莫谁做也是一本万利;其次便是有牢固的靠山,这厮于登州经营多年无人敢动他,便是这等缘故。往日里明面上与他时常接触的却是府衙的王孔目,不过登州人谁人不晓得,那姓王的是知府身边的红人。”

这孙新不愧是登州黑白两道通吃的地头蛇,对四海商行的底子竟也摸的通透。

“如此说来这海匪与四海商行也是关系非浅了。”萧嘉穗问道。

“哼!”孙新冷笑一声,“不就是一丘之貉,那分得彼此,便是那官府一些人在后头又怎能干净。”

“哥哥,可晓得这近海有几处海匪,又有那家与这四海商行往来的密切?”古浩天接着问道。

“登州近海近年海匪多似牛毛,小的十余人,多则百余人,要说这一带最有恶名的,便是黑山岛的冷血夜叉,那厮越货杀人狠辣无比。”

“那冷血夜叉与四海商行可有关联?黑山岛又在何处?冷血夜叉却是何人?”

古浩天强烈感觉到,这个黑山岛与段景住的事件必有牵连,便着急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冷血夜叉与四海商行之间是否往来,俺虽无亲见,但他们必不清白,只是俺从也不曾下海,对那冷血夜叉及黑山岛倒是不甚了解。”

孙新在陆上倒是势力不错,但海里就没什么人脉了,这回倒被古浩天问住了,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却是我心急了,哥哥已经够……”

“小官人莫急,俺倒是想起一个知情人来了。”孙新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人,顿时兴奋起来,“稍待片刻,那人必来俺这处,到时一问便知。”

便在此时,外头有伙计来报,说是门口有一个男子打听古小官人是否在此 ,他不知如何回答,进来禀报。

“是甚么样的男子?”古浩天一听连忙问道。

“却是一个矮小精瘦的男子。”那伙计回道。

“应是时迁兄弟来了,烦去领他进来。”

古浩天听了大喜,原来他一路过来便在路上留下与时迁约好的暗号,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只一会门外便进来一人,众人一看不是时迁又是那个。却说时迁带手下最先离开梁山,一路昼夜兼程赶到了登州,他散出人手只打探一日,便

把目标锁在四海商行上,随即把它盯的死死的,想不到当日夜间便有重大发现,于是他益加用心。这几日线索积累渐多,急着想与古浩天汇报,谁知他迟迟不到,于是便常常到这官道附近查探,今日正好看到古浩天留下的暗号,立时一路追寻到此。

“小官人等的俺好苦,怎的走了恁久?”时迁一进门便问道。

“我等于莱州耽搁了两日,于登云山又歇了一晚,故此迟来数日。”

古浩天解释一番,便把时迁引见于孙新及邹家叔侄。

于是众人再次坐定,时迁便说起近日所获。

“我等到登州只一日,便觉得四海商行嫌疑最大,次日晚俺又于此商行看到一物,便再无怀疑了。”

“甚么物件?”

“战马,当晚戌时许,俺在商行的后院看到一溜十余匹战马。”

“战马!”

古浩天听了,心里动了一下,他默默的计算一会,十月二十七日自己得到商船出事的信息,以此时间向前后推算,段景住遇匪到时迁于四海商行发现战马,期间应该有七、八日时间,那海匪劫了战马,再送一些马匹过来,也只须四、五日,再把马匹送到莱州也须四、五日,正好时间上与时迁发现及燕顺夺马没有冲突,于是便认同了时迁的判断。

“你可探知是那处、何人把战马送到商行的?”

四海商行大家早已心里有数,而这些信息却是古浩天最想了解的。

“俺也想弄清此事,想着马匹必是从海上过来,后几日常常到海边的几处码头打探,却是毫无进展。后来反而在一处水军码头上,凑巧听的两个军汉在闲话,说那甚么王孔目忒不是东西,三更半夜的使唤人,却不给半个铜板,俺听了便凑过去使了些小钱,探出那晚上岸的正是战马。”

“又是这个王孔目,看来此人却是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了,只要从他身上下手,必有结果。”萧嘉穗看了看古浩天说道。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个王孔目必是知情人无疑,但此人毕竟是知府红人,对他的行动必须慎重。而古浩天一时也没有周全的考虑,再说也不宜在此多说,便停下了话题。

恰好这时外头响起顾大嫂叫吃饭的声音,众人便一齐起身前去用餐,一顿欢宴自是热闹无比,到了散席之时,已经点灯时分。几人出了后堂,却听得旁边一个院落里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异常。

“滕戡兄弟,里头正赌的热闹,俺俩进去碰碰手气。”

邹润本就是赌鬼,顿时手痒,拉起滕戡就往那里去。

“哥哥见谅则个,俺这里却有规矩,不许打赌的。”

滕戡想着护卫队的纪律,心里虽痒,却连忙婉拒了。

“恁多规矩岂不少了许多乐子。”

邹润遗憾的说道,但是心痒难耐,一双眼珠子不停的往里头转,突地他找到了一个熟人,便高声叫了起来:

“泼李三,今晚可是好手气。”

“你这厮今晚咋地恁乖巧,难不成不怕手痒,赶紧过来玩两把。”

里头随即传来一声回话。众人寻声看去,却见一个十八、九的汉子斜靠在赌桌上,但见他脸色紫黑,衣衫凌乱,发髻松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小官人,俺方才说的知情人便是这厮。”这时孙新在一旁悄声说道。

“他……”

“小官人休看他一副无赖模样,实则精明强悍的紧。他本名李宝,原是京东兴仁府乘氏人,在家行三,生性好强,喜打不平,人称‘泼李三’,如今便在登州水师里做事。只是现下的登州水师衰弱腐败不堪,没人理事,却把恁好的一个后生,生生糟蹋在这赌场牌桌之上。”

孙新见古浩天有些不相信,便把其详细的介绍了一番,末了还深感惋惜的叹了口气。

“兴仁府乘氏人,李宝。”

古浩天总觉得此人名字十分耳熟,可是他想遍水水浒传里的大小人名,却无一对号入座。

“此子对登州沿海十分熟悉,对黑山岛必是十分清楚。”

孙新见古浩天久久不语,以为他还有不信,又说了一句。

沿海,海上,古浩天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那个人……,他立时睁圆了眼睛,紧紧盯住那个看似颓唐的男子,便似发现稀世宝物一般,一眨也不眨。

正文 第一二五章 名将李宝

李宝,南宋时期名将(生卒年不详),外号“泼李三”,乘氏(今山东菏泽)人。出身农家,重气节,有胆略。

绍兴九年,在濮州(今山东鄄城北)聚众抗金,失败后,南下投奔岳飞,……绍兴三十一年,以三千水军,全歼金人七万人庞大的舰队,成为扭转南宋历史的关键性人物,宋高宗御笔题写“忠勇李宝”赠送作为军旗,荣誉等同岳飞、韩世忠。文天祥评介说,金人未敢渡海南下,是因为“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宋史》评说“向微唐岛之捷,则(完颜)亮之死未期,钱塘之危可忧也,(李)宝之功大矣!”

作为两宋之交的著名将领,李宝的功劳载于史册,尤其海战的本领成为一时传奇。可以说没有这个人,就不一定有南宋百余年的国运,但他流传于后世的名望却远远不及岳飞、韩世忠等人,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古浩天也就是因为是文科生,对历史类书籍比别人多看一些,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却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当孙新提到“兴仁府乘氏人,李宝”时,他心里隐约觉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并不清晰,直到孙新再次提到他熟悉海上情况时,他才联想到那场改变南宋命运的海战,那个指挥官正是李宝。

然而此李宝即彼李宝吗,古浩天认为概率很大,首先籍贯地相同,绰号相同。其次生活的年代差不多,历史记载李宝生卒年不详,但说到其于绍兴九年在山东聚众抗金,那时应该也有比较大的年纪,那么现在十几、二十岁也是很可能的。最重要的是,从已经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看,古浩天相信自己这只蝴蝶有时可以改变历史,李宝伴随着他这个带有主角光环的人物出现,完全有可能。

“哥哥,且请那李宝兄弟过来一会,可是方便。”

梁山如今几个水军将领,却都是江河里的英雄,没一个在大海的风浪里考验过,古浩天此时的心思已经不是单纯打探黑山岛的事了,所以有些迫不及待。

“都是日日一起厮混的兄弟,有何不可。”孙新开口便叫,“泼李三且过来一下,寻你有事。”

“俺这会手气正好呢,且待俺先捞上一把再去不成吗?”

那李宝嘴里嘟喃着,脚步却没有停下,几步便到了众人跟前。

“这位便是郓城县玉面孟尝古浩天小官人,今日却有些许小事相烦,不知兄弟可是方便。”孙新指着古浩天问道。

“郓城县玉面孟尝!”

李宝一听瞬间精神起来,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在古浩天身上打量着,全无那无赖的样子。他老家在兴仁府,与济州郓城并不远,对玉面孟尝的名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这会突在登州见到真人,而且还找他有事,立时便想到也许自己的机会来了。但他却不是一般的江湖汉子,做不来扑身便拜的事,反而是挺直了身姿,双手抱拳行礼,不亢不卑的说到:

“既是玉面孟尝小官人有事相询,在下怎敢推辞,只管吩咐便是。”

不愧是名将的胚子,果然与众不同,古浩天心里暗暗称赞。于是邀其进了内堂,众人又重新入坐。随后古浩天便问了黑山岛的情况。

“黑山岛处于登州正北,从登州坐船出海,顺利的话也只日余路程,以往水师兴盛时节,在下巡海时也到过那处,如今却是年余不曾出海了,不然那由得海匪到处横行,至于甚么冷血夜叉虽有时常听说,倒也没见过真人。”

“那黑山岛的周边,可还有其他岛屿?”

古浩天听了李宝的介绍,猜想段景住等若是还存活,最大可能便在那一带的岛屿上。

“却是有很多很多,俺倒真叫上恁多名字来。”

“登州水师如今兵员、船只如何?”

眼见李宝也只了解这些了,古浩天便转换话题,借机打探水师的情况。

“先前宗泽大人在登州时,水师最盛达四、五百人,大小战船百余艘,这两年只剩下一些老弱不说,便是战船也被那些污滥官儿卖的没剩几条了。”

李宝说着此处,想到当下水师的惨淡,心情有些低落。

“竟有恁地事,那战船也有的卖吗?”

古浩天突想到梁山最缺战船,此处若能卖到一些却是最好,连忙开口问道。

“哼!”

李宝冷笑一声,一脸不屑之色,却不愿回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登州官场那些个当官的,只要有利可图,甚事情做不出来。”孙新在一边感叹到。

“这水师营地我也不曾见识过,却不知设于何处,明日前去看看可是方便?”

古浩天想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捡漏的。

“有甚不便的,这水师营如今便如漏风竹篱笆一般,遮莫谁也去得,只是小官人看了莫要失望才好,明日若过去,只说寻俺就是,俺便在里头等你。”

古浩天一听心里暗喜,便说所欠恩情日后一并谢过,当时两人便分手别过,只待明日再会。

且话多日赶路,众人均是劳累不堪,当晚也只时迁出去做事,其他的早早的歇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古浩天只带着萧嘉穗、时迁、卞祥,并请孙新作陪,一行人往水师营地而去。

登州水师的营地设于城北的一个港口,一行人到了营地大门外,却发现并无岗哨,直直进了营房附近,才出来两个老卒拦路,众人说是探看李宝,那两人手指了一处营房说,便在那处,掉头就自管走了。

进的里头,只见周遭几排破旧的营房,没有一丝生气。前行不远,便见李宝从营房里迎了出来,几人便在其带领下去往港口。只一会便到了一处港湾,却见湾深口窄实在是一个天然良港。只见那港湾里头,大大小小尚且停着数十艘船只。

“咦!这里的战船倒也不少嘛,咋说没剩几只呢?”古浩天一看不由十分纳闷。

“哼!小官人莫非以为这是我们水师的船只不成,那些个大的、好的,都是那四海商行的船,我等替他们看着不说,时不时还得给他们当苦力。”

李宝盯着那些船,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他一拳砸在自己的掌心,悲愤的说道:

“唉!这都叫甚事!”

难怪那日时迁说,那王孔目在此运马上岸,原来这里已经成了四海商行的私家码头,古浩天心里暗想着,眼睛却贪婪的盯着那一排船只,那可都是上好的战船啊!给四海商行当商船用,实在是可惜了。

“四海商行往日的货物都于此装卸吗?”古浩天又问李宝。

“也不尽然,但也有不少。”

“听说前些日,有一批马匹在此上岸,不知可有此事?”

“这些日俺每晚在孙新哥哥处打赌,倒也不甚清楚,不过俺那两位兄弟应是晓得。反正此处也没甚看头,且到营房里头将就吃些酒食,俺招他两人过来问问。”

李宝也是看着心烦,便早早的叫大伙回去。

登州水师的营房普遍的十分简陋,李宝的自然也不例外,众人方才勉强坐下,便见两个十六、七岁的水兵从外头进来。

“原来便是你们两个!”

时迁一见便惊讶的叫了起来,那两人看过来也是一面惊奇,都好似那里见过一般。

“俺那日在这处码头,遇着的便是这两位兄弟。”

时迁这时笑着说道,众人不由的都说实是凑巧,竟是有缘份的了。

这进来的两人都是李宝老家带过来的心腹,一个叫做李福,一个叫做张义,据两人所说,那日王孔目一共带了十五匹好马上来。时迁想了一下,他于商行里头探得只有十二匹,若算上莱州被燕顺夺去的几匹,数目正好对上,于是便朝古浩天做了暗示。

至此四海商行与海匪勾结,劫持段景住的商船已经明确,所缺的只是,那海匪是否就是黑山的冷面夜叉。

“李宝兄弟,若是往那黑山岛去一遭可是方便?”古浩天问道。

“若是单条商船过去便不好说了,水师船只过去又是另当别论,那厮便是再大的胆子,遇到朝廷水师也的回避一二。”李宝回着话,却又问古浩天,“小官人可是想去那黑山岛,俺这里却是有办法的,只是——只是须得给钱德那厮送一些银钱。”

这个钱德是如今登州水师的将领,却是一个贪婪无耻之辈,登州水师的家底大半败在他的手里。倒是古浩天一听有这般好事,顿时喜出望外,对于他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那还叫什么问题。也不问多少,随即叫卞祥拿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交于李宝。

“银钱事小,先且拿着,若是不够只管说来就是。”

“五十两足矣。”李宝一看却是一张巨额银票,连说太多。

古浩天那给他讲究这些小事,只催着快去寻那钱德办事,若真有多余买些吃食带于船上食用就是。而李宝自然明白这是小官人给他的赏赐,也不表露,只是给古浩天深行一礼,然后吩咐李福、张义两人摆弄酒食,自己便出门找钱德去了。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李宝回来说道事已办妥。古浩天立即着卞祥随着孙新赶回酒店,招滕戡及亲卫营人手过来,又吩咐时迁留下监视四海商行,自己便等在兵营里,只待人手到齐。

近傍晚,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进了水师营地,随后港口里一只战舰起锚出海,直插正北而去。

正文 第一二六章 海上议政

冬天的夜晚,连月光也显得清冷了许多。

登州外海,一只海船正在起伏的波涛间破浪向北,猎猎的海风里,登州水师的旗帜在桅杆上恣意的飘扬着。

李宝对操船的十余个兄弟交待一番之后,回到了驾驶室,古浩天已经为他泡好了一杯热茶。

“这番出海,又让一众兄弟们辛苦了。”

“有啥辛苦的,每人五两的银子,只怕他们半年也挣不了恁多钱,都欢快着呢。”

这次出海,李宝叫了十余个亲近的兄弟帮忙,古浩天也大方给了高额赏金,一群人都是欢天喜地。

萧嘉穗、卞祥他们有些晕船,便都早早歇了。古浩天也是首次出海,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连自己也有些奇怪。

“这么迟了,小官人怎不歇了?”

“初次出海,甚觉新奇,倒是睡不着了。李宝兄弟是如何到了登州水师的。”

此事古浩天一直想问,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没有外人且更深人静的正是时候。

“少时家贫,懂事时便随一个族叔外出经商,我那族叔也是怀才不遇之人,一身武艺才华却沦为商人,倒让俺跟在身边学了一点,前些年来登州,刚好水师招人,那时无知想着有一日能出人头地,一时冲动就报名进来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经商来的痛快。”

李宝言罢陷入了沉默,古浩天也一时无语,驾驶仓里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古浩天站起身来,面对着窗外的茫茫大海,他缓缓的说道:

“大周朝廷,并非只是坏了登州水师,他的枝枝末末都烂掉了,便似百年旧宅,已经摇摇欲坠,若想在这幢破房子里出人头地,实是千难万难,除非……”

“除非什么?”李宝见古浩天突然停了下来,急着问。

“重铸根基,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李宝怔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不推倒重来,兄弟以为修修补补这破房子能撑的多久?”

李宝静默了好久,才迟疑的吐出几个字:“想来真也撑不了多久。”

这一夜,李宝在辗转难眠,满脑子想着大厦将倾的事情。他不同于一般的江湖汉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强大的意志,有独立判断的能力。他投身军营的初衷便是出人头地,光耀门庭,那怕是目前这么一个困境,所想的无非是所遇非人。整日混在孙新店里,其实内心是冲着他那个哥哥孙立去的,想着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初次遭遇古浩天时,他观察到对方非同一般,觉得自己可能碰上贵人,想的也是重觅出路。其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朝更深的地方想。然而古浩天的话,在他的心中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前景。

一夜无眠,清晨,李宝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出现在甲板上,随后看到船头那道迎风而立、挺拔如松的身影。

“小官人恁早就起来了?”

“初次出海,有些兴奋便早早醒了,李宝兄弟莫非昨夜休息不好,神色咋这般难看。”

古浩天看他神色不好,大约猜得着其中的原因,却故意问了一句。

“有小官人这等贵客在船上,怕下头的人懈怠,昨晚盯得紧一些,也不碍事。”李宝找了个借口。

古浩天笑笑也不点破,于是两人并肩肃立于船头,看着点点鸥影、层层碧波,一任思绪飞扬。不知不觉之间,但觉海天交接之处,云霞尽染,一轮朝阳于波涛之中喷薄而出。

“朝阳实美,可惜总是过不了黄昏。”

李宝心里想着昨晚的事情,曾经恁强盛的朝廷眼看也要推倒重来了,不由发了感叹。

“正因为此,有志者才要只争朝夕,莫负年华。”

“可是……”

古浩天知道李宝要说什么,无非是联想到朝代的兴衰,感叹个人作用的渺小,便打断了他,自顾继续说道:

“其实世人谁又能料得百年之后的沧海桑田,大好男儿立于天地,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世便好。强汉已去,卫、霍又何曾被人遗忘;盛唐不再,李、杜依然被后人传颂;你、我所要做的只是,为后世子孙多留存一些福泽,为万里河山再扎紧几道篱笆。身后事,又何须太多顾虑。”

古浩天短短的几句话,对李宝而言却如黄钟大吕,震的他神动魂惊,一夜的挣扎、纠结、迷惘,在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俺李宝也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为什么就一定在大周这座破房子里蹉跎终身,为什么就不能为新大厦添砖加瓦,做一番流芳后世的丰功伟绩。

想到这里,李宝突然强烈的感觉到,身边的少年便是那根顶梁柱,心里顿觉一片火热,不知不觉滋生了几许期待。

多年之后,李宝作为新朝的海军大将,与诸将一道,统兵横扫海外诸岛国,日本海、黄海、东海、南海尽为华夏内海,其威名载于史册,传于后世。而且终其一生,始终忠贞不二,真正做到无愧于心、无愧于世。

冬日行船风大浪急,不过古浩天他们搭乘的这艘兵船较大,虽有些颠簸但还算是比较平稳,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傍晚时分黑山岛已经远远在望。

“小官人前方便是黑山岛,只是我们却不能靠上去,须得找一处地方先停靠了才好。”李宝过来向古浩天禀报。

古浩天看去,只见远处一个岛屿,黑黝黝的,巨兽一般出现在起伏的波涛里。便问道:

“附近可还有适合泊船的地方?”

“倒是也有,北上一个时辰左右有个小岛,便是最近的,名字俺却是忘了,只是此岛较小沿岸水也浅,大船靠不了岸,须换小船才能上去。另外往东北方向有一个大岛,倒是有深水港,只是须的行船三个时辰。”

“便先就近靠于小岛吧,将就一夜明日再做道理。”

古浩天考虑一下,觉得还是就近为好,主要还是为了节约时间。

于是又北行一个时辰,战船便到了那处小岛,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李宝指挥众人下锚停船。由于昨晚走的匆忙,船里淡水储备不多,如今船里人多,根本就不够用。好在此岛以前李宝来过一两次,知道岛上有一口淡水井,便放下小船,带几个人上岸去打些淡水。古浩天本也想带几个人上去看看,但看着大伙晕船一天,都有气没力的,想想反正天黑看不出什么,也就明日再说。

且说李宝几人上岛之后,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回来,古浩天等人在船上等的心焦,有心带人上去找寻,却苦于没有过渡的小船,游泳本领虽然可以,但冬夜的大海,不是梁山水泊,不到万不得宜,自然不宜冒险。

无奈,众人也只得苦苦的等,如此又熬了将近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午夜子时。

“此岛与黑山岛相邻,莫非已经被海匪所占,李宝他们不明真相就上去,会不会着了暗算。”萧嘉穗担心的说道。

“并非没有可能,为今之计,只有组织人手冒险泅渡过去一探究竟,可惜水兵的好手都留在了登云山。”

古浩天也心里着急,只的出此下策,便在准备挑选人手冒险渡海之时。

却听得卞祥指着前方说道:“小官人稍待,那处似有灯光,莫不是李宝他们回来了。”

“却是那里!”

于是在众人急切的凝视中,一盏忽明忽暗的光晕在海面上渐渐靠近。

“这些不着调的杀才,去了恁久的时间才回来,累得一船人提心吊胆。”众人纷纷痛骂,瞬间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是古浩天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小岛不大,按说李宝他们也熟,什么事让他整整耽搁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正想着小船已经靠近。

“李宝哥哥,你一去咋恁长久,让一船人心焦。”此时那个留在船上的李福对着小船高声叫喊到道

“李宝哥哥——李宝哥哥在岛上不曾过来——”

“为甚?”李福奇怪地问。

“他说——他说,哦,他说打些野味过来给众人尝尝。”

李宝没有回船,古浩天便已起疑,等那人结结巴巴的说是打猎时,他心里已经明了,李宝他们必是出事了,黑灯瞎火的,陌生孤岛那有什么野味可打。

他藏起身子,对卞祥和滕戡悄悄作了交待,然后暗示李福莫要追问,放他们上船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船便靠在大船边上,然后顺着绳梯上来了四、五个人,只见里头一个汉子喊了一声:“动手!”只见那几人,立时亮出兵器,朝各处杀去。

且说滕戡守着前舱门,眼见前头一个黑影杀了过来,他握紧钢鞭对着那脑袋便怒扫而去,可意想不到的是,这十提九稳的一击,竟被那黑影机警往后一闪却躲了过去。

“咦!”

滕戡惊叫一声,大出意外,心里明白遇到高手了,顿时打起精神尽力攻去,只一会两人便狭小的甲板上,打斗了数十合,却是难分胜负。

也不知多久,只见甲板周边,渐渐围满了船里的同伴,滕戡明白大局已稳心里大定,而那人却发现形势不妙渐渐惊慌,两人又战了数十回合,那人退守时不慎绊住了一条缆绳,顿时立身不稳向身后的船楼倒去,而滕戡那肯放过这样一个良机,只见顺势进步,鞭似霹雳,疾扫而去。

正文 第一二七章 两个目标

且说滕戡的虎眼竹节钢鞭以雷霆万均之势横扫而去,眼看着那人就要脑袋开花之际。便在此时,却听得人群之中的古浩天高声大喊。

“不可伤人。”

滕戡听着急忙把那钢鞭略升数寸,只听的“喀嚓”一声,坚固的船楼竟被生生的打碎了一角。

那个倒地的汉子,呆呆的靠在舱壁上,一身的木屑下,似乎还以为是自己的脑袋碎了。

“阿里奇!你没事吧。”

这时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惊叫着疾扑过来。

“咋还活着呢。”

那个阿里奇犹自不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好险!吓死俺了。”

那高个子长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段处长,咋是你呢?”

滕戡见眼前的高个子却是段景住,一时也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原来前头的小岛便是小石岛,入夜时分,战船靠近时,段景住等人在岛上已经观察很久,盘算着如何控制此战船回到陆上。李宝带着四、五个人上岛打水,正中其下怀,便设了伏来个瓮中捉鳖。不过那李宝也是鬼精灵,他说船上算上他们也就十三人,段景住不疑有他,就带着人摸上船来。谁知自己摸进后仓刚要出手,却发现对面竟是卞祥,随后明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忙叫停了手下众人。而此时那个阿里奇与滕戡激战正酣,他本想出口喊住,却被古浩天止住。

阿里奇是辽国悍将,徐宁与其交战只三十余合便败下阵来,足见其武功之强。古浩天听说与滕戡打斗之人叫阿里奇,立刻想到此人,但辽人名字相似且重复很多,他也不敢肯定,于是有意让滕戡称称他的斤两。一番观战下来,心里惊喜不已,那阿里奇在明知外围不利的情况下,与滕戡竟然斗了百余合不分胜负。古浩天暗道,段景住给他寻了一个宝贝回来了,远胜过那数百匹好马。正在看得入迷之时,却突见滕戡钢鞭之下,阿里奇命悬一线,急忙大声阻止,才堪堪让他逃过一劫。

险失一员大将!古浩天心里后怕不已。

“此位便是俺梁山庄园的主人,玉面孟尝古浩天小官人。”这时段景住带着阿里奇过来相见。

“阿里奇兄弟,好俊的功夫。”古浩天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

且说阿里奇于辽地随船南下之时,便知道去往一个叫做梁山庄园的地方,如今一见却是一个年青小子,心里有些惊讶,却也有一丝不屑。不过他也无所谓,南方终究不是他久呆的地方,管他甚么庄园主。他淡淡的与古浩天见了个礼,便找个角落坐下休息了,刚才一战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滕戡,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心想日后必要再比上一场,找回面子。只是他不知到的是,如滕戡这般身手的,梁山上至少五、六个,而且后来的强手越来越多,他挑战了一辈子,也没啥胜绩,最后反而溶入其中成了梁山一员。

“小官人,这厮就是恁地脾气,若非遇到海匪之时他突地杀出,俺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段景住见阿里奇有些无礼,生怕古浩天见怪,这家伙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于是在边上连忙解释。

古浩天却是随意了笑笑,并不在意,在他想来这个阿里奇若真是那辽国檀州密云县守将,必是心性高傲之人,这次却作为马奴南下,其中必有缘故,那会是那种低三下四之人。

次日上午,战船起航,李宝指挥着船只在黑山外围绕了一周,便返航了。古浩天原本要上黑山岛一探,但卞祥和萧嘉穗等坚决反对,他也只得作罢。不过查明了商船事件的真相,而且又找到了段景住等人,已经皆大欢喜,况且黑山岛的情况段景住也探了个大概。

又是一天一夜的航程,次日凌晨战船回到了登州水师的港口。众人告别李宝刚出了兵营,却看见时迁在门外,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小官人你等总算是回来了。”

看见古浩天他们从水师营房出来,时迁急忙迎了上来,接着又看到段景住站在古浩天的身后,更是欣喜不已。段景住是他牵线上的山,又与他同在情报处,感情可以说是最深的,当日听闻其失踪之时,时迁也是揪心不已,如今见了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你俩兄弟的情宜,迟些再述无妨,一大早候在此处却是所为何事。”

萧嘉穗见时迁兴奋的把正事也忘了,禁不住打趣道。时迁这时方才醒悟,不由赧然。

话说前天傍晚,古浩天他们起航前往黑山岛之后,时迁依旧盯紧那四海商行,便在那日夜里,他听得那个东家郝永东和王孔目商议,要把马匹从黑山岛运到毛家庄的,而且时间就在明目晚间。他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可是古浩天却出海未归,不由得心急如焚。

时迁的消息非常要紧,回到孙新的酒店之后,古浩天立即派人去登云山,调马勥和阮小七他们过来,自己与萧嘉穗等人闭门商议对策。

“钱德贪财,我们可以再利用一次,明晚我们请李宝再弄几条战船出来,尾随四海商船出去,待他们返航时,于海上拦截,那商船自持有来头,见是登州水师必让不会逃避,那时登船动手,必然一举成功。”

萧嘉穗深思之后,出了一个主意。

“萧处长这个主意也是不错,只是虽夺了船,却不能杀了那帮匪徒,高二虎兄弟等血仇难报俺却心有不甘。”

兄弟死难历历在目,看着仇人却不能报冤,段景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此事也是不难。”萧嘉穗思索一会,狠狠的说道,“只须劫船之后,让战船挂上商船旗号再回黑山,匪徒必不在意,我们上岸杀个痛快就是。”

“如此大好。”

段景住一听可以杀人报仇,立即大喜,便是卞祥、时迁等人,也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萧嘉穗的计策还是比较完美的,但古浩天总觉的还差点什么。他的内心其实想的不止这些东西,他的主要目标却是四海商行和它靠在港口的几十艘战船。

战船对梁山的作用自不必说,而灭掉四海商行,多少收获不说,重要的是可以暂时斩断登州官场一些人,染指海上贸易的渠道,为梁山海上航线的布局留一个时间窗口,甚至可以为将来发挥更大作用,埋下伏笔。

于是古浩天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在座诸人却是心头大震,这小官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那四海商行的背后可是登州官场啊,况且登州城有高大城墙,有强大驻军,到时又如何得逞,一时间,众人纷纷摆出各种难处来。

面对众人的异议,古浩天并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萧嘉穗,他想听听这位智囊的意见。

“夺取海船的难处在于人手,山上的水军虽带了一些过来,但毕竟没有海上行船的经验,而且船多人少,发挥不了太大作用;攻打四海商行的难处却是在于驻军,听说提辖孙立是个有能耐的人,那时无论城内拦截,或是城外追击,对我等都是个大麻烦;若是这两难处解决了,夺得这两处目标并非不可。”

对于萧嘉穗列出的两大困难,正是古浩天所想到的,之所以让他发言,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疏漏,至于解决的办法他已经胸有成竹。

当日中午,古浩天请顾大嫂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李宝、孙新、邹渊、邹润等喝酒。

“此次登州之行,幸得兄弟们鼎力相助,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这里我代表梁山,代表死难的兄弟,敬诸位一杯。”

众一齐起身谢了,满饮一杯。

“四海商行和黑山海匪便是此次的罪魁祸首,我们梁山人快意恩仇,决不让几十个兄弟白白丢了性命,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只是梁山与登州山高路远,人手一时无法凑足,报仇之事还得请各位兄弟帮忙,当然若有难处,我等也绝不强求。” 古浩天话声刚落,

邹润马上开口说道:“小官人有甚事,只管吩咐,那四海商行做的便是不义之事,俺也恨不得早些除去。”

“但有用得着俺夫妇的,只管说来就是。”孙新也开口表态。

而李宝作为此次行动计划的关键人物,却一直没有开口。

萧嘉穗看着有些心急,便说道:“李宝兄弟若有不便,可不必亲往,只须代为弄几艘战船便可。”

“在下有一事想请小官人允准?”

李宝并没有给萧嘉穗回话,却是起身向古浩天见了礼之后,提了一个要求。

“李宝兄弟且说无妨。”

“在下于登州水师数年,也有十五、六个过命的兄弟,如今都厌倦了这行尸走肉的生活,且请小官人一并收留,离开这个腐朽之处。”

且说前两日海上的一番对话之后,李宝对古浩天所说的话多次深思,深觉当今周室已无药可救。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早些参与“推倒重建”,自己便是从龙之臣,所以早早下了决心;但他也是重情人,不忍心抛弃要好的兄弟,独自离去。所以刚才一番踌躇之后,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而对古浩天而言,他正操心夺的战船之后,没有熟练水手,李宝的要求却如天下的馅饼,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了,而且还说多多益善。随后着人拿了银票给李宝,让他找钱德去了。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出了孙新酒店,穿过城门,直往西而去。古浩天与孙新坐在车里,他们要去拜访一个要紧人物,四海商行之事能否成功,此行至关重要。

正文 第一二八章 夜袭黑山

登州水师港口,傍晚时分,四海商行的四艘大海船解缆起航。一个时辰之后,登州水师的两艘战船也离岸出海,只不过这两艘船出了港口之后,并没有直接出海,好像是要装什么货物,绕到了旁边的一个小码头停靠一下,才扬帆北上。

又是近一夜一日的航行,两艘战船到达了黑山岛的外海,然后便下锚泊在了那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近黑,便见一个水师军士穿着的年轻人进了船舱禀报:

“小官人,他们出来了。”

“靠过去,打出信号,让他们停下来接受检查。”

且说这两艘战船,正是李宝从钱德处花钱弄出来的,他们离港接了马勥、阮小七他们之后,尾随在四海商行船队之后,在这处必经的航道之上守株待兔。刚才古浩天一听李宝报告,立时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且说四海商行的四艘商船,于黑山岛装好三百多匹战马之后,一刻也不停地立即返航。船队的管事郝永年此刻正靠在船舱里,满心的不爽,一个来回两天两夜的时间,一刻也不得闲,实在是累死人,这等苦差事,作为大东家族弟的他本也轮不到,可是偏偏是大东家郝永良指名要他去,无奈何他只得苦苦的来了。想着刚才在岛上妓院里,与那姐儿尚未入巷,便被催命似的叫着起航,心里益是懊恼。

“掌柜的,前头有登州水师的船拦着咱们,不知啥事?”正在郝永年心烦意乱之时,一个伙计进来禀报。

“登州那破烂的水师,还不是俺家的奴才一般,甭理他,自管走就是。”

“不行啊,他们挡在航道上,还打着信号,好似有什么急事。”

“是那个不长眼的泼才做的鸟事,靠过去,让老爷我教教他规矩。”

郝永年大怒,“蹭”的起来就往外走,如今的登州水师却如他家商行的奴才一般,替他们看船、搬运,就是那钱德见了他也不是哈巴狗一般直摇尾巴,今天竟有人敢拦他的船,正好,他这一腔怒气正没处泄呢。

那郝永年怒气冲冲的来到船头的甲板上,却见两条战船一左一右隐隐的把他们的船队夹在了中间。他抬头看去,站在自己对面战船上的那个人,好似是水师一个火长叫做李宝的,却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刺头,心里不由嘀咕一下,原来是这个杀才,难怪敢无法无天。但郝永年也不怵他,便吩咐船队靠拢,放水师的人过来,看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样。

只一会,双方船只接舷,李宝带着一队水兵从自己一边跨船过来,另一边也是一队水兵接舷登船。

“郝掌柜,实在对不住,昨日得了黑山海匪要上岸劫掠的消息,钱将军着我等于黑山外海巡逻,严令不要放过任何船只,俺也是奉命行事,却莫见怪。”

“呸!”

郝永年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还钱将军,那钱德在俺大哥面前狗都不如。不过这个李宝却是水师有名的刺头,他不想惹什么麻烦。

“俺四海商行,堂堂正正的正规商人,你等休要胡来,不然到知府衙门告你。”郝永年抬出了知府这尊大神,威胁说,“快快完事,我等赶路要紧。”

“俺自然晓得你四海商行的能耐。”李宝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又回头下令,“兄弟们,手脚麻利点,早点了事返航。”

只片刻,四艘商船便各有一组水兵上去。然而随即传来的,却是恐怖的哭叫声,郝永年心头一颤,突然觉得不对,他厉声喝道:

“李宝你这厮要作甚?”

“嘿嘿,老爷今天却是要与你这四海商行算算账,替海里过往的死难冤魂讨一个公道。”

李宝说着,一把抽出腰刀搁在郝永年的脖子上。

“你——你——休得胡来,俺商行可是知府大人名下的财产。”这时郝永年已经吓坏,有些口不择言了。

“知府大人就是你亲爹也不顶用了,如今若是乖乖的听话,说不得留你一条性命,有然便似他们一般下海喂鱼。”

这时,便见一些水兵提着一具具尸首出来,下饺子一般往水里扔。郝永年吓的魂飞魄散,一把瘫倒在甲板上。

便在这时,只见外头的三只船上各出来一人,打出顺利完成的手势,分别是阮小七、马勥、滕戡,而李宝身边站着的却是卞祥。

古浩天立即按预定方案,分派人手控制各船,令阮小七带队跟在后头到黑山岛近海候着。自己带两只水师战船,换上四海商行的旗帜,直插黑山岛而去。

黑山岛,酉时末,港口外两艘大海船直直的朝码头驶来。却见月儿冷冷的清辉下,航灯摇曳的光晕中,那船上依稀分辨的出四海商行的旗号。

“这四海商行的船只不是刚走吗,咋又来了两只。”

“莫不是忘了甚么东西,回来再取。”

话说四海商行的船只,本来就来自于登州水师,所以外头看来并无区别。

就在码头上的海匪疑惑的议论声中,两只船渐渐的靠上了码头。

“可是四海商行的?咋又回来了。”此时码头上的一个匪徒高声问道。

“我——是我,郝永年,刚刚在船上——不慎摔伤,疼痛难忍回来——取些药。”

此时甲板上出现一个人,正是刚才离去的郝掌柜。

“掌柜的咋恁不小心,赶紧下来去用些药。”那匪徒认得郝永年,便不再怀疑。

此时,便见船上放下一块跳板,首先下来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接着又有几人护着那郝掌柜下来。

“掌柜的那处受得伤。”

这郝永年地位不小,那些匪徒纷纷围了过来,争相拍起马屁。然而这也正方便众人行事,只一刻五、六个人便死于非命。

古浩天命李宝带人守着船只,防范匪徒从海上逃窜。又请邹渊和邹润带登云山人手守着码头,但邹润却非得跟去,只得带上,一伙人在段景住的带领下,直赴匪窝而去。

码头到匪窝其实并不远,只一会便到了“丁”字街口,古浩天探身出去,突看到大街尽头的匪窝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什么情况!”他心里一惊,便示意众人先潜伏下来。

便在这此,且听得对面传来“支呀”一声,只见一扇房门之后出来一个男子,接着传出一声腻腻的女声,“三爷你常来”,之后那门又关上了。

古浩天对卞祥做了个手势,却见其狸猫一般潜了过去,只一会便夹着那男子回来。

“郝永年,此人是谁?”

“却是三当家丘枫。”

古浩天问话方过,那丘枫也缓过气来,吓得连声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前头城堡里正在做甚?”卞祥把刀搁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问。

“岛——岛里今——今日做了笔大买卖,大当家正——正在办庆功宴。”那丘枫吓牙齿都打架了。

“你又为何不参加?”这时萧嘉穗淡淡的问了句。

“小的好歹一个读书人,怎耐与那伙泼贼混在一起。”

那丘枫一看萧嘉穗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说话也和气多了,心头稍稍放松,说话也利索起来。

“天助我也!”

古浩天一听暗暗叫好,与萧嘉穗耳语两句,立时调整了部署。便回头对那丘枫冷冷的说:

“若想活命,乖乖听话,不然一刀两断。”

“只管吩咐,绝无二话。”丘枫张口就应了。

然后就看见丘枫带着卞祥等三人,朝着城堡过去,待到门前之时,却见他在街边的屋檐下,冲着那两个站岗的匪徒喊道:

“牛二你俩过来一下。”

那两匪徒见三当家的叫他,二话不说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随后气还没均便被扭断了脖子。

古浩天看到卞祥得手,随即一个手势,便见马勥带着一队人手,一式的新式唐刀,沿着街边阴影蛇行而出,古浩天带着众人立即跟进。

海匪的城堡之中,众匪徒正在为今年最大的一笔买卖大肆庆功,那二当家程大胆更成了英雄,被众匪徒排着队敬酒,此时早已醉了八、九分。

正在一众匪徒得意忘形之时,却见门外一支队伍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便在他们惊鄂之际,那队伍已经穿透人群,在院子与屋子之站成一排横队,随即五十余把雪白的晃眼的刀锋齐齐举起,只听得为首的一声厉喝:

“斜劈!”

只见一片银光闪过,身前三尺之内人物皆断,再无一点完物。

“进步,斜劈!”

……

五步之后,院子之内已是断肢满地,鲜血横流。一众匪徒便似突然恶梦醒来一般,一齐掉头往大门挤去,可是那一头等待他们的也不是善茬,卞祥、滕戡,一把长刀,一对钢鞭,恰如一对门神一般守在那儿,让匪徒逾越不得半步。

片刻之后,绝望的匪徒纷纷跪地求饶。古浩天便下令停止杀戮,这些人留着他还有用。

“小官人那厮便是带队劫杀船队之人。”此时段景住指着一个匪徒,咬牙切齿的说。

古浩天看去,却见墙角尚有几个匪徒在负隅顽抗,而段景住指的却是前头一个凶恶的汉子。

“丘枫,那些都是何人?”

“丘枫!”

“啊——啊——”

那丘枫却是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吓呆了,被古浩天连续暴喝之下才还过魂来。

“那里头有——有——大当家毛二爷,二当家程大胆……”

“原来那厮是个二当家,老爷今日便为兄弟报仇雪恨。”段景住操起一把扑刀,就要冲过去。

“那杂碎何劳哥哥动手,且由小弟代劳。”

滕戡刚才收拾一些小喽啰尚未尽兴,提出钢鞭便要替段景住出头。

但是两人话未说好,却见阿里奇猎豹般掠了过去,弯刀数次起落,那程大胆两肢胳膊,便似断枝一般散落于地。

“先留着性命。”古浩天忙喊一声。

阿里奇才不太情愿的收了手,返回时还挑衅的看了滕戡一眼,这家伙对那日败于滕戡之手,至今耿耿于怀,如今却是跟他赌气上了,只是苦了那程大胆。

随后众人清理了战场,共俘虏了包括大当家毛二爷在内的匪徒四十六人,死伤五十二人。据丘枫讲尚有二十余人在岛上的各处哨位。

古浩天立即成立几个小队,挑了几个老实的匪徒带队,连夜赶往各哨位拿人。这边又组织人手对搜查城堡,清理现场。待诸事完毕,局势初稳之时,已经天现曙色。

黑山岛在一夜血雨腥风之后,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正文 第一二九章 回师登州

拂晓时分,黑山岛在冷冷的海风中醒来,略带咸味的空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早起的人们惊讶的发现,原先作威作福的海匪一个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陌生的精壮汉子。

有头脑活泛的,偷偷的溜向码头,想出海逃避数日,却发现码头也被控制的严丝合缝。最忐忑的便是那些海匪的家属,海岛上每一次的火拼、冲突,受伤最深的总是这些人。

一夜无眠,各路人手于天亮时节汇集到城堡中。昨晚五个小队出击,二十个漏网的海匪,消灭俘虏了十八个,只有两个人不知下落。

城堡内的搜查也出了结果,查获的人员当中,都是一些妇孺,并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想来都在庆功宴上被一网打尽了。库房清查的结界倒出乎古浩天的意料,本以为有一大笔丰厚的收入,不料却只有区区的七、八万银子,珠宝手饰倒是不少,至于其他物资也不多,古浩天看的上眼的也就是码头上的七、八艘大海船。

经过丘枫的解释,大家才明白,原来黑山岛的财富,每有一定的积累都会运到登州去。

所有的俘虏,经过萧嘉穗等人的筛选,留下三十五个相对本分且懂行船的,余者尽皆捆了带走。古浩天又让马勥、滕戡等带着人手,在俘虏的带队下,对岛上的土匪家属区进行搜查。一者清剿漏网人员,二者也是为了绝了这些降匪的后路。想不到这个本不抱希望之举,竟然把最后两个漏网的匪徒给找到了。

一直到了晌午,岛上的一切事宜总算理出了头绪。古浩天一边下令全岛戒严,所有人员船只只进不出,一边组织人手往船上搬运缴获物资。

而此刻的城堡里,古浩天与萧嘉穗对面而坐,正在讨论一个十分纠结的问题。

“黑山岛时下不宜占据,一则此事之后,登州官方必定会派兵过来搜查;二者距离梁山太远,一旦有事我们鞭长莫及;三是我们的水兵力量还不多,分兵多处会削弱实力。”

萧嘉穗对是否占据黑山岛,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古浩天之所以纠结,主要有两个考虑,一个是为将来北上辽东等地铺设一个跳板,另一个是为梁山水军找一个海上练兵的基地。

“这也不难。”萧嘉穗知道古浩天的想法后,接着说道,“今后北上买马必不可少,便让水兵轮番护航,既保证商队安全,又达到练兵目的,却是双赢。至于跳板一事,不说将来多久,我们若是想找这么个地方,这里到处岛屿,何时不能下手。”

“便听萧先生的,来日方长,也是我心里太过于焦急了。”

古浩天见萧嘉穗讲得在理,想想也就放弃了。

当天下午,古浩天安排好警戒人员之后,命令其他人员全部充分休息,养精蓄锐,备战明晚的战斗。

傍晚,黑山岛的船队再次起航,出了黑山岛又汇合阮小七等押送的四艘船,船队由原来的两艘壮大到了十四艘。

黑山海匪的家当被全部带走。随船带走的还有三十五个投降的海匪及家属,以及四十余户被丰富的工钱吸引,自愿过来的渔民家庭,这些人都被分开安置在各条船上充当水手。

古浩天等依旧乘坐李宝的战船,毛二爷、丘枫、郝永年,以及那个断了双臂的程大胆,都押在这条船上。

舱室里,古浩天和萧嘉穗在一起推敲着明天晚上四海商行的行动计划。

“四海商行里有时迁他们策应,进出应该不难,我当心的是登州城门,那里夜间是要关门的,到时我们如何出来。”

古浩天倒是想过用强攻的办法,但总觉得不是十分妥当。

“不如叫李宝过来商议一下,他在水师多年,或许有些熟人。”萧嘉穗提议道。

李宝便在后舱,片刻就到,他听了之后,却说此事易矣。原来那四海商行日日做那见不得人的买卖,经常夜间运货从北门出去,到水师港口装船,只须控制郝永年,便无难事。

古、萧二人见最大难题已经解决,心头顿时一松,正想找郝永年核实一些情况,便见一个队员进来禀报,说是押在舱里的几人互相漫骂,争吵异常,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去看看。

昏暗的舱室里,三人进去后,好一阵才适应了光线,只见李宝巡视一圈之后,却突然指着那个毛二爷,吃惊的叫了起来:“毛仲信,敢情黑山匪首竟是你这厮,难怪好几年不见踪影。”

“李宝,你——你——咋的也在这里?”那毛仲信看见李宝也是吃惊不小。

李宝却不理那厮,回头便对古浩天说:

“小官人,这厮原是水师的一名十将,二年前突地不见所踪,想不到却是当了海匪。”

他鄙夷了扫了他一眼,又看到一边的郝永年,一时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是了,这厮有一个妹夫,便里府衙里的王孔目,那王孔目与四海商业原就是一伙的,如今想来连这海匪与他们也是一家的了。”

毛仲信妹夫是王孔目!古浩天听着心里突想到,那毛仲信岂不就是毛家庄毛太公另一个儿子了,于是他心头一转便生了一个主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船到登州外海,古浩天留萧嘉穗带阮小七、段景住、阿里奇、邹家叔侄、李福等人守护船队泊于外海,并约定夜里子时共同行动,自己和李宝等依旧带着两艘水师战船,归港而去。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登州城北的一家客栈里,络续住进了五、六十个客人。这些客人举止不端,言语粗野,特别是喝酒之后更是丑态百出,满口狂言。大堂里不少的伙计,都听到他们的胡言乱语。

“四海商行不地道,今晚灭了它。”

“俺们横行大海的好汉,怎能让郝永良那鸟人的欺压。”

……

有一个喝多了酒,甚至结结巴巴的说:“老爷黑——山岛……”

只是话刚出口,却被边上一个头人模样的,一巴掌给堵了回去,而这话却正好被上菜的伙计听得清楚。

夜里亥时末,四海商行的侧门被无声无息打了开来,只见黑暗里,一队蒙面汉子悄无声息得潜了进去,然后他们分成数路,在接应人人员的带领下,向各处目标扑去。

正中一路直奔后院而去,带头的那个瘦小汉子,正是时迁,跟着的却是古浩天等人。这些日时迁带着情报人员对四海商行多方侦察,今晚终于派上用场。只见他熟门熟路,一会儿便来到一处院门之前,卞祥上前一刀,门栓应声而断,随即众人一哄而入。

“老爷是黑山岛的好汉,都不许动。”

在晃眼的刀锋下,刚刚惊醒过来的下人们一个个鸦雀无声。便在此时,只见里房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你等不在黑山岛,到此作甚……”

“老爷便是来取你人头的。”

随即一道寒光闪过,那人已经身首两处。

“郎君!”

这时便听得其身后传出一个凄厉的女声,但随着一个敲击声立即戛然而止。

在时迁指点下,卧室内墙后的暗室被打开,随后露出一个庞大的库房。古浩天进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奶奶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禁不住吐了一句后世国骂,也来不及多想,立即着人搬运,好在四海商行里最不缺的便是马车。

整整半多时辰之后,一支长长的车队来到了登州北门,郝永年和两个伙计从车头下来,进了边上的守卫室,随后便有士兵出来打开城门,于是十余辆马车鱼贯而出,只一会便没入黑暗。

“直娘贼,这四海商行整日做这黑心的买卖,早晚不得好报。”

“哥哥休得操那闲心,俺们只要有油水可沾,管他黑心白心。”

“倒也是。”

且说两个守城门的士兵,一边闲话,一边去关那城门,就在此时,只见门外突然杀进十余个劲装汉子,顿时城门口惨叫连连,一刻多钟方才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登州城全城都沸腾了起来,四海商行被洗劫一空,北门守军全军覆没,登州城自周朝以来最惨重事故莫过于此。

王孔目失魂落魄的跑进知府大人的公房:“大人赶快让孙提辖带兵追查,凶手凌晨作案,又带有大量物资必走不远。”

那知府好似顿悟过来,立时吩咐师爷出去传令。

“大人恐怕不能啊!”师爷迟疑着回道。

“甚!他敢不听调令。”那知府顿时火起。

“非也,前日孙提辖过来禀报,说是去登云山剿匪,老爷你是首肯的。”

“啊!”

那知府方才想起这一档子事,顿时无语。

登州北城,随着官差调查的深入,和民间传闻的汇聚,这次凶案的疑犯渐渐浮出水面,客栈伙计的证言、商行下人的证言、城门周边百姓的证言,都指向黑山海匪。最关键的是城门边的那些尸体,经过无数被海匪祸害过的百姓辨别,都确认是黑山海匪无疑,甚至有人认出了那个王孔目妻兄的尸首,但立即被衙役以验尸的名义抬走了。

黑山海匪与四海商行分红不均,相互火拼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登州城。更有传言说王孔目的妻兄便海匪头子,人们纷纷议论,都说难怪这些年王孔目与四海商行走的这么近。

知府衙门,知府大人与王孔目相对无语,四海商行被劫的真相是什么,他们一时还不清楚,但他们很清楚,绝不是什么内讧、火拼。

“被人暗算了,想来黑山那边也是不保了。只是眼下也只能让黑山那边先背上黑锅了,余下事以后再慢慢查吧。”那个知府大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王孔目,却是如丧考妣,呆如木鸡。

正文 第一三零章 补强两军

青州外海,正是当日段景住等遭遇海匪的海域。四十余艘大海船并排停泊在海面上,煞是壮观。

古浩天立于甲板,为当日死难的梁山壮士设祭。只见他读了祭文、洒了烈酒之后,便命令把程大胆、郝永年、丘枫以及剩下的十余名海匪押上来,只见一片刀光过后,周围的海水顿时染江一片。

“梁山英烈,魂亏归来!”

这时,只见古浩天立于船头,迎天高呼。

“梁山英烈,魂亏归来!”

“梁山英烈,魂亏归来!”

随后一船人,到后来几十条船的人,一齐高喊了起来。霎那时,只觉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值了,值了,二虎兄弟,你等死得值啊。如今小官人已为大伙报仇了,若是英魂不远,且随我等回家吧。”

段景住看着眼前的场景,禁不住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阿里奇默默的看了整个过程,他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有了触动。草原人征战四方,死了便如一株牧草、一杯黄土,那还有这么讲究。他暗想,这个小官人和那甚么梁山,却是有一些与众不同。

船队自济水逆流而上,急行数日时间,进入水泊之时,已是十一月底。

金沙滩水寨,经过一个多月的全力赶工,基本的轮廓已经形成,粗大的松木在金沙滩外围成一个方形的寨墙,码头也修的更加大气。

这一日,金沙滩上人头攒动,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闻焕章率领山上的一众头领,也早早的候在金沙滩的兵营里上。

辰时一刻,有瞭望的士兵兴冲冲的过来禀报:“来了,来来,小官人的船队来了。”

于是众人一齐来到了码头上,却见远远的水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迎面驶来。那一水高大威猛的战船,让人们震撼不已。

“水兵营这回可是赚大发了,这可是清一色的战船啊!”

“谁说不是,前些日那些北地好马便宜了骑兵营,今日又轮到水兵营发利市了。”

人群里,众位头领议论纷纷,眼热不已。

而阮家兄弟、太湖四杰等水兵头领,却是扬眉吐气、神气异常,水兵营终于摆脱了没有战船的尴尬处境,以后在各营前面讲话底气也足起来。

“各位,来日若想出海玩乐,只管找俺们水兵营,必不会让兄弟们失望。”阮小五已经迫不及待的吹嘘起来了。

“你总得先学会使用才好,不然这个水泊也出不了,还说甚去大海玩乐。”马犟在边上打趣道。

“这等子事,马犟兄弟无须操心,日后只要把好苗子都分一些给水兵营,教导营便是去天边海角,俺一准送到。”

……

便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船队依次进入了水寨,四十余只大型战船并排停靠在寨墙一侧,那种凛凛的气势,近距离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又是别有不同。

“浩天登州之行,大有收获啊!”

码头上闻焕章看着一路风尘的古浩天,也不禁有些兴奋。

“师傅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却不知后头还有更大的惊喜呢。”古浩天一边笑着回话,一边把李宝拉过来介绍给众人,“诺,这个李宝便是我带回的惊喜之一。”

李宝突见小官人把他这么隆重推荐给大家,心里既是感激又深感压力,更暗暗对自己说,必不让小官人失望。

中午,梁山食府大摆庆功酒宴,众人又是一场大醉。

一去又是近月,古浩天宴席之后便先回家见了父母,洗了风尘,然后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期,毕竟登州期间连续作战也十分累人,况且家里还有一个可人的莲儿,他也要为她留出独处的时间。

早晨,冬日正好,温暖的光线洒进后山的那幢小楼,过道、楼板,都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个窈窕的女子轻手轻脚走进一间卧室,只见她于床前慢慢盖好那件滑落的被子,转身正待离去,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一把拉住,然后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随即又被拉进了被窝里。

“别……”

“唔……”

那女子的嘴好似被什么给堵住了,然后再也没了声音。

寅时初,古浩天出现在了通往前山的道路上,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回放着早晨那片刻的旖旎,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举动,但他那双手终究没忍住,探进了莲儿胸前的禁区,那一双温润的饱满,如玉如绸,他至今仍感受的到手心的滑腻。

“小官人想啥呢?恁地沉醉。”

“啊!”

古浩天莫地回过神来,却见路边站着杜迁和萧让,正奇怪的对着他看,不由有些汗颜。

“却是想着登州的事,有些走神了。”

他随口应付一句,三人便一同到了中华堂,闻焕章、萧嘉穗等早就到了,于是众人坐下开始近月来的第一次会议。

杜迁首先汇报本次登州之行的收获。

“本次四海商行缴获金银三十七万两,黑山岛缴获七万两,两处合计四十四万两;各式战船四十三艘;夺回马匹三百零五匹,加上原先运回的,共计一千零一十二匹;其余各类物资价值未定。”

“倒是要感谢黑山的海匪了。”萧让听了之后,开心的说道,“若不是他们劫马,咱们也不会打那四海商行的主意,如今得了巨额的银钱不说,那数十艘战船却是花钱也买不来的。”

“萧让处长言之有理,咱们梁山向来步兵最强,水兵和骑兵偏弱,所缺的便是战船和战马,如今战船也有了,虽还不多,但总归已经起步;辽地的商路已经开通,今后只要维护得当,战马便可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在下以为时下已经到了补强骑兵营和水兵营的时候了。”

萧嘉穗管着军政处,所以首先想的也护卫队的事情。

“还是缺人啊,前些日还愁着缺马,如今反而马多人少了。”

古浩天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如今也有了幸福的烦恼。

“此事倒也好解决,前些日朱贵于金岭镇来信,说矿上有两百多精壮矿工,近日要送到山上来,正好可以补给骑兵营。”

闻焕章这两日正想着把这些人使用在那里?如今却是正好。

“如此最好,矿工彪悍正适合骑兵。”萧嘉穗一听大喜。

“只是我心里还有一点担心。”闻焕章迟疑一下,继续说道,“浩天这次大队战船,从济水浩浩而过,目视之人无数,那登州官府只要稍一打探,便可知晓,到时自然会顺藤摸瓜到梁山来,浩天可有对策。”

“师傅担忧之事,我也已有所安排,先前在黑山岛与四海商行,我们搜得许多官匪勾结的证据,我已着时迁留在登州,把这些证据通报于那个知府,那厮若是识趣,近期必不敢妄动。至于以后,谁又知道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随着梁山实力的不断加强,古浩天做事的风格也日渐强硬,他心里非常清楚,与朝廷的对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目前所要做的,只是不断积蓄力量,提升实力。

半日的会议,主要是对水兵和骑兵的下步发展定了调子。黑山岛及登州水师过来的百余人训练后全部加入水兵营,李宝暂时任水兵一营副营长。

骑兵扩军后将达到一千人,古浩天想把那个阿里奇和随马群过来的二十余个辽人,组成一个骑兵教导队,专门教练骑术。这些辽人从小长在马背上,骑术自然一流。

而且这些人若是能够归心,日后辽国灭亡,梁山便可以以他们旗帜,引的更多辽人来降,那时梁山的骑兵还何愁没有兵源。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溶入,古浩天是自信的。

会后,古浩天让卞祥叫来段景住,对他专门作了一番交待,要他下回北上辽地时,不但要买马,还要收留人口。

登州归来之后,后勤处对相关立功及参与人员,又发了一大批资金。因此每到饭点,梁山食府比往日又热闹了几分。

这日傍晚,段景住专门在梁山食府设宴,答谢阿里奇的救命之恩,古浩天等也应邀到场。

阿里奇却是第一次来到梁山食府,满桌从未见过的精致美食,让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而正在此时,段景住打开了一个酒瓶,浓郁的香味立即把他的注意力从菜色上转移过来。

“这是甚酒,恁香,快给俺尝尝。”

草原的汉子对酒最没有抵抗力,阿里奇急不可耐就要喝酒。

“这酒甚烈,阿里奇兄弟可喝习惯?”这时古浩天看似好心的提醒一句。

“俺草原的汉子,什么样的烈酒没喝过,只管倒来就是。”

“我且不信,梁山这酒却是没有人能喝过五碗的。”

“哼,那时你们汉人酒量小。”

“也不用逞强,我们不妨打个赌,若是你喝下五碗不醉,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醉了,你便依我一个要求,可敢应战。”

“区区五碗,有何不敢。”阿里奇信心满满,一口应下。

于是段景住随即倒满五大碗白酒,阿里奇随手端起一碗,当他满满的喝进一口时,立时愣住了,“这酒咋恁烈”,他心头顿时不安起来,可是看着满桌子似笑非笑的人们,他只的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三碗,准确的说三碗多一口,阿里奇便扒在了桌子上不醒人事了。

第二天,面对古浩天提了要他担任骑兵教导队长的条件时,阿里奇没有一句废话。

只是问:“薪俸能买几瓶好酒。”

正文 第一三一章 重骑轻骑

登州回来之后,古浩天又有了难得的几日清闲。

但所谓的清闲也是相对的。这不,这日一大早便被周云清和滕戡堵在了家门口。

“甚事,急的你俩都追到家来了?”

“刀,马刀,俺骑兵总不能老扛着长枪作战。”

古浩天不紧不慢的打趣他们,那两人却火急火燎的。

步兵三营最近全部配备了新式唐刀,长刀所向,摧枯拉朽的气势,羡煞了其他各营。

骑兵营如今也是家大业大,战马人手一匹还有大量富余,金岭镇过来的三百矿工已经进了教导营,二月之后,骑兵营便可达到一千人,但令周云清最不满的便是兵器。

之前,骑兵营使用的都是长矛,周云清本也没啥想法,那新式横刀一出现,他就眼热不已。驰马扬刀,横扫千军,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如今三营的兵器已经配齐,军器作坊正闲着,他便急着找师弟要兵器了。

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骑兵使用的兵器也都以长矛为主,特别是重甲骑兵,长矛更是标配。三国曹魏的虎豹骑,唐初李氏的玄甲骑,用的好似都是长矛。到了元朝之后,草原骑兵的弯刀横扫欧亚,此后弯刀才渐渐成为骑兵的主要兵器。

至于近代骑兵淘汰长矛,古浩天把原因归结于火器的出现,致使重甲骑兵失去了作用,轻骑兵成了主流,所以轻灵的弯刀也自然的成了主要兵器。

但古浩天并没有顺着这位师兄的意思,他问道:

“师兄以为横刀一定比长矛更适应骑兵?”

“那是当然。”

“那隋唐之时,横刀最为盛行,为何没听说,大唐铁骑使用横刀?”

“这——”

周云清一时被问的张口结舌,其实他是被古浩天带到沟里去了。唐时横刀重近十好几斤,骑兵一般单手持兵器作战,在高速冲刺过程中,又有几人能支撑的住。

然而,如今梁山的唐刀已此刀非彼刀了。按照现有的工艺,以后世的骑兵刀为样本,生产出四、五斤重的骑兵版唐刀,也并非没有可能。古浩天的心里其实对骑兵已经有了定位,那就是灵活快速的机动部队,因此配备骑兵刀势在必行,他甚至已经参照后世的六五式骑兵刀,画出了草图。

之所以与周云清进行矛刀之辩,是因为古浩天还不想在有效的火器出现之前,完全放弃重骑兵,他想到了金人的铁浮屠,当下没有完善的制胜方法,重骑制衡重骑也许是这个时代的一个选择。周云清作为骑兵的营长,古浩天不能让他对轻、重骑兵有厚此薄彼的观念。

“师兄,长兵短刃各有所长,只是看在那里使用而矣,你为骑营主将,对骑兵作战方略若没有一个正确的判断,下面诸人又该如何?”

“我……”

“师兄所想,无非马刀,其实我也早有考虑,如今既是来了,且随我进去,与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古浩天便转身带着两人回到前楼的书房,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周云清和滕戡急忙围了过去,却见画着的是一把长刀,刀柄带着护手和指套,刀刃长约三尺,刀身微曲,顶尖身薄,两面开槽,整个形状,活脱脱就是一把缩小版的唐刀。

“师弟,这便是俺们骑兵营的马刀。”周云清惊喜的问。

“此刀以山上军器作坊的工艺,做成之后重约四斤。但只适应于轻骑兵作战,重骑兵仍然用长矛为宜。”

“师兄与滕戡兄弟是骑兵营首任营长,肩负着为梁山骑兵培养种子的重任,不能凭个人喜好,而忽略了军种的平衡,给将来留下遗憾。”

古浩天说的语重心长,周、滕两人都深受震动,也想到自己有些失之稳重了。周去清感觉犹深,想到自己大了师弟好几岁的人,却还是这么毛燥,又想到父亲离开时的教训,顿觉汗颜不已。

“师弟所言甚是,我俩却是有些考虑不周了,日后定当注意。”说罢两人起身欲去。

“既是来了,正好一起去一趟军器作坊,看看汤隆那边这刀几时做的出来。”

两人见古浩天拿起图纸,邀他俩一起去军器作坊,心里都暗暗高兴,方才虽然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但新式马刀毕竟是他们做梦也想要的东西。

军器作坊,汤隆、沙铜、褚宏等看了图纸之后,都认为没有什么难度,并表示三日之后可以拿出样刀来。

周云清和滕戡大喜,表示立即回去选一些人手,作为轻骑兵练习新式马刀,讲罢头也不回的回营去了。

古浩天一人落在那里苦笑不已,好在他正好还有事情吩咐,于是便借机把作坊里的有关人手召集起来,下达了一个新的生产任务——板甲。

甲胄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士兵的第二条生命,其精良与否直接影响到士兵在战场上的生存机率。但是这时代铁甲太过沉重,影响了士兵作战的灵活性,皮甲防护能力又太差,不能给人以安全保障。

古浩天也是刚才在讲重骑兵时,才想到中世纪欧洲骑兵的板甲。但他并不是追求那种把整个人装进去的铁皮套子,他的设想是利用山上现有的冶铁和锻造技术,打制出高强度、高韧性、重量轻的钢片,镶在皮甲里,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这样既达到防护的目的,又可提高灵活性。至于重骑和轻骑、重步和轻步,可以根据作战需要,适当增减钢片的镶嵌面积。

“各位,马刀也好,板甲也好,最核心的部件便是钢板,钢板过关了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你可以想像一个负重十余斤的士兵,和一个负重数十斤的士兵对战,其实未战已经先胜了,这里拜托诸位。”

说罢,古浩天向在座的各位大小工匠拱手作礼。

“必不负小官人所托!”

而一众工匠在汤隆的带领下,也大声表态。

军器作坊一行,不仅马刀问题解决了,顺带着连甲胄的事情也有眉目,古浩天不由的心情大好。

转眼便是三天,这日,周云清一大早便派人把古浩天请到营里,自己却带人早早的守在军器作坊。

骑兵营驻地,周云清和滕戡都跑出去了,只有那个新任的骑兵教头阿里奇在陪古浩天闲话。

“阿里奇兄弟,这儿可是过得习惯?可有人对你不服?若是有甚么人不听话,你只管与我说,我自会收拾他。”

“谁人敢不服,不服俺把他……”

阿里奇本想说把他“打服”的,可一想这几日里,他同孙安、縻胜、袁朗、周云清等,明里暗里较量之后,无一胜绩,好几次还隐隐落了下风,便生生把“打服”两字收了回来。

可是作为草原上难得的高手,阿里奇又不肯就此认输,于是硬硬的说。

“这儿骑兵的骑术太差了,与俺们草原汉子相比,哼……”

古浩天知道,阿里奇这是放不下面子,过些日子自然会好,也不介意,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周云清和滕戡等捧着几把马刀,兴冲冲的进来。

“师弟,这刀太出色了,骑兵营如虎添翼啊!”

只见他当着众人,“当”的一声拨刀出鞘,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那三尺青锋,已经酷酷的立在大伙的眼前。

古浩天仔细一审视,正是自己原来设计的模样,正想着找一个地方试试他的刀锋,却听得阿里奇冷冷的说。

“花架子而已。”

“可敢一比!”

周云清一听,立时火起。

“有何不敢。”

且见阿里奇慢腾腾的站起来,斜了一眼那把细细的马刀,握紧随身弯刀,昂头便朝外走去。

“哼!且让你再傲慢片刻。”

周云清持刀随即跟了出去。

训练场上,两人上马拉开距离,随后两人同时高喊一声,提马加速向对方疾奔而去,只瞬间,便听得“当”的一声锐响,两骑已经交错而过。

“哈!哈!哈!周营长的马刀,还能用否?”

阿里奇尚未转过马头,就已经得意的大笑起来。

“阿里奇队长还是先看看自己的弯刀,还结实与否。”

周云清适才在军品作坊里已经试过刀,对其品质自然心里有数。

“周营长多心了,且再接俺一刀。”

那阿里奇却非常自信,他调转马身,举起弯刀,正待提速再来,却觉得阳光下的刀锋有个刺眼的缺口。怎么回事,他连忙勒住马匹,收回弯刀,然后吃惊的发现,刀锋不仅有一个大缺口,而且还有几条裂纹蛛网般向周边延伸。

“阿里奇队长,且看看俺这把刀。”

此时周云清已驱马来到他的身边,随即一把锋芒依旧长刀出现在阿里奇的眼前。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阿里奇喃喃自语,犹自不信。

而周去清却是欣喜若狂,新式马刀在经过阿里奇这个高手的对抗之后,它的品质再无怀疑。

他策马来到古浩天跟前,兴奋的叫道:“师弟,请为刀赐名。”

古浩天怔了一下,突想起自己曾为重步营的唐刀赐名“虎牙”,这家伙想来记得这一茬。无奈何,略一思索,他便说道:

“轻骑兵,马似闪电,刀如霹雳,便叫做霹雳吧。”

“马似闪电,刀如霹雳。”

且见周去清兴奋的呐喊一声,策马而出,猛一提疆,那马儿暴叫一声,腾越而起,马背上那把雪亮的长刀直插长空。刹那间,这一人一马立于宽阔的训练场上,便似雕塑。

正文 第一三二章 瑞雪丰年

腊月初八,梁山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早晨,古浩天准点醒来,准备起床出去跑步,却见潘金莲进来一把把他按回到床上。

“今日老天爷给你放假了,好好歇着吧。”

“不能吧,老天爷要不也是给咱俩放的假,怎会落下我家莲儿呢。”

古浩天顺手就把潘金莲拉进怀里,一番热吻之后,那双手又忍不住游进了那处挺拨柔软的所在。

“莫闹。”潘金莲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就缴械了。

片刻之后,古浩天在自己快要沦陷的时候,才竭尽全力从温柔乡里挣扎出来。

“死妮子,先留着,养好了再吃了你,今日且先去练好身子。”

“今日不用练了,老天爷惦着你要吃人,正下着大雪呢。”

两人关系愈加亲密后,潘金莲的讲起话来也无顾忌,这会竟调侃起自已的小官人来。

“下大雪!”

古浩天愣了一下,立即穿衣起来,急急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却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山峰、树林,道路、屋宇,到处都盖着一屋厚厚的白雪。 好大一场雪啊!

这时,他突然想起前些日从登州带回来的百余户渔民和降匪家庭,这些人原来有些好像安置在简易房里。

糟了,若是这些人出了事情,对于庄园声誉影响不小,他连忙跑到前院。

“卞祥,今日何人带队驻守?”

古家每日由亲卫营轮流驻守护卫,这是萧嘉穗到军政处后新设的规矩。古浩天本认为没有必要,但众人一致的意见,也只的同意了。

“小官人,是俺。”

卞祥尚未回话,门楼外就有人开口答应,随即便跑进来一人,却是陈赟。柳元、陈赟两人进了亲卫营之后,由于武艺出众,很快便提为队长。

“卞祥,你立即带人赶往前山,通知教导营、骑兵营到后山各村,帮助百姓扫雪救灾。其他各营全部出动,清扫各处道路,各个生产、办工场所。”

“陈赟,你带余下人员随我到临时安置区去看看。”

随即古浩天便带头冲出门外。却见门口的一小段路已经被陈赟小队清扫了出来,那积雪足足有一尺多厚。

“二队听令,带工具成两路纵队,往临时安置点方向前进。”

陈赟下了命令之后,扛起一把铁锹,第一个踏进积雪。

古浩天自然不会在后面闲庭信步,他来自后世,更加明白作为领导者在大灾大难面前,树立形象的重要性,也清楚,这种时候是收获民心的最佳时机。

只见他与陈赟并肩趟在最前面,在厚厚的积雪中犁出一道深深雪道,便如在白茫茫的地面上刻出的箭头一般。

古家到临时安置点四、五百米的距离,齐膝深的积雪里,古浩天步伐稳健,节奏如一,只把陈赟在一旁跟的暗暗心惊。本以为自己武艺不错,想不到在十二岁的小官面前竟然没有一点优势。

大约一柱香时间,古浩天等人赶到了安置点。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狼藉不堪的场面,好些简易房东倒西歪的塌倒在暴雪之间。

“不好!大家赶快救人。”

古浩天立即想到情况不妙,他喊了一声,便朝最近的一处倒塌房趟过去。然而当他费力的赶到那儿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随后其他几处,也纷纷报告说都是空房。

“这倒是奇怪了,没听说已经安置了啊?”

古浩天正疑惑之时,只见陶宗旺带着几人趟雪过来。

“小官人怎也来了?”

“你且先说说,这些人那儿去了。”

陶宗旺是这儿的主事人,古浩天见知情人过来,赶忙问道。

“此事倒要感谢那个庄明礼,昨日傍晚他对俺说,天色不对可以能会下雪,临时房住人不安全,俺听了,便把这些人转移了。”

庄明礼?不就是赵庄带回的那个师爷吗,想不到此人不仅有几分本领,而且对山上的事还挺上心的。看来把他放在基建处也许有些屈才了,古浩天不由想起这几日一直纠结的一个位置人选来。便问道:

“此人近来表现可好?”

“没得说的,有学识、有能耐、肯做事、还心细,小官人莫非又想挖人吧,俺可正用的顺手呢。”

陶宗旺立即敏感的意识到小官人的意图,但古浩天只是笑笑。回头却对陈赟等说,即然这边没事,我们便继续扫雪如何?

小官人都亲自带头了,陈赟等自然轰然叫好,于是一场热火朝天的扫雪运动在后山漫延开来。

且说后山的街道,随着人口的增加,也在不断的延长,如今从入口的“甲”字村到古浩天所在的最新建成的“己”字村,足足有五六百米,还有多条大大小小的横街,在后山形成了一个一纵多横的路网。

小官人带头扫雪的情景,很快被沿街的百姓,以及一些早起人们发现。

“当家的,快点起床出去,小官人在咱店门口扫雪呢!”

“小官人亲自扫雪?”

一个男子似是不信,来到窗前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赶紧穿好衣服拿起工具推门出去。

“有恁地主人,梁山若不兴盛,就没有天理了。”

两个一起扫雪的老汉感慨道,接着又一起各回屋去,随后分别纠出一个半大的小子来,一边还碎碎的骂道:

“睁大眼看看,是甚人在扫雪,你还有脸赖床。”

……

很快小官人亲自大街扫雪的消息传遍了后山各村,也无须做什么动员,各村各户的人们便争相加入,纷纷拿起家什涌向大街小巷。

“丁”字村,一幢独立的小院里,庄明礼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尧舜之姿,潜渊之龙。”随即拉起十五、六岁的儿子,要他一起出门去扫雪。

“福伯他们方才不是已经扫过了吗?”那儿子有些不情愿。

“儿啊,人家都扫到大街上了,你却只盯着门前的三尺,再不出门就赶不上了。”

庄明礼提起工具,带着似懂非懂的儿子,出门而去。

而此时,大街上的扫雪运动,随着骑兵营的人手在对面一边的加入,变的更加热烈进来。

“各位兄弟,我们与骑兵营一比高下如何?”

古浩天适时发起了挑战,这一边的亲卫营和老百姓立时热烈响应,那边的骑兵自然不甘认输。于是一场原本枯燥无味的体力活,瞬间变成了你追我赶的娱乐赛,后山的街市顿成了欢乐的海洋。

且说李氏和卞氏在家里听得外头的喧闹,也一起出了家门,便看见大街上热热闹闹的情景,随即又看到了人群中一马当先的儿子。李氏心头突然感到无比的自豪,她想着,应该帮儿子做点什么事才好,于是想到了今天的日子,便转头对卞氏说:

“妹子,今天是腊八,天寒地冻的,他们恁地辛苦,俺们为大伙熬几锅腊八粥吧。”

“姐姐倒想的好主意,只是在家里熬了送出来甚是不便,不如就在外头架几个大锅,也方便大伙食用。”

卞氏也是灵机的人,立即明白李氏的意图,想到在家里那有在外头的出彩,立时出了一个主意。

李氏一听这主意不错,于是两人便吩咐下去,刹那间,家里上下一齐出动,劈柴架锅、淘米生火,片刻之后,门前的大路旁,一溜七、八口大锅在熊熊的柴火上,散发出浓郁的粥香来。

而古家的行动,立时成了梁山后山腊八节无声的动员令,熬粥行动迅速向整个后山街市、村居漫延。

首先是各位头领的家属开始响应,随后便带动了家家户户,人们纷纷在家门口升火熬粥,邀人共尝。

阿里奇愣愣的站在大街边,一个老大娘端着一碗粥,塞进他的手里,“孩子多吃一些,暖暖身子。”他机械的接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吃了第几碗,他突然想起草原上的故乡,想起故乡那慈祥的大妈,想起乡邻热情的奶茶,一时间不由的有些恍忽、有些酸楚。

而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古浩天始料不及,却又升起满满的感动,他立即叫过陈赟吩咐道:

“去,通知前山兵营的兄弟们,到后山来吃粥。”

不久之后,前山各营的队员陆续的加入了后山喝粥的行列。护卫队员多是后山居民的子弟,他们一到来立即被各家各户呼亲唤友的拉扯成一团。吃腊八粥的气氛也随着这数千队员的加入,变的更加浓烈,便似烈火烹油一般。

梁山庄园里第一个腊八节的盛况,在人们的记忆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此后年年腊八,大街熬粥邀人共尝,便成当地人约定的风俗,而且代代相传流传后世。只不过后世的腊八节,多了一个祭奠仪式,每逢这天,头两碗粥都会被全山人抬着,敲锣打鼓恭恭敬敬的送往太祖殿,供奉给太皇太后和太祖。

且说闻焕章和萧嘉穗这日并没有去扫雪,一大早两人便登上后山欣赏雪景,山下发生的一切,他俩从头到末全都看在眼里。这两位智者都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只有闻焕章对着漫山遍野的雪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瑞雪丰年,好兆头啊!”

正文 第一三三章 一箭双雕

满山的积雪,给护卫队的训练带来很大的不便。但古浩天心思活泛,总能把不利变为有利。

这不,前山的训练场上,一场雪上运动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此时正在进行的却是雪上障碍接力赛。参赛的三个组,分别是骑兵营、步兵一营和水兵二营。赛场上,各组五人根据规则沿着设定的赛道往返接力,这时已经到了第四人,骑兵营落在了最后。

滕戡急得不行,已经来到起点上准备亲自上阵。

“让开,这雪上的功夫,你那比的上俺草原的汉子。”

只见阿里奇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把自己钉在起跑线上。等到第四名选手跑回起点是,骑兵营已经落后大半圈。那阿里奇接棒之后,便箭一般射了出去,只见他如鹰如狐,时腾时跃,半程下来已经把差距缩短了大半,待到最后一百米时,仅仅只差了数米。

“阿里奇队长,加油!”

“阿里奇队长,加油!”

此时围观的数百名骑兵营队员,一起大声呐喊起来,甚至其他营的队员也为其神勇表现折服,纷纷为他助威呐喊,一时间赛场上喊声震天。

便在热烈的呐喊声中,却见阿里奇愈加神勇,到了最后一个身位时,三组人员已经难分胜负。这时只见那阿里奇腾身一跃,整个身子便似鹰击一般飞过了终点。

早已守在终点的滕戡等人,一把把他接住,随即高高的抛向空中。

“骑兵营万胜!”

霎时间欢呼声如山呼海啸般的响起。

阿里奇的身子,被不断的抛向空中,犹如腾云驾雾,但他的内心却一阵阵的温暖,他感觉到自己与骑兵营、与梁山已经有了割舍不了的情感。

古浩天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已经肯定,阿里奇已经离不开梁山了。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周云清,他不禁感慨道:

“师兄,辽地过来的人员,不比当地人,饮食、风俗等均有不同,要尽心安排,让其真心认同我们的庄园。须知这些人都是我们将来吸引北地人手的旗帜,而那些人都是天生的骑兵啊!”

“我晓得怎么做。”

周云清见兄弟竟考虑的这么深远,便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便在两个师兄弟正说着交心话之时,只见陈赟带着一个送信的人匆匆过来。

古浩天接过信件一看,却是李家道口酒店的来信,说是昨夜住进来几个江湖人物,一直在湖边游荡,却不说离去。他顿时心生好奇,便对周云清说:

“师兄,可愿与我一同前起去看看?”

“如此最好。”

于是,古浩天和周云清、卞祥,带着陈赟的小队,下了山便投李家道口而去。

话说时迁于登州办完古浩天交待的事情后,又代表梁山重谢了孙新夫妇、邹家叔侄等人,便要启程回梁山,谁知邹润死活要跟着过来。时迁见邹渊没啥意见,又贪邹润是一个直爽的好汉,就带着他一起回梁山了。

他们几个人一路日行夜宿,腊月初九这日赶到了李家道口酒店,看看到了自家门口,时迁等总算安下心来,于是几人点了一些酒菜,垫饱肚子准备坐船上山。

邹润初到水泊,甚觉新奇,安顿下来之后便去湖边转悠,不一会进来之后,却见他里手提一只硕大的水禽,兴奋地说道:

“哥哥,今日俺俩却是有口福了,刚才俺方到湖边,便见苇从里,浮着这只大鸟,正好叫厨子煮了下酒。”

时迁看去,却见那水禽胸口插着一支箭,鲜红的血珠还在不断的滑下。

“兄弟,这必是有人射下的,过会定然寻来,咱吃不得。”

“哥哥无须担心,若有人寻来,给他银钱就是,下酒要紧。”邹润一把拨出那支箭枝,随手把水禽交于店伙计。

时迁想想也是,于是就吩咐厨子收拾好煮了。

谁知那野味尚未上桌,门口却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一眼便看到地上那支犹带血迹的箭枝,开口就嚷了起来:

“哥哥,俺们的水鸟定是被这伙人给偷了。”

“兀那女子,说话须得留些口德,谁人偷了你家的东西。”

邹润一听那女子说他偷了东西,就有些恼火了。

“不是你偷的又是谁,这地上的箭枝却是我家的,难不成它自己跑进这屋里来。”

“你这污滥贼婆,嘴巴吃了屎不成,恁不干净,这野禽又不是从你家里拿来的,凭啥说俺是偷。”

话说邹润见那女子,不分青红皂白,连声说他是偷,顿时火冒三丈,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你敢骂俺!”

那女子一看就是个娇贵霸道的性子,见眼前这个丑陋汉子,竟然把她骂得这么难听,那忍的下这口气。立时抽出腰间的柳叶刀,狠狠的朝邹润劈过来 。

“咦!敢情还是一只母老虎哎!”

邹润嘴里说着,身子一闪轻轻躲过,随手操起扑刀便迎上去。而那女子又那里是其对手,只两招便逼的手忙脚乱。

“小妹退下!”

便在此时,后头那个汉子叫了一声,随即持刀上前替那女子接下了邹润的攻势,然而只交手几个回合,他便说道:

“好功夫,可敢到那院子里打个痛快?”

“却又怕谁!”

两人兀一交手,便觉得对方身手不凡,都起了争胜之心。于是转到院子里又缠斗在一起。如此约莫打了四、五十合,竟也不分胜负。

时迁对邹润的武功十分清楚,虽与滕戡等高手有一些差距,但也不会太差。如今见这个汉子,竟然不逊于他,心里暗暗称奇,便生了结交的心思,于是起身出言把他叫住。

“邹润兄弟,先且退下。”

“俺哥哥呼唤,先且去去,回头与你再打。”

邹润听到时迁喊话,便跳出战圈,退了下来。

“好汉子,好俊的身手!”

时迁上前对那个汉子拱手见了个礼,口里赞叹一番,才说道:

“方才之事却是误会,那水禽倒是我那兄弟在苇从拾的,只是不知是贤兄妹所射,不过倒也不能说是偷来,如今那野禽已是拨毛下锅,贤兄妹要物要钱但说无妨,万不可伤了江湖义气。”

那汉子见时迁和颜悦色,说的也在理,神色也缓和下来。

“一只野禽值不了什么,便送于朋友也没啥大不了的,……”

“哥哥,你咋就说送就送了呢,那可是俺早上好容易打下的,岂能便宜了那恶人。”

那女子见其哥哥一下子就不追究了,登时就急了。

“明明是兄长的功劳,还有脸说是自个打下的。”

邹润刚才一番比试,知道那两兄妹武艺差距很大,便认定水禽是乃兄所射,又见那女子嘴毒,禁不住又冷冷的嘲讽一句。

“你这坏人凭啥狗眼看人低,姑娘我今日就让你开开眼。”

那女子受气不过,转身从同伴处取过弓箭,三两步走到湖滨。正好此时前方一只船儿过来,惊起了一群野鸭。只见她弯弓搭箭,矢如流星,只见当中一只鸭子早被射中,扑棱棱的直朝湖心坠去。

便在此时,却见那来船的甲板上,一个年青男子腾空而起,伸手接住那只下坠的野鸭,又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的落在了甲板上。

且说那女子正在为自己的箭术得意之时,突见船中一男子凌空接住了落鸭,身手端的了得,不禁既意外又惊讶。

“小娘子的箭法端的不凡!”

就在那小娘子愣愣出神之际,却见那男子已经把鸭子递到她的跟前。

那小娘子回神一看,眼前却是一张英武非凡的面孔,不知为何,突地心跳如鼓,面染似霞。她伸手本欲接那鸭子,却又回身躲在那自家兄弟身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哥哥,你看他……”

那男子也不知其意,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恁大的一只肥鸭,竟也无人想要,不如给我等宰了下酒。”

正在此时,一个清朗且打趣的声音从码头传来。

“小官人你咋来了!”邹润一看却是古浩天,立时跑了过去迎接。

“邹润兄弟过来怎不早说,也好叫人过来接你。”

“俺跟着时迁哥哥,又不怕走丢,接得啥。”

对登州的几个人,古浩天原本就另有安排,一时也没准备接到山上,如今见邹润过来,倒也是意外之喜。

“方才恁地热闹,且是为何?”

“都是那个无礼女……”

“兄弟休的胡言!”

时迁见邹润又要出言不逊,连忙打断,随后向古浩天讲述了刚才事件的始末。

这时古浩天方认真向那男子看去,却是一个三旬出头的魁梧汉子。正好他也向这边看过来,古浩天只觉得那一双眸子鹰眼一般,锐利异常,不由暗暗惴测,这又是那一个人物。

“这位哥哥请了,听我这位兄弟所言,方才有些许误会,现下正好有了这只肥鸭,便由小弟作东,请几位共饮一杯,赔个不是可好。”

且说这个汉子,自刚才听得邹润叫了小官人之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于他。只见其气宇轩昂,从容自若,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度,心里暗自感叹果然盛名不虚。这回见那小官人开口相邀,便一口应了。

“点滴小事,何来不是,小官人既是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一只鸭子怎够下酒,俺且再猎一道下酒菜来。”

却见那汉子,从同伴处取过一把强弓,抬头四望,正好长空一对白鹤飞过。只见他凌空一箭,立时听得两声悲鸣,便见那一双白鹤如葫芦一般串在一支箭杆上,在众人呆呆的眼神中直坠下来。

正文 第一三四章 情定湖畔

且说那汉子一箭双雕,技惊四座,在场诸人皆赞叹不已。

周云清目前在梁山诸人中箭技第一,自忖自己也远不是对手。邹润方才与对方打斗了半日,这会也是暗自惊心,心想那汉子刚才若是使用弓箭,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

而古浩天心里立时想到了两人,但细一推敲又觉得此时这两人都不应该在此出现。想想也不管了,过会自然就会明白,当即上前赞道:

“兄弟,好箭法,虽纪昌、李广不如也。”

“雕虫小技,以搏一笑。”

那汉子口里谦逊,但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此时早有人把那一对死鹤捡过来,众人说笑着便回店里去。只周云清一人还愣愣的不知移步,他方才被那女子尴尬一会,后来又被这汉子神射震慑了一下,好似还没清醒过来。

“师兄,等谁呢,再等下去鸭子也要变味了。”

古浩天禁不住打趣了一下,周云清突回过神来,急忙起步跟上。却听身边的女子“吃吃”的发笑,也不知为何,他顿觉老脸一阵发烫。

酒店里,众人团团坐定,小二上了茶水。古浩天心里实在好奇,便开口问道:

“兄弟箭术出神入化,在下久居此地,却也不曾听说有这等英雄人物,不知能否告知大名以止心痒。”

“咦!京东不是有个小李广花荣吗 ?”

“那花荣也是知道的,不过此时他应在清风寨的任上,我想着不会怎么巧到了此处来吧。”

“哈哈!”那汉子长笑两声,这才说道,“小官人慧眼如炬,在下庞万春,浙西人氏,这位是小妹秋霞,那两位是好兄弟雷炯和计稷。此次北来原想去京师参加明年的武举,可一路听闻京东小李广的名头,便想前往讨教讨教,故而路经此地。”

其实庞万春所言却是似是而非,去往京师参加明年武举不假,但到京东来却是应为一路听了玉面孟尝的名头,因此到了梁山地面,便住下打探不愿离去,只是刚才听了古浩天自报家门,不好当面承认罢了。

想不到竟是这一位,古浩天听了也大为惊讶。刚才他猜想的其实也是小李广花荣和九天飞龙庞万春这两人,只是细一分析,两人此刻都不应该在此地出现。尤其庞万春是南方人,最不可能。可是最不可能的偏偏出现了,而且还带着一整套班子。

这庞万春,是古浩天迄今为止,遇上的第一位原方腊手下的大将,但却是一位大大的牛人 ,原宋江征方腊时,梁山头领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欧鹏等六人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昱岭关前三千步卒只剩下百余人逃出。

古浩天现在的心里那是一个爽啊!梁山现在缺什么?不就是弓箭兵吗,这不,想什么如今便来什么啦。

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位高手给留下来。古浩天正揣摩着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人留下来,却看见那个庞秋霞不断的拿眼睛去看周云清,而他这位师兄,却是扭捏不安,神情尴尬。

有了,这两人必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他顿时就有了主意。于是古浩天借口给客人介绍同伴,说道:

“这位是在下师兄,周云清,关西大侠周侗老先生的儿子,马步功夫、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时下是我们庄园的骑术兼箭术教头,年纪轻轻并未婚配……”

“师弟,你说啥呢?”

周云清见古浩天的语气,越说越像个媒婆,连忙出口打断。

且说古浩天滔滔不绝的一番介绍,那庞万春只听得周侗两字,便已神迷。不得不说周侗两字对江湖人士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庞万春绝想不到当前两人,一个是周侗的儿子,另一人却他的徒弟。再往深处一想,也就恍然,难怪年纪轻轻,却闯下恁大的名头——高人指点啊!

而庞秋霞的关注点,与乃兄又有不同,她听得最核心的一句话,却是“并未婚配”。刚才船儿上那道腾空而起的矫健身姿,一下子打破了她平静的心境,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一个叫爱情的东西触动。因为父母早亡,自懂事起,她便随着哥哥走南闯北,养就了敢爱敢恨有直爽性子。可一直以来却没有入眼的男子,而哥哥一个大男子,又怎知女儿心事,眼看着二九年华就要过去,她心里时常暗算焦急,却欲诉无人。今日这个俊俏郎君蓦然闯进她的心里来,她觉得这时上天恩赐的礼物,无论如何要把这段姻缘抓住,可是女儿家的又怎开的了口呢。

正踌躇无计之时,庞秋霞刚好听那小官人说了一句话,却好似讲到她心里去一般。

“在下于这湖心梁山之上有一处庄园,倒也热闹,贤兄妹可愿前往小住。”

“这……”

“哥哥,这处风景秀丽,恰似咱们江南老家一般,小妹至此,却感觉好似回了家,我们不妨去看看。”

那庞万春刚要回话,却被妹子抢先答应了。他虽然觉得今日妹子有些怪怪的,但自己心里本也对这个小官人和梁山庄园好奇的紧,也就点头应了。

不过古浩天却是看的明白,心想只要把这两人的情丝再打上一个结,那庞家兄妹就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只一会,厨房里鸭肉鹤汤一并做好上桌。古浩天拉庞家兄妹坐于左侧,拉时迁、邹润坐于右侧,雷炯、计稷、陈赟坐于对面,周云清刚好坐于庞秋霞的下首。

周云清按说是不用坐于那处的,可是师弟安排在前,又在伊人秋水盈盈之下,他那说的出一个不字,无可奈何只得坐了。

庞秋霞却是芳心暗喜,如今与心仪的郎君近在迟尺,她甚至可以听得到他紧张的心跳,闻得清他男子汉的气息。这时那还有心思在那饭菜之上,只胡乱的扒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奴家不会喝酒,便不打扰几位哥哥,自去湖边走走。”说着她盈盈起来,便欲离去,却拿眼角不断扫着身边的男子。

便在此时,那个小官人适时又开了口。

“师哥,此处你最是熟悉,便陪秋霞娘子去看看风景。”

阿弥陀佛,庞秋霞当时就在心里念了一声佛,这小官人莫非会掐算,怎地处处看准她的心思,却心喜不已。

周云清见小娘子去了,虽觉得心若有失,但总算能安心喝两杯酒,那想得这个烦人师弟今日处处让他为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推的了。他狠狠的瞪了古浩天一眼,也只得苦苦的去了。

且说庞秋霞漫步岸边,心如鹿撞。周云清坠在后头,迟迟不前。

“郎君,莫非觉得小妹会吃人不成,七尺男儿竟威惧如斯。”

终究还是庞秋霞熬不过,先开了口。

“我……”

周云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他毕竟是有傲气的男子,岂能让女子看低。况且对方是个可人的小娘子,于是紧走两步走了并排。

雪后初霁,湖畔到处是茫茫的积雪,满眼的芦苇丛里,偶有野禽惊起,扰乱了一周败芦,便有碎雪扬起,如棉如絮。

一对青年男女,便在这样的景致里默默地走着,但两颗心却是越来越近。

周云清今日在河岸初见这个英姿靓丽的女子时,其实已经心动,不然也不会与她相处时心慌口燥、举止无措。只是长年以来一直跟在父亲身边,鲜有接触优秀年轻女性的机会,不善于表达罢了。

“连年奔波,四处漂泊,想不到这湖畔的短短的一段路,却是奴最安心的片刻,这些年来的奴真的累了,每日醒来眼前都是不到头的旅途,奴做梦都想有个安心的地方,却不知它在何处。”

庞秋霞茫然的看着前方,幽幽的低诉着,似在倾诉多年来的无奈和苦楚。

而在周云清听来,却感同身受,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辆牛车走遍天南地北,直至最后泊在了梁山,才有了安心快活的日子。他突然觉得有责任为身边的女子,寻一处安心的家园,让她不用再于忧愁中漂泊。

“如果小娘子愿意,梁山庄园是个不错地方,你一定会感受到它的安宁和平静。”

“梁山即便不错,可是我无亲无戚,无缘无故的又怎生住的下去。”

“梁山之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都能亲如一家,况且你还有兄弟,如果——如果不嫌弃,今后我——我——我可以带你结识更多的人。”

庞秋霞等到最后,却没有盼来她最想听的一句,心里暗暗恨这个不懂风情的木头。随即紧盯着问了一句:

“奴家一个年轻女子,郎君却以何名义,带我结识他人呢?”

“自然是——自然是——”

周云清结巴了半天,憋的脸红耳赤,到最后终究又不敢把心意表白出来。

“卟嗤!”

看着身边男子的囧态,庞秋霞忍不住笑了出来,便干脆挑明说了,“奴也不为难你,只是你得答应,不能——不能负我。”

“此身必不负你!”

这一次,周云清终于把堵在嗓子口,把他憋的快要闷死的一句话吐了出来,顿时觉得一身清爽。

且说酒店里的一众人,停了酒席准备登船往梁山而去,到了码头,正好看见那亲密漫步的一对。

“万春兄弟,你看我那师兄如何?”

“周大侠之子,自然是好的。”

“那你作为长兄,对此事可有想法?”

“甚事?”

古浩天也不挑明,只是微笑得看着那岸边的两人。

“啊!”

庞万春这时突然明白了什么,又想到古浩天刚才一些不寻常的举动,立时明白他早有察觉,不由心里百味杂陈,自己这个当了十几年大哥的人,对自家妹子的关爱和了解,却不如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官人,这些年来却把小妹青春给耽误了,他自责不已。

于是他对古浩天深行一礼,诚恳的说道:

“小官人有心了。”

“只是他们俩情投意合罢了。我们做兄弟的,能做的就是戮力同心,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建立一个安心稳定的家园,好好的过日子。”

“好家园,好日子。”

庞万春联想到自己多年居无定所的生活,禁不住感慨万千。

正文 第一三五章 长亭送别

腊八一场大雪,直直过了四天才消融干净。

近两天里,古浩天陪着庞万春在梁山各处走走,向他介绍梁山庄园有关情况,又把山上的一众豪杰介绍与他。只两天时间,大家就混的很熟。 庞万春为古浩天的坦诚深深感动,因此当古浩天提出请他担任弓兵营营长一事,庞万春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一则是因为古浩天的信任,另一个却是因为小妹庞秋霞。

庞秋霞上了山之后,周云清倒是履行了诺言,带她结识了潘金莲、春芽等女子,当然也坐实了他与庞秋霞两人的关系。周侗不在山上,李氏便代为作主,送了庞秋霞一对镯子,一个戒指,算是定了名份,只待周侗回来再办喜事。

至此,庞万春几人便牢牢的梱在了梁山的战车上了。这不,便在这天下午,庞万春还有雷炯、计稷,一起到教导营报道,和金岭镇来的新兵一起训练去了。

且说古浩天美滋滋的把三人送入了教导队,回身到了集贤殿,却看见古松坐在闻焕章的公房里。

“浩天,看来你得回古庄呆上几日了。”

闻焕章见古浩进来,便开口说到。

“古家庄来的学生年内本也要回去的,不过师傅所指却是何事?”

“你先看这个,却是十里香刚送到的情报。”

闻焕章说着递过一张纸来。范浩天接过一看,上写着:徐处仁奉调回京师,本月十六日启程。

“徐知县到郓城未及一年,怎的又走了。”古浩天深感诧异。

“周朝官场,谁又说的清楚,再说徐大人本就是京官下放,回去也是正常。”

“这么说我真的要即刻回去一趟,却不知另外一事又是什么?”

“小官人莫非忘了,再过几天,神仙醉的代理权便满一年,又要到重新拍买的时候了,听说如今的十里香已经住了许多各地的客商了。”古松在一边开口应道。

竟把这茬给忘了,古浩天震动一下,想不到不知不觉已经又一年了。

“诸事紧迫,在下明日早晨便先回古家庄去,此处便交于师傅,新酒着水兵营护送随后跟来就是,且请古松伯伯辛苦一些。”

几个人议了相关事情之后,古浩天便去了中华堂自己的办公房。又吩咐今日轮值的秦升,让他带人去通知柳元和庄明礼过来。

庄明礼便在近旁的基建处做事,很快就到了。上山数月,小官人第一次找他谈话,他心里有期盼却又忐忑。

“庄师爷,上山数月过的可好?”

“小官人万勿叫甚么师爷,好叫学生羞煞,这山上数月却是学生半辈子来过的最舒适的日子,若有半句假话,天地不容。”

庄明礼以为小官人听到什么不利于他的传言,心里不安,却是诅咒上了。

“明礼多心了,你在山上所为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今日找你却有一事,便是金岭镇生铁商行的管事朱贵要另有任用,以我看明礼倒是合适人选,不知可愿屈就。”

“金岭镇!商行管事!”

庄明礼听了一愣一愣的,本以为要费点口舌、受些委屈的,突然变成天大的好事,在山上呆的久了,他自然明白管事意味着什么,而且金岭镇孤在外,若非信的过的人,庄园是绝不会考虑的,其实从前任朱贵就可看出一二,他可是小官人身边最早的心腹啊!

“明礼可有困难,不然且与家里先商议了再定不迟。” 古浩天见他愣愣的,以为其决定不下。

“学生但凭吩咐,决不让小官人失望。”庄明礼回神还来,立时开口,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如此甚好,且赶紧去做些准备,明后日便动身起程。”

所以急于调回朱贵,却是因为刚才听到徐处仁要回京,古浩天突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非他不可,再说如今那边已经稳定,庄明礼也是可用之人,于是便临时作了决定。

庄明礼前脚刚走,柳元跟着就进来了。古浩天招他过来,却是想把他派到古家庄去,古家庄最早是马勥和古波留守,后来只剩古波,再后来山上人手不够用,就派了一个亲卫营的队长,而这个队长前期扩营的时候又把他调到步兵营去了。

古浩天本意是让秦升去的,可柳元、陈赟两人进来后,他又有新的想法,柳元年纪稍大,稳重,武艺也高反而是更合适的人选。

柳元一听小官人让他去驻守古家庄,也是有些意外,因为那处却是小官人的另一个家,以前都是小官人身边最亲近的人驻守的,马勥和古波不说,便是最后一个队长也是古氏族人,自己新来才月余,小官人却以心腹视已,能不效死,便无二话就答应了。

金岭镇和古家庄两处的人事安排,显示了梁山的人才储备日近丰富,更重要的是,说明了梁山的运行体制和古浩天的用人思路初显成效。凡是上山人员都能迅速归心,甘为梁山所用,乐为古家出力。

第二天清晨,古浩天带着卞祥、时迁、潘金莲等,一早就出发回古家庄了。

中午,船靠古家庄。秋闱之后,古浩天曾回家祭祖,后又匆匆赶往济州,如今不觉又是两个月,古家庄于他而言倒成了客店一般。

一行人进庄歇下,古浩天把柳元介绍给父亲及卞忠等人,又安排留守护卫队的进行交接,下午他便于卞祥等人进城而去。

十里香酒楼自朱贵去了金岭镇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掌柜人选,直到商队危机事件发生后,那个古涛一下子进入了古浩天的视野,他年轻、有胆识、又是当地人,于是便把他任了十里香的掌柜。

古浩天等到达之时已近晌午,古涛闻讯出来迎了出来。北地一番历练,看起来倒也成熟干练了许多。

“古涛兄弟那里得知徐知县离任的消息。”

“却是朱仝督头在此饮酒时说的。”

徐处仁离任的消息正是日前古涛送到山上的,古浩天看看时间尚早,便着古涛派人请朱仝中午过来小聚。

大约地定半个时辰,便听得朱仝豪爽的声音,从大堂里传来。

“小官人好久不见,今日怎地得空到郓城来了?”

“累督头记挂,近期正好出了一趟远门,前些日刚刚回来,且上楼来就坐。”

朱仝如今可说是古浩天全天候的朋友, 古浩天对这个忠义耿直的汉子也甚是敬重。

两人入坐,用了一些酒菜。古浩天便把话题切入主题来。

“徐知县,在任未满一年,为何突地要走?”

“此事在下也不甚清楚,其实半个月前已有传闻,三日前才来确信,如今只等新县令到任,便会离去。”

“那新知县却是何人?”

“这个倒是晓得,便是济州府的教授时文彬。”

竟然是时文彬,古浩天心里暗喜,想到当初在济州的一笔投资,如今想来算是买到潜力股了。

他也不动声色,只拿一张拜贴托朱仝交于徐处仁,约其抽空一见。于是两人又吃了一会酒菜便作别而去。

申时许,朱仝派人带信,说徐县令有请。于是古浩天带了礼物,直去了县府后衙。

依旧是前些次来过的老地方,摆设的还是那些老物件,只是让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是那个宽厚的老人,却要离开了。

古浩天步进那个朴实的客厅,那个一脸褶皱的老人已经坐在那里候着,慈祥的笑容在雪后的暖阳下,一如年迈的爷爷。

“浩天来了。”

“学生有愧。”

那关爱且沧桑的声音传来时,古浩天登时觉得内心涌上一阵酸楚,他双膝点地,跪在了老人跟前。秋闱之后,长达数月,对这个对他关爱有加的无名恩师,他却一次也没有登门拜访过,虽然说诸事缠身,但梁山至此也只是半日路程,那时也无非觉得来日方长而已,如今想来却是心中有愧。

“浩天无须大礼,快快请起。”

徐处仁看着身前跪伏于地的少年人,便如看着自己的晚辈,郓城一年,若有所成便是发现了眼前这块璞玉,想想自己进京后,必不能自如,只盼这小子日后能为国家天下做一番事业才好。

“老大人,为何在位不足一年,便要匆匆离去?又是去往何处?”古浩天最好奇的就是此事,坐下之后便急着询问。

徐处仁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端着茶杯,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朝廷做事,那有许多为何,为臣者唯服从而已。至于官位,于我这个老人而言,更是过眼云烟,心中所忧,无非是能否为民做事罢了。”

老人说罢再无余话,古浩天虽没有探出离职的真实原因,但他明显感觉到,徐处仁这次进京,绝不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老大人,你为官多年,对朝廷对百姓做事无数,如今年事已高,何不割舍官场烦忧,安享晚年,学生家里有一处庄园,景致不错,你若肯去,正好可与闻先生作伴,吟诗作文,饮酒踏青,岂不快哉。”

古浩天悄悄的试探一下。

“老夫倒是想去,只是心有不甘啊!浩天无须劝我,有缘来日自会相见,今晚已着老仆准备了几个小菜,且陪我一醉。”

徐处仁说完,便着老仆上了酒菜。于是一老一少,对坐于后堂之中,杯来盏往,直喝到点灯时分。徐处仁已经有了八、九醉意,古浩天也难得喝高。

“明——明年春闱,浩天且须努力。” 临别时,徐处仁含糊的说道,末了却又摇摇头,“罢了——罢了,尽心就好。”

难得一醉,次日头昏脑胀,便在潘金莲的絮絮叨叨中,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十五日新任县令时文彬到任,古浩天作为郓城县的青年才俊,新科举人,自然也要去迎接,况且来的是相好故交

卯时刚过,东门外的码头上,就挤满了迎接新官的人群。直到了巳时一刻,时文彬搭乘的官船,才靠上了码头。然后在礼乐和欢呼的声音中,踌躇满志的走下船来。

新老两位主官在码头见礼,然后并排上轿离去。古浩天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他并不想在此事上出什么风头。

当晚,郓城名流在十里香为两位新老知县举行盛大的宴会。古浩天借机与时文彬敬了杯酒,算是打了招呼。次日晨,郓城县西门,一辆牛车载着简单的行李出门而出。

驿道长亭,时文彬、古浩天等人为徐处仁饯行,三杯清酒之后,徐处仁登车欲去。

“浩天文名传遍京东,此时老大人远赴京城,何不赋诗一首,以记此景。”

便在此时,时文彬含笑对古浩天说道。

众人久闻这位新科举人的文名,却从未曾当面见证过,顿时满怀期待,便是徐处仁也停步不行。

]古浩天略一思索,顿想起后世一首著名送别词,于是说道:

“学生一时并无合适之作,只是想起前些日在一本闲书上看到一首词,倒也应景,如今便借此作赠与大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词吟罢,全场无声。

“‘一斛浊酒尽余欢’,浩天说得妙极,郓城一年,得此佳作送别,再无憾事,老夫去也。”徐处仁长笑一声,登车而去。

正文 第一三六章 误陷魔掌

长亭送别,古浩天当场所填新词,迅速传遍了郓城县、济州府,并往各地流传而去。古家庄小官人的文名,在京东士林再一次响亮起来。 虽然古浩天当场便说是借他人之作,但这首被新任知县时文彬定名为《送别》的词作,有好事者翻遍历代诗词文集并无发现,于是有人想起济州菊花诗会,他也曾有此前科,便都说这个小官人也真奇怪,别人写一首好诗词,巴不得扬名天下,他倒好,一句他人所作,一推了事。

不过无论如何,古浩天这首《送别》还是不可药救的火了起来。

东溪村的一所私孰里,吴用搁笔从案头上站起来,再次审视刚写好的文字,“小官人愈加老练沉稳了!”他感慨道。

济州府颜家,孔雨菡也在痴痴的看着这几行文字,她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这坏人偷了奴家的心,却为何迟迟不来提亲呢?”

……

这日,郓城北边的官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徐徐而行,车上坐着的却是一对兄妹。

“哥哥,你说那个小官人恁轻的年纪,真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词?”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她显然也在途中听到了这首《送别》。

“咋就不能,人家可是济州秋闱第三名的举人,先前已经写了不少有名的诗,难不成都是假的。”

这个哥哥是个英气的青年人,听其语气,却是见识不凡。

“妹子却觉得那人不怎样,倒有些傻傻的。”

小娘子双手托着腮帮子,似乎想到什么,翘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两兄妹说笑着,马车进入了郓城县,然后停在了“十里香”的门口。

话说经过一年的广告效应,神仙醉的名气响遍大江南北。再加上十里香酒店适时放出消息,说今年产量是去年数倍,要招更多的各地代理商,于是远到京城、甚至江南,很多酒商闻风而至,连带着三教九流的各种人物也纷至沓来,郓城县一时比往常热闹了数倍。

郓城城西有一观音寺,这座寺院建于唐代,历经数百年香火不断,里头更有一座观音寺塔名闻京东,当日古浩天与公孙胜首次见面便是这个地方。

这几日,观音寺也是游人如织,便是许多商人也来拜佛许愿,以求取得神仙醉的代理权。于是一些江湖败类也乘机混于其间,做些不干净的买卖。

便在寺院的入口处,这几日多了两个出家之人,他俩一个四十出头,一部山羊胡子,前头插着一支卦幡,是一个算命的道士;旁边打座着一个肥脸光头的男子,却是一个中年的僧人。

这两人日日座于寺院的入口,两双眼睛色迷迷的,只往来去的妇人身上扫来扫去,全没有方外之人的庄严之相,倒似是市井的泼皮无赖。

且说这日下午,那一对出家人正觉无聊,突地那和尚眼睛一亮,悄声又那道人讲。

“师兄,却看那边,好水灵的一对雌儿。”

“那里?”

那道人好似闻到腥味的猫,立时转头看去。

“便是那两个男人穿着的小子。”

“果然水灵,洒家争些看走眼了。”

眼看那两人愈来愈近,那道士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神算,神算,知前身,识后世,定姻缘,……”

“这位郎君,我观你面带桃花,近日必遇良缘,不妨算上一卦。”

那道人眼看那两人就要过去,忙起身拦在其跟前说道。

“良缘!”

前头的少年滞了一下,迟疑的转过身子。

“姻缘也算的准?”

“那是自然,郎君且伸手过来看看。”

那少年闻言果然伸出那白嫩如玉的纤手,老道登时眼睛放光,随即探出酱布似的手掌,正要擒住那猎物之时。却见那只手突地缩了回去。 “手相不看也罢。”那少年突然变卦,又要离去。

“手相不看无妨,只须测个字也是准的。”那老道急忙出口挽留。

“测字!”

那少年沉吟一下,便捡起一支枯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口”字。

“土添一口,便是吉,郎君良缘在即啊,恭喜,恭喜。”那老道装模作样思索一番开口说道。

可是那少年人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且听他下文怎生解说。

老道见少年不接茬,顿时有些无计,眼看着那少年又要转身离去,突听得边上路过的几个士人在谈论那长亭送别的诗词,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土口相联却是古。”

老道试探的说了一句,想不到那少年竟然转过身子,倾听起来。有戏,老道暗喜。

“郎君的姻缘从卦相看来,却是应了东南方向。”

那老道用手指了指古家庄的方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少年人。

那少年人听了老道之话后,怔了一下,脸上竟然不自然的浮起两朵红云,好似雪面梅开,却是一副天然的动人模样。惹的僧道两人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不过要结的这份良缘,却要费一些周折。”

那老道见少年心事被他说中,立即使出惯用的伎俩,引那少年人入套。

“又有甚周折?”

那少年人果然上钓,开口打听缘由。

哼!就怕你不开口,开了口就逃不出道爷的掌心,那老道心里暗自冷笑。

“却是好事多磨,郎君姻缘之中合该有此一劫,若不早日化解,日后恐会生变。”

“化解,怎生化解?”那少年好似有些紧张。

“在下修道多年,自有化解之法,也是缘份,今日让郎君遇着在下,俺也就费些功力,结结善缘吧。”

“郎君,却随俺来。”

说着那老道起身,便朝观音寺内走去。

“郎君,咱去不得啊!”

跟在身边僮仆模样的小子,见少年就要跟过去,连忙出访阻止。

“无妨。”

那少年人挺了挺身子,自信的说道,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份英气。

且说那老道带着两位少年,七拐八弯的绕了一大圈,来到观音寺侧旁的一座偏院,推门进去,只见大堂正中,塑着一尊观音佛像,前头一张香案,供着一个香炉,旁边放着一束香,再无其他。

“郎君,且先上香,贫道再与你颂经解劫。”

在那老道的示意下,那个少年并无反对。且见他上前从案台上取了香枝点了,对着佛像拜了三拜,然后把它插入香炉。这时那老道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念起不知所云的经文来。

大约过了半刻钟,只见二个少年便哈欠连连,只一会两人便倒地昏睡过去。

“倒也、倒也。”那老道拍手大笑,“两只小雌儿竟然敢跟道爷斗法,这不自投罗网吗。”

“崔兄,还不出来?”

只见那老道对着后堂叫唤一声,便见出来一个和尚,正是在寺院门前与他并排同坐之人。

“啧!啧!啧!这雌儿果真绝色,看着还是黄花之身,今日师兄辛苦,这头席便由师兄先吃,俺便先尝尝那个小的。”那个和尚盯着那个少年,口水都滴到他的身上了。

“此处日间来往人多,不甚方便,先藏好了,晚间俺俩慢慢享用。”

那老道淫笑着,与和尚两人拿出两个麻袋,分别把那两个少年装了,抬进了后院的一个小房。

冬日日短,不觉已是黄昏。十里香酒店,早间入住的那个青年男子,此时正心急如焚。小妹午间与丫鬟出去游玩,原想着小妹也有一身不俗的本领,无甚要紧,可眼看天就要黑了也未回,他与仆人出去多方寻找又无结果,想想小妹年幼没啥江湖经验,若中了恶人圈套,后果不堪设想,心里愈加恐慌。

正在那青年人惶恐无计之时,却看得少东家从店外进来,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官人,赶紧帮忙则个,小妹日间出去,至今未归,恐有不测,在下地头不熟,无处寻找,恳请小官人相助。”

“这不是扈成兄弟吗?莫急,且慢慢说来。”

且说神仙醉二轮拍买在即,而古涛又是一个新手,所以古浩天这些日常常在酒店里帮忙指点。这日他与卞祥、时迁等人,刚从外头进来,便见面前一人急急的过来,细一看认的是去年曾来过的郓州扈成。

待听的事情原由,莫想起去年那个当面责他拍卖不公的假小子。想到如今郓城地面鱼龙混杂,那小妮子生性高傲说不定就会着了坏人的道。立时吩咐时迁和古涛动用郓城的所有人手进行搜寻,又着人去通知朱仝请其帮忙。

不得不说,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经营,十里香在郓城的情报网络,已经富有成效。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各处消息便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众人对比各种信息之后,都觉得观音寺门口的一道一僧最是可疑。可是当众人悄悄赶到那处时,这一道一僧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两人方才还在,必走不远,大家分头小心打探,切莫过早惊动歹人,免得打草惊蛇,引的歹人铤而走险。”

各路人手领了古浩天的命令便分头出去。

观音寺的那座偏院,那一僧一道今日因为猎获了美味,因此早早便收了摊,也侥幸躲过了一场麻烦。此刻两人正端着酒杯,对着几样卤味,喝得高兴。

“师兄,这等绝色却是俺俩多年未曾遇着了极品,这次郓州之行却是赚大了。”和尚色迷迷的对老道说。

“谁说不是,老道俺都有些急不可耐了。这鸟酒暂且不喝,先做了好事再说。”

“师兄却是说到俺心里去了,同去、同去。”

那僧道两人想着房内的雌儿,心火欲焚,扔了酒杯就往房内而去。

且说那两个少年捆在麻袋里半日已然醒来,却发现浑身酥麻无力,正在惊慌之际,却见袋口打了开来,随即看见那对僧道的丑恶嘴脸,便想到着了这两人的恶当了,不由的破口大骂。

“道爷就是喜欢这等倔强的雌儿,你且骂个痛快,呆会包你欲死欲仙。”

那老道淫笑着一把把少年的头巾扯了下来,立时一头青丝如绸缎般滑了下来。

“啧!啧!果非凡品。”

那老道眼露邪光,伸手就往胸前那处要害探去。

“恶贼汝不得好死!”

随即一声屈辱、无奈、惶恐的声音在黑夜里尖锐的响起。

正文 第一三七章 扈家兄妹

且说古浩天于观音寺前头安排众人分头行动之后,自已于时迁两人进了寺院,搜查了一些可疑地方,却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和时迁两人登上观音寺塔,想在高处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待登到塔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两人向四处看去,若大的观音寺已是黑乎乎的一片,只几座大殿里的香烛透着微弱的光线。

“小官人,你看那处房子,恁偏僻的竟有光亮,甚是可疑。”

古浩天顺着时迁指示的方向看去,却是寺院西南角的一处偏房,若非好眼力,还真发现不了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光源。

“且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下塔直朝那处奔去,未及一刻两人便赶到那座院子,却正好听得那一声惊恐的叫声。

“便是这里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一齐快速朝那个房间掠过去。

待到门前,古浩天抬腿就是一脚,只听的“轰”的一声,那木门便似纸糊一般倒了进去。

那一僧一道正玩的高兴,突听得身后一声爆响,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外头进来了两个男子。

“甚么人,敢坏洒家好事?”

那和尚处于门边,撇下那个丫鬟,回身一拳便冲时迁过来。

“你家爷爷来超度你了。”

时迁一边回话,一边抽出随身扑刀迎了上去。

古浩天则朝那老道赴过去。那个老道正到了紧要关头,却被一个小子搅了兴头,怎不恼怒。

“道爷先收拾了你这个小孩,呆会一并享用。”

老道怒哼一声,便朝古浩天迎了过来,然而只交手十余合,他就发觉眼前的小孩非同一般,自己的攻势不但被轻易化解,而且对方招式凌厉,自己竟被逼的手忙脚乱。又斗了十余合,那老道被古浩天一脚踢中腰间,只见他惨叫一声,摇晃着倒退了几步,正好到了门边。

“崔兄,点子硬,风紧扯呼!”

老道一看情势不妙,喊了一句,顺势退到了门外。而那和尚与时迁打斗一会,却是占据了上风,突听的道人喊叫,甚觉奇怪,怎么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便在一愣神的功夫,古浩天一掌劈到,正中左肩,他顿觉一阵钻心之痛向全身扩散开来,左臂便似废掉了一般。此时他方信老道之言,急忙虚晃一招退出了门外,与老道一前一后便往黑暗中逃去。

古浩天欲待追去,突听的身后传来两声呻吟,便想到屋里还有两个女子,黑灯瞎火的留在这里,万一那歹徒回转过来十分危险,只好吩咐时迁跟踪下去,自己回身救人。

房间之内,并排铺着的两张木床上,各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古浩天直接来到里面靠窗的那张床前,依稀认出去年看到的假小子的模样,只见她青丝如瀑,脸如桃花,破碎的外衣下,肌肤胜雪,一块粉色的肚兜裹着胸前的那对浑圆,两点蓓蕾清晰可见。

古浩天连忙脱了外衣给她盖上,轻声问道:

“小娘子可是浑州扈家庄的三娘?”

“正是。”

古浩天听了,心里才最终踏实下来。

“在下十里香少东家,受你哥所托寻到此处,如今恶人已经赶走,你便安心歇着,稍后他们必然寻来,再接你们出去,如今身子可有不适。”

“奴家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也是难怪!古浩天暗道,要不凭她母老虎的性子,怎会任他人摆布呢。心想必定是中了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可是他自己对此道又不懂,便把她主仆两人放在一处,自己守在门口,只等时迁回来再说。

且说扈三娘正在万分绝望之时,突见一个英俊少年从天而降,正是去年十里香所见之人,心头顿时安定下来。随即见他二、三十合便把那恶人击伤赶走,不由的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想不到这个小郎君不但文采非凡,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就这样痴痴的想着,突然感觉到喉咙干渴的难受,待要开口讨水喝时,突发现盖在身上的那件长衫,顿时想起刚才自己的身子被那人看了精光,立时一张俏脸红的发烫。

“水、水,你——你能给我打一点水吗?”终究扈三娘熬不住,只得开口请求。

而古浩天孤身一人守着两个年轻女子,正窘迫之时,突听了女子的叫声,连忙去厨房打了一碗清水过来。可是两个女子都软绵绵的无法自己服用,无奈何,古浩天只得把她们扶起,只是手触之处尽是滑腻,两方却是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侍候两个女子服了凉水,古浩天刚刚出了一口气,便听得那个扈三娘说道。

“少东家,奴家喝了这凉水,却是好受多人,也能动了,烦你再打一碗过来。”

古浩天一听大喜,突想起前世看小说时,有些蒙汗药用清水可以解开,心想,莫非这两个小娘子中的药清水也能解开,随即起身又去打了一大碗水来。

那两个女子服用了之后,果然慢慢好转,过一会便能起身下地了。

“两位娘子可走的动?”

“勉强也可走的几步。”

“此处偏僻,不见得有人找到这里,在下扶两位慢慢出去可好?”

“如此便麻烦少东家了。”

扈三娘也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再说自己也可走动了,便同意了古浩天的提议。

于是古浩天一手一个,搀扶着两个小女子,慢慢的向外头走去。大约一刻钟,便见前头有灯光过来,只一会便见卞祥、扈成带着人赶过来。原来这两人在路上遇到时迁,得到了信息,匆匆赶到。

“哥哥!”那扈三娘一见扈成顿时放声大哭。

“妹子可曾受了委屈?”扈成一年小妹穿着古浩天的衣服,步履蹒跚,心里“格噔”一下,立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幸亏少东家及时赶到,不然妹子恐怕见不着哥哥了。”

扈成听了顿出一身冷汗,还好、还好,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家妹子可能中了甚么迷药,须得及早寻个郎中看看,不宜拖延。”

“少东家大恩日后再谢,在下先自去了。”

扈成这时方才明白自家妹子为何这般虚弱,急忙叫过下人,扶着两个女子找郎中去了。

古浩天却带着卞祥等去了寺院的禅房,查阅了这些日挂单的游方僧道之后,竟发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崔道成和丘小乙,心里明白便是这两个恶人做的好事了,只是想不到这两个本应在瓦罐寺登场的恶徒,却先于郓城县出现了。

夜里戌时许,时迁归来,他追踪到了城外看着两恶贼出城西去,不敢再追下去,便转回来了。

扈三娘的事件,使古浩天深感郓城县最近的安全形势有些严峻,他立时想到古家庄存放着的数万斤神仙醉,而且明日就要拍卖了,如今只柳元一人带队守着,恐怕力量不够,于是他立即与卞祥带人连夜赶回古家庄。

第二次的神仙醉拍卖会,与第一次相比规模扩大了不止一倍,无论从参加的人员,还是新酒的数量都大大超过了去年。

拍卖的流程还是和去年一样,但竞争却激烈了许多。很多代理权的争夺都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比如济州的代理权,由于赵家的加入,最后拍到了二两一,这还是古浩天通过时迁模清了赵家的底,然后让人暗中透露给愿代理商的,不然赵家势在必得。

另一个拍出天价的却是京城的代理权。古浩天把京城的代理分成四份,最低的一份拍到二两五,最高的却是二两九,由此可看出京城的富庶和巨大的消费潜力。

扈成也参加了竞拍,最终他如愿的拿到了郓州新增的那家代理权。只不过古浩天并没有看到去年那个咄咄逼人的假小子,看来昨晚她惊吓不轻。

数万斤新酒,各家商人凭票据到古家庄领取,只半日时间,除少数的隔日起程外,大多领取一空,倒让紧张了好几天的柳元,心里压力放松了一大半。

扈成是少数没有领酒的商人之一,此刻他正在十里香的雅间里,与古浩天在述话。

“小官人救小妹于魔掌,实在是扈家的大恩人,在下真不知用什么礼物才能表达自已谢意。”

扈成说罢,起身离座,向古浩天深行一礼。

“哎!怎能这么说,扈兄到郓城来便是在下的客人,那有客人有难,主人却袖手旁观的道理。”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扶起扈成。

“三娘身子可好些了?”

“倒也好了,那郎中说,好在不是江湖中的恶毒药物,不然不堪设想,也幸亏小官之前给她们服用了清水,先解去了几分毒性。”

那扈成想起当时情形,至今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如此便好,江湖险恶,以后多加小心才是。”

“唉,小妹那性子……但愿她记得此次教训才好。”

看着扈成愁眉苦脸的样子,古浩天不由想起宋江三打祝家庄,扈三娘英姿飒爽的风彩,可惜后来被宋黑子坑了,便宜了王矮子那个老色鬼。

想到此处,古浩天突记起那个祝家庄里的一个人物来。

“扈成兄弟,听说你那处有几个大庄子相连,甚是气派,可有此事?”

“气派倒谈不上,俺扈家庄与祝家庄、李家庄三庄相连,平日里遇事相互相帮衬一下倒也是有的。”

“哦,扈家庄想必最强了?”

“不然,却是祝家庄最强,祝家三兄弟武艺高强,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教师,方圆无人能敌。”

“教师,甚么教师恁利害,可知其姓名?”

古浩天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赶紧问道。

“这个教师俺往常来往于祝家庄,倒也听说,却是叫做栾廷玉。”

果然是这位不挂名的师兄,古浩天心里暗忖,想那三打祝家庄却是六年以后的事情,这位栾师兄竟然这么早就到了那里,难怪师傅说他多年没有音讯。可一想到师傅说他是母亲生病才回去的,怎么又会滞留在祝家庄呢。

“这位栾教师是孤身一人?”

“听说有一个母亲在庄里养病。”

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古浩天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于是便想,找个合适时机去见见这位神秘师兄。

此后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当晚扈成在十里香摆了一场酒席,在其的执意要求下,古浩天、卞祥、时迁等都参加了。扈三娘毕竟是直爽要强的性子,也不扭捏,出来敬了酒,只是在古浩天面前,却不说一个谢字,反而说,“俺这次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记得到扈家庄来取回,不然就没得酬谢了”。说罢便飘然去了,只把扈成急得摇头不已。

次日,郓城北门,一支商队出城北去,一个小娘子抱着一个包裹愣愣的坐在车上,不知在想什么。

“小娘子,你这件衣服还不曾还于人家?”一个小丫鬟在一边轻声问道。

“我穿过的,怎能让他人再用,你不懂休要多言。”

小娘子羞恼的回了一句,却把胸前的包裹紧了紧,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知那呆子,知不知道,早些日过来讨还人情。”

正文 第一三七章 扈家兄妹

且说古浩天于观音寺前头安排众人分头行动之后,自已于时迁两人进了寺院,搜查了一些可疑地方,却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和时迁两人登上观音寺塔,想在高处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待登到塔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两人向四处看去,若大的观音寺已是黑乎乎的一片,只几座大殿里的香烛透着微弱的光线。

“小官人,你看那处房子,恁偏僻的竟有光亮,甚是可疑。”

古浩天顺着时迁指示的方向看去,却是寺院西南角的一处偏房,若非好眼力,还真发现不了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光源。

“且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下塔直朝那处奔去,未及一刻两人便赶到那座院子,却正好听得那一声惊恐的叫声。

“便是这里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一齐快速朝那个房间掠过去。

待到门前,古浩天抬腿就是一脚,只听的“轰”的一声,那木门便似纸糊一般倒了进去。

那一僧一道正玩的高兴,突听得身后一声爆响,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外头进来了两个男子。

“甚么人,敢坏洒家好事?”

那和尚处于门边,撇下那个丫鬟,回身一拳便冲时迁过来。

“你家爷爷来超度你了。”

时迁一边回话,一边抽出随身扑刀迎了上去。

古浩天则朝那老道赴过去。那个老道正是要紧之际,却被一个小子搅了兴头,怎不恼怒。

“道爷先收拾了你这个小孩,呆会一并享用。”

老道怒哼一声,便朝古浩天迎了过来,然而只交手十余合,他就发觉眼前的小孩非同一般,自己的攻势不但被轻易化解,而且对方招式凌厉, 自己竟被逼的手忙脚乱。又斗了十余合,那老道被古浩天一脚踢中腰间,只见他惨叫一声,摇晃着倒退了几步,正好到了门边。

“崔兄,点子硬,风紧扯呼!”

老道一看情势不妙,喊了一句,顺势退到了门外。而那和尚与时迁打斗一会,却是占据了上风,突听的道人喊叫,甚觉奇怪,怎么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便在一愣神的功夫,古浩天一掌劈到,正中左肩,他顿觉一阵钻心之痛向全身扩散开来,左臂便似废掉了一般。此时他方信老道之言,急忙虚晃一招退出了门外,与老道一前一后便往黑暗中逃去。

古浩天欲待追去,突听的身后传来两声呻吟,便想到屋里还有两个女子,黑灯瞎火的留在这里,万一那歹徒回转过来十分危险,只好吩咐时迁跟踪下去,自己回身救人。

房间之内,并排铺着的两张木床上,各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古浩天直接来到里面靠窗的那张床前,依稀认出去年看到的假小子的模样,只见她青丝如瀑,脸如桃花,破碎的外衣下,肌肤胜雪。

古浩天连忙脱了外衣给她盖上,轻声问道:

“小娘子可是浑州扈家庄的三娘?”

“正是。”

古浩天听了,心里才最终踏实下来。

“在下十里香少东家,受你哥所托寻到此处,如今恶人已经赶走,你便安心歇着,稍后他们必然寻来,再接你们出去,如今身子可有不适。”

“奴家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也是难怪!古浩天暗道,要不凭她母老虎的性子,怎会任他人摆布呢。心想必定是中了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可是他自己对此道又不懂,便把她主仆两人放在一处,自己守在门口,只等时迁回来再说。

且说扈三娘正在万分绝望之时,突见一个英俊少年从天而降,正是去年十里香所见之人,心头顿时安定下来。随即见他二、三十合便把那恶人击伤赶走,不由的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想不到这个小郎君不但文采非凡,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就这样痴痴的想着,突然感觉到喉咙干渴的难受,待要开口讨水喝时,突发现盖在身上的那件长衫,顿时想起刚才自己的身子被那人看了精光,立时一张俏脸红的发烫。

“水、水,你——你能给我打一点水吗?”终究扈三娘熬不住,只得开口请求。

而古浩天孤身一人守着两个年轻女子,正窘迫之时,突听了女子的叫声,连忙去厨房打了一碗清水过来。可是两个女子都软绵绵的无法自己服用,无奈何,古浩天只得把她们扶起,只是手触之处尽是滑腻,两方却是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侍候两个女子服了凉水,古浩天刚刚出了一口气,便听得那个扈三娘说道。

“少东家,奴家喝了这凉水,却是好受多人,也能动了,烦你再打一碗过来。”

古浩天一听大喜,突想起前世看小说时,有些蒙汗药用清水可以解开,心想,莫非这两个小娘子中的药清水也能解开,随即起身又去打了一大碗水来。

那两个女子服用了之后,果然慢慢好转,过一会便能起身下地了。

“两位娘子可走的动?”

“勉强也可走的几步。”

“此处偏僻,不见得有人找到这里,在下扶两位慢慢出去可好?”

“如此便麻烦少东家了。”

扈三娘也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再说自己也可走动了,便同意了古浩天的提议。

于是古浩天一手一个,搀扶着两个小女子,慢慢的向外头走去。大约一刻钟,便见前头有灯光过来,只一会便见卞祥、扈成带着人赶过来。原来这两人在路上遇到时迁,得到了信息,匆匆赶到。

“哥哥!”那扈三娘一见扈成顿时放声大哭。

“妹子可曾受了委屈?”扈成一年小妹穿着古浩天的衣服,步履蹒跚,心里“格噔”一下,立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幸亏少东家及时赶到,不然妹子恐怕见不着哥哥了。”

扈成听了顿出一身冷汗,还好、还好,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家妹子可能中了甚么迷药,须得及早寻个郎中看看,不宜拖延。”

“少东家大恩日后再谢,在下先自去了。”

扈成这时方才明白自家妹子为何这般虚弱,急忙叫过下人,扶着两个女子找郎中去了。

古浩天却带着卞祥等去了寺院的禅房,查阅了这些日挂单的游方僧道之后,竟发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崔道成和丘小乙,心里明白便是这两个恶人做的好事了,只是想不到这两个本应在瓦罐寺登场的恶徒,却先于郓城县出现了。

夜里戌时许,时迁归来,他追踪到了城外看着两恶贼出城西去,不敢再追下去,便转回来了。

扈三娘的事件,使古浩天深感郓城县最近的安全形势有些严峻,他立时想到古家庄存放着的数万斤神仙醉,而且明日就要拍卖了,如今只柳元一人带队守着,恐怕力量不够,于是他立即与卞祥带人连夜赶回古家庄。

第二次的神仙醉拍卖会,与第一次相比规模扩大了不止一倍,无论从参加的人员,还是新酒的数量都大大超过了去年。

拍卖的流程还是和去年一样,但竞争却激烈了许多。很多代理权的争夺都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比如济州的代理权,由于赵家的加入,最后拍到了二两一,这还是古浩天通过时迁模清了赵家的底,然后让人暗中透露给愿代理商的,不然赵家势在必得。

另一个拍出天价的却是京城的代理权。古浩天把京城的代理分成四份,最低的一份拍到二两五,最高的却是二两九,由此可看出京城的富庶和巨大的消费潜力。

扈成也参加了竞拍,最终他如愿的拿到了郓州新增的那家代理权。只不过古浩天并没有看到去年那个咄咄逼人的假小子,看来昨晚她惊吓不轻。

数万斤新酒,各家商人凭票据到古家庄领取,只半日时间,除少数的隔日起程外,大多领取一空,倒让紧张了好几天的柳元,心里压力放松了一大半。

扈成是少数没有领酒的商人之一,此刻他正在十里香的雅间里,与古浩天在述话。

“小官人救小妹于魔掌,实在是扈家的大恩人,在下真不知用什么礼物才能表达自已谢意。”

扈成说罢,起身离座,向古浩天深行一礼。

“哎!怎能这么说,扈兄到郓城来便是在下的客人,那有客人有难,主人却袖手旁观的道理。”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扶起扈成。

“三娘身子可好些了?”

“倒也好了,那郎中说,好在不是江湖中的恶毒药物,不然不堪设想,也幸亏小官之前给她们服用了清水,先解去了几分毒性。”

那扈成想着当时的情景,至今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如此便好,江湖险恶,以后多加小心才是。”

“唉,小妹那性子……但愿她记得此次教训才好。”

看着扈成愁眉苦脸的样子,古浩天不由想起宋江三打祝家庄,扈三娘英姿飒爽的风彩,可惜后来被宋黑子坑了,便宜了王矮子那个老色鬼。 想到此处,古浩天突记起那个祝家庄里的一个人物来。

“扈成兄弟,听说你那处有几个大庄子相连,甚是气派,可有此事?”

“气派倒谈不上,俺扈家庄与祝家庄、李家庄三庄相连,平日里遇事相互相帮衬一下倒也是有的。”

“哦,扈家庄想必最强了?”

“不然,却是祝家庄最强,祝家三兄弟武艺高强,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教师,方圆无人能敌。”

“教师,甚么教师恁利害,可知其姓名?”

古浩天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赶紧问道。

“这个教师俺往常来往于祝家庄,倒也听说,却是叫做栾廷玉。”

果然是这位不挂名的师兄,古浩天心里暗忖,想那三打祝家庄却是六年以后的事情,这位栾师兄竟然这么早就到了那里,难怪师傅说他多年没有音讯。可一想到师傅说他是母亲生病才回去的,怎么又会滞留在祝家庄呢。

“这位栾教师是孤身一人?”

“听说有一个母亲在庄里养病。”

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古浩天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于是便想,找个合适时机去见见这位神秘师兄。

此后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当晚扈成在十里香摆了一场酒席,在其的执意要求下,古浩天、卞祥、时迁等都参加了。扈三娘毕竟是直爽要强的性子,也不扭捏,出来敬了酒,只是在古浩天面前,却不说一个谢字,反而说,“俺这次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记得到扈家庄来取回,不然就没得酬谢了”。说罢便飘然去了,只把扈成急得摇头不已。

次日,郓城北门,一支商队出城北去,一个小娘子抱着一个包裹愣愣的坐在车上,不知在想什么。

“小娘子,你这件衣服还不曾还于人家?”一个小丫鬟在一边轻声问道。

“我穿过的,怎能让他人再用,你不懂休要多言。”

小娘子羞恼的回了一句,却把胸前的包裹紧了紧,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知那呆子,知不知道,早些日过来讨还人情。”

正文 第一三八章 年关(一)

神仙醉代理权拍卖活动结束之后,古浩天年底前手头最后一件大事算是完成了。

而且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二十二日,古浩天借着在郓城的便利,拜访了新任县令时文彬,也给朱仝送了一份年礼。本想着去看看吴用,但想着日后黄泥岗的一件要事,若是过早改变了吴用的处境,必会影响那件事的进展,从而会改变后续很多事情,包括那个黑三郎。所以他只是给他写了一封信,备了一份礼物叫人送了去。

二十四是小年,古浩天在古桢的带领下,在家里祭了祖,走访了庄子里的一些长辈乡邻,又对留守的柳元作一些交待之后,便合家往梁山过年去了。

梁山庄园如今百姓加上护卫二万多人,实实在在的一个大集镇。庄园里如今虽然吃穿不愁,但由于山上毕竟交通不便,物资的丰富性和多样性,相对贫乏。加上国人历来对春节热爱,如今在山上百姓手头也宽裕,古浩天预计百姓对物资的需求会更大。所以之前便对商务处作过指示,要求尽量购入更多商品,满足百姓的需求。

古浩天一行回到梁山之时,已近二十五日的中午,从金沙滩进入前山道路后,古浩天却在路上一直思考一个问题。如今山上马匹近多,但上下山的通道,却是垂直上下的台阶,不利马匹快速通行,也不利人骑行,直接影响了上下山的速度,若是战时极为不利。月余前他曾要求民政处牵头修环山通道,当下看来也要修几条上下山的马道,这样就可以形成环山路网,提升全山的防御能力。于是他想到了后世的“之”字形上山公路,用做上山马道最是适用。

一路想着,不觉便进入了后山,却发现迎面而来的,已经是浓浓的年味。

街市的入口处,便是高大夫的回春堂药店。只见高大夫亲自动手,带着几个徒弟、伙计正在对店面进行大扫除。

“高大夫,俗话说‘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你怎的把他改成二十五了。”古桢与他相熟,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员外也回来了。”高大夫惊喜的叫了声,随后说“俺这儿昨日不是还有几个小病人吗,今日都送走了,正好方便,再说‘除陈布新’,只要有心那一日都是一样的。”

“高老说的在理,有心就好。”

古桢笑着回了句,古浩天也跟着打了招呼,几人又继续前行,一路上不断遇到相熟的,古浩天都热情的问候,大伙都说吃穿不缺,却是少一些年画、炮仗之类有年味的东西。古浩天想到必是商务处疏忽了,年前还来的及,过会叫古柏组织人却一趟济州再采购一次。

又前行几步,便到了阮妈鱼头汤的店铺前。却见阮妈与小二的媳妇,还有那个干女儿张杏儿三人正在忙着做豆腐。

“世母这是要把鱼头汤改成豆腐馆不成,莫非鱼头汤没人吃了。” 古浩天走过去打趣道。

“员外和小官人都回来过年了,那是太好了,大伙都在念叨着要谢谢你们,不然那来这样的好日子,俺老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做梦也想不到年过的这般有滋味。”

“就说这做豆腐吧,‘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说得是玉帝今日会下界查访,百姓吃豆腐渣装清苦,往年俺们也是知道规矩的,可本身连豆腐渣也吃不起,还装啥,今年可就不同了,俺们的装一装,不然玉帝老倌眼红了可不好。”

阮母倒也能说,竟然一套一套的,古浩天笑着告别出来,那老人家竟然不依不饶的追了出来。

“小官人,晚间早些过来,尝尝鲜豆腐炖鱼头。”

“一定、一定,谢过世母。”

古浩天边回话,一边连忙落荒而逃,却把潘金莲惹的娇笑不已。

一行人回到家中,正是中午。家里早已得信,已经安排好的饭菜,一家人难得的吃了个团圆饭。

午后,古浩天小憩片刻,便着人却叫了闻焕章、萧嘉穗、萧让、杜迁、陶宗旺、古松、时迁、古柏等人到中华堂开会。

“匆匆忙忙又是一年,但是年关将近,我们这些人还不得闲啊,眼下还有许多事情得麻烦各位。”

古浩天觉得只剩几日便过年了,又要让大家做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浩天何须客气,有事只管讲就是。”闻焕章代表众人开口说道。

“第一,便是年底要对护卫队及山上各管事部门,一年的业绩进行一次汇总,该奖的奖该赏的赏,要让大伙过个舒心年。我想请萧嘉穗先生,萧让、杜迁两位处长一起拿出个章程,到时再讨论议定。”

“第二,要去一趟卧虎庄,那处也有四、五百户人家,一个营的队员,要去慰问一下,便请闻先生辛苦一走趟。”

“第三,商务处要立即去济州采购一批年货,以满足山上百姓的需要,时迁兄弟一起去一下,与朱富、狄成、赵能几人接触一下,了解一下形势,也代表庄园给予慰问。”

“第四,基建处要规划几条上山的马道,以便跑马,到时跟环山通道相连接,既可保证快速运兵,也能给骑兵提供训练之处。”

“最后一事,却是流民事宜,去年古家庄收留流民一事传播甚广,今年若有流民必会向古家庄涌来,须得早作准备。我准备山上事情办好便回古家庄去。”

“浩天,此事却是不妥,如今山上数万人口,近万护卫队,年关诸事都得你来定夺,不宜轻离,再说那流民安置经过一年的锻炼,山上诸人都已熟悉,只派一个有经验的带队过去即可。”

闻焕章见古浩天一人要回古家庄,接收流民,第一个发言反对。众人也纷纷附和,都说如今不同去年,些许小事无须古浩天亲自出面。最后古松自告奋勇,说自己一个老人在山上也没大作用,古家庄也最熟悉,便到那过坐镇。

大家讨论一下便同意了,便由民政处选一些精干的人员跟去,另从护卫队各营抽调一批人手,由马犟带队,到现场和柳元一起维护秩序。水兵营依旧由阮小七的三营牵头,抽调人员组织船只负责接运。由于时间紧迫,会上定下一众人员二十六日早晨便启程。

会后古浩天却把时迁和古柏叫住。

“两位去往济州,要备两份厚礼,一份送给颜家,另一份请颜俊卿帮忙送于那张叔夜大人。”随后又拿出一封书信交于时迁,“此信交于颜俊卿,他知道如何处置。”

两人去后,古浩天看看时间还早,便叫了卞祥、陶宗旺和轮值的队长周瑾,带着几个人,去看那环山道路。

一个多月时间,西侧山腰的路基已经大致打通,五、六百个民工依然在工地上忙碌着。古浩天站在前山腰的道路上,与陶宗旺说着“之”字形上山马道的设计思路。便见下头上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却是朱贵和阮小二,他突想到那庄明礼离开梁山也有十余天,朱贵也是该到了。

“朱贵兄弟,一别又是经月,一路辛苦。”古浩天打着招呼,带着几人迎了上去

“小官人咋在此,却是巧了。”

朱贵自参加李逵他们的婚礼后,一去又是三个多月,这次古浩天派庄明礼去替他,心知必有要事交待,因此交接好之后,便急急赶了回来,想不到在半山便遇上了小官人。

“我这不是迎你来的吗?”古浩天开玩笑道。

“陶处长在此,我猜必定是修路的事。”朱贵却是精明,一猜便准。

“你也倒能掐会算了,金岭镇如何,庄明礼可镇的住场子?”

“小官人只管放心,庄明礼是多年的师爷出身,看人、识人和待人处事的能力都是有的,况且商行经过半年的经营,如今都是我们的人,又有沙三铁和赵得在那边看着,绝出不了事,倒是你把俺换回来,却是甚事,倒教俺心痒痒的。”

“那边没事就好,你却是有更大的差事等着呢,恐怕过了年又要动身了。”

“小官人快说说,俺这回又要去往何处?”

话说这朱贵不愧是做情报的人才,他知道山上当下并不缺人手,把他急着招回必是用于他处。

“却是一个十分要紧的去处。”古浩天用手朝西边指了指。

“京城?”朱贵迟疑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错,便是那处,京城是周朝的心脏,天下消息莫不出于此、汇于此,我们须得在那处有强大的情报网络,下步还要有强大的行动能力,这样才能未雨绸缪,为梁山将来可能遇到的危险赢得先机。”

身边几人都是心腹,古浩天也没啥顾忌,直接讲了自己的设想。

朱贵也觉得此事非同一般,沉思了一会,才问道:

“小官人认为,应以何种身份进去为宜?”

“我以为还是酒店最好,一者你本人熟悉,二者庄园里有熟练人手,三者打探消息便利,另外庄园里以后有人进京也有个安心的落脚之处。

“你年内先挑好人手,过了年便去京城,寻一个中等的店铺盘下来,稍后我也会到京城去与你会合。”

对京城的布局,古浩天早有设想,以前一则没有人手,二则没觉得很紧迫。而明年便进入1112年,如果按原水浒的运行轨迹,很多事情即将发生,若不提前布局,到时难免手忙脚乱,况且自已年后反正要进京探探那什么春闱,更加巧的是,刚好有了替换朱贵的人手,于是他顺势走出了这一步。

几个人谈论着便到了中华堂,恰好闻焕章、萧嘉穗等人都还在,古浩天便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众人也一齐称好。最后几人便议了一个方案,即设立京城情报处,便由朱贵任处长,下设情报组由朱贵兼组长,成员从山上各个处选人;另设行动组,经古浩天提议,由陈赟任组长,成员从步、骑、水三营抽精干人手组成。

诸事议定已是晚饭时分,古浩天本想请大家一起去梁山食府给朱贵接风,阮小二却先发出邀请。

“家母今日新做了豆腐,大伙一起去喝碗豆腐鱼汤。”

“也是,午间世母已有吩咐,大伙且一起去尝尝。”

这时,古浩天也突想起这一茬,于是几人便一起往后山而去。

正文 第一三九章 年关(二)

一大早,古浩天便被后山各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猪叫声吵醒了。

“昨回事,今日山上的猪集体造反了不成,怎么到处叫呢?”

古浩天看看连往常晨练的时间还没到,这从未有过的猪叫声却突然一齐冒了出来,不由的有些奇怪。

“我的小官人,今日可是腊月二十六,山上的人家在杀年猪呢?”这时潘金莲在边上说到。

杀年猪!这时代也有这风俗吗,古浩天愣了一下,他记得后世中华很多地方是有这个习惯的,尤其是东北的杀猪菜,还是很有名气的。

而据他所知,这时代最高贵便是牛肉,一般情况下牛肉不可能在市面上出现,《水浒传》里无论贵贱,动耶牛肉几斤,以他看来更是扯淡。羊肉却在其次,猪肉并不为上流社会所喜爱,但底层百姓却不一定能吃的起。梁山住民如今大都能吃得上猪肉了,却想不到还有杀年猪的习俗。 反正也睡不着了,古浩天干脆起床出去看看热闹。 从家里出去,便发现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人,他走出不远就遇到了李宝和邹润两人。

李宝上山后,就进了新兵营,邹润却是客人的身份,两人都是单身汉,如今便与时迁住在一处。

“两位兄弟恁早就出来,莫非与我一般,也是被猪吵醒的。”

“小官人也吵醒了,正好一起去瞧瞧热闹。”

邹润上山后,古浩天便去了郓城县,最近倒是第一次见面。而李宝也一直呆在新兵营,见面也很少。所以双方一见面异常亲热。

三人往前了一段,便听的一旁传出刺耳的猪叫声。

“咦!那位头领家也杀年猪不成?”古浩天奇怪说道。

“却是李逵兄弟家的。”只见杜迁从一边小道上闪了出来回应道。

“你这个后勤处长来的正好,且说说今日到底杀了多少头猪?”

“总得有三十来头,都是从山上猪场买去的,殷实人家单买一头,好多是几人拼起来买一头的。”

几个人听着杜迁说话,便进了李逵家的院子。却见里头热闹异常,李逵纠着猪耳朵使劲的往板凳上拉,李达拿着一把杀猪刀在试锋,连后院的耿恭娘子及孙安母亲也过来帮忙,几个女人添柴烧水忙的不也乐乎。

“你们看,这个大铁牛竟奈何不了一头猪。”杜迁指着手忙脚乱的李逵大笑。

“来、来、来,大家搭把手,不然呆会就吃不着美味的杀猪菜。”

古浩天说着,一步上前提起了猪尾巴。

“小官人你莫动手,不干净。”李逵连忙叫了起来。

“甚么干不干净的,过会还不都吃进肚子里。”古浩天打趣道。

那李宝和邹润还没反映过来,便看见古浩天抓住了猪尾巴,两人怔了一下,对视一眼,随即前去各提起两条猪腿。只可怜这头肥猪被这四条好汉折腾的毫无脾气,只一会便成了一堆肥肉。

且说古浩天看着满盆鲜红的猪血,突想起后世一道著名的杀猪菜,不禁食欲大动,便吩咐李达,把猪血凉了,再把猪小肠洗净,一并留着与他。

“这有甚么用处?”李逵一脸困惑。

“你只须照着做好就是,呆会自有你的好处。”

杜迁却是个行家,立即明白古浩天的用意,心想今日跑不了又有一顿美食可吃了。可想想僧多粥少,立时又说道:

“小官人,今日山上杀猪甚多,俺且却把这两样东西多收集一些过来。”

说罢也不管古浩天答不答应,拉起李宝和邹润就走。只把这两人弄得一头雾水。

吃货!古浩天摇摇头,笑骂了一句,便往前山兵营走去。

今日是古松和马犟带队去古家庄的日子,古浩天到了前山,却见闻焕章和萧嘉穗等已经到了。队伍也已经结集,古浩天对古松和马犟等交待两句,便送他们到金沙滩上船。

待回到李逵家中时,却让他吓了一跳,好家伙!只见院子里卞祥、马勥、孙安、縻胜、周云清,包括滕家兄弟和袁朗等都到了,几乎山上几个营的头领都来了。

“你们这是干啥?”萧嘉穗不解的问。

“这不是给李逵兄弟帮忙吗?”众人七嘴八舌的回道。

“依我看,却是给自己的嘴巴帮忙。”闻焕章对这些人的秉性比较了解,知道他们无利不起早。

“小官人,这东西都备好了,你看怎么处理。”

这时杜迁看见古浩天回来,便涎着脸跑过来问道,一时那一院子人的目光也看过来。

古浩天看着眼前那好几大盆的猪血和一大堆小肠,心想,杜迁这几个家伙莫不是把全山的猪血和小肠都收集来了,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便没好气的说道:

“李逵兄弟总共一头猪也就两百来斤,你们却是要把它一次吃光不成。”

“吃光最好,俺下午再杀一头,只是这猪血和小肠咋弄。”李逵也有些急不可耐了。

“不是有恁多的帮忙吗,叫他们做就是。”

“嘿1嘿!我们不是都的听小官人的指挥吗?”

縻胜这个吃货,脸皮最厚,早晨他在路上遇到杜迁他们在收集猪血,便好奇的过来打听,然后知道小官人要制作美食,这家伙顿时馋的不行,到了兵营没忍住,把消息漏了出去,只一会就把这些个吃货都引到这里来了。

古浩天知道今日不给这些人吃一顿,恐怕是不行了,但也不想放过他们,于是便吩咐:

“去,把那一堆小肠用盐给我搓干净,不然什么也休想吃。”

立时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小肠较起劲来。却惹得闻焕章、萧嘉穗和一些妇人开心不已。

古浩天也不得闲,他叫人取了各种调料香料,和一帮妇人调制起猪血来。一众人热闹了小半日,好容易把猪肠灌好。

“可惜没有酸菜?”

古浩天想起后世那道东北名菜,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酸菜!俺前些日倒是腌了一些,不知得用不。”耿恭娘子在边上听了,立即回家取了一盆腌菜过来。

古浩天一看也不错,便将就用了,于是几个妇人在其指导下,一边炖血肠、一边炒酸菜,最后两菜合并小火慢炖,不一会浓郁的香味便在大院里弥漫开来。

“洗了半日的猪肠子,却是值了。”

袁朗以前没尝过古浩天做的菜,早上跟过来先做了半天的活,原也是半信半疑的,如今仅闻到香味,就信服了。

“记着,日后凡小官人叫打下手做菜的,赶紧去,包你不亏。”卞祥这个资深吃货在一边教导说。

众人听了均哈哈大笑,随后大伙一起动手,支起大桌,摆上碗筷,不一会新鲜出锅的酸菜血肠便上桌了,那香、酸、滑、嫩的味道迅速征服了一众吃货。而且这道美食,随着李家不断的送往各家各户,香味立即在整个家属区里的飘散开来。

李家的杀猪宴,十余个人开吃,最后增加的近三十人,不断的有人闻“香”而来,酸菜血肠一扫而光不说,直把李家的一头猪吃掉了一大半。

空前盛大的宴会,让李家人兴奋不已,李逵兄弟到处敬酒不说,李母更是眼睛都乐得眯成一条缝,她李家祖辈以来那有这么风光过,高兴的只知道说:“吃、吃,使劲的吃,吃完了明日再宰一只。”

李宝和邹润从早晨开始一直参与其中,此时不仅吃的满嘴流油,而且内心也是享受无比。

“直娘贼,在梁山过了几日,方知登云山过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堪,俺打死也不回去了。”邹润打着饱嗝说道。

“那边不还有你叔吗?”李宝说道。

“你陪着俺一起去求一下小官人,一并过来算了。”

“现下如何妥当,过年再说吧。”李宝是明白人,知道年底古浩天诸事繁忙,便开口制止了。

一场杀猪宴直吃了一个时辰,古浩天回到家里时,一眼便看见餐桌上一大盘酸菜血肠,小妹英娘正吃的不亦乐乎。

“哥哥不好,恁好吃的菜,都不往家带。”英娘见古浩天空手回来,就责怪起来。

“小妹不正在吃吗”

“我吃了,可是爹、大娘、我娘、春芽姐姐、金莲姐姐……”英娘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还有好多人,都没吃着呢。”

英娘童真的话语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浩天,如今家家都在办年货过年,我们家毕竟是这里的庄园主,要不要给各家各户送一些年礼,表表心意。”

古桢看看各家过年这般热闹,便想起去年古家庄的年终慰问,觉得作为主家应该有所表示。

古浩天其实早想到这一层,不过却是护卫队和管理层的层面,普通百姓这一块倒是疏忽了。但是慰问这一块管理处已经在做了,古家再做一遍他觉得不必要,一则人数太多,时间长了家里财力不能维持;二则管理处本来就是代表古家的。于是他想到了后世的春节团拜会。

“爹,相关年礼,管理处已经在做了,家里就不用再做了,儿子倒觉得不如我们家也摆一次杀猪宴,把山上一年来功劳大的人请家里来,坐一坐,吃一餐,这样既不会太大的开销,重要的是可以让那些劳苦功高者,感受到我们家的诚意。”

古桢见儿子竟然想了这样一个办法,细一思量倒也不错,现下山上的人不缺钱,送点东西现不出太大的作用,但若是作为贵宾请到主家吃酒席,那就是天大的面子,于是就同意了。

随后,古浩天把闻焕章、萧嘉穗、萧让、杜迁、陶宗旺以及军中的几个营长请了来,说他父亲想于后天也就是二十七日,在家里摆十桌杀猪宴,请一百名庄园里德高者、功高者吃饭。要求民政处、军政处议个章程,联合各处、各营于明日下午拿出名单。

古员外和小官人要宴请一百人吃饭!在座诸人听了立即敏感的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一众人在聚贤殿议到了夜里,平时豁达大方的各位营长处长,却时时为了一个名额争的脸红耳赤,最终在闻焕章的拍板下拿出了一个章程。

随后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军营和后山,好些人因为心有所思而一夜难眠。

正文 第一四零章 年关(三)

亲卫营,秦升和阮水生哥俩在一起谈心。

“秦升哥,凭你胸口这道伤疤,这次肯定进了邀请名单。”

这两人私下关系很好,秦升长了两岁,阮水生一直称其为哥。

“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相比,这道疤算个啥!”

秦升轻轻的应了一句,一时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水兵营,四个营长在商讨赴宴人选。

“我等新来,没甚功劳,小二、小五兄弟最是合适。”费保提议道。

“那有甚新人、旧人计较的,依我看费保兄弟和李宝兄弟于咱们水兵都是有大功的,两个都是去得的。”阮小五虽然脾气暴,但最不计较得失。

“我想着,却应先考虑高二虎他们的家人,那些人连尸首也不曾回来。”

高二虎那些人大多是阮小二的手下,他至今想起仍觉得对不住他们的家人。

后勤处,三个处长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就让汤隆兄弟去吧,今年军器作访出了虎牙、霹雳等神兵,那可是大功啊。”宋万首先便想到汤隆。

“不妥,下妥,唐刀是褚宏的技艺,水力锻打是张行一的发明,若说那些奇思妙想,却是小官人的功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俺。”汤隆却是坚决不同意。

……

且说各营、各处,争名额时互不相让,推荐人选时却客气的一踏糊涂,最后名字报到民政处时,竟没有一个各营、各处的主官。

闻焕章考虑到陶宗旺在山上一年搞基建确实辛苦,把他加了进去,后来被他知道了,过来死活要拿掉。说是恁多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常常还拿命相搏的都没去,他一个在山上享福的反而去了,日后与兄弟见面了怎么抬的起头。

到了二十六日的中午,除卧虎庄的人选未送到外,赴宴名单基本拟定。

二十六日下午,民政处写好请柬。护卫队的便交由各营长自发,百姓之中的,闻焕章则亲自带队挨家换户的送过去。

丙字村的一座院子内,高二虎的媳妇正在搓洗着一盘衣服,老娘则在看着一对儿女。突看见闻焕章等人进来,便以为又是来慰问的。

“庄园里对俺家已经够好了,闻总管莫要再费心了。”二虎媳妇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二虎家的,这次却是不同,小官人惦记着二虎的功劳,这是请你明日参加宴席的请柬,你且收好。”闻焕章说着递上请柬。

“俺,俺一个妇人……”

二虎媳妇倒也听说宴席这件事,只是家里没有一个成年男子,她也没奢望,现在面对突然出现于眼前的大红请柬,她一双于使劲的在衣服上擦拭了好几下,却犹豫着不敢去接。

“无妨,明日自有专门的女眷酒席,你只管安心去了就是。”闻焕章等交待好就到下一家去了。

“二虎,你可看到,小官人和庄园里都记着你哩。” 二虎媳妇拿着请柬,喃喃的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军器作坊,正是下午的上工时间。闻焕章等人的到来,让众人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古家请客的事大伙都知道,于是人们都把羡慕的目光看向那几位管事。

“褚宏,张行一,……”

可是谁也没想到,闻焕章却报了这几个名字,众人顿时一阵哗然,两个当事人更是愣在那里不知反映。

“褚宏、张行一两位今年在技艺创新上立了大功,小官人和管理处都记得他们,所以才有此殊荣,各位只要努力,明年、后年也一样有机会的。”

杜迁在一边鼓动着,顿时引的众人心动不已。

后山发放请柬的事情,迅速在各村引起了轰动,后来闻焕章等每到一处,必有大批人员相随看热闹,获得邀请的人家更是风光无限,不曾受邀的都暗暗发恨,明年必要争得一个。

后山的最后一张请柬却是发给高大夫,待到回春堂时,身后的跟随人员已经是长长的一队。

高大夫看着浩浩而来的人群,心里便明白了,他远远的迎出门外,对着闻焕章等人大礼相见。

“老夫惭愧!”

“高大夫是应得的。”

闻焕章把请柬递交于他,而高大夫却是百感交集,他一个行医之人,虽说也有一些名望,但何时得到过这样的尊重,禁不住一时情动,差些而老泪横流。

且说闻焕章等在送请柬之时,古家便已经开始杀年猪了。明天十余桌的酒席,临时宰杀怕来不及,再说血肠做了冻一夜会更好吃。

古家门前的场子里,五头大肥猪一排拴在那里。既是家宴,古家人便亲自上阵,李氏、卞氏挂着围兜,带着一帮下人生火烧水,古桢也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在忙里忙外。卞祥、马勥、古波也都是平常的穿着,与古浩天一起对付那几头大肥猪。

庄主家做喜事,相邻的各家各户自然争相过来帮忙,况且李氏和古浩天等平日里人缘本来就很好,于是周边在家的头领和家属纷纷出动,大人小孩把场子围的满满的,闹哄哄的一团喜气。

李达还是操刀手,今日他便似一个将军,只听他一声令下,便见卞抓起一对猪耳朵,古浩天纠着尾巴,马勥和古波各提一双猪腿,一头大胖猪便轻轻松松的拎到了案上。

只见李达刀进刀出,便见鲜血喷涌而出,只一会一头猪便宰杀完毕。古浩天等人待要回身去抓第二只,却听的一人说着:

“何须恁费事,且看俺俩的。”

也不知何时孙安和滕戣两人已来到场子里,这两家伙都有打虎的力气,抓一头猪便似抓小鸡一般。

“两位营长,不在军营到此干啥,今日可没有猪血肠吃啊。”卞祥笑着拿他俩打趣。

“咋的,小官人家办喜事,就你们几个可以帮忙,我们便出不的手 。”

回话的却是縻胜,也是刚才卞祥等人忙于收拾猪不曾留意,这时一看周边竟然站着好些头领。

“哈哈,俺正担心这五头猪收拾好要到什么时候?如今正好,各营包一头去,但首先得声明,不管晚饭。”卞祥看这些人架势,不给些活干却是不成了,也乐的清闲。

此后剩下的几头猪,便被縻胜、袁朗、滕戡、薛灿、鲁成、焦挺等人包了个圆。

然后开膛剖肚、去毛剔骨、洗肠灌血,一众人忙的不亦乐乎,倒把古浩天弄的没事做了。他巡视了一圈突发现平日里最爱凑热闹的周云清反而没来,不由有些奇怪。

“咦!云清师兄今天怎么没来。”

“周营长啊!他如今正在给那个秋霞妹子还债,天天领着她在山上认人,忙着呢?”

滕戡戏谑的话,瞬间引的一众人会心的大笑。古浩天也突想起这一茬子事,看来这位师兄正陷于热恋呢。

“是那一位说我的坏话?”

这时突见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却周云清和庞万春一起走了过来。

“糟了,带着大舅哥来寻事了,众位哥哥可得替俺护着点。” 滕戡的俏皮话又引得众人大笑。

“万春兄弟,今日怎的有空出来?”

庞万春和雷炯、计稷最近都在新兵营训练很少出来,所以古浩天有此一问。

“昨日李逵兄弟家那啥血肠,我没尝着,今日师弟这里岂能再错过,我便拉庞兄弟一起过来尝尝。”

周云清也是一个资深吃货,古家的美食倒真没少吃,昨日被庞秋霞缠着,错过了李家的杀猪宴,本就可惜之极,今天听着古浩天家杀猪,料定必有血肠可吃,就去教导营拉上庞万春一起过来了。

“今日的血肠你倒是真的吃不上了,却是为明日的宴席备的,你呀,近些日心都跟灌了蜜似的,这些吃食不吃也罢。”卞祥又一次拿其打趣。

“你休说别人,我且问你,那日你说在黑山岛之时,你偷偷进了那妓院,可有此事?”

周云清鬼精,一眼看到在后面干活的春芽,特意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有啊,那又咋地。”

卞祥刚回完话,立时感应到背后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剌来,他回头一看却是春芽,顿时明白周云清用心险恶。待要解释,却见周云清,早就抢着开口了。

“春芽妹子,都是男人的事,你瞪恁大的眼睛干啥?”

这时众人都明白,卞祥上了周云清的恶当,便一齐哄笑起来。而卞祥心里却暗暗叫苦不已,这两日正想着乘过年的闲暇与春芽亲近亲近,看来又要大费周折了。

且说庞万春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嘻笑打闹,心里却十分感慨,到梁山一段时间,对这个庄园渐渐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同时心里也产生莫大的疑问。万余人口,步、骑、水三兵种七、八千人的武装,这那是个庄园,说他是独立的王国也不为过。他曾经悄悄问了一些新近认识的头领,他们的回答五花八门,但相同的一点都是:这腐烂的朝廷靠不住,好日子的靠自己的实力。他深思良久,联想到自己多年江湖上的所见所闻,觉得这些人说得有些道理。直到后来认识了闻焕章和萧嘉穗,一个京师名儒,一个帝王后裔,这两人的言论却是提醐灌顶,让他瞬间顿悟。这时看着眼前和谐团结的一幕,心里愈加觉得加入梁山是对的,至少不用担心江湖上的明枪暗箭了,过的是舒心快活的日子,他突然对自己的考武举想法有些淡化了。

五头大猪在男男女女几十人的忙乎下,很快就收拾完毕,古浩天当然也不会真的让这些人失望而去,虽然没有血肠,但一大锅糖醋排骨,照样让这些吃货满嘴流油而去。

古家小官人连日推出的两道美食,在一众吃货的宣扬下,迅速传遍全山,于是人们突然想起,古家的宴席除了代表至高的荣誉,还有独一无二美食,于是人们对明天的古家宴席更加期待了。

正文 第一四一章 年关(四)

古家的酒宴在庄园二万余人的期盼中终于来临,而之前就有许多关于酒宴的小道消息,在前、后山之间传播。

消息之一,据说到时会有很隆重的欢迎礼节,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到了亲卫营在排练欢迎仪式,那场面实在太威风了。

消息之二,古家小官人为了这场宴席,除了这两日传出的血肠和糖醋排骨之后,亲自制作了几个新菜品,有一个在古府帮忙的人,幸运得尝到一块霉菜扣肉,出来吹嘘说,那简直是人间至味,又引起了人们众多的遐想。

……

上午,巳时初,聚集在后山街市上看热闹的人们,突出听得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然后大家便看到两列亲卫营的队员,在周瑾和陈赟两位队长的带领下,英姿飒爽的齐跑过来。

“果真是亲卫营,这可是庄园里的第一营啊,小官人对这次宴席真是非同一般的看重。”

“却不知又是如何的迎接法,快跟着去看看。”

看热闹的人们,立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大家纷纷跟在队伍后面,往古府涌去。

却见古家门前不知何时,竟铺了一张长长的红地毯。两列纵队跑到古家大门前,在周瑾的口令下,迅速分开两排,笔直的持枪挺立于红地毯的两侧,便似两排青松一般。

巳时中,开始有宾客过来。闻焕章作为唯一的特邀佳宾,此时正和高大夫并肩而来。

“立正!敬礼!”

随着周瑾的一声令下,两列队员齐唰唰的右手捶胸,目视宾客。

“老夫何德何能,获此荣耀。”高大夫算见多识广,此刻也是激动不已。

“大夫救死扶伤,却是应得的。”

闻焕章说着挽起他的手臂,两人便在数十双目光的注视下,缓步踏上了红地毯,而大门口早有古浩天带人立在那儿迎接。

如此隆重、威严而奇特的迎宾礼仪,让时人稀罕不已。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客人,甚至都不敢进去了,特别是一些妇人。就像高二虎的媳妇,到了红地毯之前,便踌躇了好一会,好在古浩天早有准备,请二娘带几个女眷在门房候着,迎接这些女宾。

“啧、啧,这也忒风光了,什么时候能在这上头走一遭,死也值了。”

“休说丧气话,管理处可是说了,这家宴每年都是要举行了,明年争口气,为庄园多做些事,说不定也可得到一张请柬的。”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眼热不已,但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午时正,随着一阵热烈的鞭炮声,古府家宴正式开始。古桢作为家主,代表古家作简单质朴但真诚热情的发言,随后传言已久的美食便一道道的上来。

除了猪血肠、糖醋排骨、霉菜扣肉这些早已传的沸沸洋洋的菜式外,还有爆炒猪肝、黄豆猪蹄、蜜香肉脯、雪梨猪肺汤、凉拌猪头肉,等等,各式与猪有关的美食令人目不暇接,道道绝美。

古家的大堂里,摆着十二张八仙桌,女性佳宾的两桌设在后堂。一百个佳宾加上陪同人员,正好坐的满满当当的。古浩天别出心裁,点了在山上的十二位营长为各桌客人加酒,顿时让各桌的客人又觉得面子涨了三分。

首席上坐着古家父子、闻焕章、高大夫及一些年长者,卞祥当仁不让的成了首席的加酒人选。

“任老伯,卧虎庄一战,三郎阵亡,你又把四郎送进了护卫队,对庄园确是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古浩天举杯向一老人敬酒。

“老汉羞愧,一些小事那值得员外和小官人恁的厚待。”

这任老汉本是河北流民,三郎阵亡后,庄园在葬礼和抚恤上都尽心尽力,他十分感激,又把四郎送进护卫队。昨日接到请柬是,已是激动了一整夜,谁知道今日又请他坐了首席。他原本也就一个低贱的流民,就算是死了一个儿子,可这在命如草芥的流民中又算的什么。可是庄园和古家都恁看重他,他觉得自己心里难安。

“老哥无须客气,梁山上正是有与你一般明白事理的人,浩天才敢大胆放心的做事,大伙以后才有好日子过啊!”

古桢看他拘束,也称赞他几句,随即还挟起一个大肘子放进他的碗里,只把任老汉感动的差点眼泪都下来了。

秦升做为卧虎庄的战斗英雄,这次也就是百名佳宾之一,而这桌的筛酒官却是他的老营长周云清。看着老领导站在桌角为他加酒,他坐立不安,几次起来要和他对换,却总破其按往。

“你等只管安心吃喝,庄园护卫队八、九千人,为何推举你等坐在这里?就是你们一年来的作为当的起这样的荣誉,你们只要记得这荣誉是谁给你的,日后要怎样对的起这份荣誉就好。”

周云清这一桌都是护卫队的人,看不出这家伙也是个能煽情的人,只见他几句讲完之后,那一桌在秦升的领头下,一起举杯站了起来。

“愿为小官人效死!”

却见一桌同喊一声,一同饮尽。

其余各桌也是有样看样,纷纷举杯效仿,却把好好的请客宴席变成了效忠大会,闻焕章倒是喜闻乐见,古浩天却有些哭笑不得。

内院,李氏坐在主位上,听着两桌妇人的恭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受用,儿子两年来不断创造的各种惊喜,特别是济州秋闱的三甲,让她更是喜上眉梢。

“小官人业已成年,如今又取得功名,是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到时大娘也可早些儿抱上孙子。”这时有妇人提议,顿时席上的一众妇人也一齐附和。

“只是一时没有合适人物。”李氏听了也很意动。

且说潘金莲服侍在李氏的身后听的清楚,不禁有些着急,她是知道古浩天和孔雨菡的关系的,若有谁说了甚么人物,李氏一口应承下来,那时岂不麻烦。她想了想,便扒在李氏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小官人前番在济州已经相中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

李氏听了震了一下,她回头看看潘金莲,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心知必有缘故,便于席上支开话题,随后借口离席带着潘金莲来到了厢房。

“金莲,你方才说的可是属实。”李氏问道。

“小官人此次在济州遇上了一个姓孔的女子,好似之前小官人于她有救命之恩,却是济州颜家的亲戚,她那表兄正是这次的头名解员。”

“那女子相貌性情年岁如何?”

“俺看她倒像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与小官人也是一般年纪。”

潘金莲回想着那女子的模样,但想着小官人身边马上要有别有女子,心里不免有点失落。

李氏灵敏的觉察到潘金莲的情绪变化,她轻轻一笑。

“金莲啊,浩天不是无情之人,你侍候他这么长时间还不知晓吗,来日必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不然我也不肯的,你且安心。”

“俺一个丫鬟,那敢有这些想法。”

潘金莲见李氏识破她的心思,不由羞涩不已,但心里头因为有李氏的承诺又安心的许多,因为她本不担心古浩天,却是怕其家人不接纳。

一个多时辰,宴会才结束。一众佳宾又一次享受了礼兵和红毯的待遇,只不过这一次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己有一次的经历,众人皆是神采飞扬,飘然而去。

然而古家的酒宴虽然结束了,庄园里各处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高二虎的媳妇还没到家门口,便被左邻右舍的妇人围往了。大伙七嘴八舌的打听古家宴席的场景。二虎媳妇把李氏送的礼包和宴席的见闻,大方的分享与大家,顿时传言中的美食和古家的仁厚,便被这些妇人传遍了后山。

任老汉回到家时,还晕乎乎的,一众老兄弟得知他今日竟然坐了首席,而且员外和小官人都亲自敬了酒,都羡慕的不得了。

而任老汉却把正好在家的四子叫到了跟前,郑重的作了一番交待。

“荒儿,咱家以前啥处境你是知晓的,你正是生于荒年,才叫做荒儿,今日在席上,俺厚颜求闻先生给你取个好名字,他说,你如今在小官人下头做事,要求的好前途,必须记得任重道远,便为你取了任重远,你一定要记小官人和众人的好,尽心做事,莫给任家丢脸。”

护卫队里也到处也在上演类似的戏码。水兵四营,费保作为今日在席上负责加酒的十二位营长之一,此时跟老二倪云也有一番对话。

“老二啊,今日参加古家宴席,哥哥甚觉惭愧啊,百名宾客不是死者家属,便是带伤功臣,还有一些为庄园作出重大奉献的,俺四营的两人实际上是小二营长顾及我们兄弟的面子硬给的。便是我这个营长,与其它几位比起来,也觉得底气不足,下面我们还得多努力才是,我们太湖的男子绝不能输与他人。”

“哥哥说的甚是,时下关键是,我们要把兵练好,不然轮到我们出头时,却不能出彩,那时徒增笑话。我听说新来的那一营副营长李宝是个海战行家,我看小官人的想法,将来水兵的出路必在大海,我们且把李宝营长请来,让他帮着指点指点,下次段处长北上卖马时,我们便把护航的任务争下来,若做成了,也算是一项大功。”

兄弟俩这一番打算,却想不到为四营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发展路子,使四营成为梁山最早的海上水兵营之一。

古浩天并没有注意到山上出现的各种变化。宴席之后他便与闻焕章等赶住中华堂的会议室开会。新年在即,萧嘉穗和萧让杜迁他们经过数日的忙碌,初定的奖赏方案已经出来,须要及早审定,然后确定人选,择时公布。

正文 第一四二章 年关(五)

中华堂会议室,古浩天、闻焕章、萧嘉穗,以及亲卫营、教导营、步兵六个营、水兵四个营、骑兵营,民政、后勤、基建、商务、情报等五个处,一共十八位主官,除马犟和古松在古家庄由雷横和古柏代理外,其它一并到齐,大会议室的椭圆型会议桌坐的满满的。

萧嘉穗代表奖赏章程制定小组,把章程向与会人员作了介绍。

“据小官人的要求,我与萧让、杜迁两位处长,这两日充分征求护卫队和其他各处兄弟的意见,初步定了这个章程。护卫队里头便以军政登记的功劳为准,功高者获奖,各处由正负处长拟定,最终名单由庄园的管理处定夺。若是没有太大的异议,下面的关键便是奖励的人数和人员的推荐。年底只剩两天了,今天便必须把此事定下,明日各营各处便要把人员推举出来,后天,也就是二十九日,举行奖赏颁发仪式,让大伙过个快活年。”

“各位,这几日我们可是忙着吃喝,萧总管他们几位可是一点荤腥都没沾到,还得为大伙的奖赏操心,可不能抹杀他们功劳,大家得提些有良心的建议,莫要让他们再辛苦折腾才是。”

古浩天的风趣话,让原本被繁杂的奖赏分配章程弄的有些紧张的会场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

“我的建议是,人员宜精不宜杂,否则就失去的奖赏的意义;再一个就是,人员分布上要突出重点、兼顾全面,山上的各营各处由于性质不同,或者设营时间的长短不一,所以立功的机会也有多有少,并不是他们自身不去立功,我们也可以从平日的训练中,日常的为人里,发现他们的优点,树为榜样,给予奖励。”

古浩天接下来的这段话,却是为奖赏事宜定了调子。随后众人议了一番之后,便定下了奖赏人数为七百人,分为甲、乙、丙三等,其中甲等一百人,乙等二百人,丙等四人。护卫队和各处按七、三比例分配,基本上各营各处都有奖赏名额,当然像亲卫营、骑兵营、后勤处、基建处等日常任务较重的地方会有所倾斜。

“小官人,俺这里却有些难处,基建处人员太多,俺一个人也看不过来,那些人做事更好些很难准确判断,若是定的不公,恐怕反而不美。” 基建处目前只陶宗旺一人,而且队伍最大,定奖赏对象还真有点为难。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你看看能不能用。”

这时古浩天突想起后世的民主集中制来,于是提出了一个简易版的思路。

“你回去后找几个主要的管事商议下,定下一个大体的人员名单,然后由下头的人员投票,若结果与平时的表现相符,那就成了,若有个别确有差距的,你等再做调整,这岂不是既不费心,又避免偏心。”

“这法子太好了,俺正烦心怎么选人呢,呆会回去,便把立功人员名单和功劳一并写了贴于墙上,让全营投票,省的俺费心。”

陶宗旺还没回话,袁朗已经抢着回答了,五营是新设营,他又是新营长,对下头的队员了解不深,若是自作主张,又恐下面不服,古浩天的办法正中下怀。

“小官人的办法倒是不错,可俺基建处千余人,都叫一起不太容易,而且糟杂,怕会出乱子。”

陶宗旺的担心也有道理,基建处的民工素质参差不齐,全部组织起来确实不便。

“这个倒是不难。你只要让每一处推举数人过来参加投票即可。”

闻焕章迅速明白古浩天办法的好处,而他提出的思路也正暗合后世的逐级推荐办法。所以一经提出,不但古浩天称赞不已,众人也纷纷称好。尤其是护卫队各营,其下面的连、队、班人员都有定数,连推荐人数比例都不用定,实在是简单实用。

会议只开了一个时辰不到,但古浩天和闻焕章却被各营长、处长堵在会议室里,就民主选举的各种细节作解释。最有代表性的、也是最集中一个问题,便是若是功劳大的选不上,或者选不过功劳小的怎么办。

“其实我在刚才也回答过这个问题,这么说吧,众人推举这个方法我便叫做‘民主’,推举出来的人选,你们这些营长、处长的再进行核实把关,这办法我称之为‘集中’,经过这两轮,推举出来的人选大致不会错。”

“我便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二营里孙安功劳最大,在举荐后只列二、三名,那么你们正副营长,当然也可叫上连长,商议之后认为有些偏差,便可把他调到首名。可若是在举荐中只排在十余名,那你们就要想想孙安这个人平时为人、脾气等是不是有不妥之处,甚至要查一查他的功劳实不实。有一句古话讲的好‘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若众人都说你不好,这人便有再大的功劳也不能用,这里头的原由,你们都是当头的人想必也明白。”

古浩天这个浅显的例子,让大家一下子就明白这个所谓的“民主”和“集中”的含义和操作办法,便各自匆匆回去选人去了。

且说萧嘉穗方才听了好久,也深为小官人的奇思妙想折服,但他想的比那些营长、处长却是周道。

“小官人的甚“民主”和“集中”确实太妙,只是各营、各处的大小不一,这能参与“集中”的人数要有个定数或立个规矩才好,不然被各营自作主张恐生乱子。”

萧嘉穗的话立刻让古浩天又想到后世的一个体制,即各单位的“党委和党组班子”,他甚至想到了军队的政治委员制度,虽然这些制度目前执行太仓促,条件也不成熟,不过并不妨碍他把这种思想拿出来与两位智者交流。

闻焕章和萧嘉穗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他们对于古浩天提出的想法,稍一思考并明白其中的好处,特别是军队里军事指挥权和人事、宣传、教育权分开由两人负责的思路,立即让两人想到其中的奥妙。

“此制度一出,中唐以来藩镇割据局面并可以消除了,本朝也不必把武官当做贼一般来防着了。”闻焕章听了感慨十分。

“此制妙极,但还须加一条,要定期轮换,避免两人一起日久,结党营私。”萧嘉穗不愧才子,总能提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子。

“萧先生说的有理,非但要定期轮换,两人同为主官,虽然分工明确,但也要考虑性格互补、学识互补、资历互补,不然两人在一起老掐架,不如不设。不过此制也只是设想,当前庄园里并无实施甚础,萧先生若有暇,不妨先理一理,到时拿出来我们几个先议议,逐渐完善之后再试行。”

“小官人吩咐,在下自当努力。”

萧嘉穗见古浩天把这件要事交于他做,心知此事若成,自己的必将名扬史册,当下十分兴奋,也是信心满满。

承平十一年腊月二十七日的下午,原本普通的一次讨论奖赏的会议。却因为古浩天的一个新颖的提议,诞生了一个著名的军队管理机制,作为制度的设计者萧嘉穗也因此而名传后世。

而后来位列公侯的他,在为修订这项制度时,在序言里写到:时,太祖与众人议奖赏,提出军、政分权之政,此政出则再无军权独大之弊端,再无藩镇割据之忧虑,余有幸为太祖执笔录之,实平生之幸事。

中华堂会议之后,刚回到家里,古海浩天却被父母叫去了后院。

“上次去了济州,你可遇上什么心仪的女子没有?”李氏开口就问了这个事。

“啊!”古浩天愣了一下,以为是潘金莲多嘴,随即严厉的看她一眼。

“你莫看她,是有人要为你提亲,她担心老娘答应了坏了你的好事,才开了口的。”

原来这样,古浩天又看了潘金莲一眼,却见她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心想这小妮子玻璃心定是碎了一地,今晚看来得费点心思了。

于是他便把与孔雨菡的认识经过讲了一遍,又讲了这次济州的巧遇。

“雨菡是曲阜孔家的嫡女,又是济州颜家的亲戚,儿子恐怕门户不对,她家人不同意。”

“曲阜孔家的嫡女啊!”古桢吸了一口冷气,对于普通家庭而言,那孔家却是与皇帝比肩的存在,尤其在齐鲁一带,“那俺家可真是有些配不上了。”老爷子也有些不自信了。

“有甚么配不上的,俺家小子便是配皇帝女儿也是绰绰有余,况且那小娘子也是死心踏地要跟我们儿子,明日寻个妥当的人上门提亲就是。”李氏却是对自家儿子信心十足。

“母亲莫急,儿子年纪尚小,再等两三年不迟。”

“你不急,为娘可是急了,你以为孔家的女儿,也可以如普通百姓一般在家候着你两三年啊,怕是早就被人给娶走了。”李氏瞪了他一眼。

“儿子是怕日后梁山若有变故,会拖累于她。”古浩天一直担心的便是这个。

“你傻啊,真到了那地步,你若是连一个弱女子都护不周全,还有甚盼头,不如现在就把人散了,考个功名安心过日子。”

李氏明白儿子的意思,但讲得倒也有几分在理。

“儿啊,你娘这话不错。”古桢这时也想的通透了,“若真有那一天,孔家女儿在我们山上,他家也许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即便明面上不成,却绝不会对我们使坏,说不得暗地里还帮衬一下。”

古桢的话气却是要把孔家绑定梁山的节奏,古浩天倒是很清楚,像孔家这样的千年大户,绝不可能为一个女子影响了家族的利益,但若是古浩天日后有幸成势了,这个女子也许就会成为孔家与梁山的纽带。不过总的来讲,订下婚事对古浩天并无损失,只是对于孔雨菡到时会有一些残忍。

“我们这般突兀的去提亲,孔家未必就会同意,到时未免尴尬,儿子以为还是再候些日子为好。”

古浩天深知这些高门大户规矩很多,不入法眼的人物,他们轻易是不会同意的。

“这也不难,明日便请闻先生和萧先生过来商议,他们俩必有办法。”

李氏为了儿子的亲事,脑子便特别灵光,一下子便想到山上的两个智囊。

既然李氏拿了主意,三人便歇了下来,只等明日再说。

正文 第一四三章 年关(六)

通往后园的住处的小径上,古浩天与潘金莲静静的走着。

自从前些日学习备考住在此处之后,古浩天便喜欢上这儿的幽静,就把前院的住处作为会客之所,平时便居于后园。

潘金莲走在前头,悄无声息的,全无往日的活泼。古浩天心知今晚可是把这小妮子给得罪了,得哄哄她。

“莲儿啊,你看今晚的星星可好看了,闪闪的跟你的眼睛一般。”

“是那孔家娘子的眼睛吧,俺没那灵气。”潘金莲淡淡的应了一句。

“莲儿啊,你看好久也不曾给你讲故事了,我正想起一个好听的,今晚便与你讲讲。”

“婢子今晚累了,日后听你讲的人多着,且留些吧。”

死丫头!竟然连平时最管用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古浩天心里暗暗着恼,哼!这是逼着我用大招了,于是他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且说潘金莲见后面突然没了声音,心里不由的忐忑起来,是不是自己做的过了,小官人真生气了。就这样惴惴的走到的小楼的二楼,却听得身后传来“咯噔”的一声,随即响起古浩天的惨叫声,不好小官人摔倒了,她急忙回身,果然见古浩天斜靠在楼梯上,一脸的痛苦。

“那里摔着了!那里摔着了!”潘金莲急忙过去把他抱住,一边到处查看。

“我这儿摔着了,痛死我也。”古浩天用手指了指心口。

“啊!这可如何是好,俺这就去告诉员外、娘子。”潘金莲急得快要哭了。

“且等等,你先帮我揉揉,或许会好。”

潘金莲不疑有他,立时低头为他揉起胸口来。可是揉着揉着,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与小官人越贴越近。

“莫闹,奴使不上劲。”她用手拔一下后背那支作怪的手臂,抬头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正欲生气起来,却发现嘴唇被一片温热堵住了,她挣扎了一下,反而沦陷的更深。

随后,潘金莲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起,两人就这么粘连在一起,进入了那张她十分熟悉的大床,然后她便似一条光滑灵巧的鱼儿,她紧紧的钻进那温暖的胸膛。

“今晚,就让他吃了我吧”!潘金莲心里想着,便牢牢锁住那结实温暖的身体,似乎想把自己溶进对方的身子。

古浩天终于在潘金莲身上,探索了最后的一块禁地,他感受到自己快要爆炸了,可临了临了却又退却了。“她只有十三岁”,他突然想到,若是怀孕了怎么办,虽然这时代不乏十二、三岁结婚生育的女子,但他来自后世,知道生育对这个年龄的女子来讲无疑就是一道鬼门关,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万一的闪失。

“小官人嫌弃奴家?”

随即,古浩在听到潘金莲带着哭腔的声音,连那紧贴的身子一下子也松了。

“怎会呢,这么好的莲儿,我疼也疼不过来呢。”

古浩天把她的身子抱紧在身边,于是在她的耳过科普了一下女子怀孕的知识。

小官人原来是为了我的好,潘金莲的心一下子又热了起来,这天下那一个主子不是图自己的一时快活,又有谁顾及一个卑贱丫鬟的死活。她心头涌起满满的感动,再一次把身边的人抱紧,但她明显的感觉到小官人的忍受着某种痛苦,心里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小官人,那——那你怎么办?”潘金莲羞羞的问了一句。

“也是有法子的,可是要你帮忙。”古浩天突然想到后世岛国特色片子的一些画面,于是盯着她的莲儿樱桃般的小嘴邪邪的说。

“奴家愿意的。”

“那便……”

“啊!”

潘金莲羞叫一声之后,便被她那无耻的小官人可怜的表情击败了,随后顺从的像一只舔食的家猫。

那夜,夜色如幕,轻轻的罩住了那座小楼,一任那对痴情的男女爱欲横流。

……

二十八日傍晚,庄园里各营、各处的奖赏名单先后汇集到中华堂的会议室,十余位营长、处长说着评选趣闻,热闹非凡。

“袁朗营长却是有绝活,竟然想到用黄豆来投票,连制票的功夫都省了。”周云清打趣道。

“不然咋地,那些个队员没几个识字,俺用豆子多省事。”

原来昨日袁朗回去后叫上耿恭,两人议了一个大名单贴在墙上,下头各放一个碗,然后让每队选出十人,计七十人,按甲、乙、丙三等的人数,分给相应黄豆,分三轮进行投票,只半个时辰就出了结果,省时省力不说,营里诸人也无争议。

“俺营里的强子真是可惜了,明明是甲等的功劳,偏偏生就一个臭脾气,得罪了许多人,生生的被选作了丙等,俺心里实在过不去,与焦挺兄弟等几个议了一下,把他放在乙等。如今实怕他接受不了,把这棵好苗子给毁了。”

这个强子叫张二强,是二营的一个刺头,打战没得说,卧虎庄和南下江淮时都立了功,但性子倔强与众人相处不好,这次推选设得到好名次,孙安担心他心里过不去颓废了。

“其实这便是小官人提出选举制的妙处所在,你们想想,若是仅论功而定或由你们自己作主,那像强子这样的人必定是甲等,这样一来他的性子必然益加跋扈,与队友之间也必定更加不和。大家都知道,护卫队讲究的是集体力量,不是个人英雄,如此一个人再有能耐又能如何呢?”

“故此,选举制既能发现一个人的长处,也能发现一个人的短处。同样也给各位营长、处长提出考验,便是长处如何保持,短处如何改进,就是像强子这样一个长、短处并存的人,你们要怎样把他用好、练好,那便要看你们当营长、处长的能耐了。”

萧嘉穗昨天领了古浩天的任务后,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刚才听了孙安的话后便因势利导说了一段话。

在场诸人听了纷纷陷入沉思,一些存在此类问题的营、处头领们,不由自主的思考起对策来。

古浩天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对萧嘉穗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心里想着,若以后要在护卫队实行政工干部的制度,萧嘉穗倒是合适的人选。

甲、乙、丙三等,七百个人选,萧嘉穗根据各营各处上报的名单,在会议上宣读了一遍,便请众人审议。

“那秦升,这次为何没有进入甲等。”

秦升立功之时是在骑兵营的,这会论功却在亲卫营,按道理得个甲等也是应该的,这会却在了乙等,周云清这个老营长便有些奇怪。

“这头犟牛,说自己参加了昨日小官人的家宴,已经够风光了,非把甲等让与别人,俺又有啥办法。”卞祥没好气的回道。

“这倒是与俺那后勤处的遭遇一个模样,军器作坊的诸宏和张行一也是死活不要,俺几个人议了一下也就遂其意了。”杜迁接着说到。

“一个庄园,诸营各处平日里大家都朝夕相处,为何有些人能顾全大局,主动让贤,有些人却这唯我独尊,固执偏激呢?我以为这里头除了个人的性格原因之外,我们这些当营长、处长的也有过错,平日里抓训练的多了,教下头如何为人处事却是少了。我还是赞成萧总管方才的话的,一个好兵不仅要把其打战的本领练好,还得把他的为人也练好,这样日后才好使用啊。”

闻焕章仔细听了半天,暗暗验证古浩天关于政治工作的说法,觉得却是一个很有远见的想法,时下庄园里这些营长,让其练兵打战可以,但让他们教别人为人处事,恐怕没一个在行。

而好似为了验证闻焕章的想法似的,縻胜已经熬不住嘀咕了起来:

“闻先生,这对一营也是太难了些,俺与鲁成都是大老粗,流血拼命可以,可叫我俩人绣花挑线可真不成啊。”

縻胜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但闻焕章和萧嘉穗却另有深思,两人都觉得古浩天的想法高瞻远瞩,在深感叹服的同时,都觉得要早些议出章程、物色人才,把政工工作推行开来才是。

由于奖赏人员是选举产生,基本上也体现了公平、公正,个别疑问说开了,整个名单也就过了。

“各位兄弟,刚才听了大家的议论,我以为本次的奖赏人员推举,众人的确做到公心、公正,但毕竟几个代表不能代表大众,很多细小的、隐蔽的缺点,少数人并不能发现,我觉得还要增加一个环节,那就是接受公众的监督。军政处和民政处把名单抄写好,张贴于庄园各处,今年时间紧便明日公示一日,来年要增加到三到五日,公示期内没有人投诉和检举的,那才是真正过硬的好汉子,才称的上我们梁山庄园的才俊英雄。后天,也就是除夕上午,庄园于中华堂举行颁奖大会,全庄园共贺佳节,喜迎新春。”

古浩天提出的新要求,让大家心里暗暗警醒,都想着好在没有私心杂念,不然公示期间问题一经暴露,却是太尴尬了,于是不免对“公正”两字更加看重几分。

正文 第一四四章 年关 (七)

腊月二十九,新年的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庄园,尤其是后山的街市,一大早便挤满各式各样的人群,愈加烘托了年关的喜庆。

街边闲话的老人,忙着挑选年货的主妇,还有一些迫不及待的穿上新衣到处嬉戏的儿童,一切都彰显着梁山的富庶和安宁。

“做梦啊!这一年下来俺觉得便似做了一场梦,如今还常常害怕一觉醒来时,眼下的好日子便没了。”街边的石凳上,一个老汉感叹道。

“老哥,且安心吧,依我看小官人却是有明君之相,你可记得上次陶处长他们的集体婚礼上,大伙都喊着‘千秋万岁’呢,这便是民心啊!你我却要将养好身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另一个老汉看了看左右,悄声的说道。

“兄弟,慎言,此事你我放在心里就好。”

且说两个老汉正闲聊着,只见前头来了几个管理处的人,在一处墙壁上张贴了好几张布告,于是人们好奇的围了过去,然后才明白原来是今年庄园里推举出来的,获得奖赏的人员名单,要求大伙提意见。

“还有这等子事啊,若是俺指出那个做了坏事,当如何?”有人好奇的问。

“我等立即记下,核实之后,看其事情轻重,重则除名,轻则降级。”有守榜的人员回道。

于是庄园各处瞬间便传遍了这个稀罕的消息,便不断的有人涌过来看榜。但大多人却不是为了提什么意见,而是在榜单里寻找自己的熟悉的名字。只是这时代的百姓没几个识得字,管理处却早已想到,便要求几个守榜的人轮流读榜。

“大姐,俺听到你家根子的名字哎,好似在那个乙榜里头。”

“是吗!”

一个中年妇女听得边上的一个女人的话,急忙跑到那守榜人员那儿问个明白,随即兴奋的说着,赶紧去再买两个好菜,明日好生庆贺一下。

“老哥,你家道远,也在乙榜哩。”

一个老人对任老汉说,可任老汉并无喜色,他想着,俺一个参加古府家宴的人,儿子却只进了乙榜,这脸往那搁,明日得好好说说他。

而此时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二十七、八的清秀妇人,在榜单下站了好久之后,终究忍不住,只见她到了守榜人员前面,迟疑的问道:

“俺听了几遍,怎的没有袁朗营长的名字,莫非他近日有甚过错。”

“娘子有所不知,这个榜单里是没有营长的名字的,他们那有跟下头争功劳的道理,你是袁营长的甚么亲眷,问问他便知。”

“不是亲眷,他是俺俩的救命恩人。”此时那个小女孩突然插嘴说道。

那妇人听了,脸突然红了一下,拉起小女孩,赶紧转身离开了。

且说古浩天这天一早便和闻焕章、萧嘉穗等,在各处公示点巡查,刚才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随即认出了那个女子正是在赵庄被袁朗救出的那个。

“这个妇人看来是惦记着袁朗了,却不知这个粗汉知不知晓。”古浩天笑着对了闻、萧两人说。

“莫非浩天还想再办一场集体婚礼不成。”闻焕章打趣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山上的许多头领目前还是单身一人,单人不成家,无家则不稳,我们庄园管理处日后要多留意这方面的事才是。其实便是你们两个也是如此,且说说你俩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交由我来操持包你满意。”

“小儿无状,那有这般说师傅的。” 闻焕章见古浩天居然调侃到他的身上来了,禁不住恼骂一声。

而萧嘉穗却不在意,倒是很赞成古浩天的想法,心里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与萧让碰一下,确实要为这些个单身汉解决一下婚姻问题。

一天的公示期很快便过去了,却没有收到什么有价值的举报,倒是高二虎的媳妇,再三反映说自家的二虎已经去世,庄园里对她已经够好,要求把其甲等奖赏让与别人。

古浩天对这样的结果是非常满意的,因为他侧面验证了护卫队军纪已经出了成效,也证明了这套军纪是行之有效的。

当晚,军政处和民政处、后勤处一起,连夜赶制出奖状,至于奖品,又是古浩天别出心裁,他让后勤处印制了面值十五两、十两、五两的消费券,凭券可以在梁山食府和水泊百货以及其它店铺享受平价消费。

闻、萧等人开始有些不理解,但古浩天说庄园里百姓如今不缺钱,此举不但可以促进市面繁荣,还能让获奖人面是倍有面子,却是一举两得。其实在他的内心还深藏一个想法,那就是纸币,只是现在还是时候,消费券只不过是一个试探。众人听了也觉得有理,也就照此办理了。

……

大年三十上午,梁山庄园于中华堂举行承平十一年最后一次大会,也是最隆重的一次会议。

只见中华堂前临时搭建了一个颁奖台,两边肃立着两排卫士,前头一条长长的红地毯直辅到台下的广场,礼制与古家的家宴时完全一致。

辰时一刻,七百名获奖人员按甲、乙、丙三个团队,已经在前头的广场的列队完毕。而广场外侧则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特别是榜上有名的人员家属,更是呼亲唤友倾家出动。

中华堂里,庄园里在家的营、处长全部与会。

左侧坐的是闻焕章,萧嘉穗、杜迁、朱贵、萧让、古松、陶宗旺、时迁、宋万、朱富、古柏、汤隆、韩江平、沙铜、古涛。

右侧坐着是着卞祥、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马勥、阮小五、阮小七、上官义、袁朗、滕戣、费保、雷横、古波、庞万春、耿恭、竺敬、李逵、滕戡、焦挺、薛灿、鲁成、倪云、卜青、李宝、周瑾、陈赟、雷炯、计稷、秦升、阮水生。阿里奇、邹润作为特邀佳宾也列席就坐。

辰时二刻,中华堂里的会议结束,大家一起移步到了前面的颁奖台上。古浩天在作了简要的讲话之后,萧嘉穗和萧让代表军政处和民政处分别宣读了获奖在人员名单,随后颁奖仪式开始。

且见一列队员用托盘盛着奖状奖品,齐步上台列于中央,古浩天走到台前,从身边的队员手里接过第一张奖状。只见他缓缓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目视全场。瞬间台下数千人鸦雀无声,然后人们听到他用响亮高昂的声音报出一个名字。

“甲等第一名,高二虎!”

台下顿时沉寂了一下,随即听到水兵一营的众人齐声高喊。

“到!”

此时,人们便见阮小二在台上的侧后,整装齐步走到古浩天面前,捶胸敬礼,用激昂的声音回答:

“水兵一营营长阮小二,代为高二虎兄弟前来领奖。”

庄园里甲等第一名竟然是颁给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而且是用这么隆重尊严的方式,立时在全场所有的队员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很多人在心中都立下一个目标,大丈夫死当如此。

围观百姓之中,则是一片哗然,惊叹、感慨、羡慕,各种神态、各种言语纷纷表露出来。而高二虎的媳妇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中,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紧紧抱着幼子,断断续续的说:

“儿啊,快点长大,去护卫队,去报答小官人的恩情。”

随后类似的情景不断出现,一百名甲等奖赏颁完之后,台下已经一片沸腾。接着,闻焕章上前颁发乙等奖赏,丙等奖赏由于人数太多,萧嘉穗再次通报之后,便由各营长、处长领回去另行颁发。

上午的颁奖仪式一直进行到了午时,庄园管理处早已在梁山食府设下庆功酒,也作为分岁酒,庄园里的所有头领管事,以及甲等奖赏人员,全部应邀入席。

去往后山的道路上,百姓、队员熙熙攘攘。颁奖仪式造成一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让人们久久不能平静。

“张叔,你家二郎得了乙等奖哩,真是给家里长了脸了。”

“算个啥,明年不拿个甲等回来,我不给他进门。”那张叔似是得意,却又有些遗憾。

“这消费券又是甚东西,恁稀罕。”

“你却是不知晓了,俺一个堂侄在后勤处做事,参与了此事,据说此券可以在街市上任一家铺子里买东西,而且平价,平价明白吗,就是店家不挣钱,还可以在梁山食府里优先订酒席,你说明年正月,请几个亲戚好友在梁山食府享用一顿,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啊!”

“叫俺说,那啥消费券和奖状都在其次,只有高二虎那种荣耀却是身为男儿最在意的。”

路上议论纷纷百姓和队员当中,一个感慨的声音顿时又把众人引回到刚才的场景,立即又勾起了人们心中的各种思绪。

梁山食府,盛宴满堂。古浩天举杯祝酒,却是踌躇满志。今年是他来这个世上过的第三个年,也是在梁山上过的第一个年,相较于去年的兵不过数百,将不过几员,今年却有了飞跃式的发展。如果说去年他对自己的处境还有些忐忑的话,如今他却是充满自信。

“各位,梁山基业始于今日,梁山未来赖于诸位,现在我们共同举杯,为了明年梁山庄园的更加强盛,干杯!”

“干杯!”

“干杯!”

立时梁山食府里,喊声如雷,豪气冲天。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年关(八)

下午申时始,梁山的后山的新年氛围愈加浓烈,此起彼服的爆竹声不断响起,连空气里也飘散着年夜饭的香味。

中午的宴席结束后,古浩天并没有休息,他带着卞祥等人走访了各个营地。

由于护卫队当前的任务并不重,军政处很人性化的给全队放了三天假,所以有家的队员都回去了,即便是家眷在卧虎庄或李家道口的,军政处也早早派船把他们送回去。

所以军营里所剩的人员并不多,但是正是这些剩下不多的人,才会更觉得过年的寂寞,因此古浩天更关注这些人过年的安排。

骑兵营的人员最多,古浩天第一站就来到这里,可是若大的营房空荡荡的,没剩下几个人。

怎么回事?古浩天正疑惑着,却见周云清和藤戡勿勿迎了过来。

“师兄,你营里的人都那去了,这大过年的可有稳妥的安排?”

“安排倒是早就准备了,只是白费劲了。”

周云清见古浩天一面不解,继续说道:

“原本我与藤戡兄弟商量好,在食堂里安排几桌酒菜,陪单身的兄弟们先喝上一会,谁知方才耿恭兄弟过来请几个老兄弟到他家去过年,这一来倒好,大伙纷纷效仿,那些兄弟被瓜分的干干净净,连我俩也设捞到一个,便是阿里奇也和辽地来的那些人,去吃烤羊去了,如今便只剩轮值的几个人了。”

这倒是一件值得提倡的好事,古浩天听了之后暗自赞赏。

“既如此,师兄你也就轻松了,晚上便上我家去。”

“我——我——”

“咋啦,吞吞吐吐的?”

古浩天一看向来干脆的师兄突然结巴了,却是莫名其妙了。便在这时,藤戡在一边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官人,俺营长已经有更好的去处,你就别为难他了。”

古浩天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庞秋霞的缘故。

“这有甚不敢说,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明日带秋霞娘子到家去,家母惦着她呢。”

“哎。”周云清赶紧应下,心里却暖暖的。

随后,古浩天又走了步兵营、水兵营,想不到各营都类似的情况发生,倒教他省了不少心。

回到后山已是酉时中,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围桌吃席,到处都飘荡着欢声笑语。古浩天带着卞祥径直去了闻师傅的住处,请了闻焕章和萧嘉穗去家过年。

古家,丰盛的年夜饭早已摆好,只是参加的人员反而没有去年的多了,马犟去了古家庄,老面孔只剩下卞祥和马勥以及朱贵,闻焕章去年在梁山安置流民,并未一起过年,其他的如萧嘉穗、时迁、段景住、李宝、邹润等都是第一次参加,至于其他人员都被各家拉走了。比如縻胜、鲁成早被孙安拉走了,袁朗自然去了搭档耿恭的家,杜迁、宋万、汤隆等则被军器坊的人员瓜分了。

虽然人员没有去年的热闹,但古浩天对这种情形却是乐见其成的。

随着卞祥和马勥点燃欢庆的爆竹,古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古家年夜饭的清静,只维持了不到一柱香时间,然后人数便呈几何级上升。

最新进来的是縻胜、孙安、鲁成三人。

“三位此时过来作甚,拜年也得等到明、后日才好。”卞祥一见他们进门,就调侃道。

“俺是担心你喝酒没对手不尽兴,过来陪陪你。”

縻胜毫不客气的挤在卞祥的身边,拿起他的筷子,就夹起菜往嘴里塞。

“小官人家的菜就是不一般。”他一边咀嚼着,一边拿起卞祥的酒杯一口干下,随后又把酒杯摆在其面前,“快,满上。”

“咦!难不成你在外头没吃饱,过来抢掩的饭碗的。”卞祥被縻胜的自以为是,弄的哭笑不得。

而两人的斗嘴,却引得满堂的大笑。待三人添了碗筷坐下不久,门外的阮家兄弟和陶宗旺就连袂进来了,这四人如今是亲戚,晚上一起过年,家里吃好之后,便一同赶这边来了。

随后各路人马不断的到达,古家的大堂里连续又摆了好几席,好在古家吃食不缺,只是辛苦了一众厨娘。

古家的年夜饭一直吃到了戌时末,众人还依旧兴致勃勃,最终还是闻焕章起来把一众酒鬼给轰散了,不然也不知要闹到几时。

古浩天中午本己酒气未过,晚上又喝的不少,待散席时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本想陪着家人守岁,但李氏看他满身酒气,便让潘金莲扶他回去歇了。

新年的第一天,古浩天在满山的爆竹声中醒来,然后他发现身边还躺着那个犹自酣睡的莲儿,然后又发现两人都身无寸缕。

“我昨晚做了什么?”

古浩天拼命的回忆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掀开被子,发现床单依然洁净并无血痕,心里顿松了口气。随即他听得“嘤咛”一声,身边的佳人却也醒了。

“好莲儿,你醒了,快救我一救,不然小官人我可就要死……。”

“呸呸,大年初一的,说甚不吉利的话。”

古浩天的话未说完,嘴唇便被两片香甜的柔软堵住了,随即一个温热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来,然后他以最香艳的方式开始了新年的第一天。

大年初一,民政处组织了舞狮子、耍龙灯等活动,穿行于各村与街市之间。到处都是看热闹的老人小孩,往来拜年的男男女女,后山的街市热闹非凡。

古浩天早早的给父母、二娘以及给闻师傅等人拜了年,随后就在家里迎候一批接一批前来拜年的人们,一整天,他便在这样的忙碌中渡过。

初二开始,他便把琐事托于父母,自己躲在中华堂,忙手头的事了。

此时,在中华堂的会议室里,古浩天和闻焕章、萧嘉穗、朱贵、杜迁、萧让、时迁等人在商议开春的第一件事。由于再过十余天,古浩天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所以朱贵他们这些打前站的,就要即刻出发。相关人手,年内朱贵已经会同军政处和民政处进行初步的挑选。古浩天介绍了布局京城的思路,与会的人员提出各自的补充意见。

“京师重地,及早布局有利无弊,但京师及天子脚下,权贵甚多,经营酒店之类若背后无人,恐怕难于立足,须得找一个靠山方能安稳。”

闻焕章已前久居京城,了解京城的政治经济生态,提出的问题也是很有针对性。

“闻先生所言甚是,如今东京奸臣遍地,若想在生意场出头,非的觅一靠山不可,闻先生以前在京城交流甚广,可有这方面的熟人。”萧嘉穗问道。

“我以前也是混迹于士林,权贵圈子甚少参与,用的着的人物却是很少。”闻焕章思索一会,突想起一人来,“倒是结识了皇室的一个庶出王子,不知是否得用。”

“若得此人相助,却是够用了,我以为我们这家酒店无须太过张扬,能立足就好,一不至于与那些权贵的产业争风,二也方便于我们暗中做事,如此有一个王子的名头在后头撑着便无大碍。”

古浩天本意并不是要在京城置什么大产业,他想打造类似后世小会所一样的场所,使之成为一些特定人士的聚会点。这样既不会太出风头,又可以拉拢一批固定客源,慢慢积累人脉,扎下根基便于日后做事。

“浩天所言甚是,便照此办理。我结识的这位王子叫做柴文博,其母出身卑微,只封了淮南郡王,因此平日里纵情诗酒,在京城文人圈子里倒也有一些声望。我这里立即写好书信,朱贵处长到京后,可先找翰林院直院学士赵鼎,此人与我相交甚深,以前我等三人常有交集,请其引见必会见效。”

“赵鼎!”

古浩天心里震惊了一下,差点又要叫了声来,那不是原历史上南宋的中兴名相吗,如今却窝在翰林院里做一个无权无势的直院学士,这次进京倒一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接着朱贵汇报进京人员的选拨情况,他于情报处、商务处、民政处,共挑选各类人员二十余人,组成情报组,陈赟的行动组也精选了二十余人,都是各营的好手。

“既然诸事已定,朱贵兄弟后日便带情报组先行进京,我预计要月底动身,到时带行动组过去再与你在京中会合。所须费用,列一个方案,报管理处审核后,到后勤处提取就是。”

敲定京城事宜之后,众人散去,古浩天与闻焕章、萧嘉穗往行动组的驻地走去。行动组成员去年底在军情处的协调下已经招好,陈赟也于年内到位。之所以让陈赟去东京,一则其年轻机灵,二则原本是与縻胜齐名的“隆中四勇将”实力不俗。

三人到了其驻地时,发现行动组成员已经在训练了。看见三人进来,连忙列队迎接。

“不是有三天假期吗,咋今日就开训啦?”古浩天关切的问。

“过几日就要进京了,那处是个大城,作战的环境和对象与平日训练的不同,俺也没啥经验,这些日请教了诸多营长,想了一些办法,在加紧训练。”

陈赟初次独立带兵,既兴奋又紧张,连过年也不安心,日日琢磨如何更好完成任务。

古浩天来到众人面前,把京城行动须要注意的一些方面,简要作了强调。

“各位,京城里行动确实与别处不同,会遇到许多我们平时没见过的困难,但是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是梁山八千多护卫队里选出来,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大伙说,我们梁山的好汉子,何时怕过别人。”

古浩天简单的两句话,很快就把大家的自豪感和自尊心把激发起来。

“不过有几点我还是要提醒大家,一是守纪,在庄园里,我们再三要求大家要遵守军纪,而京城青楼妓馆,灯红酒绿,你们必须抵得住诱惑,不能自己把自己打败;二是隐蔽,要与毒蛇一般,潜行于暗处,悄无声息的对敌人发起致命一击,不能把自己的痕迹和把柄留给别人;三是灵巧,要与壁虎一般,攀爬自如,城里行动,免不了要翻墙入室,这个本领不可或缺;四要协作,要与狼群一般,团结作战,城里人杂,非不得已不可能群体行动,要练就二人、三人或五人之间的配合作战本领;最后一个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坚韧,万一失陷敌手,要咬紧牙关,万不得已之时,要有杀身成仁的勇气,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失,让京城的布局毁于一旦,甚至影响到梁山。”

“兄弟们,小官人的话听明白了没有?”陈赟大声问道。

“明白!”

“那么谁人若觉得不行,现在就可退出,我决不强留。但若是留下来,将来却捅娄子的,只要我陈赟活着,必不与其罢休。”

陈赟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声色俱厉了,下头的队员自然也不会有一人退出。

大年初二,古浩天对这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提了十个字的要求,后来成了这支队伍其选兵练兵的标准,只是谁也意想不到,这支队伍后来成了梁山著名的暗卫,对手闻之无不胆寒。

正文 第一四六章 许贯忠

大年初三,梁山庄园的人们还沉浸于新春的喜气之中,而古浩天等人却在金沙滩送别了朱贵等人。

初四日,马犟和古松带着新收留的六百多流民回到了梁山,庄园里又是一日的繁忙。

初五之后,古浩天便推掉了一切琐事,一心筹划东京之行来。

东京是周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这个时代全球最繁华的城市。即便是在日渐没落的今日,它的富裕也无可匹敌,只可惜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成为别人的嫁衣,因此古浩天把此次的东京之行定位为劫掠之旅,他要把东京能为自己所用的一切东西都劫掠到梁山来。

首要的就是人才,古浩天根据自已的记忆列了一张名单。水浒传里最新出现的关于东京城的人物,他记得是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他受高俅迫害离开东京时,好像是1112年的冬天,也就是今年的冬天。其他的知名人物,比如林冲、鲁智深、徐宁等。

不过让古浩天十分记挂的还有一个并不知名的人物,便是轰天雷凌振,火药专家啊!今后火器能否成功的关键人物,其作用其实远胜于任何人。

另一个让古浩天十分惦记的,却是行政人才,梁山上目前除了闻焕章和萧嘉穗,最高学历的便是不第秀才萧让,当下只是一个小庄园还可勉强运转,将来若有拓展肯定无人可用。因此他的内心对治政人才的渴望,其实更胜于对武将的须求。

水浒传里头对优秀文人的记载非常少,古浩天寄希望于真实历史上优秀人物。前些天闻焕章就提到了中兴名相赵鼎,他相信腐败的周朝庭里,必然埋没着更多的失意人才,他觉得那里有一座人才的富矿。

闻焕章对东京的士林了解甚深,古浩天这些天一边与之交流,一边写着自已的人才招揽方案,不觉便到了元宵节。

“小官人,外头热闹着那,满街的花灯、灯迷,别闷屋里了,赶快出去看看。”

傍晚时分,潘金莲欢叫着跑进书房,拉着古浩天就往外走。

出了家门,正巧又遇上了闻焕章和萧嘉穗等人,于是几人便一起去逛灯市。

最新一批流民上山后,梁山的人口已近两万,后山陆续的建了六个村落,中心的大街已长达五、六百米。此刻只见长街两边彩灯相接、游人如织,却是一派繁华景象。

“小官人,你看这盏灯正是太精致了,这观音菩萨就像活了一般。”

潘金莲惊喜的叫声,把几人的注意力一齐吸引了过去。却见路边的树枝上挂着一盏五彩花灯,莲花宝座上,立着一个观音娘娘,她一手净瓶、一手柳枝,倒也惟妙惟肖。也不知那匠人用了什么技巧,那观音竟然可以转动,手里的柳枝也一上一下的,好似活的一般,引得围观人们阵阵喝彩。

而看惯了后世高科技花灯的古浩天,却并不觉得有多稀奇,反而对围观人群幸福的神情多了一分关注。便在这时他看到了人群外围的一对母子,那位母亲年约五旬,面容有些消瘦,但神态端庄,自然的流露着一股优雅和雍容。侧后站着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他一手搀着妇人的手臂,一边轻声的和妇人说着什么。只见他扎一块浅色头巾,穿一件白色儒衫,举止从容,气宇不凡,在人群中却似鹤立鸡群。

古浩天正暗想着,这庄园里几时来了这样的人物。便见那妇人与男子说了什么,两人便转身回走。可是没走几步,突见那妇人屈身蹲了下去,随即那男子惊慌失措的跪下把她抱了起来,却茫然四顾不知往那里地去。

“这位郎君,大娘可是身体不适?”

就在那男子焦急无措之时,古浩天出现在他的前面。

“正是,此处可有郎中。”那男子急忙询问。

“且随我来。”

回春堂在后山的入口,本也没有多少距离,只是今晚街市上都是看花灯的人群,路上拥挤了一些。在古浩天等人的领路下,几人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幸好高大夫正在馆里。

“这位大娘心痛,应是经年旧疾,全然治愈一时艰难,但控制病情却也容易,在下这里先开一方服下,再调理数日,必定无虞。”

高大夫诊断之后,便开方煎药,那男子方松了一大口气。这时才回过神来对古浩天等人行礼致谢。

“郎君何时到了庄园,我好似不曾见过。”古浩天好奇的问道。

“在下正月初四方到了这处,对人物地方均未熟悉,其实此家医馆先前也是见过的,只是适才一时慌张,且人多吵杂,失去了方向,幸得几位相助,不然真是急死了。”

那男子此时镇定下来,谈吐也自如起来。古浩天听其说是初四上山,便想到河北的流民,可怎么看也不像流民的样子,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郎君来处河北?”

“在下正是河北大名府人氏,年内与老母本欲去往东京一遭,途中听说京东人物风景俱佳,便过来一游,不想机缘巧合到了这处庄园,不过这里倒也是一个人物景致绝佳的所在,却是不虚此行。”

“哦,却不知郎君尊姓大名?”

那男子见古浩天问他姓名,微微笑了笑,然后盯着古洗下审视了一下,略带神秘的说道。

“不如由在下先来猜猜郎君的姓名,若是我猜的没错,你便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玉面孟尝古小官人。”

“在下正是古浩天,却不知郎君从何看出?”

这下却把古浩天弄糊涂了,自己这些日一直闭门不出,这个陌生人又从何得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等优美的诗词,没有灵性的人是写不出来,况且是一个少年,小官人以为这庄园里又有几个这样的人物。”

“却是谬赞了,不知郎君是大名府那位高士?”

“在下许贯忠。”

“原来是许先生……”古浩天应和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急促地又问了一句。“先生是大名府许贯忠?”

“正是。”

许贯忠见古浩天一脸困惑的样子,心里不禁奇怪,莫非还有一个许贯忠不成。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古浩天此刻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许贯忠是什么人,水浒传称他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各国语言,深晓天下地理,是一个全能型的顶级人才。

在古浩天的心目中,水浒传里堪称高人隐士的,也就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前两位已经加入了梁山,对于许贯忠,他本想择空到大名府寻访的,谁知他自己跑上山来了。难道主角的光环真有这么利害吗?古浩天都有些不淡定了。

“许先生,怎会到京东来?”古浩天对他刚才所说的,什么‘京东人物风景俱佳’的理由是不相信的。

可是古浩天不知道的是,许贯忠正是被他这个京东的名人吸引过来的。

且说许贯忠年内离开河北本想去京城应举,但在路上不断的听到京东玉面孟尝的传闻,到了内黄县之时,又传来了《送别》之词,于是内心对这个少年人愈加好奇,想想去京时间还足够,便向东拐向郓城而来。

母子俩一路且行且玩,到了郓城县时正好遇上古家庄在赈灾,便跟随人流到古家庄,可是传说中的小官人并不在庄里,但那一套赈灾的流程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而此时有人征询他是否去梁山庄园,他得知那个小官人正在庄园里,也就欣然前来。

可是船入水泊,许贯思便被这座庄园奇特的地型惊诧了,他是一个通晓天下地理的人,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奥妙。然后在金沙滩看到了雄伟的水寨,密密麻麻的民船、战船,其后上山的关隘、马道、宽阔的训练场、整洁的营房,一直到了繁华的后山。

当拐过主峰进入街市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已误入了晋人所述的桃花源:但见屋宇重重,行人熙熙,老翁怡然自乐,童儿烂漫天真,更令人称奇的是,往来行人谈笑自如,全无颓废之态,与山外的全然不同。

于是在民政处的安排下,许贯忠母子住进了“己”字村的一处院子,其后十余天他有了更多更直接的感受,首先庄园里提供了首批免费口粮,接着向他宣扬了就业的政策。他曾试着问,向他这种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该如何就业。谁知那人说,书生在庄园里最吃香,只要有真能耐,到民政处报个名,必有大用,那收入也是最好的。好奇之下他又问,若是有几分武艺呢?那人审视了他一下,说以他年纪若是去护卫队当队员却有点大了,若有真本领去争争队长、连长倒还可以。他本想再问问护卫队是怎么回事,那人却到别处忙去了。

接下来的十余日,许贯忠细心的观察了庄园里的一切。借着到民政处报名的机会,他感受到了中华堂的气势;从邻里交谈中,他了解到这些人生活的富足以及对庄园和那个小官人发处内心的喜爱;最让他震撼的却是护卫队,虽然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但数日来在街市上零星遇到的一些,都是成行成列,整齐划一,行如一人,他窥斑见豹,推知这支护卫队必不是一般的护院。

于是他对这个庄园和那个小官人更加好奇了。可是山上数日,那个小官人却似蒸发了一般,竟然一面也未曾见到,一直到了元宵节的这次偶遇,只不过许贯忠却似有感应一般,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文 第一四七章 三英聚首

且说古浩天与许贯忠谈话之间,高大夫的药已煎好,许母服下之后,不一会病情便慢慢缓解。高大夫建议其在回春堂住一晚上观察一下,许贯忠自然无话。

古浩天见其一个孤身男子,照料妇人甚是不便,便叫让潘金莲回家里,叫个一个细心的丫鬟过来侍候,许贯忠推托不了,只得谢过。

“世母身子似是不太好,先生为何大冷天的出远门?”

古浩天对这种太过巧合的事情,心里终究疑惑,于是借机旧话重提。

“唉,都是功名利禄所误。今春朝廷文、武两科均有取士,虽然明知没甚希望,但老母再三催促,自己也是心有不甘,便准备进京一试,可是让老母一人在家又不放心,于是年前两人便早早动身,可是终究被小官人的一首《送别》引到庄园来了。”

许贯忠说到此处,禁不住也莞而一笑。

原来是为了进京参加科举,古浩天突然想起《水浒传》对许贯忠的一段记载,“而且政和年间,似曾应举,得了个什么武状元之名。”北宋政和年间,正是1111年—1117年,今年刚好是1112年,难道在这个周朝,他也能得什么武状元,古浩天心里揣测着。又暗想,这许贯忠既然得过武状元,必定对朝廷有过某些期许,却不知当下对朝廷是什么态度。于是便试探着说道:

“算不得什么佳作,先生见笑了,不过倒也让我想起了徐知县,此等难得的好官,在大周官场蹉跎一生,最终却连一个七品县令的位置都呆不安心,不由的让人对科举心生失望。”

“徐大人奉调进京,难道不是好事?”

“恐怕没甚好事,他虽未对我尽言,但也可感知一二。”

“竟有此事,那小官人是去年济州秋闱三甲,今年的春闱可是要去?”

这个许贯忠对古浩天倒也了解地细致,如今却先问起古浩天对科举的态度来了。

“京城我一定是要去了,但那春闱去不一定要参加。”

“又是为何?”

“大周的官场在下真是绝望了,不过东京是天下大城,英才聚焦之地,去瞧瞧热闹,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

两人正谈论着,却见潘金莲带着一个丫鬟和闻焕章、萧嘉穗一起进来。

“师傅和萧先生怎的来此?”

“我俩见你送患者过来,久久不回,正好见到金莲,说你在此与名士说话,心里好奇便一并过来。”

闻焕章说着话,却把目光看着许贯忠。

“这位是大名府名士许贯忠先生。”

古浩天连忙起身介绍,又回头把进来的两位介绍给许贯忠。

“竟然是京东安仁村的闻先生和萧剌史后人萧六穗!”

许贯忠听了古浩天的介绍,也是大吃一惊,他久闯江湖怎么不知这两人的大名,想不到竟然都在这一个小小的庄园里,忙着站起来对两人见礼。

“未学后辈许贯忠,不知二位贤者在此,失礼,失礼。”

“初次见面,何来失礼之说。”

闻焕章上前把他扶起,细一打量,心里暗赞,却是一个出色的人物,自己这个徒儿,果是天幸之人,前番去淮水领回了一个萧嘉穗,这个许贯忠如今又不请自来,须得设法把他留住才是。

且说古浩天见三人在药堂里头谈的投机,心头却是一片恍然,《水浒传》里神龙一现的三大智者,如今竟然相聚于梁山上小小的回春堂,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实又明摆在他的面前,他觉得应该把握住这个难道的机遇。于是他沉吟一下便对许贯忠说:

“世母如今身体已经稳定,且有丫鬟照看,无须担心,此处不是久谈之所,不如几位一同到梁山食府小坐,也给在下一个作东的机会。”

“既是浩天请客,大家无须客气,不知贯忠对那处美食可是尝过,却是不逊天下任何一处。”

“在山上数日,倒是时常听说,却也未曾尝过。”

“如此正好,我们也托贯忠的福,好好的开销他一次。”

许贯忠见闻焕章说的有趣,且两人又是自己敬迎之人,再说母亲已无大碍,便答应下来。于是几人一起进内与许母见了面 ,劝慰几句,便出门向梁山食府而去。

“在下去年与周侗大侠,初到古家庄之时,便是被那小子一顿美食给俘虏了,此后两人只得卖身古家,教这小子读书练武,如今倒时欲罢不能了。”

一路上闻焕章说着当初趣事,许贯忠听得却是暗暗心惊。萧喜嘉穗见其一面惊讶,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开口说道:

“贯忠兄弟可是感叹于小官人的际遇,当初在下听得这个消息时,也是与你一般所想,天下恁大怎会有这般好运之人,只不过你若是在此呆上一段时日便会明白,上天若要眷顾一个人,那此人必定有不凡之处。”

几人说笑着,便进了梁山食府。今日是元宵,梁山食府的大堂里座无虚席,便是楼上的雅座也是客满。古浩天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之前便叫潘金莲先行过来安排,几人便进了后楼一处房间,却是平日卞氏等管事之处,这会已经收拾干净,一张小桌几碟小菜,倒也雅致。

萧嘉穗抢先拿过酒瓶,与众上倒上酒,说道:“这是上品的神仙醉,贯忠兄弟在外未必能品尝得到,且先尝尝。”

“这神仙醉,小弟如雷贯耳,不过说来惭愧,至今却未上口,更莫说甚么上品了,如今却是口痒难耐,诸位莫要见笑,在下先饮一杯。”

许贯忠却不做作,端起酒杯,先品一口,随即一口干下,回味良久才说:“好酒、好酒,不愧名满天下。”

“梁山庄园最不缺的便是神仙醉,贯忠若是喜爱,住下就是,自然不会短缺于你。”

闻焕章见进一脸陶醉,禁不住打趣道。

随后不断的有热菜上来,品尝之后,许贯忠感慨道:“难怪闻先生羁绊于此不忍去,换作在下也是舍不得走啊。”

“如此正好,留下大伙一起快活。”闻焕章笑着应了,随即又叹道,“可惜的是梁山终究是水中孤屿,世道不宁,恐怕此处也不长久。”

闻焕章的话信息量很大,但许贯忠睿智之人,完全听的明白。朝廷黑暗官场腐败,梁山虽然地理位置特殊,但终究逃不过世人的眼睛,那时此处恐怕便是权贵的猎物。他突然想到庄园里精锐的护卫队和庞大的水寨,这里莫不是早有打算。于是试探着问道:

“此处地型绝佳,稍有防备,一般人奈何不了。”

“哼,非是我等夸口,若求自保,这天下又有何人能进得了我梁山,即便是朝廷出兵又能如何。”

萧嘉穗不等他人开口,便霸气的说道。他明白古浩天想留下许贯忠,便故意的把梁山的实力透露了一些,其实也是身为梁山人的自豪感自然而然的流露。

“朝廷毕竟还是……”

许贯忠见萧嘉穗口气甚大,心想瘦死的骆驼也要比马大,不禁在些怀疑。

“我知道许兄弟心中所想,不过我倒想问,大周朝廷除了西北、河北还有一些尚能打战的军队,余下的可有能战之兵,即便能凑出一些来,那高俅、童贯之流,那个又懂的用兵、识的大局。不然也不会有联金攻辽的昏招出现,只可惜我汉家江山黎民又要生灵涂碳了。”

萧嘉穗是梁朝宗室后人,对周朝皇室本无敬意,因此话也说得入木三分。

“联金攻辽,萧先生莫非也认为不可取。”

许贯忠久居河北,对北方战事甚是上心,他听到朝廷联金攻辽的传闻后,再三推敲总结不妥,但又不敢确定,此时突闻萧嘉穗所言,突如找到知音,便也不探讨朝廷强弱问题,连忙询问北方战策。

“此事却不是在下的强项,我也是听小官人的分析之后,才完全明白的,只请他说说就是。”

竟然是古浩天的想法,许贯忠心里怔了一下,却有些不信,这两人莫非给他的小官人贴金。

“贯忠可是不信?”

闻焕章看出他的疑惑,继而说道:

“说来惭愧,当初我与周大侠到此时,也听了浩天的分析,这才想到这种可能的。去年济州秋闱,浩天的论边策曾写‘金乃稚虎,辽为老狼,周则为圈中田马,助狼拒虎,或有一线生机,驱虎吞狼,则早晚为虎口之食矣。’,此文济州士林也有流传,只是褒贬不一罢了,若要打听并非难事。”

闻焕章的话,使许贯忠相信了萧嘉穗方才所言,但他已经为“稚虎、老狼、田马”的说法所震撼,心中对三国局势原本存有的一丝困惑,顿时解开。不由的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官人,以及这个与众不同的庄园重新审视起来,他突地想起萧嘉穗刚才的霸气之言,莫非……

“小官人以为,若真有那一天,梁山庄园当如何?”于是许贯忠忐忑的问了一句。

“身为炎黄子孙,皆能让汉家儿女沦于胡虏铁蹄之下,我梁山若还有一分力量,我古浩天若尚存一息,决不让五胡乱华悲剧重演。”

古浩天神情肃穆,掷地有声。

“小官人若马踏北疆,萧嘉穗必附骥尾,”

“闻焕章年纪虽长,但有生之年若能去漠北走一走岂不快哉。”

且说许贯忠听了三人之言,早已热血澎湃,他长笑一声,豪言道:

“这等汉家盛事,千年难遇,怎能少了我许贯忠。”

“得诸位贤能相助,浩天幸甚,梁山幸甚,天下苍生幸甚。”古浩天说着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原与诸位齐心协力,戮力前行。”

“齐心协力,戮力前行。”

闻、萧、许三人同声重复着,随后四支手紧紧的搭在一起。

公元1112年元宵节的晚上,梁山食府里这四把紧握的手,对梁山事业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无人可以估量。后世史书在描述这一事件时,写的标题是:

“三英聚首,龙腾梁山。”

正文 第一四八章 临别依依

东京的人才计划尚未实施,却先收获了许贯忠这样一个大才,古浩天这两日却是做梦都笑醒了。

考虑到许母身体不好,本想把许贯忠母子接到家休养两日。但许贯忠却不愿意,最终闻焕章说,他那座院子只住了两人,不如与他们住一起。许贯忠一听倒是乐意了。古浩天无奈,只得叫家里派了两个丫鬟跟过侍候,又让民政处挑两个朴实的妇人和几个机灵的童子,过去服侍三个人的起居,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正月十八日,古柏从济州带回来一封书信,却是颜俊卿通过朱富转来的,约他正月二十七日到济州会合,一同去京城参加春闱。古浩天看看所剩时间不多,而且此去时间必定不短,连日来便于闻焕章、萧嘉穗等人商议庄园的事宜。

民政上,除梁山上的各处道路、水寨建设,剩下的就是卧虎庄和李家道口的春耕,其他的按部就班即可。

主要的还是护卫队这一块。首要的是要成立弓兵营,原先周云清曾训练过两百弓箭兵,便以此为基础,再从各营抽调三百人,各营缺员由此次新上山的流民补上。

其次是扩大骑兵营,过了正月,年内二百多矿工便训练完成,骑兵营将达到一千人,古浩天准备把轻骑兵和重骑兵进行初步分类,轻骑由周云清负责,调周瑾过去担副手,重骑由滕戡负责,调耿恭去担副手,而步兵四营副营长的空缺,便由邹润顶上,这家伙反正赖着不走,正好给他一点事做。

第三件大事却是让商务处与水兵营协同,再次北上辽地,借买马之便锤练水兵营海战能力。

除此之外,古浩天惦记着的就是军器作坊了,“虎牙”“霹雳”成型之后,下一步就是弓箭和盔甲。弓箭的打制,古浩天记得金岭镇过来的工匠里头,有一个专长的,加上庞万春的指导,应该不成问题。盔甲他推崇轻薄的坂甲,年内他曾与汤隆等讨论过,进京之前,还得去看看。

最后古浩天还与萧嘉穗作了私下沟通,请他在护卫队和山上其他各个处之中,物色合适人选,为政工干部培养苗子。

连日来的商议,许贯忠都参与其中,他也从中了解到梁山的家底。他暗想,难怪萧嘉穗这样霸气,原来有这样的实力作后盾。

到二十一日,诸事基本都有定议,古浩天便把事情托于闻焕章、萧嘉穗诸人,自己则与目前尚无职务的许贯忠到山上各处转转,让他熟悉庄园的事务。

两日下来,许贯忠对梁山实力有了更感性的认识,特别是护卫队严厉的军纪和彪悍的作风,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他觉得当今朝廷的军伍无出其右。而参观了军器作坊之后,他更为那套管理机制和工作流程深深折服。当时他便感叹:“朝廷若待工匠如此,天下何等利器不能出。”

如此一直到了二十五日,古浩天、闻焕章等便开始着手安排去京城的人手。

闻焕章知道,古浩天此去并不是为了科举,因此在随员的组成上,侧重安全防护和情报信息以及交际方面。

最终议定由卞祥领队,秦升、阮水生两位队长相助带三十名亲卫进京,陈赟的行动组随同进京。另外由时迁、萧让这两位有特殊本领的人一同前往,以备不时之需。

许贯忠原本是要进京参加武举的,若是能够同去,对古浩天而言,却是多了一个很大的助力,但想到其母亲身体不好,古浩天又不好开口邀请。

不过后来倒是许贯忠主动提出,说母亲身体已经好转,山上又有高大夫在没有大碍,且自己当下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一同进京看看热闹。

众人见许贯忠主动请缨,个个喜出望外,于是便定下了进京人员,定于明日上午起程前往济州。

次日早晨,金沙滩的码头再次挤满送行的人群,在众人热情的祝贺声中,船队离岸往济州而去。

古浩天,许贯忠、萧让、时迁、卞祥等乘坐同一条船,此刻他们正围坐于船舱之中喝茶闲话。潘金莲侍候于侧,看似低眉顺眼的,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泄漏了她心中的得意和喜悦。此次进京古浩天原本是不带她的,但潘金莲鬼精灵,去找了李氏,说此次进京时日不短,小官人身边无人侍候甚是不便。李氏想想也是,便让古浩天带上她,这才遂了她的愿。

当日下午,船队到达济州,众人安置妥当,古浩天便备了礼物往颜府而去。

一路上,他不由然的想起那个俏丽的身影,一别数月,此时临近颜家,古浩天心跳突地加快,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对孔雨菡有着一种深深的眷念。

“我估摸着浩天今日也该到了,这不,连外头也不敢出去了,却在家守着。”颜俊卿闻报,从家里匆匆迎了出来。

“倒是颜兄有心了。”

两人说着话,便并肩往里头进去。

“世伯、世母可好?”

“都好着那,年底收到浩天的礼物,都叨念着你的好呢。”

“雨菡娘子呢?”

古浩天迟疑一下,还是把心里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

“表妹也好,只是——”颜俊卿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直言了,“年内家父曾去信曲阜,舅父倒没说什么,但我外祖父却是个古板的人,他非得表妹嫁给一个功名之人。不过以浩天的才华,这也不是个难事,只待春闱折桂,何愁喜事不成。”

“恐怕没这般容易。”

古浩天淡淡的应了一句,心里却有些感慨,早就知道这桩亲事没那么容易,如今果然好事多磨,要知道那所谓的考取功名,他根本就没准备参与,且不知道雨菡对功名什么个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暗叹一口气。

进入内院,古浩天随颜俊卿拜见了两位颜家长辈。颜父对其印象甚好,但有些老玩童的脾性,他拉着古浩天对那首《送别》问了大半天,还说他作词不严谨,说甚么,冬日长亭那来“芳草碧连天”,此句大大不妥,等等。古浩天再三解释,说是杂书上看到,非是现场所作。他老人家却是不信,最后还是在颜俊卿的掩护下才落荒而逃。

天色将晚,颜俊卿留古浩天在颜家吃饭。古浩天本也另有心愿未完成,便答应下来。

“浩天,晚餐尚有一些时间,不如到园中走走如何?”

古浩天正想着如何开口,请颜俊卿安排与雨菡见上一面,突见他邀请后园走走,转头看去,只见其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知这个老兄已有安排,也就欣然前往。

依旧那个爱晚亭,古浩天老远就看到,栏杆上那道纤纤的倩影。

“你自去吧,记得将来谢我。” 颜俊卿打趣了他一下,自管去了。

古浩天略略平静了一下心情,轻步走进那亭子。

“雨菡,别后可好?”

“你终究舍得来看我了。”

年内,古浩天在济州布局情报网时,几次到了颜家,却没有与她见上一面,难怪她心有怨气。

“那次事情紧急,来去匆匆,不过在下确有不该,这里给雨菡赔礼。”

说着,古浩天作势给她行礼。

“啐!谁要你假惺惺的作态。”

孔雨菡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俊不禁莞而一笑,那张俏脸如初绽的百合一般,直把古浩天的一双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

“有甚好看的?”

孔雨菡感受着那痴痴的眼神,心里既甜蜜又羞涩,不由的侧身过去。

“雨菡真的太美了。”

古浩天由衷的赞了一句,心里却对自已说,这般如花美眷,绝不容他人染指。

于是他厚着脸皮坐于美人身边,娓娓的说起自己的抱负来。

孔雨菡清晰的感觉到身边强烈的男性气息,一时心如鹿撞。但随着那磁性的男音慢慢的讲述,她的思绪也陷了进去,待听他说视功名如粪土时,不禁为自己的婚事深感担忧,又听他说以汉家兴盛为已任时,立时又心生敬仰。

片刻之后,话音渐消,孔雨菡发现不知几时,自己竟不知不觉靠在那人的怀里,一时脸红耳赤。蓦一抬头,却发现一对星眸正深情的注视着自己,她怔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已的红唇被一片温热包裹着,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在孔雨菡齿关尽失、丁香被俘、气不能出、身乏体麻之时, 才感到嘴唇被松开了,她欲起无力,干脆把螓首深埋于那坚实的胸膛里。

良久,两人听得远处传来颜俊卿的声音,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雨菡,只要你心如故,即便沧海桑田,我必不负你。”

古浩天拥抱了一下身前的女子,在她的耳边坚定且霸气的作了承诺,这才转身离去。

然后行出不远,便听身后传来悦耳清脆的声音。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古浩天心生感动,回头忘去,却见暮色中的爱晚亭里,那个纤纤的女子,如梦如幻超凡脱俗。

正文 第一四九章 初到京城

自公元九百五十一年太祖郭威建立周朝始,便于定都于开封,英宗柴礼应时,改名东京,至今已历时一百六一年,极盛时人口达一百五十万上下,是全国乃至当时全球的第一大都市。其外城始建于周太宗显德三年,周长五十里一百六五步,城墙高四丈,宽五丈九尺,有十二个城门。其内尚有内城、皇城,雄伟壮阔,举世无双。

从济州到东京有五丈河相通,交通十分便利。二月九日,古浩天一行便到达了东京城外,众人于城东北角的码头下船,然后从新曹门入城。

作为后世来人,对于东京城的了解,古浩天是始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从各类书籍上陆陆续续的在脑子里拼凑他的模样,但总也拼不出“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画面。

如今当这座气势无双的大城真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却竟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最直观的体会有两个,一是威压,当那堵十余米高的城墙突兀的矗立在他的面前时,他犹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当时就怔住了,呆呆的愣了好一会。第二便是热闹,身前身后到处是行人、商贩、牲口、车轿,种种嘈杂的声音汇成异样的繁华。

在近三十米的护城河边,众人与早已候在桥头的朱贵接上了头,于是乘着已经雇好马车进城而去。

朱贵于正月初进京后,几经打探后来在相国寺东边,第二甜水巷的横街鲤鱼街上,盘下了一家中等的客栈,然后在其后头又买下了一座院子作为人员的住处。二十余天的时间,匆匆忙忙,花了足量的银子之后,这两天才刚刚整理完毕。

马车行走在繁华的街市中,只见沿街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庙宇、公廨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 商贾、士绅、官吏、小贩、僧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备。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古浩天、许贯忠、颜俊卿等在前头下车,余下的拐了个弯进入了后面的院子。

古浩天举目看去,迎面是五间两层的店面,二楼的屋檐上垂挂着一个招牌,上写着“山水客栈”,取得却是梁山水泊之意。进去是一个大堂,二进和三进都是客房,朱富都按十里香的布局进行了改造,高低档搭配,倒也雅致。只不过时间仓促,尚未正式营业。

由于这一次来人较多,整个三进院落都被包了下来。古浩天和潘金莲住了一个小套间,其余的各各妥善安置。颜俊卿本要去京城亲友处住的,看看这里热闹,却有些舍不得走了。

“浩天,你几时在京城置下这么大的产业,真是深藏不露啊,倒是便宜我了,如今便赖着不走了。”

“颜兄若不嫌此处简陋,只管住下就是,在下求之不得。”

对于颜俊卿,古浩天并不避嫌,在济州之时他做的很多事情,已经假他之手,况且还有孔雨菡这一层关系,其实在内心还有想把他拉入自己这一方的心思,所以也就听任于他。

安置妥当之后,朱贵便与许贯忠连袂进来,潘金莲泡好茶水之后退进内室,朱贵便禀报进京以来的相关事宜。

“在下于正月十五到京,托付多个牙人,最终寻得此处。俺四边查看一下,倒是一个好场所,西去几条街便是相国寺,南去不远却是卞河,周遭也都是商铺、客栈,这里虽非正街,但也有闹中取静的好处,以我们手头的美食美酒,稍加时日必会兴盛。”

“那赵鼎和淮南郡王可曾见上面?”

古浩天并不担心生意问题,最关心的却是如何站稳脚跟。

“赵鼎学士倒是已经见了,这处客栈在衙门办理文书时,也帮了忙。那个淮海郡王一时匆忙,还未拜访。”

“那你去约一下赵鼎学士,近日有空过来一聚,就说我要当面相谢。”

接下来三人又谈了客栈下一步经营的一些安排,便各处做事去了。

连日的旅途劳顿,古浩天抽空歇息了一会,醒来时已是黄昏,众人吃过晚饭,便一起去卞河游玩。

卞河位于东京城南,自西往东穿城而过,是东京城最重要的水道,也是漕粮进京和商品运输的重要通道,所以其沿岸商业十分繁华,也就是《清明上河图》的取景之处。古浩天前世看《清明上河图》之时就向往不已,如今近在咫尺当然不能放过。

出巷口沿第二甜水巷南行一段路,便进入了卞河沿岸的街区。虽然天色已晚,但满街的灯火更显的街市的繁华。几人沿街缓缓而行,但见商铺林立,行人如潮,其盛况却是笔墨所无法描述。古浩天于后世也到过不少大都市的商业区,但相较于那些冷冰冰的玻璃柜台,让人仰望的高楼大厦,他总觉得这里更接地气,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香气四溢的各色小吃,琳琅满目的商品百货,穿着各异的往来行人,古浩天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古代社会的氛围。

潘金莲紧紧的拽着古浩天的袖子,兴奋的如一个初次进城的乡下妹子,一双眼睛东瞧西看的忙不过来。

“小官人,那是啥东西?”

古浩天看去,却是一个买糕点的铺子,前头围着好几个人,心知,这个小女子嘴馋了。便说:

“过去买一些来,大伙尝尝。”

潘金莲一听暗自欢喜,便雀跃着去了。

且说糕点铺子前去不远的拐角之处,立着几个闲汉,几双眼睛只在人群中梭巡着,不知在找些什么。这时,其中一个突然眼睛一亮,对一个领头的说到。

“哥哥,那边一个女子端得水灵。”

“那里?”

边上几人闻听一齐转过关头来,一时都盯住糕点铺前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咦!这街坊我等日日守着,咋得没有见过这个绝色女子,想必是外来的,正好下手。”

为首的汉子立即确定目标,便示意身边的两个闲汉过去寻事。

铺子之前,潘金莲刚刚买了一大包的糕点满心欢喜的往回走,突然发现前头拦着两个满面邪笑的陌生汉子,心头一慌,正待开口呼叫。

“这位小娘子好生面善,莫非那家楼子里的相识,且陪哥哥吃酒去。”

那两个闲汉不待其开口,已经拉着她的手臂往前拽,却把刚刚包好的糕点洒了一地。

“小官人!”潘金莲惊叫一声。

“甚么小官人,今晚自有大官人陪你痛快,你……,啊!”

那两个闲汉话还没说完,突觉得手腕一阵巨痛,好似被铁钳夹住了一般,顿时松开了女子的手臂,大声痛叫了起来。

“那来的鸟人,敢管爷爷的好事?”

那两人转头一看,却是两个十七、八的青年汉子,立即开口大骂起来。

两个青年汉子也不回话,拳脚并用,那两闲汉立时被打扒在地。

“那处钻出来的野汉,敢在俺牛二的地头撒野,不要命了不成。”

拐角处的几个汉子见同伙被打,立时叫喊着围了过来。

而那两个青年却丝毫不怯,只把那几个闲汉打的惨叫连连,节节后退。

“爷爷今夜且放过你这些泼才,明日必给你等好看。”为首那个叫牛二的看看讨不到好处,谩骂着朝后面退去,而眼睛还狠狠的瞪了潘金莲一眼。

那两青年却意犹未尽,正要追去,却被后头一个声音叫住。

“秦升、水生,休要纠缠,且放他去。”

且说秦升和阮水生两人本就带人护在周遭,刚才看到那两个泼皮调戏潘金莲,那肯让小官人的身边人受辱,立时出手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而古浩天此时一边安抚着受惊的潘金莲,一边却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牛二”,难道就是杨志买刀时杀死的那一个,若真是的话,那就有点意思了,想不到自己到了东京,首先遇到的却是这样一号人物。

出了这么个插曲之后,众人游玩的兴趣也去了不少,于是几人到了相国寺桥,草草观赏一下夜景,便转身回去了。

回到山水客栈时,已是夜里戌时中,众人便各自歇息去了。

古浩天正待歇下,只见朱贵过来禀道,今晚去了赵鼎的家里,已经约了他明日傍晚在客栈见面,他吩咐朱贵明日精心准备一下,便与潘金莲回房去了。

一番梳洗之后,看着一面余悸的潘金莲,古浩天故意打趣道:

“叫你不要跟来,你非的要来,看看,争些儿被人抢了去,日后乖乖的呆在家里,不然总归有一日会被人拐了。”

“哼,你们都在后头,俺才不怕呢。”

潘金莲嘟着嘴回了一句,却把头埋进古浩天的怀里,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心头却不觉的轻松了下来。她暗想只要有小官人在,就啥也不用担心,然后她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看这张日日都看不够的俊脸,把红唇轻轻的印在那一处柔软的地方。

东京首日便碰到了这样的糟心事,古浩天深感到这个都市繁华背后的肮脏和黑暗,接下来的诸多事情想必出没那么容易,他泡一杯热茶,坐在桌前翻开梁山上做的关于东京方案,又细细的推敲起来。

正文 第一五零章 失望的科举

承平十二年春闱的日期是二月二十二日。

第二日一早,颜俊卿便拉古浩天去礼部报名。古浩天本也不想报名的,但颜俊卿叫的热情,也只得先答应了,且先去做做样子吧,他想着。可临行时,突然想起许贯忠本也要参加今科武举的,于是便问他是否也要一起去。许贯忠如今也没了科考的想法,也晓得古浩不过是逢场作戏,这回见其相邀,想想反正没事,也就跟去权当凑凑热闹。

礼部和兵部相距不远,三人到了之后,分别进去报了名,出来之时已是近午,于是到了附近的一家酒楼用午餐。

三人找了一个雅静的位置坐了,点了几个小莱,叫了一壶好酒。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街景,一边聊着报名见闻,慢慢的吃喝起来。

“几位郎君请了,在下方唐,冒昧打扰了。”

没吃一会,只见一个三旬年纪、儒生穿着的男子,突兀的来到桌前。三人互看一眼,觉得好生奇怪,却都不言语,只看其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那人也不惊讶,自顾着信口讲了下去。

“在下方才看到这两位郎君从礼部出来,想必是今科的举子。”

这个叫方唐的看了古、颜两人一眼,见他们专注的样子,心里暗自得意。

“在下久居京城,且有一亲戚在礼部为官,故对科举一道略知一二,我看两位年纪轻轻,想必初次参加科考,若是信的过在下,倒有几句忠言可以相告。”

说罢,那个方唐并不再开口,却一脸自得的站在那里。

看着其故作高深的样子,古浩天暗想,这人能守着礼部观察进出的举子,必定是个有心之人,若非别有图谋,便是个骗吃骗喝的老手。想想反正也没亏掉啥,权当听听故事吧,便邀请其坐下共饮。

那个方唐自然不会客气,吃喝了一会之后,又说起了科举之事。

“我们大周现如今的科举,看似在贡院里一决高下,实则功夫全在场外。”

“却是为何?”

古浩天一听要紧之处就要来了,故作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方唐神秘兮兮的前前后后看了一会,然后用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考题”。

想不到大白天在礼部门前遇到一个卖考题的,三人心里都十分震惊,姑且不论其话真假,但今次科考的乱象却已经窥见一斑。

“足下手头莫非也有……”

“自然,不然怎敢安然坐于此处。”

“那价钱怎算?”

“那得看你要知道多少,贴经、墨义、诗赋,二百两;策、论,五百两;都要七百两。”

“如何付酌?”

“考前取题时先取一半,余下考后取齐。”

“若是压题不中又当如何?”

“俺做这行当又何止一年,从设有失手的,万一不中自然退钱,就算被俺骗了,也无非百十两银子,你等皆富家子弟,就当在京城吃了一顿好酒席,若是中了,那时尔等已经荣登金榜,另一半必不会不拿吧!”

古浩天与那方唐对话一会,看其样子果然像个老手,心里不由信了几分,于是又问道。

“何时取题?”

“十日之后,便在此处见面。”

那个方唐说罢,仰头干了一杯,自顾离席去了,却把古浩天三人留在桌边面面相觑。

饭后,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回山水客栈。颜俊卿坐在车上闷闷不乐,似是被那个方唐的出现搅乱了心情。

“颜兄,可是纠结于考题之事,这个倒也不必为难,小弟到时买一题就是,无论真假无非几百两银子。”古浩天对着他开玩笑道。

“我想的倒也不是这个,若像他这般做买卖,岂不是人人都晓得考题,那还考个啥。”

“颜兄弟却多想了,你以为那数百两银子这般容易,一般举子没几个买的起,不说别人就于在下而言,也是买不起的,那方唐自言做着买卖好些年头,眼睛毒着呢。”许贯忠冷笑着说道。

“那万一压题不中,闹开了咋办?”

“你说若是我们买了题,却发现压不中,敢去闹吗?”许贯忠反问了一句。

颜俊卿想想也是,自己都参与作弊了,即便上当也是不敢明言的。再说那人既敢明目张胆做这种买卖,必定有过硬的靠山,不然也是不敢的。细一思量,那人做的果然是包赚不亏的买卖,不由的对这次科举失望了许多,神情都黯然了下来。

“果如浩天所言,这科举不考也罢。” 颜俊卿感慨了一句,却再也没兴趣说话。

未时中,三人回到了客栈,颜、许两人回房休息去了,古浩天因为赵鼎晚上要过来,特意又叫朱贵过来,细细问了晚上宴席的一些细节,才回去歇了。

傍晚古浩天早早就候在大堂里,酉时末,赵鼎才到了山水客栈。古浩天看朱贵引着一个二十七、八的俊朗男子进来,知道定是赵鼎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赵学士大驾光临,不甚荣幸。”

“郎君想必就是闻先生高徒古浩天了,果然是一个出色的人物。”那赵鼎盯着古浩天看了一会,赞叹道。

“学士谬赞了。”

古浩天谦虚了一句,便引其进入静室,品茶述话。

“闻先生来信我已看了,引见淮南郡王之事,因无大碍。”赵鼎品着茶,首先开口便说了闻焕章所托之事。

“却是有劳学士了。”

“不必谢我,倒是你自己出了大力气。”

“我……”

古浩天听了一头雾水,淮南郡王自己从来不识,怎会出什么力气。赵鼎见其一脸茫然,不由的笑了起来。

“浩天自己出了恁大的名气却不自知,年前你那一首《送别》传到京城人人传唱,后来便是在济州所作的诗词也不断被人找了出来,如今在京城士林中,你也是一号人物,便是青楼楚馆也多有传唱。淮南郡王也是一个好诗词之人,前些日相聚之时,曾向我打探浩天的消息,我说却是焕章先生的学生,近些日也要进京,你当时便说,到时定要见上一见。你说是不是你自己出的力气,到时只要再作几首佳作,日后必定是这处的常客。”

原来如此,古浩天这才明白其中原由,不过能有这等好事,他当然也是喜闻乐见。于是自然便想到了当时送别的那个老人,正好当前这位便是朝廷官员,想必知情,于是便问道:

“这首《送别》却是年前送徐处仁大人时,胡乱引用的。却不知这位老大人,如今身居何职?”

“这位老大人如今却是任了枢密院支马房的副主事,唉!好好的一个正直能干的老臣,却生生被按在支马房里看马,这个朝廷也是能人太多的缘故。”

赵鼎一语双关的感叹道,而古浩天却吃了一惊,那支马房主事不正是济州赵家的老二赵仲武吗,怎么和那厮混在了一起,他心底里突然深感不安,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阴谋,难怪当日送别之时,老大人神情郁郁,想必那里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两人正聊着,却见朱贵进来说,宴席已备妥,于是两人移步到二楼的雅间,古浩天又让人叫来了许贯忠、颜俊卿、萧让作陪,几人互相通报之后,便坐下开宴。

古家的美酒美食,在这时代放在那里都是绝品,赵鼎初尝之下,赞不绝口。加上几人都是有学识之人,一番接触之后,立时其乐融融。酒过三巡,颜俊卿想着中午之事,心里终究不舒服,于是借机提了出来。

“赵学士科场前辈,见广识多,在下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无妨,请讲。”

“如今朝廷的科举,是否还有公正可言?”

“颜兄怎有此说?”

赵鼎被颜俊卿突然冒出的问题怔了一下。

“不瞒学士,却是在下日间遇到一事,心里实在憋的难受,才冒昧的相问。”

接着颜俊卿把那售卖考题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鼎听了之后,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惊讶,沉吟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

“在下混迹朝廷数年,关于科场之事也有一些耳闻,几位都是正直之士,便照直说了,若是不妥,各位权当笑谈。”

“本朝自蔡相执政以来,风气日坏,圣上沉迷于修道享乐不理朝政,百官只顾中饱私囊不务正业,朝廷上下贪腐盛行,几无正直之士。科举作为国家抡才大典也失去其应有的威严和神圣,甚至成了某些人的敛财工具,刚才颜兄所说之事,才下也常有听说,虽未曾亲历,但世事不会无风起浪。故而如今科举公正与否,又有谁人知晓?两位都是参加今科的举子,只当长长见识就是,中与不中其实又何必在意。像我二甲进士出身,如今已然七年,却仅仅一个从七品的直学士而已。其实又如何比得了尔等的从容自若,如今这等美酒美食在前,休提那糟心的朝廷、科举,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

赵鼎开始时讲的还比较沉稳,到了后头也许是触动了心境,渐渐有些激昂起来。

于是众人也不再纠缠科举之事,只纵情诗酒,待到晚间戌时中酒席方散,赵鼎已经有了八、九分醉意。古浩天搀扶他上了马车,叫秦升送其回去。

“浩——浩天,此等美酒佳肴生平未遇,来日吾与郡王再——再来唠叨。”

那赵鼎临去之时,却意犹未尽,还结结巴巴的约了下次。

正文 第一五一章 花和尚

东京城的繁华,标志性的地标之一,就有相国寺。

相国寺历史悠久,原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窃符救赵的魏公子无忌,也就是信陵君的故宅,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始创建寺院,称为建国寺,后毁于战火。唐长安元年,僧人慧云购地重建,故仍名建国寺,唐延和元年,唐睿宗李旦为了纪念他由相王即位当皇帝,遂钦锡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周朝建都开封后相国寺的繁华达到极盛。

作为皇家寺院,相国寺不仅香火鼎盛,而且商业十分发达,仅庙会就每月开放五次,时人称之谓万姓交易。其中珍禽奇兽、家用百货、果蔬糕点、文武用具、服装饰品、礼佛用品,等等,无一不全。

且说古浩天昨日在礼部报了名之后,便无要事,这日上午几人便慕名朝相国寺而来。

相国寺的大门外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此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商铺,无一不在卖各种珍禽异兽,古浩天仿佛进入了一个庞大的宠物市场。而从山门到佛殿的通道上商铺栉比鳞次,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而游人买家更是川流不息。古浩天置身其间,犹如回到了前世的乡镇大集市。

几个人在相国寺里绕来绕去,不觉到了后院一处清静的所在,却见眼前隔着是一道长长的围墙,而依稀听得墙那边传来一阵阵呐喊叫好的声音,众人不觉好奇,正在寻找出路之时。

时迁突指着一个地方说:“小官人那处有道门。”

大伙看去,果然墙角之处有一个圆型的小拱门,于是几人便走了过去,只前眼前是一块宽阔的菜园子,而边上的一片空地上,一个肥大的和尚正在使着一把镔铁禅杖,边上几个闲汉在大声叫好。

眼前的情景,古浩天突想起一个著名的人物来,可是按《水浒传》的记录,他此时应该还没到东京才对。不过近一些时间来他已经见过太多与原著记载不符的事情,比如许贯忠等,所以对一些人物出现时间的偏差,也是多见不怪了。

“大师,好利害的身手。”

看着那和尚把一柄六、七十斤的铁禅杖,飞舞的木棍一般,古浩天忍不住出声喝彩。

“尔等何人?如何到了这处来?”

那和尚见来了好些生人,也停了下来,回身问道。

“我等却是外地的客商,闻得相国寺的名头,今日过来游玩,不想误入此处,有幸瞧得大师的风采。”古浩天行礼回道。

“尔等也懂得武艺,不如与洒家比试一番如何。”

和尚见古浩天一行,彬彬有礼一面正气,不像是歹人。再说自从来到相国寺后,一个人闲的难受,如今见这几个英姿勃勃,立时见猎心喜。

“在下便陪大师过两招。”

卞祥见那和尚武艺不凡,早已心痒难受,从场边拿起一根木棍,就走下场去。

“端的爽利,却是合了洒家的性子。”

和尚大喜,拿起禅杖下到场子便与卞祥斗在一处。

且说这两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霎时间便斗的难分难解,激烈时只见两团人影在场中飞旋,便是古浩天和许贯忠这等身手不凡,也只堪堪看的清招式。

大约一柱香多一些的时间,两人迅速的交手了百余个回合,却也不分胜负。其后,卞祥因兵器不称手,且年纪尚轻,后劲不长,便稍显吃力起来。

“两位暂且罢手。”

古浩天适时叫喊了一声,卞祥闻声虚晃一招跳出战圈,拱手说道:

“大师利害,在下不是对手。”

“痛快,痛快,小子本领端得不凡,洒家若非占了兵器的便宜,恐也奈何不了你了,只是在这破园子里,这几个月快闲出鸟来,难得寻一个好手,岂能不尽兴,再来,再来。”

那和尚却意犹未尽,站在场子里继续邀战。

“大师既未尽兴,便由在下陪你再走几招。”

古浩天见那和尚再三相邀,不由技痒,同时也存了给那和尚留些好印象的心思,拿起那条木棍,便走下场去。古浩天学得本是枪法,以棍代枪使的也是得心应手,而那和尚刚刚斗了百余合,难免气力不继,如此两人又打斗了七、八十合竟也不分胜负。

看看时机差不多,古浩天便跳出战圈,见礼道:“大师武艺高强,在下不是对手。”

且说那和尚连续打斗了两百余合,此时已是气喘吁吁,但心里也是暗惊不已,本已为自己的本领难寻对手,想不到今日竟然连续遇到两个强硬的对手。先前那个十七、八岁的小伙持木棍与自己斗了百多合,尚可接受,不料后来这个只有十二、三的小子竟然也拿一根木棍与自己打斗了七、八十合,而且自己却奈何不了他,实在让他震惊不已。

“两位好汉子,高姓大名,洒家在这相国寺也有几个月了,怎从没听说。”

“我等却是京东刚到京城的,大师自然不曾听过,在下叫做古浩天,这位是我兄弟卞祥。”

“京东——古浩天——”

那和尚听了,嘴里却念念有词,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站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回话。

你说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为着什么,原来是想起了离开五台山文殊院里,智真长老交待的一番话。

“星降京东,重振汉家,汝相助于他,可逆天改命,成就功德。”

“智真那老和尚莫非说的便是这人,俺被他骗到这鸟不拉屎的菜园子里,憋屈了几个月,想不到竟真来了个京东的人物。”

那和尚自言自语的叨念着,不觉又看了古浩天一眼,却见他剑眉星眸、龙潜凤采,端得是一表人才,又想到他刚才一身好武艺,愈觉得便是老和尚所说之人。

“洒家鲁智深,五台山来的和尚,今日有缘结识几位施主,心里痛快,几位莫嫌此处简陋,且一起醉上一场。”

说着,这个鲁智深从怀里掏出几个银角儿,扔给边上的两个闲汉,吩咐道:

“张三、李四,你俩且去买些酒菜来。”

且说古浩三终于从这个和尚的嘴里,听到了他想听的那个名字,心里兴奋不已,想不到在相国寺误打误撞,竟遇到这样一尊大神。自己来到水浒世界数年,虽然笼络高手不少,但原梁山上的强者却一个也没有,眼前的花和尚正是第一个。

水浒一百单八将,鲁智深的评价在后人眼里却是排在前几位的。

金圣叹评鲁智深为一百单八将中上上人物,又道:“写鲁达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明代中后期的思想家李卓吾,就是从鲁智深故事读出狂禅精神的文化名流的代表。在容与堂本《水浒传》的批语里,他对花和尚的赞扬可说无以复加,称鲁智深为“仁人、智人、勇人、圣人、神人、菩萨、罗汉、佛。”

又如台湾学者乐衡军先生在《梁山泊的缔造与幻灭》一文里说到了鲁智深,有一段话,饱含着感情,说道:“鲁智深原来是一百零八人里唯一真正带给人们光明和温暖的人物。从他一出场不幸打杀郑屠,直到大闹野猪林,他一路散发着奋身忘我的热情。……”

而在古浩天的心目中,相较于委曲求全的林冲,鲁莽冲动的武松,他的确更爱这个随性率真的花和尚。

当下见其掏出几个可怜的银角儿去打酒菜,便开言说道:

“大师不必破费,我听说此去不远便是御街,我等正好没有见识过,不如一同前往,寻个酒家吃上一顿,一则见识一下京城的气派,二则也给在下一个作东的机会。”

“既是郎君作东,洒家却不客气了,这些日来整日在此吃些浊酒烂菜,这嘴巴也没个鸟味,正好去换换口味。”

这鲁智深果真是个真性情的人,也不客气,吩咐那张三、李四拿着银角儿自去寻乐,自己便要带着古浩天一行往御街过去。

古浩天却是心思细腻,他吩咐卞祥拿五两银子给张三等人,市井之人对他以后在京城铺设情报网络是有大用的,他必须极力笼络好。

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是不少,在十几文钱就能买上一道好菜的时下,对这些闲汉却是一笔巨款,古浩天这一动作,果然赢得了这些闲汉们大大的好感,便是鲁智深的心里也有了一些触动。

相国寺西出不远便是御街,从巷口出去时,古浩天便被眼前的这条街道震撼了。只见其横向宽度足足有两百来米,他记得后世都城的长安街最宽处也不过一百来米,眼前的那里是街道,分明就是一座广场。

正在古浩天怔怔出神之际,耳边突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而来。他转头看去,只见十余个貂帽锦服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急驰而来。

“巧儿——”

便在此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叫声。古浩天寻音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愣愣的站在御街当中,而那马队汹汹而来,似乎没有回避之意,眼看那女童就要为马蹄所伤。

古浩天未及多想,立即腾身而出,朝那女童越过去,只一瞬间,他便抱起那个女童,随即侧身一个打滚,堪堪避过急驰而过的马蹄。

谁知这时上头传来一阵嚣张的长笑,紧跟着一条长长的马鞭落了下来。

正文 第一五二章 巧遇徐宁

“小官人当心!”

且说古浩天抱着小女孩正在侧身翻滚之际,突听的卞祥急促的叫声,随即又做了一个侧翻,匆促间,便见一道鞭影从头顶划过。

“虏儿欺人太甚!佛爷为你超渡超渡。”

鲁智深怒骂一声,便疾步追去,卞祥、秦升诸人见小官人受辱自然不肯罢休。

“众人回来,不必追赶。”

这时古浩天已经站了起来,他见那伙恶人已经跑远,便出言叫住了大伙。

“这些虏儿忒是嚣张,下会遇着必不放过。”

鲁智深、卞祥等人见古浩天叫唤,看看古浩天也没有受伤,狠骂了几句,也就回来了。

“巧儿,你可吓煞娘亲了。”

且说那妇人抱着小女孩,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着,却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大姐,出了甚事这般慌张?”

便在此时,妇人的身后闪出来一个年近三旬的英武男子。

“郎君,俺家巧儿方在差点为番人马匹所伤,幸亏那位少年英雄相救……”

那妇人见男子相问,这才想起救命恩人,抬头看时,去发现那些人已经走远,连忙指着古浩天对男子说:

“便是那个小官人救了巧儿,奴家适才一时慌张,竟忘了道谢,郎君赶紧过去陪个不是。”

男子往前一看,却见那一伙人正转身进入了街边的一家酒楼,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且说古浩天一行人正议论着进入一家酒楼,突见后头急急的赶来一个男子,拦在了众人面前,对着他行礼致谢。

“方才小女幸得小官人相救,不然性命难保,在下徐宁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古浩天还了一礼,想着原来是小女孩的父亲,只见其年近三旬,大约一米七几的身高,白脸黑须,腰细膀阔,倒是一表人才。这时他突然想到,这人刚才自称徐宁,难道就是原来梁山上的金枪手。

“足下莫非是禁军金枪班教师,金枪手徐宁。”

“咦!小官人如何识得在下?”

那男子见自己的身份被对方识破,十分惊讶,他又细细的看了古浩天两眼,发现并不认识,不由的一脸困惑。

而古浩天心里却是大为惊喜,想不到上午半日时间,不仅结识了鲁智深,还一不小心成了徐宁家的恩人。

“教师休要见怪,我却是从你的表弟汤隆那里得知的,他往常曾对俺提过,说有一个表兄在京城禁军为官,名唤徐宁,适才教师自称徐宁,在下一时好奇打听了一下,不料想果然便是,实是太巧了。”

“汤隆!”徐宁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俺那表弟也是好久未见了,如今却在那处?”

“说来话长,刚好我等要在这处酒楼用餐,教师不如同饮两杯,慢慢说与你听。”

“大恩未谢,怎敢教小官人破费,中午便由在下作东,俺先去把妻儿安顿一下,稍后就来。”

说罢,徐宁便转身匆匆出去,古浩天等上了二楼雅座,尚未坐定,却见徐宁已经推门进来。

于是众人团团坐了,点了酒菜,古浩天又为徐宁引见了在座诸人,随后讲起汤隆之事。

“想不到表弟家里起了恁多变故,今日真的要再谢小官人一次,给了他安身之所。”

“汤隆兄弟却是难得的人才,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便在两人述话之时,小二上了酒菜。看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鲁智深顿时两眼放光,他扯下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一边含糊的说道。

“洒家数月未曾尝过这等美味,却是等不及了,诸位且自便。”

看着鲁智深饿鬼投胎的样子,大伙都忍俊不禁。许贯忠心知古浩天有意于他,便开口说道:

“这等吃食,大师竟也心满意足,若是来日吃了我家的美食,又该如何。”

“你家美食?你家莫非也是开酒楼的?”

鲁智深一听美食两字,立时抬起头来,盯着许贯忠问道。

“我家非但有美食,更有世上少有的美酒,神仙醉大师可有听说?”

“神仙醉!可是京东的神仙醉?”

这时回话的却是徐宁,他见鲁智深一脸茫然的样子,并想到了京城有价无市的京东美酒。

“正是,此酒正是小官人名下的产业,此地东去不远的鲤鱼街口,有一家山水客栈不日就要开张,也是小官人家人所开,教师与大师到时过去尝尝,便知什么是美酒美食。”

“恁地,那无论如何也得去尝尝,只是洒家一个穷和尚,小官人须得施舍与俺才好。”

鲁智深爽直的话,一时又引得众人大笑,酒桌的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且见徐宁斟满酒杯,来到古浩天面前敬酒,郑重感谢其救女之恩。

古浩天推辞不过,满饮了一杯,不觉又想起那十余个蛮族之人来。当时他看到那些人的穿戴,便想到北方老林里的女真人,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是1112年辽国天祚帝赴长春州与女真各族的酋长聚会时对完颜旻等酋长肆行侮辱,使完颜阿骨打决意反抗辽廷,1115年,完颜阿骨打才建立金国。至于和原来历史上的宋朝建立“海上之盟”却是1118年的事了。

难道这事到了周朝又有了变化不成,古浩天心里十分困惑,便想着徐宁在禁军为官,或许知道一些。

“徐教师,刚才我看御街跑马的那些蛮人,不像是辽人,也不像是西夏的,却不知是那一处来的,竟然恁地张狂。”

“不知是怎生模样?”

徐宁由于刚才并不在现场,才有此问,待听了描述之后,突地想起了前两日在禁军当值时听到的传言。

“莫非是女真人?”徐宁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

“女真!”

古浩天坐在一边听的真切,虽已有猜测,但不免的还有些意外。

“在下前些日听同僚偶有谈起,说是北方的女真族,派人到朝廷里来商谈联合攻辽之事,俺后来在宫中当值时也凑巧看到那些人的模样,倒是与小官人所说的十分相像。”

“联合攻辽!朝廷竟然已经与女真进行接洽了!”

许贯忠听了大感惊讶,原本在梁山之时,他与闻焕章、萧嘉穗等人探讨此事时,总觉得还有三、五年的时间,想不到事态的进展大出他们的意料。

“许先生这般惊奇,莫非对此事不看好?”

徐宁对联合攻辽一事,心里很是赞成的,见许贯忠十分反常,不免奇怪。

“周朝危矣!”

许贯忠叹了一句,便把联合攻辽的后果细细的分析一遍。徐宁听了当时便愣在那里,便是鲁智深也忘记了美食,陷入了深思。

颜俊卿在去年秋闱时,读过古浩天写的策论,知道这是他的观点,以前觉得其有些杞人忧天,今日又听许贯忠深入的分析了一遍,恰恰刚才又刚刚见识了女真人的野蛮和拨扈,内心对联合攻辽的策略也不由的认真的审视起来。

而古浩天已经在盘算如何破坏这次联盟了,以梁山目前的实力,自保可以,但要参与国与国之间战争,那还相差太远,他的很多计划还没有完成,他需要时间。

“徐教师可知这些女真人住于何处?”

“便在宫城边上的驿馆里。”

古浩天听了之后,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计划,只待晚间与许贯忠等商议之后,再作定突。当下也就不再讨论女真人的事情,几人重新觥筹交错喝起酒来,大约半个多时辰,众人饮至半酣,方才散了席,于是便一齐往相国寺行去。

“许先生方才所言,在下深思良久,却也有几分道理,却为何朝廷诸公无人识破,反而一边倒的支持联盟呢?”

徐宁刚才一直在思索许贯忠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可朝中这么多的大臣,怎么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呢,他十分费解。

“这乌烟瘴气的朝廷,那还有甚明白人,便是有一些,也早早被打发到边远军州去了。再说有一个想拿回幽云,好去给祖宗面前炫耀的皇帝老儿,朝廷这些个鸟人啥事干不出来。”

鲁智深看似鲁莽,实则心里头很细,他这一番话却讲的头头是道。古浩天对其能耐的心中有数的,余下众人听了却不禁对这个酒肉和尚刮目相看。

“这便如何是好?”徐宁听了不禁愁容满面。

“有甚难的,待洒家明日到那驿馆把这伙鸟人统统杀了,看到他们还如何联盟。”

鲁智深不愧是暴力男,脱口而出就是杀人灭口,不过却也讲到了古浩天的心里。

那许贯忠听了,也觉得眼前一亮,立时转头看看古浩天,却见其一面深思,突想起刚才在席上,他曾问起女真人住于何处,心想,难道小官人早有定计,不由暗暗惊叹,便专心琢磨这件事来。

一行人一齐行到相国寺,古浩天约了鲁智深和徐宁两人,过两日到山水客栈相聚,便分手各自去了。

“小官人可是想用鲁大师的计策?”

路上,许贯忠与古浩天并肩而行,悄悄的道:

“许先生以为如何?”

“我等在朝中没有得力之人,当下若要破坏联盟,这是唯一办法。”

“先着时迁等人去探个虚实,再慢慢计较,不过若要做也得做个滴水不漏。”

且说两人一路细声交谈着,却在看似闲话之中,定了一桩日后震动大周朝野的大事。

正文 第一五三章 淮南郡王

山水客栈,古浩天叫过朱贵、时迁、陈赟等,把女真人之事细细的作了一番交待,各人便分头行事去了。

朱贵临行前,突然又想到一事,又回转禀报道:

“小官人,方才赵鼎学士着人来传话,说淮南郡王明日中午过来,咱们的做甚准备。”

“把雅间收拾整洁一些,菜色精致一点即可,其他无甚要紧。”

古浩天吩咐完之后,想想来的毕竟是郡王,万一有什么疏忽影响不好,又不太放心,索性叫朱贵一起到前楼的雅间看看。

前楼是一排五间的房子,长约十余米,从大堂中间楼梯上去,中间一个过道,正好二楼隔成前四后五的九个雅间。古浩天昨天请赵鼎之时已大略看了一处,这会再一一看了,发现都是一间一桌的格局,空间局促又没啥特色。

这样的酒楼,久经风月场的郡王那会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时间匆促,大改肯定来不及了。古浩天皱眉考虑了一会,想到了后世一些私人会所的套间。他便叫朱贵立即找人把后排的五间全部打通,左边的两间合并成了一个大餐厅,中间两间茶述室,最右边的一间衣帽间和卫生间。又吩咐去买一些花草点缀各处。

由于时下的房子都木结构,隔墙拆卸倒也容易,圆桌和官帽椅原本就已备好,茶室的桌椅市上现买就有。有点麻烦的是卫生间,在梁山之时,古浩天就很注重厕所修建,很多家庭在他影响下都修了简易的抽水马桶,这次朱贵进京开客栈,便把这一设施作为特色装备带进了京城,只是在二楼临时安装一个要费此功夫。

朱贵听了指令之后,立即分派人手各自忙开了。古浩天又想到淮南郡王是个“文艺青年”,便摘录了几首诗词,叫萧让用不同字体写了,连夜装裱起来装点于各处。

且说山水客栈里的众人,从当天下午一直忙到第二天的上午卯时末,才堪堪完成的古浩天下达的任务。但古浩天仍觉得不满意,他想若是有一个独立的小院,绿化装修起来,必定有更佳的效果。

巳时初,赵鼎领着两个人从门外进来,打头的是一个三旬年纪,穿着华丽满身富态的男子。赵鼎坠在左侧后,靠右侧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男子。

“这位想必就是才名远播的玉面孟尝古浩天了吧!”

那个三旬男子一跨进门,便指着古浩天,转头对着赵鼎笑着说道。

“郡王驾临,篷荜生辉!”

古浩天连忙领着许贯忠、颜俊卿、萧让等人迎了上去。

当下两方彼此作了引见,古浩天这才知道,那个年青人竟然是张九成。

这个张九成是南宋绍兴二年殿试状元,古浩天在后世的网络上看到过他的事迹,此人曾任过太常博士、宗正少卿、侍讲、权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等职。难能可贵的是,他为官不附权贵,主张抗金,反对议和,敢跟当时权奸秦桧作对,所以古浩天对其印象比较深刻。

随后,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柴文博上了二楼雅间。正门进去却是一个宽大的会客室,正中两个位置,两边各一排椅子,四周还摆放着一些鲜活的花草。

众人尚未落座,却被挂在四周墙上的字幅所吸引,只见正当中的墙上挂着一幅楷书写就的唐人卢仝的七碗茶诗: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中,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馀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中神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两侧的各挂着一首字幅,字体却是隶书,但并无题名,分别是:

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红焙浅瓯新活火,龙团小碾斗晴窗。

窗晴斗碾小团龙,火活新瓯浅焙红。江涨雪融山上日,缸倾酒尽落花空。

“却是一手好字,却不知是何人所写?”柴文博欣赏一会,夸赞道。

“便是我这位兄弟萧让手书,却不仅是楷、隶二体,其他字体也是行家。”

古浩天把萧让推了出来,介绍给大家。

“萧兄弟竟然是深藏不露,却不知其他的字体如何,在下倒想一睹为快。”

赵鼎见萧让能把多种字体运用自如,不禁叹服。

“赵学士无须期待,里头便有。”

古浩天笑着应道,便领着众人进了左侧的一个小门。只见进门便是一扇雕花扇风,众人绕过之后,眼前出现一张精致的圆桌,桌子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大盘子,四周放着数张官帽椅,与时下酒楼的设置却是大有不同。

“诸位请看,这墙上挂着的,便萧让兄弟的书法。”

三人听了古浩天的话,注意力才从房内的设施转移到墙上。只见正对面的靠墙上是一个长方形的横幅,上面用草书写着李白的《将进酒》,两边墙上各挂着一个条幅,分别用行书写就。

一幅写的是:春风索我吟,明月劝我饮。醉倒落花前,天地即衾枕。

另一幅写的是:酒是金荷露滴成,花如素女步轻盈。西风暮雨何辞醉,便向池亭卧也清。

众人欣赏一会都赞不绝口,又回转中厅喝茶。却见张九成一人留在中厅,站在那里侧墙的那幅字前愣愣出神。

“九成莫非对隶书情有独钟,看的这般专心。”柴文博笑着打趣道。

“非也,郡王请看这两首诗,却回文诗,在下方才偶然发觉,越读越觉得有味道,却是不忍离去。”

“竟有如此之妙,适才倒是走眼了。”

柴文博等听了,顿时好奇,凑过去细看一会,果然如此,心想却不知何人文思这般巧妙,却发现下头并无落款。

“浩天,此诗何人所作,这等奇妙?”柴文博看着古浩天好奇的问道。

“却是在下于一本闲书上看到的。”

其实这首诗是苏轼所写,古浩天自济州菊园诗会之后,对苏轼的作品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发现这个时代的苏轼果然少有诗作,于是便大胆放心的剽窃。

“是那一本闲书,有这么好的诗作,在下怎的没看到。”张九成盯着古浩天,追问了一句。

“这下我也想起来了,里间的诗作,除了李太白的《将进酒》,其他两首似乎也没有署名,莫非也是浩天在闲书上看到的。”

赵鼎这时突想起里间的那两首,又想到当时那首《送别》,古浩天也是托言别人所写的,心里便认定是他自己的作品,于是话语也有了戏谑的成分。

而里间的那两首分别是南宋杨万里和明朝汤显祖的诗作,古浩天当然不用担心穿帮,不过他也不愿直接的占为已有,也就含糊其词的应付了。

“浩天才情众人皆知,既是自己所写,又何须遮遮掩掩,莫非写诗填词,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成。”

淮南郡王柴文博见古浩天一幅死不认账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古浩天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却有些招架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

“郡王以为酒楼的雅间如此陈设可好?”

“倒也别致,只是房子耗费甚多,你这一个雅间整整占了四个房间,忒是浪费了。”

柴文博环视了一下房间,突又发现右侧竟然还有一个暗门,不禁好奇。

“那道门后,却是什么所在?”

“却是更衣和净手的作用。”

“净手!雅间里设有此物不会有异味吗?”

“自然不会,郡王看看便知。”

然后三个人看了简易版的抽水马桶,都觉得匪夷所思,柴文博当即就要求古浩天做几个送到郡王府去。

一番观赏之后,几人才安坐下来喝茶说话,又过一会时间近午,于是古浩天便起身邀请大家入席。

时下盛行八仙桌,突然出现一张圆桌大家也觉稀罕,古浩天请柴文博坐了主位,其他人依次坐下。随后有小厮帮众人添了美酒,伙计上了菜肴,却见古浩天把中间的那个圆盘轻轻的一拉,竟然转动了起来,这个跟古浩天一起穿越的转盘,顿时又引的一阵惊叹。

“王爷赏脸,光临弊店,在下先敬一杯。”古浩天举杯敬酒。

柴文博也不推辞,举杯便喝,可酒入口中之时,突然神色一变,惊讶的说道:

“竟然是神仙醉!”

“哈!哈!王爷不知,这神仙醉却是郓城出产,浩天自然是不缺的,那日俺也是惊异了一下。” 赵鼎笑着应道。

“却是比京城市面上的又好上几分。”

柴文博身为郡王自然有机会喝到神仙醉,但是比起古家的存酒肯定不如。只见他急不可待的又端起酒杯,品了一口,然后陷入深深的陶醉。

“佳酿难觅,各位机会难得,无须为浩天节约,且同饮一杯。”

于是一桌人便在柴文博风趣的提议下,开始了中午的宴席。此后随着一道道美食的上桌,酒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烈,柴文博这个文艺郡王的喜好也显露出来。

“如此美酒佳肴岂能无诗词助兴,列位可有佳作。”

“浩天珠玉在前,我等怎敢献丑,不如由他再想想,或许还可想到一些闲书上的佳作。”

赵鼎风趣的回话,顿时赢得满桌人善意的笑声,大家也一齐跟着起哄。

古浩天原以为雅间里已经布置了好些新诗,今日可以不用再费脑子抄袭了,可眼前的形势看来又无可避免。他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既然非得要写,那一定要找一首有份量的,给这个文艺郡王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可是那一首诗词既贴切现场的气氛,又有强大的震撼呢,古浩天在脑子里筛选了好久,最后选中了一首,于是开口说道:

“前些日,在京东过元宵时,曾经偶得几句,既然今日郡王和众位放不过在下,只得拿出来献献丑。”

于是古浩天清清嗓子,吟出了辛弃疾那首著名的《青玉案.元夕》。

正文 第一五四章 牛二寻仇

“旷世佳作,旷世佳作,此词问世,元夕再无词矣!”

一场酒直喝到申时初,柴文博己有七、八分醉意,他连声感叹着刚刚问世的那首绝妙好词,摇摇晃晃的出了酒楼。

古浩天等人把其送上马车,目送着远去才转身回去。 可是事也凑巧,这一过程正好被经过的两个闲汉看在眼里。

“哥哥,你看这几个人可像那日夜里与俺们撕打的外乡人?”一个闲汉盯着古浩头等看了一会,问另一个道。

“没错,正是那伙人,领头的那个小子,正是那晚护着那个女子的人,俺那时看的甚是清楚。”另一个肯定的说。

“想不到这几日兄弟们打听的辛苦,却原来藏在这处,赶紧去报于牛二哥哥,明日再寻他晦气。”两闲汉嘀咕了一下,便转头去了。

卞河边的一处库房里,牛二斜靠在一张旧木椅上,静静的听着两个闲汉的汇报。心想这些人虽是外乡的,但里头那两个汉子身手却是不错,须想个稳妥的法子让他们有苦难言,方出的一口恶气。

却见他沉思了一会,想到了什么主意,便吩咐那两闲汉招集好人手,明日早间在此集合,自己便出门去了。

山水客栈,古浩天又吩咐朱贵把二楼前边的四个雅间今别打通,改成两个小包厢。又让人把下午柴文博手书的“日升月恒”四个字送去裱了,明日挂于大堂。

“咱们这一改变,便只剩三个雅间,这如何做买卖?”朱贵有些担忧的问道。

“咱客栈的酒食日后便只做上层人物的买卖,每日只做三桌,每桌酒食至少的十两银子以上,日后若是客人多了,还须预先约定方可安排。你还要把这些规矩写了挂在大堂醒目之处。”

“小官人,你恁地做,还谁人敢来吃酒。”

“无妨,你只管照做就是。”

古浩所采取的正是后世高端会所的做法,而朱贵又那里想得明白。

由于午间陪柴文博等吃了半日酒,与朱贵交待完毕之后,古浩天只觉得困的不行,回房便睡了。

而此时,牛二却在卞河边的一家酒楼里宴请两位公人模样的人。

“那客栈的背后可有甚么人物,京城不比外地,随便一个朝官出来,我们便吃不完兜着走。” 两个公差模样的人,听了牛二的话之后问道。

“不会,那客栈开在一条陋巷里,那有甚么权势人物撑腰,即便有一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凭两位哥哥在开封府的名头,又怕得了谁。”

“既如此,明日你等小心一些,我们到时自会见机行事。”

那两公差听牛二分析的有些道理,又被他马屁拍的舒服,而且说不定明日还可对那商家敲诈一笔,便点头应了,于是一场针对山水客栈的龌蹉交易就此达成。

而山水客栈的众人却还蒙在鼓里,一夜酣睡,古浩天在潘金莲的叫唤才起了床,自那夜在卞河街上出事后,这妮子心有余悸,这两日都不敢出门了。古浩天梳洗之后,与其温存片刻,便出门去了。

昨日在与赵鼎的聊天中,古浩天曾向他了解徐处仁的住处,但没有结果。古浩天今日准备到枢密院去找他,这个老先生亦师亦友,既然到了京城无论如何得去拜访一下。

早早吃了一些早餐,古浩天便与卞祥等出门而去。可是刚走到街口,便见迎面来了一个肥大的和尚,正是相国寺的鲁智深。

“小官人欲予何往,洒家今日却是来打秋风的,难不成你想逃避不见。”

鲁智深倒也眼尖,远远的就看到古浩天等人,于是大嗓门就亮了起来。

“大师既来,想逃避也是不成了,且进内就座。”

古浩天一见鲁智深过来,便知今日的行程要取消了,于是便领着鲁智深回到了山水客栈。

依旧是二楼的那个会客室,鲁智深坐定之后,东看西瞧了一会,自嘲的道:

“俺一个粗俗的和尚,坐在恁精致的雅间,倒有些浑身难受了。”

“大师着相了,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那有什么精致简陋之分,看来修行还不到家啊!”古浩天跟着打趣道。

“哈!哈!哈!还是小官人说的在理,俺这个多年的和尚却是白当了。”

鲁智深爽朗一笑,随即又问古浩天。

“俺在五台山之时,听那智真和尚曾有说起一桩异事,说是两年之前京东曾发生过星辰坠地之事,你等来自京东可曾晓得经过。”

“此事倒也不假,便是发生在郓城县,古小官人当时年幼,在那次事件中,还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却是因祸得福,反而开启了心智,也算是一桩奇事。”

许贯忠在山上与闻焕章等相处之时,知道此事,这会见鲁智深打探,也就有意的讲了过程。

“原来是真有其事!”

鲁智深若有所悟的应了一句,眼睛却不自觉的在古浩天的身上梭巡了一遍。

几个正在聊起劲,却见楼下伙计上来禀报,又有客人来访。古浩天心里奇怪,今日难道是什么好日子,怎地连续有客人来访。

几个下到楼梯口,却见那人已经进来 ,众人一看正是徐宁。

“徐教师今日怎的得空到此?”古浩天惊讶的问道。

“前日亏的小官人救了小女,在下今日特地告了假过来相谢。”

这时,古浩天才看到,大堂的地上还且两盒礼物。

“徐教师太过客气了,些许小事又何须提起。”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挽起徐宁,几个进了客厅重新坐定。

众人又喝茶说话了一会,厨下菜已备好,便一齐转入内室喝酒。

神仙醉,鲁智深听也没听过,徐宁倒是听过,但也仅仅是听过而已。

当美酒入喉之后,鲁智深却对着酒杯愁容满面。

“经此酒后,叫洒家如何再喝的下那十余文的劣酒,小官人却是害死俺了。”

众人听了顿时大笑,萧让笑着道:

“小官人的庄园里最不缺此酒,不如一同归去,包你乐意。”

“此话当真,庄园里连和尚也要。”

鲁智深闻听回道,却把眼睛有意无意盯着古浩天。

“大师愿来,在下倒履相迎。”

“如此便一言为定。”

鲁智深与古浩天真真假假的击了一下掌。

正在众人吃喝的高兴之时,只听的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不一会一个伙计上来禀报,说是来了一伙闲汉,非得要进来喝酒。

“甚么鸟人,无端坏了洒家的酒兴,待佛爷去收拾了,再来喝酒。”

鲁智深正在兴头上,却被搅了,立时火起,起身就下楼去,大伙也只得跟着下楼。

“不卖酒菜,开的甚么鸟店,兄弟把这家破店给砸了。”

众人下到楼梯口时,正好听到为首的一个汉子在嘶喊着。

“牛二!”

古浩天见到那汉子时,便认了出来,立时便想到这厮今日是有意而来,必是不能善了。

“洒家在此,看看谁人敢砸!”

只见鲁智深打雷一般的怒喊一声,随即冲入大堂,把已经进到大堂的两个泼皮,一手一个拎小鸡一般扔出了门外。

鲁智深这一出手,立时把门外的一帮泼皮震慑住了,再也没人敢进来。那牛二一看形势不对,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一个主意。

“客栈掌柜打伤人了,掌柜的打人了!”

牛二带头高喊了起来,余下的泼皮无赖本也吃这碗饭的,个个心领神会,全部跟着起哄,顿时客栈门口成了嘈杂的菜市。

鲁智深气极,挥着拳头就要冲出去,却被古浩天劝住。

便在此时,却见街口进来几个衙役。

“何事喧哗?”

“差爷来的正好,这家店的掌柜恶意伤人,俺这两个兄弟被无故打伤在地,且请作主。”

“我俩开封府差官董超、薛霸,你等何人是此间掌柜?”

那个两个领头的公差听了牛二之言,也不问青红皂白,直闯进客栈里来,厉声问道。

“在下便是。”朱贵上前回道。

“既是伤人,且随我等到开封府走一趟。”

“却是这些人恶意寻事在先……”

“是非曲直到衙里再说。”

那董超、薛霸也不给朱贵辨别的机会,便叫下头过来拘人。

“你等甚么鸟的公差,分明是的泼皮的同伙,这人是洒家打的,只对洒家来就是,休要冤了他人。”

那俩人被突然横在前面的肥大和尚吓了一跳,但随即阴冷的说道:

“既是你打的,一并带走。”

且说徐宁站在后头看了一会,见这两个差役不说对错就要拿人,便挺身出来。

“在下徐宁,乃禁军金枪班教师,这两位泼皮适才确实无理寻事在先,差官做事也得先问个明白才是,不然如何服众。”

董超、薛霸想不到突然出来一个禁军的教师,虽不是甚么大官,但多少有些顾忌。可是如今却有些骑虎难下了,而此时牛二等又适时叫起冤来。两人对视一眼,暗暗下了决定,于是不阴不阳的说道:

“徐教师是罢,非是我俩不给你面子,只是开封府的规矩俺不敢破,且请你退后一步,不要妨碍公事。”

“尔等分明为虎作伥,在下身为朝廷官员,岂能看着你胡作非为,来!来!来!且带俺到开封府去,看看那府尊到底如何处置。”

徐宁见小小的差役竟不给他面子,顿时火起,顶在面前一步不退。

“莫要以为禁军的教师,开封府就奈何你不得,到是你休在后悔。”那两个差官也恼火起来。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这时却听得人群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禁军教师都不在开封府差役的眼里,却不知这一位你等可看的上眼。”

说话的正是古浩天,且说方才他听了董超、薛霸两个名字,便知来者不善,这两人在《水浒传》里最是恶名昭著的,他的两位师兄林冲和卢俊义都差点命丧他们之手。

董超、薛霸突听的这样一个声音,心里“咯当”一下,这里头莫非又有什么人物不成,寻音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暗暗叫苦,这回可被牛二这厮给害了!

正文 第一五五章 小人陆谦

你说董超、薛霸到底看到甚么物事这般惊慌,原来在分开的人群后,摆放着一块似是刚刚做好在匾额,上头写着“日升月恒”四个字,可重点是下头落款上的三个字:

“柴文博!”

董超、薛霸作为开封府的老公差自然晓得这三个字的份量,虽然是一个不得势的郡王,但要弄死一个衙役,便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他俩想不到自己在开封府经营多年,都是顺风顺水的,今日却因牛二这厮在阴沟里翻了船,想想心头窝火不已。

却见那董超回身对着牛二就是一个大耳括子,怒骂道:

“肮脏泼才,为非作恶还冤枉他人,看老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随后转身对着徐宁阴阴的说:“今日既是徐教师出头,我等便相信教师所言,这伙寻事的泼皮我回去自会处置,山高水长,咱们来日再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伙人便灰溜溜的去了。

“直娘贼,无端坏了洒家的酒兴。”鲁智深看着那伙人的背影,恨恨的骂了一声。

“就当恶狗吠了几声,不必计较,我等继续喝酒。”

古浩天招呼众人重新上楼,却对时迁悄悄使了眼色,时迁立时转身布置去了。

且说董超、薛霸等行出几条街之后,便散了众人,自己两人与牛二进了一家酒楼。

“俺俩再三吩咐与你,京城非比他地,你这厮不是说他外乡人背后无人吗,这下可好,害的大爷丢了大脸。”

董超今日栽了个大跟斗,越想越气,指着牛二的鼻子破口大骂。

“哥哥,这也怪不得牛二,谁人想得到,那客栈开下没几日,却攀上了个郡王。”薛霸在一边劝道。

那董超坐了下来,喝了两杯闷酒,终究心里不舒畅。

“淮南郡王俺拿他没办法,那徐宁一个鸟大的教师,也敢在我等面前指手画脚,须得给他一个好看,牛二你把这厮的底子给我打探明白了,日后看老爷怎么收拾他。”

牛二原以来今日一个十拿九稳的一个买卖,想不到到头来却弄个灰头土脸,心头自然不甘,这回见董超吩咐,立时应了下来。

不觉便到了傍晚,山水客栈刚刚散了宴席,这边牛二三人也下了酒楼。

董超、薛霸打发了牛二,两人一起边走边聊着。

“哥哥,徐宁那厮好歹是个禁军金枪班的教师,往常都在大内上值,即便找出甚事来,俺俩恐怕也难于下手。”

“兄弟莫非忘记了陆虞侯,那厮如今天天围着高衙内,讨他的欢心,徐宁禁军世家,家里但凡有个什么好东西,我等只要透露于他,其必然会向他索要,而徐宁家传宝贝怎肯轻易拿出,那时便是咱们的机会。”

“哥哥高明!”

薛霸见董超说的头头是道,禁不住拍了个马屁。

大街之上,两个衙役设计着一个禁军的官员,渐行渐远。而他们计划中的那个陆虞侯,此刻正在一处繁华的酒楼里左右逢源。

这个陆虞侯便是《水浒传》里头数一数二的小人陆谦。他原是林冲同乡的好友,曾被林冲所救,与林冲结成兄弟。后因贪图富贵,在高俅面前谗言诽谤林冲,复又设计林冲,帮且高衙内夺其妻子、害其坐牢。林冲被发配后,还千方百计欲加害于他,最终在山神庙被林冲杀死。可以说他跟高衙内是逼林冲上梁山的两个直接因素。

且说景宁宫东墙外的一家叫做长庆楼酒家的雅间里,四个男子搂抱五、六个涂脂抹粉的妖艳女子在饮酒作乐。上首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猥琐男子,却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高衙内,下头打横的正是陆虞侯陆谦。

所不同的是主位两侧坐着的,却是两个光头结辫的胡人,左侧那位年约二十余岁一脸凶悍,如果古浩天在此,自然认得便是那日在御街跑马扬鞭行凶之人,右侧那位年约三旬,倒是一个儒雅之相。

只见那陆谦举杯起身,对左侧那个胡人敬酒,说道:“二王子为两国结盟,冒险南来,却是居功至伟,在下十分佩服,且敬一杯。”

“俺大金国的勇士,个个力能捕虎,区区契丹人又奈我何,那像你们南人……”

“二王子,先干了此杯。”

便在那个二王子要口出狂言之时,对面那个女真人连忙出言打断。

“哈!哈!无妨,无妨,我们周人本就体弱,那能与大金勇士相比。”

谁知那陆谦面对污辱却不以为意,反而无耻的迎合起来,便是那三旬的女真人也眼露鄙夷之色。

“各位,美女在怀,有力气只往她们身上使就是,还甚么力大力小的,平白少了兴趣。”这时坐在上头的高衙内不耐烦的说道。

“就是,就是,今晚只说风月,只说风月。”陆谦点头哈腰赶紧应承。

如此四人又喝酒玩乐了一会,那个三旬的女真人,突地问高衙内:

“太尉近日归家可有说起,朝中对两家结盟一事有何说法。”

“此事两位只管放心,皇上和朝中诸相对结盟都是支持的,只是听家父说,近日京中一些书生在风传一个京东士子的言论,说甚么金是虎、辽是狼、周是马,若联虎打狼,到头来马会被虎吃了,因此联狼打虎才是上策。”

且说高衙内结结巴巴的学了一遍,别人没啥感觉,却把那个三旬汉子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说了这等荒谬的言论。”

“叫甚……甚么天的,全名不记的了。”

“那日在下正好在场,这个名字倒是记得,是京东济州的举子,叫做古浩天的。”陆谦一见有表现的机会,连忙出头显摆。

“古浩天!那他既是举子,这次必有进京参加科考吧?”那三旬女真人接着问道。

“这个倒不晓得,须得到礼部打探方清楚。”

“如此一个狂妄之徒,在下倒想认识认识,不知衙内可否代为打探一下。”

“有甚难的,明日叫陆虞侯到礼部瞧瞧,便可知晓。”

那女真人见高衙内满口应了,暗暗欢喜,便敬酒作谢。

且说京城里,为何会出现古浩天秋闱的试策题呢?这便要从两位老人讲起。第一个便是张叔夜,去年秋闱阅卷之后,他为古浩天观点深深震动,但他深知朝中高层无人可信,于是另辟蹊径,通过朝中故旧在国子监的学生和士林中传播该观点,慢慢的得到一些有识之士的认可。徐处仁进京后,又推波助澜了一把,于是在京中逐渐形成一种舆论,此次金国使团到京后,便有很多人向朝廷上书,或者像主要官员游说,多少对朝政产生一些影响。

而这一切古浩天一无所知,但他却因此为朝里朝外的一些人记恨,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危险之中。

长庆楼酒家,子时中,荒唐了半宿的四个男子,摇摇晃晃的从里头出来。

那个三旬的女真男子上车之前,拉过陆谦悄悄的塞了一颗偌大的东珠,悄声说道:

“在下有两件事情,得请虞侯帮忙?”

那陆谦的眼睛早被这颗大珍珠惊呆了,那还有什么二话,只是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副使只管吩咐,在下必定尽力。”

“一则请务必帮忙找到那个古浩天,在下确实对此人稀罕的紧;二则要帮在下买一些甲胄兵器,若有匠人更好,我国在北边与辽人作战,甲胄兵器消耗甚大,两国既是结盟,本也该互相扶持。”

陆谦没口子的应了,随后双方各乘马车离去。

太尉府的马车内,高衙内醉意朦胧,似乎还沉在刚才一些香艳的场景里,但是他仍不满足。

“直娘贼,这些院子里的姐儿,就是没有良家的小娘够味,却是好久不曾遇到标致的小娘子了。”

陆谦陪在一边,听得仔细,心里蓦地想到了什么,暗暗的打定了主意。

且说另一辆马车里的两个人,回到驿馆之后也没有马上入睡,也有一番对话。

“希尹,我看你对那叫甚么古浩天的学子,似是十分在意,还花了一颗大东珠让那个陆谦去打探,却是为何?”

“二太子,俺们这次南来,你以为这个周朝如何?”

“花花世界啊!就说那水嫩水嫩的小娘子,俺们北地的那些粗糙婆娘那比的上。”这个二太子或者说二王子也沉浸刚才的场景里,不能自拔。

“那我们若是能够灭了辽国,这花花世界……”

“那自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故此,像古浩天那种就必须除去!”

“哦——”那个二太子怔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什么,果断的说道,“希尹说有理,必须除去。”

你道这两个金国正副大使却是何人?

原来那个作为主使的二王子,叫做完颜宗望,本名斡鲁补,又作斡离不,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次子,史上宋人称之为“二太子”,历史上他作为统兵大将一次攻辽,两次攻宋,最终俘获了宋徽宗、宋钦宗二帝。

副使叫做完颜希尹也是金代赫赫有名的人物,是完颜部的著名军事首领,曾辅佐世祖、肃宗、穆宗、康宗四任女真皇帝,被金历代统治者所敬重,曾封为“代国公”, 更难得的是他是金国少有的一位造诣深厚的文化人,后来还受命创造了女真文字。

而这两个金国顶尖权臣的对话,却让一个局外人听的心惊肉跳,只见他凝神屏气等待了好一会,才稍无声息的溜出驿馆,向黑暗中遁去。

正文 第一五六章 歹毒女真

古浩天次日一早推门出来,却发现门口的走廊之上,许贯忠、卞祥、时迁、朱贵、萧让五个人齐齐的站在那里。

“五位,一大早恁整齐的站在这儿,莫非天蹋下了不成。”

看着一脸严肃的五人,古浩天不由的纳闷了。

“小官人,天蹋了虽不至于,却也差不了多少。”

许贯忠说着,就把古浩天往边上的房间里拉。

且说自前天古浩天交待时迁盯紧金国的使团之后,这两夜他便连着摸到那驿馆过去。昨晚等到半夜没啥发现,正待离去,却突然听到恁惊心的一番对话。他匆匆赶回之后已是丑时,本想叫醒古浩天的,可觉得事虽重大但还不至于这么急。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于是他便叫醒了许贯忠,随后又叫醒了卞祥。

两人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卞祥转身便出去加强警戒力量了,后来三人商量到了凌晨,朱贵和萧让相继又过来,五个人便一直坐到了天亮。

“竟还有这等子事情,那女真人怎么会算计到我这个京东来的乡村小子身上,倒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几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古浩天听了之后,十分困惑。那几人见其询问,便一齐的看向许贯忠,想来半夜的商议已有定计。

“首要的便是弄清女真人为何要对付小官人,这样我们才能有的放矢。在此之前便是确保小官人的安全,最为稳妥之计,便是先回梁山,小官人反正无意科考,暂避一避,待女真人回去再来不迟。”

许贯忠说到此处便停下来,看着古浩天,却见其并无意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其次设法探明女真人及陆谦昨晚在那里聚会,可有旁人听到其间发生了什么,万不得已只能对陆谦下手。其三,若是陆谦处也探不出什么,那只能先下手为强,灭了女真人。”

“女真人在京城只有二、三十个人手,我们现有的人员足够了。”

许贯忠一讲完,卞祥就急着说。

“不用焦急,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阴谋,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有危险。眼下关键是盯住女真人和陆谦这两处,探出其目的所在。”

“京城我们刚来不久,地头不熟,卞祥呆会去相国寺把鲁智深大师请过来,他下头有一帮闲汉都是地头蛇,正好可用。”

京城这一盘大棋才刚刚落子,这个节骨眼上,古浩天当然不愿意回梁山的,于是他撒出人手,先探明原因,自己则守住阵脚、以静制动。

“女真人与陆谦处己经派出人手,我们于京城总共就七、八十人手,若起大的冲突恐不够用,我们要立即回山调人,在城外再设一接应点,以防万一。”

许贯忠见古浩天不愿离去,便退一步,要求加强人手。古浩天思考一下,觉得也有必要。便说:

“即刻派人回山,调孙安和李逵率一百横刀营队员于城外接应。”

而调此两人带队,古浩天也有考量的,孙安武艺高强,心思慎密,可弥补京城人手实力,而横刀营本为骑战而设计,则万一与女真人对垒,可以一试其对付骑兵的威力。

“客栈是否暂停开业,不然那些人迟早会寻到此处,那时他们若要入住,我等不好拒绝,徒增许多麻烦。”朱贵建议道。

“也好,对外就说装修未好,先把招牌取了,过两日再说。”

古浩天觉得朱贵讲得有理,便答应了。又吩咐萧让带两人到枢密院找徐处仁,约他见面,他隐约觉得此事跟去年秋闱那篇策论有些关系,不然女真人不可能注意到他这个无名小卒。

此后众人散去各自做事。辰时,鲁智深带着两人与卞祥一起匆匆起来。

“小官人甚事恁急?”鲁智深一进门,就急急的问。

“大师且坐,这两位是?”

“这位是张三,人称过街鼠,这位是李四,人称青草蛇,本是酸枣门泼皮头领,如今跟在洒家身边学点拳脚,卞祥兄弟说用着他们,便带了过来。”

果然是这两位,古浩天心里猜个正着。便请两人坐下喝茶,自己与鲁智深、许贯忠进入二楼的客厅讲话。

对于鲁智深,古浩天并无隐瞒,把昨晚获悉的情报说了一遍。

“那女真人想咋的,需要洒家做甚事,小官人只管吩咐就是。”鲁智深一听就恼了。

“当下首要的是要探知昨晚女真人与陆谦那厮,在何处聚会?说了些什么?心中有数才好下手,我等初来对京城地面不熟,想借助大师下头人手。”

“这有甚说的,只管使唤就是。”

当下鲁智深就把张三、李四叫上楼来。这两人当时受了古浩天五两银子,对其本有好感,如今又有师傅吩咐,自然无话。随即,古浩天让朱贵取了五十两银子与他们,两人捧着一笔巨款欢天喜地的去了。

且说张三、李四不愧是地头蛇,使了一些银钱,只半日时间便探的昨晚陆谦、高衙内于长庆楼和两个胡人喝酒。

长庆楼是京城的著名大酒楼,往常他俩是没资格进去的。今日却是腰包鼓鼓,况且查出结果还有奖赏,于是便大摇大摆的进去。

两人点了酒莱,便问小二:

“可有养眼的姐儿,叫两个过来陪酒。”

“俺长庆楼姐儿甚多,两位客官可有相熟的?”

“相熟倒是没有,不过听说高衙内昨晚在此喝酒,那相陪于他的姐儿必是不错,劳烦帮忙找两个过来。”

张三说着塞过一块碎银,那小二便欢喜的去叫人了。

不一会,门外便进来两个二八年华的风尘女子,倒也有六、七分姿色。那张三、李四本是街头泼皮,对付这类买笑的女子自有手段。一番吃喝调笑之后,双方渐渐热络。

“姐姐,听说你俩昨晚陪花花太岁吃酒,想必十分快活。”张三楼着一个姐儿打趣道。

“那厮也就是银样蜡枪头,有甚快活。”那姐儿喝了几杯酒,也放浪起来。

“听说还有两个胡人,都是高大威猛的,想必喂饱了你。”李四接着调笑道。

“这个便的问你怀里的那位,昨晚正是她侍候的。”那姐儿笑着回道。

“有甚好的,一身臭味,俺昨晚不知洗了几桶水。”李四身边的姐儿不屑的说。

“那高衙内和胡人两边一对粗人,可有甚么可笑的事情,且说来听听。”李四乘机问身边的姐儿。

“除了喝酒和欺负俺姐妹,还有甚可笑的,倒是在桌上说了甚么结盟的事。”

李四一看有些听头了,赶紧往那姐儿的嘴里喂了一杯酒,贴着鬓问道:

“好姐姐,你咋恁有见识,这等大事也听得明白,快快说与俺听听,实是好奇的紧。”

那姐儿被李四一吹捧,顿时得意几分。

“有甚高深的,不过打探我们和胡人结盟打那辽国的事罢了。”

“那高衙内怎说?”张三接着问道。

“他先前说朝中相公都是首肯的,后来又说什么虎、狼、马的,那个胡人好似十分在意,再三问甚么人说的。”

“那衙内说甚么人?”

张三听到此处,心里焦急,整个人都朝李四身边的姐儿探了过去。

“你也不必怎么焦心,这个俺倒听的清楚,却是那个虞侯说的,是京东地面一个姓古的书生。”

张三身边的姐儿,见被那边抢了风头,不高兴的说了一句。

且说,张三和李四得了准信兴奋不已,胡乱喝了一些酒菜,又乘机做了一些云雨之事,便急着赶回了山水客栈。

到了下午未时,好些派出打探消息的人员都赶了回来。张三和李四的消息确定了,女真人正是听到了古浩天反对联金抗辽的观点,才心生歹意的。而看来这个观点必定已经在朝廷之中有所传播,不然高衙内一个纨绔也不会知情。跟踪陆谦的人回来说,说那厮早上去了户部,出来后去了驿馆,那必定是去查古浩天的报名信息了。最后一个回来的是萧让等人,他们在枢密院等了半日终于在散衙时见到了徐处仁,由于人多嘴杂,不便多说,便约了晚上在山水客栈见面。

至此,事情的脉络基本已经清楚,便是古浩天关于周、辽、金的论点,传入了京城并造成了影响,金国使者从高衙内处得知消息,心生忌惮起了杀意。所缺的便是谁人传入了京城,但这其实已经无关大局。

傍晚,徐处仁来到了山水客栈,古浩天把其迎进二楼客厅,叫了许贯忠和萧让作陪。两人郓城作别,却相逢于京城,虽然时日不长,但地点世事皆已不同,不免一番感慨。

一番述话之后,古浩天说起女真人因他的言论而起杀心的事。

“嵇仲与老夫害苦你了!”

徐处仁闻听当时就叫了起来,随即把自己与张叔夜的暗中操作讲了一遍。

“谁料想那女真人这时候竟进京议盟,而这贼子竟起了这等歹毒心思,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可朝中诸公却还热衷于议和,这大周没救了!老夫即刻把此事奏与朝廷。”

徐处仁痛斥一番之后,起身就要下楼。

“老大人万万不可!”

却见古浩天和许贯忠等一齐叫了起来,几人把徐处仁劝回坐下。许贯忠开口说道:

“朝中若有人听的进此议,便无结盟之说了,老大人何须费心。至于女真人的阴谋,即便说了又有几人相信,反而不利小官人处境,不如以静制动,从长计议。”

徐处仁在几人的劝之下,终是平静下来,但却没有了把酒言欢的心思,最后简单的吃了一些便饭之后,在古浩天派人护送下,怆然的去了。

当晚,古浩天诸人商议良久,然后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撒出,梁山庄园进京后的第一次考验也随即开始。

正文 第一五七章 舌战王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淮南郡王府,二个少女在柴文博的书房里,一遍遍地读着写在宣纸上的一首词,神情十分专注而入神。

“姐姐,王兄几时写了恁利害的佳作。”问话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精致女孩。

“王兄那里填的来这样的好词,必定是他那些文人圈子里甚么人填的,只是京城的士林几时出了这样的大才,以往怎的从没听王兄说过。”

另一个十二、三岁的绝色女子回着话,却又一脸的不解。

“你俩倒好,偷进我的书房不说,还背后说人家坏话。王兄怎么就填不出这样的好词,难不成你俩心里,我就这般不堪吗?”随着话音,柴文博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兄若真有这能耐,且再填一首我俩看看,若成,便服了你。”

这两女子与柴文博显然很亲近,对他说话也毫无顾忌。

“嘿嘿!王兄那里填的了这般优美的诗词,便是京城文坛,又有几人写的出这样的水准。这小子却是个奇才,这两日王兄搜寻了他之前写的诗词,也不乏精品,读来唇齿留香,让人欲摆不能。”

柴文博自那日山水客栈相聚后,对古浩天的文采益加关注,便搜集了其前期的作品,仔细研读之下,更是赞不绝口。

“这是何人竟值得王兄这般尊崇,他那甚么诗词,且取与我俩看看。”

两个少女,本来就被那首《青玉案?元夕》迷得神魂颠倒,这会听说作者还有其他佳作,那肯放过。

柴文博被纠缠不过,只得从书桌上取了一个本子。两个少女急忙夺过,却见里头抄写着许多诗词。

首页便是方才看到的《青玉案?元夕》,其后便是《送别》、《鹿鸣宴感怀》以及相关诗词十余首。

“这人怎的如此好的才华,之前又为何从未听过。”

两人好久才看好,大的那个痴痴的说道。

“人家远在京东,你俩却生活在皇宫内院,又如何能听的到,况且他也只是近几个月才出名的少年小子。”

“王兄,这人还是个少年不成,叫甚名字,带过来给我看看可好。”

小的那个女孩童心未泯,毫无顾忌的就开了口。

柴文博讶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打趣着道:

“玉音莫非有意于这个小子,要王兄给你牵线不成,且说给我多少好处。”

“王兄胡说,我只是十分好奇这个少年才子是何等模样,那有甚么丝的线的。”

那个叫玉音的少女不在意的回道,而那个大一些的却悄悄的红了脸。

且说这两个少女却是当今天子的女儿,大的叫玉容,乃德妃所生,今年十三岁,封号为和淑公主,小的便是玉音,乃丽妃所生,今年十岁,封号为和乐公主。

这两人都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尤其是玉容更是出落的花容玉貌,朝中王孙公子追求无数,但老皇帝却没有中意的,至今未许。柴文博一个闲散的郡王,与人无争,且为人随和,所以与两个妹妹常有往来。

古浩天便是在徐处仁离开后不久,接到淮南郡王的请柬。邀请他及许贯忠、颜俊卿、萧让明日到郡王府小聚。由于刚刚拟定了对付女真人的策略,古浩天心情悄悄放松,想想去一下淮南王府也好,一则可加深与柴文博的感情,二则说不定可探的朝廷的一些情况。

第二日辰时初,王府的马车就来接了。颜俊卿学习备考推辞不去,古浩天三人上了马车,在卞祥和秦升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护卫下,朝郡王府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抵达郡王府,古浩天与卞祥约了下午回去的时间,便在郡王府管家的迎侯下,从侧门进了王府。淮南郡王虽不如一些亲王威风,但府第的气势却不是一般人家可比。一路上到处华堂雅舍、奇花异木,更兼那山水楼阁,令人目不暇接。

在管家的引路下,古浩天一行来到一处华丽的建筑前,且见柴文博已经出了门口降阶而迎,赵鼎与张九成也立在身后。

“有劳王爷迎候了。”古浩天紧走两步,拱手行礼。

“大才子光临,我也是脸上有光啊!”

柴文博上前一步,亲热的挽起古浩天的臂膀,并肩进了中堂。

且说中堂侧旁的一个屏风之后,玉容与玉音早早就藏在那里,眼看着王兄挽着一个少年进来,便知是那作词之人,立时两双眼睛一齐落在他的身上。

“姐姐,天下想不到竟还有恁英俊的少年,看似儒雅却透着一股子锐气,举止谦恭却落落大方,更兼那一张俊脸、一身才华,却是一个完人了。”

玉音年少,言语无忌,当下就把心中的感觉悄悄的讲了出来。

“傻妹子,那有你这般讲人家男子的。”

玉容轻轻的说她一句,但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急促了许多。

中堂里主宾数人品茶闲话了一会,便见一个管家摸样的来报,说又有客人过来。

“必是校书郎到了,几位陪我去迎一下。”

柴文博便起身出去,古浩天不知来者是谁,于是悄悄问了身边的赵鼎,却见其面露厌恶之色,说道:

“郡王怎的叫了这等人过来,一个阿谀小人罢了。”

几人到了门口,只见管家引着一个年近三旬,风度优美的男子进来。柴文博上前迎着,又引见了古浩天诸人。

这时,古浩天才知道来人叫做李邦彦,顿想起原历史上的“北宋六贼”,这人不就是其中之一吗?难怪赵鼎说他阿谀小人。

众人重新坐好,那李邦彦果然如史书所说,“文章敏捷而有功底,熟习猥鄙之事,对答敏捷,擅长戏谑”,只几句话,便把柴文博拍的舒舒服服,眉开眼笑。

“这几位贵客却是何人?”

一番做作之后,那李邦彦才把视线转到古浩天等人身上。

“这位却是京东来的大才子,名叫古浩天。年纪轻轻,却是个诗词大家。”柴文博介绍一圈之后,重点说了古浩天。

“京东!古浩天!”

那李邦彦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暗暗对着古浩天审视了一下,隐隐似有精芒闪过。

“下官近日于秘书省,听到传闻说是有京东士子,妄言朝政,诋毁周金连盟,足下可知?”

“在下于济州秋闱之时,试策上曾写了处理三国关系的观点,至于是否在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大人所讲的“妄言”,在下却不敢苟同,三国逐鹿事关周室江山,事关天下百姓,作为一名爱国士子,莫非连为国献策的权力都没有吗?须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周若尽是如此豪气男儿,又何须处处屈膝献媚。”

赵鼎未及李邦彦回话,便大声叫好起来,张九成、许贯忠等也纷纷应和。

那李邦彦本是联金派的铁杆,刚才听说在座的年轻人来自京东叫古浩天,便想起近日朝中的一些议论,存心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

下马威,谁知却反被他噎的无话可说,心里暗恨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玉容、玉音两姐妹躲在屏风后面,被古浩天从容的神情,冲天的豪气,深深的震撼。那玉音盯着古浩天,一双眼睛都快要冒出星星来。而玉容却想不到这个文采飞扬的男子,竟然还有这般的阳刚,她在心里喃喃的说道:

“好男儿当如是!”

柴文博也为古浩天的豪气暗暗喝彩,但碍于面子不好表露,眼看双方气氛不谐,便连忙出面打圆场。

“今日只谈诗词,不论朝政。”

且说李邦彦身为朝廷命官,却被一个无名小子抢白了一顿如何心甘。这时见柴文博提出只谈诗词,顿时又生一计。也是他从未见识过古浩天作品的缘故,他想着区区一个下县的士子,能有几分能耐,又仗着自己有几分文采,便寻到了一个由头。

“大周士林,京城为最,我久居京城,在诗词一道,只听到周邦彦等人的才名,却从未听他们自称甚么大才子、诗词大家!柴郡王,京东之地几时冒出一个大才子、诗词大家来的。”

若说刚才一问李邦彦尚且是装糊涂,这一会却是当着柴文博的面,对古浩天赤裸裸的打脸了。

古浩天尚未反映,许贯忠和萧让两人已经上火了,但这次又被赵鼎抢了先。

“在下原以为校书郎对银工研究颇深,想不到对诗词一道也有涉猎,如今正好请教,‘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幽云南望又一年。’请问,此诗如何?”

李邦彦之父为银工,向来深以为耻,今日赵鼎当着众人的面揭他的伤疤,不由心里大恨。懊恼之下,冷冷的讲了一句:

“夸夸其谈而已。”

“如此绝妙诗词,何人说他夸夸而谈,莫非真的视天下诗词如无物吗?”

便在此时,中堂之外传来一声清脆甜美的女音,随即一个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一时连大厅之中似乎一下子也亮堂了起来。

“行首来的正好!”

柴文博正在为双方的对峙大伤脑筋之际,突听的这个声音,顿时如闻仙音,兴奋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正文 第一五八章 行首李师师

郡王府的中堂大厅里,正在舌枪唇剑的双方,因为突然出现的一个明艳的女子嘎然而止。

“李行首今日如何得空光临,真是让人意外惊喜!”

李邦彦好像一只突见主人的走失小狗,几步便窜到那女子的身边,拼命做出摇尾乞怜的样子。

“怎么,这郡王府校书郎来的,奴家就来不得。”

那女子瞄了他一眼,谈谈的回了一句,但眼波流转之时,却是风情万种。只把李邦彦骨头都酥了半边,他紧紧的贴在边上,反而把柴文博这个主人给挤在一边。

“姐姐,这甚校书郎咋恁贱,一点男子的志气多设有。”

屏风之后,玉音愤愤的说道,刚才见李邦彦对古浩天无端抹黑,她本已气极,这会见他一副无耻之样,再也忍不住便骂出声来。

而玉容却把目光锁住那个少年,只见他面对突然出现的京城第一行首,在眼睛突一发亮之后,便保持着一种欣赏惊奇之神情,但见不到一丝贪婪痴迷之色,她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赞赏。

“柴郡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又是那一位才子所写,奴家一路思想,实在好奇的紧。”

那女子一边问着,那双美眸却如秋水一般在大厅里诸人的脸上流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俊逸英气的脸庞上。

“行首今日光临寒舍,莫非看的只是这首词的面子。”柴文博打趣着道。

“郡王相邀,岂敢推托,不过夹在里头的这首词,实实的让人心痒。”

原来柴文博知道这个行首的脾性,便在请柬里夹了那首《元夕》,不料果然起了奇效。

“京城几时又出了新词,莫非清真居士又有佳作,在下为何不知,行首可否让在我一饱眼福。”

李邦彦见身前两人谈的热闹,自己全搭不上话,便急着插话问道。

那行首妩媚的笑笑,便把夹在请柬里的词递与他。

“好词,好词,真是把元夕写活了,清真居士不愧京城诗词第一大家!”

李邦彦看了一遍便装摸作样的评论起来,但想当然的认定是清真居士周邦彦的手笔,全然不知那行首刚才问话的意思。

赵鼎看着他的丑态,实在憋不住了,便冷冷的讽刺道:

“校书郎真是贵人多忘事,就适才不刚刚说人家夸夸其谈吗?一眨眼咋就成了第一大家了。”

“你……”

“校书郎这次却是走眼了,这《青玉案.元夕》正是浩天所作,本王亲眼所见。”

柴文博生怕两人再起争端,赶紧出面讲明。

“他……”

“在下夸夸其谈而已,不值得校书郎夸奖。”

古浩天绵里藏针的怼了一句,却顶的李邦彦张口结舌,尴尬不己。

“卜嗤!”

便在此时,却听得那行首嫣然一笑,她随即来到古浩天面前。

“这位郎君却是得理不饶人了,今日且看在师师的薄面上,大家忘了前头的误会,尽情尽兴,也全了郡王的心意。”

且说古浩天听到师师两字时,心里暗说,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便是所想之人,难怪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场上的尴尬,真是长袖善舞,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只是不亢不卑的回道:

“行首有命,在下岂敢不遵。”

柴文博见场上恢复平静,乘机吩咐摆宴。郡王府的宴席是分餐制,一人一桌单独一席。柴文博自然居中而坐,左边是李邦彦、李师师、张九成,右边是赵鼎、古浩天、许贯忠、萧让。可是临坐之时,李师师却说想请教古郎君诗词,要求与许贯忠换位,而许贯忠看那李邦彦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乐哈哈的答应了。

很快美酒佳肴流水般的上来,酒过三巡。柴文博便提议请李师师演唱《青玉案》。李师师也不拒绝,便在王府乐队的伴奏下从容展喉,一时大厅里便如“黄鹂鸣翠、夜莺唱晚”,一曲过后,众人皆沉醉其中,不能自持。

“行首歌喉,天下无双,在下敬仰如滔滔江水。”李邦彦迫不及待的开口奉承。

李师师对其浅浅一笑,却转头把秀眸盯住古浩天。

“古郎君,奴家歌喉可配的上佳作否?”

“余韵绕梁,三日不绝,只叹在下经此曲后,恐怕三月不知肉味了。”

古浩天风趣的评价,却听得李师师嗔嗔一笑,霎那间便如月下莲开,古浩天也被震的差点失态。

“姐姐,师师行首真是太美了,便是我也喜欢上了。”

玉音、玉容与李师师本就相熟,此时隔屏看了,也深为其风韵折服。

那小子倒也不曾迷失,玉容心里暗想,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了一些妒意。

且说李邦彦见李师师对自己不咸不淡,在古浩天面前却巧笑嫣然,心中顿时妒火大冒,立时便想了一计。

“吾闻但凡才子,词曲唱和无一不会,行首既已唱完,古大才子不妨也唱一首。”

在座之人一听李邦彦的话,便知他是挑衅之言,但却无法指责,只能担心的看着古浩天。

“校书郎既是要在下出丑,却也无奈,只是在下不懂词牌曲调,便用家乡俚曲清唱一段,以搏一笑。”

但见古浩天酝酿一下情绪,不慌不忙的开了口。

“长亭外,古道边,荒草碧连天。……”

他唱的正是后世的经典歌曲——《送别》,此时他的思绪浸入了前世的世界,父母、妻女、亲友……随着略带忧伤的旋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而且通过他低沉的男中音,恰如其分的流露出来。

“……天之涯、地之交,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但是满堂却寂静无声。

“乡野俚曲,污人……”

李邦彦“耳朵”两字还没出口,立时感受到满堂鄙视的眼神,瞬间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那李师师锁着秀眉默想了好一会,随即叫乐师拿来笔纸,又疾写一会,这才抬起头来走到古浩天身侧蹲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古浩天,恰似后世的迷妹一般。

“古郎君,此谱记的可对?”

古浩天探头一看,却满纸大大小小的汉字,顿时一头雾水,无奈何只得尴尬的说到:

“在下没学过乐谱,行首见谅。”

这时李师师才想起,古浩天刚才说过不懂词牌曲调,不由暗暗自责,便说:

“便由奴家清唱一遍,请古郎君指点。”

说罢便对着曲谱清唱起来,古浩天一听之下,大为惊诧,心想不愧为行业魁首,只听一遍竟然也记得九不离十。

“行首大才,在下钦佩!”他由衷的赞叹道,随后对其中的一些瑕疵,略略作了指正。

且说古浩天与李师师两人凑在一起,你吟我唱耳鬓厮磨的样子,看的李邦彦顿时醋海翻波,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在下到王府半日,不时听得古才子诗词无双,可惜下官一直无缘亲见实是遗憾,今日郡王设宴岂能没有新词,不如当场填写一首,以添佳话。”

众人见李邦彦这根搅屎棍又出来捣乱,但也无奈,不过对古浩天隐隐又有了期待。

“校书郎建议,甚合我意,浩天不如再来一首,为今日聚会助兴。”

这时,柴文博也顺势提议,便是李师师也满眼期盼的看着古浩天。

“姐姐,这个甚么校书郎,咋恁无赖呢,分明是吃那小官人的醋,却装得假清高。”

屏风之后,玉音忍不住又开口了。玉容刚才也是沉浸于古浩天那独特且优美的旋律里,突被那李邦彦打断也是恼火,这会转头看见古浩天和李师师亲密的厮守在一起,心头突然一阵不适,正好李邦彦要其填新词,却也正合她意。

到郡王府赴宴,古浩天早知逃不过写诗填词这一关,心里早有准备,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于是他举目四望,想找一些应景的好切题,这时正好看到中堂外庭院的一角,几枝梅花开的正艳。便想起南宋词人姜夔姜白石两首著名的咏梅词,《暗香》和《疏影》。

这两首词在在中国古代的咏梅词中地位很高,南宋另一著名词人张炎在所著的《词源》中说:词之赋梅,惟姜白石《暗香》和《疏影》二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立新意,真为绝唱。

便写梅了,古浩天心想,一则可以借景舒情,二则可以隐喻柴文博、李师师等人品性高洁。于是他斟酌一下,选中了应景的《疏影》一曲。然后开口说到:

“既然郡王有命,在下不敢辞,正好庭院梅香,便借此景胡乱填一曲,以娱诸位。”

众人见古浩天应了,顿时一齐叫好,随即有下人抬过几案,摆上笔纸。只见古浩天稳步上前,提笔凝神,稍一思索,便落笔而下,随即一行工整的楷书在宣纸上铺开。

“承平十二年初春,余赴郡王宴,受命强作新词,时,庭院梅开,暗香满室,叹其高洁,遂以之入曲,以谢,柴郡王、赵学士、李行首,及贯忠、萧让、九成三友。”

且说当古浩天提笔之时,众人已围拥左右,待写到此,众人心里各各感激。只李邦彦见其写遍诸人,却独独落下自己,这不是在取笑自己不配与梅的高洁相并列吗,可是虽然心中有怨,却又有苦难言,心想若写不好,到时休怪他不容情。

正在李邦彦暗自恼怒之际,且见身边众人一阵赞叹,原来古浩天已经落笔填词了。

正文 第一五九章 阴险的李邦彦

且说玉音与玉容坐于屏风之后,眼看着古浩天起身填写新词,顿时心如猫爪挠了,若非玉容矜持一点,那玉音早就跑出去了。

便在这两人坐立不安之中,前面传来了一句曲词。却是:“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随即又传来了第二句:“客里相逢,庭院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竟是这般的清幽与孤独,这少年人,那里来这等心境,玉容细细品味着,心里暗暗惴想。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写到此处,上阕已经写好,古浩天停笔蘸墨。此时,众人已是惊叹连连。

“昭君魂归化作梅花,人也、花也,真是鬼斧神工。”李师师感慨不已。

其余之人也各有感触,纷纷议论。

此时古浩天已经提笔续写下阕,只见他落笔如风,一气呵成。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此词一出,后人填咏梅词难矣。”柴文博深叹道。

“以我看来,也只和靖先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联可以比肩。”

赵鼎数日之内,连续目睹古浩天连出佳作,也为其才华深深折服。

“此曲何名?”

李师师刚才若只是“迷妹”,此时前头却应该加上“狂热”两字,只见她注视着古浩天,只把他的俊脸看得发烫。

“在下以往读咏梅诗词,也深为和靖先生那一联叹服,不如就叫《疏影》吧。”

古浩天说着,提笔在前头写下“疏影”两字。

“柴郡王,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这副字今日便请郡王割爱让与奴家,万望许诺。”

李师师说罢,盈盈一拜。而柴文博虽然心有不甘,但对方是京城行首,总得给几分薄面,无奈何,只得苦笑着应了。

而李师师此举却恼了屏风后的一对姐妹,她们本想等宴后,向王兄要了此副作品,谁想到被其捷足先登,不由恨的咬牙切齿。

而最憋屈的却是李邦彦,他本想借此扳回一局,却不想又为那小子作了嫁衣。面对众口一词的好评,他实在没脸皮、也没理由出来搅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心中的女神成了别人的“粉丝”,自己却有苦难言。便在此时他听到了赵鼎的话,顿时觉得出气的机会来了。

“浩天大才,此次春闱必定高中。”

赵鼎知道古浩天此次进京的目的,几日来连番见识他的才能,才有此说。

而此时半日未曾开口的李邦言,冷冷的说了一句:

“诗词一道,娱人而已,古才子诗词虽好,科场未必得意。”

“校书郎,凭啥认为浩天就不精于策论,须知他也是济州秋闱的三甲,张叔夜老大人亲点的举人。”

赵鼎看到李邦彦阴阳怪气就来气,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嘿嘿!你以为凭那甚么虎啊、狼啊、马啊,就能登上大雅之堂,何况,白时中又不时张叔夜。”

李邦彦斜视了赵鼎一眼,得意的说道,仿佛已经决定了古浩天科举的结局。

“你……”

“赵学士,不必争执,中与不中又有何妨,校书郎不也是没中过举吗,如今不也位列朝班,何况我一个乡村小子。”

古浩天见赵鼎又要与其无谓的争吵,便开口阻止了,但却不忘阴了李邦彦一把。

“是了、是了,有校书郎这等白衣才俊才前,浩天的确无须忧虑,无非来日请皇上赐个进士及第,照样可以盛气凌人。”

这时赵鼎也想起李邦彦并非正规的科班出生,而是当今皇上赐他进士及第的,立时以彼这道还施彼身,狠狠讽刺一下,大出一口恶气。

且说李邦彦平时最为忌讳的便是铜工身世和得官不正,今日赵鼎却毫不留情的一一戳破,而且当着京城行首的面让他下不了台,当时气的七孔冒烟,却又无言以对。

“尔等!好!好!……”

他指着赵鼎和古浩天,连说两个“好”,便甩袖出门,独自恨恨的离去了。

柴文博急着追去送了一程,回来时忧心忡忡对赵鼎说:

“元镇何必呈一时口快,这下倒好,可害了浩天了。”

赵鼎见说愣了一下,突想起了什么。

“糟了,方才图一时口快,忘了那厮与白时中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却是真的坑了浩天兄弟了。”

且说李师师刚才在一旁,看了一场闹局,心知以李邦彦睚眦必报的性子,古浩天本次科举必有麻烦,但又不忍心这般的少年才俊就此失意,想想便开口说道:

“奴家于朝中也识得几位大臣,倒也可以为古小官人说项说项。”

“是也!是也!行首出面,必无大碍。”

赵鼎听了李师师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位行首在京城官场能量不凡,传言便是宫中也有几分面子,如今她开了口,百事全无。

“在下谢过各位,并非妄自菲薄,这次春闱我真不在意,考与不考尚在两可之间,几位也无须费心。”

“浩天,李行首为你出头,总有一些转机,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校书郎之事,再说本王也可说项一二。”

柴文博以为古浩天为李邦彦之事放弃科举,连忙开口劝慰。

“也并非全为此事,一切只待五日之后,便会知晓,那时在下再决定考与不考。”

柴文博毕竟是当朝郡王,古浩天不好当其面把官场说的这么不堪。但他正好有一个托词,便是五日前于礼部外头碰到的那个叫方唐的人,若他真有出售考题,那便可以作为他不参加科考的借口。

“五日之后,却是为何?”

这回不但赵鼎、柴文博,便是张九成也开口相问,因为张九成也要参加本科考试,所以非常关心。

“到时自知。”

古浩天故作神秘的说了一句。不料想今日他作为避考托词的一句话,赵鼎却记在了心里,日后给他造成了一场大麻烦。

郡王府的聚会,并没有因为李邦彦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热烈,众人谈诗说词一直到了傍晚方才散了。

李师师临行之时,盛情邀请古浩天到矾楼作客,而古浩天心里有事,不敢立刻答应,只说得空必去拜访。却被柴文博打趣,说京城多少达官贵人,想行首一面都难,你却推托起来,若被外人知晓,还不被忌妒死。众人听了哈哈一笑,才各自别去。

且说,李邦彦自郡王府出来之后,心里越想越气,便吩咐马车拐往礼部。白时中与他同为蔡京党徒,平时多有交集,两人私交不错。今日蒙受奇耻大辱,他岂能不给那个乡野小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直到散衙时间,李邦彦才从礼部出来,却见他一身轻松,满脸得意,想必心想事成了。

“校书郎,那里来?”

正此时,李邦彦突听的有人叫他,转头一看,认得是太尉府的虞侯陆谦。对这等武人平时自命清高的他是不看在眼里的,现下心情不错,也就站着寒暄两句。

话说陆谦这厮得了女真的好处之后,昨日便到了礼部查了报名的举子名单 ,果然发现古浩天的名字,但住于何处一时无从得知,今日下衙之后顺便到礼部面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此人,不料想遇上了李邦彦。他知道其是蔡太师手下红人,前途无量,岂能放过拍马屁的机会,便热情邀其共饮两杯,而李邦彦这时正好心头畅快,也就应了。

一处酒楼里,李邦彦、陆谦两人昭穆而坐,在陆谦的殷勤劝酒下,李邦彦渐有醉意。

“校书郎,方才满面春风,却是有甚喜事。”陆谦凑趣的问道。

“不算喜事,但也不算是坏事,终究出了胸头一口恶气。”李邦彦自得的说。

“在这东京城里,还有何人敢捋校书郎的虎须,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却是一个乡野来的无知小子,老爷今日便让其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马王爷有三只眼。”

怎么又是乡野的小子,陆谦听了心里忖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来的乡野小子,如此无礼?”

“还不是京东那个叫甚么古浩天的,妄议结盟的小子,只待春闱之后,看他还得意什么,到时只怕哭都来不及。”

李邦彦便讲起了淮南郡王府里的经过来,末了禁不住又得意大笑。而陆谦也窃喜不已,自己两日来苦查无果,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小子忒是可恨,可晓得住在那里,小的着人去收拾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陆谦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拍案而起。

“他与赵鼎那厮交好,天天甚么诗啊、词啊的,你只须盯住赵鼎必有结果。”

李邦彦见陆谦这武夫冲动的样子,心里暗喜,顿时想出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却说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人,在酒楼里密谈良久,方才酒酣散去。

那陆谦正美滋滋得想着,明日怎么到女真人那里领赏银,突听的路边有人叫唤,闻声看去,却是开封府的公差,董超和薛霸。

“虞侯让我俩一顿好找。”

“何事恁急?”

“却是一桩好买卖。”

那陆谦刚刚得了一桩好处,这会又听这两人说什么好买卖,正惊奇之时,却已被两人连推带揉进了一处茶馆。

正文 第一六零章 祸起宝甲

且说牛二及董超、薛霸当日在山水客栈被徐宁痛斥之后,怀恨在心,便密谋陷害于他。 那牛二带领手下的闲汉泼皮,这两日整天围着徐家打转,终于被他打探出一点名堂,顿时如获至宝,兴冲冲的报给了董超、薛霸。董、薛二人一合计,也觉得这消息可用,于是匆匆找到了陆谦。 此刻,茶馆的雅间里头,三个人正在交头接耳。

“两位是说,徐宁的家里有一副祖传的宝甲?”陆谦犹自不信的问道。

“没错,下头的兄弟打探的很清楚,叫做雁翎圈金甲,是他爷爷手里传下的,据说刀枪不进,端的神奇无比。”董超回道。

“那两位意欲如何?”

陆谦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这么好心的把此事透露给他,便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虞侯不是在太尉手下做事吗,若把此甲献上,太尉心喜,那时还不就平步青云吗?”薛霸讨好道。

“两位几时对在下这么上心,倒也让人受宠若惊了。”陆谦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说道:“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董超、薛霸对视一眼,知道这厮精明,瞒不过去,于是董超斟酌一下,便开了口。

“我俩把此事透露给虞侯,本也出于好意,只不过的确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在下不敢隐瞒。”

于是两人便避轻就重的,讲起前日在山水客栈的经历。

“那日若非看着淮南郡王的份上,俺兄弟那管徐宁那厮,说不得把他和那一伙乡野小儿一并拿下。”

陆谦静静的听了两人的一番话,心里头却是一阵狂跳,这两个说的莫非与校书郎说的是同一人,怎么恁巧的都和淮南郡王搭上关系。于是装着随意的样子问道:

“你俩可知道那些人那里人氏,住在何处?”

“便住在鲤鱼街口的山水客栈里,来处我等也打探清楚,却是京东的济州府。”

今日真是奇了,难不成有神佛暗中保佑,咋就恁巧的好事连连,陆谦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他甚至还想着,明日得了赏银,且到相国寺去烧香还愿。

“两位所求,在下必不让你们失望,只管回去静候佳音就是。”

陆谦当时就满口应了,那两人自然也眉开眼笑的去了。

话说那陆谦也是个精细人,出了茶馆之后他便在心里盘算着,女真人交待的人与甲两件事,今日巧合一并有了着落。那人既是牵涉到淮南郡王,便交由女真人自己去做,这甲吗!徐宁一个小小的教师,只要高衙内开个口,他还不得乖乖的献上。算计完毕之后,陆谦满心欢喜,便吹着口哨惬意的往驿馆而去。

古浩天一行从郡王府回到客栈之后已是傍晚,约一个时辰之后,便有情报人员来报,说陆谦下午先后见了李邦彦、董超、薛霸,然后去了女真人的驿馆。

这几个人怎么混在一块了呢!古浩天觉得情况有些复杂了,他召集许贯忠等仔细分析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便是,他们的往址必定暴露了,其它图谋尚不得知。

“小官人,要不换个住处吧?”朱贵有些担心。

“东京城那里还有这里安全,况且董超、薛霸衙门之人,那处客栈他查不到,我以为不换为好。”许贯忠却反对转移。 古浩天却异常谈定,他从容的交待:

“各位无须顾虑,只管尽心做事就好,区区几个虏人又有何惧,兵来将档,水来土淹而己。”

话说大内之中,这日徐宁值班之后,交接完毕便往家里去,徐家在内城禁军金枪班营地侧旁的小巷里,皇城出来左拐入巷口第五间便是。可当徐宁走到巷口之时,却看见一个人向他迎了过来,他细一打量,认得是禁军虞侯陆谦。因为向来不喜其为人,两人从无往来,这厮今日候着自己又所为何事,徐宁正纳闷时,那陆谦开口了。

“教师今日下值咋恁迟,在下于此等候多时了。”

“虞侯辛苦了,却不知有何见教?”

“无他,却是衙内有事相求于教师,嘱在下过来相请。”

“衙内!”

徐宁心里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这个花花太岁找自己什么事。他仔细一想自己也没什么错处,再说毕竟是太尉之子不敢得罪,于是回家换了衣裳,吩咐了娘子,便随陆谦去了。两人前行不远,便到了内城一处酒楼,陆谦领着进了一个雅间,却见那高衙内早就坐在里头。

“教师大驾恁地难请!”

那高衙内见两人进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衙内见谅,实是刚刚下值,虞侯也是亲眼所见。”徐宁连忙解释道。

“无妨,且坐。”高衙内淡淡说道。

徐宁与陆谦分左右坐了,随即小二上了酒菜,三个不尴不尬的吃了一会。陆谦突然无端的感概道:

“如今三国争锋,若能与金结盟,正是大周夺回幽云的绝佳机会,我等食朝廷俸禄,当为国尽力才是。”

徐宁也不知其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也不搭腔,只是冷眼旁观。

“徐教师以为陆虞侯说的可对。”这时高衙内突然发问。

“哦!身为大周军人,为国尽力,自是应该的。”

徐宁猝不及防,未及多想便回了一句。

“甚好,徐教师不愧皇上身边的人,忠心又胜旁人一筹。”高衙内闻听,随即露出得意的奸笑。

“就是,就是。”陆谦也拼命搭控。

高衙内瞥了徐宁一眼,暗想,陆谦这厮的计策倒也好使,三、二句便让徐宁入套了,不由更加自得。

“今次金国使者来我国结盟,讨要一副好甲作为礼品,皇上命家父筹办此事,他老人家数日来为此事吃睡不香,正好日前听闻你家有一副祖传宝甲,如今不如献出为国分忧。”

“徐教师深明大义,必不会推辞。”陆谦在边上及时的补了一刀。

且说徐宁在听的宝甲两字时,心里已经大惊,本想这宴席忒是突然,不料想是打自家宝甲的主意,想想刚才自己已经中了圈套,一时进退不得。

“家中确有一副甲胄,却是数代家传,祖训不得外传,为子孙者实不敢相忘,衙内万望见谅。”

思量再三,徐宁想了一个借口,便斟酌着说道。

“哼!方才还甚么为国尽力、自是因该,转眼就变卦了,还说甚祖训,莫非国家安危比不得一条祖训吗?”

高衙内见徐宁推托,顿时变了脸色。

徐宁张了张嘴,去发现无话可说,他现在才明白今晚落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了。

“徐教师,衙内也是急于国事,迫不的已,你要体谅才是。”

此时,陆谦那虚伪的声音又在对面响起。徐宁蓦地明白,这个草包衙内今晚怎地恁聪明,原来是陆谦这厮在做鬼,怪不得早早的守在巷口等他。顿时心火大冒,若不是高衙内在场,说不得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甲胄之事,在下一人作不了主,须的与家人商议,这便告辞。”当下他就起身离席,自顾走了。

“教师家里只有妻、女二人,希望这两个女子明白事理才好,不然……恐遭祸端啊!”

徐宁走到门口,听得背后传来高衙内阴阳怪气的声音,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可想到家人,只得无奈的走了。

内城徐家,徐宁阴沉着脸回到了家里,他一反常态取下了房梁上的宝甲,把它平铺在桌子一遍地擦拭着。妻子吴氏看出一些不对,忐忑的问道:

“官人,可是发生了甚事?”

“大姐,徐家遭惹祸事了。”

徐宁望着妻女,长叹一口气。遂把今晚的事情与妻子说了一遍。吴氏当然明白宝甲对徐家的意义,顿时也是愣愣发呆。

良久,徐宁突然有了决断,便对吴氏说:“大姐,高衙内与陆谦那厮借朝廷名义,强夺徐家宝甲我必不让他得逞,明日你和女儿一早到娘家权避一时,我若无事必去接你,不然你且把女儿养大,不必管我。”

“官人怎的会到如处境地,你且寻些同僚故旧商议则个,或有转机。”吴氏已经泪水涟涟了。

“高家这头恶虎,谁敢惹他,你先自去,免得我缩手缩脚。”

当夜夫妻一夜无眠,及到天现曙色,吴氏便带着女儿由老仆驾一辆马车从后门出去。

可是不到一刻钟,那个老仆便连滚带爬的回到徐家。“官人,娘子——娘子——被高衙内的人手抢走了!”

徐宁一听立时血往头涌,抄起长枪就往后门出去,只走到巷口,便见陆谦带十余个禁军站在那里,他挺枪便冲杀过去。

“徐教师,你莫非不顾妻女性命吗?”陆谦见徐宁势如疯虎,一边后退,一边惊慌的大叫起来。

“我妻女却在何处?”徐宁把枪尖顶在陆谦的喉结上,厉声问道。

“教——教——师,休要动怒,休要动怒,你妻女都好好的,衙内只图宝甲,别无他意,如今你若动手,那母女俩性命难保,你也逃不了一死。”

陆谦想不到徐宁竟然敢对抗太尉府,而且直接动武,登时差点尿都吓出来,满头满身冷汗雨水般的下来。

而此时徐宁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即使杀了陆谦也于事无补。

“我妻女若是少一根毫毛,不把你千刀万剐,我徐宁死不罢休。”

说罢,徐宁把枪尖一抖,那陆谦胸口立时出现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陆谦当时吓的晕厥。

便在一众禁军目瞪口呆之中,徐宁持枪扬长而去。

正文 第一六一章 失踪的家眷

春日的清晨,东京城似乎刚刚苏醒,大街小巷里也没有太多的行人。

一辆马车在三个禁军模样男子的护卫下,从内城出来往东边的方问驶去。

“衙内又有新鲜的可玩了,你看这妇人标致的模样,他必不放过。”

“这个却是不同,人家可是禁军教师的妇人。”

“啍!衙内还是太尉的儿子呢!”

车辕上几个男子猥琐的谈论着,而车里头的那个年轻妇人却吓的脸色铁青,她看了看怀里的幼女,刚刚生出的一点死志又放弃了,只见两行清泪从双眼里无声的涌出。

也不知多久,马车进入了一处别院,然后再无动静。

太尉府,高衙内被满身血迹的陆谦吓了一跳。

“咋弄成这样了?”他急忙问。

“徐宁那厮大清早欲送妻女外逃,俺担心她带走宝甲,让弟兄们带回别院好生搜查,谁知那厮追来,不分青红皂白,持枪就刺,若非俺躲闪的快,恐怕命也没了。”

“那母女带走了没有?”

这高衙内不愧花花太岁,面对胸口冒血的手下,反而先关心起女人来。

“妇人已是带走,但先得赶紧禀报太尉,把徐宁那个武夫压住,才好便宜行事,不然万一让其闹腾起来,说不得会伤及衙内,那时便是天大的祸事。”

高衙内听陆谦一讲,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凉飕飕的,心里刚冒起的一股邪火立时压了下去。来日方长,他想着,便带陆谦去见高太尉。

事也凑巧,高俅今日也没有上朝,当他看到血迹满身的陆谦时也大吃一惊。随后听其陈述说,衙内为朝廷着想,帮金人寻甲,正好徐宁家里存有一副宝甲,他口里答应为国出力,背地里又让妻女携甲外逃,却凑巧被他俩撞破,不料那厮闹羞成怒竟出手伤人。

“如今其妻女已被截住,但徐宁夺甲去了,请太尉作主捉拿凶犯,取回宝甲,还属下一个公道。”

陆谦忍着痛楚,添油加醋的禀报了好一会,然后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高俅见陆谦一身惨状,立时信了,他一面让人叫大夫给陆谦医治,一面备轿进宫而去。

山水客栈,古浩天等人也掌握了早晨发生的一切。自听到金人的阴谋后,陆谦便被全天候的监控起来,他的每一点动静都汇到山水客栈来。

“看来前日董超、薛霸去找陆谦,便是与徐宁有关了。”古浩天分析道。

“小官人说的有理,必是那日董超、薛霸到客栈寻事,被徐教师斥责了,怀恨在心,挑拨陆谦出头使坏。”

许贯忠也赞成古浩天的分析,众人听了也觉有理。

“萧让兄弟你且造一份高俅的文书交于时迁、陈赟,乘 高家忙乱之际,立即前往别院,相机救出徐宁妻女,先送往城外的联络点。”

话说最近形势紧急,古浩天让时迁盗取了不少朝廷要员的手迹,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正好用上。

古浩天也知道高衙内是个色中饿鬼,徐宁妻女在他手中必不安全,但陆谦受伤,徐宁发狂,高家的注意力必在那边,立即行动可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若晚上行动出不了城门不说,时间长了还会增加变数。而且刚好为了安置梁山增援人员,城外已经买下一座院子,正可使用。

只片刻,时迁、陈赟等便出发了。随即古浩天又写了一张纸条,让朱贵马上派人送给徐宁。

且说外城东边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有一座两进的小宅院,往日里却是高衙内寻欢作乐的所在。此时只见两辆马车悄然停在了门口,二个禁军打扮的男子在门上敲了几下,随即里头出来一个官家模样的人,只见那两个禁军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递过去。

“徐宁大闹禁军衙门,太尉令我等带其妻女到庭审问。”

那管家显然是高家的人,他接过一看果然是高太尉独树一帜的书法。原来高俅虽然泼皮出身,但为人乖巧,擅长抄抄写写,写得一手漂亮的字体,而且自有特点。

但他见两人眼生,又有些怀疑,便问道:

“咋地不见相熟的兄弟过来?”

“管家多虑了,相熟护卫都在府中,我等军营过来自然面生,不过若无府中人指点,怎寻得到此处。”

那管家想想也是,也就放人进去了,只一会来人便带着那母女两人出来,上了马车悠然而去。

且说徐宁回到家中之后,心急如焚却又苦思无计,正焦躁之时,家人送来一张纸条,说是一个串街货郎递的。他接过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母女已接走勿念,甲胄先给予无妨,隔日必定取回。”落款却了草的画着一匹奔马。

徐宁一看顿时满心阴凉,瞬间镇静了下来,随即又生起满满的感动。小兄弟,你奔马之下救出女儿,未及数日又大恩与我徐家,此身恐难相报啊!他默默地念着。

便在此时,门外进来几个金枪班的同僚。

“教师,到底发生了何事,高太尉在营里大发雷霆,着你即刻到营里回话。”

“大发雷霆却又如何!俺正要寻他要人呢?”

徐宁此时再无畏惧,满怀豪气的出门而去。

内城金枪班的驻地,高太尉脸沉如水。方才他到朝廷向皇上奏了一本之后,便领旨到了此处,下令招徐宁过来领罪。 也就一柱香时间,徐宁等几人便从外头进来。高俅一看这家伙竟没一点悔意,反而一斗神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徐宁,你指使妻女携甲外逃,又恶意伤人,该当何罪?”

“太尉的话下官却是糊涂了,我妻女几时携了甲?又为何外逃?再说甲是我自家的,便让我妻女带在身边,又有何过错?”

“至于恶意伤人,我便问问所有的兄弟。”徐宁转身面对在场的同僚,激愤的问,“当你们的妻女被恶徒劫持时,身为男儿当会如何?” \ 且说在场之人听了徐宁的话,大至明白了事情的原由,顿时纷纷交头接耳。

便是高俅也被问的无话可回,甲是人家的,即便他让妻女带着它没错啊,凭啥认定她就是外逃呢?他感觉到可能被陆谦那泼才骗了,但是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再审下去了。

“休得花言巧语,你答应献甲给朝廷,又为何出尔反尔?”

“太尉的话属下又不明白了,属下何时何地说不愿献甲于朝廷?朝廷、禁军、便是太尉你可有文书发给在下,指令献甲?”

“这……”

高俅又没话说了,是啊!这厮也没说不肯啊,官方确也 没有文书下达,这时他已经认定,必是衙内与陆谦自作主张了。当下也只得退一步,息事宁人再说。

“既如此老夫也不追究你伤人之罪,现在便令你取甲过来。”

“取甲并非不可,只是在下妻女何罪,被陆谦那厮无端劫去,妻女不归、恶人不惩,太尉一昧强令属下献甲如何心甘。”

且说在场的金枪班众人,听了徐宁的话,也议论纷纷。

“既要人家献甲,又拿他妻女,天下那有这等子事。”

“据说那宝甲徐家祖传,千金难买,说献就献了,谁人心甘。”

“都如陆谦那厮做事,岂不是我等家人也随时不保。”

……

堂下声音越议越大,眼看难于把控。高俅看议论汹汹,急忙出言制止。

“休要妄议,适才之事且有误会,先去取了教师妻女归家,余事待查清之后再作定突。”说罢便写了手令着手下去取人。

徐宁斜着眼睛,冷泠看着两个禁军远去,心里冷笑,老爷看你到那里去取人。便回身到金枪班的同僚中,说起昨晚到早晨发生的一切,众人听了终于彻底明白经过,原来根本就没有朝廷什么事,只是高衙内与陆谦这两个无耻之徒豪取强夺而已。那高衙内虽碍于太尉在场不敢得罪,而那陆谦却被众人骂的狗血喷头。

且说高俅坐于堂上,听的下头谩骂不止,虽没一句骂他,倒似句句骂他,却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捱了半个时辰,才见那两个禁军从外头进来,心头顿松了一口气。

“徐教师,家眷已送你家去,你且回去把宝甲取来,朝廷自会赏赐于你。”

这会高俅也明白,自己那个儿子做的忒不地道,便提出了赏赐,也算是安抚于他。

“太尉,那别院里的管家说,先前已经有禁军人员,持你的手令去取了人,俺俩却没人取到。”

那两个禁军一开口,当下堂中就一片哗然。高大尉早间一直坐在这儿,谁人没有看到,那去取人的禁军是谁派去,大尉的手令又何人所出,便是可想而知了。又想到高衙内乃是好色之徒,众人不由暗暗替徐宁担心。

且说那徐宁听了两个禁军的禀报,立时怒火中烧,只见他一步抢到两个禁军之前,两手各纠住一个,虎眼圆睁,厉声喝道:

“方才你说的甚么?”

“教师不干我俩事情,俺只是奉命行事。”

那两个禁军被徐宁如拎小鸡一般,提在了半空,吓的要死。

而高俅听了禁军回禀,第一反映也是自己那宝贝儿子做的好事,想想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子,顿时气血翻涌。

他立即又严命随从赶回府中查询,但得到的答复自然也是令人失望。可是在场之人又有谁愿相信,徐宁更是扬言要去杀那陆谦。

高太尉被突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只得强行按下众人的不满,自己带着手下无奈的去了。

正文 第一六二章 调离京城

且说高太尉怒气冲冲的回到府中,叫过高衙内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半晌之后,才问其把徐宁的妇人藏于何处。

而高衙内正被骂的莫名其妙,待听得这个问话,更是一头雾水,连连说自己不曾叫人带走那妇人。

高俅晓得儿子的本性,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后来见其诅天咒地的不似作假,也就信了,但随即又心生疑问,那到底是何人接走了徐宁妻女呢?直到别院的管家送来那封以假乱真的手令时,这父子两人才明白,这是遭了人家暗算了。

可是在东京城还有谁敢暗算高家呢?父子两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徐宁,可他上午一直被人盯着,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那又该是谁呢?高家父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一边着人到开封府衙报了案,一边派出手下人员暗中调查,而宝甲一事也只得先搁置起来。

这天傍晚,在太尉府里包扎好伤口的陆谦,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个计划,想不到到头来却落了这样一个结局。宝甲没拿到手不说,徐宁妻女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且自己还落了一个大伤口。

“陆谦你这恶贼,还我妻女来!”

正在陆谦无精打采之际,只听的前头一声暴喝,他抬头看去,只见徐宁凶神恶煞一般迎面而来,他顿时吓的魂飞魄散,顾不得伤痛,掉头就往太尉府狂奔。

傍晚时分,正值散衙时间,皇城外的大街上,一前一后追逐着的两人,立即引起众多路人的关注。徐宁和陆谦都是禁军里有一些名望的人物,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也便了解了这场闹剧的原由,随即高衙内和陆谦的恶行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道。

且说陆谦上午刚受过伤,虽是亡命逃窜,但终究不如徐宁的体力充沛。眼看就要被徐宁追上,正在惊惶之际,他突然看到前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立时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便狂喊着朝那人奔去。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却是一个三旬上下的英武男子。只见他一把扶住气喘吁吁的陆谦,诧异的问道:

“贤弟何事?”

“徐——徐——教师……”

陆谦话未说完,徐宁已经赶到。那男子见他来势汹汹,连忙拦在中间。

“教师何事追赶,有话好讲!有话好讲!”

“这肮脏贼鸟,早间无故虏我妻女,至今拘押不还,我不寻他还要找谁。”

徐宁说着,拳头就跟了过来。那男子见状急着伸手把他架住。

“教师且慢动手,有事慢来,总有解决之道!”

“教头休要护着这厮,今晚若不能送归我妻女,必不罢休。”

“教师息怒,待我问个明白再做道理。”

男子好不容易劝住了徐宁,回头再问陆谦事情始尾。那陆谦避重就轻、掐头去尾说了一个大概,那男子心里有数,便对陆谦斥责道:

“你一个正经的禁军虞侯,好好做事也就是了,天天追随着衙内做甚?你赶紧过去,把教师的妻女接出来,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那男子也是不相信什么母女被人接走的鬼话的,他痛斥一顿之后,又对徐宁说:

“教师且给在下几分薄面,暂且放他去领人,若是不成,明日便把他打死,俺眼睛也不瞧。”

徐宁追打陆谦本也是做样子给大家看的,不然他一个禁军教师无故被人夺了妻女,却一声不吭日后如何做人,这会见这个教头说情,便乘机退步,他恶骂了两句,即被那个教头拉着走了。

陆谦终于逃过一却,便灰溜溜的往高府走去,但一路却越想越怕、越想越气,那徐家母女如今不知所踪,若是徐宁日日找他寻仇,那还不是迟早要有性命之危。想着、想着,他便恼怒起来,想我陆谦往日在京城也是个有些脸面的人物,今日被徐宁那厮满大街追打,若不找回些面子,日后怎么抬的起头。便是林冲也不把他当人看,说甚么“明日便把他打死,俺眼睛也不瞧”,老爷几时变的恁好欺负了,陆谦此时早已把刚才求人家救命时的惊慌给忘了,满心满脑的都是怨恨。

你道方才救了陆谦的人是谁?正是东京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古浩天的二师兄林冲,《水浒传》说他“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故称豹子头。古浩天到京城数日,一直并未去拜会他,一则这些日确实太忙,二则他也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而陆谦原是林冲同乡的好友,曾被林冲所救,与林冲结义。后因贪图富贵,早先为讨花花太岁高衙内欢喜,他不顾朋友的交情,请林冲到酒楼喝酒,趁机把林冲娘子骗到自己家中,施此计来满足花花太岁的私欲。事败后在高俅面前谗言诽谤林冲,复又设计林冲,害其坐牢。林冲被发配后,千方百计欲加害于他,最终在山神庙被林冲杀死。

可以说林冲与陆谦的关系,是最真实版的农夫与蛇。这不,陆谦匆匆逃进高府之后,到了高衙内跟前立时放声痛哭,说徐宁追杀自己,他还扬言若今晚妻女不能归家,明日要杀了衙内和自己。便是林冲那厮也帮他讲话,恶言相向。

那高衙内听了又惊又怒,惊的是徐宁那武夫若是犯浑,说不得那日街上遇见了,真的动粗自己这身子骨那是对手。怒的是自己堂堂太尉府的衙内,怎能被一个粗俗的军汉羞辱。

“虞侯可有甚计策,只管说来,我便与老爹说去,包管给他一个教训。”

陆谦是高衙内身边的“智囊”,平时经常出一些馊主意,所以高衙内开口就问他。而陆谦这厮在路上早有所想,因此便对高衙内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高府内书房,高俅刚用过晚饭,正在思量徐宁妻女离奇失踪之事,突见儿子哭啼啼的与陆谦一起进来,便严厉的问道:

“何事这般没有体统?”

“爹,徐宁那厮要杀死儿子啊!”说着高衙内又痛哭起来。

“怎么回事?”

高俅把眼睛盯住后面的陆谦,他知道其去了又回,此番必是他的缘故。

陆谦便刚才对高衙内说过的话,再添油加醋说了一便,还说那徐宁根本就无视太尉的权威,直直追杀到太尉府的门口,满朝散衙的官员都亲眼见得。

高俅知道这个唯一的养子的德性,但不代表他可以被别人欺凌,况且今日发生的事却有些奇怪,便是他徐宁也不一定就逃得了干系,这会居然到太尉府门口撒野,岂饶的了他。

那高衙内见高俅阴沉着脸在那深思着,便开口说道:

“儿子这儿倒有个主意,必叫那厮有苦难言。”

“讲!”

高俅扫了两人一眼,知道必是陆谦的主意,也不点破。

“只须寻一个边远的军州,把这厮远远的打发了,明面上却是升官了,他自己和别人都讲不了什么。”

高衙内说的正是刚才陆谦出的歹毒主意,就是要把徐宁扔到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自生自灭,而这对于太尉而言却是轻而易举。高俅也没有当面对这两人做什么承诺,就把他俩给打发了。

且说内城的一家酒楼里,几碟小菜一壶好酒,林冲与徐宁相对而坐。这两人在禁军本也相好,只是今日林冲在军中忙碌并未听说今早发生之事,听了徐宁讲了始末之后,心里也是愤愤不平,他说这个陆谦怎的变成了恁不堪的人,明日遇上了得好好说教与他。两人喝了一会酒,徐宁告辞而出,却对林冲说,那陆谦蛇蝎心肠,须得小心防范于他。林冲回道,省的,却不曾在意。

内城徐家,徐宁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厅堂里,一日前还充满温暖和欢笑的家,如今突变的冷清清的。虽然妻女被古兄弟救了,安全一时无忧,但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收场。只要他自己还在京城官场,那妻女肯定是归不了家了,不然高俅必说他监守自盗,还饶得了他。而离开京城的话,他一个武夫除了军伍,又能到那里去,可是军伍都是高俅的势力范围啊。他思索良久,不得其解,后来突然想到,上次古浩天兄弟曾说过,他的表弟汤隆在其庄园里过得快活,心里便想,明后日择个时机问问古兄弟,若是可行,这腌臜官场不呆也罢。

因为昨日的一场变故,徐宁身心俱疲,但他反而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次日上值早早的便到了。

“教师恁早就来了,却是要恭喜了。”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同僚,却无一不对他说着奇怪的话,徐宁心里立时有了一个不详的预兆,当他进入班房时,便有军士叫他说指挥使有请。

“朝廷念你连年来劳苦功高,这番专门提拨于你。”

那个胖胖的指挥使却是高俅的人,看他一脸兴灾乐祸的神情,徐宁便知道没甚好事,况且昨日刚刚闹了这么一场。于是便淡谈的回道。

“在下无功受禄,心里不安,请指挥使奏请朝廷收回成命。”

“朝廷任命岂是儿戏,何况那里军情紧急,正盼着你这等才干的人员前往,一切命令均写在文书里头,你今日不用当值,回家准备去吧。”那个指挥使的话说的很死不容拒绝。

徐宁接过任命书一看,却是霸州团练使,限两日内动身。霸州地处周辽交界,年年战火,高俅按的什么心,徐宁自然清楚,他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朝廷下令,在下自然不敢拒绝,只是我妻女至今没有下落,叫我如何安心起程。”

“你妻女之事朝廷自有衙门办理,何况朝廷养你十余载,如今用你之时,岂能因儿女私情而耽误国家大事。”

那指挥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就以大义压人。

徐宁知道再把功夫费于此处毫无意义,他突然觉得这个上值了十余年的地方,竟然这样的陌生。于是随手拿起那份文书,鄙夷的看了那个指挥使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文 第一六三章 封丘城外

内城金枪班的营地,徐宁在一片或同情、或耻笑、或冷漠的目光中走了出来,他知道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然而他的内心却没一丝的不舍,其实在接到那张河北霸州的任命文书时,他对这个衙门或者说朝廷,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抛弃了。

回到家后,徐宁对家里的相关事宜作了安排,自己换一身便装往相国寺而去。

鲁智深并不知道徐家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听了之后提起禅杖就要去找高衙内和陆谦的麻烦,徐宁连忙阻止住。

“大师,在下想见一见古小官人,只是怕人盯梢不敢直去,劳烦着人把他悄悄引到此处,不知可是方便。”

徐宁现在最迫切要见到的便是古浩天,自己接下来要如何行事,首先要他们对接好,因为目前至少妻女的安危还得依靠这边。

鲁智深并无二话,立即叫张三去山水客栈那边送信。

自从陆谦给女真人报信之后,这两日山水客栈外头渐渐的多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虽然看着多是汉人,但这些人必然没按什么好心思,东京城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陆谦这样的人。

卞祥、朱贵他们把警戒远远的放到周边外围街口上,若有陌生人出现,客栈里第一时间就可知道,所以张三一入街口就被发现了。

随后古浩天、许贯忠、卞祥等人从后院买下的民宅里悄悄的上了一辆牛车,绕了一些路进入了相国寺的菜园。

“教师昨日闹得恁大的动静,今天却不上值,不怕被太尉抓到错处吗?”古浩天进门就问道。

“哼!今后便都不用上值了!”

徐宁冷笑一声,把那张任命文书递了过来。众人围着一看,不由都吃了一惊。

“高俅这厮忒是狠毒,这是要把教师往死里整啊!霸州处于周辽边界,白沟河之边,若三国开战,此处首当其冲,他这是不打算让教师回来了。”

许贯忠来自河北,对霸州地理十分清楚,众人听了他的分折,也都明白此行险恶,不由的都关切的看着徐宁。

“教师意下如何?”

古浩天想知道徐宁的内心所想,他才好针对行事。

“我已思量多时了,若在军中做事,无论到何处,只要我妻女现身,必为高太尉知晓,那时必是祸事,况且霸州危险之地我也不想让她们过去。思虑再三,只得求官人把她母女带到梁山托于汤隆表弟,也好让她们一世安心。”

“那你呢?”古浩天问道。

“我也是无处可去,只得先去霸州走一遭再做道理。”

“教师咋恁不明白,这污滥朝廷还有甚盼头不成,大嫂和女儿都去了梁山,你还去那鸟霸州作甚,赶紧一齐去梁山过逍遥日子,便是洒家过些日子,说不得也要跟了小官人去。”

鲁智深见徐宁还要去什么霸州,当时就嚷嚷起来。

“小官人,我可是高太尉记恨之人,若是去了梁山……”

原来徐宁是担心自己会给梁山庄园带来麻烦,才不敢开口的。

“教师却是多虑了,如今庄园里头,便是背着命案的也不在少数,但凡忠义之人,庄园一个也不会拒绝,你便是来了,却又怕的了谁。”古浩天豪气的说道。

“在下一家数日来连受小官人大恩,如今又蒙不弃,实在无以报答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徐宁扑身便拜,其实心里也存了认主的意思。

古浩天连忙把他扶起,随后几人商议了一下,便让徐宁后日早上从京城北上,过黄河渡口到封丘,再改道东去,古浩天这边派人把他妻女送到东明与之会合,然后一同去梁山。

几人又推敲一下,并无不妥,便各自去了。

不觉又是一日,又是一个傍晚,高太尉的府里出来了一辆马车,径直进入了女真人的择馆,随后不久,驿馆里出来两骑快马直出城北而去。

时迁这两日一直带人守着女真人的驿馆,他眼看着陆谦进了去,随后女真人快马出城,心想必有缘故,但一时无法摸清底细,只好让手下先把消息传回,自己再留下打探。

很快便到了两日的期限,徐宁遣散了家人,变卖了家产,只带一个老仆,坐了一辆马车,缓缓的往北门行去。 自安远门出去,正是辰时初,回首而望却发现除了冷冰冰的城墙,十余年的同僚故旧并没一人相送,他漠然的看了一眼,然后回身加了一鞭,马车北去,再无依恋。

封丘是东京城北边的一个大城,也是一个较为繁华的所在。傍晚时分,赶了一天路的徐宁主仆两人进了这处县城,而正在此时,东京城的北门两辆马车急驶而出。

话说昨日傍晚古浩天等接到时迁的信息,说陆谦进了女真人的驿馆,然后立即有女真人出城去。几人议了之后,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甚在意,因为两个女真人即便有什么图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直到第二天中午时迁带回另一个消息,女真人在城外另有窝点,藏有接应人员,众人才预感到事情不对。

原来第二日上午,时迁看到昨晚出城的两骑回到驿馆,随即又赶一辆马车出城,心里奇怪,便雇了一辆马车尾随而去,然后在城外发现了一处女真人的窝点。

时迁装着闲人靠近看了一下,发现那辆马车正在下卸肉类、菜蔬等一些生活物资,院子里还有十余个汉人装扮的女真人。他记下了位置,连忙赶回山水客栈。

“女真人在城外若还有人手,那徐宁兄弟就有危险了,或许早晨徐宁兄弟出城之时,已经跟上去了。”许贯忠听到情报之后顿时惊呼。

萧让接着又分析道:“昨晚陆谦那厮必定是与女真人通报消息,借刀杀人。”

“时间来不及了,无论真假,先派人手赶去,希望还来的及,卞祥,你与陈赟带十余人即刻起程,连夜赶往封丘。我们原先与他约好,到封丘之后折往东去,你便赶在天明之前,在东城门外守候或可遇着。”

古浩天想到徐宁出去已经半天多了,再不追去恐怕来不及了,不容多想便叫卞祥带队追去。

“小官人,我走了客栈这边……”

“放心,这边怎么多人,女真当面不敢胡来。”

古浩天知道卞祥担心自己的安全,但女真人若没有借用朝廷的力量,自保他却是相当自信。

且说徐宁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就和老仆套了马车慢悠悠的出了东门,只是他没注意到,人流并不算多的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跟着两辆不起眼的马车。

约莫一个多时辰,徐宁的马车来到一处旷野,前后没甚人烟。便在此时他突听得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探头看去,只见原先的两辆马车提速追来,他立时预感到不妙,立时从车里拿出随身钩镰枪,纵身跳下马车,令老仆赶车快走。

且说后面的两辆马车见徐宁跳下车来,立时有一辆也慢了下来,另一辆却加速追去。而徐宁此时已经清楚这两辆车正时冲他而来,又怎肯放那辆车过去,只见他长枪斜探手腕一抖,正时拿手的钩镰枪的招数,顷刻一只马蹄已经断了,那马儿一声悲鸣瞬间侧身倒下,那辆马车顿时侧翻于大路中间,马车上头的几个汉子猝不及防,立时倒下了好几个。徐宁那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长枪连出,只一会便伤了好几个。

“汉儿汝敢?”

便在此时只听的一声怒喝,一个三十余岁的大汉,持一柄长刀从后头的马车上赴过来。

徐宁见再无便宜可占,只得挺枪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刺耳的暴响,两般兵器撞击在了一起,两人竟然各自退了两步。徐宁自忖武艺不差,想不到对方竟然身手不弱,看着对方的人数不少,不由对自己处境暗自担心起来,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那对方的汉子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只见他用蛮语对手下嘀咕了几句,立时就去了几人安置伤员,清理路中的马车,自己挥刀向徐宁劈杀过来。

徐宁此时已经清楚对方是女真人,心知今日不能善了,有心去阻止,却被当面这个大汉逼着分不开身,只得顾着当前再说。好在对方总共来了八、九个人,当场被徐宁刺翻了三、四个,去了二、三个追前头那马车,余下的又去道路两头警戒,对徐宁并没形成围攻之势。

如此两人缠斗了近百合,徐宁一则心有焦虑,二则对方的确实力不俗,在其强大的攻势下,竟然渐显吃力。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对方前追的那辆马车带着一辆马车回转,徐宁心里想到老仆与宝甲,顿时怒火中烧。只见使出全身之力,枪出如蛇招招搏命。

那女真汉子看出徐宁已是强弩之末,只见他暴笑数声,便命令手下加入围攻,想尽快解决战斗。

便在徐宁险象环生,身陷危局之际,却听的来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女真汉子用蛮语吩咐了两句,便有三个汉子朝来路拦去,但未久却传来几声惨叫,随即见两个高大的汉子驰马扬鞭飞奔而来。

“前方可是徐宁兄弟?”

“在下正是徐宁!”

在围攻中拼死冲突的徐宁,突听得熟悉的声音,登时长舒一口气,暗道今日无虞矣,立时奋起余勇,朝那女真汉子冲杀过去。

正文 第164章 赵鼎上书

封丘城东,正在徐宁身陷险境之时,两匹快马及时赶到,这两人正是卞祥与陈赟。

且说他俩带着三辆马车十余个人,昨天傍晚出城赶到博封丘,由于道路不熟走错了路,足足耽搁了近两个时辰。好容易回到了正道,紧赶慢赶到了封丘城东时,天色已经大亮。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卞祥与陈赟判断,徐宁必已东去,于是当机立断,让余下诸人候在城门外,自己两人骑马朝东追去。

也幸亏这一决断,两人跑出不久便听道上行人说,前头路上有斗殴不便通行,于是立即加速追去,正好堪堪赶上徐宁危急关头。

这两人的加入,那几个女真人自然不堪一击,领头的那个大汉,瞧着形势不对,夺过一匹战马自顾跑了。三个人不及追赶,清理了剩下的女真人,赶紧东撤。谁料想在前头的一个庄子里竟遇上了先前的那个老仆,原来这老仆也是机灵,知道自己逃不过,便带着宝甲藏于路边,任马车前行,正好逃过一却。

当下众人皆大欢喜,卞祥与陈赟把两匹马交于徐宁与老仆,让两人依然去东明与其妻女会合,自己两人改装一番雇一辆马车往封丘而去。

且说封丘城东徐宁脱险之时,东京城中古浩天在客栈里与颜俊卿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一件事。

“浩天,既然已来京城不妨下场考一考,中与不中无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好歹给家人一个交待。”

颜俊卿近期一直在认真读书备考,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不太了解,因此对古浩天放弃三年才好容易等来一次的科考极为反对。

“颜兄,近日你专注于学习,很多事情兄弟怕影响你,未曾与你知道。这次我若是参加春闱,铁定落榜不说,说不得还要自投罗网,吃一场官司。”

“怎有此事?”

颜俊卿只说古浩天是托词,却不肯相信。无奈何,古浩天只得说了近日发生的事情,从李邦彦到白时中,从陆谦、高衙内到女真人,最后他指着桌上的一个信封说道:

“颜兄可记得十日前,礼部外头酒楼里的那个方唐吗?”

“便是卖考题的那个?”

“不错,早间我已让人去买了考题,并仔细看了,窃以为倒是很像是真实的,若果真如此,没出事倒也罢了,若出了事情,那我在考场之中岂不成了这些人的靶子,故此,反正不中的,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怎会有这等子事情,这还那有朝廷科举的样子。”

颜俊卿听了心情郁闷的不行,却又不好说古浩天什么。

“颜兄,我这处眼下已经被有心人给盯上了,今晚我把你悄悄的送出去,你先到贤亲戚处住了,考后我们再相机见面。这个考题倒可以看看,反正也不亏,或许有用。”

“凭此中举,我与那些人何异!”

颜俊卿激愤的说了一句,眼睛也不瞧一下,自管落莫的走了。

傍晚时分,赵鼎与张九成连袂来到了客栈,那日郡王府宴会上,李邦彦曾以科考来威胁古浩天,事后赵鼎也托礼部的友人打探消息,得知当日李邦彦确实有到礼部拜访过白时中,心里也是担心,眼看考试将近,便过来看看。

三人坐定,赵鼎开口问道:“浩天科考准备的如何了?”

“学士看在下可像有准备之人?”

“如此说来却是胸有成竹了。”

“若是参加考试,必是十拿九稳,只不过到时恐怕金榜未上,却要成为阶下囚了。”

“既是十拿九稳,又何来阶下囚之说,最多也就是个不中而已!”

赵鼎虽然了解一些内幕,但想着最多无非落榜,坐牢却不至于。

“若是给你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呢?”古浩天戏谑道。

“那来的罪名?”赵鼎却疑惑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还有这东西。”古浩天指着桌上的信封说道。

赵鼎狐疑的拿起那信封,抽出里头的一张纸,仔细一看,眼睛登时就睁圆了。

“浩天那来的这东西?”

“礼部前头花钱买的。”

“京城奸诈之人颇多,浩天莫非被骗了。”赵鼎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在下倒也这么想,只恐没这么简单。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之一,所以今科不考也罢。”

且说张九成坐在一边,见两人对着一个信封打哑迷,不由好生奇怪。他从赵鼎手里接过纸张一瞄,顿时明白两人的意思,随即连自己对今科的考试也心灰意冷。他愤愤的说道:

“如此肮脏的科场,真的不进也罢,倒不如到浩天兄弟的庄园,随焕章先生读书来的逍遥。”

“兄弟说话可得算数,咱们一言为定。”古浩天见说,立时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

随即两只年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赵鼎眼看着两个青年才俊因科场的黑暗而放弃了功名,心里不由的为这个朝廷产生深深的悲哀,立时又不可抑制的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那怕代价再大。

“浩天,此物且送于我,在下即刻上奏朝廷,也好让这些目无法纪之人尝尝律法的味道,也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学士不可,如此只怕反而害了自己,朝廷黑暗,岂差得了这一件肮脏之事,且随他去罢。”

古浩天与张九成见赵鼎欲行冲动之事,连忙一起出言阻止。古浩天随即又吩咐上了酒菜,唤过许贯忠、萧让等人,一同陪赵鼎喝酒消愁。

几人一直喝到点灯时分,赵鼎心中郁闷,借酒浇愁,喝了七、八醉意。古浩天不放心,叫了一辆马车,让秦升带两人送他回去。

入夜时分,正时东京城最繁华的时间,赵鼎的马车慢悠悠的行走在街道上,好不容易来到了潘楼街准备左拐之时,却与正北而来的两匹快马差点儿相撞。

“那个泼才夜间跑马,不要命了吗?”秦升堪堪控制住马车,忍不住破口大骂。

谁知那马上之人却不讲理,举起马鞭就抽过来,秦升那受得了这种气,只见他侧身躲过鞭子,随手就把它抓在手里,顺势一使劲就把那个人拉下马来。他跃下马车上去就是一拳,那人吃痛大叫一声,这时秦升才听出那人却是个女真野人,不由心头大快,只把这几日憋在心里的怒火一并发泄出来,直打的那个女真人痛喊不休。

“何人大胆,竟敢殴打女真使者,还不快快住手。”

这时另一匹马上的骑士见同伴竟被痛打,连忙开口制止,不过听口音却是个汉人。

“女真野人在京城中横冲直撞,何人打不的,打——狠狠的打。”

接话的却是赵鼎,他自听了古浩天的三国论之后,对女真人一点好感也没有,刚刚又见识了他的野蛮和跋扈,加上晚上心情不好,借着酒劲便大声喊打。

“你是何人!难道不怕朝廷的律法吗?”

“老爷我便是翰林院赵鼎,哼!朝廷律法,若有律法又怎会有尔等恶行。”

且说秦升痛打一顿,觉得那厮已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心想不能打死了,于是罢了手,痛骂两句,驾着车走了。

次日早上,卞祥与陈赟等十余人回到了客栈,时隔不久驿馆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女真人怒气冲冲的到礼部去了。古浩天昨晚已经知道秦升痛打女真人的事,当时就想到必是女真人得到封丘的消息进城报信,这会肯定又恶人告状去了。也不理他,但是对女真人的实力,又有新的认识。城外便有一个连徐宁都难以抵挡的人物,那加上城内的呢?他一边加派人手加紧对城外那个女真窝点盯防,一边静待孙安等援军的到来。

中书省,权相蔡京的案头,并排放着两封奏折。一封是翰林院赵鼎的上书,举报今科春闱有人泄漏考题。另一封却是礼部转来的金国使团的控告书,说的是两个事,一个是一个金国的商队在封丘城外被人截杀,死伤惨重,另一个讲的是,昨晚进京报信的人员被翰林院赵鼎带人当街劫杀,侥幸逃脱,要求大周朝廷严惩凶犯。

蔡京皱着眉头,指着赵鼎的奏章问边上的侍从。

“此奏章还有何人看过?”

“只王大人看过。”

这个王大人叫做王汉之,却是蔡京的党羽,故此被他安排在关键的位置上,平时凡是有重大、敏感的奏章,此人都会先交于蔡京审阅,然后再作处理。

“告诉王大人此奏章先留在我处,不要外传,另叫二郎过来。”

二郎却是蔡京的二子叫做蔡絛,为人多智稳重,甚为蔡京看重,平时都带在身边倚为臂膀。

不一会蔡絛便从外头进来,蔡京把赵鼎的奏章与他看了,说道:

“此事五郎应有参与,若是闹大,朝野轰动不说,蔡家难免受到非议,你看如何是好?”

五郎叫做蔡鞗,他仗着父亲的权势,在京城里无恶不作。若在原来的历史是里,此人便是宋微宗最美的女儿茂德帝姬的丈夫。

“此事甚难,赵鼎为朝廷官员,若要堵住他的嘴,要么是他自己愿意不再提起,否则只能下到牢里。”

蔡京听了二郎的话,沉思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即把桌头的另一份奏章递给儿子。

“你看看,这里头有没有文章可做。”

蔡絛接过看了,正是礼部移交的女真人的奏章,他细细的看了一遍,说道:

“以此定其罪,似是牵强,但若以此把其收押审查倒是可以,不如把其先下到牢里,待春闱结束之后,再作计较。”

于是便在蔡家父子两人闲话之中,轻描淡写的定下了一个朝廷官员的罪名,而赵鼎并不知道一封奏章已经为自己惹下了牢狱之灾。

正文 第一六五章 火炮痴人

这日午后,古浩天正待休息,突见张九成慌慌张张的过来。

“浩天兄弟,大事不好,赵鼎学士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为了何事?”古浩天吃了一惊。

“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与女真人有关。”

与女真人有关!古浩天心里暗想,难道是因为昨晚殴打女真人的事。昨晚之事秦升回来时曾向他禀报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赵鼎当时最多也就是一个旁观之人,朝廷若以此就把一个官员定罪,那岂不是儿戏。他细想一会,却不得其解,想着总得见到本人才能水落石出,便对张九成讲:

“此事存疑甚多,得先去见了淮南郡王,请其出面见了赵学士方可明白。”

于是两人在卞祥等的护卫下,即刻赶到了淮南郡王府。柴文博听了此事也是惊诧不已,他叫两人候在府里,自己立刻去往刑部。

大约一个时辰,柴文博便回到了府中,想必他这个郡王的头衔在刑部还是比较好用。

“刑部官员说,赵学士涉嫌殴打女真使者,最要紧的是可能牵连到封丘城外,女真商队被杀的事情,故此拘押审查。”

赵鼎与女真商队被杀有关!古浩天听了柴文博主话不禁觉得好笑,这个罪名似乎也太牵强了吧,那些人的死他自是心知肚明,跟赵鼎那有半毛钱的关系,于是他愈加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郡王可曾见到赵学士?”

“见了,学士并非拘押在大牢里,住处倒也过的去,我也对刑部人员吩咐了,当不会虐待于他。”

柴文博以为古浩天关心赵鼎处境,专门作了解释。

“学士可说过,今日上值之时做了什么事,讲了什么话没有?”

“哦,他倒提起过,今日上朝之时,上过一道奏章,写了科举弊案什么的。”

古浩天与张九成对视一眼,同时想到,症结便在此处了。昨晚两人再三提醒他不要冲动,他终究忍不住,给自己惹了祸端。这下看来科举期间是出不来了,只能等到科举之后,再慢慢设法救人。

于是两人请柴文博对赵鼎关照则个,张九成便去往赵家安抚其家人,古浩天则回往客栈。

不觉便到了二十二日春闱开考之日,由于这几日女真人忙于封丘城外手下被杀的事件,也大概觉得古浩天可能会参加科举,对客栈这边也少了关注。古浩天闲来无事,突想到来京城之前一直惦记着的一个人,便是他心目中的火器专家,轰天雷凌振。

凌振现下是东京甲仗库的副使炮手,古浩天也专门打听了,那甲仗库就在外城的西北角,靠近内城殿前司军营的位置。正好这几日空闲,于是古浩天便带着卞祥、秦升等人出门去找一找。

一行人驾着马车,一路穿街过巷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内城西边中间的城门,出了门一打探,说是前头右拐就是,于是几人便顺着指点的方向,进了一条横街。前行不远,突听的“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地面强烈的震动了一下,好似发声地震一般,连拉车的马儿也被惊吓了,好容易才安抚下来。

随后人们看见右侧靠城墙的地方,冒起了一股浓烟,然后有火苗从一幢房子里升起。这时满街惊吓住的人们也醒悟过来,指着着火的地方议论纷纷。

“这甲仗库咋又出事了,再怎么下去,那兵甲器胄不烧个精光才怪。”

“想必又是那个甚么轰天雷在作怪,前番吃一次教训还不够,这会又惹这么大的祸端,恐怕那个副使这会也保不住了。”

“倒是住在这四周的街坊邻居不得安心了,日日担惊受怕的。”

……

就在人们议论之时,便见的一队军士模样的人拿着各类灭火工具从前头过去,不一会又见一队禁军护着一个当官模样的人过来。

“军巡铺来了,这火情便无大碍了。”

“只是那个轰天雷必要遭殃了,你没看到那个当官的怒气冲冲的样子。”

古浩天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想这凌振看来还是这一带的名人了,想必是这家伙在里头摆弄火器,不慎爆炸了,而且还不止是一次了,不知道这次伤着了没有,不然的话那对他可就是一大损失。

于是几个人随着看热闹的人流进入了那着火的地方,却发现是一处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库房,起火之处只不过是库房东南角的一座小院子,想来甲仗库的主使也是担心凌振惹祸,特意把他安排在角落里。

大约一柱香时间,那小院的明火便被扑灭了。正在围观人群散去之际,只见几个禁军押着一个衣衫破烂、浑身烟尘的男子出来。人群立时又指指点点起来,古浩天明白,这人必是凌振了。他仔细观察一下,发现他还行动自如,暗松一口气,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伍主使,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让凌副使带上这个,不然夜间天寒,说不准就冻坏了。”

随着话音,只见跑步上来一个三十余岁的老兵,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似是装着衣被之类的东西。

“麻老五,就你事多,明日让你给这混货一并炸死了,看谁来给他送东西。”

那个伍主使骂了两句,倒也没阻拦他,便一脸怒气的走了。

而那个麻老五,却呆呆的站在场子里,眼睁睁的看着凌振被押走,不禁深叹了一口气,无奈何转身便要回去。

“这位兄弟请留步。”

且说那麻老五正要回去之时,突听着似有人叫他,转过身子一看,却是几个陌生人正朝他走来。

“在下京东济州古浩天,此次进京,受友人所托来拜访其一友人,乃是甲仗库的副使,叫做凌振的,可是在这里头。”

古浩天随口捏造了一个理由,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便像那麻老五询问。

“你是说找甲仗库副使凌振?”

那麻老五狐疑着打量着眼前几个人一眼,不禁又抬头看了看远去凌振几人。

“正是,兄弟可是知晓,他如今却在何处?”

“呶,前头押走那个埋汰汉子便是,你等一时恐是见不着了。”

“怎的有这等子事情,莫非他犯了甚律法,兄弟可知道一二?”

“唉!却是说来话长啊!”

“此处却不是讲话的地方,兄弟无论如何给我等一个面子,到外头稍坐一坐。”

古浩天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说着便请麻老五移步到街上去。那麻老五看着几人也没有恶意,也就随着来到了街上的一家小酒楼。众人寻个雅间坐了,随意点了一些酒菜,便听那麻老五说起原由来。

话说这个凌振虽说是个甲仗库的副使,实际上也就管着炮营的三、四十号人,但他为人耿直忠厚,不会争权夺利,倒是能与下头的兄弟打成一片。可他却有一个癖好,便是好操作火炮,日日琢磨着火药、炮管之类的,年内便有一次在操作火炮时不慎炸膛,造成不小的影响,自己不但受了伤,还狠狠的挨了批。今日也不知为何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幸亏没伤着人。

“这一次看伍主使恼怒的样子,恐怕凌副主使得遭一些罪了。”

麻老五看来平时与凌振关系不错,说了之后神色黯然,浑身透着萧索之意。

“我等既是受友人之托,遇上了此事当然不能不管,只是那伍主使处,我等不熟,又该如何疏通才好。”

“郎君此话当真?”

麻老五一听,登时十分惊喜,他想不到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愿意出手相救。看到古浩天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便说道:

“伍主使没其他爱好,独喜黄白之物,若得此物必不追究。”

“若是如此,便无疑难。”

古浩天随口便应承下来,接着问了伍主使公房所在、上值时间。又取过五两银子,吩咐麻老五送于凌振家里,众人吃了些酒菜才分头散去。

当天下午,古浩天又拜访了淮南郡王府,一面向柴文博打探赵鼎的消息,一面请柴文博写了一张字条,作为明日见那伍主使所用。

次日上午,古浩天与许贯忠及卞祥等人,一大早便到了甲仗库衙门。卞祥到门房便使了些银钱,请其通报一下,就说淮南郡王友人来访。

不一会那门房就出来说,主使有请。于是古浩天便与许贯忠、卞祥三人便随那门房进去。

见面的地方却是在衙门偏厅里,几人坐定,古浩天把淮南郡王的字条给其看了,那伍大人神色顿时好了几分。

“几位贵客寻着下官,所为何事?”

“我等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昨日一个亲友叫做凌振的,犯了库里的规矩,被收押了起来,恳请大人尝个薄面,从轻发落。”

“这个……”

那姓伍的登时就有些不愿意了,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古浩天见状便把早已准备好的三百两银票递过去。

“听说库里有些损坏,些许银子权当修补之用,另外我等也知主使为难,那凌振也不求他官复原职,只要给他一个无罪的白身,我等也就心满意足了。”

三百两银子买一个平民的身份!这也忒廉价了,那凌振放在那随他处置,也无非是革去职务,这不是白白发了一笔横财了吗,那伍主使立时又觉得眼前的三人可爱了起来。

可是他那想的到,眼前的三人最需要的便是那个平民身份的凌振。

“三位既是郡王的友人,下官自然要给几分面子,那凌振便按……”

且说伍主使话未说尽之时,却见门外进来方才的那个门房,说是太尉府的太尉亲随富安来了,正在大堂里等着见主使。

那伍主使听了,连忙向众人告了声罪,起身径往大堂去了。

正文 第一六六章 收购炮营

且说古浩天听得富安两字时,立时想起与陆谦一起陷害林冲的那个人,他看看左右也没他人,便跟卞祥暗示一下,自己便跟了过去,然后他听到了一段对话。

“朝廷已经议了,拨付五千副皮甲、一千副铁甲、一千张长弓、二万支箭簇与女真使团,太尉命我来告之与你,半月之内备妥,随时交付。” “这些物资倒也备的起来,只是恁多东西,女真人回程要经过辽地,他过的去吗?”

“这些不是你我操心的,陆路走不通,难道不能走水路吗?”

接着听的两人便聊一些无关痛痒的闲活,古浩天悄悄的退了回来。过一会那伍主使又回到偏厅来。

“凌振的事,既然几位说情,下官便依了,呆会便让你等领人回去。”那伍主使这会答应的倒很痛快。

“如此,我等谢过大人,只是大人恩德,我等甚是过意不去,今晚于庆风楼略备薄酒,请大人务必赏脸。”

这个伍大人可是座金矿,古浩天当然不愿意有了一个凌振就放弃了。而伍主使也是暗笑这些乡下人,平白送他一笔财富,还要请他赴宴,何乐而不为,也就爽快的应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有一个公人拿着一份文书过来,带着古浩天三人去了一处牢房。

凌振还是穿着咋日那一身埋汰的衣服,他似乎还没有从那一场爆炸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三个陌生人也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振,你走运了,这三个贵人保了你,且跟他走吧。”那公人取过文书让凌振画了押,自管走了。

“凌振兄弟,此处不便说话,随我等到了外头再与你细说。”

古浩天上前打了招呼,便让其一同出去,凌振犹豫一下也就跟了过来。

几人找了家客栈,让凌振清洗了身子换了衣服,才重新坐下述话。

“几位与我素昧平生,这次为何搭救于我?”

这凌振虽然平日里痴于火炮,但却是精细之人,他对无端出现又示恩于他的几个陌生人,本能的保持着警觉。

“凌振兄弟休要疑心,在下古浩天京东济州人氏,家师乃是周侗,昔日曾对我提起兄弟的大名,这次我到京城游历,闻名过来拜访,想不到恰巧碰上昨日之事,便向伍大人讨了几分人情。”

凌振与伍主使同僚多年,自然知道这几分人情的分量,但他现在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个信息。

“郎君适才说周侗大侠提起过在下?”

“当然,不然在下怎晓得兄弟的大名。”古浩天这会也只能把师傅的名头拿出来用了。

“在下碌碌无为,想不到却破周大侠记挂着,实在惭愧。”

“家师曾说过,火炮乃军国利器,时人识之不深,则视之为旁门左道,实为大谬,又道京师之中精于此道的,唯轰天雷凌振矣。”

“想不到禁军上下无人看重,反而大侠倒是知音之人!”凌振喃喃说道。

“其实在下也偶于一本闲书上看到关于火炮的一些记载,它说道,火炮好坏,一在铸炮之钢铁,二在火药之精纯。”

“此书可还在?”

凌振听到此处突地眼睛一亮,急急的问道。

“却在济州的庄园里,里头好似还有一个火药的配方。” 古浩天再下一个重饵,那凌振果然上钓。

“郎君何时回济州,在下便跟你过去。”

“火炮研制不是一日之功,兄弟家眷……”

“俺如今一个白身,留在京城有甚用处,若庄园里有口吃的,家眷一并过去就是。”

“吃穿自是无忧,只恐兄弟一人过去,没了往日的帮手,做事不便,我看了那麻老五就不错,不如邀其同去,庄园里工钱绝不亏待,便初定每月五两,你觉得他可愿去。”

“五两?”凌振愣了一下,随即说,“若是五两,俺营四十余人谁人不愿意去,只是这军籍却是个麻烦。”

“军籍无须兄弟操心,你且把愿去之人统计好,明日自会安排妥当。”

且说许贯忠坐于一旁,看着古浩天对火炮的学识竟也开口就来,而且让凌振心生佩服,并一步步心甘情愿的钻进小官人的套子里。心里惊诧异常,原以为自己学识不凡,想不到在与小官人的相处过程中,经常会发现自己并不如十三岁的小官人,比如这个火炮,不由得对其又增添了几分好奇。

中午小聚之后,古浩天留下二百银子给凌振,吩咐他营中若愿去的,每人先给五两安家费,又让一个队员留下,得准信后回去禀报。

凌振拿着二百两银票感慨万分的去了,这世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最有说服力的就是真金白银,这位古郎君出手也太大方了,上头还没答应呢,就每人五两,如此一来手下的那些兄弟,那一个还不愿意去哪。

凌振回去后,首先便叫过麻老五,两人一番合计,便分头出去打探,约一个时辰就有了结果。古浩天于申时初得到回报,其手下的四十二人,除极个别因为各种原因去不了之外,竟有三十八人要去。心里自然欢喜,便叫过许贯忠,两人商议一下晚上对付那个伍主使的计策,之后几人便坐马车往庆风楼去了。

且说三人安排好酒菜不久,那伍主使便到了,这家伙上午一大笔外快,眼下心情正好,看着古浩天等分外顺眼。在三人的刻意奉承下,几杯酒水下肚之后,气氛融洽的一塌糊涂。

“伍大人,在下于京东有一个铁矿产业,往常开矿时急需一些懂的火药的人才,我观大人手下有一个火炮营,应该会有这方面的人才,不知有没有一些大龄的,营里不堪用的人物,转让给在下使用,当然在费用上头,在下也不会吝啬。”

酒过三巡,古浩天看看时机差不多,便抛出了今晚的话题。

那伍主使也是一个人鬼,他本就想着这些外乡人请他今晚喝酒,必有缘故,如今听了便心里有数,炮营那些人对甲仗库而言就是个鸡肋,昨日刚好又出了个恁大的事故,他正想着借此把这个炮营给撤了,原本当心的就是那几十个人的去处问题。这下好了,不仅去处无忧,不免又可以再捞一笔。他心里一盘算,便开口说道:

“人才倒是有一些,只是那些人都是禁军的军籍,要去了身份还他们自由,倒是件麻烦事。”

“我自然晓得此中关节甚多,这些打点的费用便由在下来拿,主使只说一人得多少银钱就是。”

果然上路,伍主使心里暗暗欢喜,他斟酌了一下,说道:

“京城不比地方,那些衙门的官员胃口甚大,我看至少得要个三、五两。”

“这那能够,切不能让主使使了情面,还要贴银钱,我看就每人十两。”

伍主使的心狂跳了一下,他几时见过这样大方的客人,又想到那火炮营的四十余人,不是就有四百余两了吗,于是便立即开口答应了下来。

一日之间做成了两笔交易,伍主使赚的钵满盆满。在金钱和酒精的刺激下,他更把眼前三人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伍主使,在下还有一言,却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兄弟,还有甚话不好讲的,只管说来就是。”现下伍主使已经与古浩天称兄道弟了。

“我那矿山处于山野僻静之处,常有强人匪盗光顾,不知能否在库里买一些防卫的兵器?”

“若是量少,兄弟我无论如何也会弄一些与你,却说,要甚么兵器?”

“一般的扑刀,矿里倒也有一些,不知能否弄一些弓箭、甲胄之类的?”

“当下甲胄、弓箭倒是紧张,弄一点倒是可以,多则难了。”

“却是为何?”

那伍主使迟疑了一下,然后凑在古浩天的身边说:“你我既是兄弟,便说了也无妨,库房里的甲胄、弓箭近些日都要存着给女真的使者,若是过些时日作坊里新品过来了,必定会为兄弟设法多取一些。”

且说许贯忠听到此处,已经完全明白古浩天提出购买兵甲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装作惊讶的问道:

“噢,原来是女真人要用,不过那女真人与辽人不是正在打战吗,恁多兵甲他何如过的去?”

“这又有何难,陆路不通就不能走海路,京师走永济渠经沧州出海,不就是一条很好的道路吗。各位,休说此事,这些自有朝廷和女真人操心,我们只管喝酒。”

女真人与朝廷结盟是当下朝中大势,路人皆知,这伍主使也没把他当成什么机密,顺口就讲了出来。而古浩天等却是如获至宝,暗暗记在了心里。

庆风楼一场宴席,古浩天等人目的全部达到,也就过了二、三日时间,那伍主使雷厉风行,把炮营的四十二人的军籍办得干净利落,连火炮营在其“努力”下,也只剩下有名无实的虚设衙门,甲仗库里原先存着的一些火药、火炮都被伍主使看在兄弟之谊的份上,作价买给了古浩天,便是原先不愿意去梁山的四个人,因为失去了生计,也只得跟着去了。

数日时间,京师甲仗库的炮营连人带物,被古浩天一网打尽,还结识了一个“过命兄弟”,为日后购买兵甲大开方便之门,却是其到京城之后一个意外的惊喜。

正文 第一六七章 矾楼有约

三天之后,炮营四十二名人员的相关手续全部完毕,古浩天让阮水生带几个人护送凌振及这些人员,于东门外的码头悄悄上船,经五丈河直往梁山去了。

就在古浩天搞定火炮营的时候,一辆精致的小马车停在山水客栈的外头。

一个十三、四岁丫头打扮的清秀女子走下车来,她四处看了看,然后犹豫着朝山水客栈走来。只见她到了门口与一个男子说了几句之后,递交了一封信,便转身走了。

随后这封精美的信封出现在古浩天的桌头,他打开之后,却发现里头是一个带着香气的请柬。

王府一别,不觉数日,闻郎君未曾参加春闱,小女子对今科便无所挂念,盼今晚矾楼一行,万勿推辞。师师。

古浩天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个风情万种、才华横溢的女子来,他犹豫了一下,觉得那处却是京城最著名的交际场所,去走走或有所获,况且那矾楼声名流传千余年,他也想去看看。

至于安全问题,他想矾楼里面肯定是安全的,只需外头安排好接应就是。晚饭之后,古浩天对许贯忠等作了交待,自己与卞祥及秦升等便出发了。

进入马行街不远右转,便远远得看到那座富丽堂煌,灯火璀璨的庞大建筑。只见中间一座高楼足有五层高,四周各有一座裙楼,也有三层的高度,彼此之间有飞桥相连,煞是气派。这时华灯初上,正是夜生活开始之时,只见那大楼正门车轿相接、锦服如云,一片繁华景象。

古浩天把秦升等安排在附近的茶楼里,自己带着卞祥进了那矾楼。

矾楼门口,两个迎客的男子看了古浩天的请柬,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立时恭敬了几分,随即唤过一个下人,让其领着两人进去。

一路上穿堂过廊,但见豪客乐伎满堂、酒香歌声满院,全然一派“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似刀解离愁。”的样子。

渐渐的两人被领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古浩天四处打量一下,好似并不在那五座高楼之内,这时只见那人上前说道:

“倩儿娘子,贵客领到。”

便见门里出来一个小娘子,正是下午送信的那一位。

“郎君来了,我家娘子里头正等着那,快快有请。”说着便请两人进院。

古浩天进去一看,却是一座小四合院,但里头假山池塘、花草树木无一不全,且部置精心,倒是一个绝妙的所在。 正欣赏之际,只听的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正是那《送别》的曲调。古浩天静立庭中倾听片刻,却比自己后世所熟知的曲调更胜几分,不禁暗暗叫绝。

“古才子以为可入耳否?”

古浩天正在陶醉之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前头响起,抬头看去,只见檐前的灯光下,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子一般的女子,立在那里浅笑如花。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会闻。”古浩天由衷的赞道。

“大才子的褒奖,奴家深感荣幸。”

李师师微笑着把古浩天迎入屋内,卞祥随着下人另屋歇去了。

雅室里摆放着一案一琴,屋角里放着一盆兰花,朝南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正是古浩天那日写的《暗香》,对门靠墙的地方隔着茶几放着两张椅子,另有几张凳子随意的放着,长案之后还垂下一片珠帘,里头应该还有一个房间,整个房间的布置看似随意,却别有韵味。

“陋室杂乱,大才子别介意。”

“行首居处若是杂乱,天下恐怕再也没有雅致的地方了。”

“以后莫再叫我行首了,听着别扭,叫我师师,嗯,姐姐也行。”李师师笑言道。

“我也不是什么大才子,也是叫浩天听着舒服。往日里,你也是在此接待友人,我却觉得有些局促。”

古浩天觉得这小房间虽然雅致,但并不适合多人相聚,也不忌言直接便说了。

“不是的,前头的楼子里还有一个很大的房间,此处只是奴平时休息之所,浩天却是第一个客人,若嫌简陋,也可到前面去。”

说这话时,李师师却有些打趣的味道。

“我一个乡下小子,恐怕不适应楼里的奢华,还是此处安心。”

说着古浩天随意的坐在几案前的凳子上,顺手翻开一本书籍。李师师也没有刻意的做什么,只是泡了一杯香茶放在他前面,然后懒懒的坐在了对面。

房间里两个人随意的讲着话,倒像是经年的好友。

“浩天大才,为何突地放弃了今科。”

古浩天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迎面却是一张惊心动魄的美丽,他好像突然发现一处旷世美景,他静静的用心的欣赏着,直至听到那一声“啐”。

“师师姐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对我而言,为了眼前这片刻的注视,便可以作为放弃科考的理由。”

“小小年纪,花言巧语。”

李师师没有回避地的眼神,应为她没有感觉到侵犯、猥亵、不敬,只是轻骂了一句,好似在教训一个调皮的小弟。

“师师姐姐,那日淮南王府校书郎甩袖而去,随即他找了今科主考白时中……”

“还有此事,你为何没跟姐姐讲起,或许能帮上一些。”

“没用的,如今朝廷里的一些人恨不得我死,岂可自投罗网。”

接着古浩天说了考题泄露、三国结盟、赵鼎入狱等事。

李师师听了怔怔的,着急着问:

“那岂不是绝了科举之路?”

“在这朝廷当官真有恁重要吗?姐姐若是非得小弟考一个的话,那我就当下刀山上火海也要去科场走一遭。”古浩天看着对面的美人戏言道。

“我哪是迷恋官场的人。”

李师师回了一句,却陷入了沉思,她在矾楼里日日见面的都是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周朝的官场她比一般朝官还要清楚,古浩天小小年纪竟也看透官场,却是一般人所不能的。

“这般官场,不入也罢,故来不也有多少的白衣卿相吗?” 她轻轻的说了句,好似对古浩天说,又好似对自己说。

“师师姐姐今晚邀我来此,莫非就为了谈论科举吗?若如此,小弟应该带上四书五经才对。”

古浩天见气氛有些沉闷,故意打趣道。

李师师听了顿时笑出声来,她说道:

“却是姐姐的不对,无端提那甚么糟心事,姐姐今日请你到此,却有一件急事需的弟弟帮忙。”

随即她讲起了一桩事情,原来每届科举之后,全国举子滞留京城等待放榜。这些人刚出考场如离牢笼,希望大也罢小也罢,都会到各种欢场渲泄一下。而且这些举子里不乏文人雅士,往往会留一些诗词歌赋,甚至会成就一段风流佳话,可以极大的抬升青楼的地位,因此各家楼馆都很在意,早早便开始筹备节目,甚至花大价钱请一些有名的文人写诗作词,排练新曲。李师师作为矾楼的行首,自然会有压力,于是她想到古大才子。

原来是这一回事,若是剽窃几首诗词,却不是难事,但这时代好诗词不少,即便高人一筹,也起不了轰动效应,为什么不采用一种新颖的方式呢!古浩天便想到了后世的舞台剧。

若是把诗意编成剧本,在表演的过程中,把诗词意境凸现出来,岂不更美。

“师师姐姐,我想这会各家楼馆恐怕都在寻人写诗词吧?”

“每次科举之后便是如此。”

“为何不想一些新的花样呢?”

“除了诗词歌舞,还能有甚新鲜的样式。”

“小弟这儿却有一个新鲜的主意。”古浩天说着却故意买起了关子。

李师师知道眼前之人大才,不禁满怀期待,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不由急了。

“莫吊人胃口,快讲、快讲。”她急急的催着。

古浩天的心理年龄却是不小,他看着眼前急不可耐的女子,恰似看着一个邻家小妹,忍不住再捉狭她一下。

“姐姐方才可是说过,有很多的报酬的,不知真假?”

“你若是要甚么,姐姐便都给你。”

“既如此,我便要了姐姐你了。”

“也便给你。”

且说两人脱口都说一句话,立时都发现其中的不对,顿时尴尬起来。

“小弟家中没有姐姐,今日情不自禁便提了请求。”古浩天厚着脸皮自圆其说。

李师师轻“哼”一声,却不搭话,心里也不知想着什么。良久,才说道:

“今日平白占了姐姐的便宜,还不快把那甚新鲜的主意说了,不然饶不了你。”

“这主意一时难以说清,待我回去写个条框,明后日送于姐姐可好。”

这舞台剧却也一时难以说的清,而且古浩天自己还要细细琢磨一下。李师师见地讲的真切不似作假,心里也信了。

便在两人谈诗论词之中,不觉夜深,古浩天起身告辞。

李师师送至门首,说道:“姐姐不便远送,且记得许诺之事,明晚是我登台献艺之期,弟弟带着前来给姐姐捧场。”

古浩天如今是弟弟的身份了,自然更不便推辞,只能应了。

回到客栈之时以是亥时末,推门进去,却发现潘金莲一人在桌边痴痴的坐着,单薄的身影蓦然让古浩天心生歉意,近日东奔西走的,却把她一个人整日孤零零的留在客栈里,实是有些冷落了。

“莲儿,怎还不歇下?”古浩天走过去,把她轻轻的拥在怀里。

“那矾楼行首,人家千金难求一见,你倒舍得回来。”潘金莲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醋意。

“我家这不是还有莲儿在吗?”

古浩天伸手在她胳肢窝里挠了一下,潘金莲受痒不过一下子跳了起来,却被其顺势抱进了怀里。

“今晚小官人好好的给你赔个不是。”

潘金莲听得耳边传来小官人坏坏的声音,然后被剥得嫩笋一般,塞进了被窝里。

正文 第一六八章 菜园结义

一夜荒唐,直到日起三杆,古浩天才在潘金莲的催促下慵懒的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嫩的出水女子,他暗算嘲笑,看来自己还有当荒诞君王的潜质。

用过早饭之后,古浩天叫过时迁,吩咐他派人盯紧甲仗库那批军用货物,自己便埋头完成“师师姐姐”交待的任务了。

昨晚,古浩天突然产生了舞台局想法,是因为想到后世的话剧,若是以话剧的形式,把诗词的意境表达出来,这样既符合这时代人们的审美观念,却又别具一格,应该效果不错。

于是他想起一百年后,金国才子元好问一首著名的诗词——《摸鱼儿?雁丘词》,稍加思索之后,便落笔如飞、一气呵成。

只一个时辰,古浩天这个名为《雁丘》的剧本写好,他审阅一遍之后甚为满意,便收工下楼。

刚出前厅,却见朱贵和张三走了进来,那张三见其出来,便开口说道:

“菜园子里今日杀了一只大肥狗,大师着小的来请郎君过去喝酒。”

“你家大师没让你带啥话?”

古浩天知道鲁智深馋其美酒,必另有交待,故意打趣道。

“却是逃不过郎君的法眼,大师说市里的酒如今便如猫尿一般,让郎君好歹带一些过去。”

“你先自去了,我等稍后就到。”

想到好几天设见鲁智深了,古浩天便叫上许贯忠,带些熟食、好酒,在卞祥等人的护卫下,前往相国寺。

从菜园子进去,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肉香,远远的便看见李四几个在碳火上烤一只大肥狗。

“大师生在空门,却肆意杀生,不怕佛祖怪罪吗?”古浩天戏言道。

“洒家本是酒肉和尚,佛祖早就知晓,不打紧的。”

鲁智深大冽冽的,而眼睛早就盯着卞祥等人手里的酒瓶。

“大师莫非请的是酒瓶,却不是我等。”

“同请,同请。”

两人风趣的对话,引的众人大笑。随即张三等在园子里摆上桌椅,分了酒食,大家便入坐吃喝起来。

还别说,这狗肉与酒果然是绝配,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酒至半酣,却见张三、李四等起哄着,要鲁智深舞杖助兴。那鲁智深看来平时也没少干这事,他也不推辞,且见他满饮一杯,对古浩天等说:

“这些泼才往日里被俺惯坏了,洒家且胡乱舞两下,出出酒气。”

随即拿起墙边的那柄禅杖舞将起来,且见他目瞪似铃、杖过如风,在院子里腾挪跳跃,恰如伏魔金刚一般,只把众人看的如痴如醉。

且说鲁智深正使得活泛,突听得墙外传来一声喝采道: “端的使得好!”

古浩天听了心里震了一下,突想着莫非那人来了。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围墙的缺口外站着一位三十三、四的男子,且见他头戴青纱头巾,身穿绿罗战袍,腰系一条银带,脚穿一对皂靴,手中执一把摺叠纸西川扇子;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

看其样子与《水浒传》描写的一般无二,看来真的是二师兄了,若真是如此那林冲与鲁智深的见面,也因为他古浩天的到来,提前了一年多了。

于是古浩天立即站起来,待要迎上去。且听得张三、李四等说道:“既是这位教师喝采,必然是好。”

鲁智深问道:“那军官是谁?”

众人道:“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古浩天再无怀疑,他不待鲁智深开口,急步走到墙边,施了一礼,口称:

“不知师兄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师兄!”

那林冲突见一个陌生男子过来口称师兄,顿时愣了一下,他仔细打量一下,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英武少年,心里蓦地想起,前些日子师傅来京曾提起的事情,心头顿时一阵狂跳。

“你是京东郓城的……”

“小弟正是郓城的古浩天。”

古浩天说着从胸口扯出那块青铜挂件,林冲见了大喜,立时越过墙来,一把把他紧紧抱住。

“师弟几时到京师来,为何不来找我。”

“却是一言难尽,却到这边坐下慢慢讲与师兄知晓。”

且说众人见古浩天与这个陌生汉子这般亲热,好生奇怪,那鲁智深忍不住问道:“小官人几时认得这个教头,恁的亲近。”

两人听了,才见到一院子的人都盯着他两人,一脸的好奇。

“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得好器械!却不知如何称呼?”林冲原先就十分惊叹,这时才得空问道。

“这位大师便叫做鲁智深,原是关西小种经略相公帐前的提辖,却是一身非凡的本事。”

古浩天向他介绍道,又回头把林冲引见给鲁智深。

“大师,这位便是在下师兄,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人称豹子头林冲是也。”

那鲁智深一听便道:“原来是林教头,酒家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令尊林辖。教头与小官怎得是师兄弟?”

“我俩俱是周侗师傅的弟子,只是一直未曾谋面,前番家师来京时曾有提过,不想今日在大师这里相见。”

“小官人原来也是周大侠的弟子,却是瞒的俺好紧。想洒家初到这里,正没相识,前番结识了小官人,今日又见了林教头,恁的投缘,不如结为兄弟可好?”

林冲与古浩天听了一齐叫好,于是三人在众人的见证下,焚香许愿结为金兰,鲁智深最长列为老大,林冲老二,古浩天自然便是老三。

想不到一场聚会,竟促成了三人的结义,古浩天自然大喜过望,这三拜之后,这两个牛人还能逃得出他的手心吗?他立即吩咐卞祥取银两与张三、李四等,重新置办酒席,众人一齐同贺。

几人又热热闹闹的喝了数杯酒,那鲁智深问道:“兄弟今日不曾上值,却到相国寺来作甚?”

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正好听得使棒,看得入眼,便着使女锦儿和荆妇自去庙里烧香,在下就只此间相等,不想得遇两位兄弟。”

古浩天在一边听得详细,突想起一桩事来,他立时叫过卞祥,与他耳语几句。

卞祥叫了两人正待离去,只见一个女子惊慌的叫声在墙外响起:

“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

古浩天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围墙的缺口处,慌慌急急,满脸通红,心想,坏事了,必是连那件祸事也一并提早发生了。

便听得林冲问道:“锦儿,在那里?”

那锦儿道:“正在五岳庙下来,撞见个诈见不及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

古浩天不待林冲说话,赶紧站起身子,叫道:“大伙赶紧过去看看。”

林冲也慌忙道:“打扰两位兄弟了,休怪,休怪。”

且说几人急着跳过墙缺,和锦儿径奔岳庙里来;待抢到五岳楼前时,见了数个人拿着弹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栏干边,胡梯上一个年少的后生独自背立着,把林冲的娘子拦着,嘻笑着道:“你且上楼去,和你好生说话。”

林冲娘子红了脸,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古浩天早知眼前是何人,也晓得林冲不敢得罪,他朝卞祥使一个眼色,卞祥立时领会,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侧后,朝那后生就是一拳,只见其痛喊一声,便似破罐一般从胡梯上滚了下来,同来诸人见卞祥下手,怎甘落后,顿时周边的几个闲汉被打的屁滚尿流。

正在众人痛快之时,突听得林冲大喊一声:“众位住手!”

大家闻声一齐停了下来,原来林冲已经认的那少年是顶头上司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立时先自软了。

且说那高衙内挨了一拳,摔在地上又蹭去了一些皮肉,这时好容易在下人的搀扶下立了起来,却认得眼前的人是老爹手下的林冲,顿时又嚣张了起来。

“林冲,干你甚事,你来多管!”原来这厮不晓得那妇人是林冲的娘子。

便在此时,只见鲁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

众闲汉见势头不对,一齐拢来劝道:“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多有冲撞。”

林冲也不敢再动干戈,但怒气未消,一双眼睁着瞪着那高衙内。众闲汉劝了林冲,一边哄着高衙内出庙上马去了。

“兄弟为何放那厮去了?”鲁智深怒声喝道。

林冲道:“这厮原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这才无礼。适才三弟已经痛打一顿,若是过了,太尉面上须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今在太尉下头上值,权且让他这一次。”

“你却怕他本管太尉,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酒家三百禅杖了去!”

鲁智深却那管他太尉、太公,而古浩天却暗自得意,原来的轨迹中,高衙内并没有被打,尚且不肯放过林冲,这会被自己痛打一顿,能饶过他才怪呢。

这时,林冲引妻子来与两人见面,双方见了礼,林冲因此事分心,又有妻子在旁,再无心思喝酒,便告辞先去。

古浩天说道:“高衙内为人无赖,此番受挫,必不罢休,二哥小心才是?”

鲁智深也道:“但有事时,便来唤酒家与你去!”

林冲回道,兄弟省得,便自去了。

且说古浩天由于深知林冲懦弱守旧的性子,直接上门去请其上山,多半没有效果,所以到东京后一直没有去拜访他,其实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原本以为这出戏还得一年多,还想利用陆谦促使其提前上演,想不到居然今日就遇上了。既是如此,那下一步各个剧情应该就会连续上演,这个二师兄让他受点苦,磨磨性子,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他来了,这位嫂子却绝不能让她以悲剧收场,

望着林冲一家远去背景,古浩天心里暗暗有了定计。

正文 第一六九章 满楼《送别》

由于今晚要到新认的师师姐姐那儿去捧场,古浩天在林冲离去之后,在相国寺菜园子里稍坐一会也告辞回山水客栈了。

傍晚时分,古浩天和许贯忠、萧让及卞祥、秦升等人,早早的坐车去了矾楼。秦升等依旧守在外头,余下四人凭着李师师的信物,被守门的侍者殷勤的领到了主楼三楼的大厅里。

这是一个异常奢华的大厅,只见中间靠后一个四方形的舞台,周边便是一圈观众席,二楼却是雅座包厢,便是在后世见惯了各类风格舞台的古浩天,也被震撼了,其他三人更不必说了。

正在四人暗赞不已之时,舞台后面出来一个俏丽的小娘,正是倩儿。

“古郎君,这边就坐?”

她脆生生的打了声招呼,便把四人领到大厅前排右侧的一个雅座里。只见当中一张方桌,周边一圈靠椅,前方正对着舞台,却是一个上佳的位置。几人坐好便有一个小厮过来摆上糕点干果,沏上香茶。

“古郎君那东西带来没有?”倩儿临走前问道。

古浩天顿时想起那师师姐姐昨晚交待的“作业”,便从身边掏出一卷纸张递过去,倩儿接了过去盈盈一笑,便袅袅的去了。

且说矾楼后头那个精致的四合院里,李师师的房间里此时正坐着两个年轻的俊俏男子。

“你说师师姐姐今晚表演的却是那一首曲?”年长的问道。

“依我看,必是《暗香》,你看这墙上挂着不就有。”年少的那个说。

“那《元夕》和《送别》也是不差啊!可都是前无古人的佳作,况且那送别的唱腔别具一格,若经师师姐姐的嗓音唱出来,必定风靡京城。”年长的却另有看法。

“两位公主把奴家想的都给说了,却让我有甚好说呢。”李师师打趣道。

原来这两个却是假男子,正是玉容和玉音两人,这两姐妹以前常装着男儿跟淮南郡王到矾楼来看表演,其身份虽然尊贵,但性子恬淡,久而久之与李师师成为好友。

今晚,是李师师登台献艺的日子,两姐妹知道她必唱古浩天的新词,天色未晚便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三个女子正说笑之时,只见倩儿拿着一卷纸张进来。刚才她早早的守在舞台,一则为古浩天等安排坐位,更重要的便是为了手中的这卷纸。

“倩儿,女手里拿着的是啥?”玉音眼尖,一眼便看出这不是甚么废纸。“甚好东西,先与我瞧瞧!”

“时辰不早了,先放我这儿,等前楼散了再看。”

玉音正欲接过,却被李师师一把夺去藏了。

且说主楼的雅座里,古浩天四人唱茶闲话,看着大厅里人进人出,倒是十分逍遥。也不知多久,突见准南郡王与张九成等一帮人走了过来。

“浩天占的好位置,那李行首却是偏心了。”

“莫非谁人敢欺负郡王不成,不然便换个座位。”

“倒也不必,我先把他们送到楼上包厢,再下来与你等讲话。”

这时古浩天方细细着了其身后的那几个人,只见有几个妇人,还有两个俊俏的少年,心想这时代风气却比明清时期不知开明了多少倍,女眷居然也可上青楼了。殊不知他正感慨之时,却被两双美眸深深的注视着,待他感觉到之时,眼前便只剩下两道纤纤的背影。

张九成嫌那边多是女眷,见古浩天这边位好座空,便坐着不走了,只一会淮南郡王也过来一起坐了。

“郡王放着那雅间不坐,却挤到这大堂里来了,岂不掉了身份。”古浩天打趣道。

“浩天却是不明就里了,矾楼赏艺,却是大堂最好,这首排雅座尤佳,台上一哭一笑,一唱一念,分分毫毫,尽落眼底,那楼上雅间,只妇人、老弱才会上去。今晚便挤在这里,那儿也不去了。”

“那适才不也有两个少年郎上去吗?”

“那来的少年——哦,只是家里未两个经世面的小辈罢了。”

柴文博说到此处,随即岔开话题讲起矾楼的趣事来,这家伙却是矾楼艺伎的班头,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众人也听得十分入迷。

便在这时,边上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老乌龟,老爷的坐处却在那里?”

古浩天听了甚觉耳熟,转头一看,却是午间刚打过交道的高衙内,那脸颊尚存有一道擦痕。边上立着一个三旬上下的男子,他猜想大约就是陆谦。后头还跟着三个女真人,中间那个高大壮汉,正是御街跑马的领头之人,如今古浩天已经探明其身份,叫做完颜宗望,金国的二王子。

侍者赶忙带着他们坐了大堂靠中的前排雅座上,那高衙内坐了上首,一转头便看到古浩天这一桌,立时愣了一下,那几人咋恁面善,好似在那里刚刚见过一般。

却不知古浩天早上出手之时已有设计,卞祥侧后一着拳把他打扒在地,待其晕头转向的起来时,又被鲁智深过来一搅和,加上古浩天后来刻意回避,这家伙便没个深刻的印象。如今见他们与淮南郡王谈笑风生,即便有心找岔,也只得先忍了。

过不久又进来几个油头粉面的男子,侍者讨好着引到大堂中间的雅座,张九成认着打头那个,贴着古浩天的耳边悄声说道,那是蔡相的五子,叫做蔡鞗,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

不过这个纨绔倒也比那个高衙内懂得几分礼数,见到柴文博坐在侧边时,竟也假惺惺的过来邀请,却被柴文博不咸不淡的回绝了。

大约到了戌时中,演出厅里已经座无虚席。这时,只听得后台传来一阵丝竹之音,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未久乐声歇了,幕后出来两位年轻女子,都是宫装打扮,一个持洞箫、一个抱琵琶,一立一坐,尚未演奏,那造型却已经有了十分风情,落在古浩天的眼里,便似彩绘的仕女画一般。

柴文博与张九成都识得两人,说她们叫做张七七与王京奴,称其洞箫琵琶各是京城一绝。果然两人合奏的天衣无缝,犹如林籁泉韵。

第二个节目却是一段舞蹈,只见一粉衫女子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但见玉足轻旋、水袖纷飞,曼妙的身姿如风中叶落、似花间蝶戏,看的人心荡神摇。张九成说那跳舞的女子叫做封宜奴,也是矾楼的头牌之一,跳舞称绝。

两场演罢,便到了今晚的重头戏——东京行首李师师的表演时间了。这时只见幕后出来几个侍者,把舞台四周的灯笼都取了去,然后在舞台顶端挂了两盏特制的灯具,立时舞台上只剩下一左一右的两圈光晕,便似后世的射灯一般。

众人正在啧啧称奇之时,又有侍者抬一些道具乐器上来,左侧的灯光下摆的是一个大屏风,上头画着一个凉亭,前面又放一张矮几、两个蒲团。右边的灯光下却是一张古琴、一个香台、一个香炉。

片刻之后,台后帘动,一个侍童出来在那香炉上点燃一根檀香,然后退立于古琴侧后。便在香烟袅袅之中,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古琴之后,白头巾、白长衫,正襟危坐,却是一个气死潘安的美男儿。

“这汉人的男子咋长的跟妇人一般,恁的水灵。”

便在此时,一个粗野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瞬间一堂的目光便一齐聚焦在那发音的地方,却发现是一个女真人。

“二王子那是一个女的。”此时边上的另一个女真人,悄声的说道。

“女的啊!且问一下得多少银子……”

那女真人尚未说完,便被边上的另一个死命的阻止了。但满堂观众却都听的明白,不由得都怒不可遏,便是那蔡家的纨绔也丢来一个鄙夷的眼光。

且说台上的男儿听得台下的无礼之言,一张俊脸却古井无波,只见他微一抬头,眼神在台下缓缓的扫过,立时全场的人都被掐住了脖子似的,顿时鸦雀无声。

随即听了“咚”的一声,琴声响起,然后一种人们从未听过的曲调在琴弦上流淌出来。

便在琴声之中,左侧的灯光下又出现了一老一少的两个男子,只见他们对坐桌旁一面怅惘。

“先生,此去千里烟波,不知相见何时,学生敬你一杯。”只见那年少的举杯劝酒。

“明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年老得长叹一声,饮下杯中之酒,然后掷杯于地,便要离去。

“先生且慢,小子无以相谢,且填词一首相送。”

那老者闻言,立时停下脚步,眼现期待,而那少年却提笔在后头的屏风上疾书。

而此时,那琴声似有了灵性,随着那少年的词意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竟然配合的严丝合缝。

台下诸人,但见得狼毫过处,一首新词于屏风上渐渐显现,却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边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残阳山外山。

……

只见那老者看完之后,长笑一声,“足矣!足矣!”

便与那少年拱手而别,各自退去。

且在人们以为表演到就此结束之时,突听了琴声又是一个全新的曲调,随后一个天籁之音从舞台上传来,正是那日古浩天在淮南郡王府上唱的《送别》,但是因为有了前头表演的铺垫,又是李师师这个歌唱大家唱腔,全堂观众立时被带进了长亭送别的氛围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边天。……”

当李师师一遍唱过,重新再起时,堂上诸人已经慢慢的跟着哼唱了,待到三遍、四遍时,满堂已经都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边天。……”

正文 第一七零章 勇斗王子

一曲《送别》,满堂齐唱,经久不绝,在矾楼的表演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次向今晚一样怎么热烈。

以住艺伎唱曲,都有固定的词牌曲调,等闲人一般只能欣赏不能应和,而今晚这曲《送别》,非但曲调优美,词意绝佳,更大的优点在于简单易学,两、三遍听下来,大多数人便能唱的出来。

那李师师也不愧为文艺方面的天才,那日听了古浩天现代版的《送别》之后,她回去又细细的加以雕琢,溶合了当代的音乐元素,便成了今晚节目开始时的背景音乐,

原本的设计中,今晚的节目只是一个人诗词朗颂,并没有两个人物的表演,而刚才收到古浩天的“作业”之后,李师师匆匆看了两眼,便立即产生了新创意,于是临时找了两人现场表演,好在矾楼并不差这样的人才。

其实最受考验的也是李师师自己,那段背景音乐生生被拉长了数倍,但她却自如的应付下来,而且效果绝佳,所以到了最后演唱环节,现场的气氛和情绪都水到渠成,才有了满场同一曲,千人唱《送别》的盛况。

宛转悠扬的乐曲,在重复数次之后,终于随着李师师纤手一抹一挑停了下来。而人们似乎还沉浸在“长亭古道、浊酒夕阳”是意境里,全场静静的无一声异响。

“这姐儿,人且标致,还弹得一手好曲儿,却是合了俺的胃口,衙内跟老鸨讲了,多少银子只管说,本王要了。”

正在人们深陷其中之时,那个粗俗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而且说的更加不堪。

全场优雅的气氛,被突来的一句粗话,瞬间破坏的荡然无存。

“真是狗肉上不的宴席!”张九成强忍不住,愤愤的骂了一句。

“甚么孙子敢骂你家爷爷?有卵子的给爷爷站出来。”那女真人闻听有人骂他,“噌”的就跳了起来。

张九成那肯认输,可是在他还没起身之时,便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王子休怒,那人是淮南郡王的友人,好歹也要给几分面子。”

这说话的却是蔡鞗,这蔡鞗与高衙内虽然同为京城恶少,但他自命清高,向来看不起粗鄙的高衙内,因此两人之间时常会有一些冲突。今日他看到姓高的和女真人坐在一起,正好又与淮南郡王的人起了纠纷,立时点风扇火,巴不得看一场好戏。

果然那女真人立时把矛头对准古浩天这一桌,却见他指着那边嚣张大骂:

“无胆鼠辈,敢说不敢认,都是缩头龟儿不成。”

“你爷爷才是龟儿,少爷难道话也讲不得,却是那只畜生自认了狗肉。”

张九成既然敢说自然不肯低头,他一句话却把女真人噎的要死。

“你这该死的汉儿,看爷爷今日怎的收拾你。”

那女真人争论不过,捋起袖子就要扑过来动粗,却不知口不择言的一句话,把全场的汉人都给骂了。

“放肆,本王在此,谁敢撒野!”

且说柴文博见女真人得寸进尺,语言无状,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登时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还别说,郡王一怒,还真有一些效果。那女真王子在边上几人的拼命劝说下,也只得坐了下来。

可这时那个蔡鞗又不阴不阳的又说了一句:“你看,我可早就说了,要给郡王的面子不可造次,你等不听,这不,吃亏了吧。”

那女真人顿时又气血上涌,他眼珠子一转正好看到台上那个冷着脸的女子,心想甚么淮南郡王姑且让他一回,你一个妓子神气啥,老爷今日就拿你这个甚么行首出口气,看你这些汉儿又能如何?

这时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径直走到台上,当着众人打了开来,却是两颗鸽蛋大的明珠。

“这儿是两颗北海极品东珠,价值连城,本王今日便以此买下这个姐儿了,谁若不服只管过来相争,本王有的是钱。”

想不到那二王子竟然把矾楼行首当作物品拿来竟拍了,一时台下群情汹汹,可奈何普通观众害怕高衙内不敢出头,身份高贵的且明则保身不愿出头,便如蔡鞗还巴不得有好戏可看。

且说李师师作为京师行首,虽然身份低微,但技艺精湛、洁身自爱,在京城也结识了不少权贵,那料到今日受此奇耻大辱。这时只见她俏脸通红、银牙咬碎,也不管对方是甚么王子,恨声骂道:

“那来的粗鄙野汉,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口出污言秽语,不怕辱没了先人吗?”

李师师一通怒骂,顿时招来满堂的喝彩。那二王子见一个妓子,竟然当着大众的面辱骂于他,还辱及先人,那肯罢休。却见他恶从胆边生,举起手中的锦盒转身就要扔去,然而却发现手腕被铁钳箍住一般,动也不能动,随后他发现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姿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

“小子大胆,竟敢阻挡老爷行事。”

这女真王子想不到平时便在周朝京城也是横行无阻,今日在一家小小的妓馆里竟然接连受辱。而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挑战他的权威,只见他随手把锦盒一扔,怒喊一声手臂一扭便挣脱开来,随即抡起巨拳砸了过来。

“小官人杀鸡何用牛刀,让俺来教训他。”

这时下头的卞祥急着跳上了舞台,而台上之人正是古浩天,他刚才在座位上看到女真人上台挑衅,就心生警觉,待看到李师师开口怒骂之时,便知必有变故,所以当那女真人发怒之时便一个箭步冲到台上制止了他。

瞬间古浩天与那女真人便较量了两个回合,虽觉得对方身高力大,但觉得自己尚能应付,况且众目睽睽之下,怎愿就此认输,便对卞祥说道。

“你且下去,今日便由我来教教这蛮子做人规矩。”

古浩天嘴里回着,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深感对方功夫不弱,是梁山悍将之外自己罕见的对手,想着自跟周侗学武之后,从未遇过恶战,便把此战作为自己学武检验,立时奋起精神全力投入其中。

刹时间,献艺的舞台变成了比武的擂台。那女真汉子腰圆臂粗如深山老熊,古浩天矫健灵活似大海蛟龙。那女真人年龄力量明显占了上风,但也只是得势不得利,往往看其一击必中,却每每被古浩天灵巧的避过。

且说两人在舞台上生死搏斗,台下观众却是心惊肉跳。不说卞祥、许贯忠诸人紧张异常,却说那李师师一双秀眸紧跟着古浩天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便是二楼雅间里的两个少年,此刻也不顾形象的挤出了窗口,小拳头差点攥出水来。

顷刻之间,两人在台上打斗了百余合,那女真汉子见自己一个勇士,对一个汉人小子竟久久不能取胜,心里不由浮躁。而古浩天在适应对方打法之后,渐渐变的应对自如。又打了四、五十合,古浩天越战越勇,女真汉子却有些疲于应付。

便在之时,那淮南郡王跳上台来,断声喝道:“两国比武,适可而止,都给我罢手退下。”

原来,柴文博刚才见女真十分嚣张,古浩天出手教训他也是乐见的,如今看到那女真人渐显不支,怕古浩天出手没个轻重伤了对方,毕竟事关两国结盟,他一个郡王当然要把控全局,于是便出面制止。

古浩天与女真二王子打斗多时,正渐入佳境,突听的柴文博的喊话,有心不退,又深恐伤了他的面子,想想教训这厮来日方长,便晃一招退出圈外。那二王子正吃力之时,也正好顺坡下驴。

“今次便给郡王面子,先饶你一回,下次遇见定不轻饶。”那二王子借梯下台还犹自嘴硬。

“汉家男儿,都是铮铮铁骨的英雄,岂容的你们这些化外蛮人撒野,若是不服,只管放马过来,少爷我接着就是。”

且说满堂观众,见古浩天年纪轻轻却打的女真人毫无脾气,再听的他豪言壮语,顿时解气无比,满堂上千人齐声喝彩热烈异常。

而李师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料不到这个看似斯文的弟弟,却是一个文武全才之人,又想到他为了自己,竟然挑战野牛一般的女真人,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便在现场观众的起哄声中,女真二王子尴尬的立于舞台上进退不得。而在此时,坐于台下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真人走上台来。

“在下完颜希尹,本次使团副使,适才本国二王子与这位的小友比试拳脚各显技艺,成就一场佳话。久闻汉人精通诗词,在下虽居边远之地,却也偶有涉猎,如今便献丑填一词,向在坐各位请教。”

原来这个女真副使见本国王子下不了台,上来救场来了。所以选择填词,也不是他托大之举,这人却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他近日与高衙内等相处,并没有发现东京有什么才华惊艳的人物,所以才这般自信。

古浩天听到这人自报家门时,心里也是惊讶不已,作为后世来人,这个完颜希尹的本领他是十分清楚的。此人是金国初期有名的军事将领和具 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改革家,同时还是一位造诣深厚的文化人。便是他创造了女真文字,通行了四百多年,难怪他敢在文风鼎盛的大周京城挑战诗词。

而满堂观众,听得这个女真人要比诗词时,立时哄笑起来,什么“自不量力”“班门弄斧”之类的风凉话满场飞舞。

但那完颜希尹却淡定自如,便在全场人的无视中,不慌不忙的吟出一首词来。

正文 第一七一章 沁园春与满江红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沾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与谈兵略。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鄙人生长于北国,其壮美的河山,瑰丽的风光,时常激励与我,今晚便以此首《念奴骄.咏雪》向各位讨教。” 完颜希尹一首吟完,傲慢的扫视了全场,十分自得。

在场诸人原本以为女真人来自深山老林,那懂的什么诗词,一个个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可是当这个完颜希尹一首念完之时,全场顿时寂静无声,能到京城行首这儿捧场的,大多数胸中是有几两墨水的,他们即便不会填词,但也分的出好坏。

女真人这首词虽是写雪,却以战场作喻,轻柔飘逸的雪花在其笔下顿然化为刀光剑影,呈现出掀海填壑的气势与万里关山的意境,充满着豪情与杀气,竟然是一首实实在在的好词。

“听说周朝京城都是文人才子,在坐的必定学识不凡,俺女真人‘不自量力’‘班门弄斧’填了一词,各位倒也填一首瞧瞧。”

那个二王子完颜宗望看见完颜希尹一词念完之后,居然满场无声,便知这些人被难住了,不由大喜过望,随即把刚刚收到的嘲笑还给了在场之人,胸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恶气。

而在座众人都觉得颜面全失,若说与女真蛮人比武失利还有讲辞,若是斗词失利,那整个周朝文人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在场这些人日后在文人圈里恐怕也抬不起头来。可是女真人这首词确实利害,许多人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更出色的作品来。

二楼的雅间里,假扮成小子的玉容和玉音也着急的不行。

“姐姐,那个古大才子,咋的也哑了,他不是才华横溢吗?”

“瞬息之间,就要作出上好的词来,那有这般容易,况且那女真人这首词的确不错,要想胜过却是万难。”

“难不成就让这般他们羞辱不成!”

便在那两姐妹着急之时,古浩天突想到后世太祖一首咏雪的词,心里顿时亮堂起来,他仔细推敲一下,把这个时代没有出现的两个朝代替换一下,便胸有成竹。

“这位小郎,方才倒也见识了你不俗的身手,却不知对在下这首陋词可有指教。”

这时完颜希尹得意非凡,他有意为其二王子找回颜面,便特地对古浩天问道。

“哈!哈!哈!这场子里才子学士没一个写的出来,这小子毛也没长齐,那懂的啥诗词。”

这个完颜宗望如今有了骄傲的资本,便对着古浩天肆无忌惮的嘲弄起来。

“汉家文明传承千年久盛不衰,那是你老林里刚刚开化的蛮人能懂的,一首词作而已,却如此自大,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

古浩天斜视他一眼,不再理他,随后优雅的转身对李师师行礼说道:

“姐姐,请借笔墨一用。”

且说李师师本也是一个才女,刚才听了那首《咏雪》之时,也深感其气势不凡,自己心里思想几度,竟没有比肩之句。但看着淡然而立的古浩天,突然觉得自己这般好笑,有这个天才的弟弟在,有甚么诗词能难得倒他,这时她对其不觉得已经有了盲目的自信。正在自嘲之时,突听的古浩天叫她,便猛然醒来。

“兄弟有何吩咐?”

“且借笔墨一用。”

“好!”

李师师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好似早就知道他必有佳作一般,便急喊侍者笔墨侍候。只顷刻舞台当中便摆好桌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只见舞台之上,李师师铺纸磨墨,兴奋的霞生满面,古浩天提笔凝思,静默的如渊似岳。这男才女貌的一对,顿成一道绝美的风景。在坐有善丹青者,后来据此作了一副画,叫做帝妃作词图,盛传一时。

略作思虑之后,古浩天便开始落笔。柴文博立于台上,本也忐忑不安,如今见古浩天出手,自然万分期待,急着移步到其身后观望。

且说全场观众并不知晓古浩天的诗词水平,即便有些人听过其一些诗词,却也想不到就是台上之人。见到他提笔应战,个个引颈而望,恨不得跑到台上来。

只一会大家便听的淮南郡王抑扬顿挫的念出了一句:“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众人便觉得一股雄浑的气势赴面而来,面前好似铺开了一个冰雪连天的银色世界,立时对这少年心生无限期待。

随着古浩天笔端的延伸,柴文博越读越兴奋,完颜希尹却是越听越惊心,而台下听众无不惊叹赞颂。待读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时,台下观众已经是每句必赞了。

数息之后,一副词作已然完成。在现场众人急切的招唤声中,李师师与倩儿把墨迹未干的作品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正是一首改良版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拓拔翼圭,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两首词都是咏雪,完颜希尹的词虽然豪情,但与毛太祖区区百余字,却翻过千年历史、尽现伟大抱负的意境相比,又明显的逊色了几分。

“这小子甚么人,咋恁地利害?”

高衙内横行京城多年,却不曾听过这样一个人物,心里奇怪便问陆谦。

“这个小的也不曾……”

陆谦也觉得面生,正想回话,突见得淮南郡王与他这般亲热,心里一激灵,连想起那日李邦彦说的话来,心想,莫非是那个小子,难道他没有参加科举。他眉头一皱便心生一计,于是对身边的另一个女真人耳语两句,那女真人便到台上对完颜希尹悄声说了什么。

且说完颜希尹见自己苦心雕琢数月的一首得意之作,瞬间便被眼前的少年盖过,心中的苦闷正无处可说,突听得同伙的传言,顿时眼中闪过一缕犀利的寒芒。便见他走到古浩天跟前,拱手行礼,说道:

“古郎君大名,果不虚传。”

“凡夫俗子,那有什么大名……”

古浩天顺口便回了话,随即看到完颜希尹狡黠的神色,蓦地想到中其圈套了。但反过一想也就释然,身份信息总归包不住的,早一时迟一时被对方知道又有何妨,于是索性大方的问道:

“完颜大使身负国事,竟也关心一个乡野之人的大名,在下倒也好奇的紧。”

“偶然闻之而已,据传古郎君对我女真国甚有敌意,却不知为何?”

完颜希尹坐实了对方的身份,但见其确实年轻,却对金国那来有怎么深的了解,心里实在好奇,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汉家江山传承千余年,立国无数,但与北方部族这间可有和平相处过的时候,从匈奴始,那一个夷族不对中原之地垂涎三尺,把汉人性命视如草芥。足下莫非以为,女真人能避免吗?”

古浩天见话已挑明,便再不回避,直截了当的指了出来。

“在下记得你们汉人有一古训,天下江山有德者居之,如此说来,中原之地也并非一族一氏之地啊!”

“尔女真莫非敢称有德之人?足下须记,汉家江山延续数千年,英雄豪杰灿若繁星,又岂是枭小之辈可以窥视的。”古浩天霸气的回应道。 “嘿!嘿!”

完颜希尹冷笑两声,并不接话,但心中对古浩天的杀意更浓了。

“希尹与那厮说甚,半日不休。”

二王子眼看填词又输一场,正烦着呢,却见完颜希尹与那小子在嘀咕个不停,心里纳闷。

“王子可知,这小子便是那个传扬联辽抗金之人。”

“啥!”

完颜宗望一听,立时两眼圆睁,直瞪着古浩天,似要把他吃了一般。

卞祥一直关注着女真人的动静,这时见情形又有不对,便快步冲到台上,护在古浩天的身前。轻蔑的说道:

“咋的!输不起啊!只管划下道来,老爷我正手痒呢。”

完颜宗望身为王子,也为一族勇士,傲气异常,今晚先为一小子打脸,现又被一俗汉凌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顿时暴怒,挥着拳头又要上来,却被完颜希尹好歹劝住。

而台下众人正沉淀于《沁园春?雪》的美妙的意境中,突听得台上又起冲突,一时都聚焦过来,正看到那女真王子挥拳又要打人。便以为女真人填词输了恼羞成怒又要动手,顿时满场起哄。

完颜宗望气的浑身发抖,完颜希尹虽然表面冷静,却也气血翻涌,他盯着古浩天阴恻恻的讲道: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岂是一无知小子可以妄言,数年之后,本人必定再临此楼,希望到时能有幸与你再论诗词。”

“适才听足下咏雪,深为北国风光而神往,尔等南来不易,不若由在下择日前往会宁府走一遭,领略一下女真国都的景致。”

“好!好——好!在下且等候那日的到来,只是这矾楼别让我等捷足先登才好。”

完颜希尹见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打起金国都城的主意,怒极反笑,然后用阴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好似要把每一个耻笑他的人,都印在心里一般,随后拉起完颜宗望就往台下走去。

“完颜副使既是喜好汉家诗词,在下也不便吝啬,只是数年太久,今日便再作一词相送。”

古浩天见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干脆再来一个狠的,便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喊道。

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正是那首《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五胡耻,犹未雪。汉家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正文 第一七二章 余韵

时近亥时,东京城夜色已深,矾楼主楼的表演已经落下帷幕,但楼里的客人依旧爆满,而且比平常还好上数分,甚至不断有客人从各处赶来。

“哥哥,甚么事三更半夜,急急把我招来。”

只见一个士子模样的人,匆匆进了矾楼的一处雅间,却见里头几人正在围着两张纸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兄弟今夜没来看师师行首的演出实在太是可惜了,真是矾楼数十年未曾有过的精彩啊!哥哥急招你过来也是想让你亡羊补牢,不然明日满城传颂,你却蒙在鼓里,恐招你骂。”

“师师行首今晚有甚绝艺展示不成,可科举还没结束啊!”

“绝艺也是有的,但更绝的却在这里,你先看了这两道词再说。”

……

另一雅间里,二、三个四、五十来的文人,聚在一起纵情饮酒。

“老夫出道三十余年,从未有今晚之痛快矣,各位,为《沁园春》和《满江红》浮一大白。”

只见几人一齐饮了,数巡之后,各现醉态。只见一人指着一边侍候的姐儿说道:

“且调丝竹,与我等唱来。”

那女子应命调弦开唱,但未唱两句,便被一人阻止了。

“此两词,只合豪杰壮士执铁板而歌,小娘慢声细语怎显气势,去,且拿大鼓、铁板来。”

只一会便听得里头铁板铮铮、鼓声隆隆,几位男人豪迈而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慷慨激昂的声音直透墙背。

……

高衙内既不懂诗词,也不会武功,台上的文比武斗,他全然不管,一心思全在那行首李师师身上,眼看着那个平日里对他不假颜色美人儿,与那个无名小子却亲密无间,心里不禁醋海翻波。

完颜希尹一路在想着那首《满江红》,“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这小子对外族竟有恁大的恨意,若不除去,异日万一成势那还了得。他心里头计算着,便看到一同坐在马车里,神情郁郁的高衙内,心想这个蠢货或可一用。

“那个叫做李师师的行首,果然人间绝色,想不到对衙内这等贵人不理不睬,居然青睐于一个乡下的小子,真是令人费解。”

“在东京城里,那小子算个鸟,老爷若要他死,便如碾死一只蚂蚁。”

完颜希尹知道其是个色鬼,特意刺激了他一下。那蠢货果然经不起挑拨,顿时火起。

“陆虞侯,明日与我打探清楚那小子的落脚之处,待老爷我好好修理修理于他。”

陆谦自然明白高衙内被女真人当枪使了,但当面却不敢说破,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

……

蔡鞗虽是纨绔,但比高衙内又多了几分见识,今晚他原本想挑起高衙内、女真人与淮南郡王之间的冲突,自己坐看好戏,可是冲突倒是成功挑起了,那结果却是大出意料。那些牛高马大的女真人,竟然收拾不了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反而成就那个竖子的威名。

不过那甚么《沁园春》《满江红》倒真有点意思,他也叫同伴抄了一张,明日拿去给哥哥和老爹看看,他们或许能看出什么来。

……

玉音与玉容一起坐在海南郡王的豪华马车里,夜深了宫里是不便进去了,虽然明日免不了要受母妃的一顿骂,但她们似乎全然不担心,却是在兴奋的议论着刚才的场景。

“姐姐,你说那小子,一个文弱书生,那来恁大的力气,竟与公牛一般的女真人对打了近一柱香时间也不落下风,我开始以为女真人只一拳,他就要趴下了呢。”

玉音对古浩天的文才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对于他能写出两首好词不甚惊讶,但对其突然展现出来的惊人武功,便似发现了新大陆。

玉容长了玉音几岁,正是怀春的年纪,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个文武双全,英俊不凡的小年郎,一下子打破了她心中的宁静,她仿佛觉得往日梦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就在刚才,当看到女真人对他步步紧逼时,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快要窒息,后来看到他与李师师并肩写词时,又莫名的有了妒意。

“姐姐,你听见我说了吗?”玉音见玉容半天也没有答应,禁不住问道。

“哦,我已是听见了,那两首词自是非凡的。”

“我问得是武功!”

玉音见姐姐心不在焉,不满的顶她一下,玉容顿时脸上发烫,连忙拿话掩饰了。

不觉得马车进入了森严的郡王府,玉音突觉得自己又进入了一处笼子,她的心冷了一下,终究是一场空想啊,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下来。

……

古浩天一行人被淮南郡王和张几成等缠着庆功,较迟才离开矾楼。

和女真人明争暗斗一番,古浩天已经再无秘密可言,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是步步惊心,防不胜防。

“今晚矾楼一闹,小官人你果然获得天大的名声,但后头恐怕便有更多的麻烦,从此我们便再无秘密可言了,卞祥兄弟你要和陈贇兄弟合计好,以后安全防范要更加严密。”许贯忠有些忧虑的说。

“恐怕还有一事也要有所准备,今晚之后,小官人便是京城士林皆知的名人了,今后山水客栈只怕门槛也要被踩破了。”萧让的担心也很有道理。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若叫朱贵把客栈开业起来算了,也正好借这阵风多赚一些银子,结交一些可用之人。”

古浩天觉得既然无法潜伏,干脆浮出水面,何必无端的示弱于人,徒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若是高衙内之类到店里作乱,该当如何?”吴贯忠问道。

“便把客栈寄于淮南郡王名下,量他也不敢太过嚣张。”

“那日后客栈便再无隐密可言了。”

“到时再设法就是。”

许贯忠想的深远,古浩天也听的明白,两人其实都想到万一与朝廷对立的那一天,这家客栈的去留问题。

……

李师师应该是今晚情感起伏最激烈的一个人,这回她已经回到那小四合院的房间里,她静静的坐在床沿上,思绪却依旧飞向三楼的舞台。当那个女真人将锦盒欲投向她之时,她觉得自己身子发凉,心想这回非死即伤。

然后她看到那个昨晚刚刚认下的弟弟,猛虎一般冲向那女真人,而且在她提心吊胆之中,竟然打羸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随后面对另一个女真人的填词挑战时,她一点也不担心了,虽然自己也觉甚难,但她相信这个天才的弟弟,果然他不负所望,一出手便惊艳全场。

李师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磨墨之时,身上汇聚了许多忌妒的目光,那多是两楼的那些女眷,那些人虽然贵为公主千金,但谁又有她那一刻的风光,那时她是多么盼望时间能再拉长一点。

想着想着,她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在矾楼自十二、三岁出道以来,少说也有五、六年了,特别是成名之后,接触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文人骚客不知凡几,但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心动过。可自那日在淮南郡王府遇见了这个少年人之后,她竟然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昨晚竟然鬼使神差的,把他带进了自己那个从没有让男人进过的院子。

可惜自己是一个青楼女子,年岁还大他甚多,她不由的又失落了,就这么愣愣的坐着。然后她看到了这个弟弟刚才交的那卷“作业”,于是急不可待打了开来。

首页便是《雁丘》两字,下头有一段文字说明:

古时有书生赴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 ,杀之矣。其脱网者皆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书生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景石为识,是曰雁丘。

接着却是根据文字而设计的四幕剧情,分别是相识、热恋、南飞、殉情。

李师师刚才匆忙之间也就潦草的看了四幕剧情,这会静心看了一遍,虽觉别具一格、感人至深,但总觉得意犹未尽。

恁感人的故事,这人怎么就不写一、二首诗词呢?她百无聊赖的收起“作业”,突然在最后一页的背面,发现几行字迹,莫非这弟弟对她使坏,故意作弄与她?

她迟疑的看了一眼,心里蓦地狂跳了一下,然后那第一行文字就把她的目光给粘住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她连忙闭上眼睛,她不舍得再看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仿佛这句话直问到她的心坎里,她无数遍的叨念着,直到心潮慢慢平息,这才睁眼看了后面的文字。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

在许多人一夜无眠、不辞辛劳之后,当东京城的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时,《沁园春》《满江红》及昨晚矾楼文比武斗的精彩,已经传遍了千家万户,并迅速向四处传播。

甜水巷边,鲤鱼街上,那座不起眼的客栈,立即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而此刻,古浩天正刚刚起床,他调戏一下可爱的莲儿,然后在她的侍候下梳洗吃饭,开始了新的一天。

正文 第一七三章 不速之客

中书省,权相蔡京的朝房里,蔡絛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二郎来了,可是有事。”

“父亲,且看看这两首词作。”

蔡京接过儿子递来的那张纸,见上头抄写着两首词,正是古浩天的《沁园春》和《满江红》,他细细的看了一遍,问道:

“此词虽然狂妄,却也有几分功力,却是从何而来?”

蔡鞗昨晚回来已晚,蔡京年迈早已入睡,所以他只找了二哥,并不曾打扰于他。

“昨晚五郎于矾楼抄来,今早已经传遍京城,却是那个京东道的叫做古浩天的小子所作。”

“这人名咋恁耳熟。”

“便是那个妄议三国关系的京东举子。”

“哦!”

蔡京应了一句,便问道:

“二郎以为如何?”

“也是一个少有的人才,便让五郎接触一下,若能为我们所用,倒是一大助力。”蔡絛显然已有考虑,缓缓的说道。

那蔡京深思了一会,谈谈的说了一句:“你自去办吧。”

早饭之后,闲来无事,古浩天便拉上萧让去找朱贵。山水客栈又要开业,他准备把一进二楼的三个雅间设计一下。当中的那个大套房原已经装修过,另外两个小一点的,前期朱贵已经按他的意思打通整理了,现在就差一些装饰罢了。

三个人在里头转了一圈,仔细推敲了一些装饰的方案,这才出来。但一抬头古浩天便看到挂在各雅间门口的三个牌子,分别写着甲、乙、丙三个字,顿觉大失风雅,于是想到后世包厢的取名技巧,立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两位,这些雅间里头,我们都是按着文雅的风格来装饰的,我看这三个雅间的名称,也要改一改,后排最大的这个便叫‘沁园春’,便把那首词也刻了挂于两旁,且作对联;前面左边这个就叫‘青玉案’,也以词为联;右边这个吗?”

古浩天想了一下,自己手头剩下可用的也就是《满江红》和《雁丘词》,《满江红》他另有用途,《摸鱼儿?雁丘词》还须替李师师保密,不如另选一首把,这时他心头突然跳出一首词来,心想就是它了,正好豪迈婉约相搭配。于是就说:

“这个就叫做《声声慢》,我便写个词儿给你,一并刻了明日一齐挂来。”

古浩天回到包厢里,说干就干,提笔便把李清照这首晚年的作品写了下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萧让接过一看,又是一首绝世精品,但他这些日已被这个小官人的词作弄得有些麻木了,也没有太多的反映,接过任务自管去了。

且说古浩天与朱贵又商议了一会,便一同下楼来,却远远看到街口进来了三个人,打头的正是昨晚刚刚认的的,蔡京的五儿子蔡鞗。心想这家伙过来干什么,莫非这么早就来找自己的麻烦,便对朱贵悄悄的吩咐一下,自己坐在大堂里静观其变。

不一会,那三人果然迈进客栈的大堂来,那蔡鞗看见古浩天正好坐在里头,进门就拱手称赞道:

“古兄弟昨晚大长咱汉家男儿的威风,在下着实佩服,只苦于当时无缘相识,这不,今早便寻着过来了。”

“不知足下是……”古浩天装作一脸惘然的样子。

“这位却是当今蔡相的五郎,蔡鞗是也。”此时边上的一个男子神气的介绍道。

“原来是蔡衙内驾临,在下真是失礼,快快请坐。”

古浩天不知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便装作恭敬的样子,那蔡鞗心里却是受用万分。

“古兄弟恁大名望的人物,住的却是甚么地方,连个名字也没有,累的在下一番好找。”

“不满衙内,这儿却是京东一个同乡的产业,本想在近日开门做买卖的,如今倒是在下害了他了,连招牌都不敢挂了。”

“有甚事做不平的,只管与我说便是。”

蔡鞗见古浩天打的女真人毫无脾气的英雄,对自己却是恭恭敬敬,又想着自己的使命,便主动开口帮忙。

而古浩天却心生奇怪,这厮今日过来倒是什么意图,不如探上一探,或许可以利用一番。这时正好朱贵出来,他便叫道:

“朱掌柜,楼上可有好的雅间,赶紧给我安排一个,莫慢待了贵客。”

“正好空了一个,古郎君且跟俺来,”朱贵立时会意,便亲自带着上去,又一边着人送来茶水。

且说那三人进了那个大雅间,顿时愣了一下,那蔡鞗惊叹的讲了一句。

“想不到这陋巷里头,竟然藏着一个这么精致的所在,便是矾楼的雅间也比不上啊!”

“都是古郎君的主意,不然俺一个粗人那晓得许多。”朱贵在一边奉承道。

“却是难怪,原来是大才子的手笔,怪不得到处都显着斯文。”

那三人恍然大悟,随后跟着古浩天参观一番,方才坐下喝茶。

“浩天兄弟,你且说实话,这处是不是你的产业?”

蔡鞗见古浩天对这客栈这般尽心,自然就想到这上面去,可看着其欲说还休的样子,又开口道:

“你且放心,只要俺俩认了兄弟,遮莫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这蔡衙内突然上门称兄道弟,却是古浩天绝想不到的,但从眼前看来却不是坏事,他便含糊其词的说道:

“谁人产业又有甚打紧,总归要衙内费心帮忙才是。”

“嘿嘿,兄弟只管安心开门做买卖就是,那个不长眼的闹上门来,你只管报了哥哥的名头,管他不敢放一个屁。”

这个蔡五郎见古浩天说的委婉,便装成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来。

“如此,在下先谢过衙内了,正好这客栈里头的厨子也做的几个好菜,中午便委屈衙内三人在此小喝两杯。”

接触到了现在,古浩天基本清楚蔡鞗今日过来应无恶意,便请其留下饮酒,呆会酒后自然便会吐出真言。

蔡鞗三人刚才看了一圈,见里头一张稀罕的酒桌,早有此意,这会见古浩天邀请,立时满口应了。

于是,四个人又天南地北的胡侃一会,朱贵那头菜已备好,古浩天吩咐叫了许贯忠与萧让过来作陪,只说是自己的学友。

那蔡鞗被古浩天恭敬的请坐于上首,心里本就得意,但随着那上品神仙醉和精致菜色一上来,立时又迷失了三分。

“可惜!可惜!可惜!”

只见他连叹三声,这才讲道:“只恨没能早些结识古兄弟,平白少去多少日的口福。”

“兄弟若是喜欢,却是来日方长,前日这儿的掌柜硬要让三分股权与我,俺想着反正要回去京东却不曾应下,如今正好让与衙内。”

蔡鞗自然明白这是古浩天求庇护送的好处,心想这人倒也懂事,口里却说道:

“既是古兄弟相送,我也不便推辞,只是这股金却要两清。”

“衙内莫非方才认俺兄弟,却是假的不成,既恁认真便算不得兄弟。”

“如此便依古兄弟了,俺就愧领了,且敬你一杯。”

且说两人三言两语,便成了合作伙伴,两方皆大欢喜。蔡鞗平白检了一份产业自然高兴,古浩天更是暗自得意,蔡家这把伞子,实际上比淮南郡王好使的多,后头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将来梁山与朝廷对立了,这里照样可以生存。

但一想若是蔡鞗入股被外人所知,那仁人志士必不来此,说不得自己还要背一些污名。古浩天暗自盘算一番,心生一个主意。便扒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衙内,蔡相在朝中居于高位,向来官声甚好,此处入股之事,只你知我知才好,不然外人猜疑不说,说不得一些利头到不了衙内的口袋里。”

蔡鞗一听不由的又对古浩天欣赏了几分,心想这兄弟咋恁地贴心,竟然句句说到我的心里去,想自己虽是相府衙内,但被父兄时时管着,每月虽有月例但那够的花,这儿平白多了些体己钱正好可用,却是老爹亲娘也不能说。

“知我者古兄弟也!”他满上一大杯与古浩天一起干了。

如此数巡过后,蔡鞗也有五、六醉意,话也肯讲了起来,况且这会在他眼中古浩天便是过命的兄弟,于是便不自觉的说出一些话来。

“我家二郎甚是欣赏古兄弟的才华,不如我安排两位见上一面,若入的家兄法眼,前程却是不可限量。”

古浩天听了顿时明白这个蔡五郎今日登门的意图,原来蔡家看中他这个“人才”,想纳入门下啊!他与许贯忠、萧让对视了一眼,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衙内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年仅十三,学业未成,便是今科春闱也不敢入场,真是不便出来做事,待等得下科之时,不用衙内开口,我也要求你引进二郎的。”

“这甚么科举有甚难的,若早些认了兄弟,我包你高中。只是年纪小些也是事实,先陪哥哥快活几年再说,以后做事也是不迟。”

那蔡鞗一开口便透露了科举的腐败,古浩天立时想到,赵鼎的案子必与其有关。也便顺着奉承了两句,心里却是想着,三年后,三年后天知道这世道又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一番打探,古浩天终于摸清了蔡鞗的动机,而且还结成了“兄弟”,心里便有了底,于是殷勤的招呼几人喝起酒来。可事情总是这么的不凑巧,便在大家兴致正高之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喝骂声,随即朱贵慌张的上楼来报,说有人欺负上门来了,声势甚大,请大家避一下。

“说甚鸟话,俺蔡鞗在东京城活了这么多年,还不认识甚么‘避’字,老爷且去看看,那个贼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

这蔡鞗刚刚夸下海口,又刚刚做了股东,想不到立时有人欺上门来,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立威机会吗。

且见他一把扔了手里的酒杯,气势汹汹的带头杀下楼去。

正文 第一七四章 借势开张

且说蔡鞗带头怒气冲冲出了雅间,刚下了楼梯就破口大骂:

“那处狗洞里钻出来的腌臜畜生,敢来这里闹事,嫌命长了不成!”

“老爷打的便是你这个畜生!”

这时便听得一个骂声,一张短凳直朝蔡鞗飞来,而那蔡鞗本就醉眼朦胧,影影绰绰看着一物飞来,躲闪不及,顿时脸颊被一物划过,血珠便似蚯蚓般爬了下来。

蔡鞗顿觉脸上一阵刺痛,立时酒醒了三分,看着大堂里的一群泼皮,气急败坏地嘶喊着:

“呀!呀!呀!反了,反了!竟然敢伤了蔡大爷,兄弟们莫论是谁,都给我废了。”

“衙内,不能啊!这可都是高衙内的人,惹不得。”

古浩天其实早就看到高衙内在人群里头,却装作怕事的样子劝着蔡鞗。而蔡鞗打娘胎出来,那里受过这样的欺负。

“直贼娘,管甚高衙内、低衙内,都给我往死里打,有甚么事自有老爷我扛着。”

且见他顺手一捞,竟恁巧的抓到一根棍子,当头就打杀过去。而古浩天便等着这一刻,只见他大喊一声:

“赶紧护好衙内!”

随即带着一众伙计打了过去,而那些个街头泼皮那里是这些“伙计”的对手,只片刻便被打的哭天喊地、东倒西歪。

且说高衙内今日带着一群泼皮到这里寻事,他是吃准了这几个乡野人不敢对他怎么样,若凭武力,就那个古浩天一人,几十个泼皮也不是对手。

可眼前的情况却大出意料,这人竟然吃了豹子胆,还起手来了。正在呆呆发愣之时,突然面前出现一个满面血迹的狰狞汉子,抡起木棍就朝他敲过来。

“你这贼汉是甚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殴打高衙内!”

这时边上一个汉子大喊着冲上来,正是那狗腿子陆谦,只因蔡鞗一面血迹,一时认不出来,这厮也是护主心切,这才口出狂言。不过他不说还好,这一喊蔡鞗顿时怒火中烧,日后若是叫人知晓今日他吃了花花太岁的大亏,那他以后又如何在京城里做人。

于是那根大棒便不管不顾的落了下去,陆谦见那人竟敢真的对高衙内下手,登时吓的魂飞魄散,这衙内若是其有个三长两短,太尉那里他还有命活。未及多想伸出右手就驾了上去。立时,便听了“喀嚓”一声,那根木棒狠狠的砸在他的手臂上。那陆谦痛喊一声,还未脱身小腿又狠狠的吃一棍,而这一棍却是古浩天下的手,力道自然又不一般,若不是这厮留着还有些用处,把其整条腿废了也是简单。

那陆谦连吃两棍,整个身子便似断墙一般往后翻去,正好砸在了高衙内的身上,两人顿时一齐翻倒在地。

这时,只见那蔡鞗抹了把脸,一脚踩在高衙内的头上,心情痛快无比。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老爷是甚人,你这撮鸟却是太岁头上动土——好大的胆子,今日且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这时,高衙内与陆谦都已认出蔡鞗来,顿时一齐心里叫苦。心说,这杀才几时与那乡野小子混在一起,怎的一点消息也不曾听到。那陆谦尤其苦逼,两棍白吃不说,只怕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五郎,这事却有误会,你休的胡来,不然长辈面上须不好看。”

高衙内见蔡鞗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害怕,生怕他一个冲动伤了自己,赶紧把老爹搬了出来。

“误会!不好看!你这厮方才拿凳子砸你老爷时,可想着误会、不好看。”

那蔡鞗边说着,一边却把脚尖使劲的碾了碾。高衙内顿时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古浩天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那高衙内若真出了什么事,蔡鞗不见得有问题,这家客栈那必是开不下去了。于是他便凑到蔡鞗耳边说道:

“衙内,咱也赚够了,如今却是要些银子治伤要紧,真把这厮打残了,恐怕捞不到好处。”

蔡鞗一听立时领悟,这仇也报的差不多了,且狠宰这孙子一刀,真打的狠了自己回去日子也不甚好过。

“说,今日是要钱还是要命?”

“五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只说要多少银子便是。”

高衙内见蔡鞗又握紧木棍,顿时吓的要死,赶紧开口。

“多少银子,你也不看看老爷这美玉一般的俊脸,被你这厮开了恁大的一个口子,这以后的伤了多少小娘子的心,且不论老爷我自己得花多少钱医治,那些个小娘的心得花多少钱才能把她给挽回来啊!”

“就说这东京城里,你说有多少个小娘恋着咱,按少了的说,只算两千人,一人花个一百两总是不多吧,那也得二十万两啊。”

且说古浩天在一边听着蔡鞗奇葩的算账方法,差点就笑了出来。

但高衙内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二十万两,即便高家再有钱,可他又怎拿的出来。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二万两成交,高衙内写了字条,签字画押之后,这才带着一队伤兵灰溜溜的走了。

高衙内兵败山水客栈的消息,很快被有心人暗暗的传播出去,不明真相的人,都在暗暗惴测,这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到底是傍上了那棵大树,但任何人却再也不敢轻视这家小客栈。

几天之后已摘下多日的“山水客栈”牌子又挂上了,而且边上还多了一个招牌,叫做“诗词酒家”。不久之后,在一个清晨,一串喜庆的鞭炮之后,这家客栈低调的开业了。

然后,有心的人们发现,这家悄无声息的开业的小客栈,其实并不低调。开业当日便见得淮南郡王带着一伙达官贵人进去捧场了,后来还有人看到李师师等好些京城行首也进了这家小酒楼。更有甚者,那京城霸王蔡家五郎,也带着一帮著名纨绔来了,人们正以为有一场好戏可看时,谁知人家却和睦的一塌糊涂。

就在人们的疑惑中,鲤鱼街里的这家小酒楼,进进出出的人们渐渐的多了起来。随之诗词酒家的特色也被越来越多的人们知道,据去过的人说,那里头却有“三绝”,一是诗词绝,二是酒水绝,三是菜色绝。

于是人们的好奇心被不断勾起,便寻机进去尝试一下,可是这个小酒楼却是生意火爆,不但价格不菲,吃饭居然还要预约。但是这个奇特的规定,不但没有吓跑了客人,许多人反而趋之若鹜。

不过凡是有机会走上一遭的,无一不说不虚此行。据说里头每一个雅间都取了一个词牌的名字,还悬挂着一首绝妙好词,而且那个叫做《沁园春》的雅间,尤其高雅华贵,里头的诗词、笔墨、装饰无不称绝,可是也是贵的吓人,一餐饭没有几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然而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他们缺的却是出风头的机会,所以诗词酒家便有了幸福的烦恼——场所不够啊。

这日,古浩天与许贯忠、朱贵、萧让一起专门讨论酒楼的扩张问题。

“我是当心若是投入太多,将来要是与朝廷有了冲突,白白便宜了别人。”萧让担心的说道。

“这个产业以如今看来,算是立住脚了,这些日俺把人手安插到各雅间里,多少也收集一些信息,虽无大用,但总算有了开始,能不能想个稳妥的办法,把它留存下来,半途弃了真的可惜。”

朱贵一手操持这个客栈到如今,又看到生意这般红火,实在舍不得放弃。

“京城立足不易,放弃了倒也可惜,不若这样,小官人以后除了与关键几人来往外,要慢慢与客栈疏远开来,只说旅居于此,再过些日物色个合适的人选把朱贵兄弟也换到暗处,如此慢慢的抹去梁山的印记,再加上有蔡五郎为倚杖,应该不会有大事。”

“另外,酒楼运营数日,虽是形势喜人,但长远看却不适用,关键是场所在拥挤,三个雅间挤在一处,却是显了不‘雅’的喝道,人们新鲜感一过,便会厌倦。我建议把近旁民房买下,改成三、五个各自独立的雅间,使之成为一些人群以后固定的聚会场所,这样才能为我们所用。”

许贯忠斟酌着说道。古浩天自然也不想放弃这个基业,他基本赞同许贯忠的意见,但他要把蔡鞗拉的更紧,让其陷的更深,直到舍不的放弃,脱不了身,这样即便以后有个风浪,他便会出来抵挡。

“许先生的想法我也同意,其实这次蔡鞗与高衙内一战,在知情人的心中,必然已经有了蔡家介入这个产业的想法。我意新开张的酒楼,便让蔡五郎占五成股份,这厮抱着这个金饭碗自然不愿放手,日后有个风波,他自然也会摆平。这次扩张买房一事便由其出头,我们方便不说,还打上了他的印记,也好为他以后说话找到借口。”

对于古浩天的计划,众人议了一下也觉可行。随即古浩天找来蔡鞗,这厮在古浩天的“帮助”下,前两日白得了两万两银子,最近逍遥的不行,对于古浩天的再次示好,自是感激,便二话不说的应了。

还别说,这衙内出头办事就是快,没两、三日,便盘下了周边的三个院子。朱贵立即着人进行改建。过几日春闱就要结束,他要赶上这一波买卖。

正文 第一七五章 移祸江东

且说高衙内于山水客栈吃了一个大亏之后,回去大发雷霆,一众亲随帮闲被骂个狗血喷头,他严令手下人员数日内要把蔡五郎与那京东小子的关系查个清楚。他相信这两人应该接触不久,关系必不牢固,蔡家一时惹不起,但那一伙乡下人必不放过。

事后几日高家的一众帮闲便四处出动,特别是山水客栈这边便成了打探的重点。

古浩天等人也察觉到这种异常,只是他们并不在意,甚至有意的透露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与他们,只把高衙内等人如陷云里雾里,不辩真假。

这一日,高衙内在家里对着无能的手下,大发一通脾气之后,正坐在书房里生闷气之时,便见一个亲信兴冲冲的跑进来。

“衙内,俺这番探的一个大好消息。”

“甚么消息!可是探清那小子与蔡家的关系?”

高衙内几天来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立时兴奋起来。

“倒也不是这边的,小的却是看着那林冲与一个胖大的和尚往那客栈过去,俺当时奇怪便装着闲人贴了过去,听得林冲讲,与那京东来的小子是甚么兄弟。”

林冲!这算那门子的好消息,高衙内正要着闹。突然心头想起一件事来,那晚在矾楼之时,他觉得京东那小子似是见过,如今想来却是在东岳庙之时,那小子也在场中。他仔细的回想几遍,越想越肯定。他不由的咬牙切齿,那蔡五郎老爷一时对他没法子,你林冲一个小小的教头,老爷便先拿你出出气。他立时又想到那个风韵上佳的林家娘子,不觉身子一片火热,心里暗道,正愁没处下口那,你且送上门来了。

“陆虞侯可在?”高衙内第一个便想到他的头号军师,开口便叫道。

“陆虞侯近日不是都在养伤吗?”那亲信见高衙内脸色阴晴不定,正在忐忑之时,见他问话,脱口应了一句。

高衙内这才想起,那陆谦那日挨了两棍,手脚的骨头都打坏了,正在养伤。他又想了一下,便叫那个亲信却叫太尉的亲随富安过来。

这富安算是太尉府里的老人了,一早便跟在高俅的身边,深受其信任。他听了高衙内的话之后,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个林冲一身本领,太尉往日也看重其几分,若要对其动手,须得太尉首肯方可,衙内不如使个移祸江东之计,太尉或许相信。”

那富安随即对高衙内细细的讲了一番言语,两人便一齐去了高太尉的书房。

话说高俅对这个养子是既恼恨又无奈,前些日刚与金枪班教师徐宁闹了一场,没几日又与蔡相的五郎打架,竟然还陪了二万两银子,让他在同僚之中好一阵子无法抬头。可是自己无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着他。

这时高俅听儿子说那日与蔡家五郎打架时,林冲也参与其中,顿想起徐宁的事情来,心里却是不信。

“林冲这厮与京东来的小子却是称兄道弟,那日在东岳庙之时,儿子教训那京东小子,说其妄议朝政,林冲当时在场也帮其出声护着他,当时被儿子狠狠教训一通,必是怀恨在心,唆使蔡家小儿出头。”

想不到这高衙内颠倒黑白真有一套,而且编得有理有据,脸不红心不跳。

“林冲向在京城怎会与京东有甚干系?况且此人甚是本分,当不会如此。”高俅对林冲也是较为了解,这时还是不信。

“那虞侯陆谦与林冲向来交好,不若由他出面,前去打探一番,林冲与京东那人有无关系自然清楚,那时太尉再作定突不迟。”

这时富安开口说道,他是高俅身边老人,深受其信任,高俅听了便也允了。

且说林冲由于深知高衙内的本性,自那日于东岳庙发生那件事后,心里一直郁郁不乐,这些日一下值便守在家里。前天在军中,听说那高衙内与蔡相五郎打了一架,吃了大亏被太尉关在府里教训,心头大出一口恶气。

这日正好休沐,林冲想想三个结义兄弟多日未见,而且听闻师弟在矾楼打斗女真人大出风头,作为师兄却不曾关心,实在过意不去,便交待好家里,到了相国寺找到鲁智深,一起看望三弟古浩天去了。

鲁智深轻车熟路,带着林冲一路谈笑着那到了那山水客栈,两人门口进去,便见得大堂当中一个大屏风,上头写着的正是传颂京城的《满江红》。

两人细细端详一会,正在赞叹之时,那古浩天闻讯早已迎了出来。

“三弟端的气派非凡,师兄不如多矣!”林冲由衷赞道。

“三弟听说那日你把女真人打的大败,真是痛快,下回可记的带上俺。”鲁智深兴奋的说。

“都是谣传,不可相信,却到楼上就坐。”

客栈里,三兄弟喝酒述话,整整半日时间。古浩天有意无意的说了陆谦与高衙内沆瀣一气的事,林冲却说择日好好教导与他,并不十分在意。如此一直喝到了傍晚时分,三人都有了五、六分酒意,才分手散去。

林冲雇了一辆马车把鲁智深送到了相国寺,自己便往家而去。车行到巷子口时,天色近黑,林冲付了车金便把他打发了。正待起步回家之时,突听得身后有人呼叫,他转身一看,只见巷口的一家小茶馆里出来一个人,却是相好的兄弟陆谦。

“哥哥今日那里去了,让小弟等的辛苦。”

“今日却是与两个兄弟喝酒去了,贤弟寻俺有甚要紧事?”

“倒也没甚大事,只是近日心里烦闷没个说话处,便找到哥哥这里,那晓得哥哥不在家里,只得于这此随便吃两杯茶,谁料正好等着哥哥回来,且去再吃两杯。”

林冲本推说日间已喝了半日酒,明日再说。陆谦却那里肯放过,林冲推辞不过,又想着古浩天下午说的话,心想正好乘此机会去劝说一下,也就随着去了。

两人出了巷子,行了一段路程,便进了一家酒楼坐了。陆谦点了一些酒菜,两人便边吃边聊起来。

“小弟这些日却是被高衙内害的苦了,前些日他贪图徐教师的宝甲,逼着俺与他一起,平白受一番羞辱。这次与蔡相五郎相争,又着俺同去,白白又吃了两棒,争些儿手脚都毁了,将养好些日,才堪堪利索一些。这里头的苦处却是无处分说,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陆谦边用眼光观察着林冲,一边装着委曲万分的样子说着。

“高衙内是甚人,你我心里都是清楚的,以哥哥看来你却是与他走的太近了,不然他怎的不寻了别人。俺俩都在太尉手下做事,敬重与他都是应该的,但那衙内并非军中之人,适度就好。”

“哥哥说的是,小弟记下了。”

两人讲着话,又喝几杯,那陆谦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那日在矾楼,小弟看那京东的古郎君与女真的比武,端的英雄气概,着实令人佩服。只是那高衙内与蔡五郎在那山水客栈打斗时,小弟也在现场,迫于无奈也动了手,损坏了一些东西,如今想来却是追悔莫及。”

且说林冲连吃了两场酒,神志有些模糊,不及想他话中有甚破绽,再说前头又听了陆谦一番说辞,只当他已经回心转意。便大度的说道:

“山水客栈和古郎君那处你无须愧疚,自有哥哥与你讲项。那古郎君却是哥哥一个师傅的师弟,前番又结为金兰,明日若是遇上替你解说一番就是,不必放于心上。”

陆谦一听心中大喜,装模作样的道谢了一番,又使劲的给林冲劝了几杯酒。不一会林冲不胜酒力便要回去,陆谦也顺势应了。

太尉府,高衙内与富安焦急等待着,直到亥时初,陆谦才匆匆进来。

“虞侯,咋地?”两人急急地问道。

“成了,林冲与那小子非但师出同门,还是结义兄弟。在下假意说要向那小子讲和,他却说只包在其身上,看来两人关系真不一般。”

“林冲这厮可是说了东岳庙的事?”

“倒也不曾,只是他把衙内说的不堪,把在下教训了一顿,要在下莫要再追随衙内。”陆谦毫无负担的把林冲就给卖了。

“老爷就是怎么不堪,却看你能奈我何,今日便把这天大的祸端,移到你身上,看你这厮又能如何?虞侯,呆会见了太尉,你只说林冲这厮在东岳庙被俺教训了心怀不满便是。”

高衙内冷冷的说道,随即三人一齐去了高俅的书房。

高俅听了三人的禀报,算是清楚了林冲与京东那小子的关系,也晓得他对自己儿子的不满。但对林冲能挑动蔡家五郎一事始终存有疑虑。也不是说他心灵有多高尚,只是前番刚刚弄走了一个徐宁,这回再对林冲下手,怕朝中有人闲话,况且这人是个本分之人,甚是好用,他多少有些不舍。

“爹,此恶人已对我们心生间隙,此时不除,日后必会与蔡家走近,平白给蔡家添了助力,那时想除却是难了。”

高衙内见高俅有些犹豫,便无中生有的说了一句,然而正是这句话,在高俅心里埋下了一根剌。高俅从来把禁军看做是自己的家当一般,容不得别人渗沙子,若是让蔡京插手,以其手段,日后禁军还有自己的什么事,他心理登时便渐渐发生了变化。

“且下去,此事老夫心里有数,尔等莫要妄为。”

高俅也不表态,却把三人轰了出去。高衙内被老爹一句不说赶了出来,正在不明就里之际,富安这个久在高俅身边的老狐狸,却已经从中看出端倪,只见他拱手道贺道:

“恭喜衙内,移祸江东计成矣!”

且说林冲并不知道被自己的同乡兼好友彻彻底底的给卖了,倒是古浩天当天晚上便收到盯防人员的消息,陆谦在巷口接走了林冲,去了酒楼喝酒。

原来自那次东岳庙的事件后,古浩天便知道,他这个师兄的悲剧也要提前上演了,便吩咐朱贵和时迁派人手盯着林家,于是便有了刚才的消息。

古浩天感觉到高俅很快就会出手了,而且这一次很可能会牵连到自己,因为自己已经成了高衙内的眼中钉,而且他们必然知道林冲和他是师兄弟,并会在这里头做文章,说不定陆谦这次找上林冲便与自己有关,他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可是东京的许多事情,古浩天还没做好,他必须设法让危机延后。就在山水客栈里的人们在苦思计策时,一个偶然的事件突然发生了,毫无预兆却又惊天动地,东京城是瞬间乱成了一团。

正文 第一七六章 一双娇客

大内后宫,御花园的一座亭子里,一个十余岁的女子,在春日的阳光下,静静的看着一本书籍,美好的身姿正好与四周的风景组成了一副画。

这女子正是玉容,他手里拿着的,却是那日从淮南郡王府里窃来的手抄诗集,只不过本子里已经增添了《疏影》《沁园春》《满江红》等。且见她一遍读完之后,拿着书本慵懒的靠在栏杆上,愣愣的看着外头的一池春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多久,只见亭外的小径上欢快的跑来一个小娘子,正是玉音。

“姐姐,你咋一人呆在此处,害得我一阵好找。哦!原来是在看大才子的诗词,难怪这般入迷。”

玉音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手里的诗集。

玉容的脸无端的红了一下,说道:

“春日晴好,园里景致不错,我也是顺手拿了一本,出来走走。”

“姐姐,我听说甜水巷那边开张了一家甚诗词酒家,却是古大才子的乡党开的,他帮着在里头写了好些上佳的诗词,如今京城文人都争着去呢。”

玉音年幼,不懂得玉容的心事,只管兴奋的说起自己的话题。

“你又怎么知晓的?”

“文博王兄昨日进宫来,我正好遇见,听他说的。”

“还有恁新鲜的事,你可听说有甚新的诗词没有?”

“正好从王兄那儿记下了一首,你且看看。”

玉音随即从身边掏出一页纸张来,玉容急急的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首《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玉容一读了这十六个字,就被赴面而来的凄凉怔住了,这人那来这孤寂落寞、悲凉愁苦的心绪呢?

她急不可耐的一气读完,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感染了,隐隐觉得好像触到了内心的某一处软弱,再看眼前的御园时,好似也变成了“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姐姐,你咋啦!”

玉音好似被玉容突然变化的情绪吓着了,她轻轻的叫了两声,才把玉容的情绪给拉回来。

“妹妹,你说这人一个恁刚强的男子,怎会写了这么衰愁的词儿呢?”

“我也是怪了,倒真想到那处瞧瞧。”

“去瞧瞧!我们怎去的了?”玉容心头突然动了一下,一个想法立时不可仰制的滋长了起来。

“咱们去求文博哥哥去,他必定会给我们想办法。”玉音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柴文博。

于是两个姐妹带着几个随从,轻车熟路的往淮南郡王府而去。

可是当两姐妹兴冲冲的来到郡王府时,那个淮南王兄却出访去了,顿时两人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玉音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对玉容说:

“姐姐,我俩一身男装,不如拿着王兄的名刺自己前往,就说是王兄的亲友,谅他也不敢不接待。”

原来两人今日本打算去诗词酒家,故此穿了男装,玉音方才便于此处想到了主意,玉容一听也觉不错。于是两个涉世未深的深宫少女,便兴致勃勃的行动起来。

这日上午,山水客栈里,古浩天正与许贯忠等推敲高俅对林冲和自己可能采取的手段。突见朱贵进来禀报,说有两个少年男子拿着淮南郡王的名刺过来求见。古浩天一听,心想必是淮南郡王的什么亲友,便把事情交待给许贯忠等,自己随朱贵去了前楼。

古浩天远远的便看到大堂里站着五、六个人,为首两个十余岁的少年正围着那块《满江红》的屏风指指点点的,后头跟着两个少年,还有两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他注视一下,自己与柴文博接触多次,这些人却从未见过,而且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下古浩天,不知几位是柴郡王的什么人?今日寻来却为何事?”古浩天进了大堂礼貌的招呼道。

“你倒是来了。”

那个年小的少年抢先开了口,却似对古浩天十分熟悉一般,没有一丝惊讶。

“我表兄今日很忙,叫我俩自来找你,嗯,便是看看这处的诗词装饰什么的,你且用心安排。”

那少年一开口,古浩天瞬间就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因为这两少年分明就是女子,然后他仔细打量一下,却见两人肌肤胜雪,容颜似花。那个年长一些的在接触自己的眼光时,还无端的红了脸。正在此时,后头两个男子突然的咳嗽了起来,古浩天随即感受到两双阴冷严厉的目光盯着自己,他顿时想到了什么,急忙收回视线,恭敬的对两人说:

“既是淮南郡王的表弟,在下自当效劳,两位有甚要求自管吩咐。”

“那你便带我等先看看各处的诗词。”又是那个年小的回答道。

“如此各位便请上两楼,我这里稍作吩咐便来。”

古浩天回着话,立即叫过一边的朱贵悄声交待道,今日停业,除了郡王府的,甚人也不能放进来,叫兄弟们加强警戒。

朱贵也觉察出异样,但没想的那么深入,见古浩天这般郑重,便知这客人非同一般,立即安排去了。

二楼三个雅间,几个人一一看了,最终却驻足于那个《声声慢》之前。

“这个词儿可是你所作?”年小的那个又问道。

“并非在下所作,只是以前在一本闲书上看的。”古浩天又用了这个老套的借口。

年长的那个看了他一眼,虽不言语,但眼神里显然是不相信的。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皇宫里的藏书不知多少,那些个诗词集子她也看过不少,又几时看过这样的好词。

她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看他虽是恭敬,但神情举止从容,全无做作阿谀之态。看似文雅,但眼棱角分明身高体健,分明是一副大丈夫之姿。她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阵脸烫心慌。

“你骗人,我们也看过不少诗集,怎就没看到这词儿。”年小的那个心直口快,当面就顶撞了他。

古浩天也不解释,只是无言的笑笑。不觉得时已正午,那跟随在后头的两个随从的男子,开口说时候不早,请两位郎君回去。年小的却说,此处恁地优雅,不如在此吃了午饭再回,年长一些的却不置可否,那两个随从也无奈何,然后一行人便歇在那《声声慢》的雅间里。

“二位不知要用些什么?”

古浩天其实是不愿意接待这行人的,他知道这种人太难于侍候,稍有不慎,便会有意外的麻烦。如今她们非要留下来,他也没办法。

“平日里我那表兄吃什么的,你挑好的做一些上来。”那小的倒也机灵,把点菜的事也推的干净。

古浩天也只能苦笑着应了,转身便去安排菜色,不料一个年长的随从却紧紧的跟了过来,他诧异一下,随即明白这是那个地方的规矩,也就随他了。

只一会,几个荤素搭配、色香俱全的小菜端了上来。那两人一开吃便停不下来,大的还矜持一些,小的那个却是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起来。

“姐,我这才明白皇兄为何常常到此地来吃喝,原来是这等的美味,比我们宫里的厨子好出太多了,下次必的让皇兄再带我们来尝尝。”

雅间里没有外人,两少年在四个人的侍候下用餐,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

一直到了未时初,那几个人才用餐完毕,那个小的却是意犹未尽,她对大的那个说:

“皇兄往常与他处一起时,总会有一些好诗好词,今天我俩来了也不能错过,必得让他写一首才是。”

那个大的一听也不禁意动,可是想想又怎开的了口。便说:“我俩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答应。”

“只看我的。”小的却是无威无惧,胸有成竹。

随后候在外头的古浩天被传了进去,随即又被那个小的少年雷人的要求难住了。

“你若是不作一首,我便不走,到时宫——家里人过来问你不是,休的怪我!”那小得竟然威胁起古浩天来了。

“不知小郎君以何为题?”

遇上这种难缠的,却不能得罪的主,古浩天也只得妥协了。

“以何为题?”

小的那个是却没有主意了,她求助的看着年长的那个。这时正好一双燕子在窗外的杏树上欢叫,那大的心中一动,便用手指了指,小的瞬间明白。便说:

“便以窗外的景致为题写一首吧!”

古浩天看着杏树、燕子,又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装丽人,立想起苏大神的那首《蝶恋花?春景》,如今抄袭其作品已是毫无负担,随口就吟诵出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那两人见古浩天转眼就吟出一首好词,愣了一下,那个小的憨憨的说道:

“你咋怎么快就作出来了,不成,且再作一首。”

那个大一些的却是过意不去,她扯了一下小的那个的衣袖,悄悄制止了她,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小的那个说了一声,今日花费且记我表兄名下,自顾上车去了,大的那个回首似乎想跟古浩天说些什么,但看着其如释重负一般的神情,便知那人必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歉意的笑笑,微微一福也便转身盈盈的去了。

古浩天站在门口看着那近行近远的马车,心里头不知为何不断晃过那道盈盈而去的背景,突觉得这身影却是似曾相识,他费力的思索着。

“小官人,这些人是淮南郡王什么人啊,恁地古怪。”这时朱贵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淮南郡王!古浩天一激灵,想起了那个晚间在矾楼之时,柴文博身后那两道纤纤的背影,原来便是那两人,难怪眼熟,如此看来这两人果然是皇宫里的女眷了。

就在心有所悟之时,古浩天的心不知为何却突然忐忑起来,他在大堂里怔怔的立了一会,却心里总觉得不安心,他又来到门口,往那行人的去路张望一下,却只看到路边的一些摊点和几个闲汉,他突然明白自己担心的,便是这些近日出现的不知是那来的闲汉与摊点。于是急忙唤过秦升,命他带两人迅速追踪下去,暗中护着那几人安全。

正文 第一七七章 公主失踪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闹。”

马车上,玉音吟颂着这首刚刚讹来的《蝶恋花》,兴奋不己。

“姐姐,你方才干嘛要制止我,不然肯定能多得两首。”

“你且知足吧, 若非看着皇兄的面子,他那会理你。”

玉蓉数落了她一句,然后靠在车上静静的不再言语,却是用心在品味着那首新词。

“多情却被无情闹。”

她念到这句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渐渐的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两姐妹说说笑笑的,马车便到了相国寺,凑巧正是庙会之日,外头的热闹一阵阵的传入马车里。

“姐姐,外头正是相国寺的庙会热闹的紧,时辰还早,反正今日咱俩已经出来了,不如玩个痛快,我们去瞧瞧可好?”

玉音对啥都好奇,她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热闹的市场,心里又痒痒了。

“不成,这里不比那客栈,人多繁杂的,万一有个好歹怎办。”

“姐姐,你看我俩一身男儿的打扮,谁人认的出男女,再说俺们出来一趟不易,便在外头看看热闹可好?”

玉音缠着不休,玉容也不免心动,于是这两个涉世不深、未识人心险恶的女子,便不管不顾的下了马车,汇入那摩肩接踵的庙会人流中去。

“兄弟,那俩雌儿下马车了。”

“你且盯着,我去报与哥哥得知。”

相国寺的山门外,两个闲汉远远的看着那两姐妹下了马车,两人迅速分头各自去了。

且说相国寺旁一座桥边的一家小酒馆里,此刻,牛二正坐在那儿喝酒吃菜自得其乐,他想不到自己竟也时来运转,想想那小子将来受辱的样子,禁不住得意起来。

近些日子,牛二原本是十分郁闷的,自己一个地头蛇,竟对一个外乡人毫无办法,还吃了一个大亏,后来便是陆虞侯、甚至高衙内竟然对那小子也没有办法。眼看着那个小子名头越来越大,自己报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心里憋屈的不行。

不料想昨天晚间董超、薛霸把他叫了去,说陆虞侯寻他有事,他跟着两人到了一处茶馆,却见里面不但坐着陆虞侯,竟然还有一个女真人。

那陆虞侯对他说,京东那小子前番在矾楼里,对女真使者大为不敬,使者十分恼怒,想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盯紧了那个客栈,对一些来往的要紧人物都记下来,女真使者有大用。当场还给了他一百两的酬金,并说日后还有奖赏,当时便让牛二喜不自胜。

且说女真人为什么会找上牛二呢?这事却要从高衙内的身上说起。那日高衙内到山水客栈挑衅,被蔡相五郎和客栈的人员联手打的大败,女真人也意识到那个小子与蔡家有着某些关系,一计不成便另生一计,想先探清其在京城到底与那些人物来往,再相机下手。女真人找到陆谦,陆谦想到了董超、薛霸,这两人立即想到了牛二。

于是牛二便遇上这个对他而言犹如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他不但可以报了私仇,还得了一大笔赏金,当场便满口应了。今天一大早他便派了两个闲汉,去山水客栈盯着。

然而好事总是来的那么及时,山水客栈今天为了两个年青的小子,竟然闭门谢客,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啊!那两个闲汉立刻意识到,这两个客人非同一般,便死命的盯着。然后下午那两人告辞出来时,这两闲汉凭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一眼便认出,那是两个西贝货。便一路追踪,想探个究境是那家的女子,谁知到了相国寺,她们竟然下车玩了,两人立即想到这是个绝妙的好机会。

“大哥,好事来了!”

那家小酒馆里,牛二正惬意的喝着小酒,突被那个闯进来报信的闲汉打断。

“直娘贼,瞎嚷个啥,没个人样。”

牛二正得意着呢,突然被打断了,满心不舒服。他骂了一句,然后斜着眼睛问道:

“说,啥好事?”

那闲汉赶忙凑到跟前,说了山水客栈看到的那事。

“你可看的真切,那真是两个雌儿?”

“俺这双眼睛在汴河两岸也不知看了多少女子,她俩套一件男装怎瞒得过我,定错不了。”

“叫上几个兄弟,一起过去看看。”

牛二立即站起身来,打头就往相国寺过去。

相国寺山门外正是花鸟宠物的市场,玉音玉容两人被这么多稀罕的小东西看的眼花缭乱,玩的不亦乐乎,殊不知周边许多邪恶的眼睛,已经把她们当成了猎物。

倒是一对绝色的小妞,若把她们给拿下,对那小子必定是一个天大的打击,若是送于女真人,说不得又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到时那赏银……

想到此处,牛二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暗示一下,下头的一帮闲汉便朝那处目标悄悄的靠拢过去。

拥挤的人流中,玉音与玉容正来到一处出售鸟儿的铺子,只见前头架子上的笼子里,一对不知名的漂亮鸟儿在欢快地叫唤着。玉音一看就喜欢上了,立时便挤了过去,后头的两个随从赶紧跟过去护着。而玉容正要跟着过去时,突然周边的人群一阵涌动,几个汉子生生的插到她的前面来。玉容正待叫唤,突觉得一阵异香钻进鼻孔,只觉得一阵眩晕,便靠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鸟儿实在稀罕,我俩却把它买下吧?”

且说玉音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心里实在喜欢,便问玉容,可是半天没有回应,她转头一看身边只几个随从,而玉容并不在一旁。玉音随即又四处一看,却尽是攒动的人头,根本没有玉容的影子,她慌忙高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这时那两年长的随从首先慌了,若是公主失踪,那他两个便是十条命也不够死,这两人赶紧把玉音护的紧紧的,几个人往四边寻人过去。

然而相国寺的庙会里,到处是茫茫的人海,这几人又能找的到什么。足足半个多时辰,几个一无所获,玉音一个孩子,已经吓的哭了,那个随从这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想想也只能先报官了,或许是迷失在某个角落里,官府来了人或有可能找到。

于是那两个随从护着玉音退到了停车的地方,一人送玉音回宫,另一人赶紧赶往开封府。

且说秦升带着两人一路追到了相国寺,却只看到寄存在路边的那辆马车,一番打听之后,听说车里的几个人逛庙会去了,只得守着马车等着。足足近一个时辰,才看的几个惊惶的随从、小厮,护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男子打扮的人出来。他一看少了一个人,而且这帮人惊惶失措,心想坏了,他立时叫一人回去禀报古洗天,自己暗中在一侧护着。

而那牛二本想对两个人一起下手的,可是那个大的得手之后,小的便被几个随从看的死死的,一时无法下手,待那些人到了马车上之时,更是难于下手了,也便放弃了。

也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开封府的衙役便蜂拥而来,又片刻之后,大队禁军也开了过来,一时间,相国寺的庙会被紧紧的围了起来。

牛二刚刚因为转移玉音,正好退出了庙会,这时突见的这样一个场面,心里也是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莫非因为自己刚才拐的那个小娘,若是如此,其来头岂不是太大了。想到这里,牛二不淡定了,他随即招集手下退到了汴河边的一处老巢里。

“今日的事有些棘手了,那小娘子估摸着来头不小,情况不清之前谁也不许动她,你们这些人这两日都给我潜到地下去,待俺探明风声再作计较。”

那些闲汉泼皮刚才也是看到了那个阵势,心知老大讲的没错。便有人到里房打开一个暗门,却是一个下行的地道,几人便鱼贯而下,只一会便消失不见。

玉蓉公主的失踪,便如在朝廷里引爆了一颗炸弹。老皇帝暴怒,把开封府、刑部、禁军等等凡是和治安有点挨边的衙门、官员,骂得狗血喷头。然后他点了最为宠信的高俅作有牵头官员,要求其带领一帮子人,限三日内找到失踪的公主。

这下子却把高俅给害惨了,百万人口的东京城,他一下子到那里去找人,于是他连夜召集相关衙门官员部署任务,施于重压。当晚东京城立即全城搜查,特别是相国寺周边的一些黑帮、泼皮、闲汉更是遭了来顶之灾,许多人莫名其妙进入牢笼,甚至没了性命。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牛二等人,由于早有防备反而安然无事。不过牛二这会也已头痛不已,他的上线董超、薛霸很快就找到他这儿,随即他知道自己手头那个,竟然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玉容公主,登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嘴里却不敢承认,他知道现在认了就是一个死,得想一个稳妥的脱身之计。

此刻,牛二呆呆的坐在老巢里,谁想的到,原本当成宝贝的小娘马上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在苦思着对策,可是即使想破脑壳,也回避不一个死字,良久之后,他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恨恨的骂了一句:

“直娘贼,若是把俺逼急了,管他甚公主不公主的,老爷一样下手,即便死了有一个公主作伴却是赚大了。”

随后他打开那个暗室,下到地道里头去了。

正文 第一七八章 安然脱险

古浩天得到秦升派人的禀报之后,立即想到接下来肯定有一场大风暴。他首先想到便是鲁智深手下的那帮人,这些人都是相国寺一带的地头蛇,要解开公主失踪之迷,说不定还得借助他们,必须的把他们保护起来。于是他派人赶往相国寺的菜园子,通知他们早作准备。

也幸亏古浩天的先见之明,张三、李四等人躲过了当晚的大搜捕。夜里戌时,这两人出现在山水客栈后面的院子里,古浩天、许贯忠、朱贵、时迁等却早就候在那里。

“两位兄弟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不曾?”

古浩天看两人过来,便着急的问道,原来下午他派人去通知鲁智深时,就叫他让张三、李四对手下查问一下,下午庙会上可有什么异常。 “其他的也没啥,只是牛二这厮在庙会里出现了,那厮往常都在汴河一带厮混,今日却跑这边来,却也奇怪。”

张三下午得到传信时,立即让手下撤出相国寺周边,同时也盘问了一番,得到了这么个信息。

“牛二!”

古浩天沉吟一下,觉得这家伙倒很有可能。他与自己有怨在先,如果看到玉容从客栈出去,然后想当然的认为她是自己的什么亲友,对其下手报复,倒很符合逻辑。

“牛二在附近有几个窝点?”

上回与牛二冲突之时,古浩天曾派人盯防过他,但他相信牛二必然不止一个巢穴。

“那厮在这一带的窝点却是好多,俺晓得的便有三个,而且传闻他那伙人与福寿洞里的地洞人也有瓜葛。”

福寿洞、地洞人,古浩天听了之后,突想起后世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资料,说北宋东京城的地下下水道之中,生活着一群地洞人,专门做一些绑架、抢偷等见不的人的事。

如果牛二得知玉容身份之后,为了逃避罪责,把她交给地洞人,那玉容就危险万分了。

想到这里,古浩天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张文静秀丽的面孔,想到这冰清玉洁的少女即将落入那些污烂人的手里,心口无来由的痛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救她脱险,至少她是在自己这儿出去之后出事的,他在内心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两位兄弟,牛二的几处窝点请告知与我,另外请兄弟们多加关注牛二的行踪,有消息请及时来报。”

张三、李四不久便回去了,古浩天立即吩咐时迁、朱贵,把近日的工作重心移到此事上来,当夜时迁按张三刚刚提供的地址,立刻前往查探去了。

第二日一早,东京城全城戒严,各处城门也查的严格异常。山水客栈也来了一拔衙门的人,反复盘问了昨日用餐的情形,朱贵如实的回答了,那些人确实找不到错处才去了。

时迁中午才回来,他昨晚查了那几个点,没有什么收获,早上盯了半天,那牛二也是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异常。

“这倒是怪了,你再想想那厮与往常真没什么不同?”古浩天是坚信牛二与此事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再三追问。

“若说不同,倒真有一点,那厮今日冷冷清清的只一个人,往日身边的泼皮都不见了。”时迁回忆一下,想起了一个细节。

“这就对了,那些泼皮必是怕被人认出,藏起来了,时迁兄弟再辛苦一下,我估摸那些个泼皮与牛二不可能不联系,只要盯紧了,把这拔人找到了,那公主的下落也就清楚了。”

古浩天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有用的信息,便吩咐时迁继续盯紧。

很快就过去了两天,玉容公主依然没音没讯,据说老皇帝为此在朝廷上咆哮了好几次,朝野的气氛都紧张的让人窒息,高太尉这两日头发也不知白了多少。

时间很快到了第三天,在无数官员、差役没日没夜的侦查下,案件的线索终于集中在汴河周边那伙泼皮的身上,官府已经对那一片的可疑地点进行逐个搜查了。

便在这时,牛二慌了,这天夜里他悄悄的潜入那处隐蔽的窝点,只见他进了一处暗门之后,便没了动静。而时迁在盯梢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山水客栈,古浩天、许贯忠、卞祥、朱贵等被连夜叫了起来。时迁带回来的消息,让大伙兴奋不已,数日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玉容公主就在那里,但基本八九不离十了,即使有个万一,那控制了那伙人也能问出一二。

“要尽早行动,当下官府追的甚急,要防止牛二这厮狗急跳墙。”古浩天当机立断。

“怎么去,就我们这些人过去吗?若是公主完好救出,尚还好说,但若已遭不测,恐怕我们到时有口难辩,况且高俅是这个案子的主官,他正恨不得把小官人置于死地。”

许贯忠这一分析,大家也觉得很有道理。

“难道还把功劳送于高俅那厮不成,我看还不如找那淮南郡王。”

卞祥对高俅一家子痛恨万分,他自然而然的想到柴文博。

“卞祥兄弟讲的甚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还可拉上一人,而且此人不仅要感激我们,说不定后头还可大用。”

“却是何人?”

卞祥见许贯忠说的神秘,便好奇的问。

“蔡家五郎。”

其实当许贯忠说再拉上一人时,古浩天也想到了此人,心想拉此人入局果然大妙。于是大伙商议之后,定下明天入夜时动手。

且说蔡鞗这两日因为公主失踪之事,京城戒严无处消遣,正闷的难受。这日一大早突收到门房传来一封书信,却是古浩天写来的,说是有一件天大的功劳要送于他,请他马上赶到山水客栈。他正闲的蛋痛,一看大喜,立即便赶往山水客栈。

淮南郡王那里,古浩天却是亲自过去,柴文博听了他的话之后大喜过望,这两日为了这个心爱的妹妹,他也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当即他就要带人过去,但被古浩天劝住了,说这样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他当然也信了。

到了亥时,三方人手齐聚山水客栈,蔡鞗一听古浩天竟送给恁大的功劳,只把他看得比亲兄弟还要亲了。

当下众人作了分工,古浩天、卞祥、秦升、时迁带几个人和王府的两个侍卫一起下去,郡王与蔡鞗在上面守着,可蔡鞗那肯放过这样的热闹,只好让他一同去了。

下午时迁带几人先去外围在暗中守着,其余人守在客栈里。好不客易等到天黑,众人便按计划行动。

牛二这个窝点在汴河边的一条小巷里,却是一个僻静的所在。时迁与秦升带几人首先潜入,翻墙入院之后,迅速控制了院里一个望风的闲汉,随后大家一涌而入。

柴文博带人留守院子里,秦升与时迁押着那个闲汉打头朝地道口而去。至此古浩天心里已经有底,因为这个闲汉交待下头的确关着一个拐来的少年人。

不得不说东京城作为这个时代的大都市,其市政建设确实非常完善,仅仅其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即使很多当代城市也不一定能此拟。

牛二团伙的地下窝点也是依赖于下水道改建的,他们于下水道的两侧凿出许多洞窟,形成联通的地下交通网。此刻,在其中的一个洞窟里,牛二正与一个脸色苍白、阴森森的中年汉子在谈话。

“俺这个小娘却是个上佳的货色,三哥出价多少?”牛二问道。

“既是恁好,你这厮自个为啥不留着,却眼巴巴的找上俺来?莫不是啥棘手的货色?”

那个三哥却是此道行家,一眼就看出异常来。

“嘿嘿!不是三哥你那儿家业大吗?俺这儿水浅,养不了大鱼。”

两人正谈着,突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杂声,牛二蓦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把头探出门外一看,便见的一群人打杀过来,打头的正是京东的那个小子,牛二连忙把头缩回来,却看见那个三哥已经钻进墙角的一个地洞,他急忙跟着跳了进去。

且说古浩天随着那个闲汉进入地道之后,在他的领路下,直奔那关押之所。却是一个设在角落里的矮小洞窟,探身进去时,古浩天便发现灯笼的光晕下,那个贴在墙角、惶恐不安的玉容公主。

“恶贼,你——你——休的过来!”

那玉容突见门外有人进来,惊悸的叫了起来。

“是我,山水客栈的古浩天。”

“啊!是你!你——终究来了……”

只见那玉容虚弱的说了一声,数日来担惊受怕,寝食不安的她,随即晕了过去。

古浩天连忙把她扶住抱出了洞外,却见蔡鞗持一把扑刀,兴冲冲的过来说道:

“兄弟大获全胜,歹徒尽杀。”

“可有逮住牛二?”

“牛二?那个是牛二,我却不识。”

蔡鞗见问却是一头雾水,这厮原来并不晓得那个牛二。又过一会卞祥、时迁他们汇合过来,都说没有发现牛二。这时,古浩天见玉容身体虚弱,不宜在洞中久留,便让时迁、秦升带人继续搜查,自已抱着玉容先上地面交淮南郡王去了。

“兄弟,那个玉容公主呢?”

这时蔡鞗见古浩天抱着一个青年男子,在后边奇怪的问道。

“便是这个,却是你找到的,且前头开道,上去禀郡王知晓。”

蔡鞗一听便知古浩天把头功让与他了,心里对这个兄弟更是感激,于是便兴冲冲的打前头出去了。

且说淮南郡王正心急如焚之际,见蔡鞗与古浩天一前一后出来。

“郡王,玉容公主已被我等安然救出!”蔡鞗远远便叫喊起来。

柴文博随即注意到古浩天抱着的那个男子,突想到玉容便是男儿装束,急忙着府里带来的宫女前往接了。

“公主体虚我先护送就医要紧,这儿且交于两位,一应歹徒生死全凭处置,后果自有本王作主。”

柴文博吩咐完便匆匆去了,不一会卞祥他们上来,下头的洞窟已清理完毕,所剩的几个泼皮、闲汉被捆绑关押在一个洞窟里,只是牛二却失踪了。

既然公主已平安脱险,余者并不重要,古浩天与蔡鞗细细商议一番之后,派一人去设法通知官府,其他人便撤回了山水客线。

正文 第一七九章 凶犯之争

据皇上严令的期限已经超过了一天,各级官员压力山大。开封府的衙役更是对重点目标——汴河街区,进行拉网式的梳理。这天傍晚一个衙役突然得到一个路人的传话,说是有人发现了拘押公主的窝点,一众衙役半信半疑,到了那处一看,却只发现三、四个被捆绑的泼皮,询问之后,说是公主被一伙陌生人救走了。开封府的衙役连忙禀报上官,随即从高俅到相关的官员又一次惊慌失措,一众人正在为公主的新去向焦虑不安之时,皇宫里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公主回宫了,大小官员这才松了口气,但是有些人的心里却又不适服了。

太尉府里,高俅郁闷地坐着,自己忙乎了好些日,公主一根头发都没捞着,而她却被淮南郡王完好无损的送到宫里了,尤其不爽的是,据说还是那个京东小子的功劳,这事若传出去,不是生生的打他这个太尉的脸吗!

且说高俅正在闹心之际,富安与陆谦走了进来。

“太尉可是思量着玉容公主的事?”富安悄声的问道。

高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那富安继续说道:

“小的也觉得此事蹊跷,京东那个小子人生地不熟的,公主被藏的恁严实,官府花多少力气也找不到,他又怎能发现!直到方才陆虞侯一说,属下方觉得甚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有何说道?”高俅闻听,立刻看向陆谦。

“属下想着,京东那小子能如此顺利的找到玉容公主,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对玉容公主做了手脚,想他初到京城便得罪了太尉等,眼看功名无望、难以立足,便自演了这出贼喊促贼的戏码,以搏的立功的机会,作为其晋身之阶,这种情况实有可能。”

“况且听说那日中午,公主是在那家客栈里出来之后失踪的,据咱们的眼线说,公主一行出来不久,那客栈里也似出来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陆谦禀报之后,富安又跟着汇报了一些情况。高俅听了两人的禀报之后,闭眼思考了一会,却问:

“那淮南郡王处,又当咋说?”

“淮南郡王自然也是被那小子蒙蔽,不明真相的被其利用了。”陆谦回道。

“可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啊!”

高俅听了之后似是意动,但想到仅凭猜想就给人定罪,似是不妥,况且还有那淮南郡王在里头。

“小的认得一个汴河边的闲汉叫做牛二,昨日他正好到俺家里来,说是看到了京东那小子绑架公主的经过,到时愿意做证。”

且说牛二怎么到了陆谦的家里去了,原来昨日晚间在地洞里,他正与一个地洞人在谈买卖玉容的事,突见古浩天带人打进来,忙随着那个地洞人从暗道逃走了。逃出生天之后,也惶恐了好一会,然后想到陆谦和高太尉等人与京东那个小子是生死仇人,不如找到他那处去,或许有几分生机,于是想了一个由头找到了陆谦。

陆谦也是诡计多端之人,对他的话虽不肯相信,但是一听是对付京东小子的,他也就主动忽略了其中的破绽,反而出谋划策起来。

“一人作证也是不够啊!据说那边还抓了几个活口,谁知那些人口供咋说。”高俅这时开口说道。

“太尉不正是此次搜救公主的主官吗,若是要开封府把人犯移过来,他们岂敢不肯,只要人犯到手,到时要他们如何开口,还不是……”

“富安,你且带人去往开封府,把一干人犯带过来,今晚审讯之后,再作计较。”

高俅见陆谦讲的有几分道理便动了心,便吩咐富安把人犯接过来再作道理。

入夜时分,太尉府的亲随富安带人从开封府的大牢里提走了几个人犯。稍后不久,蔡家五郎带着几个人进了刑部的衙门。然而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行动,却在第二日的早朝引出了一台好戏。

文德殿,又是一天的早朝,由于玉容公主的安全回归,老皇帝心情大好,且见他坐在龙椅之上,笑吟吟的看着朝班中的淮南郡王,心里想,料不到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落水的儿子,这次倒是立了大功,正待开口嘉奖,只见朝班之中出来一人,却是此次案件的牵头大臣太尉高俅。

“陛下,臣有本奏。”

老皇帝一看自己的心腹宠臣有本,便只得先把心头的事先放下,便说道: “且奏来。”

“臣昨日听了开封府来报,说是拘了几个侵犯公主的犯人,便连夜审讯,期间又有汴河街坊百姓牛二作证,据这两方供词和证词,公主此次失踪一案的幕后主犯,却是京东济州人古浩天……”

“太尉休的胡言乱语……”

话说柴文博往日里是不上朝的,今日却是领了老皇帝的旨意,这时立于朝班之中的,突听的高俅竟然说古浩天是凶犯,大吃一惊,急忙出班制止。

“郡王休急,且听下官慢慢道来。”

高俅对这个闲散的郡王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不等其话说完,就把他打断了。

“据那些犯人供称,那个古浩天大约十余天前找到他们,双方谈妥五百两银子做一笔买卖,便在公主失踪的那天上午这个古浩天着人通知他们,于相国寺守候,劫持两个女扮男装的年青女子,当时由于皇宫护卫守得紧,只劫了玉容公主一人。但到了昨天中午,他带一伙人到了公主藏身之处见人就杀,也是他几人机灵躲过了一劫,等到了官府人员的到来。”

“另有牛二证词,那是玉容公主离开那个客栈之后,那客栈里曾有两人一直盯梢到了相国寺,直到公主被劫后,才返身回去。”

“臣以为,那个古浩天身为京东人氏,到京城尚不足一月,公主失踪,京城官兵数千人连日搜查尚不能得,他一个外来之人又如何轻易寻得,故臣以为其早有图谋,犯人供词及牛二的证词可信,应对那个古浩天进行拘押审讯,查明真相。”

那高俅一番奏报,倒也有几许道理,一些不明真相的大臣纷纷点头,便是老皇帝也有些动摇了。

“太尉荒唐,此番搭救玉容,本王从头到尾都是参与的,那个古浩天却是尽心尽力,决不可能是太尉所说之人。”

柴文博见高俅颠倒黑白,心头大怒,随即开口驳斥。

“这正是那小子的阴险之处,若是不拉上郡王,又怎证得了他的清白,想他如今科举无望,又苦于没有晋身之阶,打这等下作的主意,是很有可能的,只怕郡王也被利用了。”高俅又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而柴文博虽然相信古浩天绝对不是那种人,但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说词,立在那儿只气得七窍生烟。

且在此际,只见刑部尚书杨展出班奏道:

“启奏陛下,昨日晚间蔡相五郎蔡鞗带人押着几个凶犯到刑部来,说是玉容公主案件的嫌犯,下官不敢怠慢,开堂审讯之后,也得到了一份供词,却是指认高太尉那个证人牛二是本次绑架案的主犯。”

杨展刚说完,朝班之中便“哄”的一声响了起来。因为大伙都知道,这杨展是蔡相的人,如今却站到了太尉的对立面去了,而且事情还涉及到了蔡相的五郎,这事件可就热闹了,于是大家八卦之心大起。

而那高俅正在得意之时,突被杨展一搅和也顿时迷糊了,这刑部那来的凶犯,还有那蔡五郎几时参与到此时中来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凶犯都押在了开封府,蔡相五郎那来的凶犯?”高俅瞪着那个杨展狠狠的问道。

“凶犯若是都押在了开封府,那今日朝廷之上岂不是就成了太尉的一家之言,那蔡相五郎连日的辛辛苦苦,岂不跟那京东的小子一般反成了罪人。”杨展也不软不硬的回了他一句。

“蔡五郎怎会——怎会参与此事?”

高俅想到蔡鞗平日里就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在,那会管这些闲事,不假思索的就怼了一句。

“太尉手头不是有一干人犯吗,莫非没有提起昨日救出公主之时,却是蔡相五郎领头的吗?”杨展揶揄道。

这时,高俅的心头突然震了一下,瞬想起当日自己的儿子到山水客栈寻衅时,正时与蔡家五郎起了纠纷,才赔了两万两银子,难道这两人真勾搭在一起,一时间他心乱如麻。

“禀父王,昨日相救玉容之时,确是蔡相五郎蔡鞗领头的,儿子在场亲眼所见。”

此时蔡文博也回过味来,立时想到当日古浩天安排的奥妙,于是便顺着那杨展的话头奏道。

“太尉,我家五郎平时虽然不肖,但也分的清轻重是非,前日他倒也讲起,说是搜救公主之事,他也要出份力。”

救出公主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既然大伙把此功送于自家五郎,蔡京自然不会拒绝,此时,他立于班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但有了他这一句,满朝官员却没有人再敢怀疑蔡家五郎在此事中的功劳。

而高太尉此时的内心却是绝望的,他再一次对自己的那些无能的下属咬牙切齿,居然把蔡五郎这样重大的线索都给遗漏了,可是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他想着,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牛二了,那泼才顶的住压力才好。于是他硬着头皮开口奏道:

“杨尚书的人犯来源暂且不论,下官这儿还有一个证人,传他上堂自会清楚。”

老皇帝立时准了,于是便有人出殿传旨去了。然而柱香之后,那传旨之人回报,那个证人牛二竟然不见了,顿时满朝哗然。而高俅一愣之后,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牛二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消失,虽然朝议上吃了些亏,但他可以借着混淆是非,退而自保。

“陛下,当此要紧关头,证人却实然消失,实属蹊跷,臣请彻查此事以明真相。”

这高俅不愧厚黑之人,立时抓住时机,恶人先告状。

“这就奇怪了,那证人不是在太尉人的手里吗?莫非又有谁抢了去不成?”杨展见高俅厚颜无耻,立即反唇相讥。

“京城手段通天人物甚多,谁人又知晓是何人做了手脚。”高俅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且说正在满朝议论纷纷之时,文德殿之外突然闯进一人,直朝着皇帝而去,而朝中文武却无一人敢阻拦。

正文 第一八零章 设计林冲

文德殿,便在满朝文武错愕之中,一个宫装丽人如月宫仙子一般款款而过,直直跪在了老皇帝跟前。

“女儿在后宫听闻有人诬陷救命恩人古义士为凶犯,心里惶恐难安,今不顾失仪前来陈情,请父皇恩准。”

且说玉客公主自那日身陷匪窝之后,日日惊恐之余,便盼着有一勇士前来救她,直到古浩天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她突觉得来者正是心中所盼之人,所以才有“你终究来了”一句。今日早朝,她知道父皇会论功行赏,便让身边的太监早早的过来听着,心里想着那人若能封个官职,自己将来或有个盼头。谁知到头来却传来个消息,恩人反成了凶犯, 她便不管不顾的闯进了朝堂之中。

而老皇帝刚才坐在龙椅之上冷眼旁观了半日,心里早有判断,这会见这个爱女一脸憔悴的样子,不由心疼。便开口道:

“女儿无须多说,且回宫去,父皇自有公道。”

“父皇若不给古义士一个清白,女儿便不起来。”玉容却不愿罢休,犟着不起来。

“父皇允了便是。”老皇帝只得应了。

玉容见父皇开了金口,这才放心离去。

朝堂之中,一众官员都听得这对父女的对话,都以为那个姓古的小子撞大运了,一时变得寂静无声,静候着老皇帝开口。

然而想象中的裁决并没有出现,老皇帝只是淡淡的让高俅追查牛二的下落,到时再作定夺,倒是蔡家的五郎,老皇帝说蔡相劳苦功高,赐其一个七品的散官,成了唯一的获利者,但明眼人都知道,高俅在此事上栽了跟斗,至于那个京东小子众人稍稍惊讶之后,却也没人放在心上。

公主失踪之事,在老皇帝的和稀泥之下,就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束了,但东京城在压抑了几日之后,再一次喧闹了起来,特别是前些日省试结束出场的举子们更是疯狂,于是京城的各种酒馆青楼客人爆满。

傍晚时分,皇城外一家酒楼的雅间里,虞侯陆谦与两个女真人正混在一起喝酒,只是陆谦神色郁郁的全无往常的精神头。

“虞侯莫非为了早上的事烦心?”

问话的是女真的副使完颜希尹,你道他如何知道这件事,原来今日早朝,他们正好上朝求见皇帝,说那结盟之事,在朝房候着之时正好看到玉容公主上殿,后来也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还不是牛二那个杀才,无缘无故的,突然不见了,害的老爷被太尉一顿好骂。”

这陆谦也实在憋屈,早上他带着牛二在皇城外等候召唤,原本好好的,谁知那厮去撒一泡尿竟然再无踪影,让他平白受了一个大委屈。

“依我看,太尉心里还得谢你呢,你说牛二到朝堂之上,若是知道此事是蔡相五郎的功劳,那厮还能顶得住,只怕什么都讲了,那时叫太尉怎生下台,还不如走了干净。”

这个完颜希尹果真有几分本事,虽只听了一些大概,却把高俅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而陆谦一听,仔细一想觉得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心想怪不得太尉没有让他去把牛二找回来,立时心情就好了几分。

这时那个正使完颜宗望开口了:“那个甚么玉容公主却是一个世间难见的大美人,不知大周皇帝要给她选怎样的夫君。”

完颜宗望早上在朝房里正好看到玉容,一时惊为天人,以至念念不忘,出了朝廷之后,赶紧让人找来陆谦打探公主下嫁之事。

陆谦听了突然明白,这两个女真人今日找他原来为了此事,他想老皇帝把玉容公主看成宝贝一般,那会嫁给你们这些野蛮人,但口头上他却恭维道:

“玉容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自然要选身份尊贵的人物,像太子这身世正好般配。”

而完颜宗望听了却是十分受用,心里头不自觉得便滋长了几许野望。

三个人饮酒作乐了一会才一齐离开,那陆谦听了完颜希尹的劝解,心头虽是放松但还不敢肯定,正想去找富安讨个准信,却突听得有人叫他,寻声看去,却是教头林冲。

“哥哥那里来?”陆谦立时堆起一副笑脸迎了过去。

“怎的天天和这些女真人厮混在一块,没个军中男人的样子,当心别人闲话。”

“却是太尉的差遣,小弟也是无奈何。”

且说林冲今日正好下值经过这里,看到陆谦在女真人面前奴颜婢膝,忍不住说了他两句,这会见他抬出太尉的名头,也嫩的理他,自顾去了。

而陆谦却心起歹意,心想一个教头神气个啥,老爷正愁没什么讨太尉的欢心呢?你这厮却自己找上门来,且休得怪我心狠,想着便悠哉悠哉的往太尉府而去。

由于近日来被高俅禁足在家里,高衙内最近烦闷不已,这时突见自己的军师陆谦过来,连忙催讨脱身之计。

“衙内可知在下刚才遇见了谁?”陆谦却是答非所问。

“老爷管你遇见了谁,快说说如何脱身,这些日可是闷死了。”

“衙内休急,在下刚才遇见的可是教头林冲。”

“林冲!”

高衙内一听,立时想起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妇人来,心头不由一阵火热,他赶紧拉住陆谦问道:

“虞侯可有计策,那林家娘子咱这些日可是想出病来了。”

“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陆谦便把自己一路相好的计策说了出来,高衙内一听大喜,立即着人去找来富安,三人凑在一块议了好一会,陆谦便与富安找高俅去了。

昨晚正是听了陆谦的馊主意,今日在朝廷差点倒了大霉,高太尉自然对其十分恼火,这会见其又进了书房,立时又心火上冒。

“太尉息怒,虞侯却是有要紧之事禀报,小人才领其进来。”

富安看高俅又要动怒,赶紧开口说道。那高俅听了之后,冷哼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属下午后在搜寻牛二那厮时,正好遇到了女真的二位使者,据那两人的言下之意,似是对玉容公主有意。”

陆谦拣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先说了,见高俅没啥反映,便大着胆子接着说:

“后来又遇见了林教头,俺再三说受太尉之命与女真人勾当,他却说我没个男人的样子。”

“那厮言语无状,却是寻死不成!”

高俅果然被成功的勾起了心火。陆谦暗暗得意,他随即又编排了一句:

“他还说玉容公主得救的事,太尉做的不地道,让俺休要参与。”

“叵耐这死配军,老夫原也顿着一份情面,不曾收拾与他,竟然这般不知趣,如今一了与其算账。”

高俅心里想起之前的事来,又想到今日朝廷之上,蔡京对他毫不留情,便对林冲这个“投靠了蔡家的人”更加怨恨,脸色一时阴沉的可怕。

“太尉,对此等狂妄之人无须留情,当断则断,不然到时尾大不掉,难于下手。”此时,富安在一边阴阴的说了一句。

“你俩下去,老夫自有主张。”高俅冷冷的说了一句,便把两人赶了出去。

富安和陆谦一路到了高衙内的住处,三人聚在一块禁不住得意大笑,计成大半矣,只须再添一把柴即可了。

且说林冲晚饭之后,正在家中看书消遣,突然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再也无心读书,抬头便看见在灯下做针线的张氏,遂想起那日在

东岳庙的遭遇来,突明白自己这些日的担心便来自于此。他思索了一下却无头绪,心想明日去与古师弟商议一下,他那人想法甚多或有办法,顺便也问问营救玉容公主的事,打探个清楚也好安心。

第二天一早,林冲着人到禁军中告了个假,在家中闲坐片刻,直到辰时初,才起身准备往山水客栈去。谁知尚未出门,却见陆谦敲门进来。

“哥哥今日如何不在军中,这会却是要那里去?”

原来陆谦今日一早便到军中找林冲,见其不在才赶到他家里来,看着他要出门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虞侯何来?”

林冲并没有回他的话,他对陆谦一大早找上家来也很奇怪,原本对这个陆谦林冲是当作好兄弟来看的,可是近来几次看到他与高衙内、女真人厮混在一起,对他慢慢也疏远起来,所以称呼也不一样了。

陆谦当然也察觉到这样的变化,但他表面上仍然装的十分亲热。

“哥哥不知,昨日听了教导之后,深感大哥言之有理,像女真人、高衙内之辈相处久了总归要听人闲话,可是太尉有命,又不敢违背,小弟苦思了一夜,却无良策,今日便找哥哥讨个主意,不料你不在军中,这才找到家里来。如今正好两下空闲,且出去喝两杯解解闷。”

说罢,陆谦也不管林冲愿不愿意,对着布帘里喊了一声“阿嫂,我同兄去家里吃三杯。”便拉着他往外走。林冲推托不过,回头对张氏吩咐一声,便随着出去了。

两人出了门去,陆谦叫了一辆马车,竟直往马行街的矾楼而去,只说家里没甚酒菜,却是那处清静说话安心。林冲不疑有他,也就随着去了。

矾楼之中,两人找了个安静的阁子坐了,点了几碟小菜,叫了两瓶好酒,便对饮起来。阁子之中两人各怀心事,林冲一心想着高衙内的事情,闷闷不乐;而陆谦有心要林冲多喝,却是千方百计的劝酒。如此喝了半个多时辰,林冲也有了七、八分酒意,便起身出去净手。

且说林冲出了矾楼,投东小巷内净了手回身出来时,却见身后传来一个惊慌的叫声:

“官人寻得我好苦,却在这里!”

林冲回头一看,却是自家的使女锦儿,顿时心头一阵狂跳,暗叫一声不好。

正文 第一八一章 落入圈套

这日早晨,就在林冲被陆谦拉去喝酒之时,古浩天也在山水客栈里接待了淮南郡王柴文博。

昨日早朝之后,柴文博深感愧对古浩天,今天便专门过来表示歉意。他说,想不到高太尉竟然这般下作,待来日水落石出之时,再为其请功。

而古浩天根本就无所谓什么功劳,所以要救玉容,只是心中不忍罢了,根本就没往甚么功劳上想,他留下几个案犯给蔡鞗,却是给自己备下后手,谁想果然用上。至于牛二,他还留着有用,所以让时迁暗中告知他,说救玉容公主之事,蔡相五郎为首,那泼皮不知真假,但心里难免疑虑,便寻个机会溜了再说。

柴文博小坐一会,便说数日之后矾楼新剧上演,到时请他光临一聚以表谢意,便告辞去了。

而临去之时柴文博却交给他一封信,说是受了玉容所托。古浩天送至门口,回身才拆开那封犹带清香的信封,却见洁白的纸张上只写了四个字——“永生不忘”。

古浩天淡然一笑,心想,必是一个皇家少女的一时冲动。他正待回房,却见一人匆匆进来,正是盯守林冲家宅之人。

“小官人,陆谦那厮方才拉林教头出去喝酒,这会又有人上门叫出林家娘子,几人匆忙往陆谦家去了,想必高衙内要下手了。”

自东岳庙那件事之后,古浩天便加派人手盯着林家,暗地里护着其安全,上次陆谦约林冲喝酒之后,他便感觉到高衙内要对林冲下手,不料想随后有玉容的事情发生,高俅忙于此事,便把此事搁置了,这会其腾出手来肯定是要对林冲下手了。

“那边可有人手盯着?”

“小官人放心,两头都有人手跟着,必不会让林家娘子有什么闪失。”

古浩天听了顿时放下心来,他之所以派人盯守林家,本意便是为了护着林家娘子的安全,毕竟时代环境都变了,谁知道林冲能不能跟书中所写的那样,那么巧的就赶上娘子受辱之时,若是有个差错,那他这个师兄岂不是又要孤苦一辈子。随即他吩咐那人赶回去继续盯着,自己却回房找许贯忠等商议对策去了。

且说林冲从小巷中出来,看见了惊慌失措的锦儿,心知不妙,忙问家里出了何事。

锦儿道:“官人和陆虞候出来,没半个时辰,只见一个汉子慌慌急急奔来家里,对娘子说道:‘我是陆虞候家邻舍。你家教头和陆谦吃酒,只见教头一口气上不来,便倒地不起了!’叫娘且快来看视,娘子听得,连忙央求邻里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汉子去。直到太尉府前巷内一家人家,上至楼上,只见桌子上摆着些酒食,不见官人。恰待下楼,只见前日在东岳庙里罗噪娘子的那后生出来,说道:‘娘子少坐,你丈夫来也。’锦儿听着不对,慌忙下得楼时,只听得娘子在楼上叫:‘杀人!’因此,我一地里寻官人不见,正撞着一个卖果子的后生,说官人在矾楼喝酒,便一路寻到的这里,官人且快去!”

林冲见说,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三步做一步,往陆虞候家跑去。

陆家之中,张氏被堵在房中进出不的,高衙内这个色鬼那肯放过眼前的良机,且见其围着她动手动脚、污言秽语。张氏左躲右闪渐渐被逼到了墙角,正难逃魔爪之时,突听的楼下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陆虞侯可在?”

那高衙内正在兴奋之时,突听的楼下来人,心里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手来,问道:

“你是何人?”

“我是虞侯兄弟,来寻他喝酒。”

“虞侯今日办差去了,你且去吧。”高衙内一听是个闲人,顿时放松下来,便赶他走。

谁知这汉子却不识趣,只说是虞侯约他过来的,反而坐在大厅里不去了。那高衙内一时气的吐血,但守着张氏不愿轻离。而张氏又恐在外人面前失了名节,不敢开声,就这样楼上楼下尴尬的僵在那里。

大约过了半刻钟,那汉子见陆谦久候不归,才骂了两句起身离去,高衙内顿时又活了过来,立即向张氏赴了过去。

张氏大急,惊恐的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子关在这里!”

那高衙内却是脸皮寸厚,那理会这些,他嘻笑着道:“娘子,可怜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得回转!”

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的胡梯上,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

“大嫂!开门!”

那张氏一听是丈夫声音,便不顾一切抢过来开门。 高衙内却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

且说林冲一路急赶,到了陆家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立时心头遮了一层阴影,他突进房内,却寻不见高衙内,急问娘子道:“不曾被这厮玷污了?”

张氏道:“不曾。”

林冲立时松了一口气,随即抄起一家伙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才带着娘子下楼;然而出得门外看时,只见邻舍两边都闭了门,没有一个闲人。

陆家门首,锦儿接着张氏,林冲护着两人回到家里,安顿好之后,立时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矾楼去寻陆谦,而那厮早已没了踪影,林冲又回来到了陆谦门前等到傍晚,也不见其回家,晓得这厮不敢回来了,这才回家去了。

张氏见林冲一面狰狞的回到家里,心里不安,便劝道:“也是神佛保佑,上午正在凶险之时,正好一个虞侯的兄弟寻到他家来,且坐了一刻,那厮不敢轻动,后来官人便到了,如今我保得清白,官人休得胡做!”

林冲道:“叵耐这陆谦这畜生往日里赶着‘称兄称弟’背地里却是恁腌脏下作,如今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便是撞上高衙内,也要叫他吃我一刀。”

第二日林冲带着刀又等在高太尉的门口,而陆谦只躲在太尉府内,没有露面。

高太尉家,富安、陆谦、高衙内三人聚在一处房里,听得下人禀报说林冲等在府门外之时,却是一齐开心起来。

“这厮终是上钓了,若是报于太尉知晓,便再无活路。”陆谦兴奋的说道。

“只可惜那日恁好的时机,却被虞侯的一个甚么兄弟生生给耽误了,害的那张氏不曾得手,实是可惜。”高衙内却是念念不忘。

而陆谦却一面惘然,自己几时有甚么兄弟到家来,却也不好说什么。

“衙内无须纠结,来日方长不是,如今你只要装病卧床几日,太尉那边自有我等说项。”富安说道。

于是三人嘀咕一阵,各自行事去了。而林冲并不知道高太尉的心中已经对他积累了足够的怨气,他在高家的门外晃悠了一天,却不知高俅在书房里,正在进行着决定他命运的一场对话。

“林冲那厮果然持凶器守于门外?”高俅阴沉沉的问道。

“小的不敢妄言,太尉只要派人到门口一看便知。”富安回道。

“那厮怎得有恁大的胆子?”高俅又冷冷的问了一句。

“昨日晌午,衙内于在下于家中饮酒,那厮不请自来,数杯之后便提起东岳庙之事,强说衙内调戏其娘子,我气不过,说他两句,谁知其仗着几分武艺,竟然动起粗来,衙内当时便受了伤,在下拼命护着衙内退了出来,谁料这厮不知进退,竟追到太尉府来。”

陆谦早有准备,信口就说了一通。

“都管,且去看看衙内伤在那里?”

高俅转头吩咐身边一个老人,随后沉着脸坐在那里再不言语。

片刻,那个老都管回来,说衙内身上多处受伤,如今卧床不起。

高俅听了,内心对林冲便再无一丝的好感,他看着眼前的两人,漠然的说道:“说罢,有甚好办法?”

富安与陆谦对视一眼,缓缓的说出一套早己议好的计策来。

古浩天这两日紧密地关注着林冲及高家的一举一动。昨日连续发生的一些事情,使其深感到,一些事情与原著里的描述已经产生严重的脱节。且不说整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大大提前,便是一些细节都有了偏差,比如,锦儿昨日从陆家逃出时,并没有撞着那个买药的张先生;又比如,张氏在陆家受辱时,林冲并没有及时赶到;若不是古浩天早就安排了人手,恐怕事情就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山水客栈里,这日傍晚,古浩天正在房里头分析着下头送来的一些信息,只见朱贵和许贯忠等带着两人从外头兴冲冲的进来。他定睛一看,却是孙安和李逵,不由大喜。

“两位兄弟来的可是太及时了,我正愁着人手不足呢,一路可还顺利?下头的弟兄安置的可妥当?庄园里最近可好?”

古浩天连忙让众人坐下,一边叫潘金莲倒茶,一边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闻先生接到小官人的信后,便叫俺俩立刻起程,今日早上到了京城,兄弟们已在城外安置妥当。庄园里也甚好,前些日闻先生让段景住兄弟带着一支商队又往北边去了,倒是水兵的四个营争着护航,不料费保营长竟然早就请了李宝兄弟做教头,练了海上操船的本事,最后却便宜了四营。李宝兄弟却被小二哥一顿埋怨,想跟着北上却是不成了,如今被关在家里练兵了。”

孙安回着话,且说了山上的趣事,几人离家日久,听了倍感温馨。

几人说笑一阵,古浩天便对两人讲了京城的一些处境,当前两个要事,便是女真人和林冲的事情,他要求朱贵在附近另妥一处院子,让孙安带三十人进城驻扎,以备应急,城外由李逵负责,并着两人约束好部下,随时待命。两人也深感局势严峻,都沉声应了。

正文 第一八二章 白虎节堂

且说林冲在高家门外守了一日,不见陆谦出来,只得先归家去。次日一早,他拿起那把解腕尖刀仍然要往那处去,张氏那里肯放,苦苦的劝说却半晌不见结果。

这时正好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二弟可在家里?”

林冲闻听立时赶出门外,只见外头站着一个肥大的和尚,正是义兄鲁智深。

“哥哥,如何寻到这里?”

对于鲁智深的突然来到,林冲十分惊讶。

“好些日不见,心里想念的紧,便一路寻着过来,正好兄弟得闲,我俩一处到三弟那里喝两杯酒去。”

鲁智深说罢,便拉林冲出去。而林冲也不好说什么,回头吩咐了一下张氏,只得跟着去了。

山水客栈,由于担心林冲过份刺激高俅,让事态变化过快难以应付,古浩天一大早便让人捎信给鲁智深,让他约林冲过来喝酒。

到了巳时末,鲁智深和林冲两人来到了山水客栈,古浩天早已候着。他领着两人到了后楼的一个房间,随即上了酒菜,三个义兄弟边吃边聊起来。

“二哥,为甚一面不乐?”古浩天明知故问。

“就是,俺早间找上家门时,也看二弟怒气难消的样子,却是为何?”鲁智深接着问道。

“唉!”

林冲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杯酒喝了,却不愿开口。

“二弟甚么事恁的机密,连我俩也听不得,莫非不把我等当做兄弟!”

鲁智深见林冲婆婆妈妈的样子,不禁有些火起。

“非是兄弟不愿讲,却是实在难以启齿。”

林冲见鲁智深不悦,踌躇一下,终是开口讲了这两天的经历。

鲁智深一听大怒,说道:“有甚麻烦的,明日待洒家把高衙内与陆谦那厮一刀砍了,便无余话。”

“却是不妥,哥哥是图了痛快,可二哥在高俅手下做事,日后便不得安心了。”

古浩天知道,林冲抱着官家的铁饭碗,逍遥日子过惯了,舍不得放弃,不然也不会有逼上梁山这一出,所以故意点破了他。

“这腌脏官府有甚好呆的,还不如俺做和尚来的痛快,再者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了,以高衙内那泼皮性子,兄弟还有退路不成,干脆率性做一场大的,再到三弟那处庄园过快活日子。”

这鲁智深貌似粗鲁,实则心细,话说的却是很有见地。

而林冲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多年的锦衣玉食的确把他的性子磨去了不少,他心底里对这个朝廷还存有幻想,或者说让他突然放弃安定富足的生活心有不甘。这时他突然想起师傅几个月前来京时他说的一句话,“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一些好处”,他心里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开口。

“二哥突遇事端,心思杂乱,此事暂且不提,只看后来事态变化再做定策。只是小弟这里却有一言,我等三人既是结为兄弟,便应同心同德,生死与共,谁人也不能出卖兄弟谋自己私利。”

古浩天说罢,有意无意的看了林冲一眼。鲁智深自然大声叫好,林冲也点头称是,但觉得三弟的眼神有些奇怪,心想却独独看着我作甚。

其实,古浩天这话就是讲给林冲听了,因为他想到后来的一件事,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以免到时伤了兄弟感情。

三兄弟边喝边聊,从巳时末一直坐到了申时初,林冲与鲁智深两人才起身告辞,这时三人已经都有了五六分醉意。

古浩天把两人送出门外,稍后,便叫上许贯忠等人出城去探望孙安、李逵他们,自昨日两人带梁山的兄弟到了京城之后,他一直未曾去见过他们。几人在城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盯梢之后,便直出东门而去。

东门外,五丈河边,朱贵置下的大院子里,一百名横刀营队员把里头挤的满满的。古浩天巡视一遍,但觉得个个精神抖擞、威武不凡,甚觉满意。 当时他就让朱贵在山水客栈附近暗中另租一院子,令孙安带三十人潜入作为奇兵,以备不时之需。巡查部署一番,小聚过后天色以晚,一行人便宿在了城外。

待次日回到山水客栈之时,已经是巳时末。却见时迁在内堂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

“时迁兄弟今日怎没出去?”

近时日子,京中众人最忙的便是时迁,他带领一众人员盯着女真人的两处窝点,又防着陆谦、高俅,后来又添了看护林冲一家的责任,每日难得一见,所以古浩天才有此问。

“小官人,林教头可能要出事了!”

时迁见古浩天一行进来,急急的说了一句。

“咋回事?”

古浩天想着昨天刚刚与林冲说了半天,以他的性格,今天不应该再鲁莽行事才对。

“下头的兄弟来报,早上林冲带了一个东西,随着两人到太尉府去了,至今还没出来,俺估摸着没甚好事。”

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档子事情,古浩天愣了一下,他觉得在原著里林冲在高家门口守候了三日,后来又过了好几天,才发生了误入白虎节堂的事情,如今高俅这出手的节奏也是太快了吧!

这时古浩天突想起鲁智深来,昨晚他两人可是一起离去的,或许可探的一些线索,便急忙派人去相国寺相请。

只一会,鲁智深便匆匆赶到,他一进门就喊道:“三弟,甚恁急?”

“昨晚哥哥可是和二哥一同回去?途中可曾发生了什么?”

“没甚意外啊!”

鲁智深看着一屋子人焦急的样子,却是一头雾水。

“途中可遇到甚陌生人,做了甚交易不曾?”

古浩天追问了一句,这时鲁智深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昨日我俩一同走着,到了阅武坊口时,见一条大汉,穿一件旧战袍,在卖一把宝刀,林冲兄弟原也不理他的,可那人说,‘这么大个东京竟没有一个识得军器的。’林兄弟这才转回头去看,那汉子嗖地抽出刀来,却是寒气逼人,倒是一把实实诱人的好刀。林兄弟后来花一千贯卖了,俺俩也就分手各去了。”

只听鲁智深一说到林冲买刀,古浩天便知坏了,白虎节堂那一出戏必定也提前上演了。虽然他知道此事林冲有惊无险,便这时代已经变化太多,也不敢掉以轻心。随即着时迁加强对林家的护卫,一边着人打探开封府那当案的师爷孙定孙佛儿,却要寻机打点一番,因为原著之中正是此人救得林冲性命。

且说太尉府中,林冲随着两个差役进了一处屋子,然后那两个差役自己去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出来,不免心中生疑,仔细一看却见檐口匾额上有四个青色大字:“白虎节堂”。猛然省悟此处是军机重地,闲人不得进来,正欲转身离去,却见高俅走了进来。

林冲慌忙施礼细说原由,但高俅那里肯听,且见他喝道:

“你怎敢擅入白虎节堂,莫非想刺杀本官?来人,给我把这厮拿了!”

立时两边耳房里拥出几十个人,把林冲拖翻绑了,随后又命人把林冲送到开封府,让滕知府审理明白,开刀问斩。

当日下午,城西张教头的宅子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这张教头正是林冲的岳父,只见他五旬左右的年纪,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这时他也刚刚听到女婿被下狱的消息,正急着住开封府打探消息,这时突见门外几个生人进来,心里却是疑惑不定。

“世伯休怪,在下古浩天,却是林教头的师弟,家师也是周侗大师。”

且见带头的年轻人自报家门之后,从胸口掏出一个青铜挂件。张教头与周侗本就相熟,又见过女婿身上这一独特的挂件,便再无怀疑,引几人进了家去。

“几位来家何事?”张教头一经坐定便问道。

“却是为师兄之事而来。”

古浩天回了话,然后说了林冲事件的始尾。张教头方始明白其中原由,他想到高俅权重位高又心狠手辣,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世伯与开封府的孙师爷可是相熟,听说此人正直,与滕知府也说的上话,平时愿意替人解难。”

古浩天料得张教头与此人有些关系,要不原轨迹中张教头到衙门中活动一番,也不会轻易就与他搭上关系。

“倒也有数面之交,却不知肯相帮否。”

果然,张教头与孙定相识,只是未必深交,有些不自信。

“世伯只管寻他就是,料他必不推辞,滕知府那里我再找人与他说项。只是还有一桩,嫂子那里已不安全,须得把她接到你这处,那高衙内日后若来纠缠,世伯只推说,林教头尚在世间,没有再嫁道理,余下诸事在下自会处置。”

“女婿却是前世修的好福气,有你这等好兄弟。”

张教头感慨了一句,由于事情紧迫,也无多言,两方便分头行事去了。

且说开封府的滕知府因午间接了太尉府的一个人犯,如今却是头痛不已。太尉府把人犯送来时,说此人“擅入白虎堂”要求定其死罪,原来对一个军汉的死活他本也没什么在意,可谁知下午蔡相的五郎过来,却说林教头是冤枉的,罪不至死。这便教他为难了,他思虑再三没一个稳妥的法子,便着人叫师爷孙定过来。

这孙定是一个三十开外的男子,个头不高,双目有神,却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今日下午他已经得了张教头的请托,对滕知府的招唤已经心里有数。

果真那滕知府说了林冲的案子。孙定便说:“谁不知高衙内无恶不作,高太尉权势凌人?开封府是皇帝的,不是他高家的,怎能由他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滕知府吃了一惊,喝道:“休得胡说。”

孙定笑道:“且不说那林冲眼见得是冤枉的,大人若是依了太尉的意思,那蔡相那边又该如何回话,我可听说当日朝廷之上,为了玉容公主之事,蔡相与高太尉可以起了争执的,谁晓得林冲之事与那桩事情有无关联。”

那滕知府一听,心里又犯愁了,便问道:“那便如何是好?”

“依在下看,我们又无处捉拿那两个当差的,无有证据,也不好为林冲翻案。大人只消把‘擅入白虎堂’的‘擅’字改成‘误’字,就可免了他的死罪。况且蔡家五郎下午过来时也只说了罪不至死,大人这般定案两边都说的过去。”

且说滕知府听了孙定的一番话之后,心里盘算了一番,也觉可行,于是便依计而行。

正文 第一八三章 中兴名将

开封府关于林冲案子的定性,傍晚时分张教头派人送来了信息,古浩天知道这个结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化,因为原轨迹中就是这么个处置,况且这次他还通过蔡家施加了影响。接下来就是在滕知府与高俅交涉的这几天里,要确保林冲在牢里安全,于是他专门对送信的人作了交待,让他转告于张教头。

从玉容公主失踪到林冲入狱,忙忙碌碌近十日时间,古浩天神经绷的紧紧的,甚少关心其他事情,如今林冲的事情也基本上尘埃落定,他这才回过头来处理手头上积攒下来的一些事情。

春闱结束已经数天,颜俊聊侥幸上了榜尾,前些日曾过来坐了一下,还专门向古浩天要了之前花银子买来的那份试题,待看过那一模一样的试题之后,不由得破口大骂,甚至连参加殿试的心情都没有了。古浩天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之后两人一起喝几杯酒,颜俊聊说到这样肮脏的朝廷真不想呆了,若有可能寻一小县混日子去,古浩天听了心有所感,笑道来日定会如你所愿。

省试过后,接下来马上就是武科举考试了,时间便是三日后的三月十二日。许贯忠当日也曾在兵部报过名,由于近些日古浩天忙于其他事务,他也不在意。现下林冲的事情基本有个定论,待开封府作出判决,估计也得有几天的时间,古浩天便决定前往武举的场地看看。

其实,古浩天也知道许贯忠对武举并无所谓,当日之所以要他报名,主要的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在这次的武举中,发现一些出色的人物。

周朝的武举考试,除了考骑、射之外,还要考兵法和对策,考试成绩优秀的,可直接送枢密院试用为低等武官,其余按成绩进入武学上舍或外舍学习,学满考试合格之后,再授于低级武官。

武举的骑、射考场设在禁军的校场,第二天一早,古浩天、许贯忠、卞祥、秦升等便出发往城西去。路过相国寺时,又特意叫上了鲁智深,一路上古浩天与其细细讲了林冲的事情。鲁智深见林冲没有性命之忧,倒也没有冲动,反而说,如此也好,让二弟认清这腌臜官府的嘴脸,断了为官的心思,日后咱们兄弟正好在一处快活。

一行人一路讲话着,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便到了禁军的营地。由于武举时间未到,校场尚关闭着,但外围的酒楼、街市却已经来往着各地来的举子。

禁军营地南向有一条长街,叫做御营街,往日里都是禁军官兵宴乐的场所,这几日却是热门非凡,古浩天等人便是从这条街巷进来。由于人多拥堵,到的街口,众人便下车步行。只见满大街尽是腰圆臂粗、携枪带棍之辈,尽显彪悍之态。

古浩天等在拥挤的人流中缓缓前行,大约行走了一柱香时间,才到了校场的前头,却见营门紧闭,里头除了几个守值军士,也没甚看头,便转身进入街边的一家茶楼。几人在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刚刚坐定,便听的外头一阵喧哗,众人探出头一看,却见对门的一家兵器铺前,一群人在争执着什么。

“咦!那一些不是女真人吗?”

卞祥突然叫了一声,大家仔细一看,争执的一方果然是几个穿着女真服饰的人。正在几人好奇之时,那里却已经动起拳脚来了。却见一个壮硕的女真汉子,与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旧军袍的男子厮打了起来。却见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贴身肉搏,从店门口一直打到了大街当中,竟然斗的旗鼓相当,而四周的闲人围成一团,叫喊声轰天的响。

“这女真人武艺不错,竟然与封丘城外的那个女真人有的一比。”卞祥惊讶的说道。

“那个军汉也不一般,只是洒家看着咋恁眼熟呢。”鲁智深盯着那处自言自语的说道。

古浩天却在心里暗暗揣测,这年轻的军汉是什么人物,《水浒传》的各路好汉里头,好像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正在众人议论之时,只见军营里头出来一队禁军,把围观人员都轰了去,那打斗的两人也不甘的停下手来。

“真是可惜,恁精彩的打斗却没了结果,这些无聊的禁军真是扫兴。”卞祥看得不过瘾,不禁埋怨了一句。

众人也收回了眼光,回到座位上来,然而一杯茶还没喝两口,只听的楼梯口响起“噔、噔、噔”声音,随即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直娘贼,若非那些个禁军多管闲事,老爷必要让那蛮子长长记性。”

“那是,五哥的手下,那野蛮人那讨的好处。”

随着话音,楼梯口上来了三个军汉,为首的正是刚才打架之人,却见其一圈针刺一样的短须,满脸玩世不恭的神情。

且见鲁智深盯着那人细细的看了几眼,突然大喊一声:

“泼韩五,你这厮怎的也到了京城来了。”

那人闻听,转过身来对着那鲁智深看了好一会,才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不是鲁提辖吗?你咋做了和尚!”

“莫提这丧气的事,且说你的,如何不在经略相公那边呆着?”

说着,鲁智深已经走了过去,两人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且说古浩天在听得鲁智深叫出“泼韩五”时,心里已经大吃一惊,这“泼韩五”别人或许不晓,但他却是异常清楚是甚么人,那可是历史上南

宋初期鼎鼎大名的中兴四名将之一——韩良臣韩世忠。难怪自己想遍水浒诸雄,却找不到相应的人物,他禁不住眼睛放出光来。

“哥哥,既是相识的兄弟,且请过来同喝一杯。” 立时古浩天站起身来,对鲁智深道。

“你看俺只顾着说话,却是失礼了,那些都洒家的好兄弟,且过去同坐一会。”

鲁智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头,便领着三个人走了过来。

“这是俺在小经略相公处的好兄弟韩世忠,这厮往常嗜酒好拳,放荡不羁,军中皆称他泼韩五,却是一条好汉子。难怪俺刚才看着眼熟,料不到却是这厮到了京城。”

鲁智深指着韩世忠对大伙介绍一番,又把古浩天诸人一一作了引见。

“古浩天,莫不是在矾楼里打的女真王子狼狈不堪的那个好汉!”韩世忠一听,惊奇的问道。

“韩壮士如何知晓?”许贯忠在一边笑着问道。

“这等壮举谁人不晓,还有那甚么《满江红》,便是俺这粗俗军汉也记得吃胡虏肉、喝匈奴血。”

韩世忠一番直爽的话引的在坐的哈哈大笑,鲁智深笑骂道:

“你这泼才,讲的甚么鸟话,那女真虏儿正是俺这个三弟教训的。”

“竟是恁地年轻!”韩世忠等似是不敢相信,盯着古浩天看了好会。

“那女真人实力也是不凡,我也只是堪堪敌住而已,那有把他打的狼狈不堪。”

古浩天笑着回道,便招呼几人坐下,唤过伙计重新上了茶水。

韩世忠自言于十余日之前奉经略相公的军令,到京城催讨军火,谁料甲仗库那些鸟官,说库里的军火要先供给女真人,让他们先候着,他生气不过,与那甚么伍主使大闹一场,竟被轰了出来,无奈何只得耗在了京城。

日前听说禁军校场这边要举行武举,今日闲来无事,便到过来看热闹,正好在对面那家铺子里看中一把扑刀,他正掏钱买了,谁知进来几个女真人,蛮横的抢着要买。再说他因为军火之事,原本对这些胡虏心存怨气,当时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原来是自己的“老熟人”伍主使那里出的缘故,古浩天暗自忖道,不过倒是要感谢他才好,不然与这“中兴名将”岂不是错过了。

“边军战事紧急,朝廷却要把军火优先供给虏人,却不知这些当朝的相公脑子是怎么想的?”古浩天故意感叹道。

“不就是,这污滥的朝廷,想想替他卖命真是不值的。”这韩世忠不愧一个“泼”字,说起话来全无顾忌。

“却是你看的不通透了,不然洒家怎会当了和尚,早些儿脱身出来,与俺一处过快活日子。”鲁智深在一边插话道。

“俺一个厮杀的汉子,一刻也离不开酒肉,怎做的了没滋没味的和尚。”韩世忠自嘲道。

“谁人说和尚喝不得酒,这茶水没个鸟味,且喝酒去。”鲁智深早就不耐喝茶,便嚷嚷起来。

于是大伙便出了茶楼,寻了一家酒楼痛饮起来,一直到了下午申时初,鲁、韩两人都有了六、七分醉意,众人才散了席。

一伙人谈笑着从御营街出来,到了十字路口两边约了下次见面,便各自去了。

古洗天等朝东而去,正走了百余步,便听后头响起惨厉的叫喊声,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却见韩世忠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和一伙女真人厮杀在了一块。

“卞祥、秦升赶快过去相助,莫要放过那女真人。”

古浩天急忙吩咐。卞祥立刻心领神会,抽出腰刀率先冲了过去。

大街当中,韩世忠持一把手刀与那个女真壮汉正厮杀在一起,而两个下属被对方的四个人围攻已经满身血迹。

且见卞祥几步便冲进战圈,也不管韩世忠,挥刀便朝一个女真人劈去,瞬间便放倒了一个,回手横扫立时又斩杀了一人。这时他才腾身过来替韩世忠接住那个壮汉。

“韩兄弟,这边且却我来接着,你等先行退去。”

但韩世忠见自己的两位兄弟伤势惨重,那里肯去。

“俺泼韩五在边地杀虏无数,岂会让女真撮鸟放肆。”

只见他暴喝一声,便凶煞一般朝另外的两个女真人赴去,而那两个女真人见连死两个同伙本就心慌,那里是其对手,只一会便韩世忠杀个干净。

那女真壮汉见四个同伴片刻便尽数杀倒,情知不敌,虚晃一招退出战圈。

“泼韩五,爷记住你了。”

却见他厉喊一声,便匆忙逃窜而去。

正文 第一八四章 狱中交心

且说那个女真汉子仓皇退去,韩世忠便要追去。

“穷寇莫追,救治兄弟要紧!”

这时古浩天阻止了他,众人把两位伤员抬上马车,径直往东门外驰去。

“三弟,且往那里去?”

鲁智深见马车直直的往东走,不解的问。

“出城。”

“却是为何?”

“大师,这城里呆不得了,那女真人必是金国的使者无疑,适才杀了他四个人,他们怎肯罢休,只需个把时辰,这城里恐怕就的到处抓人,况且韩兄弟方才还报了大名,那女真人又听的懂汉话,如今想躲着也是艰难,便是小种略相公那里,不消几日必定也会有公文过去,韩兄弟却是回不去了。”

许贯忠与古浩天心有默契,从刚才古浩天对卞祥的吩咐,已晓得其心思,便乘机道出了韩世忠等人当下的处境。

“难不成任那虏儿砍杀不成,小经略相公决不是那样的人。”鲁智深愤愤的说。

“小经略相公倒是不至于,可是朝廷、高尉他们必不放过,听说高俅与经略相公并不和睦,韩兄弟若回西军,正好给了他口实,那日后经略相公怕是不好做人了。”

韩世忠愣愣的坐着,刚才一时激愤率性施为,如今听了许贯忠分析,倒真似是绝了自己的后路了。

“韩兄弟一时无须纠结,待到城外隐蔽数日,看看风声再讲。”

古浩天在一边劝道,心里却暗自高兴,这女真人倒真的帮了自己的大忙。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内城东门,许贯忠等便先行回了山水客栈,古浩天与鲁智深等却一直护送他们到了东城外。

当即古浩天便找了一家医馆,花了重金为两个伤员做了医治,待到夜深时才悄悄的回到那处据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便有消息传来,城里到处在搜查一个泼韩五的,各城门还张贴了揖拿的布告画相,韩世忠听了一时消沉异常。

“韩兄弟不必担心,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待我等进城探个明白再做道理。”古浩天劝道。

“便是,这鸟朝廷有甚好依恋的,哥哥明日带你去个好去处,包管你快活。”鲁智深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世忠一时也无甚主意只好应了下来。古浩天对李逵吩咐了几句,便与鲁智深、卞祥等驾车回城去了。

且说昨日傍晚时分,御营街口的一场恶斗,女真人当场被杀死了四个人。金国王子完颜宗望得信后勃然大怒,他把那个叫做牙合孛堇的亲随狠狠的打骂一顿之后,立即与完颜希尹赶往皇宫,其时正值酉时初,各衙还未散衙。东西两府诸位相公听得女真使团人员被禁军当街截杀之时,震惊异常,立刻招来三衙禁军指挥使,一番彻查之后却并无泼韩五之人,也是巧合,正好甲仗库的伍主使在高球处禀报女真人兵甲事宜,听得事情之后说道,前番西军前来催讨军火,好似有一个叫泼韩五的人。

高俅立即招来西军的领头将领,一问果然有此人,只是早间出去至今未归,立时报知两府满城搜捕。

卯时初,古浩天等人坐着马车进了东城,只见城门口比往时查的严格不说,一路行过,还不时的看到捕快、军士在盘查行人。

回到山水客栈之时已是辰时中,许贯忠早已守在堂中,见众人进来,便笑道:

“小官人昨日幸亏及时出城,不然却是麻烦,便是我们这客栈衙门也过来查了两遭。如今公文怕是已经在去渭州的路上了,韩兄弟只怕有家也回不得啊!”

许贯忠说着,眼睛隐隐的都是笑意,古浩天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碍于鲁智深在场,不好直说,便叉开话题问道:

“我师兄那边可有消息?”

“也是有的,昨晚张教头托人带信,说开封府上下都使了银子,里头已答应照料了。”

“这些个污吏,只怕得了银子还不办事,须的见上一面方的安心。”

对这些衙门里的油滑老吏,古浩天真是设什么信任度,若是高俅使了什么阴招,说不定林冲便会莫名其妙的“暴病而亡”或“畏罪自杀”,得找一个权势人物去镇一镇才好。

古浩天想到了淮南郡王和蔡鞗,权衡之后,他觉得还是后者的威力大一点,于是便写了一封信,派人去蔡府请蔡鞗过来。

不久之后,蔡鞗便兴冲冲的赶到。前些日因玉容公主的事情,古浩天自己担了一身的干系,却为他争了一个七品的官职,蔡鞗实实的心存感激,内心倒真的把这人当成了过命的好兄弟。

“兄弟寻我又有啥好事?”一进门蔡鞗就叫嚷道。

“这会却是有一件难事,想要麻烦衙内。”

“你我兄弟,那来的麻烦一说,只管说来就是。”蔡鞗想也不想就满口应了。

“便是前些日托过你的林教头的事情,如今他关于开封府,罪名未定,我却是担心里头的酷吏使了什么腌脏的手段,害了他的性命,想请衙内一同过去通融一下。”

“这有何难,眼下便去就是。”

随即古浩天让人备了几样小菜,带了两瓶好酒,随着蔡鞗一同往开封府而去。

且说蔡相家的衙内果然是神通广大,开封府里头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各级官吏遇见的无不笑脸相迎,只一会两人便在一个佐贰官的带领下到了监狱之中,那牢头听说是蔡相的衙内过来,自然殷勤的侍候。

“近日进来的那个林教头,却是我的好兄弟,你等且好心的看护,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时休怪俺不近人情。”蔡鞗当着众人的面,便狠狠的说道。

在场官吏衙役自然都是唯唯诺诺的应下,其中个别有过小心思的,心里都暗暗庆幸,亏得没有下手,不然讨好了一头狼,却要得罪了一只虎,实在是划不来。

其后蔡鞗便随着官员喝茶去了,古浩天却拎着食篮随着一个小吏进入了牢里。

在一个阴暗恶臭的牢房里,古浩天见到了林冲,且见他仰卧在一团杂草之上,手脚戴着镣铐,眼神空洞洞的呆看着头顶几片破瓦,两天不见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教头,你家兄弟前来看你了。”

那小吏喊了一声,林冲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师弟,你怎的来了此处?”

“却是看望师兄来了。”

古浩天应了一句,便给那小吏塞了一块银子,请他打开手脚镣。那人面露喜色,随即照着做了,又喊人拿来一张小几,两张凳子,这才转身出去。

“师兄受苦了。”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在小几上摆了酒菜,然后两人对面坐了。

“外头现在如何?”林冲着急的问道。

“师兄放心,嫂嫂已经接到张世伯家里,眼下还算是安全。只是你这儿却有些麻烦,高太尉盯着此事不放,我与张教头也已托了不少人,看来死罪可免,活罪却是脱不了。”

林冲听了,登时眼中便冒出一团火来,但慢慢的又萎靡了下去。

“高家势大,终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得。”良久他弱弱的吐了一句。

“若是定了发配边远军州的罪名,师兄又如何打算?”

“灾年月厄,恶了高家,便听天由命吧!”

林冲叹了一口气,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又说道:

“你嫂嫂尚年轻,我不想拖累于她,明日我写一封休书与她,免的误了她的前程。”

古浩天听了心头震了一下,这师兄莫非脑子进水了,难道他不知道高衙内正对张氏虎视眈眈,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吗。随即他又想起原著中,林冲在起解服刑时,果然是做了这样一件事的。后世读者评论林冲此举时,都说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主动把老婆送给高衙内。

这个师兄难道真的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古浩天顿觉得心里一阵不适,他便试探着问道:

“你若是休了嫂嫂,高衙内岂不正有错口,他若是再来威逼嫂嫂,那可怎办?”

林冲的眼神挣扎了一下,却并无言语。

古浩天见林冲神色,便知其心里确有一些阴暗的想法,心里顿时火起,便毫不留情的问道:

“师兄与嫂嫂恩爱多年,应晓得她的性子,试问,她可是水性杨花之人——如若不是,那师兄此举却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啊!多年夫妻你可狠的下心吗?”

林冲的身子颤了一下,眼睛里露出痛楚的神色,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臂里。

古浩天淡淡的看他一眼,随即又往其心里剜了一刀。

“小弟在郓城跟师傅学艺之时,他老人家常常教导于我,习武者,侠义为先。你是师傅的得意门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讲过此话。市井小民尚且能为亲人豁出性命,堂堂周侗大侠的弟子,十万禁军教头,却连自家妻室都护不周全,你一身武功有何作用,侠义之风又在那里。师兄我实不知你想的是什么,难道这区区一个教头竟那么值得留恋?难道高俅那恶毒小人真有那可怕?且不说别人,便说说先前的那个徐宁,他一个金枪班的教师,权位比你低吗?家财比你少吗?但是他为了妻女,却敢立马横枪,敢于面斥高俅,他或许武艺不如你高,但胆色你不如多矣……”

“师弟,你不要说了!”

林冲痛苦的叫一声,却把眼前的一个酒杯捏的粉碎,只见白色的瓷粉混着鲜红的血液,点点滴滴落了腌脏的杂草里。

随后他拿起眼前的那瓶酒,仰头就往嘴里倒下,片刻间一瓶白酒喝的干干净净,他随手把酒瓶一扔,翻身就倒在杂草上。

“你走吧!”

林冲含糊的吐出了三个字,便闭着眼昏昏睡去。

古浩天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但愿今日这一通重击,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他要的是一个英武睿智,能成为他得力臂膀的师兄,而不是空有一身武力却行尸走肉的木头人。

然后古浩天缓缓的起身,快步走出那污秽阴暗的通道,外头一片美好的阳光,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觉得今日之行或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也许那个麻木懦弱的灵魂能够就此苏醒。

正文 第一八五章 校场扬威

安排好林冲和韩世忠的事情后,转眼便到了武举开考的日子。

三月十二日,古浩天等人陪着许贯忠早早便赶到了禁军校场。

周朝武举考的是步射、骑射、兵法及策论。第一等,步射一石弓,十发三中,马上能射七斗弓,掌握五项马上格斗技艺,兵法题十道能答七道,时务治边策五题,另有法律题也是十要答七。第二等、第三等要求逐等降低。

其中步射、骑射及马上技艺便在禁军校场举行。卯时初,校场里已经人声鼎沸、车马不绝。到了辰时一刻,只听得校场一阵骚动,却见一队禁军开了进来,随后几个身着深色官服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校场。当头一个是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的男子,左侧那个却是高俅。

“童枢密也来了。”

“一个太监也当得枢密,真是我等武人的耻辱。”

周边的一些举子悄悄的议论着,古浩天听的清楚,这时才晓得打头那个,却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太监童贯,不过当面看去,倒也有几分高大威武之相,不似一般太监的阴柔。

待那些官员在看台上坐定,已是辰时中。不一会听的高台上一阵锣响,考试正式开始。便见一队禁军穿着的人进入了场地,各各就位,随后有书吏拿着花名册,开始依次点名叫人。

第一场考的是步射,许贯忠考场在丁字号场地,古浩天、卞祥等人簇拥着他过去。第五个便轮到了,只见他举弓搭箭,十发竟然五中,超出了一等的水准,众人皆是称赞。

且在此时,旁边的乙字号场地传来一阵轰然的叫好声,随即又响起一个得意的声音。

“骑马射箭只是我们草原勇士的本领,那们汉人那会这些。”

古浩天一听这怪腔异调的汉话,立时在心头浮现出一个人来,于是凑过去看看,便见一个光头异装的女真人神气的站于场中,果然是昨晚与韩世忠恶斗的那一个。而前头的箭靶上,却整齐的插着九枝箭杆,竟然是十发九中。

“休欺汉家无人,便让瞧瞧我的手段。”

这时人群里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随即出来一个英武的少年来。只见其十三、四岁的年纪,神采英拔、气宇轩昂,端的是个翩翩少年。

“好个英俊的小郎君!”人群里齐齐的发出一声喝彩。

“竟然是个娃娃,此处不是你逞强的地方,且回家喝奶去。”

那个女真汉子见出来一个少年,便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少爷爷便让你知道我汉人的利害。”

那少年被女真人一激,顿时气的满面通红,只见他几步便抢到场中,拿起长弓就要射箭。

“小子,你是何人,此处是你随意玩耍的地方吗?”这时场中的考官见其擅自上场,连忙上前制止。

“我叫做杨再兴,名册中自有在下的名字,如何又比不的。”

那考官听了似是不信,低头在名册中看了一会,果然找到一个杨再兴的名字,后头写着河北西路相州,年十三。他又仔细的看了看他,却是一面吃惊的神情。

只见这个杨再兴阔步上前,张弓搭箭,一石弓拉的如满月一般,却依然是神闲气定。却见一箭疾飞而去,正中靶心,立时围观人群发出一阵震天的喝彩。

且说古浩天站在场外,看了整个事情的过程,最让他震惊的不是过程如何精彩,却是那个名字——杨再兴。在南宋初年的抗金战场上,这是一个英勇不逊于岳飞的人物,如果最后来不是窝囊的死于小商河,必将会有更加精彩的传奇。

据历史记载杨再兴死于1140年,生年无考,但在古浩天的心目里,他的年龄应该少于岳飞,但岳飞生于1103年。可眼前的杨再兴少说也有十三、四岁,那岂不是大于岳飞好几岁吗。

正在古浩天疑惑之时,那场地里又是一阵喝彩,那个杨再兴已经在数息之间连发十箭,想不到竟然也是十中其九。

那女真汉子见一个十余岁的娃娃,竟也与他打个平手,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盯了那少年一眼,狠狠的讲了一句“等会马上见真章”,便在众人哄笑中悻悻的走了。

果然盛名不虚,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古浩天暗自惊叹,而眼光看向他时已经全是贪婪之色。

上午半日,步射项目全部结束,下午进行的是骑射考核。许贯忠依旧早早就通过了考核。

古浩天的心思却全在丁字号场地上。还是那个女真人先登场,只见他在奔跑的马背上连连拉弓,竟然十中其六,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射功夫着实不一般。

围观人们一时都寂静了下来,大家不由的都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年郎,却见他一点也不露怯,腾身上马疾奔而去,顷刻之间十箭已出,随即有军士报靶中了四箭。不过对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而言,这已经是一个了有起的成绩。那女真人虽是胜出两箭,毕竟自己一个成年男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且说丁字号场地的激烈竞争,不但引的现场围观人员阵阵叫好,也引起看台上两个女真使者的警觉。他们所以派女真勇士下场,便是为称称周朝武举的斤两,想不到引出这样一个逆天的少年。

“这周朝却是奇了,朝廷中皆是无能之辈,民间却恁多人物。前番那京东小子已十分了的,今日又冒出这样一个小子来,对我们大金国的将来却是大大的不利。”

“二王子所言甚是,我们要早作打算才好,京东那小子连日来出入护卫甚紧,一时下不的手,这个少年却是不能放过。”

金国王子听了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随即对身边的一个侍从吩咐了什么,那人便往场中跑去。

校场之中,骑射之后,各个举子都展示了自己的马上技艺。杨再兴使的是枪,那女真人使一柄长刀,一个迅捷如电,一个威猛似雷,却是各有千秋。

便在各自演试结束退场之时,那女真汉子突然喊了一句:

“兀那小子,可敢与老爷比试一番?”

众人一听顿时骂声翻天,纷纷指责那女真人不要脸面,恁大的一个汉子竟然欺负一个小子。而杨再兴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少爷爷怕你不成。”

只见傲然的应了一句,掉转马头便往场中跑去。那女真人眼中露出一道阴谋得逞的诡笑,随即也跑入场中,二话不说便举刀劈去。

杨再兴当然也不甘示弱,举枪便迎了过去,便于两马相交之时,两件兵器激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古浩天看的仔细,察觉到杨再兴的脸上微微的浮起一丝红晕,心想还是年轻,力道稍不足一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般好运,有二仙山的灵药服用。

片刻之间,两人便斗了数十个回合。杨再兴虽说枪法精湛,但却吃了力道不足的亏,渐渐的有些吃力。而那女真人却愈加狠辣,刀刀不离要害,狠不得把他一刀除去。

“这女真人心思歹毒,那少年危险了。”

许贯忠担心的说,古浩天也早就看出女真人的意图,但他岂容他的阴谋得呈。

“贯忠兄弟借你战马长枪一用。”

且说古浩天跟周侗学的本就是马上的枪法,在梁山之时与兄弟们倒是常常比试,但真正对敌却从未有过,如今跃马提枪,心头顿生一股毫情。 而此刻,场中的杨再兴已经险像环生,这时且见那女真人又拍马过来,一道刀芒便似泰山压项一般狠厉而下,就在围观众人提心吊胆之时,突见一骑闪电般从外围驰入,只见马背之人长枪一挺,稳稳的敌住女真人凶狠的一刀。

“大男人欺负一少年算甚英雄,老爷且陪你大战三百合。”

随即那人回手一枪逼退了女真,回头对杨再兴说道:

“兄弟且先歇下,且由在下陪这个蛮儿玩玩。”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原来这来人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不由惊叹,今日却是奇了,怎的尽出少年英雄。然而他们也无暇多想,眼睛立时又破场中的打斗吸引过去。

随即人们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虽然与刚才那个年纪仿佛,但力道明显更有韧劲,只见他接连接了女真人数刀,却毫无疲态,反而时时反击,逼的女真人手忙脚乱。

古浩天的突然杀入,顿时引起校场上下的普遍关注。卞祥最是担心,只是自己昨晚刚与那女真人打斗过,怕他认的不敢现身;杨再兴最是惊奇,本以为自己的本领在少年人中已是了的,不想这个救他一命的少年,却是更加的利害,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场上的女真人最是惊心,自己今日连着碰上两个小子,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缠;而看台上的两个女真大使心情却最复杂,这个京东小子突然出现破坏了他原来的计划,不过若是能把借机他除去,那又是大赚一笔。

然而这两个女真大使的愿望很快就成了泡影,只见校场之中,古浩天借两马错镫之际,回首一招神龙摆尾,长枪狠狠的拍在女真人的左肩上,那女真人痛呼一声,立时滚落马下。

看台上,那两个女真大使眼看着手下悍将受伤,恼怒异常。副使完颜希尹看着前头坐着的高俅,顿时心生一计,他快步走了过去。

“太尉,京东小子无端扰乱考场,伤我金国勇士,请予严惩以正举场法纪。”

“那个京东小子?”

这高俅虽对古浩天咬牙切齿,却并未当面见过,故疑惑的问道。

“方才入场的,便是在山水客栈伤了高衙内的那个小子。”

原来就是他,正寻你不着那,想不到今日却自投罗网来了,高俅顿时眼露凶芒,立即吩咐亲随去抓拿那小子。

话说许贯忠在古浩天下场之时,便担心高俅使坏,便时时关注着看台上的动静,适才看到女真使者到高俅面前说些什么,这时又见一队禁军朝这边跑来,知道事情要坏,立时在人群中喊道:

“女真人欺负咱汉家无人,两位少年英雄为国争光,而朝廷却要过来拿人,诸位都是热血的好汉子,你们容的下这样不平事吗?”

且说举场众人正在激动兴奋之时,突听的这一番话语,又见那冲到眼前的禁军,顿时群情汹汹,蜂涌而上把禁军围在了中央。

许贯忠借机对卞祥等使了个眼色,随即不少禁军暗中挨了拳脚,可这些禁军平时都是目空一切的主,那肯罢休,立即对四周的人群拳脚相加。这一来顿时点燃了这些武人的火爆脾气,现场瞬间打成一团,而且在许贵贯忠等刻意煽动下,越来越多的举子参与了进来,迅速发展成暴乱之势。 看台之上,高俅哪里想的到这样的局面,又惊又怒但又无计可施。

“太尉方才失策了,京东小子刚刚救了同胞一命,你却要下手拿人,难怪人心不服啊!”

这时童贯开口了,当日玉容公主获救时,朝堂上高、蔡两方之争,他也看在眼里。晓得这个京东小子与蔡京有某些关系,这会开口一则显示自己的权威与高明,二则可以与蔡京结个善缘。

“枢相以为当如何?”高俅无计只得听童贯的。

“先把人放了吧。”

童贯淡淡的说道,便对身边侍卫吩咐道:

“且去,便说校场比武无分对错,众人各自散去,不然严惩不贷。”

随即几个侍卫拍马入场宣告童贯的命令,古浩天等也便见好就收,一时间,校场上人群散个干净,只留一队鼻青脸肿的禁军尴尬的立于当地。

正文 第一八六章 刺配沧州

出了校场之时已经暮色四合,古浩天一行正缓步前行,只见后面匆匆赶上一人。

“这位兄弟请留步。”

古浩天转身一看,正是杨再兴,不由暗自高兴,刚才场面混乱一时失去联系,他正要吩咐人去找他呢,却自已追上来了。便问道:

“杨兄弟怎的还留此地?”

“兄弟与我一般年纪,武艺咋恁地高明,却想好好讨教一番。”

这杨再兴不愧武痴,一开口并不提救命之事,反而纠缠着武艺。

“只是虚长几分蛮劲而已,兄弟你的射术才叫人配服。”

“我这那叫射术,听老人说,武林中有两大射箭高手,叫什么九天飞龙庞万春和小李广花荣,那才叫高人,可惜未能当面请教。”

杨再兴原来也听过这两人的名头?古浩天闻听立时生出一个主意。

“这个庞万春却是在下的好兄弟,如今正在家里庄园之中,若要见面倒是方便,那个花荣也在青州的青风寨,于郓城也不太远,若有心也是见得着的。”

“当真如此!那我便随兄弟去拜访一番。”杨再兴一听顿时眼里放光,巴不得立马就走。

古浩天心里却暗自好笑,心想这小孩子也太好“骗”了,不由打趣道:

“那兄弟你武举也不考了,岂不可惜。”

“有甚可惜的,我原本就不是来考甚武举,只是凑凑热闹罢了,若非那虏儿嚣张,也不见得会下场。”杨再兴满不在乎的说。

“既如此,兄弟不如与我等一同住了,也方便说话。”

杨再兴一听便满口应了,几人到了御营街横巷的一家客栈取了行李,叫上一名老仆,便往山水客栈而去。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打成一片,古浩天与杨再兴同龄,两人谈的投机,便称了兄弟,古浩天正好大了两个月做了哥哥。

暂不提古浩天一行人一路欢声笑语,且说高俅回府之后,对京东小子又恨上几分,可是一时又无从下手,便把怨气撒到他那个兄弟——林冲身上。

“开封府究竟办不办事,一个贼配军的案子咋拖的恁久。”

“滕知府这几日倒来求告了几次,看来处斩有些难处,太尉不妨允他所求,俺们只在路上下手,一样结果林冲性命。”

富安见高俅发怒,忙在一边说道。

“你即刻去往开封府,要他明日便作判决。”

高俅不置可否,气冲冲的把富安赶了出去。

二月十三日,开封府对林冲一案作了最后判决:脊杖二十,脸打金印,发配沧州牢城。

古浩天不久便得到这个信息,便着人请了鲁智深过来。兄弟两人坐了,他便说了林冲之事。

“哥哥,二哥之事开封府己是断案,却是发配沧州牢城,我打探得押解的公人竟是董超、薛霸,这两人与陆谦和高衙内等沆瀣一气,必于途中对二哥不利。我听说京城北去二、三日路程,有一处野猪林,里头不少冤死之人,怕这两个恶人也会于这处下手,须得有人暗中护着才好,可惜我京城琐事末了,一时无法离开,不知哥哥可否走上一遭。”

“有甚说的,自家兄弟本是应该,洒家便小心防着就是。”

鲁智深本就是侠义之人,如今三人又是结义的兄弟,自然不会推辞。

“如此最好,小弟还有两个想法,哥哥权且听听,救了二哥之时,他若不愿去那沧州牢城,哥哥便除掉那两个恶差,让二哥去郓城县李家道口,投那村头的一家酒店,只说我着他过去便可,稍后我再写一书信与你带去。若是仍要去沧州,须的哥哥一路护送过去,才能安心。”

“二弟恁机灵一个人,对官位这点事咋就想不明白呢!三弟放心,明日洒家必会传话与他,且随他自己权衡。”

两人说了会话,古浩天写了一封书信,并取了一包银两与鲁智深,他便回去准备了。

次日一早,古浩天和张教头等就候在开封府的大门外,卯时未,林冲在董超、薛霸的押解下,戴着重枷走了出来。张氏一见便泪流满面,众人同行一会,便到州桥前头,张教头上前与两位差官请求,说且到下头酒店一坐,家里人说两句体已话,一边忙递了银子过去。

那董超、薛霸早得了陆谦的好处,正待恶语相向,突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刺到他们的眼中来,转头看去,正是那个京东小子。心里不由一颤,想着这煞神身后有人,眼前莫惹为好,只要出得城门,那林冲还不是由着他俩。于是董超顺手便收了张教头的银子,由着众人把林冲领进桥下一处酒店。

张教头让店家给董、薛两人上了酒菜,这才过来与林冲、古浩天一同坐了。

“贤婿天年不齐,横遭祸事,此去沧州权且避难躲灾,日后天见可怜,放你回来,依旧夫妻完整。我女儿并锦儿便于吾家过活,老汉也有些闲钱,三年五载养赡她,没甚为难,便只让她在家里不出,高衙内便有恶念,也见不着她,你只顾放心就是。”

且说林冲听了岳父一番话语之后,内心却如波涛翻滚。前些日师弟探监时的一番话砸的他头晕目眩,他突然觉得自已的心思是那样的卑鄙无耻,甚至不像个男人。可是让他放弃数年辛苦得来的权位,去过那没甚地位的生活,又实在心有不甘,这几日他在内心苦苦挣扎,却没有个结果。这时他抬头看看立于岳父身后的妻子,只见她眼眶垂泪,面容憔悴,突觉内心一阵刺痛,那思想了数日的绝情话,终究没有讲出来。

“岳父,此去不知何年何日可归,内子便托负于你。我料那高衙内必不肯罢休,日后有甚难事,只寻我这位师弟便是,若事情紧急,一切便由他作主。”

林冲说罢向古浩天深施一礼,说道:

“师弟,一家老少便托于你了。”

古浩天见林冲挣扎一会,说了这一番话,心想那日说话总算有些效果,但这个师兄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便让他再经历一次“逼上梁山”,或许才能大彻大悟。当下也不多话,只说:

“师兄尽管放心,家里路上均有安排,你一定记得,那些人必不罢休,无论在何时何地,自己警醒就是。”

未几,董超、薛霸催促起程,大家纷纷道了珍重,那张氏却是伤心欲绝,晕倒在地,众人一阵忙乱之后方救醒了她,这才洒泪而别。

且说林冲随着两位公差押解北去,一路上受尽了各种侮辱和折磨,但他并无反抗,反而一一咬牙忍了,却是助长两个恶人的威风,给自己徒增不少痛苦。

这一日天方四更,董超、薛霸便逼林冲上路,奈何他昨夜刚被这两恶人烫伤脚底,今早又被逼穿了董超的新草鞋,未走二三里,脚底血泡尽破,双脚鲜血淋漓,挪动不得。那两恶差却扯着他又走数里,便到了一处猛恶林子边。

那薛霸借口劳累,要小睡片刻,两人便押着林冲到林子里头歇下,却又说恐林冲走了,不安心睡觉,拿了一条绳子把他绑于树上。林冲未及多想,又脚痛难忍,只随他作为,只一会连脚带手便绑个结结实实。

见那林冲再无还手之力,董超、薛霸立即换了一副嘴脸,两人阴森森的对林冲说:

“今日你便命丧于此了,却让你死个明白,不是我俩要结果你,自前日起程时陆虞侯便传太尉钧旨,教俺俩带你首级回去回话,上司差遣,不由自已,这处与京城路程不远,俺俩正好完事早些回去,你且记着,明年此时便是你的周年。”

林冲见说,顿时泪如雨下,便恳求说:“两位与我无冤无仇,且救小人一命,永生不忘。”

“休要闲话,救你不得。”

董超、薛霸不再废话,提起水火棍便朝林冲头上劈将过来。

便在这生命攸关之际,却听的松树背后雷鸣般一声暴喊,一条铁禅杖飞将过来,把那水火棍撞的倒飞九霄之外。

“洒家在这林子里听你多时了!”

话音响时,随即跳出一个胖大的和尚,只见他提起禅杖便朝那两个愣在地上公差扫去。

“哥哥不可取他性命,我有话说。”

这时林冲己认得是鲁智深,眼见其要伤了公差性命,连忙叫道。

鲁智深听了,心里暗叹一声,这二弟还是这等豆腐般的性子。也只得放过那两人,又把他们绑在一处,再抽出戒刀割了林冲身上的绳子,便把他抱到一边说话。

“开封府断了兄弟的案子时,三弟便猜的那帮恶人会在这处害你,着俺一路跟随护着,这几日的遭遇俺也于暗中看得清楚,二弟也是太好欺负了。来时三弟问你,若愿意离开朝廷,且直去郓城李家道口,寻一家酒店通报,自有人安排妥当;若不愿去俺便护你到沧州。”

“哥哥与三弟的恩情,我一生也还不尽矣。”林冲长叹一声,便久久不说话。

“二弟恁地却是急死人,这污烂朝廷有甚依恋的,到底何来何去,且给个明白话!”

见林冲半日的不言不语,鲁智深立时便急燥起来。

“我还是先去沧州走一遭吧。”林冲轻轻说了一句。 '

“唉!”鲁智深叹息一声,也不再劝说,便说道:“且随你去,只怕将来有后悔的时候。”

休息片刻之后,鲁智深便凶神恶煞一般,着那董超、薛霸背了林冲往沧州方向而去。

正文 第一八七章 牟驼岗

自一月底进京,不觉一个多月,那日于州桥送别林冲之后,古浩天便开始思考把京城事情作个扫尾。

在梁山之时给此行定下的任务,其本己经完成。徐宁与凌振已经去了梁山,鲁智深和林冲和自己结成兄弟,从眼下情况看,鲁智深必会上山,林冲到那退无可退之时,也只有“逼上梁山”一条路。韩世忠与杨再兴却是意外之喜,这两人上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文人招的有些少,张九成口头答应随他去的,赵鼎还在狱中,尚要使些手段。唯一遗憾的是,那个禁军教头王进,可能早就离京,未曾谋面。

余下的事情,首当其冲的便是女真人的问题,破坏周金结盟,为梁山的壮大争取时间,是下步的第一要务。其他的如兵甲已经有了谋算,只待女真人的货物启运那一刻;工匠一事周侗师傅答应联系的,他倒没有专门去打探,不过山上的军器作坊已经顺利运转,他倒不急;剩下的便是战马,据说泗马监于城西的牟驼岗有一养马场,里头数万匹战马,他记得北宋时,那处破女真人战领,成了他们的后勤基地。

古浩天核计着,对付女真使团,还得周密的安排,不如先去牟驼岗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于是他叫来了许贯忠等人一起商议。

“牟驼岗的战马,我们若是借用一人之力,或许能成,只是必定要有官方的公文才好,不然大批马匹路上运输却是个麻烦。”许贯忠沉思了一会说道。

“贯忠兄弟说的那人,可是蔡五郎?”

这个蔡五郎近来被梁山诸人用的“得心应手”,朱贵一猜就着。

“我以为只有弄得到马匹,通关书文只要让时迁兄弟去枢密院取一纸空白的文书过来,便有办法。”萧让自信的说道。

“倒是忘了萧让兄弟的神技了,不过空白文书容易,印鉴却难。”

“小官人莫非忘了,那个支马房的赵仲武,这厮常常往济州偷送马匹,他手头必有完备的文书。”

古浩天听萧让一说,觉得也有道理,到时便叫时迁去走一遭看看,不过还得到牟驼岗实地看了才好决定,于是便让人去请蔡鞗过来。

中午,古浩天等在酒桌上刻意对蔡鞗奉承了一番,又许于重利。那厮便拍着胸脯应了,说泗马监的严主使是他爸的门生,只须知会一声便是。 午后,古浩天、蔡鞗、许贯忠、卞祥、以及非要跟去的杨再兴,带着十余个护卫,坐几辆马车便往城西而去。

牟驼岗在东京城西边约二十里的地方,古浩天等半个多时辰就到了。且见眼前一个不大的小山丘,周边大大小小好些个养马场。

管事房便在那座小山丘上,一座颇大的院子,古浩天让秦升领着护卫留于山下,其余几人在蔡鞗的带领下,直行到院门之前才下了车。

“严主使可在,且去通报,只说五郎来了。”

蔡鞗一下车便对门口的差役威严的吩咐道,那差役见来人盛气凌人的样子,不敢多问,随即跑进去通报了。

“今日却是甚么风,把五郎吹到这冷僻的地方来。”

不一会里头便传来一个夸张的声音,一个四十开外富态的男子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听说牟驼岗产下一匹金马驹,我闻着味儿,就赶来了。”

“五郎说笑了,几位里边请坐。”严主使干笑两声,便引众人进了大堂。

“今日过来,却是我这位极好的兄弟要弄些马匹,烦你筹划一下。”一待坐定,蔡鞗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马匹!这处马匹进出可得枢密院的文书方可,在下作不得主。”

“嘿嘿!你作不的主!那每年送往济州的马儿,都是自个跑去不成。”

蔡鞗冷冷的怼了一句,那严主使顿时傻眼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来路上,古浩天料定赵仲武私卖马匹必与天泗监有关,便把赵家马行的事与蔡鞗说了。

过了一会,那严主使方缓过神来,只见他讨好的说:

“五郎说的事,在下全不知晓,不过既是你开了口,我担再大的千系也得给你弄一些。”

“你且放心,自不会令你吃亏,便先弄一千匹。”

“一千匹!恁多的马匹却叫我到那儿去弄。”

严主使被蔡鞗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

“啍!莫以为我不晓得,你这处数万匹马儿,每年报病、报死的却不知有几千,那差这一些。”

“我的衙内,莫说我这儿拿不拿的出恁多的马儿,若没有枢密院的公文,你又如何运的出去。”

“此事无须你操心,只管选好马儿便好,我等十日后便提取,这便是给你的花费,且先收着。”

蔡鞗也不由严主使申辩,便把一张银票拍在他的面前。

那严主使低头一看,却是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虽说远不值马儿的价值,但既然蔡家出头,那边自然吃了大头,又想想这笔买卖有蔡家顶在前头,自已吃的安心,说不定蔡相一高兴,提携一二也有可能,于是心一狠便答应下来。

随后一行人又跟着严主使到周边的马场转了一会,只见圈中尽是高头大马,想那边军无马可用,这儿却被贪官污吏作为私产,大家都叹息不己。

一圈看了之后已是酉时初,蔡鞗交待严主使,要尽选好马,于是众人便登车回城。

且说古浩天一行人中午出城之时,便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中,驿馆里的金国使团很快就得到了这个信息。

这女真人如今对古浩天可算是恨之入骨,原先只是因为他言论不利金国,想防患未然,但后来于矾楼打了二王子,校场上又重伤了牙儿孛堇,便把他看成了眼中钉。本来想借高太尉的手借刀杀人,但一直没有成果,自己也曾准备出手,可那小子出入防备甚严,城里又不能大量用兵,便一直拖延着。

这日得到古浩天等出城的信息之后,完颜宗望与完颜希尹这两个正副大使便凑到了一块。

“这小子今日出城却是天赐良机,他们十余人坐马车而去,一不曾有长兵器,二不曾有战马,我们便通知城外人手半途拦截,以骑兵冲击,胜算很大。”完颜希尹提了一个计策。

“嘿!这小子今日终是落于我手,可摸清去向不曾?”

完颜宗望对古浩天怨念最深,狠不的亲自手宰了他。

“已有人跟着去了,不过他们从新郑门出去,便只一条官道,那中途有一处叫做王店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正好可以藏兵。”

这女真人也真是居心叵测,来东京数日,竟把周边的地形摸的一清二楚。

“那便照此计行事,着完颜拔离速带五十骑兵前去截杀,这会定叫京东那小子死无葬身之地。”完颜宗望咬牙切齿的说道。

且说自林冲之事定局之后,时迁近期的精力便侧重于女真人这一边,这日午后他获得下属来报,女真驿馆里有两骑急奔而出。

一段时日来的观察,时迁渐渐对女真人的出行摸出一规律,凡是急马出行的,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他琢磨一会不敢掉于轻心,立即雇了一辆马车朝女真人城外那处窝点赶去。

待时迁匆匆赶到女真人城北那处窝点,招来盯守的人员一问,却说没有异常。

时迁总觉的心里有些不安,于是便问道:

“适才可有两骑过来?”

“倒也来过,不过也没甚异常。”

“后来可有人员出去?”

“也有两骑出去,只是他们常常进进出出的,也是平常。”

“这两骑往那里去的?”

“却是朝西边去的。”

时迁没有犹豫,吩咐手下继续盯着,便立即朝那个方向追去。

从北城到西城只有一条丈余宽的干道,时迁追踪到西北拐角处时,发现黄泥夯就的路面上,多了一些杂乱的马蹄印,他心里徒然紧张了起来,立即顺道蹄印提速前赶,大约半柱香时间,到了一处叉路口,正好边上有一个茶寮,便急忙上前打听,得知刚才确有数十骑往西边的官道上过去。

时迁不知家里的情况,不敢再追下去,便赶紧赶回到山水客栈。

“小官人可在?”一进门,时行便急急问。

“甚事慌乱,小官人午后一行人西出京城往牟驼岗去了。”朱贵回道。

“坏了!坏了!女真人数十骑朝城西而去,必时冲着小官人他们,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然危险。”

时迁一听大惊,朱贵立时也愣了一下,随即着急的说道:

“赶紧让陈贇他们赶过去。”

“不成,陈贇他们不是骑兵的对手,城外的横刀营或可一试,只怕时间来不及了。”

“孙安兄弟带三十人便驻在近旁,正好使用。”

朱贵见说,突然想起当时古浩天曾吩咐他在附近寻一屋子,让孙安带三十人进城的事。时迁日日在外,并不知晓此事,这时一听大喜,便说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于是二人急忙赶到孙安他们的住处,那孙安等人这几日被关在这处院子里,却是度日如年,难受万分,突见两人进来,便高兴的问道:

“两位兄弟,可有甚好事,这些日骨头缝里都生锈了。”

“兄弟事情紧急,赶快着兄弟们集合出发,女真人很可能在城外截杀小官人了,他那处没有对付骑兵的手段,你等赶紧赶去,一应事情,时迁兄弟路上再说。”

朱贵急急的说了缘由,孙安一听小官人遇险,不及多问,立即集中人手,片刻间四辆马车在时迁的带路下,出了西门,急驰而去。

正文 第一八八章 凶险归途

古浩天一行人离开牟陀岗已是酉时一刻,到了外头与秦升等会合之后,三辆马车便踏上归程。

春末的傍晚时分,东京的郊外风景正好,新甜的空气中,原野涂满了诱人的绿色,辛勤的鸟雀正穿梭在低空中享用一日的晚餐,偶有归家的农夫,在老牛的陪伴下,朝着远处的炊烟而去。

三辆马车慢慢的行走在迷人的田园风光里。山河如此美丽富饶,可惜要沦与胡虏铁蹄之下,看着眼前宁静的田野,古浩天禁不住叹了口气。 “兄弟为何叹气,莫非牟陀岗一行还不称你意?”

蔡鞗今日非常得意,不但赚了大笔的银子,还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古浩天见他问话,心里一动,便回道:

“衙内出头那还有不称心的,只是我这批马却是要运往河北脱手,途中州县甚多,没有官府公文,路上恐甚艰难,怕是做不得下次买卖了。” “那便如何是好?”

蔡鞗这次赚了不少银两,一听要断了后头的财路,便有些不甘。

“衙内若是能取得枢密院的空白文书,盖了印鉴,我这里便有办法。”

“我明日便去枢密院支马房讨要一些,赵仲武那厮贪了马匹必不敢拒绝。”

这蔡衙内虽然不学无术,脑子倒很尖,却同古浩天等想到一处了。

“如此最好,只是衙内莫说了用途才好。”

“这个我晓得,怎能给那些人抓了手尾。”蔡鞗自傲的说道。

对此古浩天当然满意,这样至少给时迁减少了一桩麻烦。几个人说笑着,走了半个时辰,这时天色近晚,鸟雀归林。

“这林子却是怪怪的,别处都安静了,只这里的鸟雀还满天的飞。”

杨再兴年轻好奇,一路上到处看着,突然发现了这一处与众不同。

古浩天听了,也转头看了看,果然见路旁百余米外有一片林子,树梢上飞着不少鸟儿不肯归巢。莫非这林子里藏着什么?他不禁在心里打个问号。正疑惑时,突见那林子里一阵骚动,随即林间探出一些马头来,顷刻之间一队蒙面骑兵冲上了大道。

“不好!有埋伏。”

古浩天大一叫声,随即又喊道:

“劫匪是骑兵,路上不好对付,赶紧弃车抢入林子里。”

说罢几人立即下了马车,那蔡鞗早已吓瘫,古浩天与杨再兴一人提着一手,几个人全力往林子奔去。

那卞祥立于车辕上,只见他一边厉声喊道:“秦升,带兄弟们断后。”一边把刀尖在马臀上狠刺一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箭一般朝劫匪的马群奔去。

“卞祥,休要鲁莽!”

古浩天听得马儿一声悲鸣,侧头一看,卞祥独自驾车冲向敌群,不由大急,然而此时形势紧急,况且手里还拎着蔡衙内,已经由不得他回头,只得先抢进树林再说。

只瞬息间,卞祥的马车便如箭头一般插入了匪群,只见他一手提缰,一手持刀,左挡右劈,初一接敌便砍翻了两个,随即后撤一步退入车厢,对马臀再刺一刀,那马儿便似疯了的一般向前狂奔。只数息之间,马车竟然穿透敌阵,而卞借着车厢的俺护,竟也没有受大伤。

且说那群匪徒原本就冲着古浩天来的,想不到他不但没有后撤反而迎面朝做树木冲去,但此时他们已经冲到大道上,掉转马头正待追去。却见前头一个壮汉驾着马车悍有畏死的冲击过来,一时间队形一阵骚乱,待回过神时,那辆马车已经冲透出去。

只见领头劫匪“叽里哇啦”的喊了一句,便率先跃马朝古浩天几个追来。

“是女真,冲咱们来了。”

许贯忠护在古浩天的侧后,他听的懂多种语言,立时便分辨出来。

古浩天一听便知大意了,一段时间来女真人一直没有动静,自己也有所松懈,没想到城外正是他们骑兵的天下。他抬头一看,距林子还有数丈的距离,敌骑瞬息就到,便喊到:

“再兴你与先生先护衙内入林,我回头抵挡一阵。”

“小官人,你只管过去,这里有我等。”

杨再兴与许贯忠尚未开口,便听的后头一声大喊,却是秦升的声音,匆匆一瞥,只见他已经带着护卫人员在后头列了一个单薄的队形,古浩天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直朝林子奔去。

且说秦升带着护卫,本就跟在后头,听的卞祥的叫喊,迅速弃车朝古浩天等人的身后插去,也好在卞祥驾车冲阵为他羸得一点时间,这时正好赶到了古浩天他们身后。

“兄弟们!亲卫营的职责是什么!”

“誓死护卫小官人!”

“杀!”

只见秦升厉喝一声,带头杀入敌阵,余下队员却是两人一组,一人防御,一人专砍马腿。原来护卫队都是短兵器,无法对骑兵形成威胁,之前秦升早有部署。

也是凑巧,那女真骑兵先前被卞祥冲击一阵,到树木这边距离又短,马速无法提起,给秦升他们制造了有利的条件。接敌的一刹那,竟有三、四匹马儿被砍翻在地,女真人的攻势一时受阻。

为首的那个女真人气的哇哇大叫,只见跃马腾空弯刀斜劈,迎面的两个护卫队员立时便躺在血泊之中。

在绝对优势的女真骑兵面前,只数息之间,护卫队员死伤过半,而此时古浩天等已经抢到林边。

“许先生,衙内便交于你两,我去接应他们。”古浩天不由许贯忠分说,掉头便去。

“这等热闹怎少的了我!”

杨再兴本就是个好战分子,那里肯错过这机会,放下蔡鞗随后便跟了上去,只留许贯忠无可奈何的拉着蔡鞗退进树林。

便在秦升等岌岌可危之时,古浩天与杨再兴杀到,稍后卞祥也及时赶来,三大高手的加入,局面立即有了改观,众人且战且退,到了林子边缘时,十余人的护卫队只剩了七人,而且个个带伤。

然而整个局面并无太大的变化,女真人长期生活在东北老林里,虽不能形成集团冲击,但林中跑马也是熟悉,况且他们死心要置古浩天于死地,更是不惜代价,以命相搏。

古浩天等借着林中的环境苦苦抵挡,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林中的光线渐渐昏暗,而身边的人员伤亡愈来愈多。正在焦急之际,突听的外头的道路上传来一声大喊:

“林中可是小官人!”

“孙安兄弟来了!”

众人一听大喜,卞祥立即高喊道:

“孙安兄弟来的正好,快来杀女真虏儿。”

且说时迁、孙安等人一路沿着西边的大道赶来,正心急火燎之际,却听得前方的林子里有打杀之声,心里一惊,便停车喊话。这时听的卞祥回话,赶紧下车立阵朝林子跑过来。

而孙安也是机智之人,他知道横刀营入林并没优势,而打斗声正在林子的西北方,便高喊道:

“卞祥兄弟,你等朝西北方向突击,我在外头接应。”

林中诸人立即心领神会,便由卞祥与秦升断后,古浩天与杨再兴打头,一行人朝西北向突击而去。

而林子之中那女真头领正打的难受,突见对手朝林外突去,心里大喜,虽然他也听得外头有人喊话,但只要到了大道之上,那汉人多几少几个又怎在他的眼里,于是又“叽里哇啦”的喊了一句。

古浩天等正在突围之时,突听了那女真人喊了一句,周边一时轻松了许多,便顺势突出林外,随后在孙安等护卫下退到了大道上。

而那女真人剩下的二十余骑,也到了官道之上,只见他们立了一个三角队形,狞笑着跃马冲杀而来。

而孙安岂容女真人从容提速,只见他高喊一声:

“后撤十步。”

却见横刀营的三十人齐唰唰的后退,正好退到马车后面十余步的地方。

“汉儿可耻,区区几辆马车又怎挡得住女真勇士。”

那女真头领用女真语高喊一声,那些女真人便嗷嗷叫冲杀过来,然而当他们抠开马车时马速已慢,而迎面便见一片寒光闪起,瞬间当头的几骑,便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断。

女真头领立于队伍之中,看着前头的惨状,顿时发愣,然后他发现前头汉人手中的兵器十分怪异,却是一把数尺长刀,可是这也不能如此锋利啊!他正疑惑时,只见前头又是一片寒光闪起,心生警兆立时迎身后倒。只听一声“杀”,便见身上一道寒芒划过,起身时坐骑的的马头已经不知去向。他连滚带爬的跳到地上,跃上身后的一匹战马,高喊一声女真话,随即掉转马头,头也不回的跑了。

头领一走,余下便纷纷掉转马头,一时间人忙马乱挤成一团。而孙安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时指挥横刀营掩杀过去,但见女真人阵营中血肉横飞,惨叫连连,最终只十余骑脱身逃走。

杨再兴等站在后头看了整个经过,对横刀的威力惊讶不已,但古浩天心里有数,虽然效果不错,但主要是占了近战和出其不意的便宜。

这时孙安打扫好战场朝这边过来,古浩天向时迁暗示了一下,他立即抢先迎了过去。

“这位恩人,救命之恩没齿不忘,且请一同回城,再行重谢。”古浩天对着前来的孙安行礼说道。

“是!是!是!壮士大恩,便一同回城,必有重谢。”

可怜那蔡鞗刚才吓的魂飞魄散,浑浑噩噩,根本未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时刚刚清醒了几分,忙随着古浩天的话说道。

“我等乃西京长刀帮,惯来行义江湖 ,今日正好路过,也只举手之劳,无须甚么回报,就此别过。”孙安装模作样说了几句,便招乎手下向西而去。

“真义士也!真义士也!” 蔡鞗喃喃的说道,却是目送了好久。

众人随即清理了现场,十余个护卫只剩下五个,却无一完好。古浩天不及伤悲气愤,赶紧把现场尚好的两辆马车整理出来,进城救人要紧。

正文 第一八九章 血债

三辆马车在暮色中的道路上前行,车中气氛沉闷异常,诸人寂静无声,连带着蔡鞗也不敢声响了。

卞祥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手指的肌肉都发白了。亲卫营的队员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亲如兄弟,可今天一下子就折了九个,他心如滴血,恨不的立时去端了女真人的驿馆。

古浩天却陷入深深的自责。想不到女真人会在城外下手,更没想到他们在城外还另外隐藏着力量。原本以为,盯住那两处便万无一失,如今看来自已还是轻敌了。

九个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走了,这里头好几个都是从古家庄开始就跟随他的,他觉得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憋屈的离去,要给他们讨个说法,古浩天心里坚定了这个想法。

便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三辆马车到达了城门口,此时天色己黑,城门已经关闭。

“兄弟们伤情甚重,急需入城救治,有劳衙内了。”古浩天对蔡鞗说道。

“说甚呢?我的命也是他们救的。”

蔡鞗担惊受怕了半天,如今终于到了他显摆的时候,又怎会拒绝。只见他到了城门口吼了一会,便下来几个军士打开了城门。

三辆马车鱼贯而入,但是淡淡的血腥味,引起了守门军士的警觉,只见一个领头模样的走了过来。

“这车里头是甚,且瞧一瞧。” '

“有甚看的,不识得蔡五郎啊!里头都是我家物什,滚一边去。”

蔡鞗瞪着眼,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引着马车管自走了。

山水客栈,就在朱贵、萧让等人心急如焚之际,古浩天等到达了客栈。

“赶快到附近找最好的大夫。” 一进门古浩天就吩咐道。

客栈里人们一看这些人都血迹斑斑,全吓了一跳,但也不及多问。朱贵赶忙回道:

“近旁就有个保和堂,却不知关门没有。”

“甚关不关门的,我带着去。”这时蔡鞗这个衙内又发挥作用了。

古浩天也不客气,立即让朱贵带人护着伤员随他去了。

接着大伙把九名死者抬入了后院,只见这些人身上到处是恐怖的伤口,惨不忍睹。

古浩天怔怔的站立着,所有人都静穆无声,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之后,古浩天开口缓缓的说:

“去打盆水。”

潘金莲站在边上,一直紧紧的盯着古浩天,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不曾移开半寸,只是气氛紧张的令她不敢开口,这时听到古浩天的吩咐,便最先反映过来。

“水!”

一声轻轻的叫唤,把古浩天的思绪拉回来,转头便看到那双含着泪水的眼晴,他对她轻轻的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又温声吩咐道:

“再去找些针线、衣服。”

且见他放在一名死者的边上,随后单膝跪于一旁。

“兄弟,对不住你啊!就让我为你擦把身子吧,明日便送你回家。”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拧了把毛巾,在那死者的脸上擦拭起来。

院子里,众人看着小官人的举动,不觉得个个鼻子发酸。

卞祥嚎叫一声,转身冲进屋里,随即也端了一盆水出来,接着许贯忠、萧让、秦升、陈赟等纷纷动手。

杨再兴愣愣的站着,看着眼前一帮人围九具尸体,清洗、缝伤、更衣,小心翼翼的犹如对待一个婴儿,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在翻滚着一股激烈的情感,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对这些人却有了莫名的信赖。

整整柱香时间,九具遗体才清洗着装完备。古浩天起身肃立,沉声说道:

“兄弟们安心去吧,我们必让虏儿血债血还。”

“血债血还!”

大家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四个字,很不得立刻提刀出门杀个痛快。

当夜古浩天就守在这个院子里,许贯忠等自然陪着,一个通宵几人把对付女真人的事议了初步的方案。

天一亮,朱富就带人去买九具上好的棺木,装殓完毕之后,派专人护送往梁山。

诸事完毕,古浩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里。潘金莲昨晚也熬了通宵,眼睛红红的,看着古浩天进来,赶紧端出早就备着清粥小菜。

古浩天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也是水米未进,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才恢复了些精神头。然而他并不歇下,只是静静的坐着,他在等待着一个信息。

直到近午,外头禀报时迁回来了,古浩天立即走了出去,却见他与许贯忠、朱贵等已经都在隔壁的房间里。

“小官人,已然探清,这女真人在城外竟然还有一个窝点,里头俺初估一下还得有二、三十人。下半夜俺还瞧着他们出去了几辆马车,后来发现却是拉了几车尸首回来,倒也是怪了。”

时迁昨晚并没有进城,当时就去查这伙女真人的下落去了。

“狡兔三窟啊!这处必是女真人潜于京城的秘密力量,昨天截杀我们为了不落人口实,才动用这处人手,只是没想到自己也吃了大亏。”许贯忠感叹道。

“那他们拉回尸首作甚,按说他们恶人先告状才是。”萧让不解的问。

“这次与上回不同,一则他们不想暴露窝点;二则动用的是骑兵,动机太明显;另外,或许还听到了蔡五郎也在里头的消息。”

许贯忠斟酌着说了一番话,几人听了也觉得有理。

“这个窝点我一定要把他端掉!”

古浩天仔细的听了之后,冷冷的说道。

然后几人细议一番,时迁又出去了。这时却见外头禀报,蔡五郎来了,古浩天等只得迎了出去。

“浩天兄弟,今日特来感谢救命之恩,昨日若非你等倾力相救,我这条命恐怕早就没了。”

蔡鞗昨日真是吓坏了,不过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古浩天等人的义气和真情。

“那时节我们共处险境,还不得共御外敌,有甚么谁救谁的。”

古浩天他们如今在京城正借着这个蔡衙内的威风做事,怎舍得让他死。若真死了,那高家之外又多了一个蔡家为敌,京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莫说、莫说,我全都记在心里,日后我们便是过命的兄弟,这东京城谁与你过不去就是与我过不去。”

蔡鞗也不容古浩天客气,把胸脯拍的“呯呯”响的,倒也流露出几分真感情。

“衙内,那女真人的事,可是告于相爷?”

这时,许贯忠在边上问道。

“咋没有,昨晚我一到家便与家父说了,也立即派人到了驿馆,谁知那厮却全然不认,说是甚人假冒女真人,破坏宋金结盟,老爷气坏了。刚才我又去了开封府衙,你说怪不,城外的尸首、死马竟然都消失了。”

蔡鞗发了一大通劳骚,古浩天心里却暗暗冷笑,就怕女真人认了,不认最好。

中午,蔡鞗一定要请客,大伙也就由着他,在前楼热闹的吃了一顿。

且说驿馆里头,一大早女真正副两位使者便怔怔地坐着,一个高大的女真汉子垂首站在一边。

“拔离速,你说那汉人的甚兵器真能对付的咱们的骑兵?”

自早上接到禀报之后,完颜宗望一直不愿相信,汉人还有什么兵器能对付得了草原的骑兵,相对于死去十余个部下,他更在意那一件奇特的长刀。

“属下不敢隐瞒,昨天夜里已经派人把死去的兄弟和马匹都运回来了,王子若去看了便知。”

“那些人都是京东小子的人?”

“不错,在下看的很清楚。”

“这小子愈加危险了,要尽力把他除了才安心,不然将来必会成为我大金国一个麻烦,希尹可有良策?”

完颜宗望已经想到了将来,他已把古浩天视为了心腹大患。

“眼下却是难了,受此次惊吓,他必定更加小心。朝廷那边如今也借不上力,昨晚蔡相派人询问,说他家五郎在城外被我们的人劫杀,我推说外人假冒,这会也不好再改口,只得从长计议了。倒是我们的人要多加小心,防止那小子报复。”

“拔离速,那个地方还有多少人手,可是安全?”

完颜希尹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大吃一惊,他思考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如今他反而担心对方的报复了。城外潜伏点的人员,是他们此行的暗卫,不仅但负着暗中保护使团任务,还负责对东京城防卫地形等方面的侦探,轻易不用的,这次为了出奇不意才动用了他们,谁知出师不利。

“那地方应是安全的,朝廷也全无发觉。”完颜拔离速回道。 “那京东小子不是朝廷那些废物可比,依我看已经不安全了,便撤到大河之北去,到那里暂避锋芒。”完颜希尹老谋深算,考虑的也很深远。

“便按副使的话去做,小心一些,莫再出差错。”

完颜宗望也无异议,那完颜拔离速接了命令便匆匆去了。

午后,古浩天等再次接了时迁送来的信息,那处女真人有转移的迹象。几个人讨论研究一会,最后认为女真人很可能北上,便准备借此机会实施讨债计划。

“女真若是真的要北撤,我以为会转移到陈桥镇,此处是他们北归主要通道,我们让城外的孙安、李逵先一步藏兵于此,若女真人入网最好,不来的话我们也无损失,无非再寻机会就是。”

许贯忠了解东京地形,分析的很到位。

“我赞成许先生的意见,女真人当下心慌必会远避,陈桥对他们是个合适的地方。另外我以为他们人多,且带着十余具尸首,为避人耳目会于近晚时分出发,我即刻出城与孙安他们会合,今晚定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古浩天也赞同许贯忠的分析,想着昨日的屈辱,当下便要出城而去。

“小官人不能去,虽说那伙人是女真人的暗中力量,但打痛了难免会闹到朝廷,今晚你便于蔡衙内他们到矾楼喝酒听曲置身事外,城外讨债的事便由我去。”

众人听了,都觉得许贯忠说的有理,古浩天也不再坚持,随即众人分头行事去了。

下午未时许,京城东门外的一处宅院里,陆续的出来数辆马车,他们往东行驶一段路之后,迅速转向北去。

正文 第一九零章 血还

自那日与女真人于矾楼争斗,写了《满江红》之后,古浩天已经有二十余天没有到矾楼来了,其间《雁丘》首演他也没赶的上,李师师数次来信,字行间颇多埋怨。

今晚按许贯忠的意思,要古浩天到公众场合露个脸,造一个假象。这个场合当然是矾楼最为合适了,况且多日与柴文博、张九成等未见面了,正好借此一聚。于是,古浩天便着人向两人送信,约了今晚戊时初于矾楼相聚。

不觉时间到了申时许,东京城北边官道旁的一个小集子里,陆续过来了几辆马车,他们三三两两的依靠在集子中间的一个茶滩周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那小茶滩里头,一个三旬年纪掌柜模样的男子坐着茶桌边,他心不在焉的喝着一碗淡茶,眼睛时不时的朝四边看一下。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瘦小的汉子匆匆走过来,径直在一边坐下。

“掌柜的那批货按时起运,约莫黄昏时节能够送到老地方与你,你只管安心等着就是。这是货物清单,你且收好。”

那个瘦小的汉子猛喝了一口茶,才开口说道,随即还递过了一张纸条。

“如此甚好,俺便照单接收就是。”

那个掌柜接过单子,两人寒暄两句,那个瘦小汉子便告辞去了。那掌柜也起身结了账,到了一辆马车前对一个汉子说道:

“货物快到了,接货去。”

那汉子应了一声,立刻驾着马车往前而去,此后那茶滩周边的数辆马车好似接到什么信号似的,也纷纷驾车跟去。

陈桥,在原来的历史,后周大将赵匡胤在此黄袍加身,改周立宋,开创了大宋三百年基业,而名传历史。这个时代里,虽没有出现这么个剧情,但此地处于东京以北,为北边进京的重要路口,也是十分繁华。

掌柜打扮的许贯忠此刻正坐在马车里,仔细的看着时迁送的那张纸条,边上围坐着三个大汉,孙安、李逵,另一个居然是韩世忠。孙安昨天晚上没有回城,便直接去了城东那个宅子。午后许贯忠去城东部署行动时,韩世忠听说去打女真人,便非得跟去。李逵这两日与他处的甚是投缘,也帮着说话。而许贯忠也知道古浩天想法,也存了拉他入伙的心思,也便一起来了。

“按时迁兄弟的消息,女真人却不住在镇子里,而是城北这个叫做贺村的地方。人数也不是先前的二十余人,却是四十余人,多的近一倍。我们要小心谋划,不能打蛇反被蛇咬了。”许贯忠对三人说道。

“昨日俺与女真人已经交过手,只要不让他们骑兵跑起来,在咱们的横刀面前,他们绝无活路,不然的话,即使我们能胜也是惨胜。”

孙安是三个人里头唯一与女真人交过战的,他最有发言权,便首先开口。

“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昨日的损失已经够大伙痛心了,把兄弟们分散安顿了,我们几个先到现场看看。”

许贯忠让李逵与韩世忠留下带领队伍,自己与孙安驾着马车直奔陈桥北边而去。

贺村位于陈桥以北约里许的官道一侧,只四、五十户人家,正中一条不宽的泥路,两侧大多低矮的土坯房。许贯忠两人借口访友,马车只片刻便走完了那条村道。

“若说女真人确实要藏身于此,便只有道路中间右侧的那个宅子,其他都是小土房,住不了多少人。”

时迁的信中,并没在具体的住址,孙安看了一圈之后,有了自己的判断。

“孙安兄弟所言有理,不过寻一当地人打探一下才可放心。”

许贯忠也觉得只有此处像一些,但还不放心。说着马车绕出了村子,正好前头来了一个老农,打听之下,说是这宅子三四个月前,被一个凌州来的姓曾的人刚刚买去,两人听了便知就是此处再无疑问了。

很快便天近黄昏,陈桥镇来了一大队客商,几十匹马、数辆马车在街道上匆匆而过。

而稍后不久,古浩天也在矾楼里,与柴文博、张九成等见欢聚一起。

“浩天终是得空了,我可是数次相约皆不成啊!”

柴文博为感谢搭救玉容的事情,倒真是约了几次。古浩天也深觉得过不去,便说:

“在下这几日倒真是脱不开身,这里先给郡王赔个不是,今晚大伙尽情开心我作东。”

“谁人作东啊!恁好的事情却不叫人家过来。”

随着一声悦耳的话音,只见李师师带着倩儿从门外进来,她径直到了古浩天的身边落落大方的坐下,接着便开口声讨起来。

“古郎君却是不该啊,写了一个剧本,却甩下不管了,害的奴家提心吊胆的演了一次,便不敢再演了,且说说如何补偿与我。”

“这却是浩天的不对了,做事怎能有始无终呢,我等正等着《雁丘》再次上演呢。”

柴文博的一番打趣,引的众人大笑。由于几人也是一段时间未见,又有李师师这个行首在座,大家相谈甚欢。

张几成触景生情,叹息着道:“可惜赵鼎兄弟不在?”

众人听了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古浩天便问道:“殿试却是何时?”

“便是三日后的三月十八日,奴家这儿的《雁丘》复演也选的是这天的晚上。”李师师回道。

“柴郡王,殿试过后,今科取士便尘埃落定,那时郡王再出头卖个面子,应该可行吧。”

赵鼎的入狱涉及科举,所以古浩天说的比较隐晦,但柴文博也听的明白,便说到时定当尽力。

几个谈笑着不觉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古浩天估摸着大约差不多有了后世的夜里七、八点光景,不由的牵挂起陈桥镇的那些人来。

且说陈桥镇里,女真人的人马过去不久,时迁便找到许贯忠等人。双方的情报同时确认,女真人便住在贺庄的那家大户家里。五个围在房里商议一会,最终决定半夜摸进去,在院子里面解决战斗,免得节外生枝。

但在进攻时间上,原本许贯忠定了下半夜,正好乘人熟睡攻打进去。李逵却有了异议,他说那跟杀猪有甚别,那里用的着横刀营,他们过来本是与女真人骑兵作战的,最差也要弄几个活的试试刀锋,强烈要求于亥时中在他们将睡未睡时攻进去,把女真人都赶到前面的院子里由横刀营慢慢收拾,也好给下头的兄弟们过过手隐。

孙安也帮着说,女真人也就四、五十人,我们却有八十人,再说是突然夜袭,只要先控制马匹,便不会有失。

“时迁兄弟,那院子里的马棚在那个位置?”许贯忠没有回应李逵两人的话,却向时迁打听这个问题。

“可能是为了出行方便,马棚下设在前院的两侧。”

“那便好,女真受到进攻,第一时间便会去找战马,到时孙安与李逵兄弟便各带二十人于两侧马棚前列队,时迁兄弟带十人于院外巡逻,我与韩兄弟带三十人于后院攻入制造混乱,把女真人往前驱赶成全你们。”

很快便到了亥时,由于是三个中旬,当夜月色正好。大队人马从各处出发,半个时辰后,便于贺庄外的指定地点集合完毕。时迁与孙安带几个队员先行打前站,很快便摸到那座院子,由于刚刚转移到新地点,也难怪这些女真人大意,居然也没设岗哨。

时迁翻入院内,解决了一个昏昏欲睡的门房,片刻之后外头的人手立即赶到,各路人马便按计划展开分头行动。

亥时末,劳累了一天的女真人,大多已经上床安睡,剩下的也下准备休息。便在这时,突听后院一阵骚乱,随即惨叫、惊叫声传来。那些尚未入眠的女真人纷纷惊起,立即抄起兵器争相往马棚跑去。

“直娘贼!终是让虎牙闻到了的鲜血味道,兄弟们替亲卫营兄弟报仇的时候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李逵看着不断涌出来的女真人,犹如一只噬血的猛兽,他圆睁着眼睛,恶狠狠的喊道:

“起!劈!”

瞬间几十道寒光闪过,眼前顿时倒下一片碎尸,女真人正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愣了,但他们尚未回神里,前头又响起一声口令。

“进步,起!劈!”

一刹那,又一片人倒下。这时有参加过昨日截杀的女真人突然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便惊慌的叫起来:

“是昨天那小子的人报仇来了,快逃。”

然而他们又能逃的到那儿去呢,此时身后也响起了那心惊肉跳的催命声音。

“起!劈!”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抢马去报王子得知!”一时那些女真人便潮水般的朝前涌去。

李逵等虽听不懂女真人喊的什么,但只要他们敢往前冲,便正合他意。在他的指挥下,横刀营把山上数月训练的水平尽数发挥出来,只见两排队员交替前进,刀锋如浪层层卷去,却把女真人杀的伏尸遍地。

在前后两边的夹击下,四十余个女真人很快便被杀戮一空。而横刀营由于没有盔甲的防护,也有多名队员被投掷的兵器所伤,其中有几个还被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造成重伤,但没有一个人死亡。

许贯忠立即带人对院子进行搜查,不想这个窝点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他们也来不及清理,把里头的金银珠宝,以及一些往来信件,一齐装厢打包,捎带上那几十匹马儿,赶紧撤退。

子夜时分,贺庄那处大院燃起了熊熊大火,直到天明惊吓了一夜的村民们才匆忙去报了官。

且说矾楼里,古浩天今晚玩的格外高兴,到了子时甚至也不说结束。李师师见其一反常态,不知想到什么,也格外的殷勤。直直到了子夜之后,卞祥进来对古浩天说,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满身酒气的站了起来,犹自端着酒杯对众人说:

“今晚痛快,实是太痛快了,大伙再干一杯!”

说罢自己迎头干下,然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兄弟走好”什么的,便趴在卞祥的肩膀醉了。

正文 第一九一章 准备离京

贺村一场突袭,把女真藏于城外的隐蔽力量杀个干净,而女真人又是有苦难言,他们明知是古浩天他们的报复行动,但不好对他说什么,一则古浩天等当夜在矾楼饮酒作乐到了深夜,有淮南郡王等在场作证;二则因为他们自己否认了昨晚的刺杀行为,等于也消除了古浩天他们报复女真人的理由。

女真使团最后借口本国的商户在贺村被灭了门,并把前些日封丘城外商队被劫的事一并挖也来,要求大周朝廷严查,当然结果如何,自是另当别论。

时迁昨晚行动一结束,立即回到山水客栈,随后把信息报给了卞祥,古浩天得知后,便借着酒醉离开了矾楼。

这日一早,许贯忠便进城来,据他汇报,昨晚自己这方除数名队员轻重伤外,并无太大的损失,而收获却是不小,银两银票有五万多两,另有东珠十盒二十余颗,价值不菲,倒是那几十匹好马,切实目标太大一时无处藏匿,他们后来心生一计,派了几人把它们赶到牟驼岗,相信那些人天明时看到外头突然多了好些马儿,必不客气,至于日后拿不拿的回来,自有蔡衙内出面。

“另外还有些往来的信件,我稍看了一下,却是与凌州一个姓曾的往来的,不知有没有用处。”许贯忠说着掏出了几封信件来。

古浩天接过来,打开一封看了下,竟然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地名,凌州曾头市,那不就是晃盖中箭身亡的地方吗?而且的他的三师兄好像也在那里。《水浒传》曾提到那个曾太公是女真人,后世也有评论说曾头市是女真派入宋朝的奸细,如今看来这个曾头市与女真人关系真不一般。他便吩咐萧让把那些信件先收好,将来或许有用。

前天下午与女真人一场遭遇战,昨天晚上又对女真人进行了袭击,与女真人算是完全撕破脸皮了,在对他们进行最后一击之前,古浩天必须把手头其他事情做好,到时万一不慎暴露,确保能够全身而退。虽说最近与蔡鞗打的火热,但涉及国事,蔡家必不可靠,便是淮南王府也未必愿意出头。

其实这个想法在送别林冲之后,古浩天本已经有了考虑,如今却更加紧迫起来,于是他便把下一步的计划提了出来。

“接下来对女真人和高俅他们的防范要更加小心,对女真人的动静也要掌握的更加仔细。来京城不觉月余,只要殿试结束,先争取把赵鼎兄弟营救出来,再把最后一件要事,也就是破坏周金结盟的事给办妥了,东京这边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许先生,呆会烦你去一趟甲仗库,打探一下女真人兵甲的情况,当日我们在那边听富安说的是半月之期,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而且庄园在沧州那边也应该有了准备,另外也看看我们以前购买的兵甲备的如何?”

“时迁兄弟最近重点盯着女真人,朱贵兄弟的人要对高衙内与陆谦那里看的紧一些,林师兄刺配起解,他们必会对张氏有所动作,万一张教头顶不住,我们迫不得已也要动手。”

“小官人所虑甚有道理,我们在京城里事情做的多了,时间长了总会露出一些马脚,早些抽身早些安心。其他诸人都没有大碍,只是这山水客栈和朱贵兄弟是要留在京城的,要有个稳妥的安排,不让到时必定会为高太尉他们所不容。”

许贯忠担心的很有道理,他们这伙人到京城之后便住在此,在外人眼里此处便古浩天的产业,而高俅早已把古浩天视作是眼中盯,若是高衙内到时再出点什么意外,无论有无证据他必定会对这里下手。

“不如过到蔡五郎名下吧,那日扩大酒店场所之时,小官人曾说过给蔡五郎五成的股份,如今边上的房子也买的差不多了,我以为不如把山水客栈全部过到他的名下,蔡五郎当下与我们亲热的紧,又有利可图必不拒绝,但他不善经营必然依赖朱贵兄弟,那时便可在蔡家的羽翼下做事,可以确保无虞。”

“便依萧让兄弟的计策,明日我与蔡家五郎相商一下,想必他不会拒绝。”

古浩天见萧让的意见与他想法相符,大家也无异议,便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许贯忠便去了甲仗库,其余各人也分头出去了。

傍晚各方都把消息汇聚过来,甲仗库那边女真的兵甲果然已经备齐,原本是要于这两是启运的,今日突然来人说要推迟数日,大家都想到可能跟贺村那些人被剿灭了人手不足有关。但估计也不会拖太久了,古浩天与许贯忠等商议之后,想到牟陀岗的马匹反正也要在沧州下船,便派人手先前往沧州,通知那边提前做好准备。

张教头那儿也有了回话,高衙内确实去骚扰了几次,但他推说林冲尚在世上,没有妻子改嫁的道理,那花花太岁大概觉得迟早是他的人,倒也没有用强。

几个人细细核计一番之后,觉得没啥遗漏的,只待与蔡五郎见面说了客栈的事即可。而正在此时,那蔡鞗却大呼小叫的从外头进来。

“古兄弟却是太不地道了,恁大的好事怎地把我给忘了。”

“淮南郡王相邀已久,昨晚去的匆忙,衙内勿怪,今晚补上。”

古浩天以为蔡鞗说的是昨晚矾楼相聚的事,连忙出口赔罪。

“那矾楼有甚好稀奇的,我却是说陈桥镇贺村的事,那日老爷争些儿命丧虏儿之手,不能手刃几个怎能心甘。”

原来这家伙今日听到贺村有一户女真人被灭门之事后,立即认定是古浩天他们所为,便兴冲冲的“兴师问罪”来了。

“衙内说笑了,你也晓得昨晚在下于矾楼喝酒,与那甚么贺村的又什么关联。”

“无须多说,兄弟我心里有数就行,不过实实出了一口恶气,确实畅快无比,今晚矾楼再走一遭,我来作东。”

蔡鞗根本不信古浩天的解释,叫嚷着就要去矾楼。

“衙内莫急,这里还有一事相托,待我说完再去不迟。”

古浩天正想着把客栈转到他名下,如今刚好。于是把其拉着,说道自己来京日久,近期欲回京东去,但这个老乡受他所累,日后若无人相扶此店必开不长久。他受那朱掌柜相托,请愿把客栈酒店转于蔡衙内名下,他们只救一碗饭吃即可。

这山水客栈,蔡鞗本就占了近五成的股份,他心里也明白这店其实就是古浩天的产业,如今听古浩天说要全部转送于他,心里自然欢喜,但这些日与古浩天他们处的亲热,心想也不能吃相太难看,便说:

“兄弟如何恁急的就要回去了,好歹再呆些日子,如今不正玩的高兴吗?这客栈转于我名下也可,但却不能占了兄弟的便宜,依旧五五分成。”

这时朱贵在边上插话了,说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全靠衙内撑着做点买卖,那敢跟其平起平做。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下,蔡鞗占了七成的股份,朱贵占了三成。

蔡鞗又白白占了许多利益,不由分说便拉起众人往矾楼去了。

且说李师师在小院里头听倩儿传话,说那古浩天小郎君又来了,不自觉的便起身向外走去。

“倩儿,那古郎君还是与淮南郡王他们一起来的?”

“不是,却是与蔡相的五郎一起来的。”

“蔡鞗!”

李师师一听怔了一下,慢慢便停下了脚步,随后便转身回到了小院,却对倩儿说:

“你一会悄悄的与古郎君说,请他到我这儿来一下。”

便在矾楼一个精致的阁儿之中,蔡鞗点了一桌好酒菜,又招来几个相熟的姐儿,吃的热闹无比。而古浩天却是痛苦不堪,那些个姐儿都晓得这少年是诗词天才,能得他一首便可身价百倍,一个个便苍蝇似的围着他转。古浩天正心烦不已之时,正好得了倩儿的传信,立即装着招架不住逃之夭夭,却引的蔡鞗等人一阵大笑。

小院里头,李师师在屋檐下来回走了无数次,终于看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便匆匆的走上前去,嗔骂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兄弟,终究愿意来看我了。”

“姐姐休怪,这些日确实是脱不开身,小弟这里先与你赔不是,待会再与你细细分说。”

“谁人晓得你说的真假?”

李师师娇言一声,拉起兄弟的手便朝屋里去。古浩天突感到一支柔若无骨的小手溶进他的手心里,心里荡了一下,却也随她去了。

还是当日的那一间小雅间,这一对姐弟对坐在那一张几案两边。古浩天静静地讲述了这些日的遭遇,玉容公主失踪、林冲受冤刺配、牟驼岗归途遇刺。李师师于矾楼之中,倒也听了不少传闻,但那里有亲耳听的详细,待听的小兄弟前日差些丧命之时,顿觉心惊肉跳,一双美眸不停的在他身上打转,恨不得扒了衣服看个仔细。

“姐姐,待殿试过后,收拾好手尾,小弟便要离京回济州去了,来日若是有空,且到那乡下之地看看我才好。”

古浩天对李师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把近日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之后,也说了自己的打算,而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兄弟要回去了!”

李师师突然听了,心里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急忙开口说道:

“京师繁华,兄弟只住了月余,未及领略其一二,为何匆匆归去?”

“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何况京城昏君佞臣当道,岂能容的下我这等叛逆之人,不如早些归去。”

古浩天说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李师师听了也愣愣的,她沉默良久,才幽幽的说:

“兄弟你还有归去之处,姐姐我身陷泥淖,今后却不知魂归何处?”

“姐姐若是不弃,郓城古家庄园,小弟随时恭候。”古浩天见李师师被自己引的伤感,便开玩笑的说道。

那李师师听了,眼睛却突然一亮,随即盯着古浩天问道:

“弟弟说的可是真心!”

“日月可鉴!”

古浩天当然不会觉得这京城红极一时的行首,会有离开京城的想法,于是装腔作调的答应下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前楼高衙内却派人来催,古浩天不好坐的太久,便告辞出去。李师师送至门口,突然极其认真的说了一句:

“你且记得今晚所说的话,来日莫要反悔才好。”

正文 第一九二章 矾楼险情

自从定下离京的计划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古浩天几日来便守在山水客栈。

这期间他只拜访了徐处仁,那老头为自己的几次上书无音无讯,而愤愤不平,大发劳骚。

甲仗库那边,领到了五十副皮甲、五十张弓,还有若干箭技,都被暗地里送到了城外。

山水客栈也悄悄的过到了蔡鞗的名下,这家伙还真的从枢密院支马房取来了几张空白的文书,给运送马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张九成曾来过一次,说淮南郡王已和刑部官员做了衔接,那边说女真人若不再纠缠,殿试之后或可放人。古浩天借机顺便再邀其到京东做客,张九成也爽快的答应了。

很快便到了三月十八日,今科春闱的殿试在大庆殿举行。次日公布了名次,颜俊卿取得了二甲三十二名,相较省试好上不少。

而当日更大的一个新闻,却是矾楼的新剧《雁丘》将于当晚再次上演,据说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改排练将更加精彩。于是科场得意的举子,摆脱公务的官员,以及盼望已久的各方人士,都纷纷涌向矾楼,顿时巩楼的三楼大厅一坐难求。

古浩天当天上午便收到李师师派人送来的请柬,首次上演时他已经爽约,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辞。于是他约了颜俊聊、张九成,晚饭之后便与许贯忠、萧让等一起,在卞祥等护卫下,朝矾楼而去。

与上回不同的是,李师师这次给他们安排在了二层的雅间里,可能是前些日听了古浩天的惊险遭遇后,为他的安全着想。不过也正中他意,免得他这个“名人”万一被人认出,又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酉时末,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古浩天听说柴文博的雅间在右边的乙字房,便起身想过去打个招呼,可走到走廊当中时,却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说此路禁足,且下楼从另一边通道行走。

古浩天心里讶了一下,抬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却觉得阴冷阴冷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没说什么,调头就往回走,直到了雅间门口之时,才突然想起,那两人与玉容当日到山水客栈用餐时,跟在身边的那两人极为相似。

“太监!”

他心头突然跳出了两个字,不由得又回头朝那边看去,却见中间的几个雅间外,除了几个侍卫,果然再无一人走动。莫非皇宫里什么重要人物来了,派头如此的大。

就在古浩天疑感之时,舞台之上板鼓齐响,丝竹声起,《雁丘》开始上演。

只见舞台的后面竖起一巨幅画布,画的是一片碧绿草原和一个蔚蓝的湖泊,两个身着雁装的少女从舞台两端翩翩而出,她们在舞台上追逐着、嬉戏着,在舒情的乐声中,上演着相识相恋的故事。

台下观众被着新奇、精采的演出所吸引,不断的响起阵阵的喝彩声。而古浩天却不知为何,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舞台上,剧情渐渐到了最后一幕,李师师扮演的赶考书生上台了,只见她手持书卷、一袭青衫,乍一亮相,便引来如潮的掌声。

“师师行首这扮相,京城无人能及!”

张九成由衷的叹道,在座诸人也纷纷赞同,可古浩天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中更加不安。

很快剧情进入了高潮,雁儿殉情而亡,书生筑雁丘以葬。且见她悲愤而起,提笔题诗,且写且吟,如怒如哀,似泣似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且见她一句吟出之时,台下早已浸入剧情的人们,一下子三魂去了二魄,他们都下意识的问自己“情为何物?”一时间数百人的大厅里寂静无声。

便在此时,古浩天敏锐的觉察到门口有一个人影过去,他立即借口出了门外,发现那两个侍卫少了一人,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的不安便来自隔壁那处神秘的雅间。

不一会,舞台上的《雁丘》谢幕,但热情的观众久久不愿离去。楼里无奈,只的把旧剧《送别》再演一遍。而此时古浩天再也无心观看了,他一双眼晴直直的盯着门外的通道,不一会,果然有脚步声响起,随即看到一身男装的李师师随着那侍卫过去。古浩天只觉得她不经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手上似是掉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数息之后,古浩天装着随意到了门口,便发现一个细小的字团,他捡起来悄悄一看,里头却是两个潦草的字迹:

“救我!”

古浩天愣了一下,瞬息之间便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于是他开口说道:

“此剧我等先前都已看过,没甚新意,今晚时候不早,不如早些归去。”

众人也无异议,颜俊卿初看虽是不舍,也只得随着一起走了。而下楼之时,古浩天与卞祥耳语数句,他便借口先去了。

到了楼外,古浩天细心观察一番,便看出周边不少明桩暗哨。他也不露声色,叫了一辆马车与张九成和颜俊卿两人,双方高调作别各自离去。 矾楼之中,李师师随着那个侍卫忐忑的进入那个雅间,且见里头坐着一个五旬出外的中年男人,后头一个男子低眉弯腰的侍候着。

“嗯,不错,且坐这边来。”

那男子盯着她狠看一会,然后指着身边的位置说道。

“奴家不敢!”

李师师屈身行了个礼,却不移步。

“你敢抗旨!”

此时边上那个男子突然威严的喝了一句。

“抗旨!”

李师师心里“卜腾”地跳了一下,突想起来时妈妈的再三交待,今晚这个客人任何要求,不能有半点拒绝,天大的委屈也要忍了。她原以为是什么不能得罪的权贵,所以才求助于古浩天,那想到是当今的天子,她的心里瞬间充满冰冷的绝望。

“怎么,李行首不给朕的命子。”

这时,前面又响一个戏谑的声音。然后李师师看到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她突觉得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然后机械的移步过去,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杨公公,给师师娘子斟酒。”

那侍候着的太监忙着应了一声,拿起一个酒瓶给李师满了一杯。

“师师娘子陪联喝上两杯。”

那老皇帝说罢,管自己一杯喝下。李师师本待不喝,但觉得旁边那个太监一双眼睛刀子一般刺过来,无奈何只得端起杯子咪了一口。随即便见那老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光芒,他呵呵一声干笑,又让那太监给李师师斟酒。

如此几杯下来,李师师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头狂跳,身子一阵阵的燥热。她长在青楼,心里立时想到必是中了老皇帝的腌脏手段了,但此时已经身不由已。

且说这个老皇帝也是个色鬼,一直以来他便听的李师师的大名,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露,今日正好殿试之后,没甚要事,又借口看那什么《雁丘》便便服出宫而来。不料到了这矾楼一看,这李师师果然色艺双绝,当时便按捺不住。按说他一国之君,要临幸一个青楼女子,谁敢拒绝,但他看着李师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心里不爽,便指使太监使了些手段。

“嘿嘿!师师娘子,朕的美酒如何?”

看着身边的李师师坐立不安的样子,他知道药效已起,不由得意淫笑了起来,随即又一把她楼在身边。

李师师虽然神志尚且清明,但知道今晚难逃一劫,自己在这污秽之地苦苦坚持了十余年的清白,再也无法保住了,她心里哀叹一声,一刹那脑海里闪过那个少年的身影,心想,今生恐是再也无缘了,顿时一双清泪在她眼角里滑落。

“相陪与朕难道辱没于你!”

老皇帝看在眼里,登时心火大冒,他粗暴的扯过那件青衫,狠一使劲,顿时一具玲珑的身子暴露出来。他贪婪的扫视着,嘴里快意的说道:

“不差!不差!没有枉费朕的一番功夫。”

随即又是一声撕裂的声音,雅间里立即出现一片晃眼的雪白。

然而就在老皇帝满心欲念之际,楼下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骚动,立刻便有一丝若有若的烟尘味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厅里的人们立即惊慌失惜的四处逃窜。

便在这时,雅间之外响起侍卫紧张的声音:“皇上,东楼失火,赶快离开!”

那个杨公公开门一看,果然东边烟火滚滚,心里大惊。

“此地危险,皇上快走。”

今晚瞒着宫里,私自出来风流,若有个什么意外,他这个太监便万死莫赎,于是便进门拉起老皇帝就往外走。那老皇帝看着眼前春光乍泻的尤物,虽心有不甘,那毕竟性命要紧,只见他一脚恨恨的把她踢倒在地,恶狠狠的说道:

“朕暂且放过你这个姐儿!”

然后在一帮侍卫的拱卫下,仓皇的走了。

且说李师师正在昏昏沉沉、万念俱灰之际,突然挨了一脚,刺痛之下她又清醒了几分,然后看到那个老皇帝匆匆而去,正惊讶之时,又见一个人影突了进来,把她抱了起来,随即她听到了一个最想听到的声音。

“姐姐可是还好!”

“弟弟,带我到后头莉花巷的宅子去。”

李师师提起精神,在那人的耳边虚弱的说道。

“姐姐,你且坚持一些,我带你混在人群里出去。”

这来人便是古浩天,他刚才捡到李师师的纸条后,知道她今晚遇到了麻烦,但那个人太过强势,不是他能招惹的。于是心生一计,叫卞祥去东楼放火,自己领着众人先行退出,造成回家的假像,随后又返身潜入矾楼,刚才看着那一帮人匆匆出去,他便立刻冲了进来。却见李师师衣衫不整倒在地上,大吃一惊以为她已遭不测。

这会见她神志还算清楚,也不及再问什么,脱下外衣与她套上,扶起就往外走。这时外面正是人群拥挤之时,李师师刚才本就男子打扮,她靠在古浩天身上夹杂在人潮中,根本也不起眼,不一会便到了楼外。两人沿着墙边走了数步,便上了一辆马车,迅速离开了矾楼。

正文 第一九三章 突来艳福

夜晚戌时前后,正是矾楼一带最为热闹之时,今晚由于《雁丘》新剧上演,又是殿试结果出来之时,矾楼一带更是人潮涌动。

然而东楼突兀的一场大火,一下子在周边造成极大的混乱,楼里的人往外挤,楼外的人围着看,四周几条街都是人头攒动。

便在这拥挤的人群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随着人流车流渐渐的远离而去。马车里,李师师靠在古浩天的怀里烫的像一团火,她咬紧牙关让自己保留最后一丝清明。

“弟弟,莉花巷到了没。”

“前面就到了。”

“左拐右边第五个门首。”她虚弱的说道。

很快马车到了一个小院前头,卞祥上前敲了一下门,不久门里头出了一个中年妇人来。

“什么人?”

“张妈,是我。”

李师师使劲的探出头,回了一句。

那妇人见李师师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打开门让马车进去。

“张妈,看好门甚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李师师靠着古浩天下的车来,又对那妈妈吩咐了一句,随即让古浩天扶她进入了后进的一个房间里。

古浩天一路粗略的看了一下,却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他想这应该里李师师暗里购置的私宅,也不及多看,便搂着她进入了左边的一个房间,且见是一个一厅一室的布局,与矾楼后头的那个四合院的房间布局相似。

便在进门之时,那李师师便似一滩泥一般倒了下来,古浩天连忙把她抱起,送往里屋的床上,可那李师师却似章鱼一般紧紧的锁在他身上,怎么也放不下去。只见她 一边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衣物,一边含糊的叫喊着:

“我热!我难受!”

古浩天此时已经有些明白,李师师必定是在老皇帝的雅间里,被服用了什么催情的药物。但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化解,他也不敢叫卞祥和那个妇人进来,要命的是李师师此刻已经使劲的撕扯起他的衣物来了。渐渐的古浩天觉得自己的衣物也一件件失去,年轻的身体里一股力量被迅速的唤醒,他只觉得自己也慢慢的陷入一种迷幻的状态,觉得自己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然后自觉或是不自觉的随着那具身体,倒在那张精美的大床上。

在古浩天最后的意识里,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我这是在救姐姐,也许她不会怪我。

莉花巷里那小宅中,这一夜,那一个年青精壮的男子,和那个欲求不满的女子,不知疯狂了多少次,小院房间里的那张木床一直摇晃到了四更时分,才疲惫安静了下来。

次日,直到了日上三杆,古浩天才醒过来,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仿佛自己仍然在梦境之中。然后他看见身边那个花一般的女子,昨晚的画面便如潮水一般涌来。想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发生了,他苦笑一下,不禁又但心起来,这个姐姐呆会却怎么对她说。

古浩天轻轻地挪动一下身子,准备起身下床,这时他突觉得身后的一双玉臂紧了一紧,他又陷入一处柔软的所在。

“姐姐,你醒了,对不起。”他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

“姐姐心甘情愿的,你莫要看不起我才好。”李师师轻轻的回了一句,却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不愿抬起。

古浩天一听李师师回话,立时安心的许多,为打破尴尬,故意打趣着道:

“怎么会呢,皇帝老馆都得不到,反而便宜了我这个乡下小子,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他的话刚说完,腰间随即传来一阵剧痛,李师师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他说:

“莫要提那甚么腌脏皇帝,奴听着就想吐。”

“姐姐却是刚进门,便把媒人给忘了,若非他,那有我们的好事。”

古浩天心里再无负担,继续开着玩笑。李师师却是不依,缠着他使坏。便在这闹腾之间,古浩天身子再次提出了抗议,他拥着怀里的女子,邪邪的说:

“姐姐,昨夜云里雾里的不清不楚,这会便再依我一次吧。”

李师师初经人道,昨夜在药物的迷失下又是一夜疯狂,这会又那敢答应,可是未等她拒绝,便觉得关碍失守,无奈何只得蹙着眉儿生生又承受了一番,只是个中滋味又有一番不同。

风收雨住,已是近午时分,古浩天嘱李师师卧床休息,自己收拾起来,门口回望时,却见洁净的床单上点点梅花。心头不由然的升起一腔豪情,这女子已经是我古浩天的女人,任谁也不能再欺负她,便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且说卞祥在院子里守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看见小官人从后院出来,不禁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古浩天老脸一红,随即吩咐道:

“你且去山水客栈,让陈贇派一小组人员过来,守在此处。”

卞祥不好多问,立即去了。古浩天又返身回到后院,这时李师师也已起来。

“姐姐这处宅子,矾楼那边应该不晓,只是你若不现身,那边必是到处打探,却是如何是好?”

“楼里的王妈和倩儿晓得这里,待会我便让张妈去告知王妈,只说我在外养病,往日里我也常来小住两日,楼里的王妈对我也是信赖,不会追究的。”

“今次却与往时不同,你小心一些,等我那边安排妥当便来接你出去,只是日后再无京城的热闹繁华,你可受得住寂莫。”

“我早就厌倦了这虚情假意的日子,弟弟若愿带我出去,却是巴不得立时离去。”

两人说了一番话,不觉到了午后时分,卞祥带着几个人手过来,古浩天这才告别去了。

山水客栈,众人又是一夜担心,虽然昨夜分手之时,古浩天对许贯忠等已有交待,但毕竟事态复杂,谁人能免的了意外。今日一大早,许贯忠便把一应人手都派了出去,直到卞祥回来时众人才安心下来。

直到午后,古浩天才回到了客栈,许贯忠便把收集到的信息禀报于他。

昨夜一场大火,矾楼的东楼烧掉了大半,楼里烧死的倒是没几个,但被踩踏受伤的不计其数,官府查探之后,初步定的是东楼的厨子不慎引起火灾,据说宫里也派人过来察看了,也提出疑问,不过那厨子已死再无对证,暂时便无下文。

由于许贯忠、萧让、朱贵等都是心腹,古浩天也不隐瞒,便把昨夜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他没有说出与李师师之间的关系,但众人都已经明白其中微妙。

“难怪宫里会派人查看灾情起因,以我看他们必不会就此罢休,尤其那个师师娘子,他们定会再次找她麻烦,小官人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断了宫中那位的念想才好。”

许贯忠说出心中的疑虑,古浩天细思一下也觉得很有道理,刚才自己却是想的简单了,以为接出京城便好,现在想来以宫中那位的权势,他若要用心找一个人,天下那里能够安心,虽说他也不怕,但能避免总归是好的。他深思一会,粗粗有了一个主意,但不好在这个场面上讲出,只待与李师师见面了再说。

稍后,古浩天便写了一张纸条,叫卞祥立即送到莉花巷。同时他也感到京城处境日益险恶,于是与几人议了一下,便决定让无关人员先行撤出城外。当天下午,萧让便带潘金莲等出城去了。

莉花巷,李师师接到古浩天的来信时,正要派张妈去矾楼与王妈报信。这王妈与张妈两人本是从小带着她大的,对她也是女儿一般看待,不然李师师在矾楼这等场所,恐怕早就没有清白之身了。李师师成名之后在外头暗里置了一个宅子,张妈便离开了楼子,专门到外头替她看宅子。

“张妈,你便按古郎君信里头说的,去与王妈商议一下,看看可否行的通,不然女儿也要早做打算”

李师师说罢便把信中的话告于了张妈。这张妈在矾楼里混了一辈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女儿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听了女儿说的昨晚的遭遇,也是惊心不已,那人又是谁能得罪的,这时听了她的话,心想只能如此了,便匆匆的去了矾楼。

且说这天晚间,王妈在矾楼里接待了一个宫里的来人,若是李师师在的话,便会认得正是老皇帝身边那姓杨的太监。

“公公,俺家的女儿昨晚在雅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早间我们发现她时,已经不知被甚么人遭踏的不成人样,她堂堂一个京城的行首,往日里多少达官贵人我们也不让他碰一下,我们好心送她去侍候贵人,却落得这般下场,你们好歹也要给个说法。”

王妈一见那个太监,便哭的泪如雨下,伤心欲绝。那太监愣了一下,突想起昨晚下的药,那药性他是清楚的,若无解药任你甚贞烈女子也是受不了的,看来却是白白便宜了那个野汉子了。可是他也晓得青楼之人必会看的出其中端倪,若是传了出去,那还了的,皇家脸面又往何处搁,但他又不便明讲,于是恶狠狠的威胁道:

“一个姐儿自己不顾廉耻,怨的了他人,此事至此为止,庶莫谁也不许再多说一句,不然……。”

那姓杨的随后便拂袖去了。王妈良久之后才瘫坐在椅子上,刚才她可是冒着生命风险在做一场戏的,此时才觉得浑身冷汗。她喃喃的说道:

“女儿啊!你为妈妈赚了不少钱财,妈妈也没有对不起你,日后你便靠自己了。”

正文 第一九四章 公主之托

矾楼一场大火,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东楼完全毁坏不说,无数伤者的赔偿又是一笔巨额的费用。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新闻并不在此,据传矾楼的头牌——京城行首李师师也在这场大火中受了重伤,自此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

人们初一开始是不相信的,楼子恁多的演出者,怎么偏偏让她给伤了那,但后几日里再也没有李师师的半点消息,甚至有崇拜者专门去找了王妈,却也得到同样的答复,于是传言便成了真实。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八卦开始疯传,据权威人士透露,当晚师师行首曾去了某个雅间里陪酒,其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很快这些所谓的权威人士都否认了,至于原因每人各各不一,最神秘的一个传闻是受到宫里的警告,因为当晚能进入二楼雅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总之,京城行首便在一场大火之后,神秘的消失了。

莉花巷的宅院里,当天夜里李师师便得到了张妈带回来的消息,随之过来的还有朝夕相处的倩儿,她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的第三天,李师师带着张妈、倩儿悄悄的离开了东京城。

古浩天专门派秦升带队护卫,把李师师以及潘金莲等人先行护送往梁山庄园。他深知这李师师留在京城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万一那一日宫里的那位心血来潮要见她一见,莉花巷绝对是隐藏不了的。于是便乘老皇帝尚未回味过来之时,他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转眼又过了数日,就在京城的人们渐渐淡忘矾楼的事件时,又一件重大的新闻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大周朝与金国结盟了,更劲爆的是,金国的二王子在朝堂上当廷提出,求娶玉容公主,两国结秦晋之好。

据说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当时文德殿乱成一团。像高俅之流私下已经得了女真人好处的,自然极力赞成;而蔡京等对玉容公主存有想法的,却是提出各种理由反对;也有耿直大臣当廷怒斥女真人得寸进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甚至翻出古浩天秋闱之时的诗句,“汉家若有好男儿,何须弱女出阳关”;当然最后拍板的是老皇帝,他当然不愿意让最宠爱的女儿到深山老林里受苦,但又不愿破坏两国结盟的大局,便使个“拖”字决,说玉客年纪尚幼,而且前番受了惊吓,已后再议。

这一消息,古浩天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但此刻蔡五郎却在山水客栈,吐沫横飞的复原着当时的情景。

“那女真人也不潵泡尿照照自己,一个未开化的蛮子,竟敢觑觎大周的公主,真是不自量力。倒是浩天兄弟你又出了一把风头,李纲那块臭石头,这会确是硬气了一会,把你那甚么“汉家若有好男儿,何须弱女出阳关”当廷念了出来,抽了高俅等人的大耳光。”

蔡鞗对这件事似乎特别的反感,连平日里最不感冒的李钢也赞扬了起来,更不用说推崇好兄弟古浩天了。

古浩天想不到自己在这种场合也能“出名”一把,但他更关注的却是那个叫李纲的人,难道就是那位名载史册的抗金强硬人物。他不由好奇的问:

“衙内,这李纲又是甚人物,竟敢与高俅唱反调?”

“这厮是太常寺少卿,却是个又臭又硬的脾气,莫说高俅,谁人看不惯他都敢怼。”

想来便是那家伙了,古浩天暗忖,只可惜无缘见上一面,不禁有些遗憾。正思想着,蔡鞗又开口了。

“兄弟咋还不动身,此去牟陀岗还得一些路呢?”

古浩天见说,突想起今日正是与天泗监严主使约定的十日之期,难怪蔡五郎恁早就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想来上次吓着了。

当下暗里吩咐朱贵通知孙安带人途中接应,便与许贯忠、卞祥以及杨再兴,带着人手和蔡鞗一起出发了。

牟陀岗,严主使把一千匹的战马早己选好,蔡鞗又敲诈了五十匹作为添头。众人验看了,都是上好的马儿,便作了交割,约定第二天派人来取马,随即便返身回程。

第二日一早,孙安带着萧让制作好的公文,领五十名横刀营队员,还有古浩天动员去帮忙的杨再兴,雇了一些民夫接了马匹押送往沧州去了。 又了结了一桩事情,古浩天现在只等女真人兵甲起运的具体消息了。

这日响午,孙安他们刚刚离去不久,淮南王府却送来了请柬,要他中午务必光临。古浩天正想与柴文博商谈赵鼎的事情,也就欣然去了。

郡王府的聚会并不繁杂,柴文博、张九成加上古浩天和许贯忠,总共就四个人。柴文博席上专门说了赵鼎的事情,说是与刑部已谈妥,过两日待女真人离京便可放人。

一个时辰后酒宴散了,柴文博请众人品茶,却说得了几册杂书,浩天涉猎甚广,请他到书房鉴赏一下。

古浩天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两人穿过几间房屋,到了书房前头。柴文博立住身子,对古浩天说道:

“玉容想要见你。”

“玉容公主!她要见我作甚?”古浩天怔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你见了便知。” 柴文博指了指房门,却自管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古浩天一时愣在那儿,犹豫了好一会,想想退无可退,这才轻轻的推门进去。

却见书房里头侧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子,且见她一身简约的服饰,一脸淡淡的忧伤,全无皇家公主的华贵气派,倒似一个满腹心事的邻家女孩。 “玉容谢过古郎君救命之恩。”

正在古浩天静静的看她之时,玉容已经起身施礼道谢。

“公主言重了,在下那日也是偶然发现而已,却不敢贪功。”古浩天连忙回礼说道。

“偶然!哼!京城数千官兵搜查数日,怎就没有偶然。”

玉容冷笑一声,似有满腹的怨气。但古浩天却不好接茬,他总不好说这些官兵都是饭桶。于是一时间两人便无话可说,书房里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就这样尴尬的站了一会,古浩天正想告辞离去,那玉容公主又开口了。

“我听说‘汉家若有好男儿,何须弱女出阳关’却是郎君所作,不知真假。”

“倒也写过。”

玉容突然跳跃到另外的话题来,古浩天猝不及防脱口就应了,随即忙着解释。

“去年秋闱之时,张大人恰好出了和亲之题,那时少不更事,便牵强的写了一句。”

“郎君以为,当今大周天下可还有铮铮铁骨的好儿郎?”

玉容却不与古浩天纠缠句子的来处,接着又问了一句。

“大周天下,无数臣民,当然会有好男儿的。”古浩天毫不犹豫的回道。

“只可惜朝堂之上,公卿之中,一个也没有。”玉容落莫的说道。

这时,古浩天已经有些明白玉容的心事了,一定是因为女真求娶她的缘故。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那日朝廷上,听说蔡相是反对的,还有李钢少卿……”

“蔡相另有心思,李纲位卑言轻。”

玉容冷冷的打断了古浩天的话,似是不愿意再听到朝中之人。

古浩天本想再说,不是还有皇帝吗?随即想到这一点玉容想必早已有数。难道老皇帝对自己女儿也不关心吗?他正疑惑时,脑子里突浮现起北宋时的事情来,那时女真人兵临城下,指名道姓要宋廷送茂德帝姬过去,结果还真乖乖的把已为人妻的大宋公主送于女真人蹂躏。这周朝几乎是北宋的翻板,还真的一切皆有可能。他细极思恐,禁不住怜悯的看了眼前的玉容一眼。

古浩天的神情变幻,玉容正细细的看在眼里,她哀伤说道:

“郎君想必想明白了,那日父皇回宫,却说什么女真王子威武雄壮、气慨不凡,他甚么心思谁人不知,天家——天家那有什么亲情啊!”

老皇帝这是在给玉容打预防针了,目前来看他是不舍得这个女儿的,但从他的言行来看,玉容将来的命运已是其本可期了。想到眼前这个柔弱的仙子般的女子,即将沦于老林野人之手,古浩天突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郎君你可是我汉家好男儿?” 玉容突然又问了一句。

“我!”

古浩天愣了一下,却发现玉容那双蓄满秋水的双眼,直直的逼视着他的眼睛。他心里顿生一股豪气,便自信的话:

“我古浩天虽非什么英雄豪杰,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如此便请郎君再救弱女子一次。”玉容随即屈膝跪了下去。

古浩天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扶,那玉容紧紧的抓住他的双臂,却死也不起来。

“郎君若是不应,玉容死也不起。”

无奈何,古浩天只得说道:“在下尽力就是。”

“郎君既诺,弱女子已是心安。”

那玉容顺势便站起来,却已愁容尽去,满面生春。

古浩天被这突然绽放的美丽震慑了一下,连忙尴尬的移开了眼睛,掩饰的说道:

“在下不日就要离京,公主若有事,要极早告之于山水客栈的朱掌柜,切记,此事只你一人知晓。”

随即古浩天便告辞出去,但到了门边时,却听的玉容叫道:

“郎君稍等。”

便见她快步过来,把一物塞入他的手里,说道:

“玉容无以相谢,此物虽陋,却是我亲手制成,望君珍惜。”

说罢,玉容一把将古浩天推出门外,顺手把门关了起来。

古浩天怔了一下,然后发现攥在手心的,竟然又是一个香囊。

正文 第一九五章 金使离京

且说古浩天与玉容公主告别之时,想不到又收了一个香囊,由于有了前次孔雨函的经验,他已经了解此物对于女孩子来说,便是感情的表白

难道这个高贵的公主也对我有意,古浩天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拿起香囊一看,果然那上头也绣着八个字,竟然是从他的《雁丘词》里摘出来的:“天南地北,生死相许”,与孔雨函的“黄花碧落,生死与共”,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这穿越主角的光环越来越耀眼了。”古浩天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往前厅而去。

大厅里许贯忠见古浩天半天不见出来,正紧张之时,却见他从侧门进来,心里顿松一口气。四个人又坐片刻,便分别归去。

王府门前,古浩天特意邀张九成上车同行,三人一路谈笑着往山水客栈而去。

“九成兄弟,在下不日便回济州,记得当日你曾说过,要到梁山庄园与闻先生一同读书,不知可愿同行。”

古浩天想着马上就要离京,张九成是个大才,而且与他说的甚来,他实在是不想错过,刚才邀他同车也就是为了探探他的意思。

“日日听着众位兄弟说着梁山的种种好处,小弟倒真想去走走,可惜家里尚有父母妻子,实在放心不下。”

张九成如今便住在京城,虽不算富裕,却也是个殷实人家,里头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倒真不好置之不顾。

“这有何难,京城往济州经五丈河甚是方便,只须雇两条大船,一家子一起过去便是。梁山庄园风景绝佳,物产丰富,到时我等一起饮酒行乐,岂不快哉。”

许贯忠自然明白古浩天的心思,在一边拼命怂恿着。

“主意倒也不错,我且与家人商议一下,明日回话与你。”张九成听了倒也意动。

“兄弟不知,庄园里如今人口近万,但甚少读书人,我与闻先生欲建一书院,正是缺少兄弟这般人才,反正科举还得三年,不如到那里安心读书教习,也算帮我一把,请不要推辞。”古浩天又盛情相邀。

张九成听说庄园里要建书院,便更加心动,就说回家尽力劝说。

马车里三人围绕着书院探讨了一会,张九成兴趣愈高,分手之前已经兴致勃勃,只差一个答应了。

此后过了两天,时迁来报女真人的兵甲起运了。此事古浩天等筹划已久,随即派出两批人手一组赶往沧州出海口报信,一组沿途跟踪过去。

又过两天,正是晌午时分,张九成兴冲冲来报,说是下午赵鼎出狱,几个一起去接一下。古浩天自然也是高兴,便留其在客栈里,下午一同去刑部。

张九成也不拒绝,坐下来之后,便说起去往梁山之事。

“浩天兄弟,前些日在下与家人说了去梁山庄园之事,他们也没说什么,收拾一下近日便可动身,只是十余口人,一大堆的各式杂物,需要兄弟派人手帮忙。”

古浩天一听大喜,随即便说道:“九成兄弟只须定下动身日期,其他一应事物由我安排。”

中午几人小聚一场,便动身前往刑部。到了刑部前头却看见柴文博已经候在那里,古浩天等迎上去,一起往刑部里头走去。

“郡王当日不是说,只有女真使团回国时,赵兄方能出狱,今日如何便能出来?”

古浩天记得那日在淮南郡王时,柴文博曾经说过此话,心想女真使团难道也要离开了,便借机打探。

“那女真使团与朝廷的结盟协约已然签好,过二日便要归去,吾与刑部通融一番,他们也就同意放人了。”

果然如此,古浩天心里暗想,随着女真人的离去,自己在京城的时间也就结束了,余下的几件事这两日便要把它办妥。

几人片刻便到了刑部的大堂,有郡王这个招牌,里头的官员也不敢怠慢,几人稍坐一会,便见小吏带着赵鼎出来。月余不见,赵鼎倒也没有大变化,可见在里过的也是可以,只是一脸的怒色,看的出还有一肚子火气。

众人上前接了,一齐出了刑部,赵鼎与候在外头的家人说几句,便被大家拉上马车,前往山水客栈去了。

当晚古浩天摆了一个盛大的接风宴,柴文博、张九成,以及许贯忠、萧让,还有临时叫来的颜俊卿等,一同为赵鼎接风洗尘。

赵鼎无缘无故坐了一个月的牢狱,自然满腹牢骚,几杯酒下肚之后,便对蔡京等破口大骂。

张九成见赵鼎还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他必定会与蔡京再次交恶,便劝道:

“朝廷大局一时也没有改变,赵兄一人刚正又有何用,反正近日朝廷也不会对你有甚安排,不如与我一起到梁山庄园小住两日。”

“九成要到浩天那里去!”柴文博闻听惊讶的问道。

“在下如今无意科举,听说那边风景绝佳,又有闻先生在那边,浩天又说庄园里要建书院,正好过去散散心。”

“浩天倒做的好事,去年请去了闻先生,如今又要带走九成,还盯着赵鼎兄弟,这让我日后找谁行乐。”

柴文博见张九成果真要去梁山,禁不住有些失落。

“王爷名满京城士林,可说是一呼百应,那会少的了知交好友,不过我那处庄园倒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王爷日后若是得空,不妨也去看看。”古浩天笑着回应道。

“休得多言,先喝三杯,权当陪个不是。”

柴文博也不再纠缠,只叫喊着喝酒,众人也想着即将分别,再见不知何时,也纷纷应和,一时气氛热烈异常,直直到了入夜时分,才散席各去。

四月一日,张九成一家启程离京,萧让带两人同行,赵鼎心里有事不愿同去,却与古浩天等人一直送到了东城外码头。

四月二日,女真使团带着满意的成果,也离京归去。蔡京、高俅代表朝廷,带着相关官员,热热闹闹送到城北的十里长亭。

且说长亭边的一处小酒馆里,古浩天与许贯忠、卞祥等一身平民装扮坐在那里,把眼前的一幕看的清楚。堂堂大周朝的官员一个个唯唯诺诺,而女真人却得意张狂,古浩天心里不由的深感悲哀,他仿佛看到了北方的天空,狼烟已经滚滚而起。

古浩天预感到,这个时代金国南侵的日子,肯定不会是一一二七年,所剩的时间已经不会太多,他觉得自己也要加快步伐。

不一会金国使团告别北去,周朝的官员也尽数返回,这时时迁打外头走了进来。

“女真使团一共四十二人,除了两个主使,侍卫头领便是那个校场里被小官人打落马下的,叫做牙儿勃堇的人。他们走的却是陆路,已经探清走河东从代州雁门一带出塞,据俺探知他们却是想借机查探河东地形布防。”

时迁最近重点盯着女真人,因为古浩天要破坏周金结盟,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必须了解女真人的回归路线才好下手。

“女真人狼子野心,必不让其阴谋得逞,许先生,我们的人手现在于何处?”

“已经于昨日上午过河,如今应该到阳武一带。”

原来时迁前日便探的女真人的回归路线,古浩天便让李逵与带五十横刀兵先行过河,在阳武一带候着。

“许先生京城便交于你,我与卞祥即刻赶去,李逵那边虽有韩世忠帮忙,但女真的二王子和那个牙儿勃堇实力不凡,还有那副使完颜希尹想来也不是平庸之辈,恐怕那以相敌。”

“不可,小官人必得留在京城,此次不同往常。京师到河东一马平川,有利于骑兵作战,而且距离京师太近,若是于这一带拦截,女真人万一逃脱重回京师,更是麻烦。只到了怀州境内才有山地,我意于此地择机动手,只是如此一来便须数日时间。如今我们山水客栈外头各方眼线不少,若是你数日不落脸,而那边女真人正好遇袭,难免会猜疑到我们身上,这次便由我与卞祥过去。”

那日陈桥镇剿杀女真人时,也是许贯忠带队,说得也这个道理,而且这会目标更大,朝廷必然震动,谨慎一些也是应该,古浩天也就同意了。随后许贯忠、卞祥、时迁立即渡河追去。

此后几日,古浩天借着离京回乡的由头,日日邀请柴文博、蔡鞗等人喝酒嬉乐。正好借此机会,通过蔡鞗走了吏部的关系,为颜俊卿谋了一个登州牟平县知县的实职。

颜俊卿对在朝廷本就反感,再说二甲靠后的名次留在朝中,也没什么好位置,原先也曾对古浩天说过,宁可到地方为官的意愿,这次古浩天让他到京东老家为官,他立刻高兴的应了。不过选在牟平这个地方,古浩天却是另有心思的,因为牟平的海边有二个后世十分著名的港口,便是烟台和威海,颜俊卿若是主政这个地方,对他以后经营海路有极大的便利。

如此大约过了七、八日的时间,怀州府送来了一封加急文书,在朝廷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其威力不亚于地震。

居怀州府知府上报,数日前他们突然收到一封信件,署名为金国使团。指责周朝廷卑鄙无耻,言而无信,一边与他们签订结盟条约,一边派军队截杀他们,致使金国使团死伤惨重,发誓来日要带百万铁骑南下,报此深仇大恨。

怀州知府本也莫名其妙,但随即有人来报,说城西青龙峡了现大量尸体,便急忙着人前去查探,却发现了三十七具女真人尸体,后来通过驿站接待人员辨认,正是女真使团人员。怀州府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昼夜兼程赶往朝廷报信。

甚么军队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老皇帝龙颜大怒,随即枢密院侦骑四出,然而一番忙乱之后,沿途州县却根本没有什么军队调动,事情一时陷入困局。

后来有人提出,可能是辽人得知两国结盟的消息,派人假冒周朝军队半途下手,行离间之计。朝廷查不出真相,只得接受了这个理由,可是如何让金国同意这个解释,又是一个大难题。

这时,童贯提出由朝廷派出使者前往金国,说明情况疏通关节重修旧好。可是这个时节去住金国无疑送死,朝廷之中大小官员无一人自愿前往。

便在老皇帝就要暴怒之际,首相蔡京出来保举了两人,随即得到了东、西两府的一致赞同。

正文 第一九六章 两位使节

金国使团被袭两国盟约作废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朝野,京城里到处都在议论纷纷,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破坏两国结盟与朝廷作对。

但很快又传出一个消息,是辽人为了阻止自己的不利局势,假冒宋军所为,朝廷正准备派大臣出使金国重修盟约。于是人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个重臣担此大任上,但随之传出的消息却让人大跌眼镜,朝廷拟定的正、副大使人选居然是枢密院支马房副主事徐处仁和翰林院直院学士——目前刚刚出狱的赵鼎。

但朝中知情人士都清楚,这两人都是强硬反对结盟的,此去金国除非他们转变态度,否则却与送死无异。

古浩天也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而且知道是蔡京的提议,他第一个想到就是蔡京在借刀杀人。赵鼎得罪过蔡京他是知道的,可是今科录取已经尘埃落定,赵鼎出狱也没几天,难道又拉了什么仇恨?至于徐处仁应该就是过于耿直到处放炮,为这些权臣所不容。

接下来了解到的信息,也基本证实了古浩天的猜想。原来赵鼎出狱后,心有不甘,继续写了奏折揭露科举弊案,也就成了别人心中的麻烦制造者,自然是除之而后快了。徐处仁则是由于不断的抨击周金结盟,又因为作为正直的老臣,其主张在朝野有一定的影响,朝中大佬本把他作为心头之刺,按在支马房的位置上,就是随时想把他拿出来当替罪羊的,这次刚好,你不是反对结盟吗?偏偏让你去谈结盟,其结果自然只有死或者身败名裂。

就在东京城里热议着周金两国关系之际,许贯忠、卞祥、时迁三人回到山水客栈。怀州青龙峡一战,许贯忠等带着横刀营队员,穿了甲仗库新买的皮甲,冒充周朝军队,对女真使团发动突然袭击,女真人猝不及防当场伤亡达十余人,后来在牙儿孛堇带人悍不威死的冲击下,横刀营的防线被冲开一个缺口,完颜宗望与完颜希尹带着数人突出包围逃之夭夭。

此战,女真人自牙儿孛堇以下死亡三十七人,横刀营也死亡八人,伤十余人,战损也相当大。

“小官人,那女真人的骑兵的确强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对横刀这种利器以少打多,竟然突围而去,我想他们回去之后,必定会想法对付横刀,我们也要多想想应对骑兵的战术,不然将来战场相遇必会吃亏。”

许贯忠这次与女真人当面交锋,对他们骑兵的战斗力有比较直观的体会,他知道梁山将来必将会与女真人对阵的,所以一回来就说了自己的感触。

“许先生说的甚是,下步庄园里要经常进行步骑战术演练,摸索一套对付骑兵的有效办法。”

古浩天也很赞同许贯忠的说法,以前梁山骑兵很少,接下来随着战马的不断增多,必然要扩大骑兵规模。到时不仅是横刀营,长枪营、弓箭营都要参与,多组织综合演练,便如后世的红、蓝军对抗一般,时间长了总会摸索出对付女真骑兵的战术。

“伤亡的兄弟们怎么安置?”古浩天紧接着又问。

“死亡的兄弟跟上次一样运回庄园去了,伤者较多,当时怕暴露目标,李逵兄弟在武陟县强行绑架了一个大夫,我想着救人要紧也没阻止,如今已经悄悄回到城外的院子里养伤。”

听了许贯忠的汇报,古浩天虽然明白打战免不了要死人,但心里又是一阵难受,随即想到以后要与后世军队一样建立随军医生的制度,这样便可第一时间救助伤员,他觉得回山便要把这事给提出来。当下,他便吩咐朱贵到城里找一些好的伤药,马上送出城去。

本来完成了对周金两国结盟的破坏,古浩天等在京城的使命已经基本结束,但因为突发了徐处仁和赵鼎出使金国这样的事情,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便推迟了离京的时间。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进朝廷里已经对使团的人员组成作出了最终决定,徐处仁被任命为枢密都承旨为正使,赵鼎被任命为礼部主客司员外郎为副使。三日后的四月二十日启程,经沧州渡海北上。

随后两日古浩天悄悄的拜访了徐处仁与赵鼎,两人都知道此去金国无疑送死,但对朝廷此次任命的态度却各不相同。

徐处仁年已五旬,对生死已经看淡,他根本就不准备能够活着回来,只想到了金国显示一下大周臣子的气节,搏一个青史留名。

赵鼎毕竟年青,还有一腔抱负,对就此送命自然心有不甘,关键是连续两次的打击之后,加上古浩天、张九成等人的日日灌输,他对朝廷已经绝望,之前尚存的一些对周皇室的忠诚也渐渐消失。

因此对于古浩天提出的,接两家家眷到梁山安顿的提议,两个人的反映也是各不相同的。

徐处仁一开始是拒绝的,古浩天最后干脆刺激了他一下,说道,徐大人此去必不会与金国结盟,可以想像的到,金周结盟若因你不成,家里必因你而受累,你愿为如此朝廷舍生取义,有没有价值姑且不说,可老夫人和家中老小何辜,却要受此无妄之灾,老大人难不成要为了一人名节,却要置全家性命于不顾吗?徐处仁被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古浩天以学生的身份,说是替老大人照顾师母,他才勉强同意了。

而赵鼎听了古浩天要接其家眷去梁山庄园之后,想到自己此去生死未卜,家人无人照顾,况且张几成一家已经到了那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至于对古浩天暗示的半途接他去梁山的提议,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是说一切以徐大人为主。

随后几日赵鼎便以北去金国前途未卜为由,把家里的无关人员尽数遣散,而徐处仁家里本也没几个人,然后两家不约而同的把家眷送回老家。而朝中诸人因为当前还要两人担挑重任,也没有阻止,反正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要拿人那里抓不到人。当然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两家人回老家只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很快便到了四月二十日,京城北门外,枢密院和礼部两五、六品的官员“代表朝廷”,虚情假意的为两人送别。赵鼎站在徐处仁的侧后,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对这个朝廷或许还存有的一丝感情消失殆尽。

古浩天也准备于第二天动身离京,当天晚上,他与许贯忠对朱贵和陈贇作了最后的交待,特别是林冲家眷一事,他要两人时刻关注,一定要安全送往梁山。

且说几个人正坐在房里说着话,时迁突然闯了进来。

“小官人怪事了,那陆谦和高俅的亲随富安带着两人,傍晚出城去了,俺一直跟着到了城外,那几个人居然快马北去,似是出远门了。”

陆谦他们往北边去了!

古浩天听了心里打了个问号,莫非是冲着林冲去了。细一思量,自林冲三月十四日起解至今却也有一个多月了,想那董超、薛霸若是回程快的话,也该到家了。若真是如此,那这几人必是看林冲途中未死,再去害他性命了。

只是鲁智深怎么还没回来,按理他应该早些到家才是。古浩天思考一会,觉得鲁智深洒脱之人或许到那儿凑热闹去了,明日且去衙门打探一下,看看董超、薛霸回来了没有。若是已经回来,那他离京的日期又要另做打算了。

次日晨,时迁按照古浩天的吩咐早早便出去了。古浩天正吃早点,便听得门外一个豪迈的声音响起:

“三弟,酒家回来了。”

“大哥!”

古浩天一听却是鲁智深的声音,连忙放下筷子,喜出望外的迎了出去,只见一个肥大和尚风尘卜卜的从二门进来,正是他的结义大哥。

“大哥咋地恁久才回来?”

“二弟豆腐一般性子,俺不放心,当心那两个撮鸟途中再下毒手,便直直送到了沧州牢城,还看着那两个撮鸟出来了,才动身返回,也便耽搁了一些时日。”

原来如此,古浩天恍然大悟,这鲁智深于原轨迹里只送到了沧州外围,这加却是直接送到目的地了,难怪没有首先回来。听他说来那两个公差必是早就回来了,那昨日陆谦几人必是去沧州无疑了。

古浩天想了一下,如今才是四月,这个时空林冲也就没有“风雪山神庙”这一出了,这样一来危险的不确定性反而更大了。于是他立即写了一个字条,叫过一个情报人员,命他迅速赶往沧州牢城交于林冲。

鲁智深在一旁看着好奇,便问道:“三弟恁做却是为何?”

“大哥尚且不知,昨日陆谦那厮与富安他们出城去了。”

古浩天便昨日探到的消息和自己的判断告诉与他,又说了自己的打算,鲁智深这才安下心来。不久之后,时迁也回到客栈,再次证实了董超、薛霸确已回衙。

这样也好,古浩天想着,正好在自己离京之前,把最后一桩事给办了,省的给朱贵他们留下麻烦,于是便对鲁智深说:

“沧州那边虽不用去了,却还一桩事要麻烦大哥走一遭。”

“若是用的着洒家,三弟只管说就是。”

“我想着若把二哥的家眷留在京城,终究是个麻烦,万一护的不周全,到时如何对得起二哥,不如在离京之前把他们接往梁山庄园,只是张教头一个老人,虽有几分胆识,却恐其难以护的周全。而我此次又要先去河北,故还得劳大哥相送。”

“原是此事,却是应该,洒家再走一遭就是。”

“如此最好,大哥须的在山上等我回去,那时我必把二哥带上,咱们三兄弟再醉一场。”

兄弟二人当场作了约定,古浩天便召集人手分派出去,京城最后的一次行动就此展开。

正文 第一九七章 除恶离京

且说张教头自女婿林冲刺配沧州之后,便把女儿接回家中,日日精心看顾,那高衙内虽然隔三岔五的过来骚扰,但都被他以林冲尚在世间,婚约又未解除,那有女儿另嫁的道理给拒绝了。但是近日那高衙内不但来的频繁了,而且言语也狂妄了起来,说什么你女儿迟早也是寡妇,不如早日嫁了我,也图个好听的名声,昨日甚至赖在家里半日不去,费了他好大的口舌。

张教头深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便想起林冲起解之前曾有交待,京城有事可找他的师弟商议,于是这日他吩咐家人看好门户,自己出门想去找女婿的那个师弟讨个主意。

正行到第二甘甜水巷口,突听的有人叫唤,张教头转头一看却是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他正疑惑之时,那人已到了身边开口说话了。

“张教头,古浩天小官人那边有请。”

古浩天!张教头怔了一上,遂想起此人正是女婿的师弟,自己正要寻他呢,不想却找上门来了倒是巧了,于是便随那人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楼。

说来也巧,今日古浩天本也想找这张教头商议离京的事宜,为避人耳目,他让人去了张家寻他,自己在茶楼里候着,不想恁巧竟半路遇上了。

“教头近来可好?”古浩天见张教头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唉!那高衙内日日纠缠着,那有啥好的。”

张教头叹了口气,便说起近日的事态变化来,未了忧心忡忡的问道:

“小官人,你说俺女婿那边莫非有啥变故,不然那个高衙内咋地如此的肆无忌惮。”

“师兄那边倒也真有了些麻烦,高家用心歹毒,一心要置师兄于死地,前番下毒手未遂,此次又往沧州派人手去了。”

古浩天随即把董超、薛霸野猪林陷害林冲性命的一事,以及陆谦、富安昨日出京意图说了一遍。

“想不到高家父子心思如此险恶,我家女婿却是危险了,难怪那高衙内近日言行日益张狂,万望小官人再出手相救一次。”

张教头听了又愤怒又担心,却也无计,只能相求于古浩天。

“在下相救师兄却是本分,只是此次若是出手,说不得便会出几条人命,那时师兄肯定是不能回京了,若教头与嫂嫂留在京城,必会受到高家的报复,处境恐怕就更难了。故此在下心里为难,特请教头前来商议。”

“小官人以为当如何,只管说来,老夫必定遵从。”

张教头一听古浩天已有定计,只是顾忌他们的安全,那顾的其他,只催其快快说来。

古浩天见张教头一副真性情,心里暗赞师兄却是找了个好岳父,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林教头听了之后,琢磨了一会便说照此行事就是,随即告辞回去准备了。

第二甜水巷往回走不久便到山水客栈,古浩天与张教头分手后慢步回走,东京几月这条路不知来回多少次,可走着走着却突然升起一丝惆怅的感觉,他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在此时心里头突然跳出一个倩影来,他不由然的想起那个香囊来,以及那句隐晦的表白,“此物虽陋,却是我亲手制成,望君珍惜。”

原来原因在这里,古浩天觉得既然一个女孩能用心用情至此,自己却不言不语的自顾走了太是绝情,也应该给她送些什么才好。于是他举目四顾,无意间发现了一家画铺,心想若是送一副画倒也应景,便举步走了进去。

画铺较大,画作也多,虽无名家精品,但也有不少佳作,古浩天细细的看着,最后驻足在一张莲花的作品前,画中细雨如丝,花开似焰,他突想起后世诗人余关中的一首诗。于是便买了下来,又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等墨迹干去,古浩天便派人送往淮南郡王府,他相信柴文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且说古浩天在还自己的情债之时,太尉府里高衙内也正在为自己的情欲发痴。前几日董超、薛霸灰溜熘的回到京城,说什么被一个肥大的和尚跟着,下不得手,只好把林冲送到了沧州牢城。他闹死闹活之后,老爹又派了陆谦和富安等人去了沧州,在他想来,这回林冲必死无疑,那张家娘子再无托言可说,想着想着便按捺不住心头的邪火,随即带着两个随从出门而去。

山水客栈,中午,古浩天专门请了蔡五郎举行了一场告别宴席。他举起酒杯,恭敬的说道:

“在京数月幸得衙内关爱,在下才免得被一些小人暗算,如今便要离京回乡,无以为谢,且敬水酒一杯。”

“兄弟恁急便要归去,何不待在京城,我们兄弟一起再快活发财。”

蔡鞗最近跟着古浩天发了不少财,而古浩天又刻意奉承于他,还救了他的命,更觉得此人可交,这时留他倒也有几分真心。

“家里父母年迈,琐事甚多,不敢久留京城,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却有二事相托衙内帮忙。一则此间的朱掌柜为在下老乡,几月来对我等照顾甚是尽心,日后望衙内多加关照。二则是京东那边若遇甚难事,须衙内相助,还望衙内援手一二。”

“浩天恁说,却不是没了兄弟情份了吗,莫说这二件小事,便是百事千事也是应该。”蔡鞗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随后众人又吃喝了一阵,一直到了未时初才散了酒席。古浩天等人立时收拾行李,上了马车启程离京,蔡鞗一直送到东城外,看着众人登船离去才转身回去。

且说那高衙内在外头叫上几个闲汉吃喝一番,借着酒兴耀武扬威的奔向张家,不管不顾的直闯进屋里去。

“今日便明着告诉你,林冲那厮命不久了,我与你女儿的亲事,你反正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不如乘早开口,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高衙内开口就威胁道。

“衙内此话怎说,我家女婿好好在沧州服刑,咋就命不长了。”张教头却一面震惊,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哼!也不看跟谁人作对,衙内是甚么人,是林冲那个贼配军能够得罪的吗?若不是看在你家女儿的份上,张老头你也早就倒霉了。早早的把女儿送到太尉府,尚能存着一些体面,不然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边上的一个闲汉恶狠狠的说道。

“这——这便如何是好!”

张教头听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嘿嘿!现在知道害怕了,却也不迟,只要你好好的把女儿嫁与我,便是我的泰山大人,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高衙内看着眼前的张教头全无平日的神气,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心里快活的不行,暗想早知如此,老爷早就该用此手段,害的白白相思了恁长的日子。登时色心大起,起身就往里房闯去。

“衙内且慢!”张教头见状连忙叫了起来。

“又罗咤甚么,有话快说。”高衙内不耐烦的说道。

“衙内勿要焦急,先且听俺两句,那林冲既然命不长久,老汉也不再固执,只是小女性子刚烈,若不劝的她回心转意,一味用强,只怕她寻了短见,白白费了衙内的一番心意。且等俺慢慢劝说于她,到时自然遂了衙内的意愿。”

那高衙内听了张教头的一番话,一时竟也站住了,张氏的性子他是见识过的,弄不好倒真会以死相抗,可是如今已经急不可耐,那等的了许多时候。便蛮横的说:

“如今便去,快快劝说于她,我且于此处等着消息。”

张教头无奈,只得起身进了内房。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便在高衙内焦急难耐之际,那张教头从里头走了出来。

“衙内久候了,老汉好说歹说,费了无数的心思,女儿总算是转过一些弯来,且只答应了见上一面,衙内因晓得来日方长,万不可用强,不然只怕功亏一篑。”

高衙内一听喜出望外,心想这张氏如今心思已动,那见了面还由得了她,只须自己使出手段,还不得乖乖听他摆布,立时便快步往里屋抢去。

张教头也不跟去,却是取出几碟小菜、一瓶好酒,对在坐的几相闲汉说道:

“几位辛苦,老汉没甚招待的,正好存的一瓶《神仙醉》才此,请各位尝尝。”

“衙内洞房花烛,我等正好喝一杯喜酒。”

那些个闲汉一听是《神仙醉》登时口水就下来,无须劝说便围着桌子,大吃大喝起来,只片刻功夫便全部醉的不省人事。

且说高衙内兴冲冲的进了内房,迎面就看见那锦儿候在那里,心里又得意几分,跟着她便进了一处闺房,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美娇娘,进的房间时还没看清什么,只觉得脖颈遭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片刻之后,张家门前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去,而东城外五丈河的码头,鲁知深早已安排好船只守候在那里。

直直过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那几闲汉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却发现张老头的家里一个人都没了,几人心里奇怪,便进了内屋,只见那高衙内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丝气息也没有了,那些闲汉顿时吓的要死,便是那两个随从也是逃命要紧,几人立即一哄而散。

高俅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得到儿子死于高家消息,他虽然怒不可遏,但张家却早已人去楼空,他也只能做些徒劳的追查。

而这一刻,古浩天等人早已经到黄河北岸。昨天下午,他出了东城之后,便转道北上过了黄河,傍晚时迁赶到,说陈贇他们已经收拾了高衙内,他担心事情暴露过早,对张教头他们不利,在陈桥镇等了一个晚上。今日中午李逵安排好伤员回庄园事宜,和韩世忠一起赶来会合,说高俅那厮中午才有动静,便安下心来。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古浩天回望南边那座高大雄伟的大城,想着不久将来的那场劫难,心里不禁默念着:

别了,东京城,祝你好运!

正文 第一九八章 沧州码头

封丘城北,通往卫州的官道上,一支二、三十人组成的商队正在快速的前行。

这支队伍正是古浩天他们装扮的,离开东京城时,由于几次派人护送有关人员回梁山,古浩天的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所以横刀营没有受伤的二十余人留了下来。

不直接回梁山,而是取道河北,古浩天主要有两个思考,首要的当然是大周使团的事,徐处仁和赵鼎他肯定不会让他们去金国,必须在途中把他们截住。其次便是林冲的事情,陆谦等人出发时,他已经立即派人赶去报信,林冲只要稍微提防一些,便无生命之忧,他赶过去只是以防万一。另外还想借机会会河北的英雄,他的两个师兄卢俊义和史文恭都在河北,若有可能先见上一见。至于夺取女真人兵甲的事,他是不操心的,若无意外,此刻女真人的船队差不多到了沧州了。庄园那边早就得信,应该早已在守株待兔了。

此刻,打头的一辆马车里,古浩天、许贯忠、卞祥、时迁、李逵、韩世忠等六人,正在议论着女真人兵甲的事情。

“女真人的兵甲十余日前便起运,若从卫州走水路,此刻应该到沧州海边了。”许贯忠算了一下日期说道。

“说不定兄弟们已经下手了呢,可惜赶不上热闹了。”

李逵失落的说道,这家伙刚打完一场恶战,又羡慕起别人来。

“前头莫非又有啥好事?”

韩世忠目前还算是客人,他只是为避祸才去的梁山,所以对以前的事不太了解。

“世忠兄弟,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朝廷把十余车的兵器盔甲送于女真人的事吗?”许贯忠说道。

“甚么!小官人却是要把它给夺回来,那真是太好了,不知谁人遇上这等好事,俺想想就手痒。”韩世忠又兴奋又有些遗憾。

“谁人?萧先生必是第一个,縻胜营长上次不能来京已经闹的不行,这次恐怕也少不了他。”李逵懒洋洋的说道。

古浩天听着他们的议论,并没有插话,但他所想到的第一带队人选也是萧嘉穗,闻焕章要坐镇梁山,除此之外他便是首选之人。

便在李逵等人议论之时,数百里之外的沧州海边,萧嘉穗正召集有关人员商议夺甲的事宜。

自接到东京的情报之后,由于时间紧急,闻焕章与萧嘉穗商议后立即调兵遣将,当日便乘船赶往沧州。

正如李逵猜想的,带队的正是萧嘉穗,水兵派了一营的人手,带队的却是李宝,步兵縻胜、马勥各带三十人,庞万春也带了十名弓箭兵随行

他们于七日前到了沧州的外海,然后在浮阳河出海口边上一个叫沙镇的小港口泊了下来。可是没等来女真人,倒先迎来了孙安与杨再兴护送的马群。一众人忙碌了一番,雇了十余条大船,又分出十名长枪兵和二十名水兵加强护卫力量。

把孙安他们刚刚送走,东京的情报人员就赶到了,说女真大约两天内会到沧州,于是萧嘉穗便派出人手紧盯沧州的水师营地,因为情报已明确,这批兵甲由水师护送。上午探子传来消息,女真人的兵甲到了,现下正在水师营地卸货。

萧嘉穗判断,这兵甲卸卸装装的要耗费一些时间,说不定当地官员还要请吃请喝的,今天必定不会出海。于是一边派人看牢了,一边召集人员商议行动方案。

“此次行动,无非码头与海上两个选择,何处下手,各位说说想法。”

船舱里,萧嘉穗说完,便看着縻胜、马勥、庞万春、李宝等人。

“女真人总共就二十余人,便在陆上解决了多省事,免得海上追逐。那个甚么拨离速,只交给俺就是。”

这个完颜拨离速便是与卞祥在封丘城外打斗过的人,古浩天后来打探的他的名字,所以那日得知此人带队护送兵甲,古浩天着人送信时专门对其武艺作了交待。

縻胜听说此人武艺高强,便兴奋起来,但海上怎施展的开手脚,所以强烈要求在陆上解决。

“我也赞同縻胜营长的意见,海上夺取,必要接舷跳船作战,那时难免要有伤亡,而且女真若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只把兵甲往海里一扔,我们便什么也得不到,如若可行,还是陆上下手为妙。”

李宝初次参加庄园里作战,却不怯场,大胆说了自已的想法。

萧嘉穗听了暗暗点头,心想小官人眼光不错,找的好人才,于是便开口说道:

“既然水兵的营长也赞成在陆上动手,那就是说明陆上更加有利,大伙便听縻、李两位营长的。”

几人见说都呵呵一笑,随后又议论了一些细节,便各自准备去了。

且说女真人的兵甲于卫州改走水路,一路行船十余日时间来到了沧州,当地官府接过朝廷文书,立即安排他们停靠在水师码头,并调拨了三条船只为其护送。

这沧州水师的港口也在沙镇,规模不大,也就四、五条好船。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水师的码头上,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恭敬的与一个女真将领说着话,另有几个吏员指挥着一些民夫在装卸兵甲。一直到了午后未时初,那些兵甲才全部移到水师的船只上。只见那个女真人的头领对身边一个随从吩咐几句,便带着几个人随那个沧州官员上了马车去了。

此后码头上除了几个水师军士懒散的看着外,再也没有动静。这样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码头外的道路上过来了一辆马车,到了寨门前时,只见下来一个吏员装束的男子,对守护的士兵喊道:

“我等奉知府大人的命令,给船上女真使者送酒菜来了,快快放我等进去。”

那守护的军士抬头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吏员,后头两个军士赶着一辆马车,里头全是吃食,那酒菜的香味直赴而来。

“可有我等的吃食?”

那守门军士立时就下了口水,开口便询问道。

“尽是些馋鬼,知府大人记着呢,不会少了你们的。”

里头的军士一听大喜,赶紧打开大门,把他们放了进来。

“去,把船上的女真使者叫上来。”

那吏员吩咐一句,又让人从营房里搬出几张桌子,立时美酒佳肴摆的满满的,片刻之后,众人便尽情吃喝起来。那些女真人自打到了周国之后,便被周国上下殷勤侍候着,全然已经习惯了,那有什么顾忌,特别那美酒一沾上唇,这些女真人便再也放不下了,各各海喝湖饮的,只一个时辰数坛烈酒尽数告罄,而那些女真人和水师军士也是个个东倒西歪。幸好送酒的军士还算清醒,把那些女真人一一扶上船里,也把那水师军士送进营房。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全暗,只有寨门上头的两盏马灯,在四周留下一圈朦胧的光晕。这时只见码头外过来几辆马车停在了寨门前,打头的一辆跳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却见他到了寨门前高声叫喊了几句,随即出来两个军士打开了寨门。

“瞎了狗眼不成,使团的马车到了出没看见。”

那官员骂了两句,便转身对着马车点头哈腰说了什么,便见几个女真汉子从马车下来,为首一个魁梧高大的,正是女真人的头领完颜拨离速。这伙人看来酒也喝的不少,待他们摇摇晃晃进了寨门之时,却见码头两侧黑暗角落里,突然冲出两群汉子悄无声息的杀过来,一边横刀一边长矛,两堵墙一样向中间挤压过来。

女真人醉眼朦胧又全无准备立时中招,那完颜拨离速不愧女真勇士,且见他最先反映过来,立刻抽出随身长刀,转身朝前面一个人砍去。便听的“当”一声锐响,却见斜里伸过来一柄长刀稳稳的把他架住。

“甚么拨离速是吧,你的对手是老爷縻胜,且让俺看看你这厮到底有啥手段。”

完颜拨离速见自己猛力出去的一刀,突然遭到强力的反弹,心里一惊,酒便醒了大半,这是只见一道寒光已到了跟前,他无暇细想,连忙出刀封住。

“不错,倒有几分真本事,难怪小官人对你另眼看待,来!来!且陪老爷痛快厮杀一番。”

縻胜只两个回合,便试出这个女真人的身手,顿时好胜之心大起。完颜拨离速也晓得对面这个黑壮大汉本领不凡,自然不敢怠慢。于是两人在码头上杀成一团,两柄长刀便似风轮一般。百余合之后,码头上的其他女真人已经全部解决,这两人还未分出胜负。

这时立于营房门口的萧嘉穗问身边的庞万春:“万春兄弟,这两人如此纠缠在一起,可使的弓箭?”

“不难,只恐縻胜兄弟事后见怪。”庞万春自信的说。

“无妨,只管施为,到时自有我来说项。”

庞万春见萧嘉穗坚持,便拉开弓箭对准那两团人影,稍一瞄准随即一箭如星而去,立时战团之中倒了一人。

“甚么人做的鸟事,败俺兴致!”

縻胜正打斗的入迷,突见对手中箭倒下,一时气急脱口便骂了出来。

“也不看何时何地,此处是你比武消遣的地方吗?大家赶紧收拾上船,撤住外海。”

萧嘉穗严厉地喝了一声,縻胜一时也醒悟过来,且见他挠挠头,对着庞万春尴尬的笑了笑,提起那个完颜拨离速便登船而去。

随后众人也一并上船,这时只见李宝从船舱里出来,萧嘉穗笑问道:

“李宝兄弟,可是准备停当?”

“一群醉鬼,那花的了什么力气,全堆在后舱呢。”

原来便在那些人埋头吃喝之时,李宝带着几个水兵从水中摸上货船,然后对那些酒鬼来个照单全收,不费半分的力气。

大约到了子夜时分,三艘水师船只悄悄离开了港口,然后会合了梁山的船队,在夜幕下直奔外海而去。

正文 第一九九章 运河夜话

萧嘉穗等于沧州码头劫获女真人兵甲之时,古浩天一行己经到了卫州,众人到了城外的永济渠码头,雇了船正准备启程前住大名府,且见时迁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小官人前方人员来报,徐大人得了风寒,使团的船只歇在了黎阳,看来这两日走不了了。”

“可探的清楚?”

古浩天听了时迁禀报,不太放心又问了一句。这时跟随在时迁身边的那个男子开口了。

“必定无误,我等自徐大人动身之时,一直跟在近旁,前日见使团的船只靠在了黎阳县的码头,便也跟了过去,却见船里有人到县城药铺请大夫抓药,我等好奇,后来使了银子,问了那抓药的伙计,说是船里的一位老大人得了风寒,想来必是徐大人无误。”

这使团里的老大人,也真的只有徐处仁一个,想来这老人必是忧愤之下撑不住了,古浩天想着,不禁又担心起来,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便问道:

“病情轻重可知?”

“那伙计倒也不知道这些,只是说凭药量,总得两三日时间服用。”

古浩天听了心安了点下来,若是两三日可以治好的话,看来也不太严重。一时便不急于赶路了,因为他了解那个犟老头,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低头的,太早赶上也没大用,想想卫州乃京城北边的最后屏障,初次过来不如乘机去看看,便与船家约了晚间动身,回头又进了城。

卫州始建于隋朝,因春秋卫国故地而得名,它处于黄河北岸,是东京抵御北敌南侵的最后一道防线,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如今的治所在汲县,北临运河南靠黄河,也是一个繁华的大邑。

卫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便是沟通运河与黄河的那条南北通道。古浩天等人从运河码头回转,便沿着大街慢慢前行,一路欣赏州城的风貌。却见满街都是挑夫货车,繁忙的来回运送各种货物。

“此地为京北重镇,河北入京物资大多从此经过,却是京城通往河北的咽喉。”

许贯忠河北人,对此地甚为了解,一路在边上解释着。

古浩天对卫州并没有多少了解,他记得《水浒传》里,宋江征田虎时,关胜便是守在卫州,后来唐斌单骑潜入,双方协作破了壶关。

一行人边看边走,不觉便到了十字街口,这时正好近午,于是便进了近傍的一家酒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却见外头一群人围着在一处墙壁前议论着什么。

时迁好奇下去打探了一下,回来说道,却是官府在缉拿一个叫什么唐斌的杀人犯。

众人听了也不觉奇怪,这世道这等事情也太多了,那操心的过来。而古浩天的听了,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他刚才正想到此人,知道其为浦东三杰之一,是与关胜齐名的人物,原来也是杀了人才落草于抱犊山,这回看来他的事件也提前发生了。

“这世道真是乱了,到处恶人横行,官府都是些饭桶。”韩世忠听了愤愤的说道。

“世忠兄弟只说对了一半,世道倒是不太平了,但杀人的未必就是恶人,便如这个唐斌,谁晓得他是被逼无奈杀人,还是肆意行凶杀人,依我看,他这个杀人还是前者据多。”古浩天笑着对韩世忠说道。

“小官人为何有此讲?”韩世忠奇怪的问道。

“我听说浦东有三个英雄好汉,叫做浦东三杰,里头有个叫做唐斌的,若此唐斌便是彼唐斌,便不该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更何况这世道,官府定的案子又有几个分的清黑白。”

“小官人说的甚是,世忠兄弟,便是你自己刚刚经历的事,官府可曾与你说甚么道理。”

许贯忠见韩世忠还替官府操心 ,禁不住打趣他两句。

“却是俺想差了,到如今还以为自己是官家的人呢!”

韩世忠想着自己的遭遇,知道这两人讲的有理,便自嘲的说道。

几个喝酒闲话,说的兴致勃勃,直到了未时中,方才出了酒楼,到客栈里收拾行李,往运河码头而去。

且说古浩天等人下午在酒楼一番言语,却被边上的两个汉子听的明白,那两人当时便神色变幻,随后便跟着古浩天等出了酒楼。

申时初,古浩天一行人到了运河码头,二、三十人分别登上了两条船,离岸正待起航,却见码头上匆匆过来两个汉子,只见他们立于岸边对着船只叫喊道:

“船家,我兄弟俩想去住大名府,一时无船可坐,搭乘一程可是方便?”

古浩天立于船头,闻声便转身看去,却见是二个二十六、七左右的男子,虽是平凡的穿着,便藏不住一身的英气。

“小官人,这两人方才似是在我们后头跟了许久。”时迁在一边悄悄的说道。

“无妨,便让船家叫他们上来。”古浩天吩咐道。

于是船又靠岸,两人上的船来,自说一个叫做谭兵,一个叫做郝文。古浩天听了突觉得有些怪异,细一思量便想到了什么,眼里暗暗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破,只让卞祥好生安排好客人。

随后两只船儿便前后进入了永济渠,此渠挖掘于隋朝大业四年,在这个时代又称御河,它以卫河为源,下游与漳河、滹沱河汇合,仍然是河北地区与东京之间的航运要道。

正是傍晚时分,众人用过晚餐,立于船头,欣赏着两岸美丽的田园风光,不觉天色已晚,便各自休息去了。

夜色渐深,两只木船一前一后,悄然行进在星辉下的永济渠上。古浩天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他在复盘着京城的这些日子。

正月底进京,四月底离开,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要说收获,应该是巨大的,他当初想到的人物,如林冲、鲁智深、徐宁、凌振等都上山了,一些没想到的人物,如韩世忠、杨再兴、张九成,甚至那个名满京师的行首李师师,也上山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徐处仁和赵鼎也会跟着上山。另外,还千匹战马,诸多兵甲,这些收获可以说大大超出预期。

不过也有许多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让他心生不安,首要的便是金国与周朝结盟的事,原本历史上要十余年后才发生的事情,如今竟然已经出现了,虽然他使了手段进行破坏,但他明白这只能阻止一时,绝挡不住历史发展的大势。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他突感觉到心头有着巨大的压力,辗转反侧之后,干脆起床到了舱外。

四月下旬,已经进入了初夏,夜虽已深,但也不冷,满天星辉下,古浩天静静的立于船头,两岸是静寂无声的中原大地,他不禁心潮翻涌。

这是一片慷慨的土地!她用自己的肥沃哺育了一代代炎黄子孙,用自己的坚韧创造了一个个辉煌盛世。但她又是苦难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使她犹如一个柔弱的女子,每当北面的屏障失守时,第一个被揉蹂躏的总是她;当国内战乱暴发时,第一个被争夺的也是她。

而这一个时代,她的命运更加悲苦,因为北方的那道屏障根本就在外敌的手里,很快她又要面临着一场新的浩劫,而且前面没有谁可以替她阻挡一下。

后世曾评论,崖山之后无中国,而崖山之祸的源头,却正是数年后发生于这片土地的那场灾难。

作为一个穿越千年的人,我能担的起延续汉民族千年辉煌的重任吗?古浩天禁不住拷问自己。然而他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尽心尽力吧!古浩天长叹了一口气。

“小官人深夜不眠,是担心徐大人他们吗?”这时身后突然响起许贯忠的声音。

“许先生怎的也没睡?”

“徐大人他们前头不远,也没有赶夜路,些许小病当无大事,到大名府时定能赶上,那时再见机行事料能成功,无须太过牵挂。”

许贯忠以为古浩天在想着徐处仁他们的事情,便开口劝道。

古浩天点头致谢,但深遂的目光依旧停留于北方那片漆黑的原野,过了一会,他轻声问道:

“许先生,你说这片土地如此富遮,却为何又如此的悲惨?三国战乱,这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五胡乱华,这里的汉人几乎灭绝;唐末以来又是连年混战,生灵涂炭;好容易得到了百余年的安宁,可是眼看着又要遭难了。”

许贯忠没想到古浩天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但立即就明白了,他是在担忧女真人的事情。可是对这个问题,许贯忠却没有答案,中原四战之地,国强则兴,国衰则乱,千百年来从来没有逃出这个宿命,除非有一个永世不衰的帝国,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个问题,古浩天自己也没有答案,他也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但女真的南侵非同一般汉人之间的王朝之争,那将关系到汉人的存亡,他觉得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时代,总得做点什么。

“既然灾难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他的后果尽量减轻,只是说着容易,要成却难,许先生愿意与我共赴此难吗?”

古浩天转过身来看着许贯忠,认真的问道。

一刹那,许贯忠觉的自己热血翻涌,小官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尚且以民族存亡为已任,他一个常常以雅人高士自居的七尺男儿,岂能落于人后。这一刻他突觉得年初的梁山之行,却是此生最英明的决定,如果说京城数月了解了古浩天的品行的话,此刻却是窥见其内心,于是他撩起袍子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

“贯忠不才,愿随小官人为民族大义尽绵薄之力,此生不渝。”

“许先生怎能如此,在下如何当的起。”

古浩天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伸手去扶。

“小官人若当不起,这天下便无人当得起。”

许贯忠坚定的说道,然后坚持行完一礼,才站了起来。

此后,两人盘坐于船头,畅谈天下大势,不知不觉天已黎明。碧绿的田野,早起的农夫,远近的村落,渐渐的在眼中清晰。

两人起身立于船首,顿生一腔豪情,古浩天豪迈的说道:

“江山如此多娇,岂让虏人染指!”

正文 第二零零章 连得三将

一夜无眠,但古浩天依然毫无睡意,反而隐隐有一种兴奋,昨晚许贯忠那一跪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对梁山的未来,他更添了一份信心。 早餐吃了一碗热粥,古浩天回到自己的舱里,正想闭目养神一会,时迁悄悄的进来了。

“小官人,昨天夜里你与许先生在船首说话时,那个叫做谭兵的竟暗潜在后面,俺盯了一宿,看他没啥举动,也就没出声。” “噢!” 古浩天惊讶了一下,昨晚他倒也听到一点动静,原以为是卞祥出来看他,也没有在意,想不到是这个家伙,倒也有点意思了,不过这未必就是坏事。他笑了笑,却对时迁说:

“休要惊动他们,且随他去。”

时迁虽是满腹狐疑,但也只得去了。

且说那个谭兵,昨天晚上也是一夜无眠,同样的是,此刻他也无法入睡,正与同伴郝文凑在舱里悄声的说话。

昨天半夜他听到船舱里有响声,心里警觉便偷偷的跟了出去,发现是那个小官人与许先生在船头夜话,本想回头不料被他们的谈话内容深深吸引,不知不觉间听了一夜,直到舱里有人走动时,才醒悟过来退了回来。

“那哥哥可曾暴露了行迹?”那个郝文问道。

“我后来听的投了,也没甚注意,只是早晨回转时,遇到了卞祥和时迁两人,总觉得眼神有些异样,应该是被察觉了。”

“那便如何是好,岂不是把咱俩当做了坏人。”郝文听说,就有些急了。

“当不至于,不然昨晚不动手,早上也该有说法了,再说这个小官人非同一般,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他。”

这郝文心里正对谭兵被那谈话迷了一宿的事情纳闷呢,这边又听他说那小官人非同一般,忍不住便问道:

“这小官人三头六臂不成,惹的哥哥又着迷又称赞的。”

“兄弟非是哥哥夸他,确实有异于常人之处,一个十几岁的小子,非但胸怀家国,而且还把天下大势看的这般通透,这等人物世所罕见啊!威胜那边那个叫甚田虎的,一个无赖猎户,如今也混的风生水起,据说还要称皇称帝的,依我看来,在这个小官人面前便是一坨狗屎。”

谭兵感慨一番,便细细的说了昨晚所闻。那郝文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听了之后深思一会,已有了决断,便说道:

“这小官人既是未出世的英雄,那我们还等什么,总比田虎那厮强上百倍,我俩这般藏头藏角、偷偷摸摸的,徒给人家增了笑话。不如过去当面说过明白,且看人家如何说道。”

谭兵心里早有想法,见郝文与自己想到一处,便不再犹豫,两人离舱便朝古浩天那处走去。

正是响午时分,古浩天困意上头,靠在床上正朦胧入睡,突听的门外有人求见,开门一看却是谭兵、郝文两人,立刻心有预感,顿时精神一振。

“原来是两位贵客,请进,请进,且不知寻来何事?”

古浩天一边让进两人,一边开口问道。

“我俩却是谢罪来了,在下原叫做唐斌,便是卫州府里官府张榜揖拿之人,这位是俺的兄弟郝思文,月前我于家乡杀了一个恶徒,这兄弟陪着我一起流浪江湖,昨日承蒙小官人大度让我俩同船,但我们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报了假名糊弄各位,想来惭愧,请小官人休怪。”

这唐斌说了原由,却见对面的小官人只是了然一笑,心里一怔,莫非他早就知道。这时便听那小官人说道: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谨慎一点总不会错的。也承两位兄弟信的过我,便斗胆一问,下一步可有可靠的去处?”

“在下如今背着人命,还连累了郝兄弟,这天下之大实无安心的去处,原也想着去威胜的田虎那里看看,可想着那厮一个破落猎户,又不甘自贱,若小官人愿意,便请给我兄弟一个落脚之处,日后风里来火里去,自不会推辞。”

唐斌说完,便静候古浩天的回话,正在忐忑之时,却见其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浦东三杰,天下英雄,要到梁山来,却是看的起我等,正是求之不及。”

那两人一听“浦东三杰”四字,立时明白这小官人早已晓得他们底细,但一想到他竟坦然的让一个朝廷命犯同船,真是非一般人的胆识。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震惊和信服,便不约而同扑身行礼。

古浩天兴奋的把两人扶起,咋日看那两人立于岸上之时,他联想到城里揖捕文书,便有预感,待他们报了姓名,又是自露了马脚,所以早上时迁告他偷听时,他就想着未必坏事,料不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当下古浩天就把两人带到中舱,叫过许贯忠等人,一一向众人作了介绍。正好又到中午,便让船里的厨子做了几个小菜,众人围坐一块吃喝两杯,权作接风。

酒过三巡,这唐斌与郝思文与众人也渐渐热络,这时古浩天想起“浦东三杰”中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来,便开口打听道:

“两位兄弟,我听说‘浦东三杰’之中另有一位豪杰,叫做大刀关胜的,如今却在何处。”

唐斌与郝思文两人对古浩天知道关胜也不奇怪,便回道:

“也是我俩的兄弟,一身本事,如今却在浦东巡检的职位上蹉跎,这次我出了事,也幸亏他暗中帮忙,才顺利逃脱。”

“却是一位好汉,可惜无缘见面。”古浩天叹息一声,便转到另一话题。

“适才听两位兄弟说起,威胜州有个甚么田虎起事,却是咋一回事?”

“我兄弟俩自浦东出来后,不敢直走京师方向,却是绕道河东,于晋州时便听的此事。由于心里想着落脚之处,便一路细心打探。听说那田虎是威胜沁源县一猎户,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恶少。近年由于那里水旱频仍,民穷财尽,人心思乱。那厮便借当地万山环列,易于哨聚的便利,乘机纠集亡命之徒起事,当地州县文官要钱、武将怕死无奈何他,如今听说已经占领了沁源当地不小的地盘。”

唐斌把知道的经过说了一遍,那郝思文又接着说道:

“我俩原先一时无处可去,也想投靠到他那里,但一路听了那厮人品十分不堪,便拐到了卫州这边来碰碰运气,想不到遇到了小官人一行。”

田虎也提前造反了,那淮西的王庆、江南的方腊,是不是也在蠢蠢欲动呢,古浩天觉得大周的江山已经有点风雨飘摇了。别看这些人当下只占了一点点地盘,若按照原有的历史规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形成气候。当然这个时代的梁山英雄是不会替朝廷去剿灭这些势力的,古浩天正想着利用他们牵扯朝廷的精力,自己闷声发大财呢。

“这个田虎虽然为人不堪,看来也有一些能耐,一个猎户起事竟也能占领沁源一县之地,朝廷若无精锐官兵前往围剿,仅凭当地的乌合之众,不久之后,只怕威胜也保不住了,此后便会威胁周边州县,一旦其势成,则河东危矣,到了那时便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许贯忠刚才也认真听了两人的说话,心里也在分析着这个事件的影响,见古浩天深思不语,对他的心思也猜得到一些,于是说了自己所想。未了还对古浩天意味深长的说:

“小官人,眼看着各地乱象纷起,庄园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在座几人对田虎一个猎户造反,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听了许贯忠的分析之后,不禁又各有一番思量。

只见李逵不屑的说道:“那厮与俺一般一个打猎的粗汉,若是也能占领州县,称王称帝,那俺明日便回沂岭去,拉上一伙人也弄一个甚鸟皇帝做做。”

“哥哥休要不信,俺以为许先生说的甚是有理。”

这时开口说话的却是韩世忠,他在东京城外与李逵相处数日,却并肩作战了两次,特别是青龙峡截杀女真使团一战,端的惊险异常,两人枪林刀缝里结成了过命的兄弟,所以对李逵不以为然的说法,他便直说了过去。

“俺在西军数年,对那州县营兵倒是十分清楚,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但都是老弱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用伴当充数,便是点名操练,也是雇人去答应。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甚至还杀良冒功,引的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有些当官的还养着匪患,借其向朝廷要钱粮。便都似这样的地方官吏,甚么造反也能成势。”

古浩天静静听了两人说话,不由暗暗赞叹。许贯忠对田虎势力发展的分析十分到位暂且不说,这个泼韩五不愧是名将的胚子,当下一个大头兵,竟然对地方官场观察的这般详细,看的这么透彻,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人才,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拢在身边。

“韩兄弟与我倒也是英雄所见,只是似这等人才却生生被压在下头做了兵头,这些个当官的着实是瞎了眼睛,如今终是脱离那腌脏地方,我们便一块到庄园里随小官人做一番事业,可是愿意。”

韩世忠虽然一直跟着梁山诸人,但并未开口表态过要加入梁山,许贯忠知道古浩天看中他,他自己也很欣赏,于是便开口把此事挑明。

“这还算个甚事,便是韩兄弟不愿,俺也是不肯。”

韩世忠还未回话,李逵却先嚷嚷起来了。

且讲韩世忠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数日来他早就把自己的后路想的通透,这进他便借机起来,对着古浩天恭敬的行礼之后,说道:

“俺韩世忠一个粗野军汉,幸得小军人相救,才逃出京城,从今往后便以小官人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众人见说一齐叫好,许贯忠乘机举杯,建议为今日三位新加入的兄弟祝贺,立时杯觥交错,热烈无比。

一日天连得三将,梁山实力又增几分,古浩天兴奋之余,心里不由想起许贯忠刚才的话——庄园里是该早做准备了。

正文 第二零一章 赵鼎与王禀

数日行程,古浩天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大名府。

大名府为周朝的北方重镇,鼎盛时人口达百余万,无论政治、军事、经济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故又称作北京。

《水浒传》里数次提到大名府,有多位英雄好汉也与此地有关,比如:卢俊义、杨志、索超、燕青等等。古浩天这次到大名府来,也想拜访一下大师兄卢俊义,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打听一下师傅的去向。

船靠运河码头后,便有情报处的人员前来接了。由于人手较多,又带有兵器,众人便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了。随后从情报人员处得知,徐处仁和赵鼎等人昨天才到,那位徐大人似乎身体并无好转,如今正在城里继续延医治病。

这老人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竟然久治不愈,该不会有大麻烦吧!古浩天心里不禁打鼓,他想着,得寻机与赵鼎见个面,探个虚实。

一行人安顿下来之后,古浩天便带着许贯忠和卞祥随那情报处的人员进城而去。大名府作为大周的北京,各种繁华自不必讲,几个人在街巷里穿梭一阵,便到了一家昌盛客栈。

“便是这处了。”那个情报处人员说道。

古浩天抬头一看,前面却是一个两层三间的门面,看样子也不太上档次,心想这个使团在这大名府也不怎么受待见。他一时不便进去,便在附近找了一家茶楼,吩咐那个情报人员去叫赵鼎出来。

时过不久,赵鼎便匆匆赶到,他一进来就惊讶的问道:

“浩天怎的也到了此处?”

“我因记挂着林冲师兄的事,想往沧州走一遭,经过此地时,正好听说徐大人身体欠安,便寻过来打探一下。”

古浩天一边回着话,一边起身请赵鼎坐了。

“徐大人自离京之时,我看他精神头就不太好,到了黎阳县之时就开始身体发烧,使团便靠在黎阳,找了个大夫服用了两天药,看似有些好转,这才重新启程,想不到到了此处,又发烧了,而且似是更加利害了,又只得停泊于此请大夫治病。依我看来,徐大人这病却忧愁出来的,一边替着污滥的朝廷着急,一边又无计可施,还要逼着去做违心的事,不病才怪。”

赵鼎仔细介绍了徐处仁的病情病因,未露出一脸嘲讽的神情。

“那为何不见赵兄愁出病来?”

古浩天见赵鼎谈起朝廷一脸的冷漠,知其已死了心,便对他开起了玩笑。

“我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即便是愁死了,也没人知晓,徒增笑话而已。再说这样一个无药可治的朝廷,几个人忧愁又有何用。倒是真想学焕章、九成他们,到梁山庄园逍遥自在去。”

赵鼎自嘲的回道,话里话外却透着对朝廷的冷淡。古浩天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也不再遮俺,便直言道:

“朝廷那些人让两位出使金国按的是什么心,你知我知不用多说,我担心的是,你们还对柴家怀着甚么忠义的心思,要以一腔热血换个忠臣的名头,有些话也不敢直讲……”

“忠臣!哼!什么才叫忠臣?我们这会去了金国,委曲求全签了那盟约算是忠臣?还是搏出生命,毁了那盟约才是忠臣?这样昏暗的朝廷,即便想做一个忠臣也是难了,不如归去。”

赵鼎不待古浩天讲完,便激愤的把他打断了,金国之行的得失他已经想的很清楚,说的也无所顾忌。

“赵兄既然说的这般坦诚,我若是再遮遮掩掩也不算是个兄弟,在下以为,使团出了海之后,立即转向到梁山庄园,若使团内部不能一致,便派一只船装作海匪把你们劫了,如此作为,不知赵兄以为妥否?”

古浩天见赵鼎已经不把朝廷上在心上,再说他家眷如今都在庄园里,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安排。

赵鼎听了之后,也没有觉得奇怪,他思考了一会,开口说道:

“原本是担心徐大人会反对的,如今他病的不轻,再寻个由头让他去养病,也由不得他不同意。只是那个护送过来的禁军都头,不知其怎样想法,须得打探一番。不然他一个正派的人物,到时折在海里甚是可惜。”

“这都头又是何人?”

古浩天见赵鼎对此人甚是看重,不由好奇的问道。

“便叫做王禀,也是一个不得志的人物,不然也不会陪着我等去送死。”

古浩天听了,心里暗忖了下,难道又遇到一位牛人,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说:

“我前些日子在京之时,偶有听说,有一个前朝宰相王传的后人,也叫做王禀的,可是此人?”

“不是他又是谁,若论家传,这厮却是无几人能及,出生琅琊王氏,祖上数代为相,到了他这里却在高俅的下头任一个可有可无的都头,着实辱没了先人。这两日我看他也是沉默寡言的,想必也是不痛快,或许可以和他谈谈。”

原来就是此人,古浩天听了赵鼎答复之后,大为震动。这个王禀在《水浒传》里也有出现,却是作为反面人物来写的,他以童贯手下大将登场,征方腊之战时力斩敌将景德。后诬陷活阎罗阮小七谋反,使小七有功无赏,罢官回乡。

而实际的历史是此人在金攻北宋之时,童贯弃城还京,他统领宣抚司兵,与太原知府张孝纯率全城军民死力护城,宗翰攻太原二百五十余日不破,“王总管”之名遂传遍太原。后因援兵久久不至,终至城破,王禀自率残兵与金军巷战,身中数十枪,携长子王荀投汾河死,以身殉城。

想不到这样的人物,也在高俅的手下压制着,若非这次被抛出来随使团去送死,恐怕永远也见不上面。如今既是遇上了,倒是要好好筹划筹划,看看能不能一并拉山梁山。于是便对赵鼎说:

“赵兄先与他探个口气,若是可以明日便以此地,我们三人见个面。”

此后两人又说了徐处仁的病情,赵鼎对大名府官员又大骂一通,说是朝廷使团官员得病,只派了一个小官过来不阴不阳的说了两句便不理睬了。古浩天劝了两句,两人便约了明日见面,便分头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午后,古浩天等人又来到那家茶楼。坐下不久,便见赵鼎领着一个三十四、五岁气宇轩昂的男子进来。

“这位想必就是王禀都头?”

古浩天见赵鼎领着一人进来,便知就是王禀,心想既是来了,那事大半也成了,当下就迎上去打了招呼。

“在下正是王禀。”那人恭敬的回道。

随后在赵鼎的引见下,众人一一见礼,重新坐了。

“王都头多勇多智之人,昨天与我谈起女真之行时,也深为此行叹息,深恨奸臣当道,帝王昏庸。他听说浩天便是三国之间“虎、狼、田马”之论首创者之时,便急着要我带他过来一聚。”

原来王禀对此行本就绝望,赵鼎昨日稍露一些口风时便已心动。但对古浩天必竟只闻其名,不知其实,须得见面一探虚实方才放心。这时人在当面,王禀便借机开口了。

“小官人,以在下看来,朝廷与女真人结盟是势在必行了,即使我们此次去了不成,必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若那时又当如何?”

这个王禀倒看的很远,古浩天暗自称赞,便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可以肯定的是金灭辽之时,便是其南侵周朝之期,那时女真人挟灭辽之威,大周除西军可稍挡其兵锋,恐再无敌手。如此淮水以北怕是尽皆沦陷,江南凭水网水军,或可支撑一时,只是北地汉人又要遭灭顶之灾了。”

众人都第一次听古浩天分析这场战争的后果,大家都震惊了。王禀愣了一会,却心有不甘的问道:

“我们华夏何止数千万男儿,难道就对付不了数万女真人!”

“我们炎黄子孙何时又缺少英雄好汉,只是缺了一个好的领头人而已,俗话说得好,一只狼带着一群羊,那羊也会变成狼,若是一只羊带着一群狼,那狼便会成了羊。便如徐大人,他也是雄才大略之人,因再三反对结盟,却被派去送死;又如王校尉你,一身本事却居于高俅、童贯之下,几时又有发挥才能的机会?”

王禀被古浩天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却觉得这小官人说得有理,大周朝不就是被这群“羊”窃居高位,才国威不振吗?心想这个小官人却是有见识的,只不过莫要只会“纸上谈兵”才好,于是想了想又问道:

“且不论朝廷,难不成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人马踏中原,汉人生命生灵涂炭吗?”

古浩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一会,才缓缓说道:

“我们炎黄子孙几时肯任人宰割,只是没有了朝廷的大义和资源,会更加艰难而已,其实若能得勇士率精锐占据辽东和高丽,踩住女真人的尾巴,再固守山东、关中,守住中原两翼,然后迁移河北之民,女真人即便攻入中原,前有坚城、后有伏兵、侧不能安,仅凭十余万之众,又能嚣张到几时。只是此事说则容易,然而如何联合天下有志之士,同心戮力同赴国难便不易了。”

古浩天的一席话,让众人深深感受到对抗女真人的艰难,但更是看到希望、长了信心。王禀已经再无怀疑,他立即躬身行礼,坚定的说道:

“王禀不才,愿随小官人抗击外虏,死而无悔。”

众人见状欢喜不已,但为了解决王禀等人的后顾之忧,古浩天又让其回去摸好底,把愿意去梁山的军士统计好,各写下信件,由庄园派人进京取了各人家眷。

王禀想不到古浩天想的这样周到,感动不已,当下便说,这次跟随他来的都是他那一都的人,三十人全都是他的心腹,如今又顾全了家眷,没有一个不愿意离开的。

且说赵鼎与王禀的归心,使团里只剩下一个还在病中的徐处仁,可以说古浩天基本掌控了使团。当时,古浩天与两人约定,便让使团在大名府以治病为由,多歇一些日子。等古浩天等到沧州安排好船只和林冲之事时,再启程北上。

正文 第二零二章 河北三绝

安排好使团之事后,古浩天到河北来的最主要的任务便完成了,由于还要北上沧州,于是次日一早,便进城找师兄卢俊义去。卢俊义“河北三绝”名头甚响,大名府里无人不晓,不一会功夫,马车便到了一处高大的府第前头。车夫说是到了,众人下了车,去了门房询问,那守门的仆人见说是员外的师弟,不敢大意,连忙领进府里,请几人前厅坐了,自己跑进里头禀报去了。

可是这一坐竟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众人都想着这个 “河北三绝”也太傲慢了吧,连师弟远道而来也这般怠慢,正在暗暗动怒之时。后头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年纪,清秀风流的男子来。

“我家员外今日不在家里,诸位有事寻他下午再来。”

那男子站在那儿,冷冷的说了句,便不再开口,满脸一副嫌弃的模样。

古浩天看了他一眼,心里头突想起一号人物来,便淡淡的说道:

“既是员外不在,我等便先告辞,只是到时烦告知一声,只说一位姓古的师弟前来拜访。”

“记下了。”那男子应了句,便只管进去了。

“这卢员外的架子也太大了,一个下人就这般的嚣张,徒有一个英雄的名头。”一出大门,卞祥便愤愤的说道。

“未必就是卢员外的不是,谁说不是那个下人自己使坏。”

许贯忠想的深一点,他不相信一个名满河北之人会是这样的德性,所以有些怀疑。

古浩天只是笑笑,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说不定以后还的用到这个人。

且说三个刚刚离去,便见一个二十左右的俊朗男子进了府门,只见他与看门的仆人说了两句什么,又疑惑的朝几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下,才迟疑的进去了。

出了卢家,三人在街上逛了一阵,随便吃了个午饭。由于明日便要赶往沧州,古浩天心想,还是再到卢俊义府里打探一次,看看能不能见着,不然下次又不知要到何时了。

许贯忠与卞祥听了古浩天的说辞,无奈也只的随着去了。三人不觉又来到了那处街口,下了马车正待上门房的问话,只见里头飞快的跑出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男子来。

“这位一定是古郎君吧,我家卢员外午间回来听说之后,把李固那厮臭骂了一顿,叫俺守在这处候着,天幸你等来了,不然俺说不得也是吃一顿骂。”

“你是……”古浩天有些惊讶的问道。

“小的是员外身边的小厮,叫做燕青。”

原来便是此人,古浩天细看他一眼,果然是一表人才,却如《水浒传》所描述的,“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心想,早该想到此人才是。当下便上前回道:

“在下正是古浩天,不知师兄可在府里?”

“员外下午便一直守在府里,午间回来以后,李固那厮竟也没有提起,俺当时凑巧看到诸位离去,询问他时,才说了甚么人冒充员外的师弟。员外当场便训斥了一番,着我等出来寻找,只是恁大的大名府却去那处找,下午小的便只的守在这门房里苦候了,好在诸位来了,且快快请进。”

三人一路听着燕青零零碎碎的说了经过,大致也有些明白事情的经过,不久到了二进的大堂前头,燕青赶忙跑进通报,只一会便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可是古师弟到了,却是想煞为兄也。”

随即一个威武的大汉从屋里出来,只见其身高九尺,八字浓眉,双目炯炯,威风凛凛恰似天神一般。

“小弟古浩天见过师兄。”

古浩天见卢俊义出来,连忙上前见礼。那卢俊义却一把把他扶住,盯着细细的打量一番,才开口道:

“根骨奇佳、相貌不凡,果然是一个罕见的人物,难怪师傅没口子的称赞,便是我看着也是心喜。”

卢俊义大古浩天二十余岁,看着他就像看着晚辈一般,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倒是古浩天反而有些尴尬了。

“员外,且请客人先进屋坐。”这时燕青在一边提醒道。

“你看!你看!我这只顾着说话,却把贵客给怠慢了。”卢俊义这时才松开手,引着众人进了大堂坐了。

“师傅于年前曾到了我这里,专门说了小师弟的事情,嘱要多多扶持,我这里如今钱粮倒是不缺,你那庄园若有不足只管开口就是。”

也不知是周侗当日没说清楚,还是卢俊义恋着富贵不愿舍弃,反正他只字未提上梁山之事,不过倒也大方,开口便提送钱粮。古浩天根本也没奢望这位“大财主”的师兄,会立刻舍家而去,他今日只想联络一下感情,为将来作一铺垫。便说道:

“如今钱粮倒也不缺,将来若是不够,便来找师兄讨要就是。”

“自家兄弟,本无须客气,便在此多住些日子,咱兄弟好好亲热亲热。”

“这次怕是不能够了,我等明日便要赶往沧州。”

“何事恁急!”

卢俊义并不晓得林冲出事,于是古浩天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高家也忒是歹毒了,可惜我一时无法走开,便辛苦师弟走一遭,待二师弟脱身时,我等来日再痛饮一番。”

听了林冲之事,卢俊义也就不再挽留,几个又小坐一会,燕青便进来禀报,说酒席备好,于是便一同移步餐厅。

且讲事也凑巧,便在古浩天等人出了大厅之时,迎面正好过来一个年青男子,却是上午傲慢之人。那人见古浩天一行过来,似是一愣,转身欲去,却被卢俊义叫住。

“李管家,正想找你,上午我师弟等到府里来,你傲慢无礼,还不过来赔不是。”

那李管家无奈,只得过来勉强的躬身行礼道了个歉,却把眼睛狠狠的瞪了燕青一眼。古浩天一切看在眼里,心知必是燕青故意把这厮引到此处,然而此人是日后卢俊义上梁山的关键人物,便有意说道:

“我等来自梁山水泊的乡野之人,那当的起李管家的大礼,快快起来,休要折杀我等。”

卢俊义以为师弟心里还有不满,又对那李固教训一阵。那李固恼恨之极,却一时无奈,只把那梁山水泊四个字记得牢牢的,以图日后寻机报复。

下午,众人痛饮一场,卢俊义借着酒兴,拉着古浩天下场比试武艺,古浩天知道这个大师兄想测试他的本领,其实他自己也想探探这个原梁山第一高手的本事,也不推迟,下到场中拿起一把长矛,率先便向卢俊义攻去。卢俊义自然是识货之人,只看师弟出枪,便知其已得师傅真传,当下收起轻视之心,挺枪迎了上去。

一时间兄弟两人两杆枪斗的难分难解,古浩天只管使出浑身解数全力进攻,但却如拳入败絮,每每无功而返。而卢俊义也暗暗心惊,这个小师弟也就十余岁的年纪,枪法竟已如此凌厉,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大家。

两人一直打斗了一百余合,古浩天对这个师兄的本事已然心里有底,知道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便认输退了下来。卢俊义却大加赞叹,直说已好过他当年多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一直到了傍晚,众人才告辞出来,卢俊义与燕青送到门外。

这时古浩天突说道,匆匆两日时间未曾领略大名府的风光,想请燕青带着沿路欣赏一番。卢俊义自然没有二话,便着燕青跟着去了。

那燕青本就是天生的外交人才,在原梁山之时也被多次派往京城等地做交际事宜。因此一路走来,只一会便与古浩天等打成一片。

“那个李管家是甚么人,却是什么来历?”

有些话古浩天不便对卢俊义直言,约燕青过来正是这个目的,路上他便有意无意的提起李固这个人。

“那厮原本东京人氏,年前来北京投亲不着,昏于我家门外,员外见他可怜且能写会算,便收留在身边,如今却是府里的管家。”

“哦!”

古浩天应了一声,走了几步路,又对燕青说道:

“我等一个过往的客人,原也不该对别人家里的人说三道四,只是我觉得卢师兄一味痴于武艺,对家里事全然不理,而那个李管家,一个下人却油头粉面的,不像个正人君子。燕青兄弟日后要替我师兄警醒一些才是。”

燕青想不到这个员外的师弟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他对那个李固虽然看不惯,但也没往更坏处想,如今听了这么一说,心里便不自觉的对其有了提防。

行行走走,到了城门边上,正好就到了关城门时节,古浩天等与燕青便道别分手。

出了城门,卞祥憋了半天的话终于熬不住了。

“小官人,你这个大师兄忒是利害,俺瞪着眼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破绽,若以俺对上他最多也就百余合,真不愧是河北三绝。”

“确实是个罕见的高手,好在是小官人的师兄,什么时候得把他请上梁山才好。”

许贯忠也是精通武艺之人,刚才也是叹服不已。

“我这个师兄请是很难请上山的,须得用一些计谋才好,许先生可有良策。”古浩天笑着对说道。

“计谋!”

许贯忠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便对古浩天打趣道:“小官人的计谋原来就在那个人身上,难怪对他这般上心。”

“其实非是我对他不怀好意,确实是他自有取死之道,你等且看着,无需多久那人便会把我这个大师兄逼上梁山来。”

古浩天无比自信的语气,让许结忠不禁对那个卢员外心生期待,而卞祥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正文 第二零三章 火烧草料场

大名府外,古浩天等人解缆启程赶往沧州之时,沧州城东十五里处的大军草料场里,林冲却遇到了一场极大的危机。

且说林冲自二月中旬从京城起解后,由于有鲁智深一路护送,只一个多月便顺利到了沧州牢城,但是因此却错过了与柴进的见面机会,不过好在带着足够的银子,上下打点之后,免去了一百杀威棒,然后分配去管理了天王堂,倒也是一份十分轻松的差事。

过了两天,林冲与管营、差拨渐渐相熟,出入也自由了些。这一日他出了营前闲逛,突遇见了一个京城之时的旧识李小二,此人当日在京之时曾吃了官司,被林冲出手相救,后来流浪到沧州,被一姓王的店主招为女婿,如今小两口就在牢营对面开了一家茶酒店,这时得遇恩人,夫妻二人对林冲比对亲爹还亲。

如此过了一些太平时日,林冲心里渐渐也淡化了对高太尉等人恩怨,只想着早日除刑,能回去与家人团聚。然而事与愿违,未过几日,林冲便于李小二的店里,听他说有几个东京来的陌生人,在店里请管营、差拨吃酒。说出“高太尉”三个字,临了管营、差拨还收了那些人一包金银,口里还应道:“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

林冲打听了那人的模样,便知是陆虞候,想不到自己都发配到这边远之地了,京里的那伙人还是不放过他,顿时刚刚生出的一些希望瞬间化作了泡影。他不由的想起师弟吩咐的话,“高俅等人必不罢休,定要时时警醒”,当时他还有些不信,如今想来高俅这厮确实是亡我之心不死,回京再无希望了。他一时间心头火起,想想反正已退无可退,不如图个痛快,陆谦那厮既是送上门来,先结果了他再说。于是他上街买了一把牛耳尖刀,满街的找,但数日下来却没见个人影。

正心里纳闷之时,那营管却来找他,要他去城东十五里的一处草料场管理草料,说那处一个老军年迈不堪使用,还说一个好差事白白便宜了他。

林冲原本对这个节骨眼上把他调离,心里是存有疑惑的,但也只往上头怕他伤了京里贵人这方面想,不过也没办法,只得去了。

话说正是四、五月的时节,天气近热,这晚林冲倒在草料场的房子里决闷的难受,便想起先前那个老军曾说过投东大路二、三里处有市井,可以买酒,于是便起身把花枪挑了酒葫芦,拿了钥匙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只往东边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林冲在那处村店里吃些酒肉,又带了一葫芦酒一包肉回到草料场吃了一会,这时天色已深,渐渐清凉,他冲了一个凉水澡,回到房里只觉得阵阵睡意袭来,躺下便是一场好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冲只觉得有人在边上叫他,他一激灵猛然醒来,突见床前一个黑衣汉子,立时翻身起来,一边从枕头抽出牛耳尖刀就要出手,却听那人叫道:

“教头休误会,我是小官人的人。”

小官人!那不就是师弟吗?林冲闻听登时停了下来,便问道:

“你三更半夜的过来何事?”

“教头且看?”

那人也不说甚么,只指着外头一片火红的天空,这时林冲才感觉到身边的空气热的烫人,跑出去一看,草料场已经火光冲天。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若无师弟派人叫醒,自己恐怕得葬身火海了。随即又想着必是陆谦他们做的好事 ,难怪这些日寻他们不着,营里恰恰又把这个肥差分给他,原来要置他于死地。

“陆谦那厮现在那里?”林冲下意识的便问眼前的黑衣人。

“来了三个人,便朝东边的山神庙去了。”

“我先往那处去,你且随后慢慢过来。”

林冲听说,遂想起打酒时半路上有一座山神庙,抄起花枪三步两步的赶了过去。

且说,陆谦、富安等人受了高俅的指使后,一路赶来沧州牢城,买通营管使了个火烧草料场的绝计,让林冲死也的死不死也的死,这时三个人正得意走在回程路上。

只见一个说道:“端的亏了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过后那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那林冲待走那里去!”

前头那个又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高衙内心愿便可成了。”

另有一人又道:“我们稍等,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会干事。”

“无需稍等,我这一身骨头都送到你跟前了,只管拿去就是。”

三人正在兴奋的议论着,突听得后头响一声阴恻恻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汉子头戴毡笠,手握长矛,不是林冲又是那个。三人愣了一下随即亡魂大冒,转身便要逃走。林冲那肯放过,他举手先搠倒那差拨,抢上两步又对着那富安后心刺了一枪。翻身回来追上陆谦, 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林冲对陆谦这厮最是痛恨,他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他将心肝提在手里,这时方才觉得解了些心头之气。

过不多久,便见那个黑衣人,从后头赶了上来。

“教头,这些尸首要早些收拾了,不然呆会救火之人上来说不清楚。”

“休要管他,我们只管去了就是。”

林冲说着提起那三具尸首,扔枯骨一般抛入路边的野草丛里,随后与那个黑衣人一路投东而去。

“你咋地恁巧的在起火之时出现?”路上,林冲疑惑的问道。

“早前,陆谦他们出了京城之时,小官人便着俺一路跟着过来,这些日他们的作为,俺在暗中都提防着。”

“亏歉师弟太多了!”

林冲在心里念叨着,便不再说话,两人一路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不觉的天色黎明,两人到了处岔道口。

“教头,如今却欲往那里去?”这时那个黑衣人问道。

林冲不由的有些踌躇了,按理说此时身负命案,去往梁山暂避一时最是合适,当日于野猪林之时,师弟就曾吩咐鲁大哥转达此意。可是经此挫折之后,他却有些想着陷于京城的妻室了,虽知师弟在京城必护的她周全,但想到自己前头的一些做法,心里甚是愧疚,愈觉得要赶回去做一番补偿。

当下林冲也不听那个黑衣人的劝,别过之后,只管朝京城方向去了。

不觉便到了晌午,林冲一夜无眠,又奔波了半日,只得得腹中饥饿难当。这时正好看见前头一个村口有一家酒店,于是便走了进去。

谁知道在店里坐了半天,却不见店家过来侍候,林冲原本饿的难受,便不耐烦的叫骂起来。不料那店主人却说是为了他好,说道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他看林冲一条好汉子,若到那庄里去投他,必有好吃好喝,说不得还有盘缠,凭白节省不少费用。

林冲听了,想起在东京军中之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进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心想不妨去试试,便向店家打听了道路,朝村里去了。

话说这个柴进与原《水浒传》里的那个柴进有些不同,他是周世宗嫡派子孙没错,却是周英宗柴礼应的后代,也不知与原来那个是不是一个人。只不过家中也有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也是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的性子,连绰号小旋风也是一样的。

便在林冲到了柴家庄的这日,柴进正在庄子里接待一大帮客人,只见大堂之中高朋满座,众人正谈笑风生热闹异常。

且在此时,见的一个下人进来禀报,说外头一个三旬年纪军汉前来投奔。

柴进便说,先带入厢房招待着。却见边上客座的一个少年客人说道,来的都是客,不如叫来一起坐坐,正好结交一番。柴进自然无话,便着下人出去请人进来。

且说林冲出了小店沿着一条平坦大路,走了百余步,早望见前头绿柳荫中显出一座庄院,只见四下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 心想便是这处了,便过了桥到那院子的门房求见。

只一会,那个家仆便出来说道:“大官人着你进去。”

林冲心想这个柴大官人果然是个义气的人物,于是跟着那家仆进了院子,只见里头屋宇重重、绿荫处处,好大的气派。走了几十步更到了一处大厅前头,那家仆停下身子,说是到了。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不知如何称呼?”

林冲闻声一看,却是一个三十四五年纪的男子,只见他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端的是好相貌。

林冲寻思道,必是柴大官人了。于是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

那柴大官人听了,竟然哈哈大笑,开口便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大伙正说着你呢,想不到教头便到了门前。”

林冲一听大为惊讶,心想这里头还有甚么人说我,不觉抬头看去,却发现里面坐了一屋子的客人。随即又听得一人叫他,他定睛一看,顿时愣在了当场。

正文 第二零四章 突遇武松

且说林冲进了柴进的庄院,突听的有人叫他,定睛看去竟然是师弟古浩天,不由大为惊讶,急着问道:

“师弟,你怎的也到了此处?”

“说来话长,师兄先且坐了,再慢慢说与你听。”

原来古浩天自离开大名府后,一路坐船经运河再入浮阳河,数日便到了沧州地面,想着此处有一个柴大官人,便于城外下了船,一路打听到了柴进的庄子里。

柴进去年在杜迁过来时,已经晓得古浩天此人,后来在江湖上不断的听到了他的名头,对他迎慕已久。早间在庄子里时,突听的下人禀报京东古浩天来访,便连忙迎出庄来。他没想到的是,来的并不是古浩天一人,却是一群的英雄豪杰。许贯忠河北名士,他早有耳闻,其他的如卞祥、时迁、李逵、韩世忠、唐斌、郝思文,也是个个英武不凡。

这柴进本就喜好结交江湖好汉,当时大喜,立即把众人引入堂中坐了,然而茶还未喝两口,外头又来了一个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而且还是古浩天的师兄,真是天下英雄今日全凑在一处了。柴进当即请林冲坐了,又吩咐下头大摆宴席。

“师兄不在牢城,怎的到了这里?”众人重新坐好,古浩天这才问道。

“幸亏师弟派人在暗中相助,不然师兄我此番命休矣!”

林冲长叹一声,便这数日的遭遇细细的说了一遍。古浩天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也好在自己派了一个探子过去,不然这个时代没有那场暴风雪,林冲安然睡在草料场里,说不定就要葬身火海。

“那如今师兄又欲往何处去?”

古浩天见林冲遭此变故后,并没有往梁山去,却孤身一人到了柴进庄里,不觉有些疑惑。

“经此一事,在下对官场已经心灰意冷,想着岳丈和内人尚在京师,必被高家欺凌,且赶回去接他们出来,再投师弟那处去。”

这个木头师兄终于开窍了,古浩天长出了一口气,想到张氏也已经护送前往梁山,林冲也无须孤独一生,也算是自己到这个世上之后,做的一桩功德。

“教头若是为了家眷,便也无须回京城了,小官人早就替你想周到了。”许贯忠在一边笑着回道。

“莫非已经……”

“我等离京之前,小官人便把张教头、嫂嫂等一并接出,请鲁大师送往庄园,而且那个高衙内也被陈赟一刀砍了,你只管放心就好。”

林冲听许贯忠说了,心里不禁百感交集,若无这个师弟,依自己先前那个性子,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他起身到了古浩天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说道:

“林冲今生能够存的生命妻室,全靠师弟的看顾,我虽是愚钝,却也晓得这朝廷已是无药可救,日后便唯师弟马首是瞻,刀山火海决无二话。”

古浩天没想到林冲突然给他下跪,连忙起身避开,一边扶他起来。

“师兄这不是见外了吗,一家子的兄弟,做啥事不都是应该的吗。”

在坐诸人见林冲幡然醒悟,纷纷替他高兴。柴进虽是皇族,但对这个朝廷全无感情,他这时乘机请众人移步入席,为林教头大仇得报祝贺。

柴家的酒宴自然丰盛,一行人吃的兴高采烈,不觉得过了一个时辰,正在众人兴致高涨之时,突听的外头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

“不好!李逵兄弟方才说出去小解,恁久不回,必是他酒喝多犯浑了。”

韩世忠与李逵坐在一起,突然想起他久去不回,便担心的说道。众人也都知道李逵的性子,生怕他没个轻重,给柴家甚么人造成伤害便不好了,于是群人一齐离席到了外头。果然,前头的院子里,李逵与一个青年汉子打的难分难解。

“二郎怎能对客人无礼,快快罢手。”柴进出了门前,便大声叫了起来。

“甚么客人?我初来时,也是大官人最相待的宾客,如今却疏远了我。”

那个青年汉子怼了一句,却不罢手。柴进待要再说什么,却被古浩天制止住。

“大官人休要管,便让这两人斗斗无妨,不知那汉子却是何人?”

柴进答道:“他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来此有二、三个月了。这厮性子刚强,庄客有些不周之处,他动手就打,惹的人人埋怨,便是我也讲他不得,只得随他自由。”

打虎英雄也现身了,古浩天原担心这个一根筋的记名师兄,被宋江那厮抢先遇着诓了去,料想不到竟然早早的在柴进庄里被他遇见了,却是老天爷垂青于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此时,场下两人已经打斗了一刻多钟,李逵本也不是武松的对手,如今又喝了七、八分的酒,渐渐便显的不支。

“卞祥,你去替回李逵兄弟。”

古浩天不知武松真实本领如何,便让卞祥去试探一下。

且说武松正打的快意,突见场中跳入一个大汉,便冷笑着说:

“你两个一并上来,俺这拳脚正愁着无处施展,正好一起收拾。”

卞祥也不理他,只对李逵说:“李逵兄弟先下去歇歇,便由我来会会这位兄弟。”

卞祥的武功比李逵自然好出不止一筹,他一下场武松立马感到压力,但他也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主。只见他大喊一声:“来的好!”便进步挥拳过来,很快两人便斗成一团,如此一直打了百余合竟也不分胜负。这时只见那武松快速退了两步,突然转身腾空两脚交替连着踢出两腿,正是他的绝招“玉环步,鸳鸯脚”。

话说那卞祥与武松打的正酣,见其突地退了数步,心生警兆,随即便见两道凌厉腿影踢到,他连忙侧身一个打滚堪堪避过,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而武松也心头一怔,他这招“玉环步,鸳鸯脚”平时轻易不施,施则必胜。今日只因遇着卞祥这样的高手,好胜心起才施展了出来,却想不到竟然踢空了。

“师兄,你看那个汉子的武功可是眼熟?”

这时,古浩天在一边看到武松施展连环腿,便想起周侗以前说过,曾经传授了武松的腿法,心想林冲很早就跟在周侗身边,说不定知道一些,便开口问道。

“他这腿法与师傅的一门绝学倒是相似,我早年跟师傅学艺时曾看他使过,师弟莫非说他这武艺学自咱师傅?”

林冲见古浩天的话里似有所指,不禁惊讶的问道。

“师傅去年离开之前,曾说过传给一个叫武松的一套腿法,若无意外当是此人,师兄不妨去叫停两人,问问便知。”

林冲一听立时跳入场中,好个豹子头,只见他一个箭步便插入两个牛人中间,左挡右隔瞬间便化解了两人的攻势。

“不愧是十万禁军教头,果是名不虚传!”

林冲只露了一手,围观诸人便纷纷叫好。那武松也愣在了当场,本以为自己武功不凡鲜有敌手,想不到对面那个汉子打了半天不能取胜,这边又跳出一个更利害的。

这时,古浩天来到了跟前,笑着问道:“武二郎方才使的可是鸳鸯腿?”

“你咋知晓?”

武松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古浩天。

“家师周侗大侠,他曾说过这种腿法,在下觉得相似,便猜上一猜。”

“周侗大侠是你师傅?”

武松盯着古浩天看了一下,见他只有十余岁的年纪,似是不信。

“你若是信不过我,这位东京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却是周侗大侠如假包换的弟子,你想必是听说过。”

古浩天知道武松对自己心存疑惑,便把林冲推了出来。

“这位却是我师傅新收的弟子,京东郓城县的玉面孟尝古浩天,师傅年前到京城之时曾有说过,他那青铜信物我也看过,绝无虚假。”

林冲这时也看出这个汉子与师门必有渊源,便于一边出言为古浩天作证。

那武松在古浩天介绍林冲之时,心里已经信了,这会又听说那少年是名满江湖的玉面孟尝古浩天,心里再无一丝怀疑。只见他立时便拜在两人跟前,说道:

“小人当年有幸得周侗大侠授的一套腿法,只遗憾未曾列入门墙,今日却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两位师兄,望乞恕罪!”

古浩天赶紧扶他起来,又引着他与众人一一见面,却见那李逵嘟喃着道:“想不到俺一泡尿,却浇出一个师兄弟来。”

原来这厮刚才便是到院子里的树下小解,却没有看见倒在树下的武松溅到了他,两人都是火爆的性子,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众人听了李逵的浑话,忍俊不禁一齐大笑了起来。

武松却道:“倒是要谢过这位兄弟,不然便要错过这两位师兄了。”

这两人都是耿直的汉子,一说一笑之间早忘了刚才的不快,反而成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这时柴进见又添一桩喜事,便叫下头重整酒席,众人重新入坐,又是一番吃喝。席间武松说起自己在清河县,因吃醉酒,跟衙门里一个小官儿争吵,一拳把他打昏,也不知他死活,便逃出来投奔柴大官人,如今甚是想家,却不敢回去。

古浩天见说,便知这时的武松还不知道那个小官儿已经被救活过来,也不说破,只说那人说不定并未死去,只须着人打探一番便会知晓,不必烦忧。

且说众人吃的高兴,这酒席一直到了傍晚才歇了下来。本待告别回去,柴进却那里肯放,古浩天想着与武松初次见面,一些话尚未来得及说,便也不再推辞住了下来。

正文 第二零五章 使团南下

柴进的庄子里,当晚,古浩天便与林冲、武松三人住在了一处。

武松虽然没有被周侗收为正式弟子,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对这个授艺恩人是非常感激的,连带着对林冲与古浩天这两个正式弟子也十分尊重,便是古浩天年龄少他许多,也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

期间,古浩天细细的讲了周侗在古家庄和梁山庄园的经过,两人听了羡慕不已。

“师傅他老人家,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也不能够,却独独赶到古家庄去为你授艺,师弟福缘不浅啊!”林冲感慨的说道。

“我那年机缘巧合遇着了周大侠,得了一套腿法,后来便再也无缘相见了,实实太遗憾了。”武松也感叹道。

“武二哥想见师傅却是不难,他老人家离开之前,曾答应我,待我庄园里的讲武堂建好时,便过来任山长,二哥只须到我那庄园里住一些时日,说不得便会见着。”古浩天见武松对周侗甚是怀念,便乘机说道。

“这倒也不错!”

武松眼睛亮了一下,却又暗了下来。

“只是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却是一个极老实的人物,俺若不在家里,恐怕他会被人欺负。”

“这有甚难的,只管叫来一起去了庄园便是,如今庄园里头近两万人口,做甚么的都有,必不会让大郎饿着。”

古浩天知道武松对他那个哥哥十分贴心,便邀他一起过去,心里却想着如今没有了潘金莲,那武大郎说不定不用横遭毒死。

那武松听了十分意动,便说来日回家与哥哥说了,再作定突。

且说林冲与古浩天虽然见面已久,相处的时间也不少,却对梁山庄园的实力并无太多的了解,刚才听说庄园里要建讲武堂本已好奇,接着又听说里头有两万人口,益加吃惊,又想着他在京城的一番作为,以及身边的那些强悍人物,禁不往便问道:

“师弟,你那处庄园究竟是如何一处所在,怎的有这许多的人口。”

“此事我本待上山之时再说与师兄知晓,如今既然相问,且武二哥又不是外人,我便仔细讲与两位一听。”

于是古浩天便从建立梁山庄园的初衷说起,一直说到当前庄园规模,特别是说到护卫队,亲卫、教导、马、步、水共十三个营,八、九千队员,几十员头领时,两人都听的洞心骇耳。

武松脱口就问道:“师兄招了恁多的兵马,却是要造反不成。”

然而话刚出口,武松便想到自己失言了,正待道歉。却见古浩天轻轻一笑,淡然的说道:

“虽不至于造反,但若是有人欺上门来,遮莫谁,我也不会任其宰割的,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怕。”

“师弟说的却是在理,如今庄园里恁多的人口、财富,又有与我等一般的朝廷要犯,迟早要被人盯上的,早做些准备总归没错。师兄我在京城禁军里头,本就是一个教头,原也担心到了庄园没事可做,这下正好,师弟也弄个几百人给我,必定给庄园里带出一支强军来。”

林冲这时也明白了师弟的用心,立时要求让他带兵。古浩天却对他的使用另有想法,庄园里的护卫队经过教导营的训练,队员的个人战术素养已经没有问题,但是对步骑实战的战术却没几个有经验,林冲正好可以发挥他的特长。古浩天准备在讲武堂成立之前,先于护卫队里设立基层军官训练营,重点给各伍长、队长、连长等基层带兵人员说临阵作战的战术。

“师兄去带几个队员却是可惜了,我有意让你去当护卫队的总教习,传授大伙的实战技术。”

林冲见师弟这般看重自己,便也不再吭声。倒是武松突然开口说道:

“两位师兄,他日我若是到了庄园里,却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营带带,那数百人的营长,想想都觉得威风。”

“武二哥若是去了庄园里,我必定遂了你的心愿。”

古浩天刚才详细地说了庄园的实力,其实就存了吸引武松的意图,这会见其果然着迷,随即便答应下来。

“如此大好,我明日便随两位师兄出庄,回乡叫哥哥过来一起上山。”这次武松便不再说与哥哥商议了,只说叫上哥哥就去。

这一夜,师兄弟三人聊到了深夜。第二日一行人便要告别,柴进却苦苦挽留,古浩天想想等赵鼎他们过来反正还要五、六日,这里反倒清静一些,也就着李逵去把外头的人手带进来,在柴进的庄子里安心的住了下来。

五、六日时间,在众人的比武宴乐之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时迁送来了消息,说赵鼎他们已经到了沧州。一行人便与柴进作别,连日打扰古浩天甚是过意不去,但他知道若是付给钱银必不肯收,最后便从李逵的横刀营取了十把横刀送于他,倒让他喜出望外。

武松那晚之后本就向往梁山,这几日又与卞祥等人处的十分投缘,便跟着古浩天一起离开了。

且说周朝使团从大名府出来,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到了沧州,然而沧州府衙一行又让他们生了一肚子气。

这日下午,赵鼎阴沉着脸从府衙出来,刚才他进去与沧州知府讨要船只,那知府却说最好的两只船前番送女真使团回国,码头只剩下几只旧船。赵鼎原本与古浩天已有约定,也不在意甚么船只,只是那官员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他十分恼火。

“赵兄怒气冲冲的,却是要往那里去?”

赵鼎正恨恨的走着,突听得边上有人叫他,一看却是古浩天等人立在一处酒楼门口,立时便转身过去。

“这甚么使团,不如叫做送死团罢了,一路过来却没有一个衙门待见的,这沧州府竟说好船都送女真人去,只剩几只破船,真是气人。”

雅间里,赵鼎一坐下来,便大光其火。

古浩天却知道那知府只说了一半实话,好船没了倒是真的,只不过是便宜了梁山庄园,女真人军火被劫一事,这沧州府恐怕都不敢上报。

“赵兄无须为此小事着火,明日到水师码头选上两条当用的,便说沧州水师的人手不堪用,自己找人行船,到时我的人便扮着水手上船,到了海上便是咱们自己作主。”

赵鼎听了古浩天的劝说,想想也是,便不再气恼,双方商议一番分别各去了。

第二日,赵鼎与王禀到了水师码头,挑了两条过的去的船只。那水师将领都知道这使团是去送死的,听说不要他们的人,简直是拜天谢地,感激之余又挑了一条船给他,说道只要使团人手足够,只管开走就是。

赵鼎他们当然也不嫌多,吩咐水师人员看好船只,下午着人过来接手,便回去了。

当天下午,古浩天一行人带着事先雇好的一些水手,分头登上了三条船只,随后便起航出海而去。

徐处仁的身体一路过来好好坏坏的,一直未曾痊愈,在码头上船时,古浩天怕老头子万一突然犟起来不好收场,便先行上了另一条船。直到第二日天亮,船队到了外海,古浩天才让船只接舷带几个人跨船过去。

船舱里,徐处仁虚弱的躺在那里,一日一夜的颠簸,他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古浩天的突然出现,让他吃了一惊,随即他想明白了什么,便激动的问道:

“浩天要陷老夫于不义吗?”

“老大人休要动怒,且听我慢慢说来。”古浩天上前坐于床沿上,轻声说出一番话来。

“大人于小子而言,虽无先生之名,却有先生之实,小子有幸常常得大人教诲,然后才知道为人之道。刚才大人言及‘陷于不义’,却不知指的是国家、民族大义,还是朝廷、君王之义,若是国家民族大义,窃以为大人还须留着有用之身,将来为国家民族尽一份力。若是为的这黑暗的朝廷和昏庸的君王而舍弃性命,小子便不知义从何来。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大人明知朝廷和皇上让你去金国送死,你且不珍惜有用之躯,去作无谓之死,是泰山还是鸿毛,我想你心里自知。其实我也知道老大人心里是过不了君君臣臣这一关,但你也要分清忠于什么样的君主,一般的无能守成君上,为臣尽一番忠义也是应该,但若是误国殃民之君,尚且死抱着忠义,便是愚忠。姬发本是商朝大臣,韩信也是楚王旧将,唐朝太祖更是隋帝的表弟,然而他们的作为,后世有人说他们不义吗? ”

古浩天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徐处仁的神色,只见他神情慢慢的低落下去,稍停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况且此去金国并非大人一人,还有赵大人、王将军,以及数十军士,他们都是有家有眷之人。大人不惜自己性命也就罢了,可他们何辜?若是阵前杀敌,死于疆场,他们或可搏一个封妻荫子的荣耀,但此次若死于金国,朝廷必以破坏两国结盟为由而治之罪,那时非但白白送死还要殃及家人。大人可以招这些人来问问,他们可是愿意去金国送死。”

说到此处时,古浩天见徐处仁一脸痛苦之色,不敢再刺激他,便道:

“小子今日便言尽于此,忘老大人三思。”

舱外,赵鼎、王禀等悄悄的围在外头,古浩天对徐处仁说的一番话,他们也听的清清楚楚,各人都有一番感触,心里也敞亮了许多。待到古浩天开门出来时,众人的眼神都增添了几分恭敬。

“赵兄,王兄,吩咐船儿调头南下,徐大人身体不佳,还须延医治疗。”

赵鼎和王禀听了,立即高声应了。那徐处仁在里头听得明白,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人心所向,便再也不言语,躺在床上只当不知,且随他们去了。

正文 第二零六章 久别归来

五月下旬,大周使团的船队经过济水进入了浩瀚的梁山泊。阔别四个多月,古浩天终于回到了久别的庄园。

立于船头,望着茫茫无际的水泊,古浩天不禁心潮澎湃,东京一行他有了巨大的收获,但同样梁山上的闻涣章等人也没有闲着,在期间来住的信件中,他也知道庄园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各处建设更加完善不说,听说这期间闻焕章等利用年初的春荒,在周边的州县招了大量的人口,护卫队新兵也增加了好几千。

古浩天现在非常迫切想看一看庄园里的变化,即便是心中有数,他却更想眼见为实。

林冲、赵鼎、王禀、武松、韩世忠、唐斌、郝思文等都是初临水泊,虽然刚刚经历了大海的汹涌,但他们也为这里壮阔所震撼。

卞祥、李逵等都是水泊里的老人了,看着那赞口不绝的几个新人,便打趣说,诸位还没看到梁山呢,若看到那恁大的一座山突然出现在水泊里是,还不更加惊叹。于是众人对梁山庄园的盼望更加急切了。

大约午后,只见前头的水面远远的驶来两条高大的战船。林冲等正在惊讶之时,李逵却笑道:

“小二哥哥来接我们了,让船只停下靠拢。”

只两刻钟,两只战船便与船队接舷靠稳。阮小二第一个跳过船来,他来到古浩天跟前行礼说道:

“水兵一营奉闻先生命令,前来迎接小官人。”

“辛苦小二兄弟了!”

古浩天上前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数月不见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激动。

随后在阮小二的指挥下,两只战船一左一右护着使团的船队扬帆破浪直插梁山而去。

未时中,一片巍峨的山影,隐隐的出现在船队的前方。

“那处想必就是梁山庄园了!”

“想不到恁地气派!”

“这地势,全天下再难找到更好的一处了!”

“几位只看到个外表,里头却是另有乾坤呢!”

……

便在众人纷纷的议论声中,梁山越来越近,渐渐的也看清了金沙滩上拥挤着的人群。古浩天分辨着迎接的人们,最前头的是他的父母,他们的一侧站着闻焕章、萧嘉穗,另一侧却是一个惹眼的大和尚,他甚至从母亲的身后里看到那两一大一小的两个倩影。看着愈来愈近的人群,古浩天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一阵急跳,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正想着,船儿靠在码头上。

“恭迎小官人回庄!”

此时码头上的人群里,欢呼声山呼海啸般的响起。

古浩天立于船头,整了整衣裳,对着人群深深的鞠了个躬,这才起步慢慢走下跳板。

在数百人的注视下,古浩天从容的走到父母跟前,深行一礼,然后说道:

“爹、娘,儿子这次让你失望了,没有给你们带一个进士回来。”

“平安回来就好,那甚么进士、状元,娘不稀罕。”

李氏在山上呆的久了,眼界也宽了,她已经明白儿子的志向决不是什么进士。只是近来不断上山的人员,给她带来了零零碎碎的消息,儿子在京里似乎和什么高官斗起来,特别是亲卫营和横刀营两批死难者运上山之后,她更是日夜惊心。如今看着儿子生龙活虎的出现在眼前时,她拉着他一刻也不想放开。

“大姐,恁多人等着与浩天说话,你只把他拉着不放,却不是叫他为难吗?”

古桢见李氏只顾自己说话,禁不住提醒她。

“却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就看不得、说不得。”

李氏白了古桢一眼,却松开的儿子的双手。古浩天这才来到闻焕章和萧嘉穗跟前。

“两位先生受累了!”

“京城那边才是龙潭虎穴,浩天这回做的不错。”闻焕章夸奖道。

“不就是,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一步不慎便会有生命之忧,能做的这般圆满,小官人却是有大智慧啊!”萧嘉穗在一边也称赞道。

“非我一人之力,许先生、朱贵、萧让、时迁诸兄弟都是出了大力气的。”

古浩天不愿居功,谦逊了两句。随后与众位兄弟一一见了,这才一同往山上而去。

众人一同离了码头,一会便到了金沙滩的营地,却见秦升牵着一匹神骏的战马立在那儿。

“小官人,请上马!”

古浩天听了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上山的马道莫非已经修好,他朝周边一看,果然一众头领都带着坐骑。

“上山的马道几时修好的?”古浩天不禁高兴的问。

“两月前便已修好,如今上下山却是快捷许多,浩天正好试试。”闻焕章在一边答道。

“如此太好了!”

古浩天兴奋的叫了一声,策马扬鞭率先跑了出去。

前山大道,数月不见,三道雄关已经全部筑成,两条通道全部从关中穿行而过。古浩天立马于关前,只觉得眼前峻岭之间的层层关隘壮美异常。

顺着马道,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前山的营地,众人一起在中华堂前下了马。古浩天此时才有时间,把林冲、赵鼎等人一一引见给庄园里的各位。

接着闻焕章宣布今晚于梁山食府为小官人与新来的兄弟接风洗尘,大伙一阵欢呼,之后便东一圈西一团的围着说话去了。

且说林冲等新来之人,一路看来被这个庄园震撼的无以复加,这时纷纷各找相识的人打探询问。

赵鼎拉着早些上山的张九成,事无巨细的问个不停。韩世忠与孙安在京城便熟悉,这会被孙安拉着与縻胜、杨再兴等凑在一起。王禀来自禁军,与徐宁原也相识,此时也相谈甚欢。唐斌与郝思文与山上的人员没有交集,卞祥便让古波、马勥陪着他俩说话。

林冲和鲁智深、武松几个却是围在一起。

“二弟,张教头与弟媳如今便安置在后山三弟的家旁边,要不要先去看看。”

鲁智深一路护送张氏上山后,便留在山上,这些日东喝西请的过的十分逍遥,看来京城是不想回去了。

“这次我合家性命全是哥哥相救,请受小弟一礼。”林冲说罢便扑身下跪。

“拜俺作甚,全是三弟的安排,洒家只是跑跑腿而已。”

鲁智深那里肯让他下跪,一把将把他扯住。

林冲无奈何,只得起来,却沉声说道:“日后我便随在三弟身边,无论在庄园也好,打天下也好,却替他冲阵杀敌,死而后已。”

“嘿嘿!这个鸟皇帝早该换个人做做,三弟却是不错的人选,洒家前些日已是和闻、萧两位先生说了,把护卫队分一营与俺,日后便为三弟打先锋。”

鲁智深说起话来更是毫无顾忌,武松在一边听了也是心动不已,心想过两日,早早下山把哥哥接来,不然恁多人争着以后怕是带后兵的机会也没有。

且说林冲与鲁智深两人公然议论着造反之时,古浩天正和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赵鼎等一起去见一个人。

高大夫的回春堂里,徐处仁躺在后头一个单独的病房里,由于连日奔波和思虑,他的病情又有加重,刚才船靠岸时,他不愿在众人面前出现,古浩天安排阮小二稍后让人把他直接抬进了回春堂。此时,早些日上山的老妻已经被接来守在一边。他却闭着眼睛静静的想着什么。

“老大人可是好些?”

徐处仁听出古浩天的声音,他张开了眼睛,然后看到其身后的几个人,闻焕章、萧嘉穗他并无接触,听了古洗天的介绍之后,他心里又多一份震动。这天下的英才和豪杰竟都到了这小子的身边,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久仰两位大名,可恨老夫一身庸碌,不能为国为民做一点益事,心里惭愧啊!”

作为传统文人,徐处仁总觉得此次没有断然北上,道德上存有污点,因此一开口便自贬。

“非是老大人不作为,而是想为而不能为也,焕章先生、赵鼎学士、贯忠兄弟都是大才之人,他们难道都是自甘埋没的人?老大人如今的心思犹如关在屋子里,若是迈出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萧嘉穗甚少传统文人的观念,他看准徐处仁的心思,话说的也很直接,倒把其说的无以应对。

几个人一处闲话了一会,徐处仁心情也慢慢好转,由于刚回来事情太多,古浩天吩咐高大夫好生照顾,便告辞出来了。

也来不及回家看一眼,古浩天便和大伙一起又回到了中华堂。公房之中他刚刚坐下,周云清便拉着林冲风一般闯了进来。

“师弟,师兄几时到庄园里来,怎不曾听人说起?”

且说这家伙最近与庞秋霞蜜里调油打的火热,刚才从码头到山上一路与她跟在人群后头谈情说爱,竟然没有发现林冲上山。后来听人说了,才风风火火的赶来,如今见了古浩天竟倒打一耙。

“你如今粘着秋霞娘子,怎还记得师兄,不过也好,师傅归期未定,二师兄来了正好与你作主把亲事办了,免得你日日吃睡不安。”

林冲也听出端倪,顺着说道:“师傅不在,师弟亲事我来作主也是无妨。”

两人的一席话却说得周云清老脸通红,师兄弟三人正说笑着,卞祥进来禀报,说闻先生请他动身前往后山。这时古浩天才发觉竟已是傍晚时分,便出了中华楼,与众人一道往梁山府而去。

当晚,梁山食府大摆宴席,热闹非凡,无论新老人员纷纷举杯畅饮,各各尽兴。古浩天久别回山,特别兴奋,带着新人敬老人,又鼓动着老人敬新人,最终把自己喝的一塌糊涂。

古浩天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梁山食府,他依稀记得潘金莲和一个小娘子把自己搀回了家里,至于接下来就没有记忆了。

离开四月有余,但回山的第一个晚上,古浩天却是稀里糊涂的过了。

正文 第二零七章 回山首日

昨晚大醉一场,回山第一个早晨古浩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当他睁眼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时,心里无比的放松,终于不用过那日日惊心的日子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禁不住又把头埋进枕头里。

“还要赖床啊,日头都晒到屁股了。”

这时外头响起潘金莲的声音。

“是吗?且晒到那处了,乖莲儿,你过来指于我看看。”

“卜嗤!”

潘金莲还没还口,古浩天便听一声轻笑在门口响起。他讶了一下,探头出去一看,却见柔和光线下,一个仙女般的女子站在那里,看着他吃吃的笑。

这是谁!古浩天愣了一下,随即又细看一眼,这才恍然,这不就是被他偷回来的京城行首李师师吗!这女子真是个百变的妖精,这换一身行头,竟然立刻从明艳的青楼红人变成了清纯的小家碧玉了,害的他差点儿认不出来。

“发什么愣呢?不认识了,昨晚是谁人搂着她,亲亲姐姐的叫着,死不放手啊!”

潘金莲见古浩天一脸出神的样子,忍不住椰榆他两句。

“死妮子,你说谁呢!自己又好到那儿去。”

李师师却不答应了,过来就挠她,两个女子顿时在房子里嬉闹起来。

古浩天靠在床上惬意地欣赏着,心想倒也挺和谐的,必定是李师师的手段,想到将来后宫人数若是增加,有李师师这个人精帮忙协调倒也不错,那时自己便可享受齐人之福了,一时间不禁得意的笑出声来。

“姐姐莫闹,被那坏人取笑了。”

潘金莲本也吃亏,这时赶紧借机求饶,随后躲到古浩天身边,服侍他起来。

“师师姐姐到这边来可是习惯?”

这女子在京城可是过着众星捧月般的日子,古浩天担心她适应不了山里的生活。

“有啥不习惯的,这里百姓纯朴,街市热闹,没有权贵恶少,便如世外桃源一般,我这些日与金莲妹子常常出去走走,全无需担惊受怕,那像在京城里处处遮着假面具,小心翼翼的。”

“那就好,家里……”

“家里好着呢?恁好的媳妇送回家,谁人不痛,两个娘子对她贴心的很,如今便安排在咱们边上的房子住着,也方便你日后照看。”

古浩天第二句话还没问好,便被潘金莲一连串的话打断,这鬼精灵和李师师一同回梁山,便察觉出她的异常来,不过李师师却是京城交际圈的行首,一路下来便把她收拾的服服贴贴的。到了梁山,潘金莲便在李氏面前替她说了好话,而李师师长的明艳又会做人,没多少时间便得到李氏等的宠爱。

“你这死妮子,又找不自在了。”

李师师作势又要作弄她,潘金莲赶忙说员外在外头等着,拉起古浩天便朝外走。

大堂里头,古桢、李氏、卞氏等都坐在一起,儿子一去近半年,昨日回来只于码头上匆匆说了几句便不见人影,如今一家人满肚子的问题只待他出来询问。

好不容易看着儿子从后楼出来,倒是小英娘先开口责问了。

“哥哥整日缠着两个漂亮姐姐,不理我了!”

古浩天恁厚的脸皮也不禁红了,身后的两个女子自然羞的不行。

“哥哥可痛英娘呢!”古浩天一把抱起妹子,然后坐在父母的边上。

“儿啊!此番京城之行,可是艰难?”古桢憋了两天的话,这时终于问了出来。

“有惊无险。”

古浩天回道,然后捡重点的,把京城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把一家人听的惊心动魄。

“儿啊!恁说,你如今却把皇帝、宰相、太尉都得罪了,日后……”

“爹娘且放心,儿子不会鲁莽行事,必会保的家人和庄园的平安!”

“爹年纪大了,看不清局势,你小心就好。”

“当家的,如今咱们庄园里兵强马壮的,谁也不怕。休说没用的,一家子半年没团圆了,先吃了团圆饭再说别的。”

李氏在梁山呆的长了,胆识也不一样了,她说罢起身便拉起儿子的手往餐厅去。

中午,古家摆了满满的五大桌家宴。卞祥、马犟、马勥本是家里人,外头就请了一个师傅闻焕章。古浩天在外厅敬了师傅一杯酒,便托于卞祥几个,自己到里厅陪母亲吃饭。李师师原本要随潘金莲她们坐一块的,但她毕竟不是下人,古浩天不允,拉着她坐在自己的下首,弄得其脸红心跳的坐着,全然没有京城大家的气度,倒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午间吃了一顿舒心饭,之后古浩天便与闻焕章一块“串门”去了。

京城此行,迁来了多户家庭,徐宁、赵鼎、张九成、林冲、凌振等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些人在京城其间都是最好的兄弟,如今到了他的地盘了,不走走到实在说不过去。

林冲和徐宁的家便安置在古家的侧旁,林冲夫妻加上岳父、锦儿只四口人,徐宁和妻女、老仆也只四口人,两家正好合住了个前后院。

林冲家在前院,古浩天与闻焕章进去时,只见大厅里坐着好多人,却是张教头、鲁智深、周云清、徐宁、武松等。

“林师兄今日请客,嫂嫂做了一桌好菜,师弟你却是没口福了?”

周云清知道师弟中午家里走不开,却故意打趣他。古浩天那会给他占便宜,张口就回道:

“师兄你也是太小气了,林师兄他们初到庄园,你就不能请他们到梁山食府吃一桌好的,就算结亲也差不了那几两银子不是。”

只要提结亲这一茬,周云清就败下阵来,立时引的众人一阵哄笑。

林冲昨晚回家一家团聚后,各自说了别后一番经历,一家人叹息不已。想着一段时间来众位兄弟的帮衬,林冲便吩咐张氏,明日烧几个小菜,请几位兄弟过来喝上两杯,表表谢意。

这时见古浩天过来,林冲便叫张氏出来,两人再次施礼称谢。徐宁在一边随即也跟着行礼,也说若无小官人,他一家破碎不说,自己在封丘城外恐已死于非命。

几个人一番客气,这才重新坐好说话。然而几句话之后,几个人便纷纷要求派事给他们做,周云清开口就把徐宁要到骑兵营,鲁智深却说步战来的刺激,林冲在途中曾听古浩天说起他的安排,便不言语。甚至连张教头也说自己身子骨还可以,也要找些事做做。

“各位哥哥休要焦急,庄园里如今最缺便是做事的人,自不会让你等闲着。倒是世伯的要求,使在下想起一事,便是那讲武堂,到时正好与周师傅一起在里头做教授,也不亏待了一身本事。”

古浩天的一番安排,张教头听了倒也十分中意。众人说笑一会,古浩天便与闻焕章两人告辞去往下一处。

赵鼎与张九成都是大家庭,各占了一个院落,两人也正好挨在了一起。古浩天两人顺路过来正好先进了赵鼎的院子,想不到也是一屋子的人,却是在京城时的一帮旧好,赵鼎、张九成、许贯忠、萧让,只一个萧嘉穗是新加入的。

“庄园里的才子,全聚在一处了。”闻焕章一进门看到此情景,禁不住戏言道。

古浩天看了也心头大快,想当初,他手头最拿的出手的文人,也就是不第秀才萧让,而眼前诸人,那一个不是这时代的顶尖才子,想着这些不由的有些得意,他相信梁山武强文弱的局面终究会慢慢改变。

“小官人与闻先生来了!”赵鼎见两人进来,赶忙起来相迎。 “这庄园虽是清静,但与京城繁华却是不能比的,赵兄与九成兄弟不知住的惯否?”

古浩天在京城时把梁山庄园的好处说的花一样,如今两人虽是上山来,却是怕他们发现落差太大无法安心,开口便关心此事。

“赵兄昨日刚到,也没啥体会,我早到好些日,最近与闻先生、萧先生等人转遍了山里的各处,也了解了庄园的日常经营方式,倒有几句话要问一问。”

“九成兄弟快说来听听!”古浩天见说,连忙开口问道。

“这庄园里地形、风景、民生、防卫都是极好的,我只是想知道,浩天却是要把这个庄园做到何种程度?又准备把它引向何方?”

张九成到山上一段时间,随着了解的深入,便看的出来这那像个普通的庄园,分明就是一个独立王国,于是就自然而然产生这样的疑问。

在坐诸人也就赵鼎与张九成未曾清楚古浩天的心思,其余几个早已有数。

有能耐的人果然就不一样,要他效力也不容易,古浩天暗忖。如今庄园里的人手,大多是江湖豪客和朝廷钦犯,这这些人只要对上性子,就会捋起袖子跟着干。文人则考虑的深远一些,他要考虑做事的价值,还要考虑身后的名声。古浩天知道这事不能含糊,便开诚布公的说道:

“我这个庄园所以花了这么大力气,从近了讲,是为了对付朝廷。诸位,这里收留了恁多朝廷容不下的能人志士,又过着与当权者格格不入的生活,朝廷会容它生存下去吗?从远了讲,是为了防备北方蛮人,我可以断定,不出数年,女真铁骑便会南下,这样的朝廷是不用奢望了,我想尽可能给汉人修建一处避护所,多保存几条性命,多延续几缕血脉。”

张九成见古浩天说的这样坦率直接,虽然心里已有判断,禁不住也怔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继续问道:

“便如浩天所讲,这梁山又能避护的多少人?这方寸之地,即使地形再险峻,女真倾国兵锋之前,又能挡得往多长?”

“哼!谁说我等只能缩在的水泊梁山里,这天下又非一家一氏之天下,若是上位者无德无能,我们又何处去不得!”

萧嘉穗不待古浩天回话,便冷冷的说道。

“九成兄弟,你与赵兄久居京城,也知道周朝君臣的成色,文的贪财、武的怕死,这样的朝廷是靠不住的。当日我在城外灭了女真护卫时,竟搜查了无数的东京城防地形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铁蹄南下恐怕就在眼前,小官人未雨绸缪,却是汉人之福啊!”

许贯忠自那日运河夜谈之后,已经深知古浩天心意,自己也深为感染,因此也委婉的说了一番话。

“两位先生说的在理,我等来到此处,却不是为了遁世避祸,而是要和浩天兄弟一起,在这个乱世中做一番利国利民的事业,我赵鼎心意已决,绝不退缩。”

张九成见众人说的有理,赵鼎也这般态度,慢慢也打定了主意,他对着古浩天缓缓且坚定的说道:

“我也如此!”

“诸位英才,同心同德,梁山事业可期矣!”闻焕章在一边欣慰的说道。

古浩天更是百感交集,回山首日,从家里人到老兄弟到新朋友,他竟然收获了满满的信任和支持,不觉得信心百倍。

正文 第二零八章 扩充机构

回山两日,古浩天拜访了庄园里的新老头领,也走访新老村居,还到山上的各营去走走看看,总算把半年来的思念给补回来。

直到第三曰,古浩天才进入正式的工作状态。中华堂里,他请来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三人,商议庄园里的事务。

近半年来,梁山庄园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除了古浩天从京城带回来的人和物外,庄园本身也有了长足的发展。

最显著的变化是人口大量增加。今年山东、河南、河北一带春荒比往年加剧,闻焕章派出多路人手奔赴各地招募人员,且采取萧嘉穗的意见,以青壮为主。到四月底共招了七千人,其中护卫队的适龄对象就达三千人,金岭镇那也选送五百精壮矿工过来,也就是说护卫队一次可扩充三千五百人。

段景住带领的商队,四月底也已经从辽地回来,这次共购得战马一千五百匹,还带回二百多个辽地青壮。如果加上牟陀岗买回的一千余匹战马,庄园里共新增了二千五百余还战马。

兵器和板甲上,横刀、马刀、长矛都已经有足够的库存,弓箭因为材料和工艺问题制作较慢,但这次劫了女真人的军火,一千张长弓、二万支箭簇,刚好解决了这个难题。板甲已经有了成品,但全面量产还有难度,军器作坊研制出一种混合板甲,就是在皮甲的前胸等要害位置嵌上钢板,经过测试防御效果不错,目前正在对劫获的五千副皮甲进行改装,全部完成之后可得六千余副混合坂甲,至于另外的一千副铁甲,暂且留着,到时派上用场也不一定。

钱粮耗费倒是不少。但由于去年底四海商行一笔巨额收入,这次从女真人那儿收获也不少,何况原本家底就很丰厚,目前完全无忧。而且山上的酒厂经过不断的扩大,现在每月也有数万两的收入。粮食耗费倒很大,古家商行目前全部在为庄园购粮,不过再过个把月,卧虎庄和李家道口的夏粮收获了,可以保证庄园里足够的粮食储备。

庄园的防御设施也得到极大的完善。南、北两处水寨已经建成,现在正在建西岙水寨。前山及环山马道全部建成,新开辟了前山三关和东、南、西、北七个军寨,至少可驻军七千人。

其他的,如道基建建设、农商渔牧等等,都有了良好的发展。

几个人盘了一下庄园当前的家底,发现确实丰厚了许多,大家高兴之余,便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发展规划。

“护卫队的扩张是头等大事,如今兵员不缺将领也不缺,战马更不缺。我提议,骑兵扩充一千五百人,分为五个营,步兵营扩充一千四百人,再增二营,水兵再增一营三百人,余下名额可以使用到教导营、亲卫营。”

萧嘉穗管着军政处,对于护卫队的规划早有设想,乘今天的机会先提了出来。

闻焕章作为庄园里实际上的二号人物,考虑问题却比较全面,他接着说道:

“护卫队扩大是题中之义,不过民政这块也要加强,摊子大了,人口多了,事务也杂了,这一边若是跟不上,也会拖了庄园壮大的后腿。” “两位先生说的都很在理,在下初来不久,又一直在京城,没有好的建议,不过这些日,京城里请了不少能人回来,却需妥善安排,不能让他们失望才好。”

许贯忠来的时候短,对庄园的事务还不熟悉,不过对京城带回的这些人都很了解,因此对他们的安排很是关心。

古浩天认真的听了三人的发言,结合自己这几日一直所想的,斟酌一会之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庄园越来越大,事务越来越杂,这些日我也一直在想着庄园的管理和壮大的事。粗粗的想法是把民政和军政分开管理,民政方面新设两个处,一是教育处,负责庄园军民的识字教学,培养各种有用人才;二是财务处,把后勤处一分为二,日后后勤处只负责各类物资管理,财务处负责庄园钱粮的收支分配,也就是说后勤有钱粮但无权分配,财务处有权分配却无钱粮。军政方面,现下只有一个军政处,我的设想是目前暂增设一个参谋处,日后若护卫队扩大另外再说,军政处主要管护卫队的奖赏、先迁、调动,参谋处则管护卫队的招兵、训练、调兵、谋划,下面各营长则负责打战,如此便形成了军政处管功过赏罚、参谋处管运筹指挥、护卫队管统兵打战的格局。而军政、民政各处都向庄园管理处负责,服从其统一指挥协调。”

古浩天这个机构设置的思路,却是古今结合,特别是护卫队的管理,抄袭了后世军队管理的体制,但由于诸多因素的限制,注定只能是个四不像,不过也只好将就着用了,只待日后慢慢完善就是。

然而那三个人听了却陷入了深思。萧嘉穗之前已得到古浩天的透露,要把护卫队的指挥权和人事权分离,这会看来是要开始动作了。闻焕章对弟子的新想法却不惊讶,只想着帮他完善一些。许贯忠的惊叹之余,便想到那个参谋处的位置,心里即激动又深感压力。

“三位先生,以为如何?” 古浩天待他们思考一下之后问道。

“此议甚好,只是人选浩天可有考虑?”

闻焕章见其他两人并无异议,便表态支持。

“人选我也有一个设想,三位先生一起议议。我意让萧让兄弟去教育处,赵鼎兄弟接手民政处,张九成则负责财务处,至于参谋处吗?”

说着,古浩天便把目光看向许贯忠,其实另两人也早猜到他是不二人选。

“在下学识浅薄,又是新来,恐不能胜任。”

许贯忠自然明白古浩天什么意思,他忙站起身来,谦虚的说道。

“贯忠才华足于胜任,无需客气。”闻焕章拉着他的手臂,把其按回到位置上。又说道:“这些安排也是稳妥,其他的便是护卫队的扩充一事了,嘉穗方才已有想法,浩天意下如何?”

“萧先生的想法甚好,我只有一点新想法,时下讲武堂尚未建成,护卫队的底层军官临阵经验全是空白,我意先设一个军官训练营,便由我师兄林冲任营长,专门教授临阵战技,为日后讲武堂打基础。其他各新设营的头领,这次京城一起过来的几位豪杰都是合适的人选,有劳萧处长和他们沟通一下,拟一个名单出来,我们再议。”

护卫队的扩充,萧嘉穗已经想得很周到,古浩天没有大的改变,至于人事安排,正是军政处的职责,他乐的放,萧嘉穗也乐的管,正好两下欢喜。

四人不觉议了半天,出了中华堂,古浩天却拉过闻焕章说道:

“师傅,正好中午,我想请萧让兄弟吃个饭,你陪我同去。”

“浩天想的周到,也是应该的。”

闻焕章立即明白古浩天的用意,便一同去了。

自京城回到庄园之后,这些日萧让经常在思考着一件事,便是自己现在所处的民政处长这个位置,到底该不该继续坐下去?以前庄园里没有读书人,矮人里挑高个把他推到这个位置,自己也是心安理得。京城数月之后,他眼界宽了,也深感自己的不足,后来赵鼎和张九成也随着上了山来,这两人一个翰林学士、一个京城才子,萧让知道自己学识上的明显不如,便想着让贤了。

这日萧让正纠结着如何对古浩天开口,突见僮仆来通知他去梁山食府吃饭,于是便匆匆赶去,然而进了雅间之时,却只发现古浩天和闻焕章两人,他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心里在稍稍遗憾之后便放松了下来。

酒过三巡,古浩天往下酒杯,斟酌着该怎么开口,那萧让却先说话了。

“小官人不必为难,在下却有自知之明,民政处是庄园第一要紧地方,诸事繁多,在下一介书生,以前从未接触过政务,一直勉力为之,近来已深感压力,如今赵鼎和张九成两位兄弟上山,正好胜任此职,在下自愿让贤,绝无怨言。”

“萧让处长古君子之风矣!”

闻焕章听了大为赞赏,随即又说道:“浩天并无忽视你这位老兄弟,如今庄园里新设一个教育处,专管人才培养之事,虽说眼下在庄园里看似不起眼,但你也知晓,我等志不在此,将来此职便似朝廷的礼部,职责甚重,不可轻视。浩天属意于你,可愿担此重任。”

萧让原以为自己最多也就给赵鼎等打打下手,做一个副处长什么的,没想小官人又给他安排这样一位职务,虽说眼下并不如民政处红火,但正如闻先生所言,将来若是可能,却将清贵无比,而且此职务正合了自己的胃口。小官人却是记挂着我这个老兄弟啊!他心里感慨了一下,当即向眼前两人行礼说道:

“谢过小官人和闻先生厚爱,萧让必不负重托。” 古浩天见萧让痛快应下,他最担心的权位争端并没有出现,心里大松一口气,随即端起酒杯说道:

“萧让兄弟襟怀磊落,人所不能及也,今后庄园的人才培养便靠你了,我敬你一杯。”

于是三人一同饮了一个满杯,原有的些许担忧和得失尽随风而去。

正文 第二零九章 人事任命

护卫队又要设立新营了!

这几天梁山庄园里,特别是护卫队的众位头领间,私下里经常会讨论这个话题。

本来上半年新队员招了三、四千人,壮大护卫队是板上钉钉的事,随着古浩天这个当家人回到庄园,以及这几日萧嘉穗等人不断的找一些人谈心,大家都觉得这事很快就会有结论。时下人们最关心的却是两个问题,一是会优先扩大那个兵种,二是那些人会是新设营的头领。

这日晚间,周云清在梁山食府宴请林冲、鲁智深、徐宁、武松等人,还邀请了准妻兄庞万春,以及骑兵营的同僚滕戡、阿里奇、耿恭、周瑾等作陪。

“几位哥哥,这次骑兵肯定的壮大不少,依如今庄园里的战马数量来看,至少也得增设三、四个营,往日里我们骑兵人最少,吵架也不是步兵和水兵的对手,这次你们便都到骑兵营来,也涨涨我们的威风。”

众人刚刚坐定,周云清就兴奋的开口了,在座几位的实力他十分清楚,巴不得全都拉到骑兵营去。

“洒家只喜欢步兵,那面对面厮杀最是痛快。”

鲁智深是个暴力男,且身形庞大,最喜在战场上直面碾压对手。

“我倒是喜欢骑兵,在京城金枪班之时,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带骑兵驰骋疆场,只是不知有没有机会。”

徐宁本善于马上功夫,倒是很喜欢骑兵。林冲却只笑而不言,他已经知道师弟对他另有安排。而武松牵挂着家里,一时不好作决定,只急得抓腮挠耳。

阮妈的鱼汤馆里,李逵拉了孙安与马勥两位新、老上司,请韩世忠、唐斌、郝思文,一起小聚,期间不免也谈起这方面的话题,唐斌、郝思文的心思却不在步兵上,他还请马勥帮忙给小官人讲讲,把他俩放到骑兵去。

而王禀却正坐在赵鼎的家里,他与梁山诸人接触最短,说的上话的人暂时还不多,便找上赵鼎打听庄园里对自己的安排。

“依我看浩天对你是十分看重的,他曾与我说过,王将军如齐国之庭中大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若有甚想法我且转告于他,必会如你所愿。”

赵鼎的话让王禀吓了一跳,他想不到古浩对他一个不起人眼的都头这般看重,这不是把他比成了齐威王了吗?自己那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怔怔的坐了一会,再也没说什么,最后沉思着走了。

古浩天这几日也没有闲着,与萧让谈心之后,他又与杜迁、宋万私下交谈了一下,这两人倒也干脆,巴不得有人过来分担这个烦心事。如今梁山庄园的各种钱粮的进出不但繁杂,而且数额巨大,对于这两个原先目不识丁的粗汉,的确勉为其难,可以说这些日他俩过的战战兢兢,现在小官

人把最烦的那一块交给别人做了,他们也只剩下看守库房一个轻省事,却是正中下怀,那里还有什么情绪。

至于赵鼎与张九成两个,对于古浩天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说若兼了俗务,无法静心读书。却被闻焕章打趣道,我年近不惑,尚且兢兢业业,尔等年纪轻轻,正该乘风而起,那有避世读书的道理。两人被说的无言以对,再说对梁山的事业也心存希冀,也都默许了。

数日过后,梁山庄园的人事安排和护卫队扩编都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古浩天与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等再次碰头商议。

萧嘉穗汇报数日辛苦的成果:骑兵一共设立五个营,一营长周云清,二营长滕戡,三营长徐宁,四营长唐斌或郝思文,五营长王禀;水兵前四个营不变,新增五营长李宝;步兵原六个营不变,新增七营长鲁智深,八营长为武松或韩世忠,新增军官训练营,营长为林冲。

禀报了新设营长的人选之后,萧嘉穗又把推举的理由、以及存在的困难,一一作了汇报。

“小官人,这些新营长人选主要考虑三点,一则能力,二则意愿,三则资历;骑兵营的新任四个营长,滕戡兄弟占一个位置理所当然,徐教师和王都头都是禁军军官出身,也是应该,唐、郝两人为浦东大侠名望和能力都相符;步兵营鲁大师占一个无人异议,另一个我以为武松兄弟最为合

适,但他似乎心有不安;水兵营李宝兄弟虽是较倪云、卜青两位兄弟来的迟,但他能力确实出众,尤其海战本领水军里头无人能及,我也与太湖来的几位兄弟谈了,他们都没有异议;现下最是缺少却是副营长人选,一时无法定突,得大伙一起议议。”

作为庄园里实际上的二把手,闻焕章这些日也听了到各种声音,他显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便接着说道:

“周瑾、秦升、阮水生还有那个邹润,都是可以用的,雷炯、计稷也可从弓兵营调一个出来,统筹起来便不会缺太多。”

古浩天听了两人的想法之后,斟酌了一下,说道:

“骑兵营五个营长的人选便按萧处长的提议,至于副营长,一营七百人为大营,把郝思文调入给云清师兄作副手;二营暂定三百人,按重骑兵来训练,便暂由滕戡一人担着;三、四、五营,分别任周瑾、秦升、耿恭为副营长。步兵副营人手只能先照顾新设营,便让焦挺和鲁成到七营和八营任副职,邹润到五营补耿恭的缺。阮水生原本就水兵出来,让他去给李宝当副手。至于步兵八营长的人选,待我和武松兄弟商量了再定。”

梁山护卫队的最新扩编方案,在古浩天的拍板下基本定调,余下的只是一些小问题已经无伤大局。

会后,古浩天便找武松去了,两人虽无师兄弟名分,但古浩天这些日来刻意与他强化师门关系,连林冲与周云清也与他师兄弟相称,武松也很高兴身份得到认同,因此与诸人亲密了许多。

“师兄恁瞧的起俺,又怎敢推辞,只是俺那兄长在家里,着实不令人放心,要不俺明日就下山去接兄长回来,也好安心在庄园里做事。”

“也无须太急,庄园里的第二批新兵还要在护卫队里训练两个月之后才能分到营里,新头领也都要一并参与训练,你便先入教导营训练数日,待熟悉了护卫队规矩之后再下山,也是来的及的。”

武松得知古浩天来意之后,又高兴又纠结,但一听古浩天的安排最是稳妥,便高兴的答应了。

而此时,许贯忠却找上了唐斌和郝思文两人,这两人为结义兄弟,如今一人为正一人为副,古浩天怕郝思文心里不平衡,而许贯忠与他们相对熟悉一点,便委托他去解释一下。

郝思文听了之后,当即就说他两兄弟乡野里的粗鄙汉子,能得小官人的看重,与徐老师、王都头比肩已是意想不到,那还争甚正副,而且唐斌是哥哥他为正也是应该。

“思文兄弟恁说,我也好给小官人回话了,不过你也要明白,骑兵一营是庄园里的最早的、最强的、也是最大的营头,小官人调你与周云清营长搭档是有深意的,滕戡营长先前便是与他搭档,日后自不会委屈与你。”

许贯忠见两人这般好说话,便点拨了他们一下,那两人想想也是,便更加感激起古浩天来。

只一日时间,护卫队的人事安排便在庄园里传开了,孙安和縻胜又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聚贤殿。萧嘉穗看着他两人进来,就淡淡的开口问道: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觉得自己又吃亏了?”

“啊!”

两人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被猜个正着,不由的面面相觑,倒也不好意思说了。

“你俩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小官人为甚无论何事总要先想到你们两个营,这其中原由我好像也不是说过一次了吧!要不我向小官人禀报一下,从五营和六营抽人。”

“萧处长,你说啥话呢?俺过来绝不是说这事,听说军器作坊最近出了板甲,能不能给一营分一点。”

縻胜脸皮贼厚,眼睛都不眨便说出一串托词来。孙安内敛一些,心想自己又沉不住气了,脸皮不禁热了一下,却没开口说什么。

又过两天,中华堂召开今年以来的第一次大会。众人立定行礼之后,闻焕章代表庄园管理处,宣布机构设置和人事任命文书。

“梁山庄园管事机构新设参谋处、教育处、财务处,后勤处下增设火器作坊,任赵鼎为民政处处长,萧让为教育处处长、张九成为财务处处长,免去朱贵情报处长一职,任时迁为情报处长,凌振为后勤处副处长兼火器作坊主事,基余各处人员不变。”

“护卫队原代理营长均提任为营长,新增九个营,新设军官训练营,营长林冲,副营长阿里奇、韩世忠;骑兵营共设五个营,一营长周云清、副营长郝思文,二营长滕戡,三营长徐宁、副营长周瑾,四营长唐斌、副营长秦升,五营长王禀、副营长耿恭;步兵增设两营,七营长鲁知深、调焦挺为副营长,八营长武松、调鲁成为副营长,任邹润为五营副营长;增设水兵五营,任李宝为营长、阮水生为副营长;新设弓兵营,营长庞万春,副营长雷炯、计稷。”

宣布完毕之后,按惯例各人要对号入座,左侧的座次倒也没太多问题,只有许贯忠与赵鼎谦让一下就坐好了,依次是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赵鼎、杜迁、萧让、张九成、古松、陶宗旺、时迁、宋万、古柏、汤隆、凌振、韩江平、沙铜、古涛。

右侧就麻烦了许多,其原本首位就空在那儿,其次坐的是卞祥,如今来了小官人的师兄、又是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是小官人的结义大哥鲁智深等人,卞祥便不愿坐在首位,硬让林冲等人上坐,而这些人自然也不肯,几个人拉来扯去便乱成一团。

“教头与提辖,两位是小官人的结义哥哥,坐在前头也是应该,不须再争甚么了,不然到了晚间大伙都的站在这里。”縻胜看不下去,就开口嚷了起来。

“两位哥哥,便听取縻胜兄弟一言,无须再争了。”这时阮小二也开口说话了,

步兵和水兵的两个一营长都开口了,骑兵的一营长本就是林冲的师弟,大家也就一齐应和。

古浩天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两位哥哥,众位兄弟既是如此盛情,两位也就不必谦让了,便依兄弟们的吧。”

鲁智深生性直爽,他一看推不过便说道:“便承兄弟们情,酒家厚颜坐了。”

说罢鲁智深便坐在了第二个位置上,林冲再无可推也只得坐了第一个位置。接下来的便是卞祥、马犟、阮小二、周云清、縻胜、孙安、马勥、阮小五、阮小七、上官义、袁朗、滕戣、费保、庞万春、滕戡、徐宁、武松、李宝、唐斌、王禀、雷横、古波、耿恭、竺敬、李逵、焦挺、薛灿、鲁成、倪云、卜青、郝思文、阿里奇、韩世忠、周瑾、雷炯、计稷、秦升、阮水生、邹润。

杨再兴由于年龄太小,并没有安排营职,却是到了亲卫队里当了队长,正好弥补秦升等人出去后的空缺。

众人坐定之后,古浩天作为梁山庄园主对梁山的事业作了总结与展望,然后一一一二年梁山庄园的第一次大会,在众人的兴奋与期待中圆满结束。

正文 第二一零章 规划集市

梁山庄园再一次扩军行动,使其护卫队的总人数达到了一万四千余人,各兵种力量都得到了有效的充实。

这其中获益最大的当然是骑兵,一下子增加了四个营一千五百人。

最特殊的却是军官训练营,光从人事安排上,就透着与众不同,营长是小官人的师兄,一上来就坐了众头领的第一把交椅;两个助手的配备也非同一般,阿里奇是练骑兵的行家,那个韩世忠据说也是西军陆战的高手;而且选兵也是严格异常,二百名队员,全部要经过实战见过血的老兵,很多本就是伍长、队长的人选,但到这个营里只能降级使用,看那架势地位已经超过了教导营了,跟亲卫营都有的一比。

只数日时间,除了还在训练的新兵外,其余各营的人员全部到位,前山兵营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由于除了水兵五个营驻扎于山下水寨和卧虎庄一个营之外,其它各营都驻在前山的兵营里,虽说场地足够,但总归会拥挤一些,而且四周山头的几个兵营都已建成,古浩天决定把步军的驻地分开,给骑兵腾出便多的地方。他与闻焕章等几人一商量,便定下方案,随即参谋处下达了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命令。

步兵一营驻守前山兵寨,步兵二营驻守后山兵寨、步兵五营驻守西边兵寨,步兵六营驻守东边兵寨。水兵五营驻守西边的水寨,阮小七的水兵三营,分一半由倪云统领驻守李家道口,其余驻于金沙滩水寨。

命令既下,各营便闻风而动各奔新址,梁山庄园的第一次大扩军行动,也终于告一段落。然后古浩天才腾出手来,和闻焕章一起为教育处搭建了班子,又为后勤处分了家。

不过一分家才知道,庄园里的家底目前虽然还可观,但由于今年以来除了从金国使团那赚了一笔外快之后,并没有大的收入,而且支出却是不少,东京城一行花了就很多,北上买马也用了大笔银子,再加上庄园里招人、基建、两万多人的吃喝等等各种开支,庄园里的库存却是明显的下降了。目前白银尚有一百余万两,但粮食却只有十二万石了。

但是张九成核了家底之后,却是吓了一跳,他原本对梁山庄园的富有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富到这样一种程度,银两和粮食还有明确的数额,但那满仓的珠宝、手饰、字画、古籍,在他的眼里,却是比银两还要值钱。这些东西杜迁和宋万两个大老粗,并不懂的它的用途,胡乱的堆了一地。张九成当时就心痛不已,立即让人整理好,一一登记安放。

“小官人这些物事,都是好东西,就这样烂在这里可惜了,我建议清理出一些珍品收藏,其余的送到京城变买了,然后乘着夏收,南下江南两湖全部收购粮食,将来还是粮食才得用啊。”

张九成与赵鼎进了庄园的管理班子后,便与大伙一样称古浩天为小官人了,这个变收藏为粮食也是他上任财务处之后的第一个建议。

古浩天当然支持这样的想法,如今京城有朱贵等人在那里,让他自己找或通过蔡五郎联系几家卖行也不难,便让张九成立即清理出一批物件来,让商务处派人送上京去。

“人吃马嚼的,这钱粮耗费的也是挺快的,要想一个稳定的财路才好。”

这半年都是闻焕章在庄园里当家,看到钱粮消耗这么快,不禁有些担心下来。

“庄园是水中孤屿,目前置田种粮不太方便,不过他也有一个优势,此处位于江淮、江南进京的黄金水道上,若是运筹得当,在商业上头做些文章也是可以的。”

赵鼎接手民政处之后,这些日也开始考虑庄园的一些事务,这些日他也想到庄园收入的问题,所以接着闻焕章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萧嘉穗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突然心里灵光一现,想到一个地点,便脱口说道:

“李家道口!此处位于京东两道进京的官道上,又处于济水的咽喉之处,而且在我们梁山的近傍,若是在此处打造一个物资集散点,一则庄园可以收取不斐的税赋,二则可以把庄园里的一些特产,诸如白酒、焦碳、甚至马匹、兵器,还有刚才九成兄弟说的珠宝等在此地交易,岂不大好,便是粮食若我们价格公道也会有人送上门来。”

众人听了萧嘉穗一席话,都觉得眼睛一亮,便是古浩天也深感不错。

这时许贯忠突然迟疑着说道:“萧兄主意却是不错,只恐官府那边会从中作梗,况且将来……”

萧嘉穗却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他目光一冷,说出一番狠话来:

“贯忠兄弟,这些我倒觉得不用操心,当下刚一开始,只须疏通郓城县即可,那边有时知县、朱都头在,应没有大问题,至于将来,哼!我们梁山庄园万余人马都是摆设吗?”

“贯忠和嘉穗说的并无冲突,我觉得此事可行,先前以外人名义立市,后则以实力保卫,即便战乱来临,一时难于守卫,我想梁山与李家道口一水之隔,我们还有数营的水兵,撤到山上总来的及吧!若是真有一些损失,我们赔偿就是,如此长久以往我等建立信誉,天下商人谁人不来。”

闻焕章对这个坐地敛财的方法非常欣赏,对可能产生的后果想的也很仔细。

古浩天也是打心眼里赞成这个方法,他知道今后必然会与朝廷发生对抗,但他有信心保护好这个近在咫尺的跳板,即使产生这一定的损失,他认为也是能够接受的,于是他便拍板说道:

“此事可行,便由赵鼎处长牵头,财务处、基建处、商务处、军政处配合,近期拟一个方案出来,到时大家再议。”

李家道口如今其实就是梁山的地盘,此事是赵鼎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当日午后他就召集各处的人手,坐船去实地察看了。古浩天正好也没事,便拉上闻焕章一起过去。

韩江平得知小官人带着庄园里的人过来,忙着跑了过来,得知原由这后,便带着大家到村边的官道上,指着路两边的开阔地介绍说:

“李家道口村子虽小,但官道两边的土地都是村里的,建集市用地全无问题,而且还有一桩便利,各位且随我到那那个小山丘一看。”

众人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却是一个二十余米高的小土丘,便跟着去了。

站在那小丘顶上,韩江平指着外面的一条河道继续说道:“此河是水泊的支流,由此拐向西南还有里许,若要利用得当便有一个大好处。”

“韩兄弟是说把那边与水泊打通?”

陶宗旺长期搞基建及防御规划,对此十分敏感,故最先看出韩江平的用意,立时就脱口而出。

然而他这一说,大家便都明白过来了。对啊!如果在南边打通与水泊的通道,那李家道口也就变成了一个岛屿,那在防御上又有极大的便利。

这时韩江平又开口了:“陶处长刚才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不过还有一个好处,若是把挖河所得的泥土,在官道南边再堆成一座小丘,与我们脚下这座南北对峙守着村头,后背又有水泊可退,那时里头便是再大的集市,外敌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众人见说对周边地形审视一番,却果然如其所说,若是挖河筑山,李家道口不说固如金汤,但凭梁山的实力,一般外敌却是难于攻入的。

古浩天看了韩江平一眼,心想这人不愧是老韩家的后代,确实有一些水平,当了这半年多的“村长”,看来也是在这里花了一番心思的,不由的对他另眼相看进来。

而一众人听了韩江平的设想之后,原本一些心存疑虑的,此刻也都积极支持起来。赵鼎和萧嘉穗这两个“积极分子”,恨不得当场就开工。

此后数日赵鼎就带着一帮人住在了李家道口,连续几日的辛苦赶工,第五日傍晚,初步的规划图纸终于拿了出来。

当夜中华堂的会议室里,相关人员围着图纸,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直到半夜,有关防御设置,街市布局都有了定论,所剩的便是与当地官府的对接了。

古浩天当时就指定,由基建处牵头,民政处配合,先开工挖河道,余下的按部就班逐步展开。

第二天,古浩天就带着韩江平等人去了郓城县,中午古浩天的船队靠上了古家庄,古桢刚好前两日回到了家里,父子两人见了面之后,古浩天又去看望了柳元和留守的护卫队员。

午后一行人就进了郓城县,在十里香酒楼稍作休息之后,古浩天便去拜访时文彬。这两人当初在济州之时结下很深的友谊,时文彬闻报后,连忙请他进去。

“听说浩天今科没有参考,前些日初闻之下,十分惊讶,本待着人去询问,正好你今日来了,赶快说说原由。”

时文彬那日听说古浩天弃考之时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古浩天此去京城十拿九稳,作为当地父母官和好友,他也脸上有光,谁料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一见面就急不可待的发问。

“此事实属无奈,其实谁愿意坐失良机。”

古浩天苦笑一声,然后说了试场漏题,李邦彦、白时中陷害的事情。

“当时我若是入了试场,恐怕就会不明不白的进了开封府大牢。”

时文彬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久,才叹息道:“唉!朝廷风气竟败坏到如此地步!那浩天今日怎么有暇到处?”

“这几日在家中无事,想着半年未见大人甚是想念,也正好受友人所托,有一件小事想向大人问询一下。”

“却是何事?”

“我有一友人是李家道口的员外,如今在庄里设一集市,做一些买卖,想求得县衙的支持,找到我这儿来了。”

“集市若无违反律法的事情,县衙一般不会插手,至于税赋,乡间小集又能得多少,便就算了,若是担心有不法吏员敲诈,明日便让便让户房开具一张文书与他,只说免于收税就是。”

时文彬根本想不到一个小村子,能开多大的集市,只道他们想求个心安,想也不想就把税赋给免了。

古浩天乘热打铁,立即让人去通知韩江平去衙门把手续给办了。

当天傍晚,古浩天请时文彬到十里香小聚一场,顺便说了颜俊卿将要到京东就职的事情,两人约好下次待其到来之时,再好好一聚,便分手各去了。

这时天色将晚,古浩天带着卞祥等人正欲回古家庄去,却见古涛在边上悄声说道:

“前些日,听那张文远在店里喝酒时,说起一桩事情,在下甚觉稀奇,小官人只可愿一听?”

古浩天见说,不由又停住了脚步。

正文 第二一一章 两个道士

原来前些日那张文远在酒楼酒醉时,信口说了同僚宋押司前月娶了一个东京来的姐儿阎婆惜为妾,又说那宋三郎不懂风情,那姐儿好好的一朵鲜花却是插在了牛粪上了。

古涛因为古浩天曾交待他留意宋江的信息,便暗暗记下,今日正好见其过来,便借机说了。

而古浩天听了,心里却大为惊讶,因为正是阎婆惜的出现,才引出了宋江杀惜,直到落草为寇等一系列事件,如今初听到这一消息,他便感觉到这个宋江即将登台亮相了,只是水浒世界已经被他改的似是而非,不知他又将走的是那一条道路。

一番思虑之后,古浩天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变局心生期待,于是便吩咐古涛暗中盯紧宋江,自己一行人便回古家庄去了。

李家道口物资交易市场的建设,因郓城县衙的一纸免税文书,便补齐了最后一块短板。

古浩天回到梁山之后,即要求民政处和基建处在年底之前建成一定的规模,他准备在那时于此举行一场神仙醉拍卖会,借机把市场推广出去。

任务指标下达之后,古浩天便余事不管了,几日来天天泡在军官训练营里,与林冲一起研究军官训练的教程,待第一批学员招好时,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上午武松找过来告假,说要下山去接大哥过来,古浩天想着这一趟路反正要走,不如让他早去早回,于是吩咐随从到财务处支了三百两银子与他,又和林冲一起把他送到金沙滩上船。

眼看着武松的船只远远的去了,古浩天与林冲正要转身回去,只看见李家道口方向一只快船箭一般的过来,随即听得船上一个人高声喊道:

“岸上可是小官人,且请稍等,小的有事禀报。”

古浩天闻听便停了下来,只一会船儿靠岸,下来一个李家道口酒店的伙计,他急急的说道,酒店里来了两个道士,指名道姓的要见小官人,他们拿不定主意,便悄悄到山里来禀报。

两个道士!古浩天细细思想了片刻,记忆里却没有这样的人,心想这人既是找上门来了必有来头,不如去见上一面。便叫阮小二带一些人手随着自己与林冲,立即往李家道口而去。

且说李家道口酒店自从朱富去了济州之后,便没有派甚头领过来,只由一个小掌柜在这里掌管着,这时突见两个道士口口声声要见古浩天,却有些手足无措,正焦急之时,便见店外头进来几人,打头的正是小官人,那掌柜顿时松了一口气。

“却是何人要急着见我?”

古浩天既是来了,便也不怕暴露身份,一进门便问道。

那两个道士听得门口传来声音,立时一起转过身来,只见当中一个站起身来兴奋的叫喊道:

“小官人几时躲到了这处,却是叫我找的好苦。”

古浩天一看愣了一下,这不是前年送药的公孙胜吗,他怎么寻到了此处?当下也不及多想,急忙迎上前去,欣喜的说道:

“道长一别两年全无音讯,教人好生思念,今日却如何找到了此处?”

“这两年在下只在师尊身边修行,年初下山游历途中听的一桩奇闻,想着小官人这边或许有用,便急急赶来,谁料到了郓城县‘十里香’和古家庄,多方询问却无人说的清楚小官人去处,后来在庄里凑巧遇到了古员外,俺自报了二仙山的名头,他才指点到这处来,不想在这里又费了一番周折,两年不见想不到小官人倒是一面难见了。”

“道长见笑了,只是在下前年冬在这水泊里的梁山上置办一处庄园,平时若无要事便在这庄园里读书,因不想为外界所扰,古家庄和十里香甚少有人晓的此处。”

“这庄园又是一个甚去处,贫道倒是十分期待了。”公孙胜听了古浩天一番解说,愈加好奇。

而二仙山对古浩天有赐药之恩,他对其自然也没有防备之心,当下便邀请公孙胜到庄园里做客。

于是一行人登船回梁山而去。船行之间,古浩天把林冲及阮小二等介绍给公孙胜两人。那两人听闻东京十万禁军教头竟在庄园里为古浩天做事,心里自然震惊无比。随后古浩天也晓得了跟着公孙胜过来的那个道人叫做马灵,江湖人称“神驹子”。

古浩天见说也是惊讶不已,这个马灵原是田虎手下大将,具说有神行法,日行万里,且临阵之时,额上会现出一只眼来,所以又绰号“小华光”,再有金砖法,及风火二轮,若遇顺风,能烧寨栅,后来随公孙胜到了二仙山修行,却是《水浒传》中几个神汉之一。当下他不由得朝其额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好奇便问道:

“在下夏初在河北游历之时,听人传说马道长有神眼和神行两技,好生稀罕,这会有幸见得真人,得时好好见识一番才好。”

“都是江湖朋友谣传,那有神行、神眼的,只不过在下的身法和眼神好一些罢了。”马灵回道。

“马道长轻功、神眼及金砖术三项神通十分了得,前番他上二仙山寻家师学艺,曾为贫道演示一番,端的神奇无比,后来便与我一道结伴游历到了此处。”

原来这两人因此才走在一起的,古浩天听了公孙胜的话之后这才明白,但对所谓的额开一眼、风火二轮的说法却是不信的,心想应该是轻功和眼力异于常人,被江湖人士夸大了。

几人闲话着,不觉到了金沙滩码头,弃船登岸之后,早有人牵来马匹,一路上去直到了后山,两旁景象只把公孙胜和马灵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小官人,你这两年却是做了甚么大事,竟置下恁大的庄园?”

“道长也只看到眼前而已,庄园里还有太多东西没看到,日后有你稀奇的。”

林冲看着两人吃惊的神情,不由然的生起一股自豪感,便对公孙胜打趣道。而公孙胜看到庄园这般强大,心里也暗自踌躇,自己匆匆送来的这一桩买卖,却不知小官人是否有兴趣。

几人最终在梁山食府坐了下来,几轮酒菜之后,那两人不免又是一番赞叹。数巡过后,公孙胜说起了本次过来的原由,原来他在大名府打探得知,知府梁中书将送十万贯的生辰纲进京给岳父蔡京贺寿,想着这一笔不义之财实是诱人,又正好经过京东地面,便想到先前结识的那个天命之人古浩天,于是一路赶到了郓城县。

古浩天闻听,遂想起原来《水浒传》中劫持生辰纲也是五、六月的时节,想那蔡京生辰必是这段时间,作为女婿年年送礼也不奇怪,他关心的却是护送的人员,于是便问道:

“却是何人护送?几时到的京东地面?”

“贫道探得护送之人,是一个叫做杨志的管军提辖使,旬日之内必过京东地面。”

郓城又有一番热闹好看了!

古浩天听说是杨志押送,又联想到宋江娶了阎婆惜,便知道原著里由生辰纲引出的一番剧情就要上演了。只是原本公孙胜是把这一桩买卖送给东溪村晁盖的,如今却送到自己这里来了,只不知少了公孙胜和阮家三兄弟,这出戏又将如何上演。

“恁大一笔横财,小官人莫非不动心!”

公孙胜见古浩天沉思不语,不禁问了一句。

“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只是这一路上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惦记着这笔财物了,庄园里如今倒也不缺这些钱财,我等且先做一些筹备,也无须强求,到时见机行事,顺其自然便可。”

古浩天知道晁盖、吴用等人可能也在图谋这笔财物,因为虽然没有了公孙胜,但还有一个赤发鬼刘唐会找到东溪村去。至于区区十万贯,他现在倒不十分眼红,更关心的却是此事对梁山庄园可能产生的影响,眼下要做的事便是盯紧此事的进展,随时掌握动静。

公孙胜与马灵两人见古浩天面对十万贯的巨额财富,居然波澜不惊,不禁暗暗叹服这少年人的沉稳与气度。两人受其感染,对那生辰纲也看淡了几分,接着也不再说什么,只一心一意的对付美酒佳肴,一直喝到八、九分醉意,才被安排歇息去了。

而古浩天却不敢松懈,他虽然对钱财不甚在意,但对接下来京东局势却不敢掉以轻心。若按《水浒传》原有的轨迹,夺取生辰纲之后,众多豪杰便纷纷登场,诸如,晁盖、吴用、杨志、花荣、秦明、黄信、吕方、郭盛、刘唐,等等,宋江也是因此事件逼上了落草为寇的道路。

古浩天觉得要对此事有个详尽的方案,争取从中获得最大的好处。随即他与林冲便朝中华堂而去,又让人请来闻焕章、萧嘉穗、吴贯忠、赵鼎、时迁等人。会议室里,他通报了生辰纲消息,又分析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及后果,接着大家一番议论,最终多数人不赞同劫持,便定了以静制动之策,着情报处散出人手沿途打探,随时掌握动态,庄园里准备好人手,随时准备出动。

会议之后众人散去,古浩天专门叫住时迁,让他派出精干人手看住宋江和东溪村晃盖,若有动静及时来报。

正文 第二一二章 生辰纲

郓城县东溪村的一处私塾里,四、五个童子正在摇头晃脑的读着书,而吴用却静坐在一个房间里,虽说是教学时间,但他却没有了心思。

昨晚在保正晁盖的家里,吴用偶遇了两个江湖人士,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另是个叫做锦豹子杨林。晁盖号称托塔天王,为人豪爽仗义,常有一些江湖豪客到他庄上盘桓,在那里遇上一、二个也不奇怪,只是昨日这两个却是往常的不同,他们却是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让人欲罢不能。

大名府知府梁中书着人押运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不日就要经过济州地头,一些江湖人士对此垂涎欲滴,纷纷闻风而动。昨晚那刘唐和杨林便是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晁盖与吴用素来要好,也没有对他隐瞒什么,反而向他问计。

自昨晚以来,吴用便在权衡着此事,作为其内心来说,他是很想劫下这笔寿礼的,其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那些钱财,他想要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也想着借此事为自己将来可能的去路积累一些本钱。

吴用想到了那位名满京东的小官人,自去年济州秋闱结识之后,不觉半年多,期间两人多有联络,他相信自己若是投奔过去,必不会被拒绝。可是他不愿意就怎样空手过去,他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尤其在那个小官人才华和声望不断高涨的情形下,他觉得必须有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生辰纲正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便在吴用为生辰纲纠结之时,济州境内的官道上来了一队客商,他们一共十四、五人,挑着十一担物品,渐渐的进入了郓城的地界。为首一个头戴范阳帽的三旬汉子,脸上老大一块青痣,正是杨令公后人青脸兽杨志。

话说这杨志也是命运多舛,在这个时空里也因为花石纲的事情丢了官职,四月初他赶回了京城,不过可能是梁山被古浩天占领了的缘故,并没有发生在梁山与林冲打斗这一情节,但其余的遭遇却与原来局情完全相同。他在京城一番运作之后,求得了一个官职,但在求见高俅之时,正好遇到高俅痛失儿子的时节,那有心情理采一个没落之人,一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又把他在京城里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无奈之下杨志只的去了天桥卖家传宝刀,谁知却遇上了在公主失踪事件中潜逃的牛二。而这个牛二的出现,其实正是古浩天在京时埋下的一条伏线,他让其活着的初衷便是等待着杨志的出现,想不到二人果真遭遇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其后杨志杀了牛二,又发配到了大名府,然后被梁中书赏识,任为管军提辖使,五月中旬又委以重任,命他护送十万贯的生辰纲进京为蔡太师贺寿。

按说大名府进京有水路可通,行船甚是方便,但去年的生辰纲正是走水路被劫了去,梁中书心里有阴影,与杨志计议之后,决定悄悄的从陆路绕过去。自大名府出来之后,杨志带着十余人日行夜宿,只十余日便到了济州地面。由于杨志急于赶路,又要又担心路上出事,便要下头军士辰牌起身、申时便歇。只是如今正是酷暑天气,正午行路,又挑着重担,军士苦不堪言,而杨志却逼赶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于是下头一个个怨声载道。

这一日,杨志一行来到一处土冈子,正好上头一大片浓密的松林,那十余个军汉劳累不堪,一齐倒在了树荫底下,再也不愿挪动一步,杨志使尽手段却也无可奈何。便在此时,他们遭遇了一伙贩枣的商贩与一个买酒的汉子,随后发生的事情与原轨迹里一模一样,杨志一伙人全中了吴用的计算,被蒙汗药一齐药倒,十万贯的生辰纲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下午申时中,杨志才清醒过来,但十万贯生辰纲已片文不存,他苦闷不已,心知再也没法回去交差了,挣扎一番之后,只得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再说。于是他从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离开黄泥冈,望南行了半夜,在一处林子里歇了,如此一直等得天色渐渐明亮,又走趁早了二十余里。

便在饥渴难耐之时,杨志看见近旁农家前头挂着一面酒旗,心想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了那酒店里去,随便在一张桑木桌凳座头坐了,身边倚了朴刀,便朝店里灶边的一个妇人吩咐道:

“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

一通吃渴之后,杨志酒足饭饱也不结账,只说权赊咱一赊,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只是那妇人那里肯放,便高声叫屈来,杨志也不管放倒一个阻挡的伙计之后,只管离去。便在此时,只听得店里头一声高喊:“你那厮走那里去!”只见一个汉子光着膀了,拖着杆棒,抢奔而来。

杨志眼见走不脱,只的停下身子回身迎去,心想着却给他一个教训再说。

当下两人便刀棒相交打斗在一处,只二、三十合,那汉子便有些吃力。只在此时,突听的旁边一声叫唤:

“场中莫不是东京殿司杨制使么?”

这乡野之处怎的有人认识我!杨志闻听吃了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店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三个汉子,当中一个英俊少年,左边一个二旬年纪的壮汉,右边一个三旬男子。他细一打量觉得右边的男子却有几分眼熟,蓦然间想起东京之时的一个旧识,便一招逼退对面的汉子,移步走了过去。

“这位难不成是禁军的林教头!”

那杨志在东京求官之时,也听的林冲刺配沧州之事,这时见他突然出现在这乡村野店,却有些不敢相信,因此问话也有些迟疑。

“如此说来果真便是杨制使了,在下正是林冲,却想不到在此处竟能相遇。”

那男子原来便是林冲,且见他一边回着话,一边一步走上前来紧紧抓住的杨志双臂。

“林教头怎的到了此处?”杨志此时还犹如做梦。

“此事说来话长,稍待慢慢说与制使知晓,如今且先为兄弟引见一个少年英雄。”

林冲说罢带着杨志来到当中的少年面前,说道:“这位却是在下的师弟,京东鼎鼎有名的玉面孟尝古浩天,今日你我兄弟的这场相遇全因他的安排。”

“原来是玉面孟尝小官人,在下却是失礼了。”

杨志在京城、河北早已听的古浩天的大名,这时见说,便要扑身下拜。

“制使不必客气!”古浩天眼快,连忙伸手把他扶住。

随后林冲又引见左边的卞祥,以及那个和杨志打斗的汉子,原来是其徒弟操刀鬼曹正,两见面之下都不禁失笑,都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当下众人又回到了曹正的酒店,重新上了酒菜,细说起原由来。

且说古浩天自那日得到公孙胜的情报之后,便让情报处散出人手打探消息,又吩咐专门关注东溪村的动静,于是很快便得知了杨志一行的行程,以及晁盖等人的动静。他本也无意于生辰纲,况且吴用参与此事更不愿与其起了冲突,但是却很重视杨志这个人物。根据原著描述,杨志丢了生辰纲之后会经过曹正的酒店,于是他便在吴用他们动手之前,带着林冲、卞祥、杨再兴等人赶到了曹正的店里。

那曹正突见师傅来到店里,同行的还有一个玉面孟尝,顿时喜不自禁,这两日杀鸡宰羊热情的不行。

今日一早古浩天等正待起床,突听得楼下吵闹,出来一看却见曹正与一个脸带青记的汉子打斗在一处。古浩天当时便想到了杨志,随后林冲也认出他来。

酒桌上头,几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话,林冲在说一番自己从沧州到梁山的遭遇之后,故意说道:

“这家村店却是我不成才的弟子曹正所开,前些日我在庄园里听的他在此处的消息之后,便与师弟几人寻到了这里,想不到遭遇了杨制使,不知制使又怎地落到了这般地步。”

“唉!命运不济啊!花石纲失事之后,在下费尽周折在大名府梁中书那里求得一个差事,本以为有几日好日子过,谁料得又出了这样的一档子事!”

杨志叹息一番之后,说起了自己两个月来的变故,待说到昨日在黄泥冈的遭遇时,更是烦懑不已。

“些许周折,制使也无须烦恼,且恕我直言,梁中书的十万贯金银珠宝,那一文不是民脂民膏,便是被劫了去,也无非是还于百姓而已,只是制使经此番事故之后,梁中书必嫁祸于你,今后却欲何往?”

古浩天知道杨志如今已不可能再回大名府,干脆不客气的把梁中书的脸皮给揭了开来。杨志听了闷声不吭好一会,才垂头丧气的说道:

“如今在下却是双眼摸黑,真不知该往何处去。”

“既如此,制使不如与我一起到梁山庄园小住一些时日,将来若有去处再做道理。”这时林冲适时开了口。

“梁山庄园!”

杨志顿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只见外头进来一个少年男子,正是杨再兴。今天一大早他便带着亲卫营出去晨练,这时刚刚回来,他正待与古浩天说话时,却突然发现坐在一边的杨志,随即露出一脸吃惊的神情,接着脱口便叫道:

“这有不是二叔吗,你怎的在这里!”

“再兴,你咋的也在此处!”

杨志也是大吃一惊,一双眼睛怔怔的盯着杨再兴,好似不敢相信似的。

而在坐诸人看着突然相认的一对叔侄,却全是一头雾水。

正文 第二一三章 公孙献策

杨志与杨再兴竟然是一对叔侄,众人听了大出意外。古浩天惊异之下,突地想起前世读《说岳全传》时,里头似有这样的描写,难道两人真有这样的关系,正在暗暗称奇之时,却听的杨再兴对杨志说道:

“去年我在家里听说二叔押运生辰纲出了事情,但久等没有音讯,想着二叔必会回到京城,年初便带着老仆进京寻找,谁知久寻不着,正好遇着武举开考,便下场一试,不曾想又与女真人大闹一场,也亏得小官人出手相助,不然结果难料。之后便随着小官人到了庄园里来了,却不知二叔这些时日去了何处?”

“我于春未时节倒也去了京城,后来又到了大名府梁中书处,前番受命押送生辰纲进京,谁料到昨日在黄泥冈着了贼人的道,财物丢失一尽,只身流落于此。”

“却是老天的有意安排,若非二叔押运生辰纲,咱俩又不知何时才能相逢,如今却是好了,便一起到庄园里快活,那甚么梁中书、生辰纲却不鸟他。”

杨再兴近日在庄园里过的痛快无比,见杨志说到丢了生辰纲,却全无替他忧愁之意,反而开心的邀他前往梁山庄园。

杨志本来也没有地方可去,刚才林冲相邀时已经心动,这会见侄儿也在庄园里,再无犹豫,便想且去看看再说,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当下众人收拾启程,曹正夫妇求的师傅的恩准,也带着亲信细软一同去了。

一路行来,众人闲聊之间,才知道杨志是杨再兴三服内的堂叔,杨再兴打小受其疼爱跟其学武,两人十分亲近,所以在听说杨志出事之后,杨再兴便不顾年少进京打探。

只两日时间,古浩天等人便回到了梁山,庄园的一番日景象自是让杨志惊叹不已,待到了中华堂跟前,正好遇着了公孙胜与马灵。

“杨制使怎的也到了庄园来了,莫非那生辰纲已被小官人得手了。”

公孙胜暗中跟踪生辰纲多日,自然认的杨志,这会见其上山,首先便想到这此事,于是便脱口说道。

“道长误会了,那生辰纲倒是被劫了,却不是我们做的,杨制使只是与我等巧合相遇而已。”

古浩天边回着话,边让杨志与公孙胜、马灵等人相见。当日晚间,庄园里护卫队及各处头领为杨志及先前到来的孙胜、马灵两人举行接风宴,三人看着济济一堂的英雄豪杰、仁人智士,各自震撼不已。

特别是杨志看到徐宁、王禀、林冲等禁军同僚,鲁智深、韩世忠等西军悍将,甚至赵鼎这等翰林清贵,都在庄园里效力,心里再无一丝疑虑,剩下的只是对这座庄园的好奇了。

一场接风宴,端的热烈无比,直到酉时未才尽兴散了。而古浩天却被公孙胜拉到后山的一座亭子里,正是平时闻焕章等人登山赏景的地方。

此时正好入夜时分,亭子里晚风习习,舒适无比。公孙胜斜倚在石栏上,注视着后山街市的点点星火,反而不急着说话了。

这公孙胜上山之后,古浩天特意交待管理处要随他自由,因此数日来,他与马灵走遍山上的角角落落,但随着了解的深入,内心的震撼却无以复加,想不到两年不见,这个小子竟然建立恁大的基业,不由的对恩师当年的神算由衷的佩服,同时也坚定了内心的一个想法。

“小官人建此基业,便是为了预防女真人南下吗?”

两年之前,两人在郓城县相遇之时,曾探讨过这个话题,沉思之后,公孙胜开口问道。

“女真人当然是要对付的,但眼前更大的危机却在于朝廷,道长以为朝廷会任由梁山庄园做大吗,我们近来处处于它作对,若是有一日消息走漏,便是双方刀兵相见之时。所以无论是为了女真人,还是为了朝廷,庄园当前这一点力量,却是远远不够,如今还谈不上什么基业啊!”

对于公孙胜,古浩天并没有一丝的保留,他很直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以当下的朝廷,小官人若没有称王称帝,他们便不会下死力来攻打,以我看来庄园里头如今将才颇多,只是兵源缺少,若再添一些人手,朝廷官兵足以应付,贫道以为无须对其顾忌什么。”

这公孙胜不愧是原《水浒传》里的二名军师之一,分析问题也相当的精准。

“只是这征集兵源很难啊!这两年来庄园里也是想尽办法,但总归不敢明目张胆,当前这些人手已是不易了。”

公孙胜见说,也明白古浩天的难处,他思考了一下说道:

“贫道看这庄园里有不少河北民众,应是逃难过来的流民,其实河北边地这样的百姓数不胜数,若是都能过上庄园里这样的日子,尽皆迁来也是不难,所虑的只是怕引人注目而已。”

“河北灾民无数,人皆尽知,只是无法明面里大肆收留,道长可有妙计?”

古浩天见其说的从容,便知已有计策,连忙开口问道。

“贫道去年在北边游历时,在蓟县经过一处山寨,那里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因为山势险峻,水绕峰环,因此唤做饮马川。里头有三位好汉,分别叫做火眼狻猊邓飞、玉幡竿孟康、铁面孔目裴宣,都是一时豪杰,贫道于那里盘桓数日,几个人甚是投缘。这饮马川不仅地势险要,更喜其临近海边,若是着人在河北边地收拢民众送于那处,再由庄园派船只接来,便是神不知鬼不觉,那时要多少人手没有!”

“先生一言顿解小子困惑矣!”

古浩天一听大喜过望,边称呼也改变了过来,他起身恭敬了行了一礼,又说道:

“只是此事还的请先生出马方能成功,恐怕又的麻烦你了。”

“贫道此次下山,近日本也不打算回去,正好寻些事做,那生辰纲小官人既是看不上,便走一遭河北也是不错,只是转移边民众多,还要长远行事,须的有一个周详的计议,方可安心做事。”

这次公孙胜专程找上古浩天,本是奉师门之命过来相助于他,因此二话不说就应了。

当下古浩天大喜,也不管天色已晚,拉着公孙胜直跑到中华堂,又着人叫来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林冲、阮小二、赵鼎、张九成等人,连夜商议公孙胜的计策。

“公孙先生此计端的绝妙,那饮马川若真能为我们所用,人力无忧矣!”萧嘉穗听了此计后,立时兴奋的说道。

“萧兄,非但这一利,那饮马川位于周辽交界,东临大海,若能守住此处,便可作为庄园北地贩马的中转之地,而且将来说不定还有大用。”

许贯忠熟知河北地形,想的也更加长远。

“欲行此计饮马川最是要紧,若是北上招人,庄园必定派得力人手过去,那边山寨头领须的愿意方可,不然起了争执却是尴尬,因此之前还得相烦公孙先生再去一趟,探探口气才好。”

闻焕章毕竟年长,也思考的细致周到一些。

“闻先生此事倒也不必担心,贫道在饮马川之时,曾提起小官人名头,那三位头领也是十分迎慕,都说恨不能当面相见,若真不放心,来日便由我与马灵先行一步,待事有定议,便着马灵回来禀报,再过去后续人马便是。”

众人听了公孙胜所说,觉得此计再无遗漏,便讨论了人手、经费等问题。最终考虑到来自河北的步兵六营副营长薛灿,年长稳重,又是当地人,了解当地民风,便由他先带二百精锐过去护卫,民政处、财务处各选几个精通流民安置和财务的人员配合,另从百姓中挑选五十名机灵的人员一同过去作为民间宣传鼓动之用,水兵营则是结合北地买马,依旧轮流出动接运,而一应事务却委托公孙胜负责。

此后两日,庄园里便开始调兵选人,护卫队还好办,但从民间挑人却花费了一番心思,直直过了三日时间,各种人手才全部选出。古浩天又吩咐赵鼎和萧让安排人员,对民间选出的人手进行专门培训,至此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一日公孙胜和马灵前来告别先行去往河北,古浩天等人一直送到金沙滩码头。

“公孙先生此行若是成功,却是解除了庄园壮大的一个大障碍,居功至伟啊!”闻焕章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儿感慨道。

“依我看来,公孙先生那边应无大碍,倒是水兵营日后有的忙了,庄园里当前总共也就四营水兵,北上买马占了一些,庄园里守卫又必不可少,而运送民众却须大量人手,到时怕是要捉襟见肘了!”

“许先生所言不差,俺水兵营现下也就千把人,辽地贩马常年要百余人跟着,李家道口以后看来也要常驻,小七的三营大多奔波于各地,若再添河北用人,真是有些为难了。”

阮小二站在一边,听了许贯忠的一番话,乘机大倒苦水。

古浩天站于当中听的清楚,暗想壮大水军的确迫在眉睫,可是水兵与步兵相比,又多一困难,便是缺少合适的将领,于是便想起江州的那一伙水中好手来,看来的抓紧去一趟江州才是,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正文 第二一四章 南下江宁

生辰纲连续两年遭劫,当朝首相蔡京大为震怒,随即一纸公文快马送到济州府,严命济州府限时捉拿劫匪并在逃军官杨志,顿时济州官府压力山大,而各级缉捕官吏更是无日无夜的四处搜查,忙的叫苦边天。

这一日上午,古浩天正在中华堂里看着一张赵能传出来的消息,说的正是缉查生辰纲之事,但看到一半却发现里头说的知府却不是张叔夜,不由大为惊奇。自己走了大半年时间,难道济州官人场又有变化,可是自己回来十余日却怎没有听人讲起。于是便着人请来闻焕章,一听之下果然前月刚刚离任。

“这些日匆匆忙忙,倒也忘了把此事告知于你,据我所知,张大人的离任也与浩天有所关联,前番京城里反对周金联盟的声音日多,朝中有人查知是张大人暗中传播浩天秋闱的观点,便一纸文书把其调走了,依我看怕是也没什么好结果。”

古浩天听了闻焕章一番话这才明白。不过想想离开也好,梁山下一步必会与朝廷发生冲突,这个老大人在济州自己难免碍手碍脚,也就不再纠结了。正待他欲继续看下去时,却听的高大夫前来求见。不由有些惊讶,这个老夫子甚少来此,今日所为何事,便起身和闻焕章一同迎了出去。

两人刚出到门口,就见高大夫从走廊过来,古浩天笑问道:

“高大夫,今日甚事来此?”

“倒是打扰小官人了!便是徐大人病情之事,半个月来老夫试了多种方子,均无明显疗效,小官人得另请高明才好,不然恐耽误了。”

竟然还有这事!古浩天听了愣了一下,这高大夫在郓城一带已经是很有名望了,他若无能为力,那一时还能找谁。

“不然派人到京城或江准一带看看,或许有好的大夫。” 闻焕章见其一脸愁色,在一边出了个主意。

古浩天见说立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高大夫:“若我去外地寻大夫,但须得一些时日,可拖的起?”

“一个月左右,应是没事。”

“那便请高大夫用心,我定在一月之内找到妥当的大夫过来。”

高大夫见说再无余话,便告辞去了。

“浩天莫非已想到了甚么好大夫?”闻焕章好奇的问道。

“正是师傅方才提醒,我想起有人说过江宁城有一个名医,叫做安道全,据说手段十分高明,我明日即刻动身,前去请他过来。”

“那又何须浩天亲往,择一得力人手过去不就成了。”

“此次还得我亲去,除了安神医,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江宁至江州一带还有很多好汉,古浩天早就想走上一遭,昨日许贯忠、阮小二等议及水兵紧缺之事,这次南下正好顺便走上一圈,趁机招揽一些,以后有没有时间不说,如今生辰纲案件已经发生,那黑三郎也不知何时要杀老婆,若被他走在前头,那就亏大了。

下午,古浩天便叫过闻焕章、萧嘉穗、许贯忠、赵鼎以及林冲等人,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又特别交待盯紧生辰纲之事,几人见反正也阻止不了,便答应下来,安排了得力护卫让他去了。

回来也不到半月,匆匆的又要出去,李氏虽说知道轻重,但不免的埋怨了几句。最不愿意的是李师师和潘金莲,古浩天回山这半个多月来,每日早出晚归的,连个独处的时间也设有,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其实古浩天心里也觉愧疚,特别是对李师师,她到了梁山之后,自己还没像样的陪过她。当晚他让厨房送几个小菜到了后楼,叫了李师师、潘金莲,三人一起喝酒谈情直到半宿。最后李师师“不胜酒力”醉倒在古浩天的房里,古浩天“酒后乱性”做了一夜的糊涂事,至于潘金莲却是比醉酒还难受,生生煎熬了一夜。

次日,古浩天带着卞祥、时迁、杨再兴,还专门带了阮小七、卜青两名水中高手,以及二十个亲卫营队员和十余水兵营好手,在金沙滩上了船直往南去。

数日光阴,两只船抵达扬子江北岸宣化镇,众人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过江而去。

扬子江便是后世长江在南京附近一段的别称,在原历史上的两宋之交时,这里曾是南宋朝廷抵抗金人南侵最关键的防线。宋高宗赵构曾于南岸的江南府建都,并把他改为建康府。

古浩天挺立甲板上,看着滚滚东逝的大江,心潮澎湃,不由然的想起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

正心驰神往之际,突听的阮小七在边上叫道:“小官人那边江水里有一个死人!”

大家看去,果然一边的江面上浮着一个肥大的男子,身边的江水上还飘着一些血迹。

“那人可能还未死绝,小七快带两人下去看了下。”

古浩天视力超人,见那人浮在水面好似还有动静,赶紧叫人下水施救。

正是六月天气,江水并不冷,只一会阮小七等人便救了那人上来。众人看去,竟然是一个肥大的和尚,只见他腰间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后背一个巨大的口子,还冒着血丝。

“小官人这和尚果然还有气呢,赶紧施救或许还来的及。”

阮小七一上来就与卜青两人把那和尚翻身压在船帮上,一番推揉之后,那和尚吐出了一堆脏物,然后轻微的哼了一声。

“活过来了,赶快处理伤口。”阮小七兴奋的叫了句,随即叫人拿来烈酒针线。

且说自从发明了伤口缝合术之后,在庄园的大力推动下,各营里都有几个人学会这救命的法子,以备不时之需。

处理好伤口之后,阮小七又给那人灌了一碗米汤,便见那和尚的气息渐渐的平稳起来。

“这和尚真是命大,受恁重的伤,掉大江里竟然不死,赶快送往江宁城里找大夫医治。”

古浩天不知道伤口缝合后能不能控制得住伤势,吩咐加快航速赶去江宁城。

江宁城乃数朝故都,江南大城,繁华非一般州府可比。古浩天一行人晌午时分赶到城内,稍一打听,便得到安道全的地址。几个人雇两辆马车,拉着那和尚在街巷之间穿行了一会,到了一处槐桥边,便看到街口一家医馆,门上挂着一匾额,写着“安氏医馆”。

马车停在门前,几个人抬着那和尚进了门去,便出来一个三旬开外的男子。古浩天看去,却是一个儒雅方正之人,心想必是安道全了,于是开口问道:

“可是安神医?我这处一个伤重的病人,还请快快施救。”

“且抬到这处来,让我先看看伤情。”

那男子果然便是安道全,他吩咐把和尚抬到一边的病床上,诊断一番之后,然后翻身看那处伤口,却突然愣了一下,只见小心去掉外头的药物,仔细的看了一会,指着那处伤口疑惑的问道:

“这是何人的为?”

“正是我等所为。”

古浩天知道缝合术对这个时代的医生具有普遍的杀伤力,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也想借此引起安道全的注意。

那安道全果然来了精神,只见他紧接着便问道:“此等疗法却是何原理?”

“此事说来话长,安大夫先把我这个友人治好,我们再慢慢细说不迟。”

“倒是在下心急了,你这个友人伤势不经,好在他体质很好,我这儿开几副药,调理几日就可痊愈,几位只管放心。”

安道全随即写了方子,叫伙计熬药,一边请几人进了内堂,双方坐定,上了茶水。不想古浩天刚通报了姓名,那安道全竟然十分惊讶,便问可是去年淮水救灾的古小官人,得到答复之后立即起身行了大礼,说道小官人端的仁义,救活无数苍生,便是他这医馆里,去年也不知多少南来淮人,对其恩德感念不已。

自此之后,双方便亲近许多。古浩天说了此番来意,并把缝合术的原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此术却是他庄园里的高大夫最为拿手,若是安大夫有暇过去切磋一番必有所获。

那安道全听了古浩天说了一番,心里已经沉迷,又听说有此道高手,立即心动。可待要开口应下之时,仿佛想着什么事情,又迟疑了起来。

“小官人既有所托,按说在下不该推辞,而且也想去会会那个高大夫,可惜近日手头一事情甚为棘手,恐怕一时走不开。”

“安大夫有何难事,不知可否说来一听,在下或有办法化解?”

古浩天知道原轨迹里,这安道全却是贪恋妓子李巧奴,不舍离去,最后被张顺冒他的名杀了人,才逼上梁山的,倒不知这会是否还是这一桩事。

“既是小官人见问,在下也不敢欺瞒,说来惭愧,年前拙妇亡过,家中别无亲人,这半年来在下却与后街院子里的李巧奴有了情义,本想赎她出来,谁知那虔婆不愿放了她这个招牌,又想着我有挣钱的手段,开了一个天大的口子,可怜我日日往她那处送钱,却是得不到人。”

原来还是那个事情,古浩天暗忖一下,心想那个李巧奴对他若是真心,帮他一把倒也可以,便问道:

“那李巧奴对安大夫可是真心实意?”

“她日日于我说,厌倦了院子里的日子,求着在下赎她出来,还把体已钱也交给了我,应是真情无假。”

“如此便无疑难,明日你带我过去,把那银钱付了就是。”

“小官人!那可是三千两啊!”

“只要大夫两人情投意合,便是三万两也付得。”

安道全一听感动不已,想自己行医一生,虽说活人无数,但生就慷慨的性子,也积不了多少钱,再说年前妻子大病一场花去了少。如今三千两银子对他便是一个天大的数额,可眼前这个初次相识的小官人,一口就答应了,这仁义之名果然不虚。当下就纳头下拜,连连称谢。

古浩天扶他起来,两人正重新坐下,却见一个伙计从外头进来,说那个和尚服药之后醒了。于是几人便一同到了外头的病房,果然那个和尚睁着一双眼躺在那儿。

“多谢大夫活命之恩!”那和尚见安道全过来,虚弱的说道。

“大和尚休要谢我,全是这个古浩天小官人的功劳,若无他把你送到我这处,你便是金身罗汉,只刻恐怕也要没命了。”

安道全把古浩天推到身前,对他说道。那和尚闻听,一下子把目光转着古浩天的身上。

“足下叫做古浩天,可就是玉面孟尝?”

“全是江湖朋友的抬爱,愧不敢当。”

“合该洒家命大,竟然遇着了小官人,不然只怕已到那东海龙宫了。”

那大和尚感叹一声,慢慢说起自己的此番遭遇,却把古浩天听的震惊不已。

正文 第二一五章 安氏医馆

且说古浩天听了那和尚说出一番话之后,震惊不已,却是因为他听到了郑元觉三个字。

这郑元觉可是原方腊手下武功排名前三的牛人,宋江南征方腊之时,他和鲁智深在杭州城外有一场精彩的对决,武松见鲁智深战宝光如来郑元觉不下,出手夹攻,他审时度势全身而退。可以说与鲁智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实在是一个比肩梁山五虎的高手。

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个牛人,却在小阴沟里翻船了。据他说今日清晨搭一条小船过江,不想着了两个船夫的暗算,他在未倒之前有所觉察,但已无济于事,挨了一刀之后,知道在船必死便投入江中,也不知是身躯肥大的缘故,还是身边那个大葫芦救的命,总之他没有沉入水中,最后侥幸遇到了古浩天等人。

众人听了也皆感叹他的命大,安道全叹道:“大师确是命大之人,若非小官人清晨渡江,再过一会只怕不是沉入水中,也会失血而亡。而且船上又有懂医之人,把你腹中污物全部逼出,又缝合背上刀口,不然也是无命。”

“洒家在江淮行走,常常听得小官人的大名,想不到自己一条命也全靠小官人的恩赐,这恩情也不知何时还的清。”

郑元觉一番感慨,而古浩天却心里却在说,无须还情只跟着我就是。想想日后阵前两个金刚般的和尚,那该是多快意的情景,只是眼下心急不的,便劝道:

“大师只管安心养病,老天安排咱俩相识,便是缘份,那有甚么恩情不恩情的,若是看的起在下,日后我俩便是兄弟。”

郑元觉见古浩天说的真诚,也不做作,只说既然小官人不嫌弃,洒家便高攀了,日后若有甚事,只管言语一声绝无推辞。

古浩天听其一说心里大安,大家也都高兴。安道全便说大师初醒过来,不宜多讲。大家便别过出来,这时差不多到了午时,安道全领着众人出了医馆,准备找一家酒楼一起吃个午饭。

正出了大门没走几步,突听的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安神医可在,快与俺老娘瞧一瞧!”

几人闻听一齐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年纪的男子,背着一个老妇进了医馆大门。

“小官人你看这便如何是好,吃个饭也是无法安心。”安道全苦笑着对古浩天等说。

“没事,救人要紧!”古浩天回道,于是大家又陪安道全回到了医馆里。

这时那男子把老妇放在一张椅子上,说其老娘背上前些日长了恶疮久治不好,日日疼痛难忍,后来听到安神医的名头,才赶了过来。

古浩天此时细细打量了那个男子,只见他头上扎一条青纱巾,身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脚穿一双麻鞋,身材匀称、一身白肉。

这时安道全仔细看了老妇人那个病痛之处,却面露沉思之色,那男子不由有些紧张,着急的说道:

“安神医,俺却是从江州赶了几日的水路,才寻到这处,你无论如何要尽尽心,把俺老娘的病瞧好。”

“你老娘这病倒也可治,不过要一段时日用药,耗费不少。”

“能治便好!耗费——耗费,这些银钱可是够了?”

说着那男子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和一把铜钱,总共也就三、四两的样子。

安道全看了那些碎银子笑了笑,说道:“银子里远远不够的,不过……”

“那便如何是好,劳烦安神医先给俺老娘瞧了,药费日后定然补上。”

且说古浩天正在猜测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便听他说了“江州”两字,顿时想起一人,《水浒传》写到江州英豪之时,曾说到一人“一身雪练也似的白肉”,而且为治老母背疮曾找过安道全,那人与当前这汉子倒也相符,心里便暗暗留意起来。这时见他为着药费着急,便说道:

“这位兄弟千里送母求医 ,孝心可嘉,安神医,我那兄弟正好也在此治病,这位兄弟的药费由我一发结了就是。”

那男子正着急之时,突听得一个陌生的少年要替他出了药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古浩天吃惊的问道:

“这位小郎君可是当真!”

“哈哈哈!这位兄弟也是太过着急了,我并无说无钱不治啊。不过这个小官人的话你却不用怀疑,想他堂堂的玉面孟尝,去年江淮救灾活命数万,断不会差你老娘一个。”

安道全见那汉子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面孟尝!安神医说的是那个玉面孟尝?可是京东的古小官人?”

那男子听了安道全的话之后,一面震惊的盯着古浩天,似是不信的样子。

“不是他!又是何人!”

那男子听了安道全的回话,纳头便拜道:“久闻小官人大名,不想今日得会。往日多听的江湖上来往的人说小官人扶危济困,使义疏财,可惜无缘相会,今日却在当面,俺张顺反而瞎了眼睛。”

果真便是那个“浪里白条”!古浩天见那男子自称张顺,便知自己猜测无误。想不到自己正要去江州,却在江宁遇着了揭阳三霸之一的张顺。

古浩天当即把张顺扶了起来,说道:“我于去年南下江淮时也曾听朋友说过,江州揭阳镇有一双英雄兄弟,叫做浪里白条张顺和船火儿张横,不知便是这位兄弟。”

“正是俺兄弟的贱名,却当不得英雄两字。”

“在下久闻江州道上豪杰的大名,原本想着过些时日,前往江州会会,想不到却在江宁先遇着了张顺兄弟,实是意外之喜,如今正好到了午间且一起去吃一杯酒,庆贺庆贺。”

古浩天见张顺承认了下来,再无一丝怀疑,当下便请他一起出去喝酒。只一会安道全为张顺老娘敷了药物,几个人便一同到了近旁的一家酒楼。阮小七与卜青都是水中好手,与张顺谈得很来,一场酒席之后便成了好兄弟。那张顺听说梁山水泊八百里,庄园里大小船只无数之时,心里好生羡慕,连说把老母送回江州之后,一定去拜访一回。

午间众人一番痛饮,众人都有些酒意,便就近寻了一家客栈,连带着张顺也一并住了下来。

由于惦记着安道全的事儿,古浩天却睡不着,他靠在床上细思一番,觉得症结还在于张巧奴的身上,心想不如当面去探一探。

傍晚,古浩天又来到了安道全的医馆里。郑元觉用了两次药,精神又好上许多,古浩天陪着聊了几句,又去看了张顺的老娘,老人家已经听了儿子的传话,对眼前恩人再三道谢。

安道全陪在一边见古浩天一个少年,非但为人仗义,而且人情世故也恁讲究,心里正暗自称赞,便听得他对自己说了一番话。

“早间听安大夫说起那李巧奴的事情,我想你两人既是情意相投,不如早些把她赎了,总归那处不是好地方,早走早好。晚间正好空闲,我们一起到那院子里坐坐,若是妥当便交钱领人。”

“这如何使得,在下万万当不起。”

安道全早间听了古浩天说过此事,这会见其重又提起,晓得是真心,但毕竟三千两不是小数目,他又有些犹豫了。

“钱财身外之物,若买得了神医的幸福,也是值了。”

古浩天那在乎这一些银子,若是能换的安道全的真心投效,这投资也是太值了。

李巧奴那个院子便在医馆的后街,入夜时分,古浩天跟着安道全漫步过去,只一刻钟便到了。那虔婆见送财童子又来了,立刻眉开眼笑的迎进了一处院子,两人坐下不久,便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走了进来。

且见她体态温柔、丹脸含春,倒也有八、九分美丽。古浩天心想这便是李巧奴了,这般娇俏的模样,难怪安道全会迷上她,只不知性子如何?

“哥哥多日不来,莫不是忘了奴家吗?”那李巧奴娇嗔的说着,径直到了安道全的身边坐下。

“我怎敢忘了巧奴,今日便是来接你出去,日后便可日日守在一起了。”安道全爱怜的看了她一眼,高兴的说道。

“此话当真!你几时筹得恁多的银子?”

李巧奴见说,立时挺直了身子,双手紧紧的抓住安道全的胳膊,急急的问道。

“我一时那里筹得到恁多银子,却是这位古浩天小官人慷慨相助,成全咱俩。”安道全指着古浩天说道。

“古浩天小官人!莫不是写了《送别》《雁丘词》等佳作的那个小官人!”

且说古浩天前番在京城矾楼的几首诗词,在青楼楚馆之间广为传唱,江宁作为当世大城早就流传,李巧奴身为青楼红人知道此事也不奇怪。这时见安道全说出一个相同的名字,她才仔细打量这个坐在一边少年人,只见他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突然间心不由的怦怦的跳了起来。

而古浩天坐在一边一直细细的观察她,只见她对安道全并无做作之态,便知她确是生了真情。这时见她既已知晓,便大方的承认下来。

“不敢欺瞒姐姐,那些词正是在下年初在京时的游戏之作。”

“啊!”

李巧奴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随即站起身来似要过去,便刚开步似想到了什么又坐了下来。

“奴家做梦也想不到小官人会到这处来,今日却是托了安家哥哥的福,两位少坐,我却去将些酒菜来,咱们好生庆贺一番。”

只一会,李巧奴带着侍者上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三人谈诗论词吃的高兴,一直到了亥时末。那安道全今晚心情大好,已经喝得八、九分醉意,李巧奴见到偶像兴奋不已,也喝了六、七分,便是古浩天也有了四、五分的酒意。

眼看着时候不早,古浩天心想今晚反正办不成事了,便留下安道全,自己起身告辞回去。但就在他推门出去之时,却见那个虔婆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心里不由生起疑问,莫非这老鸨知道安道全要赎人,欲对他不利,他前走几步又不放心,便返身躲在一个暗处防着。

随即古浩天发现那个虔婆进了房间拽着李巧奴出来,朝后面的一个房间走去,他心里奇怪,便悄悄的跟了过去。

正文 第二正一六章 终成眷属

且说李巧奴被拉着到了虔婆的房间外,再也不走了,只问道:

“妈妈,拉着奴过来做甚?”

“女儿,那个张大官人过来了,拿了十两金子与你打钗环哩,你且去陪伴他片刻。”

“甚大官人,不过是一个谋财害命的恶鬼,女儿不见这种人。”

“女儿,且看着十两金子的份上,不然你几时凑得齐赎身的银子。”

那虔婆见李巧奴不愿意,便拿赎身的事来威胁她,李巧奴无奈何,只的跟着进了那房里。

你道这个张大官人又是何人,让李巧奴这般讨厌。原来这人叫做张旺,却是扬子江上的劫匪,专门做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以前每劫的一些钱财,便会到这院子里来挥霍。虔婆一个见钱眼开的性子,那管他什么来路,常常让李巧奴陪他。可是这厮一个匪徒那懂得什么风花雪月,只晓得对李巧奴动粗用强,让她深深厌恶。

且说这张旺今日早间与同伙在江里劫了一个和尚,发了一笔横财,想着好久没会李巧奴了,一入夜便到了院子里来。谁知恁地不巧,那李巧奴却在先头陪安道全去了,他无奈何只能在虔婆的房中等着。正在他久候不来心头焦燥之时,突听的门儿开了,虔婆领着一个娇俏的小娘子进来,定睛一看正是思想了半宿的李巧奴。

“姐姐恁地狠心,害的俺苦苦相思了半夜!”

张旺叫了一声,三两步赶到李巧奴的跟前,便要拉扯她。

“张爷自重!”

李巧奴冷冷的说一声,却退到了虔婆身后。那张旺立时脸色拉了下来,虔婆见状,连忙对张旺使了几个眼色,便说让两人且先吃两杯酒,自去厨下再添几个菜。说罢,只把李巧奴留下来自去了。

“怎地,老爷花十两金子,就买你一张臭脸看不成,且过来陪着喝酒。”

那张旺见李巧奴不给脸色看,也没了好脾气,坐在酒桌边蛮横的说道。

可是李巧奴刚才已经晓得,那古小官人愿意为她赎身,便再也不迁就他,只站在门边一步也不挪动。

“咦!你这风骚姐儿,今晚非得要老爷动粗不成。”

张旺见李巧奴一动不动爱理不理的,登时心头火起。只见他把酒杯一摔,几步走到李巧奴身前,扯着她的衣裳就往床上拉。李巧奴一个弱女子那里是悍匪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扔到了床上,随后便听得衣衫暴裂之声和张旺狞笑的声音。

且说李巧奴从孤身留在房中之时,便预料到这个结局,可她一个院里的姐儿,又能怎样,这时她心如死灰,死尸一般任凭张旺施暴。

便在张旺兽性大发之际,突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阁下一个江湖汉子,却在此欺凌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不怕道上的同行耻笑吗?”

张旺闻听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却看见桌边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心下不由惊慌,便问道:

“你是甚人,敢管俺闲事!”

“老爷是阎王殿的使者,替扬子江的过往冤魂催命来了。”

张旺见来人识得他的底细,以为甚仇家找上门来,便想往窗户逃走。可那男子却是算准他的去路一般,一步便抢到窗前,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那张旺已经身首两处。

“古小官人,你怎的又回来了!”

这时李巧奴已认出来人是古浩天,惊喜的叫了起来。

“我方才出门之时,见那虔婆行为怪异,便跟着过来了。稍后你便找那虔婆,便说这厮被仇家寻来此处杀了。她私下与匪徒来往,必不敢报官,明后日我再上门接姐姐出去,她若不应,便以此事要挟,必能成功。”

古浩天说罢把那把短刀放进桌上一个布包,正是那死者的随身之物,可叹那死者用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人,最终却自己也死于这把刀下,真是因果报应。

李巧奴得计,眼看着古浩天越窗去了,便弄乱一身衣裳,哭哭啼啼的去找虔婆。那妇人见张旺横死自己房中,当时便吓坏了,思想一番之后,果然不敢声张,只叫了一个亲信悄悄拉去后园埋了。

且说古浩天回到客栈之后,打开那匪徒的布包,发现里头除了一把短刀,还有一包金银,甚至有一张度牒,他仔细一看上头竟然是郑元觉的名字。立时料定这匪徒定是早间谋害郑元觉之人,又想起那虔婆说过此人姓张,便想到扬子江上一个恶匪张旺,心想必是此人无疑,料不到这厮原来死于张顺之手的,如今却落在他的手里。

转眼便过了三日,那郑元觉得知古浩天替他除了一个仇人之后,心情大好连带着身体也迅速好转。

张顺老娘的病情也有起色,安道全开了十余天的药与他,张顺惦记着家里鱼行的生意,便带老娘先行回去了。临行之前却拉着古浩天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无论如何也得去往江州一趟,好叫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古浩天当场便应了,又让卞祥取了两百两银子与他,一行人把一对母子送到了码头,方才依依而别。

这日傍晚,古浩天与安道全再次来到了李巧奴的院子,那虔婆看着安道全又送钱来了,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太医又有好些日不曾过来了,巧奴常常叨念着你,现下便在房里,你过去就是。”

“在下今日却是找妈妈来的,若是方便,且借一处地方讲话。”

“有甚不能说的,只把三千两银子交来,俺这处放人便是,其他闲话休说。”

那虔婆见安道全寻她说话,便知其意,脸色语气一时全都变了。

古浩天见这虔婆一副势利的嘴脸,心想若不给些利害瞧瞧,这妇人必不会放人,便淡淡的说道:

“既然这此也可随便讲话,我也便说了,三日前晚间扬子江恶匪张旺,在这院子的一处房中……”

“你看!你看!两位贵客却把老婆子的话当真了,这里那里是待客的地方,适才老婆子只是与安太医说笑,两位请到里头小坐。”

那虔婆听的“张旺”两人,顿时吓的脸色全变,她赶紧开口打断,又媚笑着请两人进了一处房间。

但是两人刚坐定,那虔婆立于一边便故作糊涂的问道:

“这位小郎君方才说的甚话?俺老婆子咋的全然不懂。”

古浩天见这老妇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揶揄道:

“不懂啊!那在下便说的再仔细一点,院子后园左边第五棵茶树下……”

“郎君休要再说,老身认了便是,只求可怜可怜,放俺一条活路。”

那虔婆见古浩天说的准确无误,知道逃避不过,只的开口认了。

原来当日古浩天回客栈之后,便着时迁赶去盯着那院子的动静,那虔婆不敢运尸出外,只得埋于院内,被时迁看的清楚,正好又成了其谋害人命的证据。

“我本无害人之意,只是那李巧奴赎身一事又当如何?”古浩天借机问道。

“安太医既与她相好,领了走就是,老身决不敢阻拦。”那虔婆这次却是老实了,不敢再多说半句。

“如此便好,我也不让你吃亏,这里是五百两的银票,你且拿去,便把李巧奴的卖身契送过来。”

古浩天说罢拿了一张银票交于她手,那虔婆本已不奢望什么,如今白白得了一笔钱财,心里又满意几分,拿了银票便去了。只一会便见她带着李巧奴进来,说道一应物事已尽交于巧奴了。

那李巧奴来路上已尽知事情始末,却是对古浩天感恩不尽,她来到房中,便扑身跪在古浩天身前,大礼拜谢。

古浩天不便搀扶,忙叫安道全过来扶她起来,谁知那安道全竟然也跪了下去。

“安道全能与巧奴结成姻缘,全靠小官人之力,日后若有用我之处,决无二言。”

困扰半年的烦恼,今日被小官人轻轻化解,安道全感激异常,一对有情人坚持着对古浩天拜了三拜 ,然后才起来。

当晚李巧奴便收拾细软与二人一同离去,次日古浩天让时迁于酒楼定了一桌酒席,众人为安道全和李巧奴祝贺,算是为他俩定了名份。

安道全想不到古浩天为他想的这么周到,心里更加感激。夜里他与李巧奴说了古浩天南来请他救人的事,提出想放弃江宁的事业随他去梁山庄园做事。李巧奴对古浩天也是感恩戴德的,况且自己在附近的院子里做了几年的姐儿,街坊多有相识,平时遇着不免尴尬,正想换个地方过清静日子,当时便满口子的支持。

如此又过了二日,郑元觉身体已经大好。自那日在江中被古浩天救起,又兼数日来的精心照料,这个大和尚想着自己一个与他素不相识之人,竟然做的恁的真情实意,果真不负义气的名头,于是对这个名满江湖的玉面孟尝,打心底里敬服。因此那日古浩天问他接下来欲往何处去时,他毫不犹豫就说道,洒家一个野和尚无一个安定的所在,日后便随小官人混口吃的。

二日后,安道全把医馆交待给一个远房族亲,自己与李巧奴两人收拾好行装,带了亲信学徒,登上了梁山的船只。

古浩天由于还要前往江州,便让卜青带队护着安道全一家先行北上。自己与卞祥、阮小七、时迁、杨再兴还有那大和尚郑元觉,乘坐另一条船西去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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