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有女初为官 - xp1024.com
《柳家有女初为官》


一六八 回来

八府巡按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京师,旗帜一招摇,整个天下街知巷闻巡按大人奉旨出巡,而且带着尚方宝剑,见不顺眼的官儿就会砍头,而且又有太子坐镇,一时之间,遍天下上到诸侯下到七品芝麻官,人人自危,生怕巡抚大人的尚方宝剑砍到自己的头上来。

又有些心思灵便之人,知道女皇陛下派八府巡按辅佐太子一起出巡不是这么简单,怕是女皇在有意让太子多谢历练,见识一下天下四方的世情百态。官员们知道这也是笼络太子的大好机会,于是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一方面要做到治安之类天衣无缝,另一方面要捉住机会讨好太子,这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

柳下挥的路线是坚定不移的向着雍州的方向,只不过他不是一步到位,而是慢慢地一州一县地过,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命当地官员将历年来审理的案子以及各色账簿拿出来过目,有不对的,当即指出,唤有司人等前来询问,尚书大人目光如炬,心思敏捷,只过了四个州县,竟被他查出一件陈年的冤假错案,一幢虚报账目案,一时之间板子飞舞,涉案之人哭爹喊娘,公堂之上乱成一片,让随行的太子大开眼界。

柳以沫随着老爹跟太子过了几个州县,见前方不远就是雍州,只好依依不舍的向老柳辞别。老柳十分舍不得她,柳以沫临行之前,老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遇事小心再小心,柳以沫答应了,虽然舍不得离开老爹,然而见老柳如此情意拳拳,原本痛苦的眼泪也变成了感动的热泪。

临行之前,太子拉着柳以沫的手,说道:“柳姐姐,你要保重,本宫过几日就去见你。”

柳以沫心想:“你不用这么儿.女情长吧,小心别人误会呢。”只好嘿嘿笑着,说道:“到时候到了姐姐我的地盘,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的。”豪言壮语说的动听,心底却冷汗频频,自己制下的那一帮子“刁民”,虽然已经驯化了不少,然而仍旧不很好对付啊,万一到时候在太子面前出糗,那可真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太子听柳以沫这么说,十分高兴:“.那就一言为定!”手握着柳以沫的手,紧紧的。柳以沫费了好大劲儿才抽出来,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太子请回吧,我要上路了。”

太子点头,挥手相送。柳以沫跟.娇花两个翻身上马,走了许久,柳以沫坚持不肯回头,娇花却在旁边提醒说:“小姐,太子殿下还在向你挥手。”

柳以沫吓得打了个哆嗦,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挥.起马鞭子,狠狠地抽了抽马屁股,骏马大叫一声,迅速向前奔跑而去,将太子依依不舍的身影抛在了身后。

娇花叹了一口气,看着落荒而逃的柳以沫,自言自.语说道:“没有看到不代表没有发生啊。”望着她消失的身影,皱着眉挥鞭催马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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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一路快马加鞭,简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洛水县。

她本来打算静.悄悄地潜入县衙,摸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再露头,不料人刚进了洛水县地界,便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挑着一担柴正要去卖,望见柳以沫在马背上,立刻看了过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的柳以沫心虚,那樵夫看了她一会儿,却嘿嘿一笑,说道:“大人,您回来啦。”

柳以沫惊得头发倒竖,不知道要说什么,鬼使神差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那樵夫一怔,却没有再说什么,冲着柳以沫笑了笑之后,背着柴扬长而去,柳以沫听到他隐约又说了一句:“回来就好,有什么大不了过不去呢……”

柳以沫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纵马向前,入了洛水县的大街,本来的计划是蒙头狂奔而回,然而刚一踏入,就见无数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有相识的面孔便笑容可掬,冲她点头,同样笑道:“大人,您回来了。”

柳以沫心头颤抖:难不成整个洛水县的人都知道自己跑回京城送信去了?她顾不上闻讯,一路飞马回到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一见她,立刻双眼放光,齐齐地朗声说道:“大人,你回来了!”

柳以沫看着这两个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心底苦笑,只好点了点头,将马交给他们,自己迈步进门去了。

县衙依旧,并没有怎么变过,柳以沫目光所至,心底感慨万千,快走到后院,忽然听到擂鼓的声音,柳以沫心头一惊,想道:是有人来击鼓喊冤?

柳以沫离开县衙起码也有一个月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应该积累下不少的案子了吧?柳以沫停了脚步,想了想,转身向着前厅大堂的地方走去。

人走到了上堂的拐角处,伸手撩了一把垂着的帘幕,柳以沫忽地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是谁喊冤?”

这个声音……柳以沫心头一怔,轻轻地掀起帘子看过去。

大堂的县官位子上空空如也,柳以沫扭过头去,望见旁边不远处的师爷位子上,坐着一个端直的身影,稳然如松。他正问道:“有什么冤情,慢慢说来,我已经发出告示,若是有紧急的事件才来上堂诉说,你都知道了吗?”

那个人说道:“是的,草民已经知道了,知县大人有事暂时不在,所以草民想请……”将自己的事情一顿诉说。

那如松一样的身影,慢慢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需要两天的时间调查,两天之后你再来一次吧。”

那个人说道:“伍师爷愿意收这个案子就好了,人家都说伍师爷只要收下案子,就必定会公正的裁决,多谢伍师爷。”

如松一样的人影不动,沉声说道:“我也是按照知县大人的训示做事而已,你不必多说了,回去吧。”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那人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堂上一片寂静,原先那个沉稳的声音说道:“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柳以沫微微一笑,缓步走出,叫道:“伍行舟。”

师爷座位上那人影蓦地一抖,旋即不相信般回过头来,当望见柳以沫的脸时候,整个人才叫一声:“大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双眼中掠过一道又惊又喜的炽热光芒。

柳以沫望着伍行舟,走到他的身边,伍行舟呆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双手抱拳,叫道:“卑职参见大人!”声音忍不住竟有点颤抖。

柳以沫笑笑,说道:“少来这套。”伸手轻轻地在他的肩头打了一下。

伍行舟身子一晃,脸上浮现薄薄的红色,周围的差役们行过礼,也围了过来,叫道:“大人,你可回来啦!”

一语提醒梦中人,柳以沫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对了,我这一路上,很多人都说这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竟是伍行舟,悄悄地靠了过来,在柳以沫耳边说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柳以沫笑吟吟地,早就知道有人暗中操作,当下告别了众位衙役,跟着伍行舟向着后院而去。两个人边走边说,伍行舟说道:“自大人离开之后,本来几日还可以清净,后来便有人忍不住,卑职出于无奈,怕有人先发现大人失踪的事情,对我们不利,于是先下手为强,将大人暂时有事离开的事情公布于众。”

柳以沫点点头,说道:“嗯……我猜是这样,不过,你有没有说我离开去做什么了?”

“这……”伍行舟略一停顿,然后说道,“卑职没有明说,不过卑职暗地里找人传言出去,说大人因病未愈,心情烦躁,所以出外求神拜佛……”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柳以沫听得哑然失笑,说道:“真有你的!”

伍行舟垂着头,说道:“大人恕罪。”

柳以沫摇摇头,说道:“我哪里会怪罪你,我还要感谢你才对,若非是你从中主持大局,恐怕,我这个县官,也要被人参的罢官了。”

伍行舟看着柳以沫清减了不少的面色,问道:“大人这一趟回来,可有什么打算么?”

柳以沫似笑非笑地看了伍行舟一眼,说道:“伍小师爷,本官发现,只是当一个师爷,怕是委屈你了。”

伍行舟一愣,柳以沫却哈哈笑了两声,转身离开,说道:“跑了那么长时间,先洗个澡再说吧。”

伍行舟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脸上随之慢慢地浮现一丝温和笑容。

等柳以沫洗澡完毕,整个洛水县也将柳大人出外“拜佛”回来的消息传播开来,人人都说:“大人经受失恋打击,出去散心也是应该的。”

又有人说:“到底是女人,情绪波动这样大,唉,不过女知县也不容易啊,要是我家的闺女被当场抛弃,我非拿刀砍了那小子……”

有人小声说:“你敢砍么,那是尧公子……”

然后就是长长的几声此起彼伏的叹息。

自从尧公子在跟女知县的大婚之日逃走之后,尧公子便再也没有在洛水县出现过。甚至不止是尧公子,连昔日风靡一时的“飘飘姑娘”云碧也没有再露面。洛水县虽然恢复了空前的安静,但是总让人觉得,这安静之中,似乎缺了点什么,尤其是县衙放出了女知县因为“情伤”而暂时离开的消息之后,这种安静大有发展成死水微澜的势头。

而如今,幸亏女知县回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洛水县也不能没有县官,不过只要回来就好,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除非你死了,那一切就真完了。。.。

一六九 瘟疫

柳以沫回来之后,连着三天将以前囤积下来的案子给解决掉。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其实都是些简单的案件,纯粹是伍行舟看这些案件拖一拖都无伤大雅,所以才特意留下来。他替柳以沫处理的都是些紧急不能拖的官司。

柳以沫轻轻松松地处理案件的过程中,伍行舟将先前处理过的旧案一一对她报备,柳以沫白日审案,晚上就翻看伍行舟记录的簿子,将先前的案子熟读在胸,越看越觉得伍行舟实在厉害,有一些疑难杂暗,柳以沫都觉得自己不知会怎么办好,而伍行舟却用很巧妙的方法将他们一一解决。柳以沫看的眉飞色舞啧啧称奇,一边看一边大赞伍行舟,伍小师爷站在旁边,脸色红了又白,最后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了柳以沫的褒奖,说道:“大人,另外还有一件事,卑职还没有对大人说。”

“哦?什么事?”柳以沫也正看完,慢慢地合上簿子,回头看向伍行舟。

伍行舟两道浓眉略皱了皱,才说道:“是上次那件悬而未决的张守业案件。”

柳以沫一惊,张守业的案子,说是没有解决,实际上已经跟解决差不多了,虽然表面上看来是一件无头公案,但是经过云碧的解说,柳以沫知道了其中的内情,最大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雍王陈夜歌。但是以柳以沫目前的能力,可谓是鞭长莫及,她也还算是陈夜歌的属下呢。将玉玺交还给女皇陛下,已经是柳以沫势力范围能做的最大一件事。

饶是如此,还是一波三折,若.非是云碧从中帮忙,恐怕她现在还被陈夜歌囚禁呢。

以柳以沫的性格,没理由就这么.放弃,但是一来陈夜歌的势力的确太大,二来柳以沫知道,自己的老爹一定会明察暗访,用尽所有方法去搜集陈夜歌谋反的罪证的。只要老爹到了雍州,就不怕陈夜歌他再闹出其他古怪来。

是以柳以沫心头也稍微笃定,.如今听伍行舟又提起来,才问道:“难道,是有了新的线索?”

伍行舟曾一度捉到一个来送银两的人,那人摆明.了就是陈夜歌的手下,只不过畏罪自杀了。然而临死之前或者是良心发现,吐出了“雍州”两字,案件也就此截止。

但是伍行舟一直派人秘密地明察暗访,线人派出.之后,零零碎碎,给回的消息里,十条倒有九条是没用的,但是伍行舟还是从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里找到了一些端倪。

只是柳以沫这几天不在,是以伍行舟谁也没有.说。等柳以沫安定下来,才对她禀告此事。

见柳以沫问,伍.行舟说道:“大人,这件事卑职不知该不该提起,此事或者无关这件案子,不过倒是一个疑点所在。”

柳以沫问道:“这里别无他人,你说就是,我们共同商讨。”方才看伍行舟审案的记录,她心底对伍小师爷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伍行舟神色如常,说道:“大人,卑职听说,最近雍州城外,向东三十里处,有瘟疫出现。”

柳以沫一惊,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所处的这洛水县是在哪个方向……

伍行舟察言观色,当下咳嗽一声,说道:“大人,我们是在南边,距离那边还有些距离。”

柳以沫答应一声,放下心来。瘟疫这事,非同小可,本朝律例,如果发现有瘟疫横行,必须要进行严格的控制之法,如果某地发现了瘟疫,那这个地方的人就要被全部囚禁,不许进也不许出,如果瘟疫再严重一点的话,就只有用“消除”之法,趁着瘟疫没有散播开来,将有关的物件以及病人全部销毁。手段十分的惨烈狠辣,但虽然如此,人人却很理解,因为假如不用决绝一点的方法控制,等瘟疫散播开来之后,死的人会更多。

所以听到伍行舟说起这个,柳以沫第一反应就是紧张。

听伍行舟解释过后,柳以沫问道:“伍小师爷,你忽然说起这个来,是什么意思,瘟疫,跟张守业案,有什么关系?”

伍行舟沉吟不语。柳以沫略一思考,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两件事情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雍州,莫非……”

伍行舟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聪明。然而卑职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前些日子,那所谓发生了‘瘟疫’的东新村,曾有个人同卑职碰过面。”

柳以沫一呆,看向伍行舟,伍行舟微笑说道:“大人不必担心,那人并没有传上瘟疫,不然的话,卑职现在也不能站在大人面前了。”

柳以沫咳嗽一声,说道:“嗯……如此说来,必定是那人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跟伍小师爷你说了?”

伍行舟点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没错。那人曾对卑职说过,最近东新村那里,夜晚,有一些住户常常会听到古怪的声响,然而开门出去,却找不到人,起初大家不以为意,后来互相碰面闲谈起来,才知道,原来有很多人都听到这种响声,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的清晰渗人。”

柳以沫忍不住也有点毛骨悚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闹鬼不成?”

伍行舟笑了笑,说道:“起初有村民也这么想,总是如此闹得人心惶惶,夜不安眠也不是办法,于是大家决心查个明白,后来几个人凑在一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却发现,那声音是来自地底下,而且,听起来十分的吓人,就好像有人在地底下挖动泥土,准备爬上来一样。”

柳以沫大叫一声,她最害怕听鬼故事,伍行舟描述的又实在太过惟妙惟肖,柳以沫忍不住听直了眼睛,呆呆地问道:“怎么会如此?难道,难道说真的……”一刹那脑中发挥想象,立刻想到了恐怖诡异的一幕,忍不住觉得周围冷气森森,幸亏伍行舟就在身边,见她色变,安慰说道:“大人不必担心……”

伍行舟点点头,说道:“那声音如此清晰,那些村民们多数胆小,第二天这话便沸沸扬扬地传出去之后,然后不久,有人提起,说是东新村的地底下原来是乱葬岗,恐怕埋着不少的孤魂野鬼,也许是孤魂野鬼最近要复活了……”

柳以沫惊得毛发倒竖,恨不得让伍行舟赶紧住嘴,先前伍行舟说到村民听到地底下的怪声音的时候,柳以沫的脑中已经在想象这个可怕的可能,没想到居然真的梦想成真!她听的刺激又耸动,心头颤颤,只盼伍行舟不要再讲下去。

怎奈伍行舟说的正精彩,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柳以沫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忍不住双手抱住了肩头,微微发抖,一边却仍旧竖起耳朵听伍行舟说。

伍行舟说道:“这流言一出,东新村立刻又飞快地迁走了好几户人家,然而毕竟有大胆之人,那些人之中,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便聚集在一起,捡了个日子,选到那晚上会听到异动的地方,开始挖掘。”

“他们可真大胆啊。”柳以沫由衷的佩服,喃喃地说道。

伍行舟点了点头,可是面色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带一些郑重,说道:“那些人挖着挖着,自然有人在远处看热闹,他们挖了很久,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奇怪!然而立刻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三个正在挖洞的年轻人忽然不见了!原来他们脚下的泥土层竟然崩塌,侥幸在上面的人急忙呼喊他们的名字,然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从那黑洞之中,隐约传来了鬼狐狼嚎的声音,在这种声音里,旁边的东新村人,也清晰地听到了方才掉下去的三个人当中有人的惨叫声,据说,那惨叫声十分凄厉……”

柳以沫听的惊心动魄,忍不住说道:“难道说,真的是鬼神作祟么?竟然大白天的也如此凶猛,天……”她想象那种场景,牙齿也快要开始打战。

伍行舟继续说道:“经过这么一场,东新村很多人仓皇地跑回了自己家中,觉得村子里住不下去,应该尽早迁居为好,那些原本不信邪的,见那大洞将人活活地吞噬,本想下去一探究竟,却被家人拦住,如此一番闹腾,偌大的东新村,竟剩下了不到十三户的人家,可是,在那件黑洞事件发生后不久,东新村就传出了瘟疫的消息,是雍王亲自发布的禁足令,东新村旁边的东宁县县令派人将整个东新村封锁,现在还不知道情形具体如何。”

柳以沫听得咋口咋舌,一直到伍行舟停了口,人还有些惊魂未定,看伍行舟面色如常,忍不住问道:“伍小师爷,你听得这么详细,却好像并不吃惊的样子,莫非你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如你所说这般么?”

伍行舟望着柳以沫变色的脸,问道:“大人你可相信这世间有鬼怪之说?”

柳以沫微微面红,含糊其辞说道:“这个么……也说不定……”她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有女孩子的通性:怕鬼怕虫。

伍行舟低头一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慢慢地说道:“大人,卑职只是觉得其中的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鬼怪之说,暂时不敢定论,但是瘟疫么……别说现在时节清爽,无yin雨也无高温,而且历史上雍州地界很少出现瘟疫事件,所以说这瘟疫发作的也太巧合了些,就卑职所遇到的那位乡亲,据他所说,东新村从来就没有过瘟疫的历史。而且如果是惊动雍王的案子,必定要严阵以待,东新村有瘟疫,周围的村落应该也有防备才是,可周围的村落却不见任何的防备措施,加上前些日子张守业的案件,卑职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微妙的联系。”。.。

一七零 再见云碧

柳以沫听伍行舟细细分析完毕,也觉得事情的确有点可疑,可是她听伍行舟说鬼说怪,说的那么可怕,又有点畏惧,说道:“虽然这些事情的确有点古怪,不过,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更何况,东新村既然是瘟疫的所在地,我们也不好就去调查……”

伍行舟听她这么说,附和说道:“这倒是,据说东宁知县特意派人去看守着,东新村剩下的那些村民,也没有见到他们出现过。我会告诉你,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柳以沫一惊,问道:“都没有出现,莫非,是……”

伍行舟叹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卑职觉得,他们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柳以沫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思考了一会,终于说道:“伍小师爷,这件事情虽然古怪,只可惜我们是鞭长莫及,东新村,距离这里实在太远了,就算是调查取证的话都不方便,更何况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伍行舟也说道:“是啊,大人,若非卑职从那乡亲口中听说诸多秘闻,恐怕至今仍不知这些事情呢。”

柳以沫点了点头,又考虑了.片刻,才说道:“既然我们暂时无能为力,不如就暂且放下吧,伍小师爷,最近本县不在,有劳你了,你要不要休个假休息两天?”

伍行舟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人.好意,只不过卑职并不累,就不必了。”

柳以沫很是喜欢他这种精神.勃勃的样子,说道:“那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她起身,向着后堂而去,伍行舟缓步跟在后面,柳以沫转过走廊,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问道:“伍小师爷……”

伍行舟低头,说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柳以沫犹豫了一会儿,嘴巴张开,却又合上,皱了皱.眉,才重又张开,却问道:“本县不在的这几天……呃,你……有没有见到……”

伍行舟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却听得柳以沫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云……”

伍行舟说道:“大人,卑职没有听清。”

柳以沫吼道:“你有没有见到云碧那人妖?!”

伍行舟被她的中气十足吼得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面色如常回答说道:“回大人,大人不在的这几天,卑职没有见过云公子。”

柳以沫瞪大眼睛,问道:“没有见到过?”

伍行舟点点头,肯定地回答说道:“是的,没有见到过。”

柳以沫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向前走着,一边自言自语说道:“他不会有事的吧,如果能安全脱身的话……恐怕为了避开陈夜歌,也会自己躲起来,唉,左思右想,他好像都不会再出现了。”柳以沫认定自己很讨厌云碧,但是当自己在心中确定了了“他不会再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想法的时候,心中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酸酸涩涩的,十分古怪。

柳以沫无精打采,一改刚才看卷宗时候的精神抖擞,缓慢地踏步向着后院走去,伍行舟走到岔路口,跟柳以沫告退,柳以沫都没有听到,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刚走到走廊的转角地方,面前忽地跳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来。

柳以沫吓了一跳,那小小人影却“哇”地叫起来,冲她做了个鬼脸。柳以沫刚刚听伍行舟讲述完了“鬼怪故事”,还说的那么绘声绘色,心头阴影还没有消退,忽然冒出一个小僵尸般的家伙,吓得她简直灵魂出窍,后退一步,便僵硬地站在了原地,嘴里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小人儿,好像大白天看到鬼。

柳以沫这一叫,却反而吓到了那窜出的小家伙,他皱起眉头,叫道:“婶婶,你干什么?是我啦!”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柳以沫处在极度惊慌之中,无法辨认眼前人是谁,只觉得有点面熟,惊魂未定之余,听到那小子说道:“是我啊,我是词儿!”

柳以沫听到“词儿”两个字,人才清醒过来,原本茫然放空的双眼也终于找到了焦距,望着面前那粉娃娃一般的陈词,心头猛地跳漏了一拍,问道:“词儿,怎么会是你,你……你一个人吗?”焦急地望着陈词,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着周围溜过去,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词见柳以沫终于回神,噗嗤一笑,说道:“柳姐姐诶,你也太胆小了,你方才被我吓到了是不是?看你的脸色真吓人。”

柳以沫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将陈词放开,说道:“臭小鬼,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你居然敢恐吓本官,该当何罪?”

陈词哈哈大笑,说道:“是你自己太胆小,关我什么事,说起吓人,反而是你吓了我一跳。”

柳以沫白了这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一眼,忍不住又问道:“快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一个人呢?”仍旧不死心地问。

陈词本来要回答的,听到柳以沫迟疑的问话,忽然望着她,忽然眯起了眼睛,不回答,反而神秘兮兮地问道:“婶婶,你只管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做什么,还是,你的心里希望我不是一个人?你希望我跟谁一起来的啊?”

柳以沫一怔,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如此的心思灵巧,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嘴硬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关心你,怕你一个人走丢了不安全所以才问问而已,希望希望,谁会希望些有的没的。”

陈词眼珠一转,说道:“是吗,唉,那算了,本来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来的,既然柳姐姐你不感兴趣,那我就不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以沫一眼,忽然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向前跳走。

“喂,喂!”柳以沫伸手想抓住那小子,却没有抓住,眼睁睁看着陈词跟兔子一样跳走了,她恼恨地跺跺脚,怒道:“大人小孩都是一个样,鬼头鬼脑的,真是气死人,哼,可恶的东西,算你识相,你不出现也就罢了,你要是真的出现我的跟前,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被陈词看破心事,恼羞成怒,只好空自说狠话发泄。不料,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说道:“你说的人是谁啊?”

柳以沫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呆掉,就好像身边吹过的和风都变成了寒风,凄惨无比啊。

她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

身后那个人却好似在靠近,一边靠近一边问道:“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向前,身子一转,潇洒地动作,面对柳以沫,柳以沫目光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那般薄薄的嘴唇,抿着一丝微笑似的,双眼细长,含着娟娟风流,他望着自己,美丽的容颜之中,隐约带一点点邪气,可恶,云碧!

柳以沫想伶俐的反击,怎奈一时之间舌头好像也给冻住了,特别僵硬。只好望着云碧可恶地站在自己跟前,趾高气扬似的俯视着她,没错,是俯视,柳以沫在心底愤愤不平,这个臭男人,长的比女人美也就算了,为什么还长的这么高?

“不是我啊?”见柳以沫不做声,云碧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头,说道,“不过没什么,幸亏不是我,不然的话我就要慌忙逃走了,被知县大人如此怨念,可不是好事啊。”

他虽然这么说,可神色之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惊恐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媚眼横飞地向着柳以沫瞟过来,那副模样,像是**,又像是戏谑,就是不是害怕。

“你!”

柳以沫终于反应过来,伸出手指,指着云碧的鼻子,张口,停顿,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碧略皱了皱眉,然而却不是不悦,嘴角还带着笑呢。望着柳以沫,笑眯眯地说:“好没有营养的问话,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呢?”

柳以沫脸上发红,心底狂跳,手指颤抖,却大叫着:“你不是被陈夜歌捉回去了么?怎么还能……”

云碧愉快地晃了晃那颗倾国倾城的脑袋,说道:“原来在沫儿你的眼中我是这么没用啊,区区几个兵丁而已,怎么能难得倒我,可惜当时你没有留下来看我的英姿,我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哼。再多人来,也不怕。”他作势握起拳头,似乎要展示自己的英勇。

柳以沫狐疑地望着他,问:“你把他们打退了?真的么?”

云碧严肃地点头:“我从来都不说谎话,你知道的。”

柳以沫几乎晕厥,说道:“不,我不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听说。”

云碧的脸上露出哀怨的表情,随即说道:“没关系,现在听说也不迟。”说完之后,还不忘记向着柳以沫抛出一个媚眼,电的柳以沫浑身麻麻的,天啊,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抛出那么电人的媚眼,柳以沫愤愤不平,她闲暇的时候曾经练习对着镜子如此做,偶然一次被破门而入的娇花看到后,娇花问道:“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长针眼了么?”

柳以沫灰溜溜,冲着云碧吼道:“别以为本官会吃你的糖衣炮弹,哼,你不要挡在本官的路上,本官很忙。”狠狠地瞪了云碧一眼,从他身边擦肩,向前走去。

一只手横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云碧静静地声音响起来,说道:“沫儿,等一下。”

柳以沫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向云碧,问道:“干什么?”

话刚出口,柳以沫后悔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时侯为什么要问他这样愚蠢的问题,本来应该很有气势地挥掉他的手直接走开啦。虽然心底知道看到他出现很安心,也有点高兴。但是不代表她表面会承认,不然的话太没有面子了。

握在手臂上的云碧的手很大,滚烫的温度透过官服渗透进来,而他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她红色的官服跟他淡青色的衣衫交缠在一起,那颜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衬得好看,姿态也是,被风一吹,碰在一起,又轻飘飘地闪开,柳以沫一眼看到,忽地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

一七一 受伤

正当柳以沫要跟云碧擦肩而过,那人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等一下,沫儿。”

柳以沫心跳,条件反射地问:“干什么?”

云碧静了静,才缓缓问道:“沫儿,再见到我,高兴么?”

柳以沫感觉自己的脸跟脖子都红了起来,加上这身官服,恐怕就像是一只蒸熟了的虾子了,她顿了一会儿,才使劲地甩开云碧的手,说道:“你瞎说什么,我听不懂!”在云碧再度开口之前,柳以沫拔腿向前,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背后云碧静静地站着,回头望着柳以沫离开的方向,嘴角一抹笑意轻浅。

柳以沫以豹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茶来对准了咕嘟咕嘟乱喝一气,喝完了之后才坐回宽大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喘息,喝了这么多茶水,才觉得心头的那股热度稍微地退了温度。

可是耳边,那温和低沉的声音却仍旧响起来:

“沫儿,再见到我,高兴么?”

“沫儿,再见到我,高兴么?”

“沫儿,再见到我,高兴么?”

不停地,好似苍蝇在自己的脑袋里旋转一样,明明不想去想起的,偏偏控制不了自己,柳以沫抱住头,忽然气愤地说道:“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万人迷么?为什么我见到他要高兴?我曾经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是真的,这人的自我感觉竟然如此良好,啧啧,真是非常人做非常事……”

柳以沫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儿,怒气未消,又说道:“哼,居然敢擅自出现在我的县衙之中,不将你赶出去就是好的了,居然还如此的厚颜来问这种问题,可恶,他当我是什么……很渴望见到他么?谁稀罕啊!”

她嘴硬地这么说着,然而方才见.到云碧的时候,心底那种狂喜,却是骗不了人的,就好像一直悬挂着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颗忽然落了地。她的确是高兴的,甚至在云碧没有出现之前曾经暗暗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所说的不许他再出现自己跟前而真的不再出现。所以,等他真的神奇地出现之后,她甚至连一句“我说过不想见到你你还来做什么给我滚”之类的硬气话都不敢说出来,生怕说出来的话,这个人就真的不见了。

可是,可是,她心底高兴见到他,.她爱这么想着的是一回事,被那自大的男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她才不会丢脸到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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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呆呆地在房间内一直出神到天黑。

虽然说过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但是还是忍不住.地想起来有些难以磨灭的场景,比如,在雍王府的时候,那个人同她之间……比如他抱着她骑马逃离雍州,比如他下马替自己拦阻追兵……比如他今日忽然神气活现地又出现在自己跟前……

柳以沫以手托腮,忍不住想: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他.说他将那些追兵都打退了,多半是假的吧,虽然这人的武功还算是不错,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多半是吃了些苦头又不肯承认……

忽然心底有些紧张:云碧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难道真的是吃了什么苦头?以这个人好大喜功喜爱炫耀的个性来说,将自己的狼狈模样掩盖起来不给人知道,这种事他是能做出来的。

柳以沫心底患.得患失,想三想四,脑中想的,竟都是有关云碧的事情,只觉得这人想是一个大谜团,而她只能绕着他转来转去。

当娇花摸黑进入房间,看到在桌上陷入沉思的柳以沫的时候,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灯也不点,我以为你不在呢。”娇花拍着胸脯,嘟起嘴说道。

柳以沫叹了一声,忽然惊觉,问道:“娇花,现在是不是快到吃饭时间了?”

娇花横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快到,明明是吃饭时间已经过了。”

柳以沫叫苦连连,说道:“我居然想的入神,给忘了,你怎么也不来叫我?”

娇花咳嗽一声,自知理亏,却嘴硬说道:“吃饭的时间你都能忘了,肚子不饿的么?我……”她终于说出实情,说道,“我见词儿刚回来,就陪他玩了。”

柳以沫白眼看向娇花,娇花跟陈词两个,还真对脾气,一个性子火爆,一个性子顽劣,真是天生一对。怪不得两个人能说的错过了吃饭时间。柳以沫哼了两声,说道:“没办法,去让厨房把菜热热,我们一起吃吧。”

娇花说道:“方才我已经去吩咐了,词儿刚回来,我叫人多炒点他喜欢吃的菜。”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柳以沫忍不住,又免费送了几个白眼给娇花,说道:“娇花,要不是你一直都跟着我,我一定以为陈词是你的儿子。”

娇花嘎嘎地笑了两声,笑的十分刺耳,却说:“若是我有词儿这么天真可爱的儿子,那就好了。”

柳以沫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心想:“天真可爱”这四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陈词挂上关系的……那小鬼头,只能用“人神共愤”或者“混世魔王”之类的词语来形容吧。

不一会儿饭菜准备妥当,娇花拉着柳以沫出外用餐,柳以沫饿坏了,直奔餐桌而去,人快要拉开凳子,一眼瞅到对面走来的两个人影,屁股将凳子坐偏了,身体一晃,向着地上跌去。

对面来的那人见机很快,身子一晃,冲到柳以沫身边,伸出手将她的手臂挽住,避免了柳以沫屁股开花的惨剧。

“沫儿小心啊!”担心地说道,一双美丽的眼睛,闪闪发光,近距离看着。

柳以沫吃惊地望着云碧。而旁边陈词爬上凳子,嗤嗤地笑着,笑话柳以沫说道:“娇花姐姐,你看,婶婶看我云叔叔看的呆了,都忘了往哪里坐了,真有趣。唉,谁叫我云叔叔生得美,原先在京……”他刚要说下去,忽然看到云碧射过来的目光,急忙一咬嘴巴,冲着旁边的娇花叫道:“娇花姐姐,我饿了……”故意装出一副奶声奶气的口吻,听得柳以沫浑身鸡皮疙瘩落一地。

偏偏娇花十分受用,立刻说道:“好好,我给词儿盛一碗大大的米饭。”

陈词乖乖地仰头,明亮的眼睛天真无邪:“好啊好啊!”

柳以沫身子一颤,被这一幅感人至深的“母子情深”刺激到,一边触电一样将手从云碧的怀中抽出来,恶狠狠地先瞪了陈词一眼,才又看向云碧,说道:“你……怎么又在这里?”

云碧苦笑,摊开手说:“我饿了?”

柳以沫脸有点发红,窃喜烛光昏暗,恐怕身边的人看不清楚,于是勉强严肃说道:“那也算了,坐下吃饭吧,免得人家说我县衙虐待小孩子。”

陈词扒拉着饭粒,说道:“云叔叔不是小孩子哦。”

柳以沫重新瞪向陈词,说道:“对了,你刚才说你云叔叔……哼,……在京?京什么啊?”

云碧坐在柳以沫旁边,闻言心头一动,看向陈词,陈词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是说我云叔叔生得美,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那么美,走到哪里,就肯定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说完之后,冲着云碧一眨眼,又看向柳以沫,叽叽咕咕又偷笑了起来。

云碧在一边缓缓地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柳以沫却越发愤愤,低下头来拼命地扒拉饭粒,明明已经饿了,却偏偏食不知味。心底只想着陈词说的那句“走到哪里就肯定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又是不信又是痛恨,心想:你真的能迷倒那么多女人么,我看迷倒的男人会比较多。

当然,这些话幸好没有说出来。

饭桌的那一边,娇花不停地替陈词夹菜,一边嘘寒问暖:“词儿,你瘦了很多,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拼命地夹好菜送到陈词的碗里,一会儿的功夫,陈词的碗已经冒尖了。

柳以沫看的眼红,顾不上风度,低头努力奋斗。

云碧坐在柳以沫旁边,靠她很近,见她吃相凶猛,忍不住说道:“慢点,慢点,别噎着,来,尝尝看这个。”又体贴入微地替她夹菜,柳以沫起初还恶声恶气地说:“不用你,我自己没有手么?”这是她的县衙唉,怎么搞的她像是个客人,而他却是个好客的主人一样?简直反了!

因为别有心事,后来渐渐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也没有留心,只管低头猛吃,等发觉自己将云碧夹过来的菜都也一一吃掉了之后,柳以沫一怔,心底后悔不已,然而却已经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当着人的面儿吐出来吧,何况柳以沫本来也不喜欢浪费食物。

正吃得差不多饱的时候,柳以沫听到对面陈词忽然说道:“云叔叔,你怎么不多吃一点?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吃不下,还是,伤口又疼了?都这么多天了啊……”

室内的碗筷碰撞之声顿时消失,而柳以沫的动作也随着嘎然而止。

她缓缓地转头看向云碧,望着对方那张略带一丝不安的美丽的脸,柳以沫以不可置信的高分贝声调问道:“你……受伤了?”。.。

一七二 美人请脱

云碧无奈地望了陈词一眼,目光之中隐隐带着责备之意。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而陈词情知失言似的,吐吐舌头,贼溜溜看了柳以沫一眼,便立刻低头乖乖扒饭,仍旧做乖宝宝的样子。

这一边,柳以沫却瞪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云碧,烛光跳动,照的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沫儿,不用担心,我只是……”他试图说些什么,可是对上那双震惊又伤心的眸子,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以沫望着云碧,气的浑身发抖,刚才吃过的东西像是要吐出来一样,令人窒息一般的空气之中,蓦地,她大声说道:“谁担心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受伤又怎样,你当我稀罕知道?”

她说完之后,长袖一拂,一脚踢开凳子,转身出门去了。

云碧目送她身影离开,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内疚来。对面,娇花仍旧淡定地替陈词添菜,一边加菜一边说:“这么好的饭菜,你只管埋头吃就是了,看吧,这会儿说出祸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还剩下不少好菜,词儿你多吃点啊。”

陈词感觉自己的额头慢慢地掉.下一滴汗来,手中捧着的碗里,菜都还在冒尖,再吃的话怕是要撑死了。

他轻轻地咬了一口菜,忽然望.着云碧,说道:“云叔叔,你不去追婶婶吗?”

云碧坐着不动。娇花看着他,说道:“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她本来是还能再吃一碗饭的,你居然能把她气的不吃下去,这可证明她真的生气了哦。”

云碧看了娇花一眼,终于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陈词跟娇花目送云碧离开,才双双松了口气,陈词.说道:“娇花姐姐,你说我这么说,真的有效吗?”

娇花说道:“那当然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也想帮你云叔叔对不对?”

陈词点了点头,.娇花摸摸他的头,说道:“好了,现在专心吃饭吧。”心底却默默地想:希望这一次,自己是真的作对了,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忽然很想……弥补一些呢……

只不过,那也得看当事人怎么想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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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在帮助柳以沫逃离雍州城的时候,的确受了伤。

若非是及时有人赶去救援,恐怕就不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了。他为了成功地救出柳以沫,不惜挑拨雍州的那一干元老,让他们去缠着陈夜歌,好让他心神慌乱,放松警惕性,另一方面,又故意对柳以沫“施暴”,让监视的人也失去警觉,趁机才带着柳以沫逃出了天罗地网似的雍王府。

他这么做,就等同是背叛了陈夜歌,若是被陈夜歌的人捉回去,下场可想而知。

只不过,他不愿意对柳以沫说出这些,一是怕柳以沫担心,也怕她心底不安,会觉得亏欠了他的。第二却是这些伤他本来也不放在眼里,觉得不用因此而大惊小怪,男子汉大丈夫,经历点风浪,不算什么。

虽然,他的确伤的不轻,足足养了两天才捡回一条命来。

他只是没有想到,听说自己受伤了,柳以沫的反应会是那么奇怪。

云碧慢慢蹭蹭,来到了柳以沫的房间外面,屋内一盏孤灯,灯光昏暗,她的房门半掩,云碧悄无声息来到柳以沫门前,向内看去,透过门缝,隐约看到柳以沫趴在床上,身子一动一动的,不知是怎样。

云碧伸出手,想去推开那扇房门,可是手指头碰过去,却又停住。他似乎不敢。

他叹一口气,有些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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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本来也算吃的兴高采烈,虽然说身边这人,她表面是看不顺眼的,但是一想到他安然无恙地回到洛水县,心底还是很高兴的。就好像,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以前的一些事情,现在想来,也的确不必那么斤斤计较挂着不放……所以……应该算做是原谅了云碧了吧。

然而,当听到陈词的嘴里说出云碧受伤了的话之后,柳以沫忽地愣住。

原来,她在房间内胡思乱想的事情,竟然会是真的。柳以沫本是应该佩服自己的巧妙思维以及未卜先知的,但是却不知为何,刹那间,心头涌现的,是愤怒,是伤心,仿佛是被骗了之后的那种复杂感觉,久违的痛楚。

她无法控制自己,甚至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迫得她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头,只是怔怔地不信地看着面前那个人。

而他,居然没有否认。

伏在床上,眼泪顺着手指缝流出来,她在生气。

柳以沫觉得,自己首先应该是在生自己气,的确,云碧是受伤了,但是他受伤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况他又没死,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连饭都没有吃完,明明饿得要死,还没迟到撑。所以柳以沫觉得自己很失控,很没道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一边优雅地吃饭一边不在乎地说一句:“啊,是谁先前说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啊?”定要那自大厚颜的人一番好看!

但是……这样大好的取笑对方的机会,居然被她那么白白放走,而且转变成了可以让对方取笑自己的机会。

何其愚蠢。

想她柳以沫,打小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人见人爱总而言之是个十全十美的人物,怎么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慌了呢。

柳以沫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但是在责备自己的同时,她忽然想到了云碧受伤的事实,陈词说什么?云碧不吃饭是因为受伤,亦或者伤口痛?陈词说是都六七天了,那么云碧受伤必然是在六七天之前,柳以沫算算日子,正好是云碧帮助自己逃出雍王府的日期差不过,他果然是在那时候受伤的。

可是,他受得伤要多重,才无法进食?伤口要多深,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好?

柳以沫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痛不欲生,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她自诩自己是这么聪明过人七窍玲珑的人才,也不知道其原因,只是觉得一颗心在单纯的痛不欲生而已。

“沫儿……”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柳以沫满心震撼:大胆!登徒子,他怎么进来了?

她急忙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擦个干干净净,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悲痛压住,才慢慢地起身,用锐利的眼光看着对方。

“你来干什么?”柳以沫冷冷地问,“你吃饱了吗?”

云碧看着她哭的红红的眼睛,以及脸上还残存的水渍,心底有些隐隐作痛,可是听到她这么问,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温声说道:“沫儿,我们两个见了,就只能说这些么?你今天见了我,一直在问‘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哦……”

柳以沫被他的笑激怒。虽然承认自己的问话的确是很没有营养,但是……但是她心底除了这些,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要说: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很高兴看到你?

哼,想的美,她才做不来呢。柳以沫绷紧了脸,说道:“我和你很熟么?”

云碧微笑,说道:“一点点……”

柳以沫转开目光不看他,说道:“一点点是多少?”

云碧说道:“一点点……是,足以让你牵挂我生死的……一点点。”

柳以沫神色有点不自然,斜睨着云碧,说道:“云碧,你是我见过的最厚脸皮的一个人。”以前她以为她是最厚脸皮的一个,没想到遇到对手了。

云碧说道:“这是夸奖么?”

柳以沫继续冷哼,说道:“你想的美,你没有别的事是吧?要是没有别的事,赶紧出去,本官的房间,是你说进来就进来的吗,你有没有敲门?”

云碧目光一动,轻声说道:“我有敲门的。”

柳以沫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心头一怔,想到了以前自己跟他相处的时候,也谈到过这个敲门的问题,不由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赌气太幼稚,也许是觉得所有的掩饰都没有意义。柳以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你……哪里受伤了?是因为那次救我是不是?”

云碧听她终于开口相问,心底却是高兴的,慢慢地说:“嗯,其实不碍事的,只是一点儿小伤而已。已经快好了。”

柳以沫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云碧有些为难,秀气的双眉皱起来,说道:“真的不用……嗯,别担心。”

柳以沫不耐烦,粗声粗气说道:“谁担心你了?你别自作多情,我……我好奇想看人伤口行不行?你少啰嗦,只说你到底给不给看?”说着,霍地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看向云碧。

云碧微微苦笑,说道:“沫儿,你这凶巴巴的样子,好像……”

“好像什么?”柳以沫瞪着他。

云碧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像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柳以沫一呆,然后看着云碧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若说自己是抢民女的土霸王,那这个土霸王的眼光可真不错,抢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于是一时之间走了神,柳以沫猛地咳嗽一声,面露微笑,说道:“那好,本官就客串一回呆霸王,说罢,飘飘姑娘,你是要自己脱,还是要本官帮你脱呢?”。.。

一七三 云碧与猫

云碧微微一笑,果然有倾国倾城之色,他略微低头,面上似掠过一丝羞涩,低声说道:“那何须劳动大人,自然是我自己拖啦……”

虽然是一番逢迎柳以沫的做作表演,但是被他说出来做出来,却另具有一番动人的意味,烛光之下,佳人国色,看的柳以沫目眩神迷,感觉自己正口水泛滥。【风云阅读网.】而面前,云碧伸手,缓缓地拉住身上系着的衣裳带子,那纤长的手指,烛光下晶莹如玉,他的脸半垂着,睫毛长长,微微抖动,真正是勾人的场面。

果然不愧是倾国佳人啊。柳以沫心底叹道:这等姿色,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真乃浪费。想着想着,又在心底自我安慰:幸亏本官也不差啊。

云碧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咬了咬牙,缓缓地放低了衣裳。

在他的背心处,自后背到前胸,.以及上面的肩头处,裹着大片的绷带,而kao近后心的地方,隐隐地渗透出鲜血来,柳以沫触目惊心,觉得眼睛疼,猛地跳起来,冲口而出:“怎么会这样!你……”

柳以沫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伤口过了那么多天,.现在居然还在流血,她是个没受过什么伤的人,可也看得出,这一刀,伤的凶险,kao近心头处,怪不得他起初无法进食,但又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柳以沫望了云.碧一眼,摇了摇头,不知要说什么好。云碧抱住她,缓缓地将她扶着到了床边,令她坐下。

她一声一声地问,问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人抬起头来,望着云碧。

柳以沫冷笑,伸手使劲推开他,说道:“你说什么?什么放心不放心,你以为我会担心你么,你这个……”她本想骂一声“你这个无耻的人,死了也就死了”,然而望着云碧的脸色,以及他身上那叫她至今心惊肉跳的伤,仍旧说不出来,缓缓地低下头,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柳以沫忍住,强忍,吼道:“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

柳以沫叫道:“你出去不出去,要不要本官叫人?”

柳以沫望着他纤细修长的背影,向外走的样子,有些寥落,无法目送那人出门,扭身扑倒在被上,挥手拼命地捶打被子。

他满身缺点,她应该是痛恨他厌恶他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知道他受伤的时候,只高兴他终于回来了,还幸灾乐祸地想也许他受了伤却不好意思对自己说。但是当真的听说他受伤了之后,为什么一颗心居然那么难受,简直就好像自己受伤了一样难受。

柳以沫哭够了之后起身,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从此之后,自己一定要远离云碧。为了生命财产安全,那个妖男,不见为妙!

第二天,县衙的一清早,盯着一双红肿眼泡的知县大人对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伍小师爷说道:“听说黄瓜的消肿效果不错,厨房里应该有吧?”

柳以沫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可惜……若是燕大哥在,让他背着框子出去转一趟,美容消肿跟果腹的,就都有了。”

柳以沫向前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严肃地又说:“对了,本县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以沫说道:“我要在这里立一个牌子。”

柳以沫嗖嗖冷笑,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了某个碍眼的物体,于是那目光也充满了寒冷,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碧似乎没有留心到女知县充满了愤怒的危险视线,目光却看在院子里玩耍的陈词身上。女知县用杀伤力百分百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云碧片刻,才转过身去,快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伍行舟偶然路过县衙的后花园,他行色匆匆,显然是事务繁忙缠身,然而百忙之中目光一转,伍行舟却忽然停住了步子,他看着院门处竖立的一根长长的木牌,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懵懂无知的云碧得罪了知县大人,想了一上午,终于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个人,快走到院子入口的时候,忽地听到有些人嘈杂地不知在议论什么,云公子侧耳倾听,听到那些人七嘴八舌说道:

“你们说,我们老爷的字好不好?”

“好,绝对是好,龙飞凤舞,据说老爷的字,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呢!”

“不错,我们知县大人别看是女人,才情可是一流的,就单看这一手的好字,恐怕我们洛水县就找不出几个人能相提并论的了。”

“说的对极了对极了,除非是先前的尧……”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众人一起喝道:“呸……不要说那个人。”

“咳咳,”那人领悟过来,讪讪地说,“一时失言一时失言,不过,众位,你们觉得,我们大人在这里立这么一面醒目的牌子,是什么意思?”

“嗯……”众人沉吟,有个人说道:“我觉得,照这字面意思来说,大老爷好像挺讨厌猫的……”

“那么,难道说……大老爷讨厌……”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热火朝天的讨论,告一段落。

云碧听得如坠雾里云中,摸不着东西南北,见大家说的高兴,便也迈步走了过去,边走边兴致勃勃地问道:“大家伙儿在说什么呢,这么热烈?”

听到云碧的声音,围观的众人面色有异,忽然都四散开来,给云公子让出了一条路。

云碧有些奇怪地看着众人,然后目光向前,望见了柳以沫立在院子门口的那面木牌子。

醒目的几个字,提在上面,龙飞凤舞,果然好看,如果不是那些字本身的意思的话,云碧一定也要抓住机会,大拍女知县马屁,但是……望着那一行字,云碧的神色十分的囧。

“我记得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旁边一个幕僚说道。

“是,我要去提水。”一个衙役说道。

“去捉人啦,被伍小师爷看到我们在此摸鱼就不好了。”一群衙役轰然散去。

云碧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到陈词现他木桩子一样的挺立在县衙门口,好奇地跳过来看,才顺便看到了那面牌子。

陈词目光一亮,惊叫道:“啊,这是什么?”他头一歪,清清楚楚,念道:“‘云碧与猫不得入内’?“云碧”?云叔叔,我记得这是你的名字啊,不得了,哼哼,可恶,这是谁写的?实在是巨大的侮辱……不过这字儿还挺好看的……”!~!

一七四 暗访

柳以沫用以泄愤的那面牌子很是嚣张地在衙门后院的门口竖立着,不过,某个天下第一脸皮厚的人是不会在意的,全当什么都看不见,进进出出,依旧是不亦乐呼,只不过,偶尔驻足,欣赏一下上面自己的那两个字,感觉词儿说的还挺对,如果不看下半部分,只看前两个字,觉得柳以沫写得他的名字那两个字,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她果然写得一手好字呢。【最新章节阅读.】

心底竟有点沾沾自喜,若是柳以沫知道云碧的心头所想,恐怕会被气炸吧。

换来她一个巨大的白眼。

那人风尘仆仆,来到县衙,命人进去通报。门人不敢怠慢,即刻进门告知,柳以沫慌忙出外相见,果然见那人是自己老爹派来的秘密传信之人,那人同柳以沫见礼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柳以沫。

那个人拱手回答说道:“巡按大人.一切还好,只不过,事情有些棘手。”

那人回答:“太子还好,只不过,有时候会向巡按大人.要求,想要到洛水县来见小姐。”

那人回答:“再头疼,也比不过雍州之事,巡按大人.要卑职向大人传话,要大人在这段时日,务必小心谨慎。”

柳以沫坐在等前,摸摸怀中的那封信,对着那跳动的灯花默默出神。

柳下挥这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陈夜歌监视了,恐怕以后再要“微服私访”,也不能够了。

他所在的酒楼之中,那说书先生,所讲的一段,正是有关于“东新村”的闹鬼事件。

柳下挥同太子去酒楼之时,正好听到说书先生说到东新村村民听到地下有古怪的声音传来,说书先生功力深厚,更比伍行舟要厉害,说的那叫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整个酒楼之中的众人都感觉阴风扑面气氛恐怖而诡异,连刚刚进入楼中的太子殿下也觉得怕怕的,忍不住低声对柳下挥说道:“尚书大人,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也正是在这时侯,陈夜歌带人前来,将柳下挥跟太子一起“请”回了雍王府。

然而,柳下挥在信中说起来,说是这件事情肯定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而且恐怕别有隐情,可惜他人在雍州,被看管的死死的,无法出城一探究竟。

柳以沫皱眉沉思,左右为难。

翌日,升堂做完公务之后,柳以沫留下伍行舟,说起了东新村之事。

而柳下挥跟太子到雍州,是在明,她柳以沫悄无声息回到洛水县,却是暗,柳下挥跟太子表面在雍州牵制住雍王陈夜歌,她柳以沫却如鱼在大海自由自在,自然可以做一些陈夜歌看不到的事。

伍行舟听了柳以沫的陈述,两道浓眉皱起,问道:“大人想怎么做?”

伍行舟点了点头,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走漏风声,怕是很不妙的。所以行动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伍行舟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以沫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大人当然是当仁不让第一人选!”

没想到伍行舟慷慨凛然地说道:“大人要去哪里,卑职当然也要奉陪,刀山火海,都要跟随大人。”

柳以沫吃惊地望着慷慨激昂的伍行舟,过了一会儿才赞叹说道:“伍小师爷真是忠心可嘉啊,唉,假如伍小师爷能代替本县去,则就更好了,伍小师爷聪慧敏捷,人中龙凤……”

“但到底是不比大人啊。”伍行舟将柳以沫的糖衣炮弹收下,不紧不慢地又向着柳以沫扔了回去。

柳以沫无奈,想了一会儿终于妥协,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商量一下,如何出行,以及我们若是离开了,这衙门怎办?”

伍行舟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最近洛水县十分太平,案件稀少的很,而且从这里去东宁县,只要抄小路的话,半天就能到,最多一天的时间就能返回,外加上调查的时间,最多一天一夜,不至于耽误洛水县的事情。”

柳以沫望着伍行舟,狐疑地问:“你知道去东新村的近路?”

伍行舟笃定点头,一脸的胸有成竹,柳以沫却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想要打他一顿。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定了,至于出日期,以及人选……”

伍行舟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国捐躯,当下说道:“人既然不能多,那么就卑职,加上大人,娇花姑娘机灵而且信得过,另外,我们可以再叫上谢捕头,他的武功高强。出日期么,兵贵神,迟则生变,所以宜早不宜迟。”

柳以沫目瞪口呆,听伍行舟一套一套地说出来,竟好像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一样,毫无停顿,忍不住呆呆地问道:“那么你说什么时候出最好?”

伍行舟神色严峻,义正词严地说道:“既然要早,那就坐言起行,大人,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子时连夜赶路!如果事情顺利,明天傍晚就可以返回来。”

柳以沫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惨叫一声:“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伍行舟咳嗽一声,说道:“大人,你没事吧?”假惺惺地望了一眼柳以沫,又说,“大人若是没有异议,现在开始就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了,不过大人要记得,不要带很多的东西,尽量的轻装简从,因为我们要连夜赶路,太多的东西不方便。”

“这个本县自然知道!”柳以沫愤愤地说。

伍行舟面1ou狐狸一般的笑容,说道:“是,是卑职多言了。如此说来,大人是同意今晚出了?”

柳以沫张了张嘴,最后泄气说道:“好,那就今晚出吧。唉……苦命……”!~!

一七五 路途艰险

因为同伍行舟已经约好了,柳以沫便将明日衙门休息一天的消息发布出去。众衙役们欢呼连连。柳以沫心头闷闷地拐进后院,无视远处云碧看着自己的奇异眼神。她吃过了晚饭之后就早早地睡下,准备先补补眠,免得在夜晚赶路的时候睡着了从马背上掉下去。

正睡得香甜,感觉有人在拼命地摇晃自己,柳以沫大怒:“谁这么大胆?”迎面看到娇花瞪得铜铃一样的眼睛,说道,“小姐,小姐快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上路?”柳以沫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却也快手快脚地爬了起来,叹一口气,说道:“当官不容易啊,起早贪黑,还要做这种事……”

很快地将小包袱整理好,同娇花出了门,来到后院,望见伍行舟跟一道魁梧的身影站在那里等候,正是衙门的谢捕头,几个人碰了碰面,便去马厩里拉了马匹,打开后门,蹑手蹑脚地出门翻身上马而去。

宁静的子夜,万籁俱寂,百姓们都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柳以沫人在马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谢捕头在最前开路,柳以沫跟伍行舟在中央,娇花殿后,一行人向着定好的路线前行。

过了洛水县之后,道路就有.点崎岖,柳以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天上月光,看清楚自己似乎正在爬山,马走的很慢,也很颠簸,有好几次差点把她给摔下马匹来。柳以沫忍了很久,这种艰难的道路状况居然一点也没有改变,而且路变得更加陡峭,柳以沫忍无可忍,终于转头问伍行舟:“伍小师爷,这就是你说的近路吗?”

伍行舟居然大言不惭地答应,说.道:“正是,大人,翻过这座山之后,再行一段路,就直接到东新村了,连东宁县城都不用经过。”

柳以沫想到那个闹鬼的地方,.忍不住耸了耸眉头,幸亏伍行舟看不到,然而他看不到不代表他感觉不到,黑暗中伍小师爷笑了笑,说道:“大人小心些,这里山路崎岖,不太好走,走一段之后,恐怕还要下马。”

“他**的……”柳以沫在心底破口大骂,果然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柳以沫有点开始后悔自己听从了伍行舟的话,居然要来做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以柳以沫的个性,“我们回去吧”这种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的,尽管心底已经后悔的肝肠寸断。

果然如伍行舟所说,骑着马再向前走了一阵子,眼.前的树木逐渐地茂密了起来,黑乎乎的,竟是一大片广阔的树林,柳以沫吓得眉眼抽搐,伍行舟却十分镇定,说道:“请大人下马,从这里开始,我们要徒步行走了。”

柳以沫简直被他气疯了,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推.到大堂上,重重打上几十下的水火棍。她忍了忍,才将火气压下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翻身下马。

其实从方才开.始,她也受够了,在马背上,其实也算不得多么轻松,这里的路很难走,颠簸的她几乎要吐出来。谢捕头伸手,将腰间的长刀给抽了出来,回头说道:“大人,伍小师爷,我来开路。”

“嗯。”柳以沫答应一声。谢捕头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挥动长刀,将一些拦路的藤蔓给砍断,柳以沫踉踉跄跄跟在身后,虽然路况被谢捕头清理过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地上很多铁硬的树枝,仍旧会划破她的衣衫,有的草长的比人都高,草叶子划到她的脖子上脸上,弄得她痒的要命,忍不住伸手去抓。

旁边伍行舟看到柳以沫动作,提醒说道:“大人,这些最好不要去挠,否则也许会越挠越痒。”

柳以沫哀叹:“伍小师爷,这条路应该几百年没有人走过了吧,你看这些草,长的这么茁壮跟树似的,都快要成精了。”

伍行舟低低一笑,说道:“大人,再忍一忍吧。”

柳以沫叹一声迈步向前,忽然绊倒一根藤上,顿时向前栽了过去,伍行舟及时从旁搀扶住柳以沫,柳以沫气喘吁吁,说道:“这该死的地方。”

伍行舟紧紧地将她搀扶住拉起来,柳以沫如一根藤一样的缠在伍行舟的手臂上,感觉他坚实的身体,心头一动,说道:“伍小师爷,这里的路这么难走,不如你就搀着我吧。”

黑暗中,看不清伍行舟的面色,柳以沫以为他要拒绝,撅起嘴说道:“哼,小气……”

伍行舟终于开口,却是说道:“既然大人吩咐,卑职自然要听命。”说着,一手伸出,搂到柳以沫腰间,一手握着柳以沫的手臂,一副护花使者的状态。

柳以沫心头大大高兴,简直要欢呼出声。这时侯,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何况在她的眼里,从来不当伍行舟是什么危险分子,而只是当他是一个下属一个苦力一样的在欺负,如果此刻旁边的人换作是云碧,恐怕柳以沫就算是咬紧牙关也不会出声求救。

伍行舟虽然是书生,却也有力气,如此护着柳以沫向前,柳以沫感觉轻松多了,他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周围袭击过来的杂草,柳以沫累了的时候,就会依靠在他身上,全仗着他的力气向前一步一步的走,这样不知不觉,竟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柳以沫都没有再开口叫苦。

大概是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眼前终于逐渐开阔起来,柳以沫叹了一口气,感觉谢捕头停下了步子,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到山顶了。”

柳以沫浑身已经走的发热,感觉额头上都有汗渗出,听了这话,心头一喜之后又是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才到山顶么?”

“是啊大人。”谢捕头点点头。

柳以沫哭笑不得,终于松开抓着伍行舟的手,快步向前几步,极目看过去。

果然,已经是山顶了。

此刻仍旧是黑暗的世界,放眼看过去,周围都是一片黑乎乎的,这个山头,树木茂密,又是黑夜,自然看不到什么路的,但是……柳以沫慢慢地抬起头来,却霍地怔住了。

面前,是黑色的天幕,在眼前徐徐展开。黑色的天幕之上,仿佛镶嵌了无数的夜明珠一样,星星闪闪发光,无比璀璨,当中一弯新月如钩,非常的清晰。

“好美啊……”柳以沫看的入迷,忍不住赞叹。一阵风轻轻地吹过,缓解她身上的燥热。

身后娇花匆匆地追上来,手上牵着三个人的马,说道:“小姐,这时候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我们还是赶快下山吧。”

伍行舟说道:“现在开始下山,到了山脚下,怕是就会天明了,那时候,顶多再走半个时辰,就会到达东新村。”

柳以沫点了点头,看了这么美的夜景,心头的不悦终于一扫而光,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好吧,那么我们下山吧!”心底又开始庆幸,幸亏不是摸黑到东新村,那样的话就实在太可怕了。

有人说:下山更比上山难。柳以沫先前还不知道,然而现在却彻底领会了,她仗着下山脚步轻快,不用伍行舟的搀扶,一时之间兴起,走的快了点,结果重新被绊倒,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便一个跟头竖了下去,整个人好像是一个石块一样,咕噜咕噜向下滚落下去,一直从谢捕头的身边滚了过去,远远领先于伍行舟一帮人。

伍行舟在身后大叫一声:“大人……”脚步匆匆,追了上来。

柳以沫魂不附体,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臂将头抱住,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泥团子一样不停向下滚落,压得身下的草发出细碎的声响,柳以沫以为自己大概就命尽于此了,然而滚了一段时间之后,被一两根大树挡了几下,去势逐渐地放的缓慢,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给拉住了。

“大人,伍师爷!”谢捕头跟娇花叫着冲了上来。柳以沫昏昏沉沉,人却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伍行舟抱着柳以沫,还在不停地喘息着,慌忙又问:“大人,你没事么大人?”

柳以沫“啊”地出声,发觉自己还是能说话的,说道:“我……我没事……啊,只是腿有些疼。”不知是不是摔坏了,忍不住有点担忧。然而死里逃生,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感觉伍行舟紧紧地抱着自己,双手勒的她的身体有些疼。

“伍小师爷?”柳以沫叫着,怎么感觉伍行舟比自己更害怕似的,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似乎在发抖。要知道,跌下来的那个是自己不是他耶。

“嗯……”伍行舟答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将柳以沫松开。

身后谢捕头跟娇花赶了过来,谢捕头惊道:“大人你怎么滚下来了,吓了我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伍师爷就冲了过来,啧啧,师爷你的身手不错啊。”

娇花冷笑一声,说道:“小姐你小心点吧。你一个人跌下来,弄得大家鸡飞狗跳,伍小师爷那不是身手不错,是狗急跳墙才是。”

柳以沫听得啼笑皆非,说道:“你说什么呢!你不赶紧过来救我,还唧唧歪歪?”

她试探着起身,感觉自己的腿还能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本官福大命大,伍小师爷,多谢你啊。”这才看到伍行舟站在一边,默默无言。

柳以沫见他有点反常,拍拍他的肩头,问道:“伍小师爷,你怎么了?”

黑暗中,伍行舟说道:“大人,还是让卑职来背着您吧。”柳以沫先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大喜过望,急忙说道:“好好好!”心底想: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是我故意压迫你。

伍行舟居然真的微微蹲下身子,柳以沫毫不客气地爬上他的背。背后娇花叹了一口气,似乎要说什么,柳以沫生怕她提醒伍行舟这是一宗不公平的买卖,说道:“闭嘴!”

娇花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听柳以沫声音十分严厉,只好乖乖闭上嘴。。.。

一七六 查探

伍行舟背着柳以沫,谢捕头在前面开道探路,身后娇花锲而不舍地牵着四个人的马匹,走的很慢。可是走着走着,面前的黑暗逐渐散去,露出了淡蓝色的清晨之光来,柳以沫也逐渐地看清楚了眼前的路,感觉伍行舟一路虽然没有抱怨或者叫苦,但是脚步却逐渐地慢了很多,她占了巨大便宜,此刻也看清楚了路,当下说道:“伍小师爷,我可以自己走了,你放我下来吧。”

伍行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他毕竟不是个习武之人,而是个读书人,虽然体格已经比寻常读书人健壮。可是背着柳以沫,又要认真认路不摔倒,早就累的筋疲力尽。

“那么,大人,我慢慢地放您下来,您可要小心。”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柳以沫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忍不住有点感动,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伍行舟这才停下脚步,微微地躬身,让柳以沫下来,柳以沫从伍行舟身上滑落地面,笑道:“伍小师爷,很累吧,要不要我背你?”

伍行舟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扭过头去,说道:“卑职,没事的……”

柳以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走吧,我搀着你。”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挽住了伍.行舟的手臂,伍行舟身子一抖,本是想挣开她的,不知为何却又没有动,想了想,终于还是任凭柳以沫挽着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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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透出第一线阳光的时候,柳以沫一行人终.于到了山脚处。

仰头望着身后的高山,柳以沫忽地打了个哆嗦,身.后那座山,从她所在的方位看过去,如此陡峭地斜拖下来,就好像从山顶上放一块石头,它一定会骨碌碌地滚到柳以沫面前。

柳以沫想到自己在山上滚下来的事情,假如当.时不是伍行舟及时赶到将她拉住,恐怕她也要很顺溜地滚下来了吧……想象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顿时后怕起来,忍不住转头看向伍行舟,刚要夸奖他一顿,目光望见那人,却呆了呆,急忙问道:“伍小师爷,你的手怎么……”

伍行舟望了柳.以沫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掌藏起来,说道:“大人,一些擦伤而已。”

“擦伤?”柳以沫皱着眉看伍行舟,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落下的这些“擦伤”,方才她一眼看到,他的手心都被割裂了,流下血来,分明是伤的不轻的样子?可是他竟没有吭声?

谢捕头在一边见到了,立刻走过来,说道:“大概是先前伍小师爷忙着去救大人的时候,被藤蔓割伤了,当时伍小师爷你追的太急了,要知道,一不小心你可也就跟大人一样滚下去了,真惊险啊。”

他一边说,一边翻手,将口袋里带着的伤药取出来,给伍行舟上药。

柳以沫望着伍行舟垂头不语的样子,有些不安地说道:“伍小师爷,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居然还……早知道的话我就……”这个男人,受伤了不说出来,居然还逞强背着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早知道的话自己也不会被他背这么久了……柳以沫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伍行舟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建议走这条路的是卑职,卑职当然要保证大人的安全为先。”

他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合情合理,这个人丝毫不居功自傲,态度相当谦和,似乎认定这是他应该做的。而柳以沫却更加惭愧,想来想去,叹一口气,走到伍行舟身边,看了看那手心的伤口,拉起自己的衣裳,咬牙撕了一条口子,将衣料撕成了一条绷带的样子,扯了下来,拉起伍行舟的手,给他上了药的手细细地包扎起来。

伍行舟见她动作,身子微抖,却控制着,垂着双眸不去看柳以沫,谢捕头起身将药瓶子放回囊中,转头看向远处,忽然说道:“从这里向前,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东新村了!”

柳以沫将伍行舟的手包扎好了,才艰难地又说道:“伍小师爷……谢谢你。”

伍行舟微笑,摇头说道:“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大人无须挂在心上,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洒脱一笑,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目光看向远方,说道,“大人,我们上路吧。”

“好!”柳以沫回答一声。望着他魁伟的背影,看着他被自己的衣裳包扎好的手心,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娇花将马缰绳递在她的手中,说道:“小姐,愣什么,走啦。”

柳以沫答应一声,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经过了山上的磕磕绊绊,再这样的路上跑起马来就舒服多了,果然将近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看到了前方树林隐隐,透出了有人家的屋顶。伍行舟忽然叫道:“谢捕头,停一下!”

前面的谢捕头立刻停住,回头问道:“怎么了,伍小师爷?”

伍行舟放慢了马匹,回头看向柳以沫,柳以沫追上,跟他并辔而行,问道:“怎么,可有不妥?”

伍行舟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听闻东宁县令特别派人在这东新村外看守,不许人进出,我们如此贸然前去,恐怕不妥。”

柳以沫皱眉,说道:“的确如此,那如何是好?”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茂密的树林,心头一动,当下说道,“这东新村如此之大,他们总不会有那么多人手分布在各处。想必只是在主要关卡派人看守而已,我们从别的地方试试看,悄悄进入,不去打草惊蛇免得不好行事。”

伍行舟说道:“大人说的是!”

几个人一商量,谢捕头拨马进入密林,柳以沫跟随在后,伍行舟跟娇花在最后跟着。

一行人骑马走了一会,终于快要接近东新村,怕马蹄声会惊动看守的人,翻身下马,将马栓在树上,才又向着前方摸过去。柳以沫又令大家停下,撕了衣裳蒙在脸上,遮住了口鼻,免得这东新村若真的是瘟疫的话,也做好这些相应的防备措施。

果然如柳以沫所料,他们所选的这个地方十分偏僻,而且背后靠近密林。这户人家大概是为了防备野兽,只垒了比较矮的一堵墙,柳以沫四个人轻而易举翻身进入,发觉这里真的没有人看守,然而这座房子之中,却再也没有其他的人。

柳以沫站在院中,四处观看,那边伍行舟跟谢捕头却径直进入那寂静的房子之中,看了一会儿,柳以沫迈步也跟了过去,却发现这屋子之内的东西都放的好端端的,连锅碗瓢盆都没有人动过的样子,可是偏偏却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有几张凳子歪倒了之外,简直没什么异样。

伍行舟说道:“大人,你怎么看?”

柳以沫忧心忡忡,说道:“不好说……本来的话,依照本朝律法,如果发现瘟疫,当地的所有东西都要被销毁,可是你们看……”她伸手指着那房间内放在床上的衣物被褥,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说道:“这些东西都好端端的。只是……”她望了一眼那几张歪倒的凳子,心底有些疑惑。

“不错,若是瘟疫,就应该彻底销毁。”伍行舟点头,又说道,“只看一家未免草率,大人,卑职建议我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柳以沫说道:“甚好,大家务必小心行事。”身后谢捕头跟娇花双双跟上。

他们出了这一户人家的大门,向外看去,望见街上果然没有人,谢捕头在前,悄无声地到了邻居一家,推开门闪身进入,却见这一家却比前一家更混乱些,屋内空空如也,值一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包括衣物之类,只有几件破烂无用的衣物被扔在地上。

“这户人家应该是主动搬走了的。”柳以沫看了一会儿,分析说道。

伍行舟说道:“卑职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先前那一户却奇怪的很,好像是匆忙之中离开的,一些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带走。”

柳以沫皱着眉,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我想再回去看看。”

伍行舟问道:“大人,可有不妥?”

柳以沫说道:“本县总觉得有些古怪……”柳以沫正在跟伍行舟算计,忽然听到谢捕头压低说道:“大人,有人来了!”

柳以沫一惊,急忙说道:“快,藏起来。”

几个人慌忙找地方躲起来,幸亏这房子是有后门的,柳以沫四个人偷偷地跑出去,将门掩住。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脚步声响起。一阵沉默过后,有人说道:“应该不会有人吧,谁都知道这是死地,怎么会不知死活再闯进来呢?”

“可是方才我好像听到有声音。”

“你别真是见鬼了吧。”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见屋内没什么异样,说道:“去隔壁看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嗯……”另一个人回答,说道,“也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难道会有小贼趁火打劫?”

脚步声逐渐远去,柳以沫转头看向身边的伍行舟,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明白了对方心头所想。

听方才那两个人的对话,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说这东新村的“瘟疫”,那么他们两个应该小心翼翼才是,然而听他们两个谈笑风生的,却是一点儿都不怕。当时的上到朝廷下到老百姓,听到瘟疫两字,都会战栗莫名,这两人之所以如此无所谓,无非是因为他们知道此地没有瘟疫。

一直到脚步声消失,柳以沫才开口,说道:“既然他们说人命关天……恐怕这东新村真的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既然来了,就要查个清楚明白。”

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分开行事,动作也快一点。”

伍行舟说道:“那也好,不如就让谢捕头跟着大人,卑职跟娇花姑娘一组。”

柳以沫看了伍行舟一眼,心头知道他是想要武功高强的谢捕头保护自己,不由地暗暗赞赏,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四处去看,如果发现有什么异样,一刻钟之后,回来此地碰头。大家务必小心谨慎!”。.。

一七七 雍王府内

正当柳以沫一行人在东新村里紧锣密鼓地搜查有何不妥之时,雍州城内,东宫太子对着旁边伏案忙碌的清俊男子说道:“爱卿,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柳下挥翻过一本账簿,回答说道:“太子殿下,恐怕最少还有逗留两到三天吧。更新最快去眼快”

“这么久?”太子皱眉,说道,“可是本宫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好玩之处。”

柳下挥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我们出宫,可不是为了好玩的。”

东宫太子叹了口气,说道:“本宫知道,不过这里未免也太闷了了点……”他随手拿起一本账簿,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不由地有点气馁,说道,“爱卿怎么可以看的这么津津有味,这些东西,本宫看看就头疼了。”

柳下挥看着东宫百无聊赖.的样子,心头一动,说道:“殿下,其实这些,臣也不是天生就爱看的。”

东宫不明白,眉一挑问道:“哦?”

柳下挥放下手中的账本,望着太.子,说道:“殿下,你的眼前,只看到这么简简单单一本一本的账簿,可是你却不知道,这每一本轻飘飘的账本,实则关系着千万人的性命,他们的吃穿住行,甚至挥洒的血汗性命,都在这账本里头,臣每看一本簿子,都好像能看到百姓们的呼喊,是以臣从来不敢怠慢。因为臣一个疏忽,有可能就是千万人的心血被白费。”

东宫似懂非懂,说道:“爱卿,前些.日子你处决了一个贪赃枉法的州官,就是因为他在账本上弄私舞弊,当时本宫还不明白你何以如此大怒,现在想想,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柳下挥欣慰地笑,说道:“殿下天性聪敏,只不过对于.人世间的疾苦还是了解的太少。皇上这一次让老臣辅佐殿下走这一趟,也是想让殿下面验一下民间的生活,将来,才可以做一个明君。”

东宫点点头,说道:“爱卿你说的,本宫明白了。不过……本.宫现在每天都呆在雍王府之中,哪里会明白什么人间疾苦……倒是柳姐姐,她所在的地方,好似很好……嗯,本宫是说,什么时候本宫可以去她那里啊?”

柳下挥听他重新又将话题说到柳以沫身上,微.微笑着摇头,说道:“殿下,就算去沫儿那里,也要按部就班的来,何况沫儿身为地方父母官,肩上的担子也不轻松,每天要处理黎明百姓的案子,解除他们的疾苦,恐怕也是没有时间陪伴殿下去玩耍的。”

东宫太子有些.气馁,说道:“这样,岂非只有本宫最为清闲?”

柳下挥急忙说道:“殿下不要这么说,将来殿下执掌玉玺,天下都是殿下的,殿下会有得忙呢。”

东宫叹一口气,说道:“那还是罢了,本宫倒是不喜欢那么忙碌……唉。”脸上露出一丝忧愁的表情来。

柳下挥看着太子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脸,不再说话,低头仍旧看账本去了。太子在柳下挥身边老实坐了一会儿,拎起一本账簿,看了半个时辰,立刻觉得头晕眼花,刚想将账簿扔开,忽然想到柳下挥的教导,顿时放轻了动作,将账本轻轻地放在一边,却悄悄地站起身来,向着窗户边走过去,站在窗边,向外看去。

柳下挥微微扫了太子一眼,见他没什么别的动作,便又重新全神贯注地看账簿去了。太子站在窗口边上,惆怅地向外看去,外面是雍王府的花园,繁花似锦,十分漂亮,太子呆呆看了一会儿,却觉得仍旧没什么趣味,皇宫内的御花园比这个要好的多了。

太子呆看片刻,觉得无味,刚要转头离开,忽然见到花丛之中,匆匆走出一个带刀的侍卫,太子看了他一眼,认得那不过是王府内的一个普通侍卫而已。太子换开目光,却忽地眼前一亮,他发现自花园那一边,月亮门外,走出一个宫装的美貌女子来,先是趴在门边上向着周围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快步向着院中走去。

太子一怔,发觉这两个人出现的时间很是巧合,而且两个人都是神色仓皇,太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见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都消失在御花园中。

太子着急起来,看不到人,皱起眉头踮起脚尖向外看,却仍旧看不到人,花园并不算很大,那两个人总不会是钻到花丛深处去了吧?太子心头疑虑之时,目光转动,望见花园当中那假山石里面,有人影若隐若现。

太子心头一动,转头看了看柳下挥,却见八府巡按仍旧伏案认真地在钻研账本,他张口,本想叫柳大人一起来看光景,然而见柳下挥一副认真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花园之中的情形,才转过身来,向着门口走去。

“殿下,你要去哪里?”人快要走到门边上,身后的人忽然开口问。

太子站住脚,咳嗽一声,才说道:“本宫……去花园里走走。”

柳下挥看了太子一会儿,点头说道:“殿下不要走远了。”

太子答应一声,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柳下挥望着太子离开的身影,心底暗叹: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对朝政之类的仍旧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此下去,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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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出了书房,一路向着花园中而去,他在王府内闷了两天,见到有趣的事情,当然不会放过,一路蹑手蹑脚,到了假山边上,侧耳倾听过去,隐约听到有人在里面低低说话。太子凑过去,听到一个男声说道:“今天晚上如何?”

另一个细细的女声说道:“那就今天晚上好了,这儿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张大哥,你一定要带我走。”

那男子说道:“我自然会带你走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女子低低地,似乎哭泣,说道:“这样想来,总算还有些盼头,多谢你,张大哥。”

那男子答应一声,说道:“不用怕,对了,行李你一定要收拾好,首饰之类的记得带着,出去之后,也好有个依靠。”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收拾好了。”那女子回答。

那男人便伸出双臂,将她抱住,说道:“妹子,你别怕,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古怪,传出一些奇异声响来。

太子皱了皱眉,隐约猜到对方在做什么,忍不住有点脸红,心想:原来是一对男女要私奔啊……这件事如何是好,要不要告诉雍王呢?这女子大概是他的侍妾吧,居然跟侍卫私通,真是……不知廉耻。

耳边听到那男女喘息声渐渐地大起来,那女子抗拒说道:“张大哥,你不要这样,这里容易被人发觉,等我们出去了之后再……我再伺候你……”

那张大哥笑的十分猥琐,说道:“好妹子,你是惯常伺候王爷的,如今倒伺候我,我真是……”好似又扑上去乱来的声音。

太子皱了皱眉,想离开,却又不甘心,听着里面女子的抵抗声音逐渐地小起来,那“张大哥”的喘息声却渐渐大了,虽然看不到,却仍旧能听出丑态毕现的样子。太子哪里见过这种龌龊之事,不由地面红耳赤,想了想,心底想道:我怎能便宜这两个狗男女,纵然不告诉雍王,也要他们好事不成。

于是,使劲跺了跺脚,狠狠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那边的声音立刻吓得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似面孔端正的侍卫匆忙弯腰钻了出来,身后是那个宫装的美女,两个人面色仓皇,侍卫望着面前的太子,神情慌张,那美女见了太子,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太子扫了两人一眼,冷冷一哼,转身要走。

那宫装美女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太子的腿,叫道:“殿下饶命!”

太子心头厌恶,被这女人抱住腿却挣脱不得,只好喝道:“你干什么,还不放手?”

那女人便哭道:“太子殿下,请你饶命,就当作今日什么也没看到,饶了我们两个吧?”

太子冷冷说道:“当真好笑,你们两个做下如此丑事,就该去向王爷请罪才是,却来求本宫做什么?”

那女人抱着太子的腿不放,忽然磕头下去,头贴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太子一惊,说道:“你干什么?”

那女人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红肿一大片,有的地方磕破了,流出血来,她流着眼泪,哀求说道:“太子饶命,奴婢是迫不得已才求张大哥带奴婢私奔的,奴婢的娘患了重病,家乡的人捎信来,说是奴婢的娘临死之前想见奴婢一眼,奴婢逼不得已啊……”

太子闻言,惊奇说道:“为何逼不得已,你可以向王爷请求出府去见你的娘亲啊。”

那女人哭道:“太子殿下,奴婢当然有去求王爷,可是王爷说:你卖身到我府中,就是我府内的人,跟外面一起都没有关系,安心住着,不要多想。……王爷不肯放人,奴婢才……出此下策。”

太子皱起眉来,问道:“王爷怎会如此糊涂不近人情?”

那女人哭个不停,身边的侍卫也跪了在地,说道:“太子容禀,这件事情的确如此。绝无欺瞒,是小人怜惜丽娘,才答应带她出去,实在不是故意要作出这等苟且私奔的丑事。”。.。

一七八 太子善心(上)

一七八太子善心(上)

太子望着那男人一脸诚恳的模样,偏偏“丽娘”哭的梨花带雨,太子心软,说道:“罢了,你们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本宫不会对其他人说,至于你,”他看了丽娘一眼,说道,“本宫会替你向王爷求情,让王爷放你回去,如何?”

丽娘一怔,望着太子,说道:“殿下真的愿意这样做么?可是……奴婢怕王爷不允许。”

太子傲然说道:“王爷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卖给本宫吧?”

旁边那张大哥说道:“殿下这样做就再好不过了,小人也是怕丽娘的母亲死不瞑目,所以才想带她私自离开王府,殿下既然如此仗义,那就不用小人冒着不义之名了。”说着,脸上竟露出了感激神色。

太子望着这张看似还英俊的脸,心头想到方才这人和丽娘在假山里面做的勾当,心头仍旧觉得不适,扭过头不去看这人,说道:“嗯,既然你们也这样想,那就好了,本宫等会儿就去见王爷,你们放心吧。”

丽娘狐疑着答应,张大哥也.千恩万谢过了。两个人这才离去,太子目送他们离开,心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到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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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信步出了花园,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有侍卫来问:“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要去哪里?”

太子正不知雍王在何处,于是.问道:“本宫想去见雍王。”

那侍卫说道:“让小人来给殿下领路。”

太子颔首答应,那侍卫走在前头,带着太子向着雍.王所住的地方而去,太子走的慢,不一会儿便跟那侍卫拉开了距离,等那侍卫站住脚等候的时候,太子忽地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他抬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雍王所住的地方之外。

“贱人!”一声厉喝,惊得太子站住了脚。

那侍卫本要开口告知雍王太子到,也被这一声惊.到,顿时闭上了嘴。

太子慢慢走到那侍卫旁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听到屋内有女子哭道:“王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只求王爷能够开恩……”

“滚开!”有人大喝.一声,那女人似乎被打,发出一声哀嚎,却叫道:“王爷,就算你不念在昔日情意,要杀了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王爷……”

太子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雍王正在教训一个女人,这女人还怀有身孕?若非她哭出来,声音不对,太子还以为是自己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丽娘。可是现在偏偏是另一个女人。

“你想得倒美,跟别人私通,还想要本王戴绿帽子么,那个孽种,你居然还想保住他,哈哈……真是可笑!来人……”

一声阴冷的呼喝,有人上前,那女人忽然叫道:“王爷,你不能这么绝情!”

雍王说道:“为何不能?背叛本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紧接着,有一声惨呼响起。太子狠狠地抖了抖,听到屋内悄无声息,想必是那女人已经惨遭毒手。

太子忽然想到那女人说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心头惊悚非常,想道:“那女人明明已经怀孕了,显然孩子不是雍王的,可是他居然一尸两命也下的手去……”

又想到陈夜歌说的那一句“背叛本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一时之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想道:“既然如此,本宫若是替丽娘求情,恐怕反而会让雍王对丽娘不利。”

正在呆呆地思量,身边的侍卫说道:“殿下?小人去替您通报?”侍卫心底也想:这时侯可真不是好时机啊,万一王爷正在气头上的话……

太子说道:“不,不用,本宫忽然记起来,本宫另有要事要做。改天再来见雍王吧。”

那侍卫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吧。”

太子点点头,转过身去,如逃一样顺着来路返回,心底想:“本宫不能替丽娘强出头,还是告诉她早点逃出王府的好……”他想了想,忽然站住了脚,“那姓张的是男人,本宫还是去对他说,让他早点带丽娘离开吧。”

他想了想,回头看向那跟着自己走回来的侍卫,问道:“你们这里有个侍卫,姓张,长的如此模样,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那侍卫想了想,说道:“恐怕是小人认得的那一位,从这里望南走,有一片竹林,张大哥惯常在那里值班。”

太子点了点头,转过身向着那竹林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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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车之鉴,太子放轻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在心底思量:“雍王居然如此残暴,表面还真的看不出来,只以为他是翩翩君子……唉,这件事情,本宫要早点跟尚书大人说才是。”

又想:“怪不得丽娘想要逃走,雍王果然是不会放人的,幸亏本宫没有贸然前去求情,不然的话,惹得雍王疑心,反而会害了丽娘,让她无法回家跟娘亲团聚,岂非是罪过?”

太子一心想要让那姓张的带丽娘离开,加快脚步向着竹林方向而去,人到了竹林边上,却看不到周围有人,太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不到人,不知不觉顺着竹林向内而去,正在彷徨。听到身后脚步声响,有人骂道:“真是丧气!”

太子一惊,直觉地向着旁边一闪,躲到了竹林从中,听得那人快步向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骂道:“明明是到手了的鸭子,居然生生地要飞了,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子,居然如此不识相。”

太子心头大惊失措,没想到这人说的是自己,而最让他吃惊的是,这说话的人,却正是那个“张大哥”,自己方才想要找的人。

太子没想到会见到此人的另一派面貌,惊得躲在竹林之中,一动不动,那张大哥走了过来,见四处无人,才冷哼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本想将那傻娘们骗出去,卖到青楼,她也算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得了不少金银财宝,贵重首饰,岂不是一石二鸟,够我花销一阵的了,凭空冒出个太子,将美事打乱,真是让人心头气难平啊。”

太子听着这样狰狞的一番话,忍不住心惊肉跳。怪不得当时他第一眼见到这姓张的的时候就很不舒服,原来是因为他英俊的外貌下是豺狼之心!而他方才还想要找他带丽娘离开。可是他却想着要将丽娘卖到青楼,实在可恨之极……

太子愤怒之余,便想挺身而出,看看这张大哥还有什么话说。没想到那张大哥却是越想越怒,最后竟然咬牙切齿说道:“可恨我竟然棋差一招,刚才若是胆子大一些,将那小白脸太子一刀干掉,然后再威胁丽娘私奔,也就罢了,只可惜居然……唉!”说完之后,摇头晃脑,似乎是十分后悔。

太子哪里听到过这种无法无天的话,这人居然不仅仅是豺狼之心,更是大大的反心,居然还想谋杀太子??太子出生以来都没有见过这等场景,当下灵魂出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也幸亏太子忍住了。那张大哥原地发泄了一会儿,才又另外走开,太子站在竹林从中,呆呆地站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天色蒙蒙黑,才从林子里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这一下午,太子几乎见惯了世间百态,他本来以为陈夜歌是翩翩君子,却不料他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本来以为世间有情,然而这姓张的,表面一片情深款款,实际上却保藏偌大的祸心,甚至连太子都想杀掉!太子踉跄自竹林中出来,只觉得双脚都站的麻了,心底想到:“怪不得,白天丽娘跪倒求饶的时候,那姓张的却站在一边,手按着刀兵对本宫虎视眈眈,想必当时他心底打着要杀掉本宫的主意,只不过因为本宫心软,所以他才决定不铤而走险,但毕竟他还是后悔了……等等……”他焦急地想到,“丽娘应该还不知道这畜生的真面目,本宫既然不能替她向雍王求情,那么她的后路毫无疑问就断了,万一她还去求那畜生的话,岂非是白白被那畜生骗得入了火坑?还连她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太子越想越是心惊,最后想到:不行,本宫应该去将此事告诉丽娘,让她以后不要再理会那姓张的畜生。

太子下定了决心,在院子之中转来转去,越过花园,向着白日丽娘出现的地方摸去,王府中的人见是太子,也不好拦阻,太子登堂入室,终于找到丽娘所在,丽娘见了太子到来,脸上露出惊喜表情,立刻起身,问道:“殿下,难道说……”

太子见她如此欢喜,知道她以为是大事可成,心头一阵难过,勉强说道:“丽娘,本宫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好了……”

太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丽娘讲述一遍,丽娘听得双眼发直,痴痴呆呆,喃喃自语说道:“不……怎会如此?”太子安抚她说道:“你不用难过了,以后小心些,不要倾心那人面兽心之人。”

丽娘眼中流出泪来,对太子盈盈下拜,说道:“多谢殿下提醒,只是,丽娘怎会不知那姓张的是何本质?只不过,丽娘想见母亲,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算是用色相yin*,也要达到目的,只是没有想到,那姓张的居然想……”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太子大惊,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那还……”

丽娘叹了一声,说道:“丽娘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已经心如死灰,多谢殿下……”她说完之后,慢慢转身。

太子听到“心如死灰”四个字,觉得不对味,问道:“丽娘,你想做什么?”

丽娘流泪,说道:“太子勿念,丽娘心意已决,只等母亲死后,便追随母亲于九泉之下。”

太子惊道:“你想自戕?”。.。

一七九 太子善心(下)

第二卷 为民做主 一七九 太子善心(下)

太子惊愕,失声问道:“你莫非是想要自杀么?”

丽娘缓缓点点头,说道:“丽娘也已经活够。若非是尚有家中牵挂,恐怕早就……”

丽娘望向太子,太子咬牙,说道:“你不用担心,收拾东西,本宫可以送你出府。”

“天大的事情,有本宫撑着。”太子使劲拍了拍胸膛,说道,“你不用怕,快去。”

太子向前而行,故意板起脸.来,装出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一路上遇到的人自然无人敢拦阻,就算是见到丽娘跟在身后,心头虽然疑问,却更不敢说什么,生怕问出什么不该问的来,加上雍王下午时候还打杀了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侍妾,这种事情,还是远远地躲开为好,因此一时间,太子所到之处,人竟自动避开。

丽娘看看寂静无人的后门街.口,说道:“殿下,我们出来了!”

丽娘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很少出府……”

丽娘说道:“殿下,多谢你……”

丽娘顿时紧张起来,问道:“殿下,这如何是好?”

他说着,迈步向前,说道:“快些来。”

为什么不见太子?

门外有侍卫躬身进门,柳下挥问道:“去看看太子到了什么地方了,叫他回来吧。”虽然这里闷得很,但是出去一下午还不知回来,却也有点反常。

柳下挥叹了口气,心头忧虑太子几时才能真正成人,他慢慢走到窗户边上,向外看去,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的花园有些看不真切,柳下挥忽然想起太子离开之前曾经在这里向外张望过,不由地也站住了脚步向外看去,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刚要转头离开,却忽然见到一个人影,气冲冲地出现在视野当中。

柳下挥猝不及防,竟被他看个正着,未免有些尴尬,刚要不1ou痕迹地转身离开,却见那侍卫脸上猛地浮现一股恐惧神色,双眼一闪,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却急忙缩头,转身逃也似地走了。

正在室内站了一会儿,先前派出去寻找太子的那位侍卫却回来了,匆匆进门,噗地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那侍卫颤声说道:“大人,大人,是太子不见了!”

那侍卫神色慌张,却继续说道:“大人,太子不见了!王爷满府里寻找,都没有找到。”

那侍卫说道:“雍王在前厅,现在正派人出府内全城搜寻。”

太子是在王府内消失的,如果追究起来,雍王的责任跟嫌疑最大。然而柳下挥觉得,陈夜歌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对太子下手,就算是要下手,现在也不是个好时候,这样做的话,只会让雍王府惹上一身骚。

柳下挥带着一行人等到前厅的时候,陈夜歌正在大雷霆,喝道:“你们说什么?就那么让人给离开了?”

前方跪着的,是雍王府的两个随从,颤抖着,鼓起勇气回答说道:“王爷,小人们不敢拦阻太子殿下,而且,太子殿下不是一个人离开的,他是跟您的侍妾丽娘一起走的。”

“什么?丽娘……”雍王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柳下挥正在这时侯迈步进入,看了雍王一眼,问那人说道:“且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见了柳下挥,越害怕,哆嗦着说道:“回巡按大人,小人并非撒谎,这件事有很多人都看到,太子殿下是跟王爷的侍妾丽娘一起离开的。”

雍王皱着眉,说道:“够了,不要再多说。”

柳下挥疑惑,问道:“王爷,据本官所知,太子刚来王府两日,而且大部分时间是跟本官在一起的,王府内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就无缘无故跟一个侍妾离开了呢?”他心头略微有些愤怒:太子不谙世事,这帮人莫非是想将拐带王爷侍妾的罪名强压在太子头上么?好险恶的用心!

陈夜歌目光一转,看向柳下挥,问道:“巡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柳下挥说道:“本官只是存疑而已。”他不去对上陈夜歌炯炯的目光,觉得这个人到如同问心无愧的表情一样。柳下挥转过头,看向在场的众人,目光忽然落在一人身上,缓步走了过去。

陈夜歌目不转睛,不动声色看着柳下挥,柳下挥走到那人身边,问道:“你抬起头来!”

被问的那人,是一个侍卫,闻言慢慢抬头,柳下挥问道:“你在怕什么?可是知道什么,不敢说?”

他常年为官,察言观色已经入微,进厅之中先看了将周围之人看了一遍,望见这侍卫面色有异,心头已经疑惑,他跟陈夜歌对话之中,见那侍卫手不自觉地扭在一起,心头已经笃定,知道他必定了解些内情。

陈夜歌快步走过来,看着那人,喝道:“你知道些什么,到现在还想隐瞒么?”

他积威之下,那侍卫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说道:“王爷恕罪,巡按大人恕罪,白日的时候,是小人见太子想要见王爷,就带太子去找王爷,可是王爷当时正……于是太子就离开了。小人真的就知道这么多。”

陈夜歌心头一震。柳下挥却问道:“你说什么?王爷当时正在做什么?”

陈夜歌看了那侍卫一眼,说道:“巡按大人问你,你只管说就是了!”

那侍卫这才放胆说道:“王爷当时正在教训侍妾……太子就没有打扰。”

柳下挥一想,便明白了几分。太子必定是被恐怖的场景惊到了,所以离开,可是,难道太子只是因为被此事吓到了所以才悄悄逃走?还带着王府的侍妾?不,一来太子没有那么胆小,二来太子绝对不会如此轻浮……柳下挥问道:“太子可还跟你说过什么不曾?”

那侍卫眉头一皱。陈夜歌立刻看到,冷哼一声说道:“大胆的奴才,你还敢有所隐瞒么?”

柳下挥看了陈夜歌一眼,心头暗惊此人竟也是观察入微之人。果然那侍卫被陈夜歌一吓,慌忙说道:“是……太子他离开之前,曾经问小人,张大哥在何处?”

“张大哥?”柳下挥跟陈夜歌面面相觑。陈夜歌立刻说道:“姓张的是什么人?你起身来,你们,带着此人,将姓张的立刻捉来!”他雷厉风行地唤了几个侍卫,侍卫们领命,带着那跪倒的侍卫前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姓张的已经被侍卫们捉到,柳下挥脚步一动,看向那被五花大绑的人,心头一震:这个人,不是自己方才在花园内看到的那个侍卫么?!~!

一八零 入世

“你为何要将银子给那守门的士兵?”太子转过头,看向旁边的丽娘,有点疑惑,也有点不高兴。我会告诉你,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丽娘奇怪地看了太子一眼,说道:“只有给他们银子,他们才会心满意足,然后才会顺利放行啊。”

“这不是贪污么?”太子问道,又说,“你这么做,不对。”

丽娘说道:“殿下,这种事情很平常的,据我所知,就算是有人到王府办事,进门的时候,都要先给门房银两才能入内呢,你说这是贪污么,好像全天下都是这样。”

太子皱眉,说道:“本宫原先真的不知会有这种事情,实在可恶。”

丽娘看着太子,微微一笑。太子看到她的笑容,问道:“咦,你笑什么?”

丽娘叹了口气,说道:“太子,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唉……”

太子听她一个女子都这么说自.己,未免有点气闷,丽娘却拉着他,从大路上慢慢地拐到了旁边的小路上去,太子说道:“你干什么?”

丽娘拉着太子躲到树丛中去,.才又解释说道:“太子殿下,你既然不想回王府,我们当然也不能被抓回去,王爷发现我们不见,一定会派很多人来追我们,我们要选一条王爷找不到的路走。”

太子听了,赞美说道:“丽娘,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丽娘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这条路比较难走,.太子殿下你可以吗?”

太子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一介女流,我是堂堂太.子,还是男人,难道还不如你吗?”

丽娘不置可否,两个人磕磕绊绊地下了小路,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远处走去,起初还能看清楚路,后来天色越发黑下来,眼前一片漆黑,终于走了过半的路,太子只觉得双腿酸软,脚也有点又麻又疼,走路的速度慢了很多,倒是丽娘,走的飞快。看不出她一个妇道人家,娇滴滴弱不禁风似的,居然能比他还厉害,太子只好强忍着,一声也不叫痛,生怕给丽娘小觑了,咬牙切齿地又走了过半的路,丽娘才回过头来,说道:“殿下,你忍一忍,前方就是小村子了,我们去找两匹驴子代步。”

“驴子?”太子很是.惊奇。他从来只见过马,不知道驴子长的什么样子。

丽娘点了点头,见太子实在走的艰苦,伸出手来将他搀扶住,太子急忙将她推开,说道:“且慢,男女授受不亲!”

丽娘“噗嗤”一笑,看着太子认真的脸色,解释说道:“殿下,你不要多想,说一句冒犯的话,殿下在丽娘的心目之中,此刻,就好像丽娘的胞弟一样。”

太子惊奇地问道:“啊,你有弟弟啊。”

丽娘微笑着回答说道:“是,当年我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只有六岁,现在已经十岁了。”

太子说道:“原来你已经离开你的家乡四年了,你现在多大?”

丽娘说道:“奴婢现在已经十八岁了。”

太子大惊,说道:“那你离开家的时候才十四岁!那么小?”

丽娘说道:“当年家里穷困,爹娘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正好有人说雍王府要召收奴婢,奴婢就去试试看,结果因为长得还算过得去,真的可以卖身为奴,得了些银两,给了爹娘回去度日。”

太子听的心头十分不是滋味,默默说道:“原来……百姓的生活这么苦,居然要卖掉自己亲生的女儿才能度日。”

丽娘看了太子一会,说道:“殿下,这还不算很苦的,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有更悲惨的事情太子你不知道呢,唉。”

太子黯然,觉得这世间百态,果然让人看的停不下眼睛,当年自己在皇宫之内,坐井观天,多么可笑,还以为真正是太平盛世了……丽娘搀扶着太子,停了步子,说道:“殿下,你等一会儿,我去问一下,这村里有没有驴子卖。”

太子答应了一声,丽娘挽着包袱,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轻轻地去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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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挥一见那被押来的“张大哥”,脸上立刻浮现冷冷之意。陈夜歌望见柳下挥脸色有异,问道:“怎么,巡按大人认识此人?”

柳下挥冷笑不答,却问道:“王爷,请问花园的月门那一端,是不是王爷的家眷所在之地?”

那地上的张大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陈夜歌察言观色,知道柳下挥问出这话定是大有乾坤,说道:“不错,正是本王的家眷侍妾所在。”

柳下挥冷冷一笑,说道:“那王爷要好生问一下,方才这位张侍卫冲到那里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夜歌转过头来,这才看向那姓张的,张侍卫面如土色,一句话也不说,陈夜歌凑过去,轻声问道:“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要本王帮你?”

张侍卫听着这声音,这才慌了神,急忙说道:“王爷,这件事情不关小人的事……是那丽娘她主动勾引小人,要小人帮她出府,可是小人哪里敢背叛王爷,只好拒绝她,不料却被太子见到,太子问起是什么事,丽娘就说她家中母亲病重,要回家去探亲,要太子替她求情,太子就答应了……刚才小人装着胆子去见丽娘,才发觉她已经不在了……就是如此啊王爷,小人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

陈夜歌慢慢听着,柳下挥在一边频频冷笑。陈夜歌问道:“这么说,本王倒是要表彰你的忠心了。只不过,太子可没有来对我求情啊。”

张侍卫说道:“这……小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小人还想,还想来对王爷揭发这件事来的,只不过太子说他,说他会来跟王爷说……”

陈夜歌说道:“嗯,你不必多说了,本王都知道,来人。”

“王爷,王爷,你饶过小人吧,小人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是么?”陈夜歌冷冷一笑,不再看他一眼。

两边侍卫向前来,将姓张的押下,姓张的惨叫连连,却硬是被拉了出去。柳下挥听到张侍卫的惨叫之声隐隐远去,只当什么都听不到,转头看向雍王,问道:“王爷,王爷心底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陈夜歌说道:“这贱奴勾搭丽娘,合伙欺骗太子,太子年少且又良善,见不得人吃苦,自然是被丽娘勾引的出了府。”

柳下挥想了想,说道:“那姓张的说丽娘要回家探亲,不知道王爷为何没有准她?”

陈夜歌目光一动,淡淡地说道:“既然已经卖身入王府,就是王府中的人,本王向来不喜欢属于本王的东西又离开。”

柳下挥点了点头,又问:“王爷,另还有一件事,本官想问:那丽娘的故乡,是在何处?”

陈夜歌的嘴角不为人知地抽了一下,然而这么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出柳下挥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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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太子外面套了一件平民的布衣,骑在一匹肥壮的驴背上,在山路之上摇摇晃晃,几乎要掉下来。这场景看来十分可笑,若是柳以沫在场,肯定要笑得死去活来。

在前头引路的却是丽娘,太子艰难坐在驴背上,望着她娇弱的身影,说道:“丽娘,你不累么?”

丽娘摇摇头,说道:“奴婢是在山上长大的,习惯了走山路,太子你不习惯这些,只是这村落里面只有两头驴子,而起只有这一家人肯卖掉,不然的话,倒可以买两只。”

太子问道:“为什么他们不肯卖?你给了他们很多银两。”

丽娘说道:“太子你有所不知,世道艰难,他们要留下驴子来当劳力,若是卖掉了的话,他日耕田拉磨之类的,就为难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这些话他却又是闻所未闻的,心底有些酸楚,真正觉得百姓生活之不容易。丽娘自然知道太子心底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太子的心底这样好,奴婢心里很高兴呢。”

太子有些闷闷地,说道:“本宫现在才知道,本宫果然如皇上所说的,不识人间疾苦,本宫很是惭愧,就连走路,都赶不上你这样的妇道人家,你高兴什么?”

丽娘说道:“太子天性善良,将来登基当了皇帝,一定会对百姓好,丽娘当然高兴。”

太子听了这话,虽然仍旧愁眉不展,心底却隐约好过了一点,说道:“你这样想,本宫很高兴,嗯,本宫发誓,本宫将来一定会当个好皇帝。”

丽娘说道:“丽娘先替天下百姓谢谢太子殿下啦。”

太子说道:“不用谢,你这么聪明能干,将来本宫当了皇帝,就封你个……封你什么好呢?”

丽娘笑呵呵地说道:“太子真会说笑,丽娘什么也不会……”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路边的树林之中忽然有人说道:“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两头肥羊上门啊?兄弟们,出来啦!”

太子大惊,差点从驴背上掉下来,丽娘尖叫一声,却挺身护住了太子,说道:“是什么人?”

路边的树林里哗啦啦跳出好几条黑乎乎的人影,月光之下,看不清脸,只听到有个粗噶的声音说道:“本以为这边的路都封死了,怎么还有人上来,真是见了鬼了……”说着,手上一抖,却是拿着一把闪亮的刀,月光下,刀身发出清冷光芒。。.。

一八一 人命

陈夜歌大怒之下,将守城门的两个士兵捉起来,一顿毒打。

一时之间鬼哭神嚎。这两个士兵也算倒霉,每个士兵都会收受贿赂,他们去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谁让他们居然连当今太子的买路钱也敢收呢?简直死有余辜。

柳下挥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说道:“事已至此,就算打死他们也无济于事,王爷,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查个清清楚楚,目前最紧要的是要将太子赶快找回来,不然的话,太子在雍王府失踪,无论是王爷还是本官,可都是脱不了罪的啊。”

陈夜歌说道:“巡按大人说的没错,来人!”转过身,命人出城四处寻找,雍王府的侍卫们骑着马滚滚出城去搜寻太子。

柳下挥看着陈夜歌在一边忙碌,回过头来,将贴身侍卫寻来,说道:“你们去查一下,王爷的侍妾丽娘,她的故乡到底是哪里?”那人答应一声,暗暗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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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跟丽娘人在半路,忽然.被歹人拦住。太子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丽娘到底是听说过的,镇定一会,终于哆嗦着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咱姐弟是过路的,还请各位好汉手下留情。”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姐弟?”借着月.光看向这边,望见丽娘跟太子的脸,啧啧地嚷嚷了几声,说道,“好一对美貌姐妹花!”

丽娘吃了一惊,眼见事情不能.善了,急忙回头对太子低声说道:“殿下,我缠着他们,殿下你趁机赶紧跑。”

太子着急起来,说道:“这怎么可以,本宫怎能让你一.介女流保护本宫?”

丽娘还要再劝太子,太子临危之际,却偏偏翻身下.地,上前一步,冲着那些人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拦路抢劫,按律法当斩么?这里的地方官是哪个?如今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居然放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出来为非作歹,实在是失职!”

那几个强盗听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一个呆呆地.说:“大哥,这个人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太子怒气冲冲,.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们有手有脚,居然不思进取,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是让人不齿!现如今八府巡按奉命出京,整治各地吏治,本宫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吧,免得落到八府巡按手中,那时候就为时晚矣!”

太子说完之后,面前的人惊倒一片,过了一会,那领头的强盗才说道:“什么什么……我感觉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有强盗鼓噪说道:“没错,大哥,那个小子居然想劝我们改邪归正。”

另外有人大声说:“是啊,本以为是个肥羊,没想到是头疯羊。”

“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一帮强盗笑得死去活来。

“太子……”丽娘拉着太子的手,担忧的望着太子,太子却怒气冲天看着面前那笑的不可一世的一堆人,说道:“你们说什么肥羊疯羊?告诉你们,本宫是太子,你们若是还不及时收手的话……”

“什么?太子?”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呆住在当场。

太子见这几个人终于停了大笑,心头稍微安定了些,昂首挺胸说道:“不错,本宫是太子,你们几个,若还不赶紧回头是岸的话,本宫还可以替你们向八府巡按求情,也许……”他话还没有说完……

“是太子啊……”有人低声说道。

“真的假的……这世道冒牌货太多了。”

“太子有这么傻的么?”

“不管了,过去摸摸看……真稀罕!”

太子大惊,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要过来!”由不得他抗议,面前那些人逐渐一步步地逼近过来,就好像发现了绝世至宝一样,有人近距离看到太子容颜,忍不住赞美说道:“应该是太子吧,长的果然好看。”

又有人说:“穿的也不错,你看,那头上是金冠吗?”

“旁边的这个女子也不错哦,喂,太子,是你的相好吗?”

污言秽语,一时之间充斥耳边。太子从来没听过这些话,涨红了脸,怒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那人笑道:“我们当强盗的,难道还要遵纪守法么?”

手上的刀一挥,太子一惊,急忙将丽娘拉在身后,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已经有手摸到太子身上,太子觉得恶心,然而却没有人听他的。更有人将丽娘的包袱抓了过去,在地上打开来乱看,太子一眼看到,挣扎着怒道:“那不是你们的东西,拿回来!”

换来更大的一阵嘲笑声音,强盗头子笑的眼泪流出,说道:“真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太子,喂,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要把太子怎么办?”

“捉住他,向雍州王勒索赎金!”

“向女皇勒索吧!我们要发财啦,哈哈。”

“万一惹怒了女皇怎么办,听说女皇的手段很厉害,不如,我们就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反正这里还有不少的金银财宝。”地上一个在翻丽娘包袱的匪徒说道。

太子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缩紧了,他张口,却觉得喉头发涩,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你们要杀本宫的话,不要为难这女子,她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已,你们放了她吧。”

“太子……”丽娘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泪眼看着太子。

强盗头子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太子,太子虽然害怕,仍旧昂着头跟他对视。强盗头子冷冷一笑,说道:“小太子,你倒是有情有义,死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不过……谁让你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呢,下一辈子投胎,别再遇到咱们吧。”

嘴角冷冷一笑,手中刀一挥,向着太子身上砍了过去。

太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一声惊呼,有人扑到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挡住。太子一惊,立刻睁开眼睛,却见丽娘趴在自己的身上,强盗头子的刀正好砍在丽娘的身上,太子大惊,叫道:“丽娘,丽娘!”借着淡淡月光,望见强盗头子的刀光上,带着一溜的血花。

太子惊得眼泪冒出来,不知道是要骂这些人好,还是叫丽娘好,强盗头子骂了一声,说道:“臭娘们,找死!”挥刀又冲过来。

丽娘抱着太子,说道:“殿下,快逃,快逃……”声音微弱。

太子忍不住哭出来,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宫不逃,本宫才不逃。”

丽娘望着太子,忍不住也流出眼泪,强盗的刀已经快要砍到了太子的脖子,眼看太子就要命丧旦夕,却忽地不知从哪里闪出一道刀光,撞飞了强盗的刀,强盗一怔,还来不及大怒,胸前一凉,便多了一截刀尖,那刀露出头,又迅速地抽回去。

强盗头子简直不能相信,然而身体已经失去了反应,等那刀被抽了回去之后,强盗头子这才发出一声哀嚎,像断了的木桩子一样向后栽倒过去,胸前飘起一阵血雨。

太子看的目瞪口呆,却望见,在强盗头子身后,有一道清秀纤长的身影临风站着,他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却偏站在那,他的长衣随风摇摆,青丝招摇,长刀如水,如天神下凡。

太子怔怔地只是望着,面前,周围的强盗们见头领倒下,都冲上来,将那人包围在中央,太子只见那人身形闪烁,长刀的光芒好像是活的蛟龙一样,所到之处,便必定溅血,强盗们惨叫连连,那人却始终一声也不吭,就好像一个杀戮的机器,然而动作偏偏那么曼妙,让人觉得杀戮也是一种艺术。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围在那人身边的强盗们便全部倒了下去。

那人这才缓缓地收回刀,站在原地,冷冷地,似乎在看着太子。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抱着丽娘,嘶哑着声音叫道:“你是什么人?快来救人啊!”

那人缓缓走到丽娘身边,低头看了看她的伤,才说道:“她伤的太重了,恐怕救不活。”

“不,不!你救一救她吧!”太子绝望地大叫。

那人摇摇头,看了太子一眼,说道:“你也不用难过了,她是觉得你有可能是个好皇帝,所以才舍身救你的,如果你觉得她死的不值,那么就努力当个好太子,以后当个为民为国的好皇帝吧。”

太子呜呜哭起来,说道:“本宫不管那些,本宫只是不想让她死。”

那人叹一口气,说道:“人都是要死的,就算你是太子也不可以。”

太子怀中的丽娘挣扎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望着太子带泪的脸,忽然缓缓地说:“太子……”

太子抽泣了一下,低头看向丽娘。丽娘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凄惨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子,我……我不后悔,只是……我想……想……”

太子忍了哭泣,问道:“丽娘,你想干什么?”

丽娘说道:“我还是想回家乡,回家乡看看……”

太子忽然涌起勇气来,他用力擦去泪,大声说:“那咱们就回去看看,你家乡在哪里?”

丽娘说道:“东……东……”

背对着两人的那人,正挥刀回鞘,闻言蓦地一怔,缓缓地又回过头去,却正好听到丽娘说道:“东新村!”

夜已经深了,偶尔吹过一阵凉凉的风,树林便发出簌簌的声响,天空之中,弯弯的新月如钩,冷冷地照着这荒山野地,地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情形很是诡异。。.。

一八二 遇险(上)

一八二遇险(上)

将近黄昏的光线闪烁,弱弱的光芒从摇动的树叶缝隙之中洒落下来,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摇摇晃晃,不停地变幻形状,显得十分的斑驳诡异。

这片树林十分浓密,遮天蔽日的树叶将光线挡的十分阴暗,树林外还是傍晚,林子里却已经暗如黑夜。晚风吹过,树叶挤在一起,随风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忽然之间,从密林的深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随着奔跑,双脚踩在地上,踩断了树枝发出的脆响。

一个纤细的人影,匆忙地推开面前的灌木丛,冲了出来,因为跑的太急,没有看清楚面前的路,被一截断在地上的树枝一绊,踉踉跄跄,狠狠地跌在地上。

“啊……”低低地发出一声痛呼,那人倒在地上,显然是摔得不轻,浑身一阵僵硬的抽搐,双手却抓住旁边的矮草,最终用力地竟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跌跌撞撞地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向着来路张望,原本绝美的小脸,此刻充满了惊慌,悲伤,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脸上还带着灰尘泥土,浑身的衣裳也有多处破损,显然是狼狈非常,然而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在脸庞的悲伤之外,透出一种不肯屈服而又愤怒的炽热光芒来。

她回头看了几眼,咬了咬牙,.才又转过头去,向着前方拼命跑起来,那副艰难取舍的痛苦模样,好像是要将身后的什么珍贵的东西决然扔掉一样。

这人,竟正是跟伍行舟,娇花和谢.捕头来东新村查探端倪的柳以沫。

然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柳.以沫竟然独身一人,在这密林之中狂奔呢?

事情,还要从柳以沫跟伍行舟两人分成两组分头.查看东新村开始说起。当时,柳以沫跟伍行舟两个分头行事,伍行舟跟娇花先离开,柳以沫跟谢捕头等在原地,一直等那两个来巡视的士兵返回,才蹑手蹑脚地跟着出来。

那两个士兵来查看了一场,徒劳无功沿路而回,大.概是因为闲着无聊,一边走一边闲谈。柳以沫跟谢捕头远远跟着,不敢靠近,生怕被发现,隐隐约约听那两人说什么“差事无聊”又说,“死那么多人,真有点怕”又感慨“幸好赏赐优厚”之类,因为隔得太远,听不真切,断断续续的没头没脑几句话。

柳以沫皱着眉,身后谢捕头手按着刀柄,紧张护.卫,两个人紧跟着那两个士兵,一路曲折,几乎快要到村口的时候,那两人才停了步子,站在一户人家跟前,推门进入,消失不见。

柳以沫同谢捕.头两个面面相觑,踌躇了一会儿,柳以沫心头一动,压低了嗓门说道:“谢捕头,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去就来。”

谢捕头一怔,问道:“大人,你要去哪里?别的地方,或许危险。不如属下跟你一起去。”

柳以沫悄悄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就在这里守着,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其他人,或许这村子里只这两个人也说不定,周围地方应该会安全点。如果你见他们两个出来了,就去方才经过的破屋子那边找我。”

谢捕头回忆了一下,方才一路追着这两人,果是竟经过一大片被烧毁了的破屋子的,那两个士兵还停住了脚步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距离此地也不是太远,当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柳以沫便转过身,沿着来路,向回走去。谢捕头自留在原地监视那两人。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周围有点儿冷,整个村子,明明是一如平常般的房屋景物,然而却是出人意外的寂静,简直如一个死城,柳以沫慢慢地小心返回,一边走,一边只觉得脊背上阵阵发凉,不是因为想到了关于这东新村的那些离奇古怪的传说,而是此刻,真的觉察到一股冷飕飕的不安,爬上了脊背。这里,实在是太静了,静得太反常,静得让人不安,让人害怕。

柳以沫咬着牙,有点后悔自己将谢捕头留在原地监视那两人,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脚步略微一停,便又继续向前而去,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心头想道:“方才那两个士兵经过破屋子之时,明明是停了一会儿,虽然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两个低声说什么,可是……我曾看到其中一人的面色,露出惊恐惶惑之态,似乎不想在那地方久留,很匆忙地就离开了。”

她当时多看了那屋子几眼,现在回忆,想起那屋子已经坍塌,屋梁全部砸落地面,周围的墙壁是黑乎乎的,现场没有留下更多的东西,除了一堆堆的灰烬,显然是经过了火灾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虽然不清楚那屋子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但是直觉让柳以沫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来仔细的查探一番。

这东新村的地底怪声事件发生以后,虽然走了不少的人,可是留下的,也有小半的居民,怎么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说是瘟疫作祟,可是一应俱全的家具衣物之类,却没有焚烧掉,而且方才那两个士兵来巡查的时候,也没有做相应的防范瘟疫的举止。他们是被派来镇守的,没有理由不知道要避讳瘟疫,却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村中行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知道这里没有瘟疫,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东新村的居民,都去了哪里?

有个不详的感觉,在心底翻翻滚滚,柳以沫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破屋现场。

坍塌残破的房屋,露出了黑洞洞的内壁,像是无辜的大眼,瞪着柳以沫,柳以沫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握紧,强自镇定。一阵风吹过,卷起地面的一层细灰,忽悠悠地飘起来,差点迷了她的双眼。周围的气氛,越发显得诡异可怕。

柳以沫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仔细开始看周围的情形。

这房子被毁损的实在是太过严重,一时半会儿只能看到破败残垣而已,柳以沫皱着眉头,迈步进入那依稀可见的门口,走入里面。

一股冷飕飕的风席卷而来,柳以沫几乎按捺不住跳出屋外,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她控制着自己,看向周围。

目光一寸一寸的,严谨而认真地扫过这被毁损的房屋,柳以沫皱着眉,逐渐投入,忽然之间,她目光一动,拔腿向前走去,走到那瘫倒了一半的墙壁跟前,低头凝视过去。

原先这里,似乎正有个窗户,而现在,窗户被烧得不见了,只剩下模糊可见的一截黑乎乎的木头,柳以沫便看着这一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窗棂木,看了一会儿之后,手指伸出,轻轻地在那木头上面拨弄了一下。

只听得“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那被烧得已经酥了的木头之中跌落下来,落在柳以沫的脚边上。

柳以沫低头,将那物捡起来,手心之中,那是一个仿佛是三角形的,铁器。柳以沫伸手拿起来放在眼底看,身子轻轻一抖,她知道这是什么了,这东西,是箭头!而且是裹铁的箭头!

风逐渐大了,发出一种古怪的声响。柳以沫握着那箭头站在原地,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模糊的场景,铁箭射过来,有的穿透了窗户,有的却射入了窗棂上,然后,大火烧起来,将所有的证据都烧得一干二净,然而这铁箭头,却因为深深嵌入了窗棂之中,所以才会保存了下来。

究竟是什么人,会向这房子射箭。既然有射箭的举止在先,那么这房子,恐怕不是偶然失火那么简单,而是……

柳以沫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握着这枚箭头,转身,向着破屋子外面而去,这屋子原先显然是极大的,大概是某个富户的居所,屋子前面的院子也非常的大,非常开阔,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仍然能够让人想象得出昔日这里的气派。

柳以沫一步一步,踱步到了这院子的中央,低头,望着自己脚下,旁边不远处,那似乎跟自己脚下所踏之地,隐约似有所不同的泥土颜色,她看了又看:是她自己的错觉吗?

略微站了一会,柳以沫才伸脚,穿着厚底官靴的脚,将地面的浮土慢慢扫去,随着她的动作,脚底渐渐地露出真容。柳以沫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一大片隐约透出一股新鲜色的泥地,不知为何,浑身猛地打了个寒战,然后开始不能自控的哆嗦起来,不……柳以沫怔怔站了一会,才猛地又后退了一步,心底有个声音似在不安大叫:“不,不是,一定是我想错了,这不可能的,不可能会如此的!”

“大人!”身后有个声音,轻轻响起。

柳以沫吓了一跳,几乎没有跳起来,回头一看,发觉是谢捕头,才松了一口气:“谢捕头,是你,你怎么来了这里?”

谢捕头说道:“属下担心大人,那两个人始终没有动静,属下就想过来看看大人如何了。”他看了柳以沫一眼,发觉对方花容失色,似乎甚是惊慌,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了,为何站在这一大片空地之上发呆?”

柳以沫略微镇定了一下,才说道:“谢捕头,你来的正好,你过来看看,我们脚下所站的这片泥土,跟这边的,是否一样?”

谢捕头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了一把前面被柳以沫以脚拨开的泥地,认真对比了一下,说道:“回大人,这边的泥地颜色似乎比较新。”

柳以沫心头砰地一声,谢捕头也这么说,这样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退了,就算是再怕也好,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她想了想,说道:“谢捕头,方才我们路过那些农家,他们家中,应该有铁锹之类的东西,麻烦你取两把来如何?”

谢捕头见她如此说,也不问为何,点了点头,说道:“那属下这便去找,大人稍微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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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捕头匆匆返回,手中提着两把铁锹,柳以沫伸手拿过一把,谢捕头自持一把,柳以沫弯腰向着那片新土的地方刨过去,谢捕头见状,也依样画葫芦开始刨地。

周围寂静十分,将近黄昏了,整个村落之中,一片宁静,只有两个人弯腰不停挖地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响,十分怕人。

柳以沫跟谢捕头忙了一会儿,额头见汗,柳以沫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粗活,细嫩的小手,顿时磨起泡来,谢捕头说道:“大人,您歇一会儿,剩下的交给我吧。”

柳以沫心急如焚,哪里肯休息,说道:“我们继续。”说着,弯腰又开始动作。谢捕头无法,只好低头苦干。两人忙了一会儿,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面面相觑之下,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谢捕头将手中的铁锹一扔,腰刀“当啷”一声出鞘,挡在了柳以沫的身前。两个人无比紧张地望着面前,只见黄昏的暗影当中,从屋子后面,悄悄地闪出两道熟悉的人影。

“伍小师爷,娇花!”柳以沫松了一口气,眼前一凉。出现在她跟谢捕头之前的,的确是伍行舟跟娇花。他们两个在西边的村子之中寻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是以沿路返回,向着这边而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柳以沫跟谢捕头。

伍行舟心细之极,早发现柳以沫跟谢捕头在挖地,心头便有所计较,此刻上前一步低头细看,便知道其中分晓,二话不说,只道:“我来帮忙。”不由分说将柳以沫手中的铁锹接了过去。

柳以沫心头感激,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伍行舟已经弯腰,同谢捕头又开始忙碌。这边娇花却不明白,低声问柳以沫说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挖地?”

柳以沫看着微微发红的手心,几个水泡软软的,摸上去还有点疼,她说道:“其实我也猜不准,不过,等一会儿就知道端倪了。”

娇花好奇之极,恨不得自己也加入动手,正在心急难耐之时,却听得谢捕头低声惊呼:“这里有东西!”

柳以沫心头一跳,娇花已经第一时间跑到了谢捕头挖出的坑边上,低头看进去,那边伍行舟也提着铁锹,走了过去。四个人都向着坑内看去。

那是……一抹灰扑扑的,似乎是衣物之类的东西。柳以沫脸色灰白,看了伍行舟一眼,两个人心底有数,娇花嘀咕说:“这是什么,看起来又不像是什么宝贝,再挖看看。”她伸手夺过伍行舟手中的铁锹,向着那边继续刨过去,伍行舟的手受过伤,当下也不拦着她,任由她去了。

柳以沫心头有事,见娇花兴气冲冲的,从旁说道:“小心……”却又咬住嘴唇。谢捕头在一边帮忙,伍行舟低声说:“果真,如大人所料么……”

柳以沫摇头,面色惨然,说道:“我只希望我想的是错的。”伍行舟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不必难过……再看看。”那边谢捕头跟娇花忙了一阵,娇花忽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铁锹远远扔了出去,整个人身体发抖,向后退去。

柳以沫一惊,问道:“怎么了?”娇花以手掩面,神色慌张,指着前面的坑不敢开口。她从来都胆大包天,几时见过这样胆小如鼠张皇失措的时候。柳以沫心头已经有所准备,当下不管娇花,转头,看向坑内。

谢捕头低声说道:“天啊……”伍行舟上前一步,说道:“大人,还是不要看了。”

柳以沫垂了双眼,说道:“伍小师爷,别拦着我。”伍行舟看她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向旁边让出一条路来,柳以沫低头看过去,却见到原先娇花刨的地方,正露出一条已经硬邦邦的胳膊来,五指张开,十分渗人地袒露在眼前。

柳以沫心头狂跳,却只站着不动,而那边上,谢捕头低声说道:“大人,这里也有……”

柳以沫转头看过去,却依稀见到,谢捕头那边的坑内,隐约见半个肩膀露出来。伍行舟见柳以沫不语,从旁边说道:“大人,还是不要挖了,你看……”

他伸出手去,指着自己面前。

柳以沫心头一颤,夕阳西下,阳光洒落这片空旷的地面上,阴影错落之中,看的真切了些,地面上的新土旧土,经纬很是明显,大概是以柳以沫跟伍行舟四人所站的地方为圆中心,好大的一片新土覆盖着。难道说……

耳边,似乎听到有无数的哀鸣之声,嘶吼着发出,柳以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伍行舟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住了柳以沫,柳以沫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地说道:“伍小师爷,你觉得……”

“大人,不用再看了。”伍行舟坚定的声音响起,“这东新村之中,失踪了的人,恐怕下落,便在此地了。”

是的,便在此地,他们此刻,所站着的地方,所踏着的脚底下。便长眠着,这东新村之中失踪了的半数人口。

“可恶,可怕,这是……什么人才能犯下的暴行。”柳以沫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伍行舟叹了口气:“宁愿杀了这么多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背后的阴谋,一定是令人无法承受的。”

柳以沫紧紧地反手抓住伍行舟的胳膊,身后娇花恢复过来,说道:“小姐,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天要黑了。”她胆怯地看看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村落是死寂的,可又似乎游荡着许多自己所不明白的东西,她怕的几乎要放声大叫,落荒而逃。

谢捕头说道:“大人,现在该如何做?”

柳以沫正在沉思,谢捕头忽然变了面色,说道:“不好,有人来了!”

柳以沫一怔,谢捕头后退一步,忽然匍匐在地,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猛地跳起身来,急促说道:“大人快些离开此地,来的人似乎还为数不少。”

伍行舟也急忙说道:“的确,此地不宜久留。”

柳以沫看了一眼那坑中的尸体,说道:“本官向你们发誓,一定要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不会让你们如此白白的死去。”转过身,说道:“我们赶紧退回林中,既然有如此多的人来到,恐怕对方已经是有所察觉了。”

四个人急急忙忙地穿过村落向着来路而去。刚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背后有人大叫:“仔细搜查,不放过一个活口!”吵吵嚷嚷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令人胆战心惊,柳以沫注意听身后的动静,没有看前方的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地上,伍行舟从旁及时将她扶住。

柳以沫转头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伍行舟说:“大人,要小心啊。”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没事。”柳以沫安慰说道,握着他裹着纱布的手,继续向前跑去。

四个人快要到来时的密林边缘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唿哨,接着,眼前灯火辉煌,从林子之中,窜出许多人来,挡在了四人的跟前。

柳以沫猛地刹住了脚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一批人,只见他们全部是灰扑扑的一色装扮,看不出来路,然而却端的训练有素,如人墙一样,将四人挡住,而身后的搜索之声,也越发近了。

“你们是何人?”眼见是危在旦夕,逃不出去,柳以沫上前一步,先发制人问道。

几个排成一排的人让开,当中有一个人骑着马出现面前,居高临下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跑来这村子里,是何企图?”

柳以沫见他们打扮的不官不民,让人难以判断,想了想,说道:“我们四人是过路之人,因为口渴,想进来这村子讨杯水喝。”

那高高在上之人听了她的说辞,冷冷一笑,说道:“是么?”

柳以沫见他阴阳怪气的,不肯放行,说道:“好了,那各位是何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让我们四人离去如何?”

那人说道:“要离开,谈何容易?”说着,眼睛在柳以沫身上扫了一遍,手中马鞭一挥,指着柳以沫垫了垫,才说道:“除了这个,其他三个,格杀勿论!”

柳以沫听了他这句话,顿时浑身发凉,大叫一声说道:“且慢!”

那人问道:“怎么?”柳以沫瞪着那人双眼,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事到如今,便同你讲明了,本官是洛水县的县官柳以沫,这些都是我县衙中的人,看你的打扮,并非山贼,定是听人命令行事,我如今告诉你,我来这东新村,的确是另有目的,你要捉拿我们,尽可动手。可是,你若是敢伤我的人,我对天发誓,我柳以沫定不会放过你。”

灯光跳跃之中,那人看着柳以沫,忽然咧嘴一笑:“果然有几分胆色,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呢……”

柳以沫心头一跳,问道:“你说什么?‘他’又是谁?”

那人轻轻一哼,说道:“你无须明白,你既然把话挑明了说,我也不用瞒着你,饶你一条性命,全在我一念之间,你最好识相些,乖巧些,不然的话,惹怒了我,连你也一块儿杀了,不算什么大事,你别当我不敢!”

柳以沫听他话说的铁板钉钉,竟如同毫无转圜余地,心头阵阵发凉,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说道:“你敢!本县是一县之主,岂是你说杀就杀的,就算是真要动手,那本县也是主谋,你放过他们就是。”

伍行舟听了这话,说道:“大人!”

柳以沫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抓的牢牢地,竟让伍行舟觉得有几分的疼。看着她担忧的双眼,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怎样,眼中亮晶晶地,充满了泪水。

那人听了柳以沫的话,半晌沉默不语。柳以沫说道:“你要杀要剐,就冲着本县一个人来就是了,不要波及无辜。”

这时侯,后面负责搜捕他们一行人的队伍也来到,有人跑到这骑马之人的身边,低声禀告,那人望着柳以沫,嘿嘿一笑,这才开口,阴森森地说道:“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既然发现了这村中的秘密,这些人,饶不得!”。.。

一八三 遇险(下)

灯光的辉映之下,说话这人的脸阴晴不定的,加上那种肃杀之气,让人感觉,他好像是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死神,正在向柳以沫四人,宣告了他们的死刑。【无弹窗.】

柳以沫浑身抖,见这人竟无法被自己说动,又惊又慌,刹那失了分寸,伍行舟低声说道:“大人不要害怕,卑职不怕死。”谢捕头挥刀上前,挡在柳以沫跟伍行舟跟前,说道:“属下誓死保护大人。”

正在此时,有个难听无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说道:“你们不怕死,我还怕死呢,哼!别装的跟什么似的,本姑娘花容月貌,还没活够呢,怎么能陪你们这群人死?”

在场之人,顿时都怔住了。那骑马之人也是一呆。周围的人见娇花的尊容,实在丑的可圈可点,看了第一眼之后,便忍不住会再看第二眼,因为实在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丑的人,看了第二眼之后,便永远也不想再看第三眼,因为已经确认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丑的人,实在是悲剧之极。

柳以沫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娇花,问道:“娇花?”

柳以沫猝不及防,竟被她大力.拉了过去,娇花抱住柳以沫,手上一动,将柳以沫头顶的簪子拔了下来,抵在她的喉咙口,说:“大家都不要动!”

谢捕头挥动着腰刀,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那马上骑.士见这出人意料的一幕,竟也没有任何动作,周围的人也跟着木然在原地,看着娇花。

平素镇定的伍行舟见了这幅场景,竟也急得浑.身抖,冲上前去,站在了娇花跟前,大声叫道:“娇花姑娘,你不要冲动啊,别伤了大人,娇花姑娘!”

她本来就长的丑陋非常,此刻凶相毕1ou,更是可怕之极,简直如地狱中的鬼怪一样,捉着如花似玉的柳以沫,像是猛鬼抓住美貌的小女孩,对比格外强烈。在场的人,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替柳以沫担忧起来,见她脖子上受伤,鲜血蜿蜒留下,一张如画的脸上,写满了楚楚可怜,更是忍不住同情心大起。

不等柳以沫说完,娇花厉声喝道:“我呸,和睦相处个屁,你不过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丫头罢了,总是拿我当你身边的陪衬,陪衬你有多美是不是?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我看上的人,都被你夺走了,你不要就算了,还逼他离开,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啊,你知道燕大哥离开我之后,我的心有多痛?不过,幸好老天有眼,尧公子也离开了你,哈哈哈哈,那个小子看似道貌岸然,没想到竟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狠角色……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呢,我当时看你痛苦的样子,心底笑的半死啊!”

娇花拖着柳以沫,眼睛看向那骑马之人,说道:“你不用如临大敌的样子,你不认识我,你的主子认识我,当初,还是我向他通风报信,让他差点害死尧公子的,还有那位云公子,我将这个臭女人的秘密告诉了你主子,他便转身告诉了云公子,云公子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哈哈哈,说起来我还是你主子面前的功臣,你应该给我三分面子是不是?”

娇花冷冷一哼,说道:“我么,也不想做什么,我这幅模样,走到哪里也不会吃香,你主子利用了我一次,日后却未必还会有第二次机会,不过我也算是给他做过点事……你下来,把马给我,只要我骑马安然离去就行。”

娇花笑道:“莫非你也看上了她?哈哈哈……你放心,我才不会带这个累赘在身边,我要的只是活命,你把马给我,我便把人给你!”

娇花丝毫也不怜惜,大声骂道:“臭婊子,给我住嘴!你再唧唧歪歪,老娘立刻就宰了你,让你不再祸害人间!”

马上骑士想了一会儿,看着娇花怀中柳以沫珠泪滚滚伤心欲绝的样子,说道:“那好吧。”说完之后,他翻身下马,走到了娇花跟前。

娇花说道:“你真是讲信用啊,好的,人我给你了。”她手中拖着柳以沫,上前一步,将人向着骑士身边狠狠地一推,柳以沫身子踉跄向前扑过去,骑士伸手,将柳以沫拥住,娇花大叫一声:“就是现在,快点!”

那美丽的女子抬起头来,一双绝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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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脸上1ou出犹豫表情:“可是……”

柳以沫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娇花望着手下的骑士,说道:“让你的人统统住手,让路!”

骑士冷哼一声。娇花如鬼般的一笑:“你见我长得丑是不是,其实我的心更恶毒,你不让他们住手,我便会用最狠的方法折磨你。让你屈服为止。”

骑士忍了忍,终于喝道:“都给我住手!”

随着他一声喝,周围的人果然都停了手。伍行舟趁机冲到了娇花身边,匆忙说道:“娇花姑娘,好样的。”

娇花笑道:“你也不差,伍小师爷,居然这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方才他们两个面对面吼着的时候,娇花便暗示伍行舟,没想到伍行舟居然真的弄懂了她的意思。谢捕头挥舞着腰刀冲过来,见他两个“惺惺相惜”,说道:“你们两个瞒着我啊,真是不够意思。”

身后柳以沫说:“好了,我们走吧!”

娇花点点头,却不回头,只说道:“好,你们走!”

伍行舟急忙说道:“娇花姑娘,你呢?”

柳以沫也翻身下马,走到娇花跟前,说道:“你干什么?”

娇花看她忽然下马,骂道:“你怎么又下来了,让你走没听到啊?”

柳以沫说道:“要走一起走,莫非你要留下?”

娇花皱眉,说道:“这个人狡猾的很,不能带着他,否则的话,对我们不利,你们先走,我制住他,等一会儿再跟上你们。”

柳以沫哪里会相信这个,周围全部是对方的人,娇花又不懂武功,怎么能够拖身?刚要再说话,娇花说道:“伍小师爷,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别让她再耽搁下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伍行舟看着娇花,脸上1ou出复杂的表情。

方才娇花忽然制住柳以沫的时候,柳以沫以为她真的背叛了自己,心头又惊又怒。可是娇花在拖住她身体的时候,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她才明白,娇花不过是在做戏而已。

然而现在,她以为大家都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娇花却要留下,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娇花这么做是对的,可是她怎么会舍弃娇花?

“不行,要走一起走!”柳以沫怒道,伍行舟上前,伸手抓住柳以沫双臂:“大人,我们要离开这里。”这种情形,越是耽搁,就越是危险,娇花的选择其实是对的,她现在之所以能制住这群人的头目,全因为此人一时的贪生,但若是他们要带他上路,的确有诸多不便不说,剩下的人必定会穷追不舍,结局就是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现在的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必须要赶紧决断。男人的决然便在这时侯显示出来,伍行舟不顾柳以沫的挣扎,将她抱着,翻身上马,谢捕头说道:“伍小师爷,好好保护大人!”

伍行舟转头看向谢捕头,四目相对,各自心头了然,柳以沫叫道:“伍行舟,你个混蛋,快点放我下来!”谢捕头挥起腰刀,刀背在马屁股上狠狠地一拍,说道:“快走!”

伍行舟拉着缰绳,骏马如飞一样向前而去。穿梭过重重密林,将身后的火光抛的渐渐远去。

娇花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喝道:“都不许动,谁敢动一步,就杀了这个人!”

谢捕头腰刀一荡,说道:“谁敢上前,老子就先宰了他。”这群人虽然人多势众,然而若是论起单个人对打,谁也比不过谢捕头,娇花跟谢捕头,一个仗着人质在,一个仗着武功群,居然真的将这一群人镇住,让柳以沫跟伍行舟逃出生天。

娇花跟谢捕头同周围不下几十人对峙,被娇花挟持手中的那人低声说道:“娇花姑娘,有话好好说,你的朋友已经离开了,你不必再这么紧张。”

娇花喝道:“想在我面前玩花样吗?给我闭嘴。”

那人说道:“我怎么敢呢……只不过,娇花姑娘你的手好像有点抖,不要紧,放轻松一点,不要不小心杀了我的话,大家只能同归于尽了。”

娇花转头看着他,见他一张脸在灯光照耀之下,显出一种类似脆弱的白皙来,先前只认为这人冷血残酷,未曾仔细看,如今看看,倒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那人见娇花打量他,微微一笑,竟然眉眼生光,说道:“在下姓风,做无形。”

娇花见他笑的动人,一楞之下,说道:“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别动!”心底却念着:风无形,风无形,这个名字倒是很独特。

风无形并不生气,微笑说道:“无形只是在跟姑娘说话而已。”原来娇花手中的匕,正指着他喉结之处,他说话之时,喉结上下吞吐,刀尖锋利,竟划破了几道。娇花见他似不觉得痛,又笑的一派春花烂漫,嘴上虽然仍旧很凶,手中却忍不住稍微地将刀向后撤了撤。

娇花说道:“给我住口!”口气虽凶,眼中的凶悍之色,却减了不少,她是个丑陋的姑娘,很少有跟男人正常的面对面谈话,当初死心塌地爱上了燕深弦,也正是因为燕深弦对她宛如对其他人一般寻常,让她觉得很感激,很舒服。此刻见风无形如星星般闪烁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忍不住心底有些松懈。

风无形看着她,说道:“姑娘不喜欢听在下说话,那在下就不说了,只不过,姑娘难道要一直跟我这么耗着么……现在你的朋友应该已经去的远了,姑娘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吧,而且,姑娘就不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

娇花皱眉,看着风无形,不知他究竟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风无形双眼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娇花的心忍不住有些砰砰跳,竟不知不觉转开目光去。风无形看着她的表情,说道:“娇花姑娘先前也说过,跟我的主上是有些交情的,反正你的朋友现在已经跑了,姑娘不如放下刀子,在下可以网开一面,放姑娘跟这位英雄离开,如何?”

娇花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句话并不怎么可kao,然而看着风无形认真的脸,又有些松动,问道:“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我怎会欺骗姑娘呢?”风无形笑面如画,一边说一边点点头,娇花见他动作颇大,急忙将刀子向后一撤,怕刀子伤到他,却正在这时侯,谢捕头在一边叫道:“娇花姑娘小心!”

然而急变便在瞬间开始,娇花不懂武功,风无形却是个高手,先前碍于刀子紧紧地抵着自己的要害,无法动弹,如今见刀子一寸一寸离开自己远了,冷冷一哼便立刻出手,手在娇花拿着刀的手腕上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娇花一声惨叫,手已经被风无形捏断了。

谢捕头见状,急忙上前来救助。风无形手中一拍,从自己腰间讲刀抽出来,同谢捕头战在一块儿。

风无形是个用刀的高手,更加上心思缜密,为人冷酷无情。是以才被陈夜歌派来守这紧要之地,听人密报说有人闯入,他特意带人来捉。没想到,本来煮熟了的鸭子,却因为一个丑女人而又飞了。先前他见娇花第一眼时候,觉得这人实在丑的可怖可厌,不想再看第二眼,他的目标,只是柳以沫。然而没想到娇花竟然出人意料挟持了柳以沫,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而饶是风无形为人狡猾冷血,却也没想到,娇花竟是在演戏,委实的娇花的那一幕演得太过逼真了,而当时甚至连娇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当真的……何况是风无形。风无形冷眼旁观这丑女做尽可厌的事情,心底更是作呕非常,心想果然是面有心生,是以未免大意了,一代高手,居然被娇花跟柳以沫这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制住。

风无形乃是陈夜歌面前的数一数二的高手,头一次吃这种大亏,心底怎会不愤怒,眼睁睁看着柳以沫跟伍行舟离开,心底自是杀气腾腾,然而见娇花跟谢捕头留下,反而又想:上天可怜见,要让这丑女人死在我的手上,我必定要将她大卸八块才出我心头之气。

口mi腹剑,原本就是他的擅长,而要迷惑娇花这种缺乏温情的女子,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几句话说下来,竟真的将娇花说的松动,他的武功又高,娇花刀子离开他身边片刻,便已经是他反击开始之时。

就好像是先前被压制住的猛虎出闸,谢捕头又怎能挡得住雍王座下一等一的高手,几个回合,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谢捕头撕心裂肺一声大吼,现自己的左手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手臂,竟是被风无形一刀撩断了。

鲜血喷涌而出,谢捕头疼得几乎昏厥过去,风无形嘿嘿冷笑,宛若地狱修罗一样,刀向前一劈,正好掠过谢捕头的脖子,鲜血向天,喷的如喷泉相似,谢捕头喉头格格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高大的身子一晃,向后缓缓地倒了下去,天空之中,仿佛下了一场温热的血雨一样。

身后,被捏断了手臂的娇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双眼瞪得大大的,几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血雨之中,风无形抬起那雪亮的杀人凶器,舌尖轻轻地tian过刀尖,将一滴鲜血tian去,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带着浓浓嗜血之意,看向娇花。

娇花向后退了退,断了的手软软地垂着,使不上力气。风无形上前一步,说道:“你想怎么死呢,嗯?”

娇花浑身抖个不停,看着那张狰狞的几乎变形的脸,身后,谢捕头高大的尸身躺着,娇花忽然不再害怕,奋起全身力气,猛地向着风无形吐出一口唾沫。

风无形躲闪不及,竟被吐个正着。丑女的唾沫在脸上,他恶心非常,急忙挥袖子擦去,怒道:“贱人!”怒气勃之下,手中的刀向前猛地一送。

娇花人跌在地上,无法躲闪,雪亮的刀光没入她的身体,竟从胸前,一直穿透到身后,娇花只觉得心头一凉,接着一痛,她微微一愣,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胸前的刀,瞪大的眼睛看着看着,脸上却忽然1ou出一丝笑容。

嘴角沁出一丝鲜血,风无形见她如此,心头懊悔,本是想施展手段,好好地折磨这个丑女的,没想到吃了她的激将之计,他愤怒之下,猛地将刀抽出来,娇花惨叫一声,身体软软地向后倒下。

风无形厌恶地看一眼娇花倒地不再动弹的尸身,转过身去,喝道:“派人传信,其他的人跟我来!”转过身,走入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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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脸颊旁边吹过,又冷又急,柳以沫被伍行舟抱在怀中,拼命挣扎喝骂都无济于事,伍行舟只当什么都听不到,抱着柳以沫只是狂逃。柳以沫叫了一会儿,喉咙已经沙哑,不停地回头看来路,指望看到娇花跟谢捕头出现,可是看了又看,身后却始终都没有人追来,这一段路,柳以沫都不知自己流了多少的泪。

快要冲出密林冲上大道的时候,柳以沫隐约听到一声惨叫,惨绝人寰,不似人声,她听不出那会是谁的,又或者谁的也不是,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两个绝对没有事的,一定会赶上来的。但是她一方面这么想,一颗心却疼得翻天覆地,难以自控。

骏马赶上大道的时候,柳以沫终于问:“伍小师爷,你刚才,听到一声惨叫没有?”

伍行舟迟疑了片刻,脸上1ou出了难过的表情,最终说道:“回大人,我没有听到。”只能撒谎吧,这样的话,她的心底才会好过一点……就算是,违背了自己的做人原则,这是,善意的谎言啊。

柳以沫滚滚落泪,说道:“是,我觉得那是我的错觉,伍小师爷,你说,他们会追上来的,是不是?”

伍行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是的,一定会追上来的,大人。”认认真真地说着这谎言,如此坚毅的男子,眼圈竟也有些红了。!~!

一八四 风无形

伍行舟同柳以沫两人同骑一匹马,很快地就到了山脚下,耳边听到身后呼喝的声响,伍行舟惊悚回头看,却见身后远远之处,如乌云一般地,追出一队人来。追哪里快去眼快伍行舟吓了一跳,一刹那心惊肉跳,确认知道娇花跟谢捕头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大人,大人!”

马蹄声响,一时之间让柳以沫听不清身后追兵的逼近,听伍行舟叫她,才问:“什么事?”

伍行舟迅速地在脑中算计,说道:“大人,我们兵分两路吧。”

柳以沫身子刹那僵硬,变了声调,问道:“为什么?”耳边隐约听到有什么杂乱声响,她想回头看,伍行舟却忽然伸手,将她抱住,牢牢地拥在胸前,让她无法回头。

柳以沫知道不对,叫道:“伍小师爷,你干什么?那是什么声音?”男人的怀抱牢牢地禁锢着她,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伍行舟见已经瞒不过她,沉.声说道:“大人,事到如今,也不用瞒着大人了,身后是追兵赶来了,大人,你别伤心,我们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大人你的安危着想,只要大人你活着,可以将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那么大家的付出,就是值得的,所以大人,你不能后退,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中,你是我们的希望,大人你还记得你对东新村那些亡灵说过什么话吗?”

柳以沫泪珠连连坠落,说道:“伍行舟,你想说什么?”

伍行舟说道:“我要大人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柳以沫厉声尖叫:“不行,不行!”

伍行舟说道:“大人,现在不是意气.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在一块儿,恐怕卑职也活不过去,大人,你听我的吧。”

“我不要,我不要!”柳以沫伸手,反.而握住了伍行舟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说道:“你想自己去送死?你当我是什么,禽兽?”

伍行舟叹一口气,说道:“大人,你是洛水县知县,你是.一县之主,你该为更多的人着想。”

柳以沫说道:“我不,我现在就不准你扔下我!”

伍行舟见她如此固执,苦苦一笑,这时侯骏马转弯,.身后的追兵暂时不见,伍行舟忽然拉住了马,翻身下马,柳以沫见状,也急忙跳下马来,伍行舟望着她,说道:“大人,得罪了。”一把抱住柳以沫,柳以沫不知他要干什么,还未来得及挣扎,伍行舟已经一松手,将自己头顶绑着发髻的飘带扯了下来,将柳以沫的双手牢牢地绑住了一起,柳以沫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挣扎着叫道:“伍行舟,你想干什么?”伍行舟不回答,将柳以沫的手绑好了之后,又将自己手上缠着的的纱带取下来,柳以沫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叫道:“你的伤还没有好,你干吗?”伍行舟只当什么也听不到,握着那长长的绷带,便向着柳以沫的双腿上绑了过去,柳以沫大惊:“你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双腿连踢,伍行舟牢牢地抓住,膝盖压上去,将柳以沫的双腿压住了,才将她的双脚腕绑在了一起,柳以沫动弹不得,叫道:“伍行舟,你放开我,放开我!”

伍行舟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想了想,又.说:“大人,对不住了。”将帕子堵住了柳以沫嘴,柳以沫怔了怔,瞪着眼睛看向伍行舟,伍行舟看着她,将她抱起来,向着山上走了两步,将她放在一株高大的树木后面,半膝跪倒地上,才说:“大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出此下策,委屈大人你在此,我将那些人引开,等他们过去,大人你想必就会将腿上的绷带挣开了,我希望大人你能向着山上而去,离开这里,然而将此案彻底查清楚。大人,千万不要辜负卑职的一番心意。”

他说完之后,起.身,便要离开,身后柳以沫蠕动着,嘴里呜呜发声。伍行舟脚步一停,并不回头,却说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跟大人说话,有句话,我想告诉大人……”

柳以沫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却听到伍行舟说道:“我其实……很……很……敬爱大人。”

说完之后,迈步向着山下而去,走的越来越快,那高大的身影,很快地就消失在树木掩映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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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行舟急急下山,幸好身后的追兵还没有到,伍行舟将系在旁边的马解开,又等了一会儿,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传来,才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驾马向前而去,果然,身后的追兵也跟着转弯过来,见到伍行舟急匆匆向前的身影,纷纷鼓噪叫道:“见到了见到了,在前面,追啊,追啊!”纷纷地向着伍行舟追了过来。

伍行舟心头暗喜,打马奋力向前,身后的追兵一窝蜂般地跟着他冲了过去。又有人叫:“前方不远就是关卡,看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兄弟们追啊。”

脚步声,马蹄声,乱纷纷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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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柳以沫被留在原地,心头几乎被伍行舟气怔了,他厉害,实在厉害,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捆住自己的手脚,还堵住自己的嘴,这天底下,可能找出比他更傻的人么?居然,要送死也送的这么亟不可待?柳以沫泪眼汪汪,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愤怒,想到伍行舟的话,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脚,被他绑住了的双脚,脚上缠着的,是原先他用来包着手的绷带,那手掌,是为了救自己从山上滑落的时候,被藤蔓割伤了的,绷带上还带着未干的鲜血痕迹,那个人……

若非是嘴被堵住,柳以沫一定要嚎啕大哭,眼泪从眼睛里纷纷地落下,柳以沫眼前的绷带逐渐地模糊起来。而耳边,却听到错乱纷杂的脚步声,呼喝声,从山脚下呼啸而过,柳以沫听到有人嚷嚷:“抓住他们……前方是关卡……送死……”隐隐约约,如此的话。

她心头大急,急忙地想要挣脱开双脚,那绷带并不很宽,细细的,她如此动作,只勒的她的双脚腕疼痛,却仍旧不停地扭动着,如此挣扎了好大一会儿,绷带果然松动了,柳以沫大喜,双腿不停地蹭动,终于给她将绷带弄松了些,过了一会儿,右脚竟然能够从中挣脱开来,她大喜之下,靠着树站起身来,然而此时此刻,山脚下一片寂静,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柳以沫忽然想到伍行舟的话:我将那些人引开,等他们过去,大人你想必就会将腿上的绷带挣开了……

柳以沫茫然失措,靠在树上,呆呆怔怔地想:他是算计好了,绑着我的力道并不重,也并不系的那么牢靠,就是为了等他将人引过去才让我挣脱开,好让我逃走,可是……

你居然算计的这么清楚明白,你居然不给我一个选择,你真是太过分了,伍行舟!

柳以沫心头火起,拔腿便向着山脚下而去,跑了两步,忘了手还绑在身后,身体的平衡无法掌握,脚下一绊,顿时又跌倒在地,她摔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欲哭又不能出声,趴在地上,眼前,却又出现伍行舟跪在自己跟前的样子,他说:我希望大人你能向着山上离去,离开这里,将此案彻底查清楚,大人千万不要辜负卑职的一片心意……

她还记得,他说这些话时候认真的表情。

嘴里的手帕终于被艰难地吐了出来,柳以沫咬了咬那手帕的边缘,终于忍不住嚎啕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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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下山,柳以沫向着山上疯狂地跑去,一边跑一边哭着。

绑着双臂的发带,也被她挣脱开来,她手中紧紧地捏着伍行舟的发带,捏着还带着他的血的绷带,赌气似的向着山上拼命地跑去,一会儿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地拼命跑,一会儿想到伍行舟,想到娇花,想到谢捕头,便忍不住会放声大哭,周围都是密林,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除了她,就是山上的植物,或许还有些小动物,柳以沫毫无顾忌地大哭着,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

不知不觉地,竟爬上了山头。心头憋着一口气,闷得她几乎爆炸开来,滚滚的都是难受,可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站在山顶上,望着沉默的山脚,看不清山那头的路是怎样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逃离这个地方,然而,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他的心愿,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柳以沫逃回洛水县的时候,县衙之中,却早就有不速之客在等候。

还来不及梳洗的柳以沫望着那人一张俊美到邪气的脸,心头颤抖,想起了在东新村的时候,密林之外,那个领着人恭候着自己的冷血无情的马上骑士。

此刻,此人换了一身衣裳,灰色的袍子,衬得那张脸格外的明净,县衙中的小丫头们站在周围,偷偷地用爱慕的眼光看着这个人,却只有柳以沫的脸上露出了如见鬼怪的表情,这等着柳以沫的人,赫然正是风无形。

柳以沫匆匆地洗漱完毕,从始至终,一颗心都高高地提着。而且是用极细的绳子,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到地上,跌个浑身碎骨。

她心头担忧娇花,担忧谢捕头,更加担忧伍行舟,虽然知道他们……有可能是凶多吉少,但是仍旧不敢出口问,仿佛不问的话,就会多一丝的希望。

风无形坐在客厅内,风度翩翩,仿佛是一个无瑕少年,但是柳以沫却感觉,一股邪气从这看似无辜少年的人身上浓浓散发出,她发现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邪劲。

“见过大人。”风无形起身,施礼说道。

柳以沫方才进门之前,已经命人传了三班捕快,在门口候着,一是壮胆,二来立威。让这人知道,他是身在洛水县,这还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能轻举妄动。

洗漱过的柳以沫,面色如玉,精神总算是恢复了几分,虽然双眼仍旧通红,配着那一套红色的官服,却带着一股凛然的威严,她看了风无形一眼,说道:“居然敢有胆到本县的县衙里来,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么?”

她在打量风无形,风无形却也正在看着她。昨日在火把的光影之下,看不太清楚,更因为当时这人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的脸,而他又公务在身,没有认真仔细地多看她长的怎样,如今白日相见,却见此人,面色憔悴,然而精神尚好,虽然看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倔强,更加上为官的威严,女子的曼妙脆弱跟柔美,跟一股天生的风骨尊严和官威,古怪地融合在一起,让风无形的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张与众不同的女子。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柳以沫,风无形的脸上,逐渐地露出一丝笑容来:怪不得,那人会喜欢她啊。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忘了自我介绍,”风无形风度翩翩地说,“其实,说起来,我也算是大人的朋友。”

柳以沫几乎跳起来,头发上冲,说道:“住口,本县不记得有你这种朋友!”

风无形低低一笑,并不恼怒,说道:“我说了之后,大人自然就知道了,在下姓风,名无形,乃是云公子的好友。”

柳以沫一怔,“云公子”?心底闪过一丝奇妙的陌生感,想到某个人,却又不敢确认。风无形看着她怅然的表情,说道:“云公子,单名一个‘碧’。”

柳以沫心头大骇,果然是云碧,这个人,是云碧的朋友?她心底急转,想到:那东新村的事情,显然是跟雍王有关了,而云碧先前,不也是跟陈夜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风无形多半是替陈夜歌办事的,若说是云碧的朋友,倒也并非不可能。

说起云碧,柳以沫心底却有种复杂的感觉,对风无形,也有些投鼠忌器起来。猜不透这个人到底是真是假。她想了想,问道:“那又如何,风公子你莫非是为了叙旧而来?抱歉的是,云公子我也是许久不见了的。”

风无形呵呵一笑,说道:“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叙旧而来,不瞒大人说,无形有几句紧要的话要跟大人说。”

柳以沫问道:“是什么?”见此人一脸的故弄玄虚,心底便很是厌烦,真想二话不说,将他先重打三十再说。

风无形说道:“重要的话,自然是只对大人一个人说的。”

柳以沫微微愕然,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屏退左右。她心底犹豫,不知这人打着什么主意,他既然是为了陈夜歌办事,昨晚又撞见了自己,此刻虽然不提,不过彼此的心底却是通明。若是他奉陈夜歌之名来杀人灭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想到东新村那一半的村民,柳以沫便觉得不寒而栗,还有什么会拦住陈夜歌的呢?他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儿啊!

风无形看着柳以沫,说道:“大人若是怕,也无妨……”

柳以沫说道:“你们暂时先退下!”听到命令,室内的丫鬟,跟门口的捕快们,便匆匆地退下。柳以沫转头,挑战般地看着风无形:“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么?”

风无形的眼中透出几分赞赏,看着柳以沫,望着对方小小的脸上带着一股冷傲坚决之意,心头又微微一动,张口微笑说道:“昨日一别,大人匆匆离去,不知心底可记挂大人的几位跟随?”

柳以沫心头突突地跳,想道:他说的,是娇花,谢捕头跟伍行舟么?难道他们三个无事?颓丧的心底,升起一丝希望来,柳以沫手握着拳,望着风无情,问道:“你什么意思,他们人呢?”

风无形懒懒地说:“他们现在,都在无形安排的地方做客。大人无须担心。”

柳以沫望着风无形,说道:“你……莫非你是想拿他们来威胁本县?”

“说威胁不敢当,”风无形笑微微地说,“其实无形只是想,有些事情,大人该知道怎么办,什么叫做视而不见,什么叫做听而不闻,更何况,古人有云:君子明哲保身。大人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柳以沫看着风无形,狠狠地看了良久,终于说:“好,你让他们回来,我便知道该怎么做。”

风无形淡淡一笑,说道:“大人当无形是三岁小儿么?万一无形将人放回来,大人却出尔反尔,那无形岂非是白忙一场?”

柳以沫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见他这么说,也不吃惊,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风无形说道:“听闻柳大人的父亲身为巡按大人,正在雍州城内做客,所以无形也想请大人去一趟雍州城,一来散心,二来……”

柳以沫霍然起身:“你们想干什么?”

风无形说道:“大人何须激动,巡按大人人在雍州城,也呆了有够长的时间了,却始终只纠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着实让人头疼,天下之大,巡按大人要去的地方还很多,却不知为何,独对雍州情有独钟?其实雍王为人清正廉明,也没什么可查的,巡按大人聪明才智举世无双,如果雍王真的有什么把柄,巡按大人呆得这些日子,也够查出端倪的了,可是巡按大人始终束手无策,却又苦苦守着不肯走,实在让人费解啊。”

柳以沫听他旁敲侧击地说着,心底暗暗计较,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去劝说巡按离开雍州城?”

风无形叹一口气,说道:“大人明白就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且现在,太子失踪……雍王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空闲时间去应付巡按大人?”

柳以沫惊声问道:“你说什么?太子失踪?”

风无形点点头,说道:“太子无缘无故,竟从雍州城内失踪,居然,还跟雍王爷的一名姬妾有关……”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忧虑,“只是太子年纪轻轻地,居然会如此……真是叫人匪夷所思,雍王不想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对东宫的面子上不好看,是以一直压着,偷偷地在寻找太子。”

柳以沫看着风无形,说道:“你的意思是,太子跟雍王的姬妾一起私奔了么?”

风无形含笑看着柳以沫:“柳大人虽然不信,王爷跟巡按也是不信的,但是自有认证在,王爷对此事也很是恼火啊,吃了哑巴亏,又不能大声嚷嚷,巡按大人现在也忙着找寻太子的下落,至于其他事情,一些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现在唯一的目的,是将太子安然无恙地找到,然后皆大欢喜就是了,何必再用一些小事出来,扰乱人心呢。”

柳以沫皱着眉,心底想道:太子居然失踪了,这件事情,真是令人惊诧!只是,太子宅心仁厚,可是年纪尚小,怎么迷恋女色到那种份上,一起私奔?太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在。不过,太子失踪了,父亲大人倒真的不好交代。恐怕调查雍王一事,要暂缓了,可是……东新村明明有古怪的,不然,这个人也不会那么紧的看着那地方,更不惜以伍师爷,娇花跟谢捕头来威胁我了……我到底是该怎么做呢?柳以沫想来想去,心底承认,风无形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此刻也以太子之事为尊,她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风无形看着她面色逐渐地缓和,微笑问道:“不知柳大人心下如何?”

柳以沫说道:“阁下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目前的确是要先将太子寻到最为紧要,只不过,王爷暗地里寻找太子,这未免难度太大了些吧,可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

风无形见她果然开始担忧太子之事,说道:“王爷正在为此事头疼,又不能大张旗鼓,若是柳大人有什么法子,还请帮忙才是。至于巡按大人那里……”

柳以沫想到柳下挥,心头一动,犹豫不决。她本是一心想要将雍州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揭露陈夜歌的真面目,但是现在,一来太子失踪,二来,娇花跟谢捕头伍行舟都在对方手里,她在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之前,还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巡按大人自有安排,他在雍州呆够了,自会离开,我去也是无什么效果的,”柳以沫说道,“就请雍王多担待吧,谁让巡按大人是奉命出巡呢,阁下请回王爷跟巡按大人,说本县会尽全力寻找太子。”

风无形笑意微微,说道:“柳大人果然是人中俊杰,女中英豪,这样就好了,王爷也得一大助力。”

柳以沫皱眉,心想:这人说的,好似我也是陈夜歌的帮凶一样,可恶,我迟早要将陈夜歌你扳倒!心底恨恨,面上却平静如昔,说道:“阁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那本县就送客了。”

风无形看着柳以沫,说道:“不着急,既然来到了这洛水县,也好四处看看,或许会撞见太子也不一定,另外,好歹无形也是大人的故友,大人何必如此疏远无形呢?”

柳以沫见他竟是十分厚颜地想要留下多住些日子,心头惊悚,知道风无形诸多借口,实际上不过是想监视自己而已。只不过,这个人阴阳怪气的,留在身边,何异于收留一条毒蛇在身侧?可是伍行舟他们又在他的手中,柳以沫望着那人可厌的笑容,竟无法拒绝。

风无形欣赏般看着她犹豫不悦的神色,说道:“其实,风某还有一个私心呢。”

柳以沫随口问道:“有什么私心?”

风无形说道:“风某想撞一撞运气,看看,会不会在这小小的洛水县,遇到另一个人。”说着,那一双眼睛,笑的光闪闪地看向柳以沫。。.。

一八五 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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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风无形都在衙门之中住着,幸亏他也不是太过过分之人,除了每天见到他会觉得不悦之外,柳以沫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除了有一天,从衙门中的丫鬟们口中听到她们在谈论风无形,那种激动的表情跟敬仰的口吻,让柳以沫倒足了胃口,心头暗暗想道:居然会有人喜欢那种滑不溜手的毒蛇般的人物。

不知为何,风无形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一想到他,就让她想到自己最为讨厌跟害怕的毒蛇,那些滑溜溜的,贼兮兮的,行路无声,暗暗吐着信子藏着毒牙的东西……给她莫大威胁,就好像风无形给人的感觉。而事实上,风无形走路的确是没有声音的,柳以沫好几次被他吓了一大跳,都是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一转身,或者一进门,就会看到那个人可恶的一张脸就在跟前。起初她还大骂过几次,风无形只是笑笑的不反驳,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很好脾气的君子一样,看的柳以沫更是恶心非常。

那一天的谈话不了了之之后。柳以沫知道,风无形嘴里所说的“遇到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他想见到的那个人,是云碧。

可是奇怪的是,本以为风无形很快就会如愿以偿,然而一连过了几天,云碧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出现。

县衙的院子门口,那个“云碧与猫不得入内”的牌子,还孤零零地竖在那里,柳以沫路过的时候,会怔怔地看良久。衙役们说:“大人,要不要拆掉?”她只是摇摇头。并不是因为还恨着他所以不想拆掉,而是因为,这牌子竖在这里,她就感觉,下一刻他会忽然跳出来在她的跟前。这牌子,就好像是一种纪念,一个提醒。

放下心底事的这几天,见不.到云碧。于是柳以沫也经常回忆起来,云碧的样子……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长长的头发,他细细的腰身,他的大手,他说话的口吻,他曾经靠的自己很近,吐气都喷在自己的脸上,他很高,他的声音还算好听,他挺好看……但是,不知为什么,柳以沫每次想将云碧的样子想的更清楚些的时候,却偏偏想不清楚,他的样子,慢慢地似隐入了云雾之中,让她空自惆怅。

那个人,他去了哪里?自从他将自.己从陈夜歌府上救出,自己从京城回来又在县衙内见过他恨过他,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在京城的那段日子,虽然不曾见到他的人,可是总有一种古里古怪的感觉,感觉他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呵呵……真傻。”柳以沫抱着双腿,蹲.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天空之中的一轮皎洁的圆圆的月亮,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呢。难道是因为以前被他缠的太厉害了么?那个人……可是,为什么他却又不出现了?若是真的长久这么下去,或许,自己会……终究有朝一日忘记他的吧。事实上,她现在都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明明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他挺括的鼻子,他的嘴唇是红红的,还很软……因为他亲过她啊!她都记得很清楚,他的人很高很高,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他的腰很细很细,他的胸膛却很宽阔,她曾经依偎在他的怀中,在马上狂奔,他们靠的那么近,不能再近了的那种……

柳以沫伸出手指,轻轻地摸过自己柔软的嘴唇,她.忽然想起了在雍王府的那一晚上,他猛地亲住了自己的嘴唇的感觉,她忍不住慢慢地红了脸,舌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虽然知道他不会在自己跟前,仍旧羞得无地自容。

可是,怎么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柳以沫疑惑地蹲.在椅子上,呆呆地想:只不过几天没有见啊,就几天而已啊……那个人又去了哪里呢?对了,他总是如一阵风一样,忽然出现,忽然失踪。

想到这里,柳以沫的心忽然一阵空落落的,对,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总给她不确实的感觉,他要出现就出现,他要失踪就失踪。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很是讨厌他,讨厌他的缠着不放,也讨厌他的挺身而出,讨厌他为了自己受伤,讨厌他的无端端不在。

泪就那么不知不觉地落下来了。一直到有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美人卷珠帘,静坐颦娥眉,但见泪痕出,不知心恨谁……”

柳以沫猝不及防,吓得猛地抬起头来看,晶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点点,却对上在窗外站着的某个人的脸,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笑吟吟地看着柳以沫。风无形。

柳以沫大怒,想发作,于是骂道:“风侍卫,你这是做什么?悄无声息跑到本县窗外,想扮鬼吗?”

风无形呵呵笑,摇了摇头,说:“我怎么敢吓大人呢,只不过远远见大人在这里静坐,想过来跟大人攀谈而已,不料却见到……嗯,大人在想什么,想的潸然泪下?”

柳以沫瞪他一眼,怒道:“跟你有什么关系?”风无形却不屈不挠地,仍旧看着她。柳以沫气急了,在椅子上跳下地,伸手将两扇窗户拉上,发出“彭”地好大一声。

窗外,听到那人的声音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便逐渐地消失不见了。

柳以沫愤愤地将门也关了,而后才回到床边上,拉上被子准备睡觉。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之后,似乎是到了半夜,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笛子的声音,柳以沫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听着笛子的清音响起,十分享受,可是听到那曲调有些幽怨,又忍不住有些心酸,听了好大一会儿,人才从睡梦之中缓缓地清醒过来:这调子……以前偶尔似听云碧吹过啊,难道他……他回来了么?

柳以沫心头一动,竟然很清醒地从床上挺身坐起来,翻身便下了床,从旁边的屏风上拉了一件外衣披在肩头,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已经是凌晨时分,万籁俱寂,空气很冷,柳以沫出门,便被那冷然的寒气包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着外衣向前走了几步,顺着那笛子的声音,拐过院子,走出院门,掠过那“云碧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一直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人已经停在了一座房子的跟前。

窗纸上,很清晰地映出一个人的样子,长发披肩,静静地坐着,嘴角横着一管笛子,正在轻轻地入神吹奏。

柳以沫痴痴地望着那窗棂纸上的剪影,一瞬间竟看呆了,听着那勾魂也似的笛子曲调在耳边悠扬婉转,诉说衷肠似的,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脚,飘飘地似要随风而去,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那里面的人也静静地吹奏,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了。

柳以沫的脚都站的麻了,却只看着那剪影一刻也不移开目光,伸出手去,虚空向着那影子上一点,似是个要抚摸过去的样子。

那里面的人,忽然开口,说道:“大人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呢?”

这一声音出,却将柳以沫的迷梦打的支零破碎,散了遍地,这个声音,哪里是云碧的,这分明是风无形的。

柳以沫无法相信,身子一晃,后退一步,却不料自己的双腿已经站的麻木,一下子竟站不住,立刻便向着地上跌落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屋内的人影一晃,那个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闪了出来,在柳以沫跌倒地上的瞬间,伸出手臂,便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月光之下,柳以沫向上看,看的清楚明白,面前这个人,散开了头发,虽然同样是俊美的容颜,明亮的双眼,可是却分明不是云碧。他倾身将柳以沫拥入怀中:“柳大人暗夜不睡,到在下的房间外,是想做什么?”声音软软腻腻的,柳以沫只感觉像是有小蛇,一点一点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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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皮疙瘩从柳以沫的身上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柳以沫望着面前的风无形,说道:“我有夜游症,我做了什么完全都不知道。”站住脚,想将风无形推开,“麻烦你放开我。”

风无形低低一笑,手却丝毫不放,柳以沫觉得他的手也是软软的,带一点点的凉,在自己的后颈上摸了一摸,她吓得缩了缩脖子,风无形低笑,说道:“柳大人很害怕我哦。”

柳以沫的确在害怕,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大蟒蛇缠住了一样的害怕,偏偏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心底后悔莫及,同时却没有来由地恨上了云碧,都怪他,都怪那个可恶的家伙,自己才神魂颠倒,居然……居然会被笛声迷惑,莫非自己真的有夜游症吗?

柳以沫想起身,将风无形推开,风无形的手摸上了她的后颈,轻轻地在那边,一按,柳以沫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忽然都消失无踪了。她一惊,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站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有些身体麻木,然而试探了一下,连双腿都酸软无力了。她不由地大吃一惊。

风无形伸手,轻轻地从她的脖子转到了肩头,温柔地说:“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人。”然而他的样子,却真是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一样。

柳以沫看着他阴险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定是中招了,叫道:“风无形,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点我穴道,你放开我!”

“不能放。”风无形笑笑,说道,“现在放开,会跌疼柳大人的,这里风大,柳大人身子娇弱,若是吹久了风,恐怕会得病,我是个最怜香惜玉的人,自然不舍的柳大人受这种苦,不如,我们一起去屋内吧,屋内暖和,可以跟大人,做些快乐的事呢。”

他笑意微微地说着,这些话,表面上听来,毫无差错,若是情侣之间说起来,定会甜蜜万分,然而柳以沫听着,却只觉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叫救命,“快乐的事?”她简直不懂他在说什么,整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无形。

风无形摇了摇头,说道:“大人瞪大眼睛的样子很是可爱,我很喜欢,不过,请大人不要大声喊叫,否则的话,我只好再封了大人的哑穴了,而那样的话,恐怕会失去很多乐趣呢。”

夜深人静,柳以沫这小羊羔跟自动入了狼窝一样,风无形一弯腰,轻而易举地将柳以沫整个抱入怀中,向着房间内走去,柳以沫虽然被点了穴道,却仍旧浑身颤抖个不停,望着风无形,见他迈步进了门,向着内室而去,才醒悟过来,张口大叫:“来人啊!”

那个“来”字刚一出口,风无形手抬起,在柳以沫的胸前轻轻地一点,柳以沫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声,她愤怒地望着风无形,然而愤怒却又很快地被紧接而来的恐惧压过。

甚至连求饶都不能说一句,柳以沫心头痛苦异常,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风无形低头打量着她,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说道:“大人不要哭了哦,看了女人的眼泪,我会更加忍不住的。”

柳以沫只好死死地闭上眼睛,心底恨不得一死了之。不知自己是怎么才招惹到这姓风的,他居然敢对自己下这种手。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柳以沫心底绝望,感觉一头巨大的蟒蛇正冲着自己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将自己吞入腹中。她感觉风无形将自己放在了床上,而后,他的手在自己的肩头落下,轻轻地抚摸着,虽然是隔着衣物,仍旧让她止不住的恶心跟反感,可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过了一会儿,柳以沫听到风无形低低地说:“柳大人真是国色天香我见尤怜啊,怪不得会被他看上,不过,很抱歉,恐怕这一次,要被我先得手了。”

柳以沫吸着鼻子,心底想:他说的那个“他”,会是谁,云碧吗?想到那个名字,又是气苦,本来停下的泪水又涌出来,心底万般的怨念云碧:那个坏东西,妖男,他死到哪里去了,都是他害得。

耳中听到窸窸窣窣的,竟是有什么在腰间动弹,柳以沫浑身发抖,情知是风无形在解自己的衣裳,她痛苦的几乎要昏厥过去,感觉身体一阵阵发凉,嘴唇忍不住也剧烈地抖起来。

“不用怕,我会很温柔的。”风无形轻声说道。望着身下的女子颤抖的如风中落叶,心底的野望却越发高炽起来。

他轻轻地将柳以沫腰间系着的带子解开,隔着衣物,摸到女子的细腰,简直不盈一握,小小的,很是可爱,风无形心痒难耐,将她的衣裳轻轻地一扯,便露出半边身子,柳以沫紧闭双眼,脑中一阵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似乎灵魂出窍了。

“混账……”一声低低的怒喝,自外面传来。

柳以沫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正俯身在她身上的风无形却停了动作,低低一笑,说道:“你终于肯出现了啊。叛徒。”

柳以沫皱着眉,听着这古里古怪的话,还是不敢睁眼,此刻的她,被风无形的羞辱,弄得处在生死之间痛不欲生。而那人说道:“你敢对她下手,我要你死。”

“很好,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就能逼你现身,叛徒,”风无形笑意淡淡,说道,“那索性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两人对视片刻,风无形起身,闪身离开床边,两人向着门外而去。

柳以沫这才察觉有什么不对,那个声音,竟好像是云碧……她想睁开眼睛,又不敢,生怕会看到让自己失望的事情。竖起耳朵,只盼对方能再说几句话。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耳边似乎能听到联袂风声响起,然而却不再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柳以沫察觉身边的风无形似乎也已经离开,她一阵欢喜一阵害怕,不知是不是那人的欲擒故纵,隔了好长的时间,仍旧不敢睁眼,周围寂静非常,自己还躺在风无形的床上,柳以沫心头厌恶,正在彷徨犹疑之中,听到一声淡淡的叹息,自耳畔响起。

柳以沫一惊,以为风无形去而复返,当下更是将眼睛闭的死紧。

那手一动,将她身上被敞开的衣裳慢慢地拉起来,合拢了一起。

柔软的手指头,轻轻地抚摸过她的眉心,顺着眉毛,向着鬓角滑过去,在她的眼角,轻轻地一抹,已经将她的一滴泪挑了去。

“沫儿……”那人轻声地叫道。

柳以沫的眉头一动,那人又叹了一声,充满了怜惜,疼爱,手在柳以沫的胸口轻轻一点,又将她抱起来,在她的背心上,轻轻地揉搓。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可是她的身体却逐渐地在发热,他是在替她推血过宫,免得她解穴之后的血气流通不畅,柳以沫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舒服,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也很舒服,他的手力道拿捏正好,不会让她难受,他动作了一会儿,才说:“沫儿,不用怕,我已经将他打跑了。”

柳以沫并没有睁眼,眼角的泪却又缓缓地渗了出来。

“还是不愿意见我吗?”他轻声问,似乎有些失望。

柳以沫身子一抖,感觉他似乎正在将自己放回床上,而那个让自己依靠的身体,也正在离开,柳以沫一惊,急忙反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臂,说道:“云碧!”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过去。在床边的这人,长身玉立,俊眉秀眼,一双美丽的凤目,正看着自己,却不是云碧,更是何人?

眼泪刹那撞上了眼眶,真的是他……柳以沫用力拉住他的手臂,叫道:“你这个死人妖!你……你死去哪里了?”泪水滚滚而下,她心底又是高兴又是害怕,又怕被他看到自己哭而又笑自己,急忙将脸靠在他的衣袖上,让他的衣裳将自己的泪擦去。

这时侯,柳以沫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初她读这一句的时候,只觉得好笑,至于那么夸张么,一天不见又怎样,就算是一个月不见,也不至于那么渴望吧?因为她没有亲身经历过,然而现在,她却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云碧的脸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嘴巴,尖尖的下巴,他的长发,他素约腰身,他的长腿,他的衣袂飘飘,她一点一点都看在眼里,像是要一次看个饱,又像是要永远也不忘记。

“沫儿……”云碧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欣喜,伸手握住柳以沫的手,低头看着她,带一点惭愧,说,“对不起,我去做了一些事,来晚了。”

柳以沫真想就毫无顾忌地滚在这人怀中,大哭一顿,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样。她如此犹豫着,心底着实难过,云碧看着她忍了又忍的表情,心底几分了然,伸出手臂来,将她抱入怀中:“沫儿,我已经替你教训了风无形,你想哭就哭吧。”

柳以沫钻入云碧怀中,张口咬住他的衣领,眼泪纷纷落入他的衣襟,有的从敞开的衣裳之中跌落进去,打在他的胸膛上。云碧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一边低声安慰着,柳以沫哭着哭着便累了,直接在云碧的怀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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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风无形果然没有出现。柳以沫松了一口气,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睡在云碧的怀中,一时愕然,简直不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一直到云碧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说道:“怎么,还不舍得起身啊?”她才脸红红地爬起身来,并且飞快地将云碧推到了一边。

云碧见她如避蛇蝎一般,不由地苦笑着,说道:“唉,这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柳以沫瞪他一眼:“要不是你,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又……”想到风无形对自己的无礼,不觉愤恨地哼了几声。

云碧见她兀自耿耿于怀,上前,半蹲在床边上,望着柳以沫,说道:“沫儿,是我不好。”

柳以沫见他认真的表情,听着他的口吻,心底酸酸的,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甜,昨晚上,她对着月亮思念他,还想不到他是什么样子,可是现在,他却就在自己的跟前,她看的清清楚楚,这人可恶的眉毛眼睛,可恶的鼻子嘴巴,那么清晰,她打量着,感觉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忍不住转开头去,说道:“我……”本来想说“我又没怪你”的,想了想,说道,“哼,你也知道是你不好!”

云碧握着她的手,说道:“沫儿,你打我吧。”此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如在主人跟前撒娇的宠物猫,看的柳以沫心都软了,心花怒放,然而虽然怒放,却仍旧不能让他看出来,本来配合演出的话,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来效果更好一些,但是她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居然连这个也不舍的,于是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打你,打你的话,我的手也会疼。”

云碧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柳以沫,柳以沫一怔,他的眼睛太过有神,她有点心虚,生怕他看穿自己心底所想,忍不住急忙将眼睛转开一边去,说道:“你……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云碧看着她发红的脸,心头欣喜一阵阵涌来,声音都有些发颤,说道:“我……我还想问你,你忽然不见,我便去找你了……”

柳以沫心头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你去找我了,你去了哪里?”

云碧想了想,说:“我四处去找,找不到,便又回来了。”

柳以沫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然而想了想自己此行并不顺利,现在伍行舟三人,恐怕还在风无形的手中,忍不住便又忧愁起来。云碧见她忽然面露忧愁之态,问道:“沫儿,你怎么了,不高兴么?还在生气我?”

柳以沫叹了口气,闷闷地说:“没有……没有啦。我在想别的事情。”

“什么事,我能帮忙么?”云碧问道。

柳以沫看着他,心底想:他曾经是陈夜歌的人啊,这一次,我就是怕他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没有告诉他自己行动的,我可以相信他么?他好像跟风无形并不怎么好,可是,可是具体我又没有见到,唉,这可真是两难。

她皱着眉,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碧的眼睛之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却又微笑着说:“如果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的,沫儿你要对我说啊。”

柳以沫看着他的双眼,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八六 信任

一八六 信任

柳以沫起身之后,便立刻到书房去,凭着记忆画了两张太子的图,她的模仿功力向来是超凡脱俗的,论起丹青技巧倒也不错,画好了之后自己看了一会儿,觉得怎样也应该有八分像了。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当下唤了两个衙役进门来。

正巧云碧也来到,见柳以沫正对着那两张画指点江山,也凑了过来,一看,问道:“这画得是谁啊?不会是我吧?”

柳以沫横他一眼,反问说道:“你有这么好看吗?”语气之中,带着调侃之意。

云碧还没有吱声。旁边的两个衙役却异口同声地说道:“云公子比这个好看多啦。”

云碧得意地眉开眼笑,把柳以沫起了个半死,吼道:“拿着这画,给大家看认真仔细了,然后上街上给我找人去!”怒气冲冲的,几乎将两个衙役踢出书房去。云碧见人都走了,才凑到柳以沫身边,问道:“那画得到底是谁啊,以前没见过的,你画得那么仔细,又那么维护他,莫非是你的什么重要的人?”一边问一边看着柳以沫,这声音便带着几分试探了。

柳以沫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云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他一会儿问:“怎么,你有什么话说?”

云碧笑吟吟地说道:“分明是我来.问你,自然是你回答我,怎先问我有什么话说?”

柳以沫说道:“哼,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错,这个的确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说着,一脸的忧心忡忡,太子的事自然是大事,而且她也没说谎,太子是老柳带出来的,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老柳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老柳的事自然就是她的事。而且对太子,她也是打心里喜爱的。

云碧脸色微微一沉,眸色也变得有些暗淡,柳以沫.却没有看到。云碧说道:“那他总该有个名字啊?”

柳以沫看他一眼,心想:假如他真的跟着陈夜歌的.话,没来由不会不知道太子失踪了,除非陈夜歌怕出丑……不过,风无形都知道了,怎么云碧倒不知道,莫非他是在跟我假装么?

她想到这里,便仔仔细细去打量云碧,云碧皱了.皱眉,说:“你不回答,只管看我做什么,莫非我的脸上有答案?”

柳以沫说道:“你.别恼,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我愿意跟你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她说着,心底想不到云碧到底对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万分烦恼,见了他的样子,越发闹心,忍不住起身,背着双手向外走去。

云碧见她不再说话,向外而去,心头微微一叹,便也跟着走了过去。柳以沫说道:“云碧,你问我前些日子去哪里了……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是?”

云碧听她主动提起来,说道:“是,多半你愿意说的时候才会告诉我吧。”学的竟是柳以沫方才对他说的话。

柳以沫听他声音略有些闷闷的,语气带着讽刺,也不恼火,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是去做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这次……也是侥幸能回来见到你的。”说完,便认真地看着云碧,似乎想看他的反应。

云碧面色如常,却带几分郑重,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柳以沫的手,说道:“沫儿,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柳以沫低头,望着他握着自己双手的大手,说:“我……我怎么……”一句话没有说完,眼前人影一晃,有人经过。柳以沫一怔,急忙将手从云碧的手中抽了出来,整个人又上前一步,不再同云碧亲昵的并肩站着。

那人只是路过,见了柳以沫,低头行礼,口称“大人”,便匆匆地又离开了。柳以沫站在原地,看着重新恢复宁静的院落,忽然觉得心底异样,她慢慢回过头去,却见云碧站在门口,脸色有些难看。

“亲近我,让你难堪了吗?”他慢慢地开口说,眼睛却是认真的神色。

柳以沫心头一惊,脱口说道:“怎会?”

云碧上前一步,逼近了她,说道:“那为什么见来人了,要将我推开呢?”

柳以沫看着他牢牢盯着自己的双眼,不敢跟他对视,看了一会儿,目光游弋溜向别的地方,生怕又有人再经过,云碧靠她实在太近了,有一种……暧昧的氛围,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虽然周围还没有人经过,但是偶尔风吹草动,也够柳以沫惊慌的了。

云碧看着她,看出柳以沫显然是一直心不在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好像受惊了的小兔子,风声鹤唳之下就会立刻逃窜而去。他看了一会儿,才叹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才会相信我呢?”

柳以沫听了他这句带着惆怅的话,心头略微难受,嘴巴一动,竟然鬼使神差说道:“谁让你做过让我难以相信的事……”

“嗯?”

柳以沫转身不语。

云碧身子一震,深深看她,问道:“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柳以沫勉强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转开目光,说道:“我忽然记得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先离开了。”她转过身,迈步要走。

云碧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又问:“你真的,只是因为我曾经帮陈夜歌做过事而不相信我吗?”

柳以沫身子微微发抖,感觉他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好像烧红的铁钳一样,让她难以忍受,甚至浑身都有些微微发热,额头上汗津津地。眼前,不知为何,竟出现了高烧的红烛,落地的鞭炮,红彤彤的碎屑遍地,在风中奔跑的绝望的女子,哭的妆容都花了,简直如鬼怪,她望着夹岸桃花盛开,心头之人,却狠狠地在她心头刺了一刀,而后乘舟远离,如此飘然,那个绝望的人呆呆看着,纵身入水,一刹那,天昏地暗。

不,那已经是绝境,那已经是她柳以沫毕生最大的噩梦,从此之后,她不会再任由自己困苦至此,她不会,再如先前一样,轻易的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尤其,对象,是他。

本来游移不定的心,忽然慢慢地镇定了下来,也硬了下来,柳以沫咬了咬牙,说道:“放手!”云碧握着她的手玩不动,柳以沫挣不开,她有些烦躁,似乎无限的绝望又浮了出来,云碧的手,紧紧地握着她,似乎又将拖她入那万劫不复之地,黑暗之处,她已经再也经不起先前那版摧残了,站定了脚步,柳以沫用力一甩,终于将云碧的手甩开。

她急急地向前走了两步,才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云碧,看着那个逃也似离开的背影,面上露出一种苦苦的微笑来,他似乎了然,又似乎悲伤地望着柳以沫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处,才无奈地靠上旁边的一根廊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什么时候,你才会真正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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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走的飞快。她的心头很乱,好像沉浸在深海的秘密又冒了出来。她以为她会永远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往,她以为自己会无坚不摧的,可是,当她发觉自己对云碧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依赖的时候,那种恐惧的感觉在瞬间让她胆寒。

怎能忘记,伤痛怎会好的那么快?她可以告诉任何人她都已经没事,她可以笑着表示自己已经痊愈,然而在心底的最深处,有个地方,一直未曾愈合,一直都流着血甚至腐烂着,甚至,永远一生都好不了啊。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不堪境地。

毕言飞。

那个名字,那个已经尘封了也似的名字,时隔了这么久,仍旧是她心头上一把颤巍巍在抖动的刀,深深地插着,深深地痛楚。

有关于他的任何,一切,她都不想再接触,是自欺欺人也好,她都认了,她想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如此而已。

当初毕言飞离去,她曾经警告过云碧,让他也离开自己身边,云碧,他不仅仅是毕言飞的好友,更是,串通他,在自己的婚礼上同自己拜天地之人。如果说毕言飞是凶手,那么云碧,便是帮凶,而且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怎会忘记呢?

就算他对自己再怎么好,就算她心底忽然开始莫名地想着他念着他,然而,然而……无法忘记的是,那一段伤害她至深的过去。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不相信云碧,只因为他曾经是陈夜歌的人。可是现在,经过云碧的一问,柳以沫忽然想到:或许,自己并不只是因为云碧他曾为陈夜歌做过什么,事实上是,他只是曾经同陈夜歌交好,而却并没有真正的替陈夜歌办事,相反,他甚至曾屡次为了自己,同陈夜歌作对,破坏陈夜歌的计划,甚至不惜伤害他自己也要保护她。

如果说是因为这个,她早就应该放开心胸,原谅他了啊。

柳以沫猛地停住了步子,她回想方才云碧问自己的那一句话,不由地苦笑出声:原来云碧,竟比她自己更了解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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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慢悠悠地离开了洛水县县衙,沿着大街向南而去,他看似不经意在走,其实一边走一边留心着周围情形,一直到拐过了几条巷子之后,确认身边没有人跟随,才加快了步子。

又经过了几条街,眼前出现一座中等规模的宅子,云碧并不从正门进,绕了个圈子,走到侧门,轻轻地在侧门上敲了五下,三快,两慢,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云碧闪身进入,开门的人,却正是云碧的从人,胡威胡嘉两兄弟中的胡威,望着云碧出现,一脸的欢喜笑道:“公子回来啦!”将云碧迎了进去。

这院落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然而里面布置的却井井有条,让人很是舒服,云碧慢慢地顺着走廊向前走,一边问道:“他还好吗?”

胡威说道:“人倒是挺好的,也听话,就是有点什么也不懂。”

云碧哈哈一笑:“这是难怪的。”

胡威抓抓头,问道:“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公子要这么而大费周章的保护他?”

云碧说道:“我不说你就不用再多问了,我愿意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话,心想:我怎么将那家伙的话背的这么熟呢。苦笑着摇摇头,算了。

胡威陪着云碧向前直走,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听到有人叫道:“你输了你输了,还有什么话说?”

另一个声音说:“输就输,莫非我输不起么,再来一次。”

云碧挑了挑眉,转过走廊向前,却见面前空地上,一个身着青衣的高挑男子,正在跟一个半大的孩子面对面,两个人跟前,摆着一个竹藤做的圆球,想必两人方才正在比赛蹴鞠,半大的小孩嗓门很高,嚷道:“你太笨了,这都不会,跟你比也没趣,不玩了不玩了。”

高挑男子说道:“我只是刚刚学而已,以后定会比你更厉害的。”

云碧哈哈一笑,那半大孩子一转头,见到云碧出现,顿时满脸惊喜,将脚下的蹴鞠一踢,向着云碧跑了过来,说道:“云叔叔,你总算回来啦!”跑到云碧身边,伸手便拽住了云碧的手,死死拉住不再放开。

这半大孩子,正是一直跟随着云碧的陈词。他先前跟着云碧,几经曲折,回到了雍王府,然而他心底已经对陈夜歌产生了厌恶,就算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心底对陈夜歌,仍旧充满了惧怕跟憎恶,已经不像是以前那种总是缠着陈夜歌不放的父子天性了。后来云碧离开之后,陈词实在在王府内呆不下去,陈夜歌见他表面虽然仍旧乖巧,实际上已经同自己产生了隔阂,便也很少去疼爱他,也不去关心他。陈词呆了几天,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便从王府内逃了出来。陈夜歌虽然大怒,然而他野心勃勃,只以霸业为要,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并不放在心上,要知道,若真的达成了野心,以后,三宫六院,还不任由他挑选,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又何必在乎一个,更何况他以前为了达成目的,几乎已经舍弃了陈词,此刻当然更不以为意了。

是以陈词竟然顺顺利利离开了王府。只不过他一个小小孩子,要一路追到洛水县来,经过了不少的艰难困苦,幸亏他天生机灵,又经过大变,比同龄的孩子格外懂事,因此虽然吃了不少的苦楚,却竟也安然无恙地来到了洛水县。

云碧抱住陈词,笑道:“词儿有没有很乖。”对面那人弯腰将蹴鞠抱起来,扭头看向云碧,是一张很是好看的脸,双眼清澈,面如冠玉,虽然只是少年,却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站在那里,望着云碧,说道:“云大哥你回来啦。”

这方才同陈词一起踢球现在叫云碧“云大哥”的,赫然正是失踪了的当朝东宫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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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以沫跟伍行舟一行人偷偷地离开县衙之后,第二天云碧便发觉了不妥,他虽然不知道柳以沫到底去了哪里,可是却凭着直觉,立刻启程向着雍州的方向而去。他一路上匆忙赶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从雍州逃出来被山贼抢劫的东宫太子跟丽娘。丽娘说自己的家是东新村之后,触动了云碧的心事,他想到柳以沫跟伍行舟鬼鬼祟祟之时,被他偶然撞见,他曾听到他们两个,念叨这个地方。当下带着已经死去的丽娘跟太子去了东新村。

没想到,云碧他们赶去之后,正是柳以沫他们一行人逃走之后,东新村内的防备十分松懈,云碧跟太子将丽娘葬在了东新村,便又带着太子离开了。他不知道东新村发生了什么,却担忧柳以沫的安危。心头还以为柳以沫回到了雍州城,想去雍州城之时,在路上同太子谈起来,太子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十分信任,先前他在雍州城的时候,已经被闷得百般无聊,现在遇到云碧,转危为安之后,当下便开始问云碧是否知道洛水县在哪里。云碧听他口吻古怪,情知有内情,他人情练达,何其厉害,当下旁敲侧击,很是容易地便从太子的口中探听到了他想到洛水县见柳以沫。

云碧听他口口声声“柳姐姐”“柳姐姐”的叫着,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洛水县,他知道太子是偷偷离开雍州城的,知道这是一场滔天波澜,必须要低调行事,当下刻意隐藏行迹,将人带回了洛水县自己的秘密住处,他略微派人一打听,便知道柳以沫在早上已经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云碧算是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让他心头警惕的是,听说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也住进了县衙,云碧做事谨慎,隐身暗处观察了几次,发现那人竟是自己认识的风无形。

他先前同陈夜歌交好的时候,曾经见过风无形几次,风无形是陈夜歌座下的第一高手,论起武功来,深不可测,云碧自也是对他充满了忌惮。他知道风无形此时来洛水县,必定别有图谋,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陈夜歌的好事,上次更是挑的各路元老对陈夜歌不满,制造了骚乱并趁机带着柳以沫逃走,事实上陈夜歌早就跟他翻脸了,上次若不是他命大,恐怕就被陈夜歌所派的追兵杀死。事后云碧一直隐秘行事,尽量避免显露行迹,免得引发陈夜歌的报复。

这次发觉了风无形也到了洛水县,云碧不得不忍住想要见柳以沫的心,藏身暗处。若是给陈夜歌知道他还在柳以沫的身边,那么恐怕以后他都无法再安稳地住在洛水县了。

因此风无形在洛水县的这几天,云碧一直没有露面。然而他每每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偷偷地潜入县衙,远远地观望柳以沫。他心底虽然担忧风无形会对柳以沫不利,但是柳以沫是个聪明的女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而且据他这几天的观察,风无形似乎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一直到昨天晚上。

当听到那熟悉的笛声的时候,云碧心底是有一丝异样的,可他仍旧没有望别的地方去想,他看着柳以沫睡着了,便想离开,走到了半路,忽然觉得不对头。那曲子是他以前闲着无聊时候,做客雍王府上,曾吹奏过的,被别人听去学会了,也不足为奇,他是个极其伶俐的人,想来想去,浑身打了个冷战,急忙返回来,正好见到风无形企图对柳以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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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见太子跟自己打招呼,云碧一笑,说道,“小瑞,住的还习惯吗?”

太子抱着蹴鞠走过来,说道:“多谢云大哥,这里挺好的,只是不能出去,有些闷,云大哥去做什么了,可知道我柳姐姐住在哪里么?我什么时候能去见她啊?”

陈词在旁边听着,仰头,笑吟吟地看看云碧,又看看太子,眼睛乌溜溜地乱转,却不说话。云碧带着天衣无缝的笑容,说道:“现在外面情形很是复杂,到处有人在寻找小瑞呢,若是贸然出去的话,恐怕会危险,小瑞还是等一些时候,而且这时侯要是去见柳知县,恐怕对柳知县也是不利的。”

太子一听这个,说道:“那好吧,我就暂时忍忍。”

陈词在一边见云碧如此振振有辞,捂着嘴巴在偷乐。云碧见太子如此听话,又见陈词在偷笑,转头看向陈词,声音温柔问道:“词儿在笑什么,嗯?最近可有好好地跟着先生学功课么?”

陈词听着云碧温柔的声音,却打了个寒颤,急忙说道:“我学的很好,不信你问瑞哥哥。”

太子在一边笑着点头:“是的,我上课的时候,小词弟弟也都听的很认真。”

云碧这才伸手,轻轻地摸了一把陈词的头,说道:“这就好。”又看着太子,问道,“小瑞呢?”

太子说道:“还可以,这里的先生讲的还挺有趣的,有些我都没有听说过。”云碧露出笑容,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听不进去呢。”他就是担心太子闷在这里,呆不住,所以特意派人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私塾师傅,来替太子教授课程。太子久居深宫,传授学识的太傅们,多数都是一本正经,并不如民间这些师傅们传授的生动活泼,太子每天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觉得眼界大开,这也是他之所以能乖乖地留在云碧这里的一大原因。

而且云碧在派师傅教授太子知识的同时,也请武师教授太子武功。太子在宫内的时候,女皇怕伤到他,不许他练武,然而男子的天性尚武,何况经过丽娘之事,太子深深觉得,假如自己会武功的话,一切也许会有所不同,自己可以在危急关头保护身边的人,因此学的十分认真,原本细嫩的手,经过几天的操练,都磨破了,难得他竟然从不叫苦。

太子认识云碧,不过是短短几天而已,只觉得这长相俊美的大哥,不仅仅武功出众,而且谈吐高雅,自然有一股让人信服的能力,太子对他言听计从,而且云碧安排的文武教授,结合又好,时不时陈词又跟他玩,胡嘉胡威兄弟同他嬉笑之余,也毫无战战兢兢之态,让太子很是放松。太子只觉得洛水县这小小的而院落,反而比皇宫更加有趣百倍。。.。

一八七 叛徒

云碧轻描淡写地几句话,便让太子打消了想去见柳以沫的心思。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重新安稳地留在这院落之内。云碧见一切如常,便告别了太子,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

他静静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秀美的双眉缓缓地皱着,现在的局势十分的复杂,一方面,对于雍州城众人来说,太子失踪,乃是第一要事。另一方面,对于陈夜歌来说,对于金矿的开采,也正是最为紧要的关头,陈夜歌已经知道了柳以沫正在调查这件事情,现在他虽然有所忌惮,不敢对柳以沫动手,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便按捺不住了。那个男人,不可小觑。

云碧咬了咬唇,又想到柳以沫,那个小丫头,一直到现在还对自己心有余悸啊,他虽然知道柳以沫是为了什么而始终不肯完全地接纳自己,然而那家伙对他,到底是比过去有了很大的进步,起码,云碧此刻是笃定的知道,柳以沫的心底,也隐隐约约,是有他的。这便足以给他巨大的力量了,虽然被她推开的时候,心底仍旧有些难受。但也正是因此,才决定暂时不将太子的消息告诉他,男性的嫉妒之心神奇地在发挥功效,让云碧居然对太子产生了嫉妒之心。下意识地不想见到柳以沫见到太子的样子,一想到他们在一起时候的情形,云碧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而除了这个略带自私的原因,另一方面,云碧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的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因为太子“失踪”,所以雍州城内风声鹤唳,太子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各方面瞩目,陈夜歌一时之间不会再进行大的举措,行事也更加隐秘,所以说太子失踪,还是有一点点好处的。可是,太子一直不出现的话,陈夜歌偷偷行事,迟早会水到渠成,到时候他不顾一切揭竿而起的话……

云碧伸手托腮,有些担忧。将来的局势,以他的聪明亦无法预料。而他现在所做的,就是稳住现在这种局势,然后再抓住机会,趁势而动。

正在沉思之中,云碧发觉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人不动,眼睛斜睨过去,却见,正是陈词,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扒着门向这边看来。

“云叔叔……”知道自己被发觉了,陈词.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来,讨好般地看着云碧。

云碧扫他一眼:“词儿,有什么事吗?你瑞哥哥呢。”

陈词慢慢地蹭到桌子边上,扒.着桌子望着云碧,说道:“他玩够了,去喝茶了,我才不愿意去呢,喝茶有什么好玩儿的,他居然一喝就是半个时辰,我每次都打哈欠。”

太子住在深宫,礼仪方面十分严格。陈词虽然也是.王子之尊,但是陈夜歌并没有刻意要他如何如何。陈词年纪还小,更对那些不怎么上心,自然不懂得太子那么做到底有什么意思。云碧见他这么孩子气的话,微微露出笑容,放下手,转头看向他,说:“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陈词望着云碧,问道:“云叔叔,为什么你不让小瑞去.见柳姐姐啊,你刚刚分明是去见她了吧?”

云碧伸手点点陈词的脑门,说:“小鬼头,在他面前,.不许多话啊。”

陈词整个人几.乎都爬到了桌子上,眼睛咕噜噜地转动望向云碧,说道:“其实云叔叔你不说,我也猜到几分,……只不过,我想不通,小瑞到底是什么人啊?云叔叔你对他好像很好唉。”

云碧似笑非笑,看着他说:“怎么,我对词儿不好吗?”

陈词撇了撇嘴,说:“当然好啦,不过,我担心云叔叔以后对小瑞更好……”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忧愁表情来。云碧见他转了一个大弯子才说到这里,忍不住仰头,哈哈笑起来,双眼都微微眯起来,露出雪白的贝齿,这一笑,如春花绽放,陈词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听着那声音朗朗,忍不住红了脸,吞吞吐吐问道:“云叔叔,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云碧笑完了,轻轻地拍了拍陈词的肩头,陈词起身,顺意走到了云碧的身边,云碧轻轻伸手将他抱住,陈词坐上云碧的腿,仰头看着他。云碧说:“词儿不用担心,小瑞……他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让他在这里短短地住一段时间,过后,他就会离开,等他离开之后,我们大概就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他了,至于,我不让他去见你柳姐姐,也是有原因的,可是却不许你对他说什么啊。”

陈词点点头,说道:“我听云叔叔的。”他伸手抱住云碧的脖子,说道:“云叔叔,你去见柳姐姐了对吧,她怎么样,有没有知道她去哪里了?”

云碧听他问起,脸上未免露出一丝惆怅来,想了想,说道:“她很好……”话虽然这么说,陈词却看出了他脸上的忧愁之色,心底一动,低声说道:“云叔叔你别担心,……我知道柳姐姐她终究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她一定会成为我云婶婶的。”

云碧本来心底有些纠结,听了陈词的话,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好好好,你这小鬼,好像很懂得大人的心思似的。”

陈词见他终于露出开朗笑容,心底也觉得高兴,说:“我有预感,很灵的。”云碧看他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笑倒。伸手去抓他的痒痒,陈词大笑着躲开,窗外,太子拿着一册书卷走过来,望着这一幕,不由地看呆了。

云碧抱着陈词,目光同窗口的太子目光相对,微微一怔之下,笑着点了点头。太子望着对方笑意盈盈的样子,握着书卷,轻轻点头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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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叮嘱胡嘉胡威以及手下负责看守之人,提高警惕,严密防范。如有不妥及时应对,才在黄昏时分离开住宅,他一路出了街口,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云碧挑着无人的地方只管走去,走了一会儿,眼前却是个死胡同,云碧看了看周围身后都没有人,又侧耳听了一会儿,保证墙那边亦无人经过,才微微一笑,纵身,从胡同的这边,跳到了墙壁的那边。

他站定了脚,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选了一条路前去,走到死胡同时候,便纵身再跳,如此几次,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清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别说是跟踪者了。他站定了脚步看周围,此刻他却已经并非是在洛水县的南边,依稀到了中央了。

云碧嘴角一挑,微微地拍了拍袖子,才慢吞吞地向着人多的地方信步走去,一边走一边看两边的景物,以及一些摊位上陈列的东西,仿佛一个逛街的普通人一般。如此走了一段路,正准备回衙门的时候,才听到旁边的街口,传来一声轻唤:“云碧!”

这个声音,有一些冷,有一些阴柔。云碧听了这个,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歪头去看。却见在自己的左边小巷子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抱拳横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正看着自己。

那是一张并不难看的脸,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在云碧的感觉,却正是跟柳以沫是一模一样的,云碧觉得自己忽然看见风无形站在巷子口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草丛里埋伏着的一条毒蛇,忽然现身出来。

“风无形。”淡淡地,招呼着,站住了脚步,云碧看着风无形,并不动作,静观其变。

风无形微微一笑,说道:“这里人多,你不跟我来吗?”

云碧心头一寒,皱眉看了看周围,黄昏时分,街头上的人还是很多,而且在不远的拐角处,闪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奉了柳以沫的命令,按照柳以沫给的图像,出来寻找太子的差役们。

不想另生事端,连累无辜。云碧叹一口气,迈步向着风无形的方向走来,一直到走入了巷子内,高高的巷子投落的阴影将他的身影吞没,云碧才问道:“你居然没有离开,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风无形身子微微贴着墙壁站着,瘦削的身体,仿佛是单薄的挂画似的贴在墙上,望着云碧,说道:“为什么我们见面,总是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弄得很不愉快?”

云碧听了他的话,好像听到了笑话一样,说道:“在你看来,难道我们见面,会如老友会面一样融洽,亦或者怎样?家人般的亲切?”

风无形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说道:“你不必如此,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都是你,为什么要离开雍王?那个女人,有那么好吗?值得你放弃一切,如此落魄地也要跟着她吗?你要知道,上次若非我冒了性命危险出手救你,你早就被雍王的杀手杀死了!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激或者愧疚之心?”

云碧微微动容。上一次他制造混乱趁乱将柳以沫从雍王府救出来,放了柳以沫离开之后,自己挡住了追兵,他的武功虽好,却总不能以一当十,何况雍王府的杀手,并非普通习武之人,个个都是好手。幸亏当时,出现了一个蒙面之人,帮助云碧将剩下的杀手都杀死。云碧起初还怀疑过那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风无形。

“是你……”他到底是有些愕然,望着风无形,微微叹息。

风无形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我若不说,你便当永远也不知道了是不是,就算你心底有所怀疑,云碧,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么自私的人。——自私到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背叛昔日的友情,自私到要一走了之而将无数的难题都扔给我!”

云碧听着风无形的控诉,心底亦有些不是滋味,然而表面上却仍旧十分镇定。望着风无形,说道:“很抱歉,我当初并没有想那么多,拉你下水,也并非我所愿,其实……你大可袖手旁观的,你知道陈夜歌并非善类,你如此助我,他必定已经看出什么端倪,对你很是不利。”虽然此刻已经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但到底是昔日友情一场,云碧不由地忠言相告。

风无形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亦露出一丝动容,望着云碧,难得真诚地说:“你可是在担心我?”

云碧不语。风无形耸了耸肩膀,说道:“你当王爷没有发觉么?对他来说,背叛了的人,最留不得,可是,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我也是迫不得已,就算拼了王爷的责罚,或者掉脑袋,也要救你。”

云碧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夜歌为难过你不曾?”

风无形眯起眼睛,望着云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若我说有,你会如何?”

云碧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对不起。”

风无形望着他略带一丝难过的神色,眉头皱起,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对不起?”

云碧说道:“风无形,人各有志,如今我只能这么说……我已经不想再帮着陈夜歌做事了,若是你还想劝我回去,就不要再多口了,你最好立刻离开洛水县,不然的话,再纠缠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一片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云碧望着风无形,风无形说道:“你知道,以你跟王爷的交情,若是现在肯回头,也许他会原谅你,王爷的图谋,你最是清楚,他若是成功,将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你非要选择这样一条路?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了那个女人吗,她的确是长的很美,但是这又怎么样,天下之大,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比她美的也大有其人,你不会笨的为了她舍弃所有的,是不是?”

云碧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垂落,说道:“对不起,我就是那么笨。而且笨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的女子再美,也不想多看一眼了。”

风无形身子一晃,后退一步,不可置信般的看着云碧。

云碧又说道:“所以,不要再来找她的麻烦,也不要再像是上次那样对待她,风无形,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处在敌对的立场上,但我还是不想跟你对上,希望你,明白……以前的事情,算我欠你……”

“你住口!”风无形怒吼一声,脸色狰狞,他重新上前一步,望着云碧,说道:“云碧,你好,你有种,你居然为了区区一个臭女人而放弃以前的情谊,我真是救错了你了,好,既然你做得出,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你废话太多,实话告诉你,那个女人根本不足为惧,王爷说过,随时都可以杀了她!不过,看在你这么关心她的份上,我不会轻易就让她死的,我会好好地代替你照顾她,让她离不开我……哈哈哈……”

“啪”地一声,风无形脸上吃了一巴掌,那白皙的脸色刹那变红,浮起了五道高高的指痕,风无形停住嘴,回手捂住脸颊,望着云碧,忽然又哈哈大笑:“好,你果然是深陷进去了,云碧,你原本是个并无弱点之人,你的冷酷让我都为之胆寒,如今,你竟然因为我骂那臭女人而动手打我,云碧……我警告你,你最好分分钟都守着她,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云碧看着逐渐近乎疯狂的风无形,淡淡地说:“风无形,你不要逼我杀了你。”

风无形丝毫不怕,说道:“你尽管动手好了,最好现在就动手,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莫及。”

云碧握着拳头,看着风无形挑衅的眼神,极度的蠢蠢欲动,最后终于压抑下去,说道:“不,我不会杀你,而且,我也不会让自己后悔莫及。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杀我,是你的错。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胆小鬼,叛徒。”风无形带着冷冷笑意,望着云碧,身子向后一退,隐身入了黑暗之中。

云碧望着他似陌生似熟悉的脸,嘴唇一动,似想要说话,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风无形,昔日的相处,点点滴滴,都因为今日这一场开诚布公的血淋淋的谈话而崩溃,化作光影点点,消失在眼前。

风无形带着绝望跟怨恨的脸,也逐渐不见。云碧一直目送他离去的方向,呆呆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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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信步入了县衙后院,正望见柳以沫站在院子的门口,眺首向着这边张望,云碧没想到她正站在此地,更没有想到她正向着这边看,两人目光乍然相对,柳以沫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身子向前一倾,却又努力地站住脚,那看见云碧之时一刹那透出喜悦的脸庞,极力地控制着似的,又看了云碧一眼,才转过身,入内去了。

难道,这丫头是在这里等自己么?当望见柳以沫看着自己之时,从担忧到惊喜的神色转变,云碧在心底想。可是柳以沫忽然转身入内,云碧心底惆怅,张口想要叫住她。却又停住,迈步向着这边快步走来,走过院子门口想入内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急忙停住了脚步,反而后退一步,一直退到了院子门口处,才站住了脚。

一切风物依旧,旁边种植的花草依旧,院落的门依旧,匾额依旧,廊柱依旧,脚下的石子路依旧,没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可是……云碧的目光在原地扫了几遍,忽然发现了有一点不同。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哈哈大笑出声。

他终于发现了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原来,那原先骄傲地立在院子门口的那面“云碧与猫不得入内”的牌子,不知何时居然消失无踪!

云碧望着那原本竖着牌子的地方,笑的满脸生辉。旁边一个丫鬟走过,见云碧乐开花的样子,鼓足勇气脸红红问道:“云公子看什么呢,看的这么欢喜?”

云碧笑眯眯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天的花开的特别漂亮,你也是哦。”

丫鬟看着他因为笑而越发光彩照人的俊脸,站在原地,手足局促不知如何是好。云碧的心情却是大好,袖子一挥,堂而皇之趾高气扬地自院门中向内走去。

云碧一路向前,走到柳以沫的卧房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不见人声。他转回去,向着柳以沫的书房而去,果然,人在书房之中。云碧迈步刚要入内,忽然停住脚步,伸出手来,轻轻地在门扇上敲了两下。

坐在桌子后的柳以沫正拿着一卷书似乎在认真投入地看,听到敲门声,才抬起头来,懒懒地看了一眼云碧,满不在乎似的说道:“哦,云公子你回来了啊。”

云碧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丝毫不影响自己的愉快心情,脚步轻快地进了门。柳以沫说道:“云公子的心情不错,发生什么好事了?”不等云碧回答,忽然又说,“消失了几乎一整天,却不知去了哪里,难道是找个某个相好的姑娘,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

说完之后,用一种冷冷的眼神,严肃而不屑地看着云碧。

云碧正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很自来熟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手刚要喝茶,听到柳以沫说这句话,一口茶“噗”地全喷了出来,幸好不是正对着柳以沫。

柳以沫正在看他的反应,看的一眼不眨,忽然见云碧喷了茶,心头一惊,想道:莫非他是做贼心虚?不然的话,为何这么大反应?当下心凉了半截。

云碧不慌不忙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又重新倒了一杯茶,镇镇静静地喝光了,才转头看向柳以沫,望着对方变色的脸,忍不住又笑出声来。柳以沫望着他不以为意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居然还笑,摆明了是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而他这种不肯断然否认,反而不出声的反应,正是侧面证明了他不够理直气壮。难道他真的忍不住去寻花问柳了么吗?

柳以沫心急如焚,手一拍桌子,怒道:“你笑什么笑?你不敢回答?说,你究竟去了哪里?”竟拿出了审案时候的气势。

云碧见状,越发笃定,眼珠一转,说道:“回大人,小民不过是在街上转了转,至于是去了哪家……倒是不便跟大人详谈,这是小民自己的事。应该不至于伤风败俗,或者牵扯什么大案要案吧?大人何必要兴师动众,气的鼻子都歪了?”

柳以沫听他巧舌如簧,狡猾抗辩,居然真的没有否认了自己的问话,反而是承认了,一时之间阵阵难过,又七窍生烟,缩回手去,慢慢地忍了一口气,说道:“不错,你的确是没有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本县有个洁癖的毛病,不喜欢看到不干不净的人在自己跟前晃动,云公子,这县衙也不是你家,拜托你不要旁若无人,现在,请立刻从本县面前消失吧!”

她心底一时如同云烟散乱,心想:的确,我为何要在意那些事情?男子寻花问柳,乃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连老柳还时不时地打算续弦呢。更何况,我跟他是什么关系?想来想去,撑死是个朋友关系,我凭什么要过问这么多。唉,柳以沫,你真是犯糊涂了。

一时想得入神,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却听得有个声音,极其靠近地在耳边响起:“沫儿,你生气了?”。.。

一八八 真心

柳以沫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看,眼前却出现云碧放大的脸,他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地靠近了她,而且站的这么近,方才听他开口之时,吐气的气息似乎喷在自己的耳朵上。而柳以沫一转头的功夫,两个人面面相觑,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手之隔而已。

“你……”柳以沫失声说道,“你干吗靠我这么近?”

云碧见她一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分外可爱,心头的促狭之心越发甚了,不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柳以沫不由自主向后退,然而后面乃是自己的书桌,竟然退无可退,腰部卡在桌子边沿上,一步也不能再向后,而云碧却好整以暇地靠到了她的身边,他的身子几乎就贴上了她的身体,柳以沫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无可奈何之下脚步移动,想要趁着他没有完全过来,从旁边走开,不料云碧似乎窥破了她心底想什么,一伸手,手臂横在她的身侧,手掌按在了桌子上,竟将她的去路封住了,若是柳以沫想离开,除非她能从云碧的手臂下弯腰钻出去。

“大胆,你干什么?”柳以沫无法可想,本能地出声训斥,还想维持着昔日尊严,然而声音却隐隐地发抖,充满了不安。

云碧近距离打量着柳以沫的脸,见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云碧望着柳以沫,笑眯眯地说:“沫儿,你在怕什么?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么?”他的声音竟然如此的不怀好意,将很简单很普通的一句话,说的风情万种,缠绵千分。

柳以沫的心又大跳了一声,伸手推上他的胸前,喝道:“云碧,你也太大胆了,别靠我这么近!我……要叫人了!”

“好啊。”云碧却丝毫并不惧怕,.反而目光闪闪地说,“大人你只管叫,叫人来看看,我们亲昵的样子……”他的嗓子逐渐低沉,略带一丝沙哑,听来似有致命的性感。

柳以沫见他十分大胆,身子一又.向着自己这边欺压过来,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尽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向后倾斜,好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她的手还试图推开他的胸膛,云碧却伸手,握住了她覆盖着他前胸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揉搓。柳以沫脸红心跳,声音也变了调子,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碧低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说道:“我想……好好地看看沫儿你。”

柳以沫转过头去,长长睫毛似蝴蝶翅膀般微动,不.敢抬头看他:“你最好,适可而止啊……”说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云碧问:“什么叫适可而止,我不懂得。”

柳以沫又羞又恼,说道:“你再胡来,我真的要叫人了。.不要欺人太甚。”云碧看着她,说道:“我真的有欺人太甚么?沫儿……”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忽然拉起她的手,抬高了,放在自己的唇边。柳以沫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云碧的唇凑过来,在她的小手上极其轻柔地亲吻过来,他柔软的唇蹭过她的手,感觉是那么的异样,柳以沫一怔,身体发僵却又真真的颤抖,竟忘了反抗,云碧一边亲她的小手,一边看着她受惊的表情,动作微微地停下,又说道:“沫儿,不要这么抗拒我……我知道你的心底也是有我的,是不是?”

柳以沫的脸越发涨红,仿佛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眼睛迷离,却又不敢看他,睫毛低低地垂着,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地抖动。云碧看的目眩神迷,他自己本就是难得的绝色,以前装作女子的时候,女装的扮相更是倾国倾城,引得无数狂蜂滥蝶竞折腰,当时洛水县的人几乎都为女装的云碧身份“飘飘”而痴狂,虽然柳以沫也是个美女,但是洛水县的男人,却只是“飘飘飘飘”的叫,仿佛柳以沫不存在一般。可见云碧的容貌是何等之美了。

按理说云碧早.就对所有的美人都免疫了,然而此刻,望着柳以沫脸红羞涩的样子,却觉得心神恍惚,仿佛整个人已经灵魂出窍,握着她细嫩的小手,看着她羞怯的样子,只觉得天底下最好的时候莫过此时,假如时光能够停留在他们互相对望的这一刻,假如时光能够停留在他伸手握着她手的这一刻,那该是多么完美的事情呢。“沫儿……”轻轻地呼唤着这个名字,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右手抬起来,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慢慢地低头下去,一寸一寸,彼此的距离缓慢地缩短。

柳以沫受惊一样抬起眼睛来,望着云碧看着自己的,专注而着迷的目光。她的心头有一点点期待,有一点点迷惘,又有一点害怕,眼见云碧慢慢地低头,自己偏偏动不了,她急忙闭上眼睛,似乎不看他,他就不存在了一样,然而一片黑暗的感觉,却让她更是紧张,于是又飞快地睁开眼睛,眼前,自是美人如玉的他。

那柔软的红唇,慢慢地压上自己的,柳以沫浑身发抖,整个人被他压在了桌边上,上身向后倾斜,几乎要折到了桌面上去,云碧一手拉着她的小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双唇极尽温柔地吻上她的嘴,亲昵地轻吻着。

柳以沫起初惊讶惶恐,不安颤抖,逐渐地却随着他的深入而神智迷离起来,云碧的吻技十分的高超,柳以沫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身体逐渐从僵硬变得柔软,毫无力气,云碧松开她的小手,一手抄到她的背后,从后面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她向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两个人的接触更加的亲密无间。柳以沫甚至听到自己灵魂投降发出的轻轻呻吟,整个人就好像踏上了云层,轻飘飘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被他带着,他要她去哪里,她就飞去哪里。

神志恍惚之中,忽然想起一件事,身不由己沉醉云碧怀中的柳以沫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双手使劲推上云碧的胸前,用力地将他推开了一点。

云碧松开她,柳以沫的嘴唇已经变得更加鲜红,亮晶晶的,十分诱人。云碧打量着她,哑声问道:“沫儿,怎么了?”

柳以沫怔了怔,感觉自己脸颊滚烫,浑身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她抬起头,对上云碧的双眼,怎么了?他居然问自己怎么了?她欲哭无泪,怎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任凭他轻薄都不能反抗,不,不是不能,是……她不愿反抗。内心竟然开始鄙视这样的自己,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

“你……不能对我这样。”强作镇定的样子,柳以沫涩声说道。云碧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问道:“沫儿,不要骗自己,你心底,不曾想过我吗?”

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柳以沫心头一梗,立刻将脸转到一边去,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跟你一样么?”

云碧低低一笑,说道:“我又怎么了?我觉得,沫儿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柳以沫哼了一声,说道:“我误会了你?你刚才……”欲言又止,他现在还靠着她的身体,靠的这么紧密,她方才吻过她的嘴唇,那种味道,仍旧萦绕不去,她想了想,忽然有些万念俱灰,黯然说道:“算了,算了。”

云碧望着她忽然不开心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沫儿,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你先前说我寻花问柳,我几时好过那些,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底,只有你啊,自始至终都只有你在。”

他拉住她的手,将那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望着她的双眼,说道:“我不回答,不是心虚,而是故意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是我的错……沫儿,对不起,我不该如此令你着急。”

柳以沫呆呆地听着云碧说这些话,起初还有些生气,细细听来,却分明是他一片情意在其中。他的心意,已经对自己曝露无疑,可是她呢?

“你想太多了。”想来想去,柳以沫开口说道,“我没有吃醋什么的,云碧,你先放开我。”云碧见她忽然好像又回到了坚硬的铠甲里,戴上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心头微微一痛,到底还是不行吗?“沫儿,”低低叫了一声。柳以沫低头,说道:“我的书房不时会有人来,你不要行如此荒唐的举止,不然的话,以后,我只好,只好……”云碧皱着眉,望着她问道:“只好怎样?”柳以沫把心一横,说道:“我就只好,不再见你。”

云碧听了这话,仿佛有人在自己的心头狠狠地打了一拳一样,让他的身体都有些轻轻晃动。他想了想,终于放开了柳以沫,整个人慢慢地向后退出一步,说道:“好吧,好的,既然是你说的,那么,我便也听你的就是了。你现在不肯接受我,不要紧,只是我知道,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沫儿。”

云碧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向着书房外走去,柳以沫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底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云碧的身影摇摇晃晃,一直走到门口,才慢慢地停了脚步,说道:“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什么都闷在心底,你知道么,你这么做,有多伤人?”他停了停,说道,“我不是怕我自己伤心,我是怕,你这样做,你自己会最伤心。”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充满诚恳之意,又隐隐带着一丝伤感,柳以沫听的清楚明白,嘴巴张开,却无声。而云碧说完了这些之后,终于长腿一迈,出了门槛。柳以沫望着书房的窗户处,见那人影缓缓地掠过,整个人才无力地一晃,手急忙撑住桌面,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正所谓,有情还似无情,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千丝万缕,在脑中回荡飘舞,理不清,斩不断,如此呆呆坐了半晌,外面才有动静传来,有几个差役进门,一一见礼,禀告说道:“大人,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洛水县,也没有见到画上的这个人。”

柳以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了,到底失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说道:“好的,辛苦你们了。”几个衙差起身,又说道:“不过大人不必失望,我们兄弟还传了口信给邻县,如果有什么线索,他们也会来告知的。”

柳以沫点了点头,她先前同云碧的事,弄得心里颇有些难过,沉甸甸压着,不想再多话。想要几个衙差退下,自己静静一会儿的功夫,却见那几个衙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望着柳以沫,似要说话,又不敢的模样。柳以沫心头一动,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们有话要说么?为何吞吞吐吐的?”

衙差们见被她识破了,互相面面相觑,有人推搡说道:“你说你说……”那被推的衙差说道:“做什么要我说,又不是我先提出的……”几个人面露难色,谁也不肯先出头。柳以沫一头雾水,见这几个人忽然之间变得古怪,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还不从实跟本县说来?难道想挨板子不成?”说着,眼中露出严厉光芒来。

衙差们一见,这才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当头一个说道:“大人,其实,我们兄弟是有一句话,想跟大人说。”说着,又偷偷地看了柳以沫一眼,那表情,竟好像是很害怕似的。

柳以沫故作镇定,说道:“什么话,但说无妨。”那衙差见柳以沫如此,才开口,说道:“其实大人,我们兄弟虽然是洛水县的人,可是这画上的人,却分明不是这里的人,按理说这洛水县不大,找人是容易的,可是……若是有人存心的想把人藏起来的话,我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什么来的。”

柳以沫见他啰里吧嗦半天,没有说到重点,心底有些着急,说道:“本县当然明白,可是除了让你们去找,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衙差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来,说道:“大人,好办法不敢说,可是绝对比我们如此毫无头绪的找人要强一些。”柳以沫问道:“到底是什么?”衙差说道:“其实,大人只需要去找一人,就立刻会知道大人要找的人在不在洛水县了。”柳以沫问道:“哦,是什么人如此神奇?”瞪大了眼睛,十分感兴趣地听着。那人说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柳以沫一头雾水,说道:“到底是谁?”衙差说道:“那正是云碧公子。”柳以沫听着这个名字,刹那变了脸色,手指一阵颤抖,终于厉声喝道:“混账,你敢戏弄本县?”

那衙差见女知县忽然发怒,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小的怎么敢呢?”柳以沫怒道:“那你为何提起云……云碧?”

衙差说道:“大人,大人有所不知,大人未曾来到洛水县之前,洛水县……呃,最大的话事之人便是云公子,虽然表面上还有官府在,实际上,云公子可谓是手眼通天,我们兄弟要找人的话,只能四处去打听,搜捕,但是若是云公子要找,三教九流,都有云公子的人在,就好像撒网一般,要找谁,一准是逃不了的。”

柳以沫呆呆地听着,面色终于稍微缓和,心头却隐隐地似想到一件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说道:“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嗯,你们先退下吧。”一边沉吟着。众位衙差见她如此,平息了怒色,才也慢慢地都退了出去。

柳以沫枯坐在书房之内,不停地想着那差役的话,心底想:太子曾经跟我说过,要同我一起到洛水县……他今次失踪,若不是被人绑架之类的,便必定会到洛水县来寻我,然而我竟然找不到人,听那些家伙说起来,莫非……是有人将太子藏了起来,不然的话,以太子的性情举止,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的……

她想来想去,心底终于渐渐地觉得可疑起来,又想:“云碧既然能够手眼通天,如果太子真的到了洛水县,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何,他不肯对我说?昨日里他分明是见过我画太子的样子,我画的虽然不是十分相似,但是只要见过太子之人,必定认得我要找的就是他,为何他当时不说话呢?”

柳以沫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一边回想昨日的情形。云碧问画像上之人是谁的时候……语气好像……她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跺了跺脚,袖子一甩,迈步向着书房外而去。

沿着走廊向着云碧先前所住的地方走去,走到半途,脚步却不知不觉放的缓慢下来,她想到方才在书房内的那一场……心底就觉得异样。虽然人还在向前走着,速度却已经宛如龟速,一方面,想找到云碧,好好地质问他一番。另一方面,却实在又有点难为情。

如此磨磨蹭蹭,未免将脚步放的慢了下来,等到柳以沫终于停下步子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快要到了云碧的房间门口,她心头一怔,转身便有一种想要立刻逃走的冲动,但是就在这时侯,她却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自云碧的房间内传出来。

“我实在按捺不住,就只好冒险……”

那慢慢的声调,熟悉的口吻,柳以沫感觉似有人手持大棒,狠狠地砸上她的脑门,打得她神志不清,魂飞魄散,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发软,站不住,伸手拼命地扶住了墙壁,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那个声音,宛如噩梦一般的声音……

眼前,忽地出现那如玉男子乘舟顺水而去的场景,不,一定是做梦吧,是做梦的吧?柳以沫摇着头,却发现不知为何,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满眼泪水,随着动作,眼泪粉粉地被摔落地上。

而纵然心痛如绞,纵然拼命否认,柳以沫却清楚明白的知道,屋内说话之人,是谁。

那是一个她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是一个,曾经给她的心头插上一把锋利刀子的人。

在云碧房间内的这个声音,赫然是消失已久的毕言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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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你可还好?”是云碧的声音,慢慢地问道。那人沉默了片刻,带着笑意缓缓说道:“也还过得去,都已经习惯了。你呢?”

云碧说道:“如你所见。”声音之中,亦有微微的笑意。毕言飞说道:“果然如我所想,你还在这里。我曾经去大宅寻过你,胡嘉胡威死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只好自己找了。”

云碧说道:“莫怪他们,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毕言飞说道:“他们倒是忠心,我怎会怪他们,何况,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云碧问道:“你为何要谢我?”毕言飞叹一口气,忽然苦笑说道:“我要谢你的是,你做了我没有权力做的事,你……将她照顾的很好。”

室内又是一片沉默。云碧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说道:“你这一次回来,可要跟她见面吗?据我所知,她的心底,一直,一直都……都……”他竟然说不下去。

毕言飞说道:“往事已去,不要再提了,云碧……我只希望……”他的声音十分的细微,柳以沫竟然听不见,只听到最后他又说,“对了,我在大宅之中,发现……”

正在这时侯,有个丫鬟经过,见了柳以沫神色慌张,失魂落魄般的靠在墙边上,吓了一跳,急忙向着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大人,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跑到柳以沫的身边,将她搀扶住了。

室内的对话嘎然而止。静得好像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柳以沫呆了呆,那丫鬟但有地看着她,柳以沫摇了摇头,说道:“放心,我无事。”伸手将那婢女推开了,自己站直了身子,向着云碧紧闭着门的房门口而去。。.。

一八九 旧情人

一**旧情人

柳以沫深吸一口气,只感觉痛彻心扉的疼,为什么……明明觉得心已经没有了,竟还是这么的疼。她无视那婢女担忧的目光,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怀中抽出来,推开她,转身向着云碧的房门口而去。她努力让自己挺直了腰杆,努力镇定,实际上,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短短的手指甲掐的手心生疼,柳以沫拼命地咬着牙,她不能想象,此刻自己的面部表情会是何等的狰狞,她走到云碧的房门口,呆呆地望着那两扇紧紧闭着的门,再度缓缓地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才僵硬地伸出手去,猛地将那两扇门给使劲推开!

门扇发出吱呀一声,接着,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很大一声响,门扇洞开,将室内的场景展露眼前,柳以沫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向内看,人呢,人呢?

云碧快步走出来,对上柳以沫的双眼,脸上,十分牵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沫儿……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似乎想阻止她,可是却又不敢上前,柳以沫站在门口,冷冷地扫过他面上,见屋子内空无一人,才说道:“人呢?”

云碧笑了笑,说道:“沫儿你说什么,这里……只我自己一个啊,你还想找什么?”走到柳以沫的身边,伸手似乎想拉住她。柳以沫忽然大声叫道:“人呢?给我滚出来!”

云碧一怔,美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种难过的表情,他看着柳以沫,不敢动手,不愿动手,也不忍动手,柳以沫大大的眼睛里,泪水随着太大声的嘶吼而滚滚落下,是伤心?还是愤怒?她紧紧地盯着屋内,人呢,人呢,不会跟上次一样,又一言不发的桃之夭夭了吧?

“毕言飞,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你总不会一辈子都当缩头乌龟吧?”她大声叫道,泼辣本色毕露,“你有胆就给我滚出来,你真的要一辈子都避着我吗,胆小鬼,混账,畜生!”口不择言地骂着,仿佛已经出离愤怒。

云碧看着发狂的柳以沫,伸手猛.地将她抱入怀中,柳以沫拼命挣扎:“放开我,云碧,你还要帮着他是不是,你又要帮着他骗我是不是?我知道他在,你让他滚出来见我,我不是要缠着我,我只是想问问,我只是想问一个清楚明白,我死也要死的瞑目,为什么他竟然忍心那么对我,为什么他要那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声比一声大,声嘶力竭,仿佛呕心沥血。云碧紧紧地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一刻也不松开,等到她终于忍不住变嘶吼为失声痛哭,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沫儿,对不起,他已经走了,沫儿,你不要再为了他伤心了,也不用想着再见他了,是他对不住你,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沫儿……忘了他吧。”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柳以沫低.声哭泣着,浑身的力气似乎因为刚才的发狂而耗尽了,任凭云碧将自己抱着,一动也不能动:“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他,只是如此而已啊……为什么……”

云碧抱着她,说道:“有些事情,过了就让他过了好了,.沫儿……”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双手一抱,将她抱入怀中,迈步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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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婢女早就吓得惊呆了,见状,只好呆呆地后.退让路。云碧抱着柳以沫,向着她的房间所在而去。一直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云碧的房间门口,才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如玉的脸苍白非常,一双眼睛却仍旧有神,目送两人消失的方向,毕言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对不起,沫儿……我……我只能如此,对不起……再一次的骗了你。”

他当初为了保护柳以沫,利用他跟柳以沫的大.婚,众目睽睽之下大张旗鼓的离开了她,在场的众人都是见证,陈夜歌见他已经不再同柳以沫有瓜葛,自然不会再去寻柳以沫的麻烦。毕言飞离开了洛水县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流落江湖,他是正宗血统的前朝王孙,虽然不说是如昔日那般显赫,所到之处,仍旧有故友旧臣簇拥着,并无落魄行迹,只是他有意无意的显露行迹之时,却始终不肯如陈夜歌所愿,回到雍州助他一臂之力。陈夜歌对此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毕言飞虽然人.不在雍州,却始终探听着那里的风吹草动,他听闻巡按大人到了雍州城,心底就猜到了大概是柳以沫已经发现了自己留下的东西,女皇这么做,显然是要柳下挥打头阵,准备对付陈夜歌了,他不想争斗,也不想参与这趟浑水,只想置身事外,让一切顺其自然便罢了。然而他却始终忍不住,终于又回到了洛水县,本来只想见见云碧……却不想,云碧竟是住在县衙,而且又那么巧,他们说话的时候,正好又被柳以沫听到。

云碧发现柳以沫在门外的时候,便问毕言飞要如何做,是不是要出去见她。毕言飞摇头,只说:“见了也只是徒增感伤而已,于事无补,不如不见,我已经狠狠地伤了她了,再多说也是枉然,索性让她更恨我一些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凄苦的表情,看的云碧悚然动容,云碧也吃不准柳以沫此刻心底到底还有没有毕言飞的影子,但毕竟曾经那样深深爱过……又怎会轻易忘却,何况,毕言飞曾那么伤害过柳以沫。以云碧的私心来说,其实也不愿意毕言飞再见柳以沫,他心底始终喜欢的人是柳以沫,先前以为自己全无机会,虽然心爱着她,可是她心头另有其人,他又不想跟自己的兄弟抢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然而怎知道阴差阳错,毕言飞居然要离开柳以沫,云碧虽然愕然,但是这一路走来,他始终对柳以沫不离不弃,原本并不是很清晰的心迹,已经明明白白,再无隐藏,他是喜欢她的,已经到达了无法再离开她的地步,可为了她生,为了她死,在风无形的面前,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要保护着她的心,就算担负着背叛陈夜歌的罪名,他也管不得多少了。

饶是云碧聪明非常,他只是吃不准柳以沫心底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他虽然知道柳以沫不是对他没有感觉的,不然的话,不会因为看着自己为她受伤而惊恐的失态,不会因为听闻自己去“花街柳巷”而吃醋大怒,不会特意将那面云碧不得入内的牌子拔掉,还有还有……那一晚上,他将她从风无形手中救出,她那一刻的真情流露……

让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悸心醉。可是她的心中,偏偏又存在着固执的地方,始终不曾对他剖露心迹。而又恰巧是在这个时候毕言飞回来了,云碧不由自主地担忧……他怕,怕的是……柳以沫的心头,还是忘不了毕言飞,还是对他……余情未了。所以云碧的私心来讲,也的确不想要毕言飞再见到柳以沫。

见到柳以沫失控的大哭,云碧的心头更痛。他虽然答应了毕言飞阻止柳以沫入内,再度向她撒谎说他已经离开,其实他明明就在内室。他只是担心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万一毕言飞跟柳以沫见面,将先前的误会解释清楚之后……他们会,他们会……想到那个可能,云碧的心,就好像有什么在咬着一样的难过。

所以宁肯挺身而出,向柳以沫撒谎。告诉她毕言飞已经离开。毕言飞望着两人身影已经不见了,才慢慢地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洛水县衙门,离开县衙的一瞬间毕言飞伸手轻轻地捂着自己胸口的地方,忽然觉得那里仍旧很疼很疼,果然是不该回来啊……毕言飞心想:我果然是不该回来的,我自己选择的路,就不应该再回头的啊。

眼前,似乎又见到那个人笑嘻嘻的脸,她的目光清澈而明亮,看着他的时候,带一点点惊奇,一点点欢喜,那时候他还叫她“柳姐姐”,却不知不觉被她完全吸引,成了他的“沫儿”,他曾经想为之相守一生的人,可是,却又不得不亲手伤害她。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的他坐在船上,任凭着船只顺水而去,他的心,也好像被人硬生生地双手扯碎了一样,他看似淡然,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看她大叫,看她顺着河堤奔跑,看着她心碎成狂,看着她纵身跳入水中。没想到,他的心居然可以硬到那种程度,硬到了明明有泣血流泪,却仍旧岿然不动。但是就算如此,当看到她纵身入水的时候,毕言飞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而正当他想要回头,想要纵身入水将她救起,想要告诉她其实他有多么的不愿意离开她,他其实是被逼无奈的时候,他看到岸上,云碧比他快一步的纵身跳入水中。

当时他的身影,定定地站在船头上,就好像是一尊被凝固了的雕像。船急速地顺水而去,将他带走,船头上的毕言飞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同毕生最爱生生远离,彼此之间的距离逐渐展开,那是将他一生也无法再弥补的伤痕了。

“是,我们之间的伤痕,是注定永远也无法消退的了。”毕言飞闭上眼睛,眼睛里涩涩的,他咬了咬牙,纵身跳出了县衙的高墙。

多情不似无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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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自床上爬起来,望着面前的云碧,说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云碧默默看着她,说:“沫儿……”柳以沫对上他的双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竟是如此的沉默尴尬。

过了一会儿,云碧说:“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沫儿你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如何?”柳以沫摇摇头,这片刻间,她已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心头宛如死灰一般,站在她的床边,云碧默然无声,柳以沫想了想,终于又开口说道:“对了,云碧,我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的。”

云碧无端端的有点紧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她是想问我言飞的事吗?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告诉她实话亦或者继续撒谎……”不由地略带忐忑,问道:“什么事,你说。”柳以沫看着他,问道:“昨天我画了一个人的画像,你也是看到了的吧?”云碧没想到柳以沫是来问他这个,略微一愣之下,说道:“是,我是看到了,不过,我有问你那是谁,你未曾对我说。”柳以沫沉吟片刻,说道:“的确,那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我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我正在找他,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只想问你……云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见过他不曾?”

只要不是问毕言飞的事情,云碧便重新恢复了原来的笃定,望着柳以沫,说道:“当时我问你的时候,其实,就有想向你坦白的意思,怎奈你不告诉我,我已经对你说过了,如果你需要帮忙,就尽管对我说,你不说,叫我怎么开口。”

柳以沫目瞪口呆看着他,先前被毕言飞忽然来到带来的打击,慢慢地消退,她咽了一口唾沫,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真的知道太……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云碧望着柳以沫,不由地轻轻一笑,才说道:“我当时问你,你感觉不出来么?谁让你不肯对我坦白的……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柳以沫看着他故作神秘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听他的口吻,竟分明是知道太子在何地了,却是看着自己白白地忙活半天他却不言语,这个可恶的男人,柳以沫伸出手,猛地打了云碧一下,说道:“你还敢说?你知情不报,可知道该当何罪?”

云碧愁眉苦脸,说道:“应该是我立功才是,居然诬陷我罪名,真是狗官啊。”柳以沫见他出言不逊,又笑又气,伸手连连打他的肩头,说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再不说,我就关你入大牢!”

云碧呵呵笑出声来,轻轻地捉住柳以沫的双手,这才正色说道:“沫儿,你不要怪我不肯跟你讲,我都已经坦白对你说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忙的,我不告诉你,就是气你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另外……”

柳以沫被他再度捉住双手,知道他力气大,自己是挣脱不开的,索性也不挣扎,听云碧这么说,问道:“另外什么?”一时之间,竟有点淡淡的脸红。

云碧说道:“另外,我很嫉妒。”

柳以沫的眼睛狠狠瞪大,几乎看着怪物一样看向云碧,一字一顿地怀疑问道:“嫉……妒?”

云碧看她一眼,才又翻着白眼看向天空,说道:“不错,我嫉妒你对那家伙那么好,所以不想让你们见面。”柳以沫见他用这种看似不在乎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骨子里却透出一种异样的认真来,心底不由地滋味莫名,然而却又觉得有点惊奇,忍不住问道:“你……你又没有见过我怎么对他,更不知道他是谁,你……怎会知道我对他好啊?”

云碧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却笑着说:“我猜的,我看你那么认真地画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我不爱看你画别的男人的样子。”柳以沫张大嘴巴,嘴里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去,望着云碧,半晌才说:“云碧,虽然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古怪之人,不过我今儿日才发觉,你居然是这样的……不可理喻,这样的……”她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找个形容词来形容这枚奇葩。

云碧放开她的双手,抱着双臂,说道:“怎么,你惊艳吗,爱慕吗,勇敢地暴露出来,本大爷尽数笑纳。”柳以沫看他的样子,笑的伸手连连拍床,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珠一转,说道:“好,你让我画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碧目光一亮,这原是他的理想,当下看着柳以沫,说道:“我瞧你的模样,倒好像是个要敲竹杠的样子,莫非要你画我,还要交钱?”

柳以沫笑吟吟地说道:“你真聪明啊,不过,交钱倒是不用了,我只要你……”说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云碧的身体。

云碧竟然红了脸,伸手捏住自己的领口,说道:“啊……你想要我?”他的嘴唇有些发抖,问道,“什么时候,难道就这时侯?好吧,虽然这种事情很难为情,不过既然沫儿你这么急不可待,那么我也只好牺牲自己,成全你了,来吧……”说着,大义凛然地将自己的领子向着旁边扯了扯,露出胸前春色。

柳以沫扑上去,猛地按住了他正在犯错的手,说道:“住手,你这色狼,满脑子想什么呢!”

云碧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说道:“啊,难道我猜的不对,那么你想做什么?”柳以沫哼了两声,才说道:“我只想说,我想要你换上女装。”

云碧瞪大眼睛,一双眼睛越发水汪汪的,惹人怜爱,他挖挖耳朵,问:“你说什么?”柳以沫张大嘴,一字一顿地又重复:“我想要你——换上女装!”

声音很是清楚,又大,震得云碧耳朵嗡嗡作响,他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你不怀好意。”柳以沫见他吃瘪的样子,才又笑着靠上去,说道:“云碧,你告诉我,太……呃,那个人他在哪里,你知道吗?”

云碧心底有些郁闷,于是装傻,说道:“你说哪个人啊,我怎么不明白?”柳以沫气的打了他一下,问道:“就是我昨儿画得那个人啊。快说。”云碧看她一眼,说道:“那个人,的确是看着很是眼熟的,不过,我一时记不得他叫什么了,如果有人能告诉我,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的话,或许我会立刻想起来了也不一定。”

柳以沫看他摆明了耍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啊你……你当我不告诉你,是瞒着你么,我是怕给你惹到麻烦上身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好了,其实那个人,他……他是……”

云碧望着柳以沫,柳以沫慢吞吞说道:“他啊,是我的未婚夫。”

只听得“碰”地一声,身边的云碧向后一仰,头撞在了床边上。柳以沫急忙将他拉住叫道:“你怎么了?”

云碧站住了脚,伸手摸着被碰得很疼的头,嚷嚷着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柳以沫笑呵呵地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道:“怎么啦,你没有听清楚,那么我再说一次,那个人啊,他是我的,未婚夫!”这一次云碧不再跌倒,反而两眼发直,怒道:“未婚夫?未婚夫?!”

柳以沫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十分的有趣。忽然云碧狠狠地瞪她一眼,说道:“好,好个未婚夫,我这就去把那小子阉了,看他怎么跟你……”

柳以沫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忽然就说出这样赤luo裸的话来,脸上刹那发红,吼道:“你说什么啊?!”云碧见她脸红大怒的样子,也叫道:“我说要去把那小子阉了,看他怎么跟你成亲,怎么,你心疼了啊?”

柳以沫怔了怔,望着云碧的样子,忽然噗嗤一笑。云碧郁闷地望着她,柳以沫说道:“傻瓜,你不会当真了吧?他哪里是我的未婚夫啊,我跟你开玩笑的。”

云碧一呆之下,咬牙切齿地看着柳以沫,柳以沫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云碧伸手将她揪起来,说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了,知道不知道,不然的话,不管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我都要阉掉他。”柳以沫伸手捏他的嘴,揶揄说道:“这样漂亮的姑娘,怎么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啊,啊啊啊,真可笑啊。”云碧啼笑皆非,然而看着她眉开眼笑笑的很开朗的样子,心底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阵甜蜜涌过,云碧打了个寒战,心底想:“唉,我这是怎么了,被她欺负居然会这么高兴,难道我骨子里有隐性的受虐倾向?”

柳以沫将云碧美丽的脸扯得变形,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的游戏一般,乐不思蜀,云碧一动不动,任凭她蹂躏。柳以沫玩的心满意足,一边捏着云碧触感很好的腮一边问:“好了,不闹了,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了吧?”

“他是谁?”云碧被他扯得嘴角漏风,却仍旧坚持问。

“他是……”柳以沫看他一眼,嘴角挑起一丝笑,回答说道:“当今的东宫太子殿下!”。.。

一九零 对决

这个答案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不过云碧只想要柳以沫亲口对他说出来而已。听了柳以沫的回答,脸上笑意微微。柳以沫见他反应如此平淡,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心底想自己真笨,既然云老大能够手眼通天,他的消息自然是一等一灵通的,就算她不说,他自也有渠道查清楚。倒是她自己妄自小心谨慎了。

云碧听柳以沫问,便轻轻地点了点头。柳以沫见他承认,心底知道云碧必然不止是知道太子的下落那么简单,当下说道:“那太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云碧说道:“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柳以沫想了想,说道:“我想见他。”云碧说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安全,但是若是你去见了,怕就不那么安全了。”

柳以沫不太明白,问云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会害他。”云碧一笑说道:“你自然是不会害他的,不过别人呢?你当你这县衙是那么安全的么?嗯……周围很有可能有许多眼线。前些日子风无形来过你忘了么,对他们来说,也是很想尽快找到太子的,只不过,他们并不是要好端端将太子迎回去而已……”

柳以沫浑身一抖,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害太子?”云碧说道:“太子失踪,其实不算太坏,毕竟太子在我们手中,太子失踪消息一出,陈夜歌行事必将更加隐秘,他明里追查太子下落,暗地里派出杀手,若是他对太子动手,皇朝就这样一个太子,太子一死,要颠覆起来,越发容易,所以杀太子对他来说,势在必得。现在的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免得自乱阵脚自曝其短,雍州,毕竟还是他的地方。万一真的逼得他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柳以沫听他说来头头是道,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那现在我该怎么做?”云碧看她一眼,说道:“你就先稍安勿躁,要见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会找个机会安排你跟他见面。另外……你前些日子失踪,是去了东新村吧?”

柳以沫见什么也瞒不过他,.只好说道:“不错,我是去了哪里,不过,我还没有查探完,就被人发现了,因此伍小师爷,谢捕头跟娇花还落入了风无形的手中,他以他们三人来要挟我闭嘴,让我不得将东新村的可疑说出去。你可知道些什么吗?”

云碧听她说起娇花伍行舟谢捕.头他们,心头一凛,想道:“风无形为人颇为冷血无情,以前在雍王府的时候,他是有名的嗜血好杀,如果有任务在身,最好的就是将人全部灭口。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恐怕这些人是凶多吉少了,怎么他居然没有杀他们,反而用他们来要挟沫儿?”他心思敏捷,心头一想,顿时浑身发冷,已经想到:或许风无形只是在唱空城计而已,或许他早就将娇花跟谢捕头伍行舟杀死了,却又来骗柳以沫,只是想暂时稳住她而已,等他们大计成功之后,便什么也不用再顾忌了。

想到这里,云碧心头一阵焦虑。.柳以沫见他不语,问道:“怎么,你知道些什么吗?”云碧皱着眉,说道:“沫儿,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

柳以沫一惊,问道:“什么意思?”云碧看她一眼,心底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所猜测的事情告诉她,若是跟她说了,恐怕她又会伤心,想来想去,仍旧不忍,于是说道:“我觉得,陈夜歌好像已经加紧了动作,柳大人去雍州久而不退,恐怕是让他觉得不耐烦了,更何况加上太子失踪,你又去了东新村……说起那里,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柳以沫听他口气严重,说道:“不错,我发现了被杀死.的村民的尸体,埋在地底下。”云碧点点头,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要对那些无辜村民动手?”柳以沫说道:“一直一来,陈夜歌都十分的冷血残酷,不过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这么说来,他之所以杀害东新村的村民……”脸上露出一丝深思来,在她找到那枚毕言飞留在酒坛子上的玉玺之后,云碧对她说的话,顿时又从脑海之中涌了出来。云碧见她脸上露出惊悸之色,知道她也已经想到了,便说道:“若我们料想的不错,东新村恐怕就是陈夜歌发掘金矿的一个地点。”

柳以沫身子一颤,双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云碧.的衣襟,说道:“不错,正是,先前我还想不通,张守业为什么会死,所有涉案的人都被灭口了,是为了什么事这么隐秘,另外,东新村地底下的怪声音,什么出现一个大坑将人给拉了进去……恐怕正是他们在地底下连夜掘金,被东新村村民发现,一部分村民便觉得是鬼怪作祟,离开了,剩下的另一部分却不相信,想必是被他们发现了陈夜歌的秘密,所以陈夜歌不惜派兵杀人放火好达到灭口的目的,还装作东新村有瘟疫,不许人进出!”

她一口气说完.了,才觉得事情的可怕。云碧感觉她的身体簌簌发抖,伸手抱紧在怀中,说道:“应该就是这样的……沫儿,辛苦你了。”想到她竟然敢带人去探查东新村的情形,又遇到风无形,可说是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小命,也觉得一阵阵的后怕。

云碧想了想,说道:“陈夜歌知道东新村的秘密瞒不了太久,而且他经营了这么久,恐怕已经有了相当的积蓄,又加上柳大人人在雍州,让他坐立不安,恐怕会逼得他提早行动。所以,我们必须要抢在他跟前动手。”

柳以沫说完之后,镇定了一会,又听了云碧的话,心忍不住又提起来,说道:“云碧,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已经不知不觉,将云碧看成了自己的心腹之人。云碧自然是听得出来她一片依靠之意的,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既然已经知道了陈夜歌的掘金所在,这边是一大证据,只要告诉了巡按大人,让他发动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夜歌制住便好,不然的话,走漏了风声,恐怕会惹得陈夜歌先下手为强,那就实在太糟糕了,牵连会甚广,而且一时半会压不下去。”

柳以沫听着云碧的分析,也跟着说:“不过,我爹爹在雍州,是最有利也是最凶险的所在,必须想个两全齐美最有效的方式让陈夜歌就范。不过,在此之前,娇花他们呢……”太子既然无碍,柳以沫心事放下大半,剩下的便只有娇花,谢捕头跟伍行舟三人的安危了。虽然先前在她心底也觉得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可是风无形的到来,却给了她一点希望,她心底宁可认为他们是落入了风无形的手中,也不肯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云碧怎会不明白柳以沫的想法,想了想,说道:“沫儿,你不用担心,他们三人,让我来想办法。你只专心地想该如何向柳大人通风报信吧。若是他们三个还活着,我一定会将他们好好地救出来的。”

柳以沫望着云碧,感激的眼中泪光盈盈,手抓住他的肩头:“云碧。”

云碧望着她微微一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柳以沫不解,问道:“忍不住做什么?”云碧看着她懵懂的神色,缓缓地低头下来,亲上她的嘴唇:“忍不住亲你一口。”轻声说完,便将人压下。柳以沫手足一动,便又停下,心底幽幽一声叹息,便也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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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商量好了之后,便开始分头行事。柳以沫着手安排如何向柳下挥报信之事,以及怎样才能做到里应外合,将陈夜歌一击即中。云碧却离开了县衙,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雍州城中,青楼之地,莺莺燕燕,娇声不绝于耳,门庭若市,前来寻花问柳的男子色迷迷地只管向着穿着甚少的姐儿们身上瞅去,顺便半真半假地伸手吃些豆腐,却有一人,纱帽遮颜,闪身进了青楼之中。门口的*公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已经没了那人的行迹,若非是青天白日,简直要直呼自己撞了鬼了。

那人径直穿过内堂,向着楼上慢慢而去,楼上一个喝的半醉的姐儿正跌跌撞撞向下而来,隐隐约约见那人身姿挺拔,虽然是一身黑扑扑的衣裳,头上还罩着纱帽看不清容颜,但是女性的直觉,却让她觉得来人并非普通客人,脚下放慢了速度,便有意无意向着那人身上撞去。娇软的身体还未曾到了那人身上,那人轻声说道:“小心!”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一架,用的劲儿十分巧妙,那姐儿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被架在了墙边上,靠墙站着,而那动手帮忙的客人却脚步不停,依旧向上而去,那姐儿怔住了,百忙之中,向上看去,却见因为这一番动作,此人遮颜的轻纱随风一阵舞动,露出了半张绝色的脸来。竟是她混迹青楼多年,在女子面上都没有见过的秀美之色,但是看那人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却分明是个男子无误,一刹那,不知是真是幻,是喝醉了酒眼花,还是这世上真的有如此风姿之人。

那人径直上了青楼的二楼,看那轻车熟路的行迹,倒好象是个熟客,因此也没有人来拦阻他。二楼之上,比之熙熙攘攘的大厅已经好了很多,那人转了个弯,向内走去,两边都是厢房,有的房间门敞开着空无一人,有的却紧闭,隐约传出了呻吟的声音,暧昧至极,让人脸红心跳,一听就知道是在做什么。那人却岿然不动声色,一直向内,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停下,站在面前的一间房间门前,略一停,便伸手,将那原本紧闭的房门给推开了。

门扇推开之后,耳边便听到一声轻笑:“哦,我以为是谁啊,好大的杀气呀。”说话的那人,竟然衣衫不整地坐在桌边上,手中还握着个酒杯,嘴唇上亮晶晶的,竟似是刚喝了一杯。看那张俊俏的脸,却带着阴森森的气质,正是风无形了。

那人进门,将门在身后关上。站在门口上,手一动,将遮住容颜的纱帽给摘了下来,随手扔在桌上。风无形低头,望着那顶纱帽,面上浮出一个笑容,说道:“好好,难得你今天主动来找我,一起来喝一杯?”

纱帽底下,露出一张艳丽可称绝美的容颜,正是云碧。他望着风无形,说道:“我今天,是有事寻你而来。”

“知道,没事你也不会来找我,”风无形懒懒地说,“只不过,你竟然还是这么清楚的记得我的老习惯啊,一找就找一个准儿。”说着,斜着眼睛看向云碧,眼中带着调笑之意,眼前那张绝色容颜瞬间闪烁,风无形见云碧不开口,又叹一口气,伸手把弄着桌子上的纱帽,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

云碧皱了皱眉,不说话。风无形哈哈一笑,说道:“说来好笑,我一直都记得,当时你就这么不加掩饰的来了,结果没有一个姑娘亲近你的,倒是那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见了你跟苍蝇见了血似的涌上来,赶都赶不走,最后还是我将一个人踢下了二楼,其余的人才纷纷逃走了。哈哈哈……”他似乎想的入神,竟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云碧听他旧事重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什么,风无形,我今次来,是想问你……”

风无形不等他说完,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说道:“别说,我不爱听,什么也不想说,我跟你的情意已经绝了,我跟你也已经一刀两断了,再见面只是敌人,这句话你应该还记得吧?你若是想从我这里探听消息,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云碧看着他似醉非醉的样子,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只想问问你,娇花,谢捕头,伍行舟他们三个,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风无形肩头一抖,抬头看向云碧。过了一会儿才笑出声来,说道:“看吧,我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我凭什么要告诉我?在你眼中,我不就是个嗜血的魔头么?你既然有了答案,何必还来问我?哦……”他仰起头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怕我忽然转了性子,没有杀他们几个,因为柳以沫大概已经对你说了是不是?你也吃不准,怕猜错了,得罪你那小情人,让她伤了心,所以才来问我的,对不对?云碧,你对那贱女人可真是不错啊。”

云碧听他说到柳以沫,脸上才露出一丝怒容,说道:“风无形,注意你的嘴。”

风无形哈哈大笑,说道:“看你这幅表情真是有趣,你居然这么重视她,我偏要讲,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云碧见他如此猖狂,走上前来,挥掌向着他脸上拍去,风无形本来似醉得不省人事,但等云碧靠近他身边的时候,才忽然很快地跳了起来,闪身避开了云碧的攻击,手中一动,将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刀抽了出来,向着云碧身上刺去。

云碧见他动作敏捷,反应快速,哪里是个醉了的样子,方才分明是借酒装疯,迷惑自己,云碧眉头一皱,说道:“风无形,你不肯告诉我答案么?”

风无形说道:“呸,你这个叛徒,我跟你毫无交情所言,你受死吧!”刀光连连闪烁,仿佛闪电一般在屋内闪烁,刀刀不离云碧的身边。云碧连连闪避,风无形攻势越发凶猛,云碧见状无法停止,挥手,将背在身后的一把长剑也拔了出来,风无形哈哈又笑:“好好,这才是你的本意,图穷匕见啊,大家刀兵相见!痛快!”

两人在屋内动静渐大,幸亏二楼上人本就少,而且这房间是在走廊的末尾,更是极少人在,一时竟也无人发现,风无形似乎是极恨了云碧,用得都是夺命的招数,云碧见他如此下手毫不留情,暗暗心惊,不得不也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应对,这一番的砍杀,你来我往,屋内原本完好的桌椅板凳尽数被踢翻,桌子更是被风无形一脚踹的稀碎,屏风也被推倒在地,床帐因为刀光剑影的交加而被削成一片一片的,凌乱地挂着。

缠斗之中,云碧趁着风无形脚下踉跄,一脚踹出,正中风无形腰间,风无形自室内向着门口跌去,人重重地撞上了紧闭的两扇门,竟然撞破了门飞了出去,云碧横剑独立,跟着跳出来,剑尖斜挑,指着风无形的喉头,问道:“你说还是不说?”

风无形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说道:“我不说,你有胆杀了我便是了。”云碧见他如此硬气,剑尖微微抖动,以他的判断,多半风无形已经将那三人杀了,而且两人现在是敌对而已,若他此刻动手,便也是替那三人报仇。可是不知为何,却仍旧下不了手去,想了想,将剑扯回来,说道:“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清楚就是了。”

风无形见他竟然再度收剑,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望着云碧,说:“你为了那小丫头,居然什么都肯做?”

云碧本正向前走,闻言停下脚步,说道:“其实,我不是完全为了她……我只是,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我想做我自己,过我想要的日子。”

风无形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为什么,以前不好吗?如你现在这样落魄,难道才是好的?”

云碧微微一笑,说:“以前我看似很好,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但是我的心是苦的,现在我四处奔波,餐风露宿,但是我的心反而是甜的,风无形,这些,你不会明白。”他说着,伸手捡起地上甩出来的纱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盖在头上,他就那么衣袖一摆,大步潇洒向外而去。

身后风无形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一会儿,忽然坐起来,身子靠着墙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甚是诡异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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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迈步下楼的时候,便察觉有什么不对,原本热闹的厅内,无论是青楼的姑娘还是*公客人,都十分僵硬地呆在原地,目光却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气氛有些诡异,整个楼内,竟只有云碧一个人在动,听到响声,楼内的人各都抬起头来,看向从楼上沿着阶梯而下的云碧,只见那身着黑衣之人,衣袂飘然,自楼上缓缓而下,风轻轻地掀动他罩面的黑纱,隐约只见那秀美的下巴轮廓,众人一时都看的呆了。

云碧心知不好,却仍然慢慢地下了楼来十分镇定地穿过人群,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目光,一直寂然无声地目送着他走到了门口。

阳光自门边上洒落进来,映的他浑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芒之中,风姿超然,翩然若仙,云碧仿佛行走在无人空间,泰然自若目不斜视,到了门口,才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那壮观景象,面纱笼罩下的脸,嘴唇向上一勾,露出个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笑容,说道:“我就知道如此,好大的阵仗啊。”

风吹过,掀起他的面纱,露出半面脸容来,旁边有幸见到他真容之人,个个目瞪口呆,盼只盼那风大一点,能将那碍事的遮着他容颜的面纱给掀开,而似乎是了解群众们的心意,云碧淡淡一笑,伸手,将纱帽摘了下来,向着旁边扔去,人群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

但是就在云碧的面前,原本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青楼门口,迎接云碧的,不是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行人,而是一大片成着扇形散开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个个铠甲罩身,手持明晃晃的兵刃,虎视眈眈地成包围之势在他跟前。

云碧站在门口,心头虽然惊愕非常,脸上却仍旧镇定十分,笑的煞是迷人,士兵们见他出现,个个警惕,将他围住。而就在百多士兵之后,却有一人,容貌俊雅,一身贵气,慢慢走了出来,所到之处,士兵们自动向着两边让路,仿佛分水一般,这人背负双手走出来,一双深眸,望着面前的云碧,淡淡地说道:“云碧,真是好久不见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云碧望着对方那看似道貌岸然超凡脱俗的神采,心底一声幽叹,说道:“陈夜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方正是雍王陈夜歌,听得云碧相问,微笑如昔,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一进雍州城,我便已经知道,为了那个女人,你真是不遗余力啊,只可惜……”目光闪闪地看着云碧,若有深意。

云碧望着陈夜歌,心底一叹,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怕这整件事情,都是陈夜歌安排的计策,以风无形为诱饵,引得他来到此地……这样想来,娇花,谢捕头以及伍行舟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奇怪的是,云碧此刻并不担心自己,却担心假如给柳以沫听说这个消息,她会何等的难过。

似乎是看穿了云碧的心,陈夜歌说道:“云碧,我一再忍让你,你却屡次的破坏我的好事,我对你失望之极,如何,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

云碧见陈夜歌居然公然带人,如此大阵仗的来捉拿自己,心头知道他定是做好了举事的准备,心底更是替柳以沫以及人在雍州城的柳下挥担忧,听了陈夜歌的话,却傲然说道:“你带这么多人,我便是八臂哪吒,也抗不过你,哈,只不过,我偏偏喜欢做高难度的事,你要我束手就擒?却是妄想。来吧!”冷冷一笑,反手将剑从身后抽出来,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士兵,却丝毫惧色都无,英雄气概叫人心折,陈夜歌见他毫不屈服的样子,心底又恨又爱,想了一会儿,一笑说道:“也罢……本来是不想让你伤心的,不过,既然你如此的……不识抬举……”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出,眼中却带着一种刀子似的锋利光芒,说道:“来人啊,将人带出来吧!”。.。

一九一 牢狱

云碧一惊,这才留心到在陈夜歌出现的地方,竟停着一定黑色的轿子,此刻有人上前,十分粗鲁地从轿子里扯出了一个人来,他的心一凉,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心底几乎绝望:原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恐怖。

那人亦被绑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被拉出了轿子,头发略见散乱,嘴上亦被蒙着布条,导致无法开口说话,双眼似乎无法适应太阳的光芒,起初略略眯起来,后来猛地抬头,目光同云碧的相对,脸上顿时露出悲喜交加的表情,身子挣扎想向着这边冲过来,却又不能动。

而云碧望着那人,亦大惊失色,原先的镇定荡然无存,失声叫道:“沫儿!”

这被绑着的人,正是柳以沫。此刻柳以沫双眼含泪,远远地看着云碧,只是无法出声,不停地冲着云碧摇头。云碧同她对视一会儿,似明白她在对自己说什么,却终于慢慢镇定下来,转头看向陈夜歌,苦笑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了……”

“这叫做先下手为强。”陈夜歌笑的温文儒雅。

云碧点头,叹道:“我到底是低估了你,好,很好,陈夜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没有话说,你要我束手就擒是不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肯答应我别伤害她,我就如你所愿,至于我,要杀要剐,你看着办都可,如何?”

陈夜歌微微一笑:“痛快,没想.到云碧你也有肯为红颜奋不顾身的一日,你我兄弟一场,我就答应你这小小要求又何妨。”

云碧望着柳以沫,长叹一声,手松.开,宝剑落地,发出清脆声响。陈夜歌微笑看着云碧,手一挥,两个士兵上前,将云碧两臂后剪,拿绳子结结实实绑了。

远远地柳以沫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悲伤难言。云碧遥遥看她一眼,慢慢地冲她摇了摇头。

“还真是深情啊,”望着两人遥遥对望的样子,陈夜歌.冷冷一笑,上前,仔仔细细又看了云碧一会儿,才说道:“带云公子回去,小心不要伤了他。”声音却是阴森森的,充满了不怀好意。

云碧苦笑,向前而行,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一看,却.见风无形慢慢地自青楼之中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风无形咬牙不语。云碧淡淡地转开头去,陈夜歌却对风无形说:“怎样,无形你受伤了么?”声音竟甚是关切。

风无形说了些什么,云碧全没有听到,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而去,边走边抬头看向天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眼中那酸酸涩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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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陈夜歌竟抢先一步行动。也许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吧。云碧坐在黑暗的角落,仰头看牢狱的上方,心头只替柳以沫担忧,不知道她现在怎样,是否也跟自己一样,被关押在暗狱之中。

只是,陈夜歌答应过他不会伤害她的,云碧想来,陈夜歌的野心是天下,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有兴趣去对付柳以沫,而且看在柳下挥面上,恐怕也不会伤害她。至于自己……云碧本以为他会好好地折磨自己,没想到,陈夜歌只是命人将他关押在这大牢之中,如此而已。

云碧呆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每一分钟都觉得很是漫长,大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云碧感觉大概是过去了半天的时间,才忽然听到了浅浅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过头,循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才见到灯火的光芒,慢慢地投射进来,映着的是一个人修长的影子,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大,好像不止是一个人来而已。到最后,却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云碧手扶着墙壁站起来,那人逐渐地显出身形,熟悉的声音响起,说道:“不知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云碧心头一沉,灯光将来人清俊的样貌照了出来,赫然正是雍王陈夜歌,陈夜歌站在牢狱门口,望向里面的云碧,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似乎想看清里面的云碧。

“还可以,多谢照顾。”云碧微微一笑。陈夜歌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地靠近了来,说道:“是吗,听到这个,我实在太高兴了。”说完之后,轻声说道:“来人。”

云碧不知他要做什么,刹那有些紧张,听到陈夜歌的命令,有人自暗处迅速闪出来,打开牢门,将云碧拉了出来,云碧说道:“你要干什么?”陈夜歌说:“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微微笑着,看着云碧,几个侍卫将云碧拉出了大牢,沿着走廊行了一会儿,云碧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竟是进了一个刑房似的地方,周围挂着形形色色的行刑工具,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光芒,地上甚至有未干的血迹,散发着一股熏人作呕的霉味跟血腥味,云碧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拉到了靠墙的架子旁边,几个侍卫拉起他的手脚,将他们分别束缚在架子之上。

门开着,陈夜歌慢慢地从门边走了进来,他轻轻地一挥手,几个侍卫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陈夜歌走到云碧跟前,看着他紧皱的双眉,说道:“我会让你感觉更好一点。比在暗狱之中,更好。”

云碧望着陈夜歌,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想折磨我么?”

陈夜歌不语,背着双手转过身子,走到那一堆排列整齐的行刑工具面前,伸手,用自己修剪的很是精致干净的手,慢慢地拿起一根长长的鞭子,鞭子仿佛是浸过桐油的,通体闪烁着黑色的光芒,鞭子之间还夹杂着一些锋利的铁钉,陈夜歌看着这令人发憷的望而生畏的东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慢慢地转头,望着云碧,说道:“现在,就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吧。”

云碧望着陈夜歌,咬牙不语,陈夜歌走到云碧的跟前,嘿嘿冷笑,手中一抖,长长的鞭子落地,竟然发出了叮当的声响,只不过略微沉闷,云碧皱着眉,陈夜歌目光同他紧紧相对,手用力一挥,鞭子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咻”的声音,落在了云碧的身上,顿时之间将他的衣裳撕裂开来,那原本无瑕的身体上,顿时多了一道丑陋的伤痕。

云碧虽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却仍旧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在刹那之间晕厥过去,冷汗顿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陈夜歌望着云碧身上留下的自己的杰作,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云碧,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吗?这种滋味,如何?”

云碧从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清醒过来,望着陈夜歌在灯光闪烁中阴晴不定的脸,嘴巴一咧,说道:“人各有志,陈夜歌……”虽然经受着这样的痛苦,但是他心底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假如陈夜歌将怒气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也许就不会分心去对付柳以沫了。

看着疼得浑身抽搐的人竟没有一点点屈服或者悔改的迹象,陈夜歌冷哼一声,手臂一伸,鞭子腾空,又向着云碧身上吞噬过去,这一下比先前的更狠,带着铁钉的鞭子深深刺入了云碧的身体,又狠狠地撕裂扯开,一刹那竟然血肉横飞,云碧大吼一声,浑身颤抖不休,眼前发黑,终于昏厥过去。

鲜血滴滴地顺着他被撕裂的身体滑落,望着云碧低垂着头昏迷不醒,陈夜歌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终于放开了手中鞭子,走到云碧的面前,伸手,将他的下巴用力抬起,望着他蹙起的眉毛,充满了痛苦的脸,双眼紧闭,显然是已经昏厥了过去,陈夜歌低声说道:“为什么要背叛我?毕言飞是,你也是……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我对你有多期望,就有多么失望,你知道么?不,你不知道,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他狠狠地捏了捏云碧的下巴,终于放开他,后退一步,喝道:“浇水,给我把他弄醒!”

有人从门外进来,从旁边提了冷水桶,向着云碧头上浇落下去,冰冷的水从头顶浸湿了全身,将云碧身上的血液给冲洗干净,露出了泛白的伤口来。

陈夜歌望着云碧,见他终于从疼痛里慢慢清醒过来,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疼痛令他的脸异常的发白,被淋湿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让这种秀美的脸显得格外可怜。

云碧睁开眼睛望见陈夜歌,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陈夜歌弯腰,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云碧看着他的动作,陈夜歌望着鞭子上的鲜血淋漓,手微微发抖,似乎想再挥落下去,眼睛一抬,同云碧的目光相对,那鞭子便再也挥落不下去,心底虽然仍旧痛恨,对云碧的背叛有着无比的愤怒,曾发誓要好好地惩罚甚至杀了他,此刻却不能再动手,目光一低望见云碧身上的伤,更是忍不住后退一步,说道:“今日累了,改天……再来。”咬了咬牙,将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相比较云碧的凄惨待遇,陈夜歌对待柳以沫,倒真的如云碧所想,并没有十分的为难她。反而客客气气,如对待客人一般,也没有将柳以沫锁在大牢之中,而是将她困在客房内,虽然派人看守着,不许她走出客房一步,除此之外,茶饭不缺,更无人来审讯或者用刑,却已经算是无限优待了。

柳以沫担忧云碧,她没有想到陈夜歌竟然行动如斯之快速,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肯做到这种地步,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到了洛水县的衙门,不由分说,将柳以沫绑了就走,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来人将柳以沫一路捆绑,到了雍州城,那时候云碧刚也从青楼出现,正好赶上了陈夜歌拉网收鱼的时候。

有小厮来送返的时候,柳以沫便拉住对方,询问云碧的下落,但是无论她怎么试探盘问,对方都是一问三不知,回答她的只是摇头。柳以沫发怒硬闯,反而被对方拦住,无奈摔打室内之物,对方只是听而不闻,必须的东西又重新送进来,竟是软硬不吃,柳以沫没有办法,忙了一天无济于事,愤恨之下,以绝食威胁,扬言不见到陈夜歌,便一直绝食到死。这一招倒果然有些用处,伺候她的人犹豫了一阵之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柳以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一阵欢喜,知道对方必定是去跟陈夜歌说了。既然如此,陈夜歌便有可能亲自前来。

果然如此,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后,陈夜歌终于施施然地出现在了囚禁柳以沫的房间门前,柳以沫猛地站起身来,说道:“雍王,你终于来了!”

陈夜歌微微一笑,他相貌清俊,宛如是道德之士一般,没想到却包藏祸心,是一个狼子野心的谋反逆贼,柳以沫心底感慨万千,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陈夜歌时候,感觉是何等的不同,如今日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陈夜歌点了点头,说道:“听闻,柳知县不肯用餐?却是为何?”

柳以沫见他直奔主题,便也不肯跟他绕弯子,说道:“云碧呢,我想见他。”说罢,盯着陈夜歌,一眼不眨地看着。

陈夜歌嘴角微微扯动,似是个不屑一顾的意思,柳以沫看的分明。陈夜歌说道:“柳知县问起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柳以沫皱着眉,说道:“我亲见你将他捉拿入府中,你……”她心头担忧,忍不住竟有些声音颤抖,说道,“你……有没有为难他?”

陈夜歌听了她的话,忽然之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柳以沫不知所以,上前一步问道:“你笑什么,到底是有没有?”陈夜歌望着她,缓缓地停了笑声,说道:“柳知县很是关心云碧啊,难道说,是郎有情妾有意吗?”虽然是说这样的话,用的却仍旧是讥讽的口吻。

柳以沫心头一扯,没来由有些紧张,说道:“我只是……关心他的安危,雍王,请你让我见一见他!”

陈夜歌目光一利,说道:“为何本王要如此做?”柳以沫说道:“我只想见见他而已,对王爷的大计毫无影响,王爷就成全我这个小小心愿,又有何妨?”陈夜歌斜睨着她,忽然语气冷冷,说道:“柳知县,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等在这里吧,本王不动你,不等于本王不会动你,希望你明白的是,本王心底很是厌恶你,而你至今没吃什么苦头,不是因为本王仁慈,而是云碧他以他自己跟本王交换的条件。”

柳以沫身子一颤,竟然有些站不住脚,伸手按住了桌面,说道:“你,你说什么……难道你对他……”陈夜歌哈哈大笑,说道:“柳知县,你明白就好,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优待吧,千万别触怒了本王,也别辜负了云碧的一片维护之心啊……他就算是痛不欲生之时,挂念的还是你的安危呢!”

他说完之后,冷笑一声,转过身子,拂袖要走。柳以沫咬了咬牙,忽然冲上去,伸手抓住了陈夜歌的衣袖,说道:“你不用威胁我,要杀要剐,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怎么折磨他了,你让我见见他!”

“放肆!”陈夜歌怒吼。他一怒之下,用力一甩手臂,将柳以沫推倒在了桌子上,柳以沫收势不住,身子撞了过去,撞得太急,竟将桌子推倒在地,茶壶茶杯发出跌碎的声音。柳以沫收势不住,脚下踉跄,歪倒在地,倒下的瞬间,额头撞上了凳子,顿时眼前发昏,看不清东西,手指上亦是一痛,竟是被跌落地上的瓷器碎片刺破,十指连心,更加上额头受伤,柳以沫一时倒在地上起不了身,一刹那,简直狼狈万分,凄惨无比。

门口的侍卫听了声音,纷纷跳了进来,生怕陈夜歌有事,大叫:“发生何事,王爷……”见状,也各自楞了。

陈夜歌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一推,居然造成如此情形,见状,心头也是悚然一惊,他心底也怕柳以沫有个三长两短,因为在他心底,柳以沫尚有利用价值,他之所以真的不动柳以沫,也并不完全是为了答应云碧的原因,见柳以沫跌倒在地,急忙上前一步,不理会身后侍卫,便想拉起她看看如何。

地上柳以沫低低呻吟了一声,伸手捂住了额头,原本细嫩的肌肤,被重重撞了一下,竟渗出血来。陈夜歌大吃一惊,急忙叫道:“来人,来人,叫大夫前来!快!”侍卫中有人匆匆忙忙地去叫人。柳以沫手捂住额头,鲜血从手指缝中透出来,她咬牙缓缓地站起身来,仍旧看着陈夜歌,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看着对方那双透出一点点恐惧的眼睛,柳以沫忽然看透了陈夜歌的心意:他怕她死!

“王爷……”柳以沫咬了咬唇,说道,“王爷,让我见见云碧吧。”

陈夜歌见她如此固执,怒道:“本王说不行就不行,你休要胡搅蛮缠。”柳以沫目光定定地看着陈夜歌,说道:“王爷,若还想我好端端地,就让我去见云碧,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又怎样?”陈夜歌冷笑,望着柳以沫,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插翅能飞么?柳以沫微微一笑,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额上的血迹宛然,柳以沫说道:“王爷之所以让我好端端地在这儿,也不用刑,不是王爷仁慈,却也不是王爷信守同云碧的诺言,王爷你只是担忧已经逃出了雍州的巡按大人吧,王爷留下我,莫不是想用来要挟巡按大人,只不过,王爷最好让我心甘情愿的合作才好,不然的话……”

陈夜歌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天,这个丫头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望着柳以沫,心底的憎恨更是难以言说,真想就立刻杀了这可恶的女人,这个从来都会坏他好事的女人,这个让他的好兄弟一一背叛了他的女人,然而……心底的火焰滚滚燃烧,他的脸却从狰狞逐渐地平静下来。

“既然如此,”陈夜歌慢慢地说,“既然你这么想见他,那么本王就成全你们。”他嘴角一挑,说道,“来人,带柳知县去见云公子。”见一见,又何妨,他不能杀她,也不能伤她,但是他却好像已经看到了一种能够狠狠伤害她的方法,并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一种看不见却能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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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的额头上蒙着雪白的纱布,衬得小脸越发的雪白,两只眼睛却闪烁着异样强烈的光芒,就算是走在这阴森可怕的走廊里,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叫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她的脚步仍然坚定,眼神亦从未慌乱过。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怕,也有多慌,并不是怕这叫人望而生畏的暗狱,也并不是担忧黑暗里也许会扑出吃人的鬼怪,她怕的,是云碧居然被关押在这个地方,她因此忍不住地想到,陈夜歌他究竟对云碧做了什么,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难受无比。似被人狠狠地捏住了,难以忍受的阵阵做疼。

黑暗之中,前方领路的狱卒一盏灯笼,像是鬼火幽幽,柳以沫跟着向前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是什么,软绵绵的,滑溜溜的,她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手上立刻沾了那种东西,可是却看不清是什么。她忍了惊叫,立刻爬起身来,用力将手在身上擦干净,继续小心向前走,这一条路,竟似通向地狱的黄泉之路。

几乎是走到了尽头,柳以沫快要绝望的时候,狱卒终于停下了脚步,说道:“就是这里了。”

他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牢狱的门边,卡住,伸手入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点向门口的一盏油灯上。灯光幽暗地一跳,燃烧了起来。

柳以沫心头如同擂鼓,上前一步,手握住冷冷的栅栏,看向里面,声音哆嗦着叫道:“云碧,云碧!”

叫了两声,不见有人答应。身边的狱卒伸手拿起自己的灯笼,似乎转身要走,柳以沫急忙伸手将他拦住,说道:“人呢,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人?”

狱卒平平淡淡地说道:“大概是昏迷过去了,你多叫两声就听到了。”柳以沫也几乎要昏过去,见那狱卒还要走,急忙尖声叫道:“你等一下,你将牢门打开,让我进去!”狱卒皱眉,说道:“王爷没有这么吩咐。”柳以沫怒道:“那好,我跟你再回去,请示一遍你们王爷?”那狱卒瞪着柳以沫,柳以沫丝毫不退让地回瞪着他,狱卒似乎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最终妥协,伸手自腰间抖抖簌簌摸了一把钥匙出来,咔嚓一声,将牢门打开,说道:“真麻烦,进去吧,记得,是半个时辰!”。.。

一九二 生死边缘

那狱卒终于高抬贵手打开了牢门,柳以沫看他提着灯笼远远走开,心头悲戚莫名,急忙推开了牢门,迈步走了进去,叫道:“云碧,云碧,你在这里吗,我来了,我是沫儿啊。”一边叫着,一边鼻子酸楚,还没有找到人,更没有看到什么,可是眼泪已经忍不住滚滚地跌落了出来,声音更是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哭腔。

“云碧,你在哪里,你别吓我,你说话啊……”柳以沫叫着,摸索着,眼睛慢慢地逐渐地适应了黑暗,终于看的清楚,在靠着墙边的地方,隐约地缩着一个人影,柳以沫吓了一跳,急忙扑过去,双膝跪倒,伸手向着那人身上摸索过去,叫道:“云碧,云碧,是你吗,是你吗,你答应我一声啊?”她虽然看清楚那人的大体身形,却是看不清他的面色到底如何,伸手向着那人身上大胆摸索过去,手上却碰到了什么湿嗒嗒的东西,她尖叫一声,缩回手来,一双手抖个不停,放在眼前看,却怎样也看不清楚,然而鼻端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啊!”柳以沫大叫一声,是血,一定是血!她不管不顾,伸手将地上的人用力地抱起,艰难地拥入怀中,叫道,“云碧,是你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我是沫儿啊,你答应我一声,求你啦!”

整个的牢狱之中,回荡着柳以沫的尖叫,似乎他们已经是被天地之间的诸神抛弃,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柳以沫心头一阵绝望,眼泪扑啦啦地跌落下来,黑暗之中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正当柳以沫无所适从的时候,怀中的人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沫儿……”

柳以沫身子一颤,怀中的人.说道:“我……是在做梦么,还是说,我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嗓子亦沙哑,完全不是昔日云碧温柔的声音,可是当他叹息的那一刻开始,柳以沫却已经听出了,这就是云碧,她几乎想放声大哭,却偏偏又努力忍着,说道:“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云碧……”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拼命地低着头流着眼泪。

怀中的人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低一笑。说道:“沫儿,你哭了……我又害你哭了……唉,你怎么这么爱哭,快要把我淹死了。”

柳以沫听他在这个时候竟还.开玩笑,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将人抱紧了,问道:“你伤到哪里,陈夜歌怎么折磨的你?能撑住吗?”压抑着哭腔问道,手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在云碧的身上摸索,然而除了破碎的衣料,他浑身都是湿湿的,好几次她似乎摸到了被撕裂的伤口,他的身子都会猛烈地一抽搐,柳以沫便不敢再动。

“没什么,”云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不会下狠手的,.沫儿,你担心我?”

柳以沫闭上了眼睛,这样还不算下狠手?那怎样才.是?分明是他不想要自己担心,她抽着鼻子,说道:“你别说些好听的,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吃苦,云碧,我一定要救你出去。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云碧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我不会死的,沫儿别.担心,也别为我伤心,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很高兴。”他顿了顿,喘息着说,“就算是死……我也……”

“住口。”柳以沫低.低吼一声,不等他说完便叫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立刻就走!”

云碧不再说话,柳以沫听到自己的声音凶狠地在回荡,心头却更酸,将云碧抱得更紧,说道:“我来见你,不是听你说这些泄气的话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救你出去,你给我撑着,我不许你有事,更加不许你……”

云碧静静地听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柳以沫竟看的很清楚,她伸出手,摸上云碧的脸,低低说道:“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为什么?”云碧问道。

柳以沫看着他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说:“你想知道?”

云碧说道:“是,我很想知道,你给我一个不放弃的理由。”

柳以沫眼中的泪不能控制地纷纷跌落,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听清楚了,因为我不能再失去。尤其是,不能失去你。”

“沫儿……”低低地一声,如同叹息。

“我不要失去你。”柳以沫低头,额头跟云碧的额头相碰在一起,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滚出,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轻轻地笑了:“我,好渴,不过你的眼泪,很咸,很涩,不好喝。”

柳以沫怔了怔,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伸出双手将他的脸捧住了,低头,仔细地向着他的唇上亲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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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的身体一震,感觉一双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一刹那,脑中似乎有火光闪过,云碧有些不能相信。

他受过鞭打之后,便又被拖到了这里,自始至终一点水米都没有进口,昏昏沉沉,只欲等死。他在黑暗中,不知熬了多久,身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偶尔他会呻吟两声,也自没有人会听到。仿佛所有人都将他抛弃了似的。身体不知不觉地蜷缩起来,云碧心想:假如自己现在死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有人为自己哭吧。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她现在……

昏昏沉沉地想着,灵魂好像飘荡出来,在黑暗一无边际的地方飘飘荡荡,周围,从黑暗忽然变得血红,天际也红彤彤的,铺天盖地似乎生满了奇异的花朵,红色的花朵,像是鲜血一样,云碧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似乎是痛到了极点变得麻木了,他随风飘荡,甚至不用迈步就能动,如此一路,不知不觉地到了奇异的所在,云碧心想:这是哪里?好是陌生啊……眼光一转,望见前方河水滔滔,他有些口渴,满心欢喜地冲了过去,却见那河水呈黑暗之色,浑浊异常,云碧一惊,又见河水之中浮浮沉沉,竟浮现无数狰狞的面孔。他大叫一声,抬起头来,却见那桥上清清楚楚有三个字:奈何桥。

云碧心头巨震,心想我怎么来到这种地方了,难道我死了么?他明明不想向前的,却身不由己地飘了过去,快到桥边的时候,有个人站在那里,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云碧懵懵懂懂说道:“我也不知我怎么到了这里了。”

那人看着他,带着几分怜悯,说道:“你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可惜,可惜……”云碧有些害怕,说道:“不,我要回去。”那人说道:“怕是不能的了。”云碧转回头去,想要回去,眼前葱葱郁郁的全是红色的花朵,哪里有路?云碧大惊,身后传来那人的叹息。云碧心头一痛,却正在这时侯,听到有个声音从天际的某处传来:“云碧,云碧,你回答我,我是沫儿……”

一刹那,眼前的红色花朵层层退去,在万花丛中,让出一条路来。身后那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好了,你回去吧!”轻轻地在云碧的肩头一推,云碧身子一晃,不知不觉随风而起。

真的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之时,还以为,不过也是幻境。他在幻境之中,离开了人世,到了奈何桥,很快便为一名孤魂野鬼了。竟又回来。

那声音越来越真切,她过来,触碰自己,抱起自己,云碧虽不能动,眼泪却已经流出,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来看自己,假如她不来的话……

“我不能失去你。”她说着。亲吻下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亲他,嘴唇那么的香软,自从受刑之后他滴水未进,干渴而痛楚,让他几乎发疯,几乎就真的死去。是她,在生死关头,救他回来。

他的嘴唇干裂,硬硬的皮擦的柳以沫的嘴唇有些生疼,可是她却不在乎地,像是亲吻着毕生难以失去的宝贝,无师自通地含住他的嘴唇,给予甜美的慰藉,舌尖挽住他的,像是要将自己身上的力量传送给他一些。

云碧只觉得身上的疼痛在瞬间慢慢地消失无踪,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她跟他,连这冰冷可怕的暗狱,也变得旖旎生香起来,不舍的她离开,于是挽留着,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动作逐渐地激烈,“沫儿,沫儿……喜欢,很喜欢你……”靠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特殊的香气,云碧只觉得眼睛涩涩,泪水沁出来,他这一辈子所求,都在此了。

听着云碧喃喃的告白,柳以沫伸手将他亦紧紧地抱住,说道:“我也是,我……”说不下去,低头,不停地亲吻他的脸。

外面,浅浅的脚步声传来,逐渐地靠近这边,云碧身子一颤,柳以沫抱着他不放开,两个人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听着那不怀好意靠近的脚步声,刚刚暖和起来的心,慢慢地又凉了下来。

“一定要撑着,知道吗?”柳以沫低头,亲吻着云碧的脸,说道。

“嗯,我知道。”他回答,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小手,仿佛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决心。

那幽幽的一盏灯笼终于停在了牢门口,狱卒沙哑的声音说道:“时间到了,快点出来。”柳以沫忽然想大哭,双手紧紧地抱着云碧,哽咽个不停,说:“我不要离开,我不想离开,云碧,云碧,云碧。”喃喃地,先前的坚强似乎瞬间荡然无存。

云碧伸手抚摸她泪湿的脸,说道:“听话,沫儿,出去,你还要……救我出去呢,乖,快点出去,我……等着你。”

柳以沫无声落泪,云碧仰头,亲去她眼角的泪珠,说道:“沫儿乖,记得我喜欢你,记得我说过的话。”柳以沫拼命点头。狱卒喝道:“快点出来!”柳以沫将云碧的手放开,缓缓地起身,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云碧缩在角落里,无声无息,柳以沫迈步向前走,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样,阵阵的疼,她几乎就想回头,扑到他的怀中,就算是死,也不要离开,身后的云碧说道:“沫儿,快走,快点走!”

柳以沫无法控制地大叫一声,攥紧双手向着牢门口冲出去,跌跌撞撞,拼命地头也不回地沿路跑回,一路上也不知跌了多少跤,边是心伤边是强忍,一直到步出了暗狱,泪竟一直未停。

柳以沫站在暗狱门口,满脸泪痕,顾不上去擦拭,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身后的地方,是她毕生所不愿踏足之地,可是偏偏此刻竟忍不住想回头去,似乎有极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丢在了那里。她茫然站了一会儿,想起云碧的话,一时心如刀绞,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仿佛一颗心膨胀疼痛的像是要破胸口而出一样,便就在低头的瞬间,整个人又怔住原地。

今日她身着一件浅色的衣裳,本是暖黄色的一尘不染,更也无其他的花道。但是此刻柳以沫低头,却只见自己的胸前以及向下,一直逶迤蜿蜒到了衣裳的下摆,斑斑点点,布满了形状不规则的纹路,她吓了一跳,泪眼婆娑地再看,眼泪自眼眶中滑落之后,总算看的清楚,那是,深色的痕迹,柳以沫伸手,点上胸前的一块,触手还有点湿湿的,她望了望自己的双手,却看到那双小手竟是血红色的,她一呆之下,猛地知道了那是什么,顿时厉声尖叫,整个人身子一趔趄,再也站不住,向后倒去,幸而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她的身体靠在上面,胸口起伏不定,整个人双眼发直。

方才在暗狱之中,她只是伸手摸索云碧身上,似乎摸到湿湿的,有几次碰到他的伤口,令他疼痛,她便不敢再造次,暗狱之中又黑乎乎的一片,她看不清他到底是伤到哪里,怎样受伤,两个人情深相拥,一个心痛如绞只管抱着人不放,一个满怀感激忘记了浑身的痛,竟不曾提过这个。如今柳以沫狂奔出了暗狱,低头看时候,才发现如此惊心怵目的一幕,想必是她抱着云碧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沾在了她的袍子上,斑斑点点,令她魂飞魄散,心惊胆战,转过身去,大叫一声:“云碧!”拔腿便又想再冲回去。

“怎么,柳知县看完了,感想如何?”淡淡的声音,斜斜地传来。柳以沫猛地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去看,眼泪自眼中跌落,将面前的人看的清楚,那样儒雅的一张脸,毫无罪恶的一张脸,却看的柳以沫浑身发抖,她站了一会儿,才向前冲过去,叫道:“你这个魔鬼,你对云碧做了什么?”

陈夜歌见她双眼通红,神色宛如发狂,却不震惊,更不后退,只是站住了脚,任凭柳以沫冲过来。他身后的侍卫上前,轻而易举地将柳以沫拦住,柳以沫仿佛失去理智,拳打脚踢,不顾一切,一边大叫:“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这畜生居然对他下那样毒手,你看看我身上都是血,陈夜歌,我警告你,假如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陈夜歌原本淡然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等柳以沫停下声音,才冷哼说道:“没想到你竟对他如此情深,也不枉他为了你作出如此牺牲了,来人,将柳知县带回房间,好好看着。”柳以沫听他没头没脑说出这几句话,似个铁石心肠的模样,心头一阵酸痛。她先前不知云碧伤的怎样,如今见自己沾了一身的血,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更明白了为何自己刚进牢房的时候叫了云碧那么多声他都没有答应,想必当时他已经痛的难以忍受晕了过去,所以才对外物毫无察觉,她心头一阵后怕,见陈夜歌冷酷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地叫道:“陈夜歌,你要折磨人的话冲我来好了,云碧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你动手,他也支撑不住的,陈夜歌,算我求你,你派人去看看他,去看看他吧!”

她本来极其讨厌陈夜歌,怎样也不愿意在他跟前示弱,只是想到云碧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陈夜歌皱着眉,淡淡看她一眼,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自从他背叛了我跟从你之后,便已经注定死在我的手中。”冷清地说完这句之后,吩咐侍卫说道,“将人带下,好好看管。”

侍卫们拉着柳以沫向外而去,柳以沫极力挣扎,大声叫着陈夜歌的名字,央求他派人去救救云碧,然而任凭她怎么嘶吼,陈夜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柳以沫浑身冰凉,被人拉出了院子,向着自己原先被囚禁的房间而去。大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而在原地,陈夜歌望着柳以沫被带走,在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不能怪我,当初你若是跟着我,不背叛我的话,一切何至于如此?既然你选择背叛我而跟着那个女人,那么,这就是你应得的,就算是死,到了地狱黄泉,你也说不得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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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寂静无声,雍王府门口灯火通明,侍卫们全副武装,从远方,却传来了阵阵轻微马蹄的声响,越来越近,最后竟停在了王府门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人深夜来到,来意不善,而且十分大胆,四个侍卫当下将那辆封的密密实实的马车给围住了,喝问来者何人。马车夫一声不吭,却有个声音从车内轻轻响起,说道:“进去通报,就说是前朝故友来访。”

听着那气度非凡的声音,侍卫们心头一震,竟然不敢怠慢,微微一商量,即刻有人进门通报,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口上人影一闪,一袭黑色的锦衣,玉带缠腰,头顶上兀自带着镶嵌宝玉的王冠,正是出雍王陈夜歌。他目光看向停在门口的马车,正在狐疑,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帘子掀开,有人慢步而出,跃在地上,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大哥,好久不见了。”

陈夜歌身子一震,脱口而出叫道:“果然是你!”王府的灯光之下,那人笑若春风,一张脸宛若美玉,双眼看向陈夜歌,说道:“怎样,大哥不欢迎我吗?”居然正是毕言飞!

陈夜歌目光闪烁,说道:“本王曾派人遍寻贤弟都不曾得知贤弟下落,今日是哪阵风,竟让贤弟主动现身来此?”毕言飞笑意不改,说道:“听闻大事可成,又有谁还能坐得住?大哥可愿意言飞来帮一臂之力?”

陈夜歌听他忽然说出这种话来,心头又惊又喜,他迟迟不肯举事的原因之一,便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前朝那些遗老实力,血统观念极强,如果以陈夜歌自己的名号起兵,恐怕人心不顺,而毕言飞,却是正统王室血脉,所以陈夜歌曾经屡次派人寻找毕言飞下落。可是找来找去找不到,却没有想到今日他自动送上门来。然而陈夜歌是个猜忌心很重的人,毕言飞出现的时机如此的巧妙,不由地让他心头有一些狐疑。

“若是言飞你真的有心,那当然是好了。”陈夜歌笑着,将毕言飞让进了王府内,两人略微寒暄过后,陈夜歌才又问:“只是我有些诧异,先前,言飞不是不甚同意我……如此的么?怎么今日竟转了性子?”

毕言飞笑意殷殷,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我在游历了许多地方之后,有一些先前的想法,更跟现在有所不同了。怎么,难道大哥不相信我?”

陈夜歌摇了摇头,说道:“言飞你肯回来,我已经很高兴,若真的变了想法,那我正是求之不得的……”他眼珠一转,叹了口气说道,“起初我还以为我们三人,只有我一个还坚持着昔日的想法,这条路,终究是我一个人走,没想到言飞你竟然也回来了,可惜的是,云碧他……”

毕言飞听他说起云碧,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大哥是什么意思,云碧他又如何了?”陈夜歌看他一脸懵懂,说道:“唉,云碧他不象你,他好似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了。”

毕言飞皱了皱眉,说:“当初我想的差了,做了不少错事,希望今次回来,可以弥补,云碧他是个聪明人,大概也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他可也在王府之上,不如让我来劝说他一番?”陈夜歌看着他诚挚的表情,想了想,说道:“倒是先不忙,言飞你赶路辛苦,还是先休息要紧,而且……”毕言飞问道:“而且怎样?”陈夜歌笑笑看他,说道:“大哥有个惊喜要告诉言飞你……”

毕言飞问道:“是什么?”陈夜歌说道:“昔日在洛水县言飞你不要了的那位佳人,现在也在我的王府之上。”毕言飞惊叫一声,说道:“大哥你是说柳以沫?”陈夜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人。”毕言飞皱着眉,问道:“大哥,她为何会在这里?”陈夜歌说道:“不瞒言飞你说,这柳以沫,好像跟云碧……关系非同一般。”说着,一双眼睛盯着毕言飞一眼不眨地看,毕言飞脸色微变,忽然冷冷一哼,说道:“原来如此,哼,我早就看出他有些不妥,原来居然……”陈夜歌见他似有怒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言飞你也不要生气,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柳以沫的确是个美人,只是不知当初言飞你为何竟然舍得离开她?”说着,一双寒星似的眸子,牢牢地望向毕言飞面上。。.。

一九三 再见毕言飞

陈夜歌试探毕言飞的来意深浅,毕言飞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我也是年少轻狂,又被她纠缠的太过,才一时迷了心窍,唉……总之过去的事不用再提,我只是没有想到云碧他居然会,唉……”他忽然话锋一停,望着陈夜歌说道,“大哥,说起来,你为何留柳以沫在府中,莫非,另有深意?”

陈夜歌见他说到这里,哈哈一笑,说道:“言飞你好聪明,不如你来猜猜看,我是何用意。【全文字阅读.】”毕言飞双眉一蹙,说道:“我只是猜想,现如今巡按大人柳下挥逃出了雍州,那只老狐狸十分的狡猾,若是放虎归山,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我想,大哥你是想用小狐狸来当作最大的筹码……”他故意不说下去,陈夜歌却已经了然,说道:“言飞你果然聪明,立刻就猜中大哥的心意,只不过……那女人有些难缠,我正在伤神呢。”毕言飞闻言,轻轻一笑,说道:“大哥,可要言飞帮忙么?”

陈夜歌听的眉飞色舞,手掌一拍,说道:“言飞你说的不错。”毕言飞淡淡一笑,说道:“我在外游走了这么多日,见惯了世情冷暖,现如今才想通了,什么儿女情长,都比不过江山霸业重要,还是大哥你明智。”陈夜歌微笑点头,毕言飞又说:“大哥,若是我能劝的柳以沫都听从我的,那柳以沫将柳下挥再劝说归顺我方,到时候我们便多了巡按大人这一大助力,那时候天时地利人和,还愁大事不成?”

毕言飞微笑说道:“以前想不.通,做错了很多事情,心底十分惭愧。这一次一定要弥补回来,大哥,那柳以沫现在何处,我可以见见她么?”陈夜歌略微一踌躇,虽然被毕言飞说的有八成相信,但仍旧心怀几分疑虑,笑着说道:“那又有何不可,我派人带言飞你去?还是你先休息一下?”

陈夜歌点点头,说道:“如此,大哥.就亲自带你去。希望贤弟你……能够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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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精神才镇定了下来,柳以沫起身,将脸擦.了擦,才坐在床边,静静地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柳以沫心头一.震,心想陈夜歌来了么,这半夜三更,他来干什么?无端端有点紧张,正在猜测,听到外面陈夜歌吩咐侍卫将房门打开,然后便响起了铁锁被打开的声响,柳以沫竖起耳朵听着,房门果然被拉开,她转头一看,当前走进来的,正是雍王陈夜歌。柳以沫眯起眼睛,戒备地看着他,陈夜歌面上含笑,云淡风轻地看着柳以沫,说道:“幸亏柳知县你还没有睡下,正好,本王给柳知县你带来一位旧日朋友。”

“你看了就知道了,”陈夜歌却始终面上带笑,说完之后,身子向旁边略一让开,说道:“言飞,进来吧。”

然而,随着陈夜歌说完之后,果然有个人自门口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烛光的淡淡光辉里,照出那一张宛如美玉似的脸,双眼之中还隐约透出一丝昔日的熟悉的天真,他嘴角上翘,带着无比耀眼的微笑,看着柳以沫,轻声呼唤说道:“沫儿……好久不见了。”徐徐如春风,多么温柔的语调啊。

一时之间,好像被人用了法术定在了原地,柳以沫居然忘记了应该是什么反应,应该是破口大骂亦或者冲上去打他一顿,更或者……

不,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吧,是陈夜歌找人装扮的。

柳以沫打量着毕言飞的同时,毕言飞也正在看着她,那双眸之中亦透出了似曾相识的温柔神色,不语而含情,一刹那仿佛又变成了昔日那个桃花树下天真烂漫的美少年,美玉无瑕,晶莹双眼看着她,似能看到她的心底里去,而她注定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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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这才缓缓地反应过来,眼睛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身子微微地一抖,便有泪珠滚滚落下来,她瞪大眼睛,看着毕言飞,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带一点颤抖,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你想干什么?”

一句“还好吗”问的柳以沫心头酸楚难当,她使劲地将头转开,逼迫自己不去看毕言飞,冷冷说道:“我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以沫心头一震,明明是告诫自己不要去看他的了,可是听了他的话,却仍旧忍不住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他面上,只见那美玉一样的脸上,1ou出了一丝痛苦纠结的神色,毕言飞的双眼真诚地看着她,说道:“沫儿,对不起,我先前做错了事,伤害了你……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的心中始终不安,日夜寝食难安……我离开你之后,虽然不在你的身边,可是心底却不停地记挂着你,只想有朝一日回来,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沫儿,我知道你是恨我的,现如今我就在你的面前,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就动手吧,我不会离开也不会躲避,让你满意为止。”

毕言飞说道:“字字都真。”

屋外,正在偷听的陈夜歌听到这充满了恨意的声音,忍不住挑了挑眉。

陈夜歌心头一惊:毕言飞居然来真的?万一柳以沫真的动手杀了他,该如何是好?毕言飞的身份非同一般,尚有巨大利用价值,不能有所损伤。陈夜歌他心头微微有些替毕言飞担忧,忍不住更kao近了过去,心头打定主意,若是见情况不好,就立刻冲进去救人再说。

耳边听得屋内一片寂静,而后,柳以沫忽地冷冷笑起来,说道:“好,你当真要如此么?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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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偷听的陈夜歌听到柳以沫居然真的毫不留情,不由地越心惊。

烛光摇曳,窗棂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看那单薄的模样,竟是柳以沫,手臂垂下,自桌子上拿起一柄长长之物,想必就是毕言飞拿出的匕吧。陈夜歌紧张地看着,却见柳以沫握着那柄匕,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对面那个人,却是一步也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原地,似是等待她的判决。

他居然来真的?陈夜歌心头焦急,不知自己是不是要就此冲进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里面毕言飞说道:“沫儿,在我死之前,有一句话想要对你说。”

柳以沫望着他,慢慢停了动作,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罢。”毕言飞说道:“当初我一意孤行,离开了你之后,漂泊江湖,居无定所,可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一切,正是因为我离开了你,才让我更加明白了自己内心之中想要的是什么,沫儿,我心底仍是喜欢你的,我无法否认,我常常地做噩梦,梦见我跟你拜堂的时候,无数次的梦见,我梦见我并没有离开,梦见我们两个欢欢喜喜的拜天地,梦见我牵着你的手入洞房,你穿着新娘喜袍的样子真是美丽,我看的目不转睛,每当梦见这样的情形之后,醒来后我都痛心彻骨,我恨不得回到梦境里去,恨不得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来过,那样的话,我一定不会放弃你,一定不会放弃我毕生的最爱,沫儿……”他的声音之中,似带着隐隐的艰涩,“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拉住你的手,我一定死也不会放开的……”

柳以沫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微微地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抛弃了我,你现在……”

毕言飞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还是想回到你的身边,还是想……这样面对面看着你,想再一次握住你的手,就算是我死,也值得了。”他伸出手,猛地攥住了柳以沫的手。

柳以沫惊叫一声,说道:“你做什么?”毕言飞说道:“我绕来绕去,几乎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又回到你的身边,并不是想取得你的原谅,而是想告诉你的心意。我这样做了,便心满意足了,沫儿,能够死在你的手中,我死而无憾,你动手吧,我……也活够了,远离你的日子,我生不如死,倒不如现在这样平安喜乐,沫儿……谢谢你。”

柳以沫身子颤抖,说道:“你……你干什么,你放手……”

毕言飞握着她的手不放,说道:“你不想杀我么?我自己都想杀了这样的自己,我恨自己,厌恶自己,沫儿,你成全我吧,杀了我,你也就释然了,杀了曾经那么伤害过你的我,动手,动手啊!”

他叫着,拉着柳以沫的手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陈夜歌看的惊心动魄,听着毕言飞告白的声音,字字泣血,也忍不住为之动容,心底想道:“毕言飞竟然能做到这份上,倒是逼真的很,简直让人难分真假,若我是女子,应该也会被他感动了,只不过,不知道柳以沫怎样,唉……他这样做,会不会真的伤到自己?”

当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窗纸上两个人影晃动,却见毕言飞拉着柳以沫的手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而柳以沫似在挣扎,两个人对峙之中,柳以沫忽然出长长的一声惊呼,陈夜歌头皮麻,见到那长长的匕,已经刺进了毕言飞的胸口,陈夜歌心惊胆战,脚步一动,便想要冲进房内去。

“沫儿……”毕言飞忽然出声,陈夜歌已经奔到了门口,闻言猛地站住了脚步,听到里面毕言飞微弱的声音说道:“沫儿,你怎么如此的心软,你若再用力一点的话,我就……你为何不成全我呢?”

柳以沫哽咽着,忽然大叫一声:“不……不是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言飞!”

陈夜歌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脸上才1ou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转过身来,向后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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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逐渐地静下来。柳以沫望着毕言飞胸口的一片血渍,眼睛兀自湿润,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何须做到这种地步?”

毕言飞伸手捂住胸口,说道:“我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只有出此下策。沫儿……对不起。”柳以沫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唉……你……你的伤怎么样,让我看看。”她起身,走到毕言飞的身边,伸手,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裳,毕言飞身子一抖,却忍住了,柳以沫看着他原本无瑕的肌肤,胸口多了一道刺目的伤痕,忍不住更觉得心酸,回身,到了床边搜了一方自己的手帕回来,替毕言飞轻轻地擦拭身上的血痕,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伤药,你出去,跟别人要一些,将伤口好好地料理一番,不要耽误了。”

毕言飞叹了一声,说道:“沫儿,谢谢你,我……对不住你。”柳以沫又摇摇头,坐在了桌子对面,望着毕言飞,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毕言飞望着她,两个人目光相对,虽然不曾说话,却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千言万语,过了一会儿,毕言飞说道:“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沫儿,我去了。”

柳以沫起身,望着毕言飞,说道:“要小心行事。”毕言飞点了点头,冲着她淡淡一笑,转过身去,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柳以沫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毕言飞身影离去,眼中的泪才扑啦啦地跌落出来。

话说毕言飞出了柳以沫的房屋,沿着路向前慢慢地走,走了不多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却是陈夜歌出现,望着毕言飞半身带血,惊慌失措慌忙问道:“言飞你这是怎么了?”

毕言飞身上带伤,精神却还好,笑了笑,说道:“大哥不必惊慌。”同陈夜歌走了一段路,陈夜歌连呼传大夫前来,两个人走到了陈夜歌的书房,毕言飞才吐1ou实情,说道:“大哥放心,这不过是苦肉计而已。”

陈夜歌心底了然,面上却依旧装出不解的样子来,眉头一皱,问道:“苦肉计?”毕言飞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初我毕竟伤她太深,柳以沫又不像是其他女子那么好对付,所以不用点非常手段,她是不会轻易回心转意的,这样一来,却好办多了。”

陈夜歌看着他身上的伤,却长叹一声,说道:“可是却让言飞你吃苦了。”毕言飞摇摇头,说道:“如果能成就大事,这点苦算得了什么?”陈夜歌点头,赞赏说道:“言飞你说的对。”正谈话之间,有大夫来到,诊断了一下毕言飞的伤势,说道:“这伤口幸亏未曾再深入,否则的话,就难办了。”陈夜歌忧心忡忡,问道:“这样无碍么?”大夫说道:“王爷放心,覆上药,过个十天半日的,伤口便可以愈合了,只不过不能剧烈运动就好。”陈夜歌这才1ou出放心神色。

大夫替毕言飞敷了药,才告退离开,毕言飞同陈夜歌又说了几句话,才说道:“忙碌了这半日,到底是累了,大哥,言飞先告退了。”陈夜歌急忙命人带他回去休息。

等到毕言飞离开,陈夜歌在原地沉思良久,最后才自言自语说道:“看他一片真心,卖力而为,应该不是作伪的吧……嗯,他是个聪明之人,若真得了他的相助,倒是一大助力,希望老天保佑,这一次能够让我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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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静,整个雍王府之中的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却有一道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间房间之中闪出来,在庭院之中悄无声息的潜行。

这人一路向着王府西边而去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脚步,望着眼前黑幽幽的入口,一盏孤灯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门口还守着两个侍卫,黑衣蒙面之人打量了一会儿,才纵身闪了过去。

夜太深,这边的侍卫们也有些困倦,时而眯起双眼做假寐状,这个人慢慢地摸到了旁边,选了个上风的地方,站住了脚,手在怀中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样东西来,屏住呼吸顺着风轻轻地一撒,细碎的粉末顺着风飘了过去,两个侍卫只觉得鼻端一阵奇异的淡淡香气,脑中便昏昏沉沉,很快不省人事,倒了下去。

那人见得了手,才迈步自那两个侍卫身上跃过,向内而去。他沿着甬道蹑手蹑脚走了许久,估摸着快到尽头的时候,又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枚火折子,轻轻一晃,燃起了微弱的光芒,这人kao着牢房边上,一间一间看过去,嘴里叫道:“云碧,云碧?”

黑暗之中,某个地方,有人轻轻地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人双眼之中光芒一闪,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监牢中的云碧正在昏昏沉沉,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便张口勉强答应了一声,听到耳边叮当声响,是有人弄开了牢房的门锁,纵身进来,云碧不知是谁,皱眉去看,那人摸索到他的身边,将他抱起身来,低声又叫:“云碧?”!~!

一九四 云碧脱困

一九四 云碧脱困

云碧在茫然之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本能地一怔,不信问道:“你是……言飞?”

黑暗中,蒙面人的双眼晶莹发亮,不是毕言飞更是何人?潜入暗狱的毕言飞听云碧气息微弱,触手也觉得他身上湿湿的,知道他受伤不轻,不由地心酸,说道:“不错,正是我,云碧,我救你出去。”

云碧呆了呆,伸手抓住毕言飞衣裳,挣扎说道:“言飞,不用管我,沫儿她……她也在王府之中。”

毕言飞皱起了眉,摇了摇头,努力抱起云碧便向外走去,云碧叫道:“言飞,你别管我,将沫儿救出去就好了,言飞!”

毕言飞听他声音低微,却仍旧不停在说,不由地叹一口气,说道:“云碧,你不用再说了,你当我为什么要来这王府,我便是听说了沫儿被困在这里,想来救她的,可是……我跟她见了面,她却求我救你出去,你说我该怎么做?”

云碧呆住,说道:“你……你说什么?”

毕言飞说道:“是沫儿要让我.救你出去的……云碧,好了,不要做声。”他压住心头的微痛,抱着云碧,向外而走。

黑暗之中,云碧再无声音,毕言飞.走了一会儿,前方亦响起浅浅的脚步@无@错@ ..C<声,毕言飞心头一惊,却听得有人叫道:“是谁在哪里?”毕言飞不语,加快了步子冲过去,那人微惊,说道:“是什么人?”手中的灯笼一挑,毕言飞低喝一声,冲上前去,将那人撞倒了在地,那人哎吆一声,正是狱卒,被毕言飞撞倒在地张口正要大叫,忽然觉得鼻子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顿时头晕脑胀栽倒在地。手中的灯笼也随之一滚,烧着了外面的灯笼纸皮,燃起了一溜儿的火光。

毕言飞抱着云碧,终于冲出了.大牢,他们以前曾经在王府内住过,是以对王府内的格局布置亦十分清楚,当下蹑手蹑脚避开巡视的王府侍卫,沿着西墙边走了一会儿,停住了脚,嘴里轻轻一声唿哨,响过之后,外面有人低低地也响了一声,紧接着,有人从墙头上嗖嗖跳下来,望见云碧跟毕言飞,低声叫道:“主人!尧公子!”前一声叫的是云碧,后面这却是唤的毕言飞,云碧微微睁开眼睛,毕言飞将人交过去,说道:“你们带人先走,尽快离开雍州城。”那两人答应一声,云碧伸手抓住毕言飞的袖子,毕言飞知道他的意思,停住了脚步,说道:“云碧你放心,我会保护沫儿的,你身上的伤不能再拖了,好好保重,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沫儿她会很伤心的。”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云碧的肩头,云碧望着毕言飞,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两个云碧的手下带着云碧,纵身跳墙而出,毕言.飞望着他们远去,才慢慢地沿着原路返回,正走到了半道,眼前人影一晃,有个人慢慢地踱步出来,望着一身黑衣的毕言飞,说道:“尧公子,这么晚了不睡,在院子里做什么?”

毕言飞吓了一跳,认出这人正是陈夜歌的属下风.无形,他迅速镇定下来,说道:“夜晚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怎么,风兄你也睡不着么?”微笑着说道。这风无形昔日跟云碧比较亲近,倒是跟他并不是怎么交好。毕言飞心头警惕,表面却仍旧毫无异样。

风无形盯着毕言飞看了一会儿,看的他心头突.突地跳,过了片刻,风无形才说:“我只是心血来潮,出来看看……这夜晚寒冷,尧公子无事的话还是不要乱走了,免得……”他并不将话说完,只是淡淡看了毕言飞一眼,才转过身,说道:“罢了,我忽然困倦了,回去休息,尧公子也早些安歇了吧。”他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原地的毕言飞,.看似镇定,其实双手之中却已经满满捏了一把的汗。他知道风无形是个精明狡猾的人,他实在没有理由这么晚了突然出现,只是为了跟自己打个招呼。毕言飞心头一阵担忧,是不是自己相救云碧的事情,被风无形发觉了?只不过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为何竟然不声张?

毕言飞百思不得其解,却也迅速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经过柳以沫的卧房的时候,望见那房子之中,红烛仍旧高照着,知道柳以沫定是****不眠。他痴痴地望着那房间窗户上的一抹淡淡的剪影看了许久,才反身入自己的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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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夜歌听到狱卒来报,昨晚上云碧被人救出去,不由地大怒。正巧见到毕言飞梳洗完毕自外而来,陈夜歌将人挥退了,等毕言飞进门之后,才说道:“言飞你来的正好,有一件事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毕言飞面不改色,问道:“大哥,是什么事?”陈夜歌见他懵懂无知的表情,内心暗暗冷笑:云碧先前好好地被困住,这倒好,毕言飞一来,人便被人救走了,莫非这真的只是个巧合,那也真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他看着毕言飞说道:“云碧昨晚上被人救走了。”

毕言飞一听,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说道:“啊,怎么会如此,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来王府之中抢人?居然都没有捉到么?”陈夜歌说道:“的确此人十分大胆,而且很是熟悉王府内的道路,不然的话,不会如此轻易地就给他逃脱了。我怀疑……”说着,一双利眼盯着毕言飞看。

毕言飞对上陈夜歌的双眼,竟毫不畏惧,说道:“大哥你怀疑什么?”他自顾自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想见一见云碧,好好地同他谈谈,没想到竟没有这机会了,真是遗憾。”说着皱起眉来,竟好像真的很遗憾似的。

陈夜歌看着他精湛的表演,心内暗寒:毕言飞他心底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若云碧真的是他救得,他深入王府,想怎样?

毕言飞看着陈夜歌不回答,问道:“大哥你方才说怀疑什么,哦……这来人分明是熟悉王府内的格局布置,莫非大哥怀疑是内部之人所为……嗯,说起来,大哥不会是怀疑我吧?”说着,无辜地看向陈夜歌。

陈夜歌皱着眉,说道:“言飞,我只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前做错了的事,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只要你真的跟大哥一条心,将来荣华富贵不可言说,这天下都是在掌握之中,你可知道?”

毕言飞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了,不然大哥以为我重新回来,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正在彼此试探,门口有人影一晃,却是风无形走了进来,毕言飞一见他,心头一紧,想到了风无形昨晚上跟自己正撞上的事,不由地有些暗暗紧张,若是风无形说出昨晚上见自己的事,陈夜歌的怀疑便被落实了百分之八十,就算风无形不说出口,他昨晚上是撞见过自己的,今儿云碧失踪了,岂非是正好怀疑到他的头上来?风无形又不是傻子。

毕言飞咬了咬唇,却不去看风无形。陈夜歌见风无形进门来,问道:“怎样,查到什么没有?”风无形淡淡地扫了旁边的毕言飞一眼,说道:“回王爷,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恐怕那人已经在昨晚上逃走了。”毕言飞听他口气平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见风无形垂着眼皮,很是安静的模样。陈夜歌脸上浮出一丝恼恨:“可恶,早知道就……”正要说“早知道就将他杀了了事”,忽然想到毕言飞在旁边,顿时住了口,说道:“很好,你先退下,继续注意搜捕,王府内加多人盘查,这一次已经算是你的失职了,假如类似事情再发生一次,留你也没什么用了,本王定会要你的命!”

风无形拱手,说道:“属下遵命。”竟然不看毕言飞一眼,转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陈夜歌又同毕言飞说了一会儿话,暗示他对于柳以沫要加紧行动。毕言飞心底在想为何风无形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也不将自己供出来,听陈夜歌如此催促,只好连连答应,称自己明白,才告辞出来,他慢慢向前走,不知不觉,竟向着柳以沫的房间而去。

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柳以沫房门口,有些不自在,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发怔,门口的侍卫见了他,口称:“尧公子。”毕言飞讪讪地,便想离开,门内的柳以沫却听了动静,猛地将门打开,两个人四目相对,柳以沫说道:“你来了,还不进来?”

毕言飞苦笑,迈步向内进入,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了然的坏笑。毕言飞入内之后,便顺手将房门重新关上。两个侍卫竖起耳朵,听里面男女对话。

“我等了你好久了。”是柳以沫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有点冷冷的。

毕言飞说道:“我怎么会不来,只是一时有些忙碌,怎么……你是……想念我吗?”

侍卫们笑意更胜。柳以沫“呸”地骂了一声,声音竟有些颤抖,说:“你少跟我说这些,你以为我心底不知你想着什么?”

毕言飞说道:“哦,你居然知道我心中想什么,那么你来说说看……”那声音,慢慢地带上了一丝戏谑,柳以沫怒道:“你干什么,别过来,坐在原地就行。”

毕言飞笑两声,说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人,昨晚上你刺我一刀,现在还有点疼,不知伤口怎样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柳以沫说道:“谁要看,那也是自己凑上来才刺伤了的,你别过来了,再过来,小心又伤的更厉害。”毕言飞说道:“只要在你身边,伤的再重有什么关系?”说着,那声音越来越压低了,柳以沫轻轻地骂了几声,声音也有些急促,逐渐地低了下去,两个侍卫将耳朵贴在门边上,只听到里面喘息声一阵阵的,说什么却是听不清了,两个人听的心旌神摇,互相挤眉弄眼,都觉得身体发热,热血涌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不用多说,里面两个人正在做什么,似是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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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王府侍卫听墙根听得不亦乐呼,脸红心跳的很。而室内,毕言飞坐在柳以沫的床边,柳以沫坐在他的里面,毕言飞的身体挡着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快速地说道:“昨晚上我已经将云碧救了出去,他无碍,已经出了雍州城,你放心吧。”

柳以沫身子一抖,说道:“毕言飞,谢谢你!”毕言飞听着她这一句话,心头只觉得苦涩,却笑笑说道:“谢什么……云碧让我救你……现下如何是好?陈夜歌似乎是对我起了疑心。”柳以沫说道:“算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毕言飞,你找机会逃出去,陈夜歌不会对你看的那么紧。”毕言飞皱眉,望着她,说道:“我自是可以轻松地逃走,你呢?”柳以沫摇摇头,说道:“我……他看我看的甚紧,一步也不能出去,要走谈何容易,不过你放心了,他是不敢伤害我的,我对他来说,尚有利用价值。”

毕言飞叹了一声,说道:“沫儿,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柳以沫皱眉,说道:“你又在演戏么,这一句话却是应该大声说出来。”毕言飞苦苦一笑,果然大声说:“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我……我昨天已经对你说清楚我的心意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实在响亮,外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的。柳以沫吓了一跳,毕言飞低声又说:“我不是演戏,我是真的想保护你,我也答应过云碧,要留下来保护你的。”

柳以沫神色有些黯然,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不用……”正在此刻,听到外面两个侍卫忽然叫道:“王爷……参见王爷!”毕言飞一怔,急忙拥住柳以沫,伸手将她的衣裳匆匆扯乱了一些,柳以沫伸手打上他肩头,说道:“你干什么!放开……”毕言飞笑了两声,才放开她。门边上,有人轻轻地推门而入,见了这幅****的情形,略微一怔,陈夜歌说道:“抱歉,两位……”

柳以沫脸上发红,怒视了毕言飞一眼,用力将床帐拉下来,迅速整理衣裳,毕言飞起身,说道:“大哥怎么来了?”

陈夜歌说道:“我来看看,柳知县怎样了……言飞,你跟柳知县相处的还不错么?”毕言飞轻声笑了笑,说道:“她依然是不肯原谅我,好像要在我身上多刺两刀才行。”话刚说完,床内柳以沫掀开帘子,跳了下地,说道:“你住口,要用这个来要挟我吗,要死你自己死去,别让我动手。”毕言飞挑了挑眉,苦笑说:“你这么凶?不过我知道,你心里是不舍的的,是不是?”柳以沫说道:“你少自作多情了。”

陈夜歌看着两人斗嘴,呵呵一笑,说道:“真是神仙眷侣,让人羡慕。”柳以沫皱眉说道:“什么神仙眷侣,少胡说了。”脸上却有些发红。陈夜歌看在眼里,说道:“柳知县跟言飞,本就是天作地和的一对,却因为阴差阳错而分开,如今见你们两个冰释前嫌,本王便放心了。”柳以沫只是脸红不语,毕言飞微笑,泰然说道:“多谢大哥,先前我不懂得珍惜,如今是要好好地抓住该抓住的东西。不会再放手了。”说着,眼睛却看着柳以沫,柳以沫察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脸上更红,咬着唇一言不发。陈夜歌冷眼旁观,说道:“你们好好相处,本王还有事,先离开了。”说完,冲着毕言飞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周围重新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毕言飞才走过来,伸手握住柳以沫的双肩,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头很难受,只不过……再忍一忍,好么?”柳以沫抬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说道:“说哪里话,我倒是应该……多谢你一片苦心。”毕言飞垂了眸子,说道:“恐怕他是按捺不住了,我觉得,他似乎要行动了。”柳以沫说道:“不用怕,这几天过去,我爹爹那里,恐怕也有了相应的对付之策。”毕言飞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望着柳以沫的脸,心想:虽然我知道你心底是不会原谅我昔日所作所为,但是你却不知,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是真的,纵然你不信……沫儿,无论如何,我是要保护你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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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被囚禁雍王府的时候,柳下挥此刻,正在距离雍州城外不远的一片茂林之中。昔日鲜少有人来到的密林,此刻却驻扎着为数不少的士兵,军营之中的最大的营帐里,柳下挥正在低头看眼前的一面雍州地形图。

“巡按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好?”旁边有人问道。柳下挥抬起头来,望着身边之人,那人脸色白皙如玉,丰神俊朗,居然正是失踪了的当朝东宫太子,只是相比较昔日的心浮气躁以及不通世事,此时的太子,双眉之中却宛然多了一份沉稳,一举一动,有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柳下挥打量着东宫太子,自然是看得出他身上那份可喜的转变的。当初太子失踪,他一方面担忧是陈夜歌下了毒手,另一方面却想就算不是陈夜歌所为,他也必定会借这个机会掀起波澜,因此一直暗地里派人找寻,然而太子被云碧所藏,要找到谈何容易?一直到了云碧跟柳以沫解开心结之后,柳以沫才知道了太子在云碧手上,当下立刻派人用秘密的方式,将消息通知了柳下挥,柳下挥得知太子无碍以及雍州城外东新村的异状之后,心头便知道不好。他不比柳以沫,柳以沫虽然聪明,却也只是个官场菜鸟,不知道局势有时候会达到何等险恶的地步,但是柳下挥却深知事情是风云变幻,瞬息万变的,他得知了消息之后,便想到陈夜歌被柳以沫打草惊蛇,有可能会按捺不住提前行动。而他身处暴风中心,若再留下来,狗急跳墙的雍王爷,恐怕会先拿他开刀,柳下挥当机立断,借口出外巡查,带着贴身之人逃之夭夭。

另一方面,接了云碧命令的胡嘉胡威,在云碧离开了洛水县之后,便立刻带着太子也跟着离开了,两路人马在离开雍州城二十里的地方汇合,柳下挥站稳阵脚,立刻派人去距离此地不远的驻扎军营之中传信邀兵,他来到雍州城之前,都已经同周围的几路重要兵力的将军互通有无过,只等发现陈夜歌造反的真凭实据就全面收网。如今也只差一个信号而已,如今太子在手,也查明了东新村之事,柳下挥立刻分别派人前去送信,不多时候,果然得到回信,几位将军还派了贴身的士兵前来保护柳下挥,并说明不日到达。

却也不多久,柳下挥便得知了陈夜歌将柳以沫从洛水县带走的消息。正好此时,毕言飞来找柳下挥,本是要商量将柳以沫救出的,没想到柳以沫将机会让给了重伤的云碧。柳下挥得知柳以沫未曾被救出,毕言飞反倒也留下在雍王府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耽搁,柳下挥深思熟虑了一阵,终于对太子说:“殿下,以你所见呢?”

这是一种考验。东宫太子望着柳下挥,若是以前,听说了柳以沫在敌人手中,恐怕会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此刻,太子却依然沉静,说道:“本宫觉得,雍王暂时不会伤害柳姐姐,此刻要趁着雍王还未曾全面起事,先将他镇住,免得被他抢了先,弄得天下人心惶惶,这雍州城的百姓也遭受池鱼之殃。”

柳下挥听太子侃侃而谈,心头暗自赞许,说道:“殿下说的极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必定要速战速决。”

两人正在商议几时进攻雍州城,逼陈夜歌归降,门口人影一闪,有人说道:“那沫儿呢?”

来人身材高挑,脸色却是苍白无比,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太子一见,立刻走了过去,将他扶住,说道:“云大哥,你有伤在身,为何不好好地休息着?”

云碧望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看柳下挥,才问道:“我无事。你们两人正在商议进攻雍州么?那沫儿怎么办,万一逼得陈夜歌对她不利,又如何是好?”太子闻言,看了云碧一会儿,又看向柳下挥,柳下挥说道:“云公子不必担心,沫儿她会见机行事的。”

云碧望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沫儿她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一介弱女子而已,她难道插翅能飞么?柳大人,沫儿是你的女儿,你应该以她的安危为先,我已经在安排,请柳大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沫儿先救出来,柳大人你再动手如何?”

柳下挥皱了皱眉,面有难色,他怎么会不关心柳以沫?只是大局当前,要以千千万万百姓为重,要以皇朝的基业为重,至于柳以沫,他没有十分的把握赌她能安然无恙,只好拼一半的机会……他的心又怎会不难过。听了云碧的话,一时踌躇。

云碧转头又看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你心底怎么想的?”太子被他问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觉得无论是偏向那一面,都有道理。云碧见太子不语,慢慢说道:“太子殿下,当初丽娘死在你的呃面前,太子心底怎么想的?”

太子听他忽然提起丽娘,不由地红了眼眶,说道:“本宫只恨,本宫没有能力保护她。”

云碧点点头,说道:“现在情形,便如以前一般,太子你难道希望牺牲沫儿,来成全你的江山吗?”

太子怔住,急忙摇了摇头。云碧望着太子清澈的眼睛,柔声说道:“太子,如果要牺牲一个女人才能保住江山稳固,那么这样的江山要来的话也是耻辱。”太子热血上涌,望着云碧,大声说道:“云大哥你说的对,本宫要保护的是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当然包括柳姐姐,如果要牺牲柳姐姐才能保住这江山,那么这江山不要也罢!”

一九五 诱饵

“如果要牺牲柳姐姐才能保住本宫的江山,那么这江山不要也罢!”太子大声地说着。更新最快去眼快

旁边的柳下挥听着这话,身子微微一抖,目光从云碧的脸上看向太子的脸上,目光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而太子说完之后,云碧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丝笑容,虽然虚弱,却仍旧坚定而光彩夺目,他伸出手,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太子伸出手来,同云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说道:“云大哥!”

云碧点了点头,两个人目光相对,无比坚定。过了一会儿,云碧才回过头去,看着柳下挥,柳下挥望着这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开口了,那么……本官就给你两个时辰,若是两个时辰过了,你还不能将沫儿救出来,本官无论如何,是要发兵攻打雍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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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伸手,将外衣解开,胡嘉胡威站在旁边,十分担忧地看着他,云碧说道:“不要耽误时间,快些动手!”

两个人面面相觑,面有难色,.胡嘉说道:“公子你的伤势严重,这样做太危险了!”胡威说道:“说的对,公子你这么做,恐怕会送命的,公子,你三思而后行啊!”

云碧瞪了两人一眼,说道:“命是我.自己的,少啰嗦,你们不做的话,就出去!”胡嘉胡威几乎想要大哭,望着云碧身上仍旧渗出鲜血的绷带,两人都觉得头皮发麻,几乎不敢正视,云碧皱着眉,说道:“如果你们还想让我活着回来,就快一些。”

胡嘉胡威只好伸手,将云碧身.上裹着的绷带解开,露出底下叫人惨不忍睹的伤痕来,两人几乎昏倒过去,战战兢兢地忍着,拿起旁边的伤药,向着伤口上撒去,白色的粉末落在伤口上,立刻被鲜血润湿了,一直用了两瓶金疮药,才勉强地将血止住,两人这才又拿起旁边的绷带,向着云碧身上缠去,云碧说道:“用力些。”两人咬着牙齿,手都不停地在颤抖,云碧却始终都端然稳坐,自始至终一声都不吭。两人将云碧纤弱的身子裹得一层又一层,一直到血都不透出来了,才停下,云碧这才穿上衣裳,说道:“放心吧,我没事。”但是他一张绝美的脸,却赫然已经被汗水浸湿,正是因为方才上药时候那如同刀剜过血肉一般的痛苦,强忍之下冷汗频频所致。

云碧穿好了衣裳之后,走出营帐,眼前忽地一亮,却.见是太子,一身白袍,头顶金冠,手中却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云碧跟前,云碧望着太子,微微吃惊,叫道:“殿下。”

太子望着云碧,说道:“云大哥,我亲自来为你送行,希.望你马到功成,将柳姐姐好好地救出来。”

云碧心底感激,上前一步,接过太子手中的缰绳,.说道:“我一定会的!”太子松手,云碧翻身上马,端的英姿飒爽,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他身上是带着那么重伤的人,云碧打马跑了一阵儿,回头看向太子,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沫儿救出来的!”

太子用力点了.点头。云碧一笑,转过身去,“驾”地一声,打马向前飞奔而去。

身后胡嘉说道:“没想到咱们公子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真是可歌可泣啊。”胡威却说:“是啊,是啊……正所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两个人正在胡说八道,太子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胡嘉胡威讪笑着退了回去,说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云碧急匆匆地赶路,将近跑了十里之地,骏马劳累,逐渐地放慢了脚程,云碧心急如焚,伸手摸向马的脖子,喃喃说道:“马儿马儿,快点跑,沫儿等着我去救她呢。”骏马长嘶一声,向前急奔,终于快要到雍州城的时候,云碧望见路边上来来往往有很多老百姓,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云碧心头一动,放慢了马匹,问旁边的一位老人家说道:“老人家,怎么这里有这么多人聚集此地,大家为何都不进城?”

那老人家看了云碧一眼,说道:“年轻人你有所不知,从昨天傍晚开始,雍州城就关闭城门了,方才大家在城门口看到告示,说是今日城门紧闭,不许进也不许出,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被拦在路上了。”

云碧心头一震,想道:“或许昨晚上言飞将我救出来,陈夜歌恼了,关了城门……但另一方面,也正是他想要举事的一大征兆。”心底不由地隐隐不安,放眼看过去,一路上都是老百姓,大家正在议论纷纷,有人说道:“听说最近雍州城不大太平,我前些天亲眼见到朝廷来的大官出城了去,再不见回来……”

又有人猜测说道:“难道是雍王跟朝廷不和?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糟糕了!”

云碧听得惊心动魄,百姓们都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了,难道说这一场战争真的是不可避免了?他眼睛望着雍州城的方向,若是城门紧闭的话,他去了,却也是无济于事。他停住马匹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雍州城他进不去,可是有个地方,他可以去!

正在踌躇之中,准备打马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忽然之间耳中听到“彭”地一声响动,云碧猛地抬头,在场的老百姓们也转头去看,却见到,青天白日之下,从雍州城头上,冉冉地升起一朵很是壮丽的烟花,升到最高空的时候,忽然炸裂开来,变成了一片片的,似乎是花瓣盛放一样,十分好看。

云碧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百姓们也不明白,但是在二十里之外的柳下挥望着这白日里的烟花盛放,却忍不住浑身一抖,失声叫道:“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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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夜歌逼柳以沫写信给柳下挥,柳以沫表面虚与委蛇,却始终不动手,陈夜歌终于恼羞成怒,毕言飞从中斡旋,想拖延更多的时间,不料陈夜歌似窥破他的用意,让毕言飞劝柳以沫乖乖归顺,毕言飞无法,柳以沫迟迟不动手,陈夜歌愤怒之下,便要对柳以沫用刑。

柳以沫想到云碧的惨状,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倒也不怎么害怕。一边把毕言飞急坏了,不再掩饰,挺身而出,陈夜歌见状,更是愤怒,骂道:“你果然并非真心,莫非你们都被这妖女迷惑住了么?竟然不惜为她而死?”毕言飞伸手将柳以沫抱住,说道:“大哥,我当初离开她,便是为了保护她,我从来都不想伤害她,你若是要对她动手,便先杀了我吧!”陈夜歌心底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怎能对毕言飞动手,毕言飞对他来说,还是笼络一干旧臣的有用棋子,而柳以沫……他只是在愤怒之余,想教训一下她而已,倒不是真的想杀了她。

正在僵持之中,忽然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陈夜歌见了来人,面色微变,走到门口跟那人交谈一阵,面上更是难看的很,挥手命人退下,才又回到屋内,脸色阴沉地看看柳以沫,又看看毕言飞,才说道:“好,你们很好。”

他皱眉叫道:“来人!”门口两个士兵跳进来,陈夜歌说道:“给我将他拿下。”凌空指了指毕言飞。两个士兵当下一拥而上,将毕言飞擒住,毕言飞不知他要做什么,却隐约知道他要对柳以沫不利,大声叫道:“陈夜歌,你要干什么?”柳以沫望着毕言飞,说道:“不要替我担心!”声音斩钉截铁。陈夜歌看着两人,冷冷一笑,说道:“现在还郎情妾意的很啊,把他拉出去!”士兵们将毕言飞拖了出去,毕言飞尽力挣扎,亦无济于事。屋内终于只剩下了陈夜歌跟柳以沫,陈夜歌看着柳以沫,问道:“你害怕吗?”

柳以沫冷冷地笑,说道:“我怕什么,大不了你就杀了我。”脸上竟然一片轻松之色。如今云碧已经被救出去,毕言飞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自然不会杀他,就算自己死,也死的值,毫无遗憾。

陈夜歌似乎看破她心底的想法,走到她的跟前,伸手,将她的下巴紧紧捏住,说道:“很好,你有种,不过,你想的太天真了,你以为云碧真的逃走了么,实话告诉你,只要你在我的手中,他始终还是要飞蛾扑火的!你信不信?”

柳以沫本来对他说的什么都无动于衷,但是听他说这个的时候,却忍不住发起抖来,愤怒地问:“你说什么?你又用了什么圈套么?”

陈夜歌摇摇头,望着她,说道:“这一次,我却什么都没有用,只不过,我说过,你就是最好的诱饵,只要你在我手中,不怕云碧他不主动回到我的身边。你还不信吗?”

柳以沫不能相信地盯着陈夜歌,陈夜歌对她阴阴一笑,说道:“不信也没什么,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就好像野兽要吃人的前兆一般,说道,“只不过,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心软,我一定要杀了他!!”

陈夜歌说完之后,便拉着柳以沫,向着书房的里面而去,柳以沫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听他说要带自己去见云碧,却是半信半疑的,陈夜歌将她拉到书房里面,手在书桌后面的架子上摸索了一阵,按住了某个花瓶,轻轻用力,花瓶一转,整个书架子慢慢地移动开来,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了柳以沫跟陈夜歌的面前。

柳以沫惊诧地望着那阴森森的洞口,陈夜歌说道:“请吧。”柳以沫皱眉问道:“这是通向哪里的?”又挑眉说道,“你莫非是要逃走?”陈夜歌哈哈大笑,说道:“好戏尚还没有开场呢!”说着在柳以沫伸手轻轻一推,柳以沫向前一步,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知为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几乎不敢再向前走出一步。陈夜歌讥笑说道:“怎么,还要我抱着你么?”柳以沫回头看他一眼,目光逐渐地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清楚陈夜歌的脸色,只见他双眼放光,说话及微笑间牙齿也闪烁着淡淡光芒,十分怕人。柳以沫回头过来向前看,见这地道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地道的两边,却是燃着油灯,幽幽地闪烁着光芒,照亮地下的路。

柳以沫猜不到这地方是通向哪里的,走了一会儿,说道:“怪不得我听人家说,凡是坏人的家中,必定是会有地道的。原来是真有其事。”陈夜歌听她这么说,嗤之以鼻说道:“你这女人懂什么。你那尚书府中,恐怕也是有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柳以沫想了想,觉得以柳下挥老狐狸的程度,如果真的闲着没事挖两条地道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因此也没有去反驳陈夜歌,只是问道:“雍王,为什么你不甘心当一个王爷,当王爷不好么?”

陈夜歌说道:“妇人之见,人人都觉得我这个雍王当的安稳安乐,却不知道,我陈家对皇朝忠心耿耿,为了皇朝,不惜反叛故国,没想到得不到重用不说,皇帝还一直冷落打击我陈家,这是他们对待功臣的态度么?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哈哈哈……现如今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干什么,我不日就起兵,到时候一统天下,看看女皇以及那满朝文武脸上的表情,必定很是有趣。”

柳以沫听他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败的话,会怎样?”

陈夜歌冷冷一哼,说道:“从我爷爷开始就谋划此事,一直到我这一辈,总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怎会轻易失败,若不是毕言飞跟云碧因为你的缘故,白白丢失了玉玺,毕言飞他又失踪不见,恐怕我早就起事了……功败垂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么我也认了,做大事是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那就是料不到的风险!只是我很不服气的是,这一路到现在,我陈夜歌的风险,倒好象是你这女人。”

柳以沫失笑,说道:“怎会是我?”

陈夜歌说道:“怎不是你?若不是你,云碧跟毕言飞,会如此的背叛我么?若不是你,毕言飞会对我避而不见?玉玺会失踪?云碧会跟我对着干?若不是你,东新村的秘密,又怎会被人发现,若不是你,巡按又怎会来到我雍州城?柳以沫啊柳以沫,你小小的一介女子,却成了本王的心头大患,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二话不说,先杀了你的。”

柳以沫听他恨意滚滚地说来,好像真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才逼得他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一时之间无语,想到了云碧,又觉得微微心酸,问道:“雍王,你不会伤害毕言飞的,是不是?”

陈夜歌说道:“他对我还有用处,我自然不会杀他。”

柳以沫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云碧呢?”

陈夜歌咬牙切齿,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柳以沫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一颗心跳的很是剧烈,看着陈夜歌,鼓足勇气问道:“东新村,真的是你发现金矿的地方吗?”

陈夜歌看她一眼,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了,不错,正是那里。”

柳以沫皱着眉,说道:“你为了贪图那里的金矿,不惜杀害那么多人,甚至连东新村的过半村民都杀死了,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陈夜歌不屑一顾地说道:“成就霸业,自然要有人作出牺牲的。”柳以沫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陈夜歌看起来似已经走火入魔了,他被王图霸业迷了心智,她怎么说,他也不会再回头。也是,自从他爷爷开始便谋划此事,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柳以沫精神恍惚,只是想不通为何陈夜歌会说要带自己去见云碧,云碧明明已经被救出了,陈夜歌却说他还会回来,说她是诱饵……只是,云碧怎样回来?据她所知,陈夜歌已经将城门封锁,不许进不许出……她心头一动,又想:大概是他要出兵了,可是……不知言飞他是不是已经找到机会将信息放了出去……

她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没有留神脚下,走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柳以沫惊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跌了出去,一时没有站住,竟跌倒地上,她被摔得头晕眼花,手按着地面摸摸索索地想站起身来,手指头却碰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柳以沫一惊,试探着将那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底一看,却是一把破了的铁铲,靠在墙根放着。

柳以沫看着那东西,一时呆了,陈夜歌走到她跟前,将她一把拉起来,柳以沫起身,心兀自砰砰跳,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陈夜歌冷冷看她一眼,将她向前推出去,柳以沫迈步向前继续走,又走了一会儿,鼻端似乎嗅到一股很难闻的气息,似腐臭,又似乎是阴冷的气息,她皱着眉,脚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她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陈夜歌冷哼,说道:“早叫他们将这些东西拉出去扔掉,这些人偏偏偷懒,可恶!”

柳以沫听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低头看过去,不看则已,一看吓得整个人都呆住,几乎灵魂出窍,借着淡淡的灯光,柳以沫看的很清楚,在自己脚边上卧着的,竟是一具尸体!

尸体似乎是死不瞑目,瞪着眼睛向上看着,眼睛已经浑浊了,却依稀能看清他死时候的恐惧跟不甘。

柳以沫愣了一会儿之后,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但是到底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在阴森的地道里,忽然之间撞见了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顿时之间,几乎疯狂。

陈夜歌淡淡看着她,等她尖叫完毕,才说道:“快些走。”迈步向前而去,柳以沫被吓得双腿发僵,几乎动弹不得,见陈夜歌的身影一晃消失在地道里,心头发慌,跌跌撞撞迈步向前追过去,一边走一边惊慌失措,唯恐脚下再踢到一具尸体,她紧紧地跟在陈夜歌身后,如此不知走了多久,幸亏没有再让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了挺长的时间,柳以沫的心头逐渐镇定下来,也想通了一些东西,她张口问道:“我知道了,陈夜歌,这是你通向东新村的密道,是不是?”

陈夜歌的身影一停,又重新向前,说道:“你终于猜到了,呵呵。”柳以沫脑中急速转动,又说:“你说要带我去见云碧,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云碧也在这密道里?怎么可能?”

陈夜歌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怎么不可能?他自东新村那边的密道进入,却不知为何,触动了机关。”

柳以沫惊了一跳,问道:“他现在怎样?”陈夜歌回头,目光阴森森地看她一眼,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他,所以你放心,在我们没有见到他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柳以沫听了这句话,心底又是安慰,又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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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言飞被士兵们拉出了书房之后,心底担忧柳以沫,不知道陈夜歌会对她怎么样,假如柳以沫不肯就范的话,也料不定陈夜歌会不会一怒之下动了狠手。他心头着急,却逐渐地镇定下来,终于放弃了挣扎,说道:“两位,请放开我,王爷没说要你们如此凶狠对待我吧?”

两个士兵知道他是陈夜歌极其紧要之人,双双将他放开,只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再转身回到书房一般。毕言飞微微一笑,转过身去,主动向前走。两个士兵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毕言飞走了一会儿,袖子之中一抖,将柳以沫交给他的东西握在手中,方才陈夜歌跟那报信之人交谈的时候,柳以沫才将这东西交给他,说明了事情危急的时候,就拧开盖子向着天空。如今毕言飞不知陈夜歌会对柳以沫做什么,心头焦急之中,无计可施,当下背对着那两个士兵,摆弄起手中的东西来。

那两个士兵见他动作有所不对,问道:“你在做什么?”

毕言飞说道:“我有个新奇的玩意儿,现在试试看有没有效果。”两个士兵茫然不知所以,毕言飞又是淡淡一笑,笑容和如春风,丝毫的威胁性都无,他抬起手来,将柳以沫给他的东西指向天空,轻轻地将盖子拔下来。

只听得“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直直地窜了出来,冲向天空,士兵跟毕言飞都看呆了,眼前一溜儿的花火向天,仿佛将天幕烧了一道花火的裂痕一样,那花火冲到了最高处,才忽然绽放开来,仿佛是雪亮的花瓣,在空中绽放。端的是漂亮华丽。。.。

一九六 终结?

一九六 终结?

柳以沫跟着陈夜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许久,眼前终于开阔了起来,光芒也明亮了起来,柳以沫第一次在地底下潜行,十分的不适应,见了光芒才觉得眼前一亮,疑心是可以到地面上去了,正要迈步向前,陈夜歌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许她向前一步。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柳以沫觉得肩头疼痛异常,陈夜歌的手劲极大,捏的她的肩胛骨都隐隐作痛,柳以沫咬着牙说道:“你干什么?”陈夜歌笑道:“不干什么,只是你给我老实点……”目光一转,忽然喝道:“朱三卢九!你们去哪里了?”

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妥,一双眼睛向着周围扫了开去。柳以沫本没发觉什么,见陈夜歌隐隐有戒备之色,也跟着警惕起来。陈夜歌拉着柳以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边,柳以沫虽然不愿意,可也挣扎不开,只好紧紧地靠着他的身体。陈夜歌扫了周围一眼,目光落在角落里被盖着的一堆东西上面,冷哼一声:“谁在那里,出来!”

这个地方,是他们密道之中休息的所在,平常会有一队士兵守在这里看着,起码有十几个人,如今竟一个也没有见到,陈夜歌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心头隐隐不安,暗暗地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居然没有多带几个人下来。

陈夜歌说完之后,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如你所愿。”如叹息一样的声音,自坑洞的拐角处,有人迈步出现,身材修长,面容秀美异常,竟是云碧!

陈夜歌身子一颤,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已经将他擒住了么?怎么他竟然会安然无恙?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精神抖擞,明明是受了很重的鞭伤奄奄一息的啊!陈夜歌却不知道,云碧只是在强忍着而已,一来借着大量的药麻痹着伤口,又用绷带紧紧地缠着,但是经过长时间的颠簸赶路,方才又同几个人交过手,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每一动作,都好像会随时都分成两截一样。

柳以沫见到云碧,却是眼前一亮,.竟然脱口而出:“云碧!”响亮地叫了一声,忽然又有点脸红,看着他,也在猜测,为什么他看来竟似没事人一样,明明受伤了的啊……然而他不像是陈夜歌,仔细一看,便看出些许端倪来,比如他额头有汗在闪,比如他的身子有些太过僵硬了,比如他虽然身上穿着深色的黑衣,却仍旧难以掩饰胸口原先的鞭伤地方,渗出的一点暗色。

察觉这个之后,柳以沫整个人.惊得倒吸冷气,望着云碧,双眼之中泪光浮动。

云碧望着她,轻轻一笑,说道:“沫儿。”声音温和,似要抚.慰她,却又停住,不再多话。他自知自己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多说的话,便会给陈夜歌看出端倪来,因此只好忍着不再张口。柳以沫似乎知道他的情形,便也不再说话。陈夜歌看着他,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我的人呢?”

云碧说道:“抱歉,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被我绑.着,扔在外头。”

陈夜歌怒的皱眉:“不可能,你怎么会做得到?”

云碧说:“小小计策而已……王爷,现在,你能不能将人.交给我?”陈夜歌望着云碧,忽然大笑,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说什么是什么?”云碧说道:“王爷,你已经没得选择了,你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巡按大人,已经在攻城了,王爷你现在不在上面,可知上面的情形如何?”

陈夜歌心神巨.震:“你说什么?我不信!”心头却慌乱了起来,怎么可能,时机选的这样好?柳下挥动手怎会如此之快,柳以沫还在自己手中啊,城门已经紧闭,他们要攻城,也不是容易之事,还有风无形他们在上面守着,等等,要镇定,镇定,不要中了这小子的圈套。

他望着云碧,说道:“你想让我自乱阵脚,让我放了这女人?”云碧望着他,笑而不答。陈夜歌看着他站在门口不动,心底逐渐生疑,推着柳以沫,慢慢地向前一步,说道:“云碧,我对你不薄,你屡次犯我禁忌,到最后关头,还不肯醒悟吗,言飞他现在都回来帮我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固执呢?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只要答应回到我的身边,将来我君临天下之后,你便是开疆大吏,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样?”

云碧浅笑不语。柳以沫望着他,心头惨痛异常。陈夜歌再向前一步,说道:“你不说话,可是默认?你只要答应回来,大哥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怎样,我们三个人,还像是以往一样……”

云碧望着陈夜歌,说道:“抱歉了。”

陈夜歌身子一震。云碧说道:“你所走的路,我跟言飞都不想走,荣华富贵王图霸业那是你的选择,我跟言飞,只想要平平淡淡的,安乐一生,更何况,不择手段的事情……我们已经厌倦了,大哥,言飞他也不是真心回到你身边的,你以为,是谁将我从王府之中救了出来,大哥,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陈夜歌听他将所有说破,怒声喝道:“住口,住口,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在骗我的呃!我走的路才是正确的,你们目光短浅,居然还想拦阻我的大好前程,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云碧默然不语,陈夜歌狞笑着看他,说道:“好吧,你不肯回来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你觉得怎样,你还是不肯回来吗?”

云碧望着陈夜歌,陈夜歌说道:“说起来,引得我们三个人反目的,正是这个女人,我早就想杀了她了,云碧……”云碧慢慢地将手中的剑抬起来,说道:“陈夜歌,你不要逼我。”

陈夜歌说道:“是我逼你,还是你们逼我?”柳以沫忍不住叫道:“你是说不通他的,云碧,快些离开这里吧!不用管我。”云碧缓缓地摇了摇头。陈夜歌狞笑说道:“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只要你在我手中,他就会如飞蛾扑火一样地回到我的身边。”柳以沫又恨又气,她心头知道云碧必定承受着极大痛苦,却又不能说破,几乎哭出来,说道:“云碧,算我求你,现在走,快点走啊。”

云碧缓缓地摇了摇头,陈夜歌看着他,心头笃定,喝道:“把剑放下!”云碧抬眼看向陈夜歌,陈夜歌一把握住柳以沫的脖子,用力掐下去,柳以沫无法呼吸,难受无比,说不出话,陈夜歌望着云碧,说道:“把剑放下,不然的话,我就让她死在你的面前。”云碧手上一阵颤抖,最终手指一松,宝剑当啷一声落了地。

陈夜歌哈哈大笑,笑声回荡不休,柳以沫挣扎着,半睁开眼睛看云碧,内心痛苦异常,陈夜歌略一弯腰,将剑拿起来,凌空一挥,对准了云碧的胸口,说道:“云碧,你最终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多可笑。”

柳以沫看着他剑尖晃动不休,握着自己脖子的手也略松了开,眼见他便要向前刺过去,浑身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陈夜歌拿剑的手臂,向着旁边拉过去,陈夜歌一怒,手一甩,柳以沫抱着不放,小小的身子仿佛大海之中的小舟一样摇摆不定,云碧见状急忙上前,想将柳以沫抢回来,陈夜歌眉头一皱,飞起一脚,踢中了柳以沫的腰间,柳以沫惨叫一声,终于放开了手,摔倒在地上,陈夜歌挥剑指着地上的柳以沫,回头对云碧说道:“退后,不许过来!”

云碧顿时僵住了双腿,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柳以沫倒在地上,痛的抱住肚子,见陈夜歌又用自己威胁云碧,眼泪都流出来,说道:“你这混蛋,我同你拼了,有种你就杀了我!”她竟然不闪避,挺胸向着陈夜歌的剑上撞了过去。

云碧魂飞魄散,叫道:“不要!”陈夜歌没想到柳以沫会这样烈性,感觉自己的剑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裳,正向着血肉里钻去,大叫一声,放开了剑,与此同时云碧扑了上来,将他一把抱住,两个人双双跌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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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只觉得那锋利的剑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一刹那痛楚遍布全身,眼前一昏的同时,见云碧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抱着陈夜歌滚在地上。她手撑着地面,勉强地站起身来,望着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云碧有伤在身,怎么能打得过陈夜歌,她大叫着,惊慌失措,云碧知道自己力气是抵不过陈夜歌的,而他身后的追兵有可能随时会来,他所做的,只是缠住他而已,双手抱着陈夜歌,对着柳以沫叫道:“沫儿,快点离开这里!”柳以沫叫道:“你瞎说什么!”低头,将地上的宝剑拿起来,看到陈夜歌翻身到了云碧身上,一剑便劈了下去。

陈夜歌正将云碧压住,觉得身后冷风来袭,知道是柳以沫对自己动手,他目光一转,闪身避开,同时迅速起身,飞起一脚将柳以沫重新踢开,柳以沫抱着剑不放开,整个人摔了出去,陈夜歌气势汹汹,想杀了柳以沫,云碧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自身后抱住陈夜歌。

柳以沫在地上挣扎着,感觉嘴角血腥气涌出,知道自己是受了内伤,摇摇摆摆站起身来,握着剑,想劈向陈夜歌。陈夜歌目露凶光,喝道:“我要你们两个都死!”与此同时,有人叫道:“王爷,王爷!”密道之中,脚步声逐渐乱起来。云碧浑身颤抖,知道陈夜歌的手下已经赶到,撕心裂肺叫道:“沫儿,快走,顺着这条路出去,快!”柳以沫流着泪,望着云碧只是咬着牙不语。云碧忍不住热泪滚滚,嘶声叫道:“沫儿,听话啊……”柳以沫忍着痛,张口,一股血从嘴角流出,看着云碧,说道:“你怕什么,我们死在一起,你不满意吗?”

云碧听了这话,略略呆住。望着柳以沫望着自己的双眼,明明是情深义重的一个人啊。他的心,又是痛又是甜蜜。

却正在这时侯,有个人影,自云碧先前出现的地方,闪身而出。

伍行舟抱着半昏迷的柳以沫,飞快地顺着密道向外跑去,身后起先还听到乱哄哄的脚步声,吵嚷声,后来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接着,尘土飞扬席卷而出,幸亏伍行舟已经接近地道口,他抱着柳以沫,手忙脚乱地自地道口爬了出去,而身后,一股巨大的粉尘冲出洞口,不远处,隐约还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伍行舟抱紧了柳以沫,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那已经坍塌了的密道,一瞬间手脚发麻,无法动弹,假如自己晚一步的话,自己就也会被压在这地底下面,雍王苦心布置这么多年,为此地的金矿,甚至不惜杀害了东新村过半的村民,却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地,是为了自己挖掘了一个巨大的坟墓,这密道金矿,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他人在地底的时候才坍塌,可谓是冥冥之中,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又或者是东新村的村民死不瞑目,阴魂不散所致。谁说的清楚,只是……可惜的是……

伍行舟低头,望着怀中的柳以沫,见她小嘴一张,模模糊糊叫道:“云碧,云碧……”

轻轻地叹了一声,伍行舟抱着怀中的人,抬头向着雍州城的方向看去,隐隐地,有喊杀之声震天响起,黑色的烽烟滚滚向天,八府巡按柳下挥,已经发动各路兵力开始攻城了,而失去了主将的雍州城,又能坚守多久呢?

那个做着雄图霸业美梦的人,却已经沉睡在这片地底下了,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一抔尘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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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伍行舟所料,雍州城很快便被攻下,因为主谋已经不在,军心散乱,表面上松散地抵挡了一阵之后,便有人主动打开城门投诚了。而随之进城的巡按大人并没有过多的株连无辜,判案果然轻重适当,众人信服。而雍州城在起初的一片骚乱之后,民心也逐渐地稳定下来,重新恢复了昔日欣欣向荣一片繁华的景象,这一场短暂的战事,并没有给老百姓的生活造成更大的困扰。

柳下挥一边安定民心,一边将这一场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奏了朝廷,女皇十分嘉许巡按大人的功绩,并且将在这异常平判雍王谋反的事情之中立功的几位将领也论功行赏。同时女皇又看了柳下挥的密报,说太子在这一件事情之中,有了不错的表现。而雍州此刻群龙无首,女皇便下令,将雍州封为太子的属地,让太子暂时代理雍州王的职位。太子也欣然从命,知道女皇这是在给自己历练的机会。

雍州有太子坐镇,更是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面貌,而在昔日的雍王府中,毕言飞望着对面沉默而消瘦的女子,问道:“你……真的要回京城吗?”

柳以沫看着毕言飞,说道:“当然啦,不然的话,留在这里做什么?又没有美人啊。”说着,嘴角挑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毕言飞却只是看的心酸,问道:“你……真的……沫儿,我只想告诉你,我、我……”

他还没有说完,柳以沫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手摆了摆,说道:“喂喂,以前的事情我不爱听啊,你也别再跟我说,我听了会发疯的,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再拿出来糗我啦,人啊,是要向前看的,你说是不是,总是回头看,什么也看不到不说,还会伤心的,你看我像是那么笨喜欢伤心的人吗?”

毕言飞看着柳以沫,眼睛眨了眨,才说:“是,很像。”

柳以沫一口气梗住,却又大笑起来,指着毕言飞说道:“好好好,哈哈,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啊……真有趣,这个玩笑很有趣,嗯……”她起身,忽然背对着毕言飞,望着窗外,喃喃地说,“总之啊,我是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你说这个地方有什么好?鸟不拉屎的,还没有美人可调戏,还是京城好,美人遍地都是,我爱调戏谁就调戏谁,谁也不敢吭声,暖玉温香的,多好,这里太冷了,嗯,京城才是我的归宿啊。”她感慨着,好似是由衷似的。毕言飞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虽然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柳以沫脸上的泪,却仍旧能听出那玩世不恭声音底下藏着的伤痛,只是,他该怎么说?

自从伍行舟将她从地道之中救出来之后,自从醒了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具体变了哪里,却不知道,她明明有如寻常一样的谈笑,举止,可是却好像有什么地方是不对了。

毕言飞试图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每次还没等到开口,就被她避开,或者彻底地岔开话题,她似乎已经拒绝了让他靠近她的世界,如此决然不留一点情面的。毕言飞逐渐地知道,自己跟柳以沫,已经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哪怕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股阻力,已经消失了,但是她的心,也不像是以前一样了。

她的心里,有一个人在。虽然她从来不曾开口说过,但是毕言飞知道。

而他同时也知道的是,自己永远无法赢的过那个人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也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毕言飞,也无法堂堂正正地,对柳以沫说出自己的心意,因此当柳以沫装作不知的时候,毕言飞所做的,也只有默默地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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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县的知县,也已经不是柳以沫,柳下挥向朝廷上书之后,女皇便下令让柳以沫回到京城,只不过她虽然嘴里嚷嚷着要快点回去那个美妙的地方,只是迟迟地没有动身而已。

现在洛水县的知县,是伍行舟。正因为是伍行舟的原因,柳以沫才会介入雍王的案子,才会揭发这个惊天阴谋,最后也正是伍行舟的原因,柳以沫才会生还,别人不知道,女皇心底对伍行舟是十分感激的,因为柳以沫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于公于私,都不会薄待伍行舟。

身为知县的伍行舟,望着蹭到自己县衙里来的柳以沫,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听说柳大人已经在着手返回京城的事了。”

柳以沫满不在乎地说:“不着急,反正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怎么,你急着让我走?”别的,值得牵挂的人,都走了,这个衙门之中,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娇花,谢捕头……另外还有那个人……

但是,幸好伍行舟还在。

伍行舟笑着摇摇头,说道:“哪里,你若是喜欢在这里住,我倒是欢喜也来不及的。”柳以沫白他一眼,说道:“这还像是句人话,不过就算你不留我,我也可以留在太子那里啊,他对我可也是好的很啊。”

伍行舟微笑着,不再说话,柳以沫不甘寂寞地在屋子内走来走去,她每天无所事事,便来骚扰伍行舟,难得伍行舟脾气很好,从不对她发怒,反而会很耐心的陪着。

经过那一场生死之后,似乎每个人都有了小小的变化。伍行舟也是。当日匆忙地逃离了东新村之后,为了引开追兵,伍行舟绑住了柳以沫让她向着山上去,自己骑马将身后的追兵引开,果然逃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关卡,有人张弓向着这边射箭,有一支箭射中了伍行舟的肩头,伍行舟吃痛,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他无可奈何,心想若是被他们发现马上只有他一个人,恐怕还会回去搜捕柳以沫,当下将牙一咬心一横,向着旁边的斜坡地滚了下去。

果然,他这一路向下直直滚落而去,追兵们只以为他跟柳以沫被射中了所以才掉了下去,果然停止了追击,伍行舟忍着痛跌落到了谷底,一条腿还是不慎被摔断了,他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行,遇到了一个砍柴的山里之人才将他救了回去,休养了几天,到底是不放心,告别了猎物出来探听消息,人还没有回到洛水县,就从被雍州城拒绝进城的老百姓那里听到了种种风声,伍行舟本就聪明,当下明白了几分,悄悄地返回来了东新村,却正好见到了云碧找到了密道的入口,他便也跟在了云碧的身后。

这一段事情,柳以沫曾经详细的询问过伍行舟,他也跟她讲过好几遍。当天他跟着云碧下去,云碧先是用火药包,将门口看守着的士兵们炸得昏倒地上,向内潜行之后,又干掉了几个驻扎的士兵,然后又如法炮制,用小火药包解决了在休息室的七八个士兵,剩下的几个,被他轻而易举制服。伍行舟不知他要做什么,一时不敢现身,一直等到里面云碧跟陈夜歌打起来,才冒头出来。

后来伍行舟想,那密道之所以坍塌,大概也正是因为云碧先前用了火药包的缘故吧。将那密道震得有了几分松动,后来却是阴差阳错的……将陈夜歌以及赶来救援的陈夜歌的亲兵都砸死在了密道里面,只可惜的是……赔上的,却也是云碧的一条命。

伍行舟曾经回想当时云碧让自己带着柳以沫逃出来时候的眼神,那种绝然的眼神……让他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惊心动魄,乃至心酸。那个男人……怪不得,她居然一直都忘不了他,虽然她嘴里不说,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每个人却都知道,她的心底,是忘不了那个人了,可是奈何,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永远,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悲哀的。。.。

尾声 相亲(上)

尾声 相亲(上)

伍行舟常常想,柳以沫的心底,是怎样想的,当她想到云碧宁肯自己死也要她活着逃出的时候,她的心底,会是怎样的痛。可是伍行舟想不到,因为他不是柳以沫。

柳以沫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当她每次午夜做了噩梦,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泪流满面痛心彻骨的时候,她都不想再活下去,但是每当到了第二天,她都会重新以一副满不在乎的良好面貌出现,似乎她已经分裂成了完美的两个人,一个在暗夜里经受着折磨跟痛苦的蹂躏,一个却享受着美酒美色,整天嘻嘻哈哈不务正业。

当告别了伍行舟,留在雍州的太子,以及跟随了太子的陈词,毕言飞之后,柳以沫终于踏上了回到京城的路。

马车进了京城那雄伟气派的城门的时候,柳以沫笑的*光灿烂,自马车上一跳落地,张开双臂想拥抱这花花世界,口里感慨说道:“我柳以沫终于又回来啦,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yin笑,让周围百米之内的才子佳人们纷纷躲避不及,柳以沫那种口吻,就好像是在宣告:我害虫柳以沫又回来荼毒世界了……云云。

不知收敛的柳以沫一路蹦蹦跳跳,疯了似的走路回尚书府,一路上不知摸过多少美女的手,吃过多少才子的豆腐,顺手牵羊拿了多少摊贩的小商品,以至于后来去尚书府投诉的人将尚书府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堂堂的柳尚书需要走偏门才可以杀出重围。

柳以沫却全然不知收敛,一.连几天都过着愉快的米虫生活,辞官的日子真是畅快啊,不用为了杂七杂八的案情费心,不用再去接触那些形形色色古里古怪的事件,更不用去应付那些难缠的人……柳以沫闲着没事,就在院子里仰头看天,看着看着,天上的云彩就会落进眼睛里,然后化成一种叫做雨水的东西,啪啦啪啦地顺着鬓角打落下来,滋润脚下从石板丛中生出来的小花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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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听说柳以沫回来了,特意召.见过她几次,闲话家常里,时常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想要,或者有没有合适的官职想当,柳以沫只是笑嘻嘻的拒绝,说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只不过她顺便向女皇讨要了一个恩典,那就是……无论她柳以沫在京城内闯了什么样儿的祸,女皇都要罩着她。

女皇无奈地看着这孩子,关于.柳以沫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从太子以及柳下挥那里听说了一些,她的贴身婢女已经死了,那个据说是她所爱的人,也死了……听太子说,那个人长的很是美丽,跟柳以沫正好相配,只可惜……到底是母女连心,女皇明白柳以沫的心底几多难过,身为人母,别的事情做不了,要保护柳以沫,却是小事一桩的,这个孩子吃的苦也够多了,宠宠她又何妨?

不几天的功夫,皇宫内的监造房便奉命送了一面.大大的金牌进尚书府,是女皇亲自点名要赐给柳以沫的,金牌上写着很气派的四个字:奉旨而行。

柳以沫看着那面金牌,笑的很得意,笑的眼泪都流.出来,自此去哪里都带着那面金牌,怎样也不舍的扔掉,做梦都摸着上面的花纹,高兴的流出口水。

这件事情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之中的人见了柳以沫的身影都避着走,据说那位“奉旨而行”的人,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已经强抢了八位京城有名的美貌才子,调戏过许多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以及小妾,弄得京城中人人自危,其实真相只有柳以沫一个人知道:“真是离谱了,我不过是请了那几位才子回府谈谈天聊聊人生这种深奥的问题,很纯洁嘛,怎么会被传的那么离谱,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思想太那个啥了……本县……呃,本小姐觉得,有必要在京城里掀起异常严肃的整风运动,嗯……改天,要见一见大理寺的诸位,商量一下如何整风。”某人严肃地点着头。

于是满朝文武为之震撼。

大概是终于看.不惯柳以沫荼毒京城了,柳下挥在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之后,又进宫同女皇进行了一场非常有深度的长谈,两大巨头异常严肃地商量过后,最后终于确定了这个可行性很低但是很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让柳以沫相亲。

大家觉得,柳以沫小同学之所以现在如此的叛逆,如此的胡作非为,都是因为她心灵寂寞。她的人生,需要一个心灵相伴的爱人,需要一个能够在她无聊寂寞的时候,能够陪着她无聊寂寞的人,那么,只要牺牲了这样一个人,全京城的才子佳人就都安乐了。

这消息由女皇的旨意颁布出去,为尚书家的美貌小姐柳以沫征婚,关于柳以沫未来老公的人选很是简单,公告上只写着一个要求:只要是男人,即可。

而且一旦雀屏中选,立刻加官进爵,女皇出黄金千两作为柳以沫的嫁妆。

顿时之间,不仅仅是京城的男性,全天下的男性也为之动容了,刹那,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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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而事后,柳以沫以为自己是耳朵幻听了,依旧神态淡定地吃自己的凤爪,左啃右啃,啃的不亦乐呼,出神入化,走火入魔。看的柳下挥眉头紧锁,随着柳以沫上下翻腾的动作,心肝儿肺都疼,美男子柳下挥感觉自己明明正是壮年,心理上却赫然已经苍老了几十岁,心想,果然找个理想的乘龙快婿来管理这个小魔头是当务之急,于是清了清嗓门,又把那个消息给柳以沫传达了一遍。

“真的假的?”嘴里还咬着半截凤爪的柳以沫如梦似幻地问。

柳下挥非常严肃地点头,表示这个消息的真实度百分百。

出乎柳下挥的意料,本以为柳大小姐会嚎啕,会反抗,会激烈地提出反对意见。没想到柳以沫在一怔之后,便又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全身心投入的啃自己的凤爪去了。

柳下挥瞪着眼看她:“沫儿,你没有意见吗?”柳以沫看他一眼,说道:“我该有啥意见呢?”柳下挥摸摸下巴,又摸摸头,对,她没有意见更好,于是赶紧摇头,说道:“既然没有意见,就要定下了啊。”

柳以沫淡定地抹抹嘴,说道:“好啊,我吃饱了。”柳下挥见她转身要走,急忙起身,叫道:“沫儿,你觉得在哪里进行相亲好呢?”柳以沫眨了眨眼,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就看着办吧,反正啥事你们都替我定了,从头到尾一把包办,我觉得挺好的。”

柳下挥不语,只是望着柳以沫离去的身影,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心酸: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自私呢,可是……如果任由这孩子这么下去,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崩溃的啊。她看似完好无损,实际上伤的入了心,她闹的越是厉害,因为她心底越是痛苦,曾经有好几次,他夜里听到她一个人闷在被子里痛哭失声,他该怎么做呢,还能怎么做呢,女皇任由她胡闹下去,是想让她发泄让她放松,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受不了而彻底崩溃的。

相亲这一招,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第二天,柳以沫百无聊赖上街乱逛,走来走去,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个顶神气的招牌,写着三个字:勿相忘。她眼珠转了转,觉得自己有点印象,径直向里面走去,刚进了里面,人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上次自己回京之后,跟太子出来玩的时候来过的,当时这里的服务态度那叫一个差,伙计的脸简直冷若冰霜,弄得她人见人爱的柳以沫在太子面前面子大跌。后来他们出了酒楼,才发现是因为酒楼换了掌柜的缘故,柳大小姐想着这一段过节,眼珠儿转了两转,想到了一个捉弄人的好法子。

勿相忘的小伙计见了柳以沫,双眼放光地走了过来,柳以沫得意洋洋坐在座位上,心想:“怎么,终于看见姐是个美女了么?”

那小伙计热情地招待着,嘘寒问暖,柳以沫认得他就是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负责招待的那个,长的非常有特点,一双眯眯的眼睛,可是为什么前后跟两个人似的?柳以沫决定不原谅他,反正她闲着无聊,而现在,自己是奉旨来玩的啊。

在勿相忘酒足饭饱之后,小伙计又鞠躬作揖地将柳以沫送出去,临走还很有礼貌很热情地说:“欢迎您下次再来。”甜蜜的声音让柳以沫浑身打了个哆嗦,感觉这人实在太反常了太诡异了。

不过,这里的酒菜倒是很适合自己的口味啊,仿佛是为了她量身定做了的一样,酸甜始终咸淡可口,简直让她爱上了这个地方,于是,拍着肚皮回家的柳以沫,对老柳说道:“好了,不用你伤神去想了,相亲的地点么,我已经定下了,就在新开的那勿相忘吧。”

柳下挥怔怔地点点头,见宝贝女儿吃的满面红光,嘴角还带着油水点点,哼着小曲入内去了。老柳站在原地,心头一动:“勿相忘,勿相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个勿相忘……是什么意思,嗯……好像有点古怪呢。”他自言自语地想,一双老狐狸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一股出自狐狸的直觉,让老柳觉得:恐怕他跟女皇密谋的柳以沫的这场相亲,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嘿嘿,拭目以待吧!

*****

尚书府柳大小姐相亲的地点,就在京城的“勿相忘”。

这个消息同样以非一般的速度传播了出去,顿时之间,这家还算是中规中距的饭店,以非一般的速度火爆了起来。柳以沫再度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居然需要排队!而且这队不是一般的长,居然一直从店内排到了店外,一直排到了百米之外的珠宝店门口。

柳以沫很愤怒,一开始以为有热闹可看,没想到大家都在排队,而且不是排队吃饭,是排队领牌子,领什么牌子呢,预约的牌子,路人纷纷议论,据说那位奉旨玩乐的柳大小姐相亲的地点是在这里,谁不知道若是成了柳家的乘龙快婿,就很快会变成女皇跟前的红人,升官发财还有美女,人生到此,简直是圆满啊。

京城之中,凡是有点姿色……以及完全没有姿色可言的男子,大家都打扮的光鲜漂亮,准备来碰一碰运气,谁知道柳大小姐的审美观念怎样呢,异形一点也是不要紧滴,反正女皇的公告上,要求的只是:男人!如此简单直接的两个字。

柳以沫目瞪口呆。她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勿相忘捣捣乱,让这里一片乱糟糟的,好报上次的一面之仇。没想到,反倒是成全了勿相忘,大家都在说:“勿相忘的位子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天后了!”可恶啊可恶。

柳以沫在勿相忘的楼外蹦跶了半天,都没有人来理她,最后她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尚书府,还是饿着肚子的。

本来她心心念念记着上次在勿相忘吃的那一顿饭,着实合她胃口,这一次想要再来吃一次,没想到……却吃了自己种下的“恶果”。人生,真是无奈啊。柳以沫洗漱完毕,上床睡了,肚子瘪瘪的,饿得她半夜醒过来,心头想,明天相亲时候别的事不干,先要点一桌子菜狠狠地吃上一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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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这样一个伟大的念头,柳以沫急不可待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便精神抖擞起来收拾打扮,精神蓬勃的样子,让老柳十分感慨:“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啊。”柔情无限地目送柳大小姐蹦蹦跳跳出门相亲去了。

柳以沫冲到勿相忘,这次可没有人敢拦着她了,两边排队的男人们望着这位花容月貌,不说话时候看起来高贵而温柔而善良而优点种种数不清楚的大小姐,好像看着一座金山,好像看着升官发财的神慢慢走过身边,柳以沫高傲地昂着下巴冲到勿相忘,飞快地窜上二楼,先一拍桌子,镇住场面,当着女皇派来记录的官吏,中气十足地喝道:“先点菜!”接着,一连串熟练的菜名从柳以沫的嘴里冒出来,旁边的小伙计本来用一种梦幻般的笑容在看着柳以沫,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会很清闲,难得啊,忙了几天,终于要休息一下,忽然听到对方点菜,打了个哆嗦跳了起来。

柳以沫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以一种美梦成真了的眼神看着那满桌的菜色,简直幸福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昨晚上梦见的菜,现在都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挑选,柳以沫抄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

中央,柳以沫毫无风度地大吃大嚼,一边还非常勇猛的喝汤,发出了唏哩哗啦的声响,原本不说话时候的淑女风度荡然无存。女皇派来的官吏面有忧愁之色,却不敢说什么,生怕得罪了柳以沫,柳以沫全身心投入的大吃大喝。本来占据了周围几桌子的候选人之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大小姐这种德性,几家弱质纤纤文雅气度的贵公子顿时纷纷起身,拂袖离去。

旁边的记录官心疼地看着几位公子离开,一边看一边念叨:“唉,可惜可惜,宰相家公子……刑部尚书公子……唉?那位不是新科状元吗?真可惜真可惜,怎么都走了?”

柳以沫对于人才的流失毫不心痛,几位公子退出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很快又被占据满满。剩下的人跟着柳以沫的样儿,也点了菜上桌,却很少有人动手吃,只看着柳以沫表演,大家都在默默地忍受着……同时努力地将这种忍受变成习惯,甚至喜欢……因为,喜欢上柳大小姐意味着升官发财,意味着青云直上,从此后半辈子不用奋斗了……当然,前提还要柳大小姐也喜欢上自己才行。

一片沉默中,终于有勇士站出来,肯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位壮士身材高大挺拔,还有强健的臂弯跟健硕的胸……柳以沫吃着吃着抬头一看,差点喷出饭来,这位壮士的胸之壮观,真是让身为女子的柳以沫都觉得汗颜啊。

勇士哈哈大笑,坐在了柳以沫身前,自我介绍说道:“在下姓武,乃是风云镖局的一名镖师,见过大小姐,大小姐真是豪气,正是跟在下脾气相对。”说着,为了显示自己的豪情,也伸手,径直撕了一条鸡腿,送入最终大吃起来。

柳以沫很愤怒地看着对方,**,这个人自己桌子上有东西不吃,跑来抢她的,真是可恶,居然敢吃白食……

勇士兀自没有察觉,一边吃一边说道:“香,真是太香了!”其实如同嚼蜡哪里会有啥味道,他长的粗犷不代表行为也一定要粗犷,其实人家有一颗非常细腻的心啊,不过因为要讨大小姐欢心,也只有如此了。勇士作出了重大的牺牲,没想到他的重大牺牲,却没有换来相应的回报。

柳以沫停了手中的动作,猛地拍案而起,骂道:“你个混蛋,自己有东西不吃跑来吃本小姐的,当本小姐很好欺负啊,香是吗,当然香,本小姐都还没吃过你倒先咬了一口,跟本小姐抢东西,给我拉出去!”愤怒地河东狮吼着,唾沫喷了无辜的勇士一头一脸。

顿时有士兵上前来,毫不犹豫地将牺牲了的勇士拖出了酒楼,两边的候选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勇士被拖出去,同时打了个寒战,赶紧低头吃起自己点了的东西来。

柳以沫这才消了消自己的愤怒,回身坐下,叫道:“把他吃过的东西拿下,重新上一盘,对了,别忘记让他付钱!”一边愤愤地嚷嚷。

上前来收拾东西的小伙计捂住嘴,偷偷地笑了:这位大小姐,比想象的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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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候选人吸取了牺牲掉的炮灰的经验,个个收敛了很多,坐在大小姐面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小姐吃,不再动手,柳以沫这才心满意足,一边吃一边同对方谈话,吃完了之后又要水果干果来磨牙,磨牙完了又叫好茶来漱口,整个酒楼只有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忙的不亦乐呼。这样一来,等候中终于又有部分候选人无法忍受,主动退场了。

如此半天过去,一共接见了五十六个男子,中途逃跑的有十三个,记录官问,柳以沫竟没有一个看中的,于是寄希望于下午。

从下午开始,柳以沫运动了一会儿,又开始吃午饭,一直到到了晚饭的时间,这一次柳大小姐找到了经验,看着对方,只要第一眼不顺的,就会挥手示意退下,因此有大部分外貌不及格而内心优秀的人士被白白的屈才淘汰了……有人精神准备的诗词甚至都没有机会念出第一个字,就已经被扔出了酒楼,真是悲惨之极啊。

如此到了晚上掌灯十分,柳以沫竟然淘汰了一百零五个男子,比上午足足多了一倍,当然,中途退缩的也有七个,因为大小姐累了,所以晚上就不挑灯夜战了,第二日再来。

忙碌了一天的柳以沫,吃的心满意足被轿子抬回了尚书府。勿相忘这才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小伙计们忙着收拾碗筷杯碟,一边议论着白天相亲时候的有趣场景,虽然忙碌了一天,但大家的兴致都还很是高涨,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而在勿相忘楼内,幽静的房间内,长发的男子,守着一盏孤灯,手托着腮,默默地出神。

有伙计从走廊里经过,说道:“那为柳大小姐,长的倒是貌美如花,只是没想到,人那么粗鲁的,嘻嘻……”又有人说:“我倒是听说,大小姐本性也很温和的,不过是因为受了刺激,才这样……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劳动女皇给她下旨招婚?”

“啊,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人好奇问。那人回答:“不清楚……好像,是因为一个男子吧,据说对方好像是死了,而大小姐一直难以忘记。”说到这个话题,众人一阵欷歔。“没想到,柳大小姐竟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那长发男子身子微微一颤,两排长长的睫毛微微发抖。

身后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迈步走了进来,男子回头,堪称国色的脸上,浮现温柔笑容:“怎么了,有事吗?”进门的正是那眯眯眼的伙计,有些局促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才吞吞吐吐说道:“公子,那位小姐,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尾声 相亲(下)

大概是相亲这种事实在太耗费体力了,柳以沫从“勿相忘”回来之后,简单地向柳下挥汇报了一天的战果,就滚到床上去呼呼大睡了,这一觉居然给她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还要去相亲,相亲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早餐还是要吃的,吃早餐去哪里?自然是勿相忘了!立刻打点起精神,鼓足勇气,飞快地洗漱完毕。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正坐在客厅内餐桌旁准备用早餐的柳下挥,望见朝气蓬勃的柳以沫自里面跳出来,刚要招呼:“沫儿过……”那个“来吃早餐”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人一个箭步跳出了大厅,扔下一句:“我去相亲了。”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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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却浑然不知似的,蹦跳着上了楼,照样一拍桌子,民以食为天,先上了一些精致的点心,这一次柳大小姐似乎没有那么饿鬼投胎了,一边细细地咬着吃,一边同候选人见面,拉拉杂杂一上午过去了,正当日上正中的时候,柳大小姐忽然猛地站起身来,旁边昏昏欲睡的记事官精神一振:“难道大小姐的真命天子出现了么?”捏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准备记下这难得的历史性一刻,却不料想,柳以沫笑眯眯地对着屋子内的众男人说道:“大家注意了,中饭的时候到了,大家吃完了饭再继续啊!”又美美地坐了回去,开始兴高采烈的点菜。

柳以沫照样叫了人来,依旧点了.一桌子的菜,她现自己似乎已经爱上了“勿相忘”这个地方,做得饭菜怎么那么可口,总给她一种……隐约……似怀念的熟悉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就是很喜欢,旁边木然坐着的记事官望着柳大小姐一脸满足地投入在吃饭的运动之中,满头黑线地想:“莫非大小姐是特意来吃饭,而不是相亲?”互相使着眼色,却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柳以沫就是当“勿相忘”是自己定时用餐的地点,而不是相亲之地来的。

“相亲”活动的第二天,以一种祥和而美好的气氛拉.下了帷幕,这一次柳以沫又在“勿相忘”吃过了晚餐,还带了一点点宵夜,临走的时候孝心大,又给老柳买了个水晶蹄髈,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要知道,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几乎是由皇家“包办”.的征婚,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按理说,柳以沫长的非常的美,甚至在美女如云的京城,都算是排名前几的美女了,出身更是显赫,又有女皇的疼爱,怎么会相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呢?知情的都知道是柳大小姐挑剔,但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柳尚书之女其丑无比,过一阵子,也许会传出更加匪夷所思的话来,有伤国之体统啊。

但是相比较他,.柳以沫的心情几乎要以一种轻松来形容。第三天,很快就第三天了……躺在床上,大吃着自“勿相忘”带回来的酱鸡爪,柳以沫想:“很快这一场荒唐的相亲就结束了……从此之后,大家都会知道柳尚书家的小姐是个全天下男人都看不上的人吧……嘿嘿,以后恐怕就没有人来烦我了,说起来,这爪子真好吃啊……唉,说起来这场相亲倒是也有好处,让我掘了这样一个好地方,不如就将我的下半辈子都放在那里吧,整天吃吃喝喝的,像是这样,大概也会在某天得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然后一命呜呼吧……”大概是鸡爪中的酱料有点辣,柳以沫觉得眼中湿湿的,她吐了吐舌头,说道:“下次让他们少放点辣酱好了。”

他张开口,似乎对她说了一句什么,柳以沫手中的鸡爪子一下掉了,她顾不上去捡起来,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点声啊。”

那个人却越走越远,好像要飘到了天上,柳以沫被什么绊倒在地,她绝望地仰头看着他,伸出手向着他的方向,大声叫着,哭着,吼道;“不要离开我,云碧,不要离开我啊,我想你,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不要这样对我啊……你要我怎么做……我的心好痛,你回来啊,你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沫儿,沫儿……”有人轻声地在耳边叫着。

“爹……爹……”木然地叫着,眼中的泪还在流淌。

柳以沫呆呆看了柳下挥一会儿,说道:“是吗?我……我做了噩梦。”她重复了一句,忽然使劲地一抹眼泪,说道:“啊,真可笑,我做噩梦了。”

“沫儿……”柳下挥抱着柳以沫,眼泪亦从眼角跌落,此刻他将她的心看的明明白白,因为明白而更痛,“你忘不了是不是?对他……”

柳以沫将脸kao在他的怀中,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爹爹……”

柳以沫忘记一切,倒在柳下挥的怀中,哭的翻天覆地。

相亲的第三天,凑热闹的人有,浑水摸鱼的人有,看好戏的人也有,大家都在猜测,尚书家的小姐到底会选择谁当自己的如意郎君,亦或者到最后不过是白忙一场,如果真是那样,可是天底下一个最大的笑话了。这是最后一天,来看热闹的人更是人山人海,大家聚集在“勿相忘”的外面,眺以望,等待尚书家大小姐的驾临。

柳以沫走到了记事官的跟前,点了点头,落座,然后kao过去,低低地说了几句话,记事官听着听着,面色赫然大变:“这……怎么可以……”

记事官皱了皱眉,最后同旁边的人略微商议了一番,众人脸上都1ou出惊愕表情,过了一会儿,记事官终于妥协,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小姐这么决定,那么……”他站起身来,冲着周围的“候选人”大声说道:“各位,很抱歉的通知大家,这一次的相亲,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各位想留下来用餐的,帐都记在柳大小姐的账上,如果不想的,就请自便吧。”

独独柳以沫1ou出了苦笑,自言自语说道:“唉,这一场可亏大了,得用老柳好几个月的俸禄吧……”

一刹那,烟消云散。

本来都眺以望一场精彩好戏热烈收尾的,没想到,柳以沫居然来了这么一招,现场的观众朋友们的心拔凉拔凉的,看了一会儿,纷纷作鸟兽散。而原本在“勿相忘”之内的众人,乘兴而来,见没了希望,便立刻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是些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思希望能“雀屏中选”的,当下便也趁势吃起早餐来,一边闲闲无聊的说些话。

不等柳以沫吩咐,那小伙计立刻手脚麻利地将早餐送上来,柳以沫望着他殷勤的样子,看习惯了的话,这一双眯眯眼倒甚是可爱了,见他忙个不停,东西送上来后转身要走,才将他叫住:“等一下。”

小伙计看着她,问道:“柳大小姐有什么吩咐?还想要点别的吗?”有点惶恐地看着柳以沫。

柳以沫摇摇头,望着他,问道:“你……还认得我吗?”小伙计不解,挠挠头有些脸红:“大小姐您说什么?”柳以沫微笑,说道:“上一次……大概是几个月之前,我跟一位小公子来过这里,你还记得我吗?”

小伙计听她这么说,脸更红了,说道:“柳大小姐,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柳以沫挑了挑眉,问道:“这么说,你也记得?”他居然记得,那么当时就不是他一时之间不开心或者怎样,应该是故意那么对自己的吧,不然的话,没有理由记得这么清楚,要知道这酒楼内人来人往的,要记住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

小伙计挠挠头,有些不安,却点了点头。柳以沫望着他,笑微微说道:“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为什么你当时对我……不像是现在这样?”心底想:总不会是因为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那样做吧。

小伙计咬了咬嘴唇,脸上1ou出一丝惶恐,竟然转头,扫了一眼某个地方,才又回过头来。柳以沫见他不回答,问道:“有没有原因?”

酒楼内逐渐地静下来,似乎有人在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跑堂的,有想象力丰富的群众已经在联想关于柳大小姐看不上王公贵公子,却对一位出身贫寒小跑堂一见倾心的千古奇谈,记事官更是紧张万分,方才因为太挫败没有立刻离开,没想到现在竟然见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难道柳大小姐真的品味独特,慧眼独具,不爱风流翩翩美少年,却偏偏爱这个木头墩子一样的小跑堂?这真是让那些贵族公子们情何以堪,更是让他这个钦点的记事官情何以堪啊。

小伙计大概觉得紧张,脸红的要滴血,说话也不利索了,说道:“回……回小姐,我我我、……我不是……我我、我当时……我、我听说、……我所以……”一句话断断续续,听的柳以沫满头雾水,见小伙计紧张的样子,又见众人都好奇八卦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你退下吧。”

小伙计一怔,嘴唇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柳以沫低下头,望着面前的食物,吸了吸鼻子,没来由地就觉得心酸。

眼中刹那就湿润了。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然而眼泪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打在了食物上。

旁边的记事官怎会看不到,的近的人也看到了,一刹那,满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只看着柳以沫一人,见她低着头,似乎很入神地在看着食物的样子似的,偏偏那眼中,劈里啪啦,泪水一滴一滴地打下来,流不停。

“小姐……小……小小小姐……”小伙计见状,越结巴,手足无措,伸手将自己肩膀上的汗斤拿下来,似要替柳以沫擦拭,想了想,却始终不敢动手,又缩回手来。

“轰隆”一声,窗外闪过一个霹雷。

大家都是一惊。

阴沉的天色,终于落下雨来。柳以沫似乎知道大家都在看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我没事……大家吃……不用、管我。”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筷子。一种莫名的悲伤情绪,正在蔓延,似乎这满屋子的人,也感染到了这女子的满怀悲伤。有人已经听说:柳大小姐是因为自己的爱人死了,所以才相似成狂……而她两天的反常,到今日忽然取消了相亲,到现在的忽然落泪……

大家似乎也都明白了她是为什么这样。

而一个绝色女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垂泪,这幅模样,却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情悸动了。默默地眼光中,没有了好奇,也没有了讥讽,而是同情。

柳以沫察觉不对,吸了吸鼻子,试图笑着,说道:“唉,对不住,忽然之间眼睛里进了沙子,……今天不饿,不吃了……”她匆忙地将桌子一推,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跑去。

“小姐……小姐……”小伙计一惊,“小姐,外面……下……下雨!”

然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柳以沫竟是毫不停顿,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去。

众人都呆住。小伙计引颈望了一会儿,忽然跺了跺脚,叫道:“老板,老板,小姐走了……老板,你还不出来吗?”

大家都在震惊柳以沫的忽然退场,同时各自心头有些悲哀,听到小伙计叫的急,才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小伙计叫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动,脸涨得红彤彤地,说道:“你还不去追,小姐就淋雨了……老板,老板……你不是也喜欢小姐的吗?你……怕什么,真是的!”

大家都为之惊骇,天,原来这“勿相忘”的老板,竟也是柳大小姐的仰慕者之一啊……先前还以为这小伙计是怕债主跑了而叫老板的呢……只不过,谁人都知道柳大小姐相思的是死去的爱人,怎会对别人多看一眼,王公贵族才子美少年都看不上,怎会看上他一个脑满肠肥的酒楼老板,说起来……还真的没有见过这“勿相忘”的老板是谁呢。

正在思绪纷纷,却听得浅浅的脚步声,一声声的响起,在二楼的里面雅间之中,缓缓地踱步走出一个人来,顿时之间,满堂的食客都为之惊艳了,目光呆滞地望着现身的那人,小伙计见人出现,一脸激动,扑上前去抓住那人,说道:“老板,小姐望南边跑去了!”

那人静静地答应了一声,似还在犹豫,小伙计使劲地推了推他,说道:“老板,快去追啊!”

那人叹了一声,大家才现,他行动之间,一只手竟似不能动似的。不由心头一惊,都想:这倾国倾城的男子,居然是个残废!

小伙计叫道:“老板,你就忍心看着小姐为了你那么伤心吗,你……你你为什么不能跟她见面,她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心底想的,只有你啊……”

什么???在场众人,顿时咣当咣当倒下大半。

那人脸色微红,踌躇了一会儿,扭头看窗外密集的雨点,他一个动作,都显得风情万种,众人看的呆了,那人最后摇了摇头,终于迈步下楼去了。小伙计目送那人离去,才咧嘴1ou出笑容,一会儿忽然醒悟,跑到墙壁上拿下一把油纸伞,冲到了窗口边上,叫道:“老板,老板,拿着伞!”将伞向下一扔,那雨中的美男子,头也不抬,伸手,准确地将雨伞拿在手里,迅地向着南边的长街跑去。

“轰……”小伙计正美滋滋地望着那高挑的男子向着那狂奔而去的女子追过去,身边忽然挤满了脑袋,他吓了一跳,耳边有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他是谁?你们老板,难道就是柳大小姐当初的心上人?”

小伙计想动,可是身边的人挤得满满的,他一动也不能动,大叫:“大家请让开,请让开。”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有人问道:“小兄弟,快点说说,你们老板看来并非凡人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真的是当初柳大小姐的爱人啊?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小伙计听了这句话,怒道:“你才死了呢,我们老板没有死,只是受伤了而已啦!”

“哇……”大堂内顿时炸锅了。小伙计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紧紧地捂住嘴巴,周围的人却越来越多,紧紧地将他挤住不放,小伙计挣扎不出,耳边无数个声音在问东问西,有人问老板的名字,有人问老板多大,还有人问老板有没有娶妾室的打算,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伙计大怒,身边又有人问:“请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老板就是当年的云公子吗?”

小伙计不耐烦地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

大堂内一片寂静,小伙计一呆,却蓦地现,方才问话的,正是女皇陛下派来的记事官。

“啊……糟了。”小伙计迎着对方锐利而威严的眼睛,心底暗暗哀叹:老板,我好像要将你卖掉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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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在雨中跑了许久,才站住了脚步。

周围没有人,更不会有形形**打量她的眼光,抬头望着天空,雨丝密集而下,冰凉一片地打在她的脸上,跟热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又是泪。

一把撑开的雨伞,慢慢地遮上头顶。柳以沫一怔,望着那伞上一点点水墨桃花,氤氲地在眼前飘动,她呆呆地看了许久,才缓缓地低下头,雨水自伞边上滴落下来,宛如水晶帘。

是谁?竟然在这时侯给自己撑一把伞。

柳以沫慢慢地回过头去,眼前,出现一张轮廓鲜明,秀美绝伦,天底之下独一无二的脸庞。

“沫儿……”他望着她,长长的睫毛上似还挑着星星雨点,望着柳以沫,眼底涌涌的,是说不清的柔情mi意。

“我……”柳以沫张口,却赫然现自己声音嘶哑了,这是做梦吗?她伸出手,向着那个人的脸上摸过去,“你是……真的吗?还是……假的……我……”又在做恶梦吗?浑身抖,是不是他很快就会消失?手上摸起来冰凉的,不,不能让他跑了,柳以沫伸出双臂,紧紧地将人抱住,胡乱说道:“我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总之我不会放手了,你要走就带着我一块,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听到了吗,我不要你再扔下我,云碧,云碧,云碧!”

她大叫着,将脸紧紧地贴着他胸口,趁着他没有离开,将一切都说出来:“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哽咽着,眼泪纷涌而出,就算是假的也好,这样的依偎何其真实,就算是假的都好,他的手将伞扔掉,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这样的力道,何其真实。

“我也很想你。”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了,沫儿。”雨水将他的脸浸润的越分明,眉眼如此秀美,双眸之中氤氲生光,他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嘴唇。

柳以沫察觉那冰凉的唇,带着熟悉的气息,吻住自己,浑身好似电流通过,一股狂喜刹那占领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不能相信地瞪大眼睛,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人,这个人,这张脸。

“真的是你……”心出了安稳的叹息,真的是他,真的,是真的……眼泪再度涌出,这一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而在远处,急匆匆赶来的记事官看着这雨中感人的一幕,忍不住也眼泪纵横了,伸手的侍从撑起伞来,记事官在雨中奋笔疾书,一边自言自语说道:“陛下,臣终于完成了您交付的任务了,真是,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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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当时的记事官记载:尚书府柳大小姐最后的相亲结果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三日后,柳尚书家小姐柳以沫跟“勿相忘”的老板云碧大婚,太子特意自雍州返回参加婚礼,雍州洛水县的知县伍行舟送来贺礼,女皇陛下亲自主婚,并为此昭告天下,举国同庆三天!

是夜,有去偷听墙根的人,以太子跟陈词为的一干人等,鬼鬼祟祟埋伏在新房之外。

屋内,有人轻声说道:“沫儿,这不是梦吗?”

“是啊,我也感觉像是在梦里。”

“如果是个梦,也一定是个美梦,还永远不会醒来。”

“是啊,云碧,我觉得我心里很欢喜,很欢喜,你抱着我,紧一些。”

“我只能单臂抱你,这一只手,太医说要半年后才能恢复。”

“傻子,就算你真的是只有一只手,难道就不能做事了么?”

“沫儿……”

“嗯……”

柔情mi意,难以描述。

窗外几个人紧紧地捂住嘴,有人偷笑,有人脸红心跳,却都不愿打扰鸳鸯同眠的好时光,纷纷蹑手蹑脚而去,而屋内,春意正浓。为何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然有情,自然是要“相濡以沫,勿相忘于江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才是爱的最圆满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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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坑1《我的黑狗王子》新改版

跟我以前发的完全不同,是重新开始布局了,然后重写的^_^

这个坑我还蛮喜欢的,本来说如果不开《柳家有女》这本书就写这个的,但是手一抽,还是写了女知县,这个坑只有等以后再填拉……

搁在这里凑下字,大家没事也可以先看看……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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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云禅的初恋

云禅放学后坐在回家的公车上,伴随着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口袋里的手机欢快的震动起来。

“喔喔喔喔喔……”云禅四下望了望,想看看到底谁会用这么傻逼的铃声,却发现公车里所有人都朝自己望过来。

尴尬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手机,云禅又开始在心里诅咒家里的那枚神棍,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大老远的还阴魂不散,隔三差五改一回她手机的铃声。

按下通话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喂?”

“小禅啊,我已经打听到你说的那个魏澜的情报了,找到他还真不容易,这个人太没有存在感了,我看了他半天,现在还是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你要想清楚啊,我这里有好多帅哥任你挑,你千万别想不开,要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男朋友我也是要经常见到的,就算为了我你也要三思而后行……”

木头在电话那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废话,话里的意思一句话就能概括,就说她云禅没眼光,看上的男人太没水准,惹得云禅大为火光。

“放屁,你那里所有的帅哥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家魏澜一根毫毛!”云禅冲着手机大吼,“跟我家魏澜比起来,你说的那些帅哥全是歪瓜裂枣!我看你的眼光越混越回去了,还自封‘花痴’呢,我看你是‘瓜痴’才对!”

不容电话那头的木头辩解,云禅“啪”的合上手机,还不忘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再冷哼两声。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云禅这才发现自己成了公车里的焦点,不过她脸皮比较结实,若无其事的冲大家微微一笑,然后缩回自己的座位,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魏澜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梦幻得不能再梦幻的午后,背景是浪漫得不能再浪漫的天空,还有巍峨绚丽的金月学院,以及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作为衬托,云禅同学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美妙的环境中遇见了魏澜。

当时魏澜同学正热心的扶着一位老爷爷过马路,长长的青丝飞扬,眼眸含着爱心无限,性感的唇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这个特别美好的春日里轻易就触动了云禅同学十八年来未曾开发过的春心。

虽然那老头不但不领情,还将魏澜同学一把推倒在地,然后转身就撒丫子跑了。但是云禅同学坚决认为是魏澜的一片爱心被人辜负,因而屁颠颠的跑过去伸手想扶起他,结果就在魏澜拉着她的手想站起身的时候,她却倏地一下收回手,害羞得撒腿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想,他的手指真漂亮,修长匀称,指甲干净圆润,而且这年头留长发还看起来这么养眼的男人实在不多见。

不过害羞归害羞,她还是留了个心眼,躲在大树身后,亲眼看着魏澜走进金月学院,顺便打听到了他的名字。

反正有木头这个包打听在,只要知道名字,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呃,一想到这里,云禅就记起刚才木头的电话好像就是要说这些,自己还没问清楚重点就挂了电话……

不过,等回家了再打电话好好问也不迟。

摸摸发热的脸颊,现在想起当时的感受,云禅还是会脸红心跳。她一直没有恋爱过,因为家里那位神棍的原因,弄得云禅从小就对男人不感冒,以为世上的男人都跟那个老神棍一般邋遢、懒惰、痞里痞气,还特别没有责任心!

这样的男人就该扔进垃圾桶!云禅愤愤的无数次想,可惜这样的男人偏偏就是她的老爸,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撇了撇嘴角,眼睛朝车窗外看去,正好公车到站,云禅抓起放在膝盖上的背包一边走一边背好,下车的时候人流比较拥挤,不小心踩到一只脚,她歉然的抬头,却猛然张大嘴巴。

魏澜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挺直的鼻梁上架着斯文的眼镜,镜片后沉静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云禅的一张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她怎么也没想到魏澜会和自己同坐一辆公交车,那刚才自己的深情告白不是全被当事人听到了?

云禅还在震惊之中,旁边却有人不高兴的出声提醒,“小姐,你到底下不下车?”

“呃?”云禅回过神来,快步下了车,回头看到魏澜也跟着走下来,笔挺的身姿还有飘逸的青丝让她突然想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来。

“对不起”,云禅看着他脚上白色的运动鞋上一个明显的鞋印,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魏澜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也叫魏澜吧,好巧啊,我有个朋友跟你同名同姓,所以我刚刚在车上说的那个魏澜不是你……”云禅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嘴巴,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么。

这里离云禅住的地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平时步行只要三分钟的时间,云禅因为觉得丢脸一路埋头往前冲,不到一分钟就进了小区,心中暗想下次再见到魏澜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最好的状态。

爬到二楼,从背包里掏出钥匙开锁,门一推开云禅就愣了一下,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特意往门板上看了一下,她小时候用刀刻在门板上的几个大字还清晰可见:云思凡与狗不得入内。

这里确实是她的家没错,云禅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客厅里的茶几被推翻,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沙发上湿漉漉的一串疑似某种动物的足迹,阳台边的窗户上的玻璃破了,玻璃渣洒落一地,盥洗室里水声沙沙作响,一股水流正往客厅里蔓延。

关掉淋浴的笼头,云禅偷偷抄起角落里的扫把,朝着叮当作响的厨房奔去,一脚踹开厨房大门,云禅大喝一声:“云思凡,你这个败类!”然后世界一片寂静,她奇怪的定睛看去,入眼的却不是她的神棍老爸。

一个黑不隆冬的物体正钻在电饭锅里,头顶着硕大的的饭瓢,只露出两只金色的明亮双眼,而它的眼睛此时正盯着云禅上上下下色迷迷的打量,赤裸裸的目光让云禅下意识的用手护胸,却见它摇摇头将头顶的饭瓢甩开,然后慢悠悠的从电饭锅里爬出来,原来是一只全身黑漆漆的狗。

“太小了。”黑狗伸出一只爪子虚空的比划了一下,然后摇头。

“岂有此理!你给我滚蛋!”云禅彻底暴走,提起扫把朝狗的方向一个横扫,锅碗瓢盆立刻翻到一片,黑狗却一个敏捷的闪躲,跳到厨房门口大声嚷嚷,“喂喂,你们就这么对待上帝的?”

“你是上帝?”云禅冷笑着再次出招,追赶着它跑到客厅。

“我是云道长的客人,客人不就是上帝?”黑狗一边逃一边叫嚷。

“我管你是上帝还是玉皇大帝,门上那么大的字没看到么!”云禅越想越恼火,这只色迷迷的狗无缘无故跑到自己家里来搞得乱七八糟,还这么理直气壮不知悔改,得亏她从小就讨厌狗,果然狗都不是好东西,当年那只追着自己跑了五条街的疯狗是这样,现在这只色迷迷的狗也是这样!

“我是从阳台翻进来的”,黑狗蹲在沙发上,抓着个抱枕一面滚来滚去避开攻击,一面厚着脸皮呲牙,“门上写什么了吗?”

“@¥#¥……”云禅懒得再跟它说什么,摸起落在地上的桃木剑凶猛的直接杀过去……

“叩叩……需要帮忙吗?”敲门声伴随着好听的声音,魏澜站在云禅家门口,仔细的看清楚门上的字,确定自己既不叫云思凡,也不是狗以后出言询问道。

云禅出剑的动作噶然而止,然后“砰”地一声,云禅脸先着地,以一种及其彪悍的姿态,对着桌脚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啊,我没事、我没事,我在跟我家春花玩游戏!”云禅随后一跃而起,不顾摔出来的鼻血,温柔的抱起黑狗开始爱抚,“它真调皮……”低头威胁性的瞪了黑狗一眼,云禅抬头后笑靥依旧如花。

“真的没事?”魏澜看着她鼻下流出的两道鲜血,有些迟疑,又见她若无其事的摇头,只得作罢,“我是新搬来的邻居,就住在对面,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魏澜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一扇光鲜的门,进门之后朝她笑了笑然后隐入门内。

“邻居?”云禅咧了咧嘴,傻呵呵的将怀里的黑狗随便拎起来往旁边一扔,拉过纸巾把鼻血擦干净,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有条未读消息。

是木头发来的关于魏澜的信息,家庭地址一栏上是这么写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他就在你隔壁,你却还要老娘苦苦寻觅……

二,近水楼台先得月

云禅看完信息,随手抓过一个抱枕,将脸埋入其中狂笑三声,然后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淡定一定要淡定……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她哼着小曲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屋子,先是将盥洗室里的水排走,然后拆下沙发外套扔进洗衣机,再扶起翻倒的茶几,将桃花木、空白符纸、以及毛笔丹青之类的神棍必需用品重新搁回原地……

屋子重新恢复整洁之后,云禅瞥了一眼还悠悠然在沙发上趴着的黑狗,“我不想动粗,请你自觉一点。”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还沉浸在和暗恋的人成为邻居的狂喜之中,所以不想破坏自己难得的惬意心情。

“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做饭了?”可惜的是这只狗毫无自知之明,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表情有些恹恹的,“我饿了……”

“跟我有关系么?”云禅见它一点也不上道,不由得不爽的双手抱胸。

“去做饭吧,宝贝乖,我爱你……”

“……宝你的头!”云禅的好心情突然之间就被这一句宝贝叫得烟消云散,因为云思凡那神棍也这么喊她,偏偏那老神棍又从来没宝贝过自己,连自己被疯狗追了五条街那次,他也是嘻嘻哈哈的跟在后面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还宝贝呢,宝个屁!

“别以为你是妖我就怕你,妖我从小见得多了,像你这样厚脸皮的妖还真是第一次见……”云禅勒起袖子,柳眉倒竖。

“你干嘛生气?”黑狗眨眨眼,有些无辜,“我是来求云道长帮我的,在这以前我一直被人追杀,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它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我感觉我要死了,如果我真的死了,宝贝千万别为我伤心难过……”

“……谁会……”满腹的怒气碰了一堵软绵绵的棉花墙,云禅将勒起的袖子放下来,郁闷得拼命揪头发,偏偏她就是吃软不吃硬,“……我去做饭,吃饱了就给我滚……”

“宝贝你对我真好!”黑狗双眸顿时发光,可惜云禅转身去了厨房没看到。一见云禅出了客厅,黑狗连忙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坐好,一边嘟哝着甜言蜜语对女人来说果然是最有效的,一边捞过茶几上的一本书,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可惜狗爪子不好翻页,他很快将书扔到一边,开始参观起屋子来。

屋子是两室一厅带厨房和盥洗室,不算大,但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屋子里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两件寻常神棍装神弄鬼的必须用品以外,其余和普通人家没有任何两样。这让黑狗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门,可是那女人对于自己身为狗却能说话的情景毫不惊诧,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事,这让他瞬间升腾起希望。

跑进盥洗室,跳上洗手台,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它叹了口气,顺手打开水龙头洗了洗狗爪子,恩,该吃饭了。

诱人的饭菜香气早就溢满了整间屋子,黑狗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迈着优雅的步伐的朝客厅里放着饭菜的桌子跑过去,“凳子,”它自己不方便拉开,于是朝在一旁忙碌着的云禅示意。

云禅瞟了它一眼,拉开凳子,黑狗迫不及待的跳上去坐好,顺便拉起桌布系在脖子上,再好整以暇看着桌上可口的饭菜,挑剔的开口,“唔,颜色还得去,就是样子太难看了,这个好像是鸡腿吧……”它毫不客气的伸出爪子,半路却被云禅一筷子拍下。

“我已经洗过手了!”黑狗抬头瞪她。

“谁准你上桌的!”云禅不由分说的一屁股将他挤落在地上,“既然是狗,就要守好狗的本分!”她拿出一个盘子盛了些米饭,再舀了几勺汤拌匀,然后将盘子放在桌脚,“这是你的!”

“……你在侮辱我的人格!”黑狗盯着面前的白米饭,有些恼怒。

“你有人格么?!”云禅慢悠悠的给自己盛饭,“你爱吃不吃,没人逼你……”

“宝贝,你不能这么对我……”黑狗决定再次展开柔情攻势。

“……”云禅手里动作一滞,弯腰就将地上的饭盘拎起来扔在桌上,然后自顾自的吃饭。

“呃?”黑狗回过神来傻了眼,连忙用爪子推搡她的小腿,“喂喂,把我的饭还给我……”

“再乱叫白米饭也没得吃!”云禅眼中凶光毕露的警告它,再次将饭盘放在地上,懒得多费口舌。

“小气的女人!”黑狗一边大口的吃饭,一边腹诽云禅。它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居然像狗一样卑微的吃饭,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唔,它实在太饿了,“喂,扔条鸡腿下来吧,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

吃完饭,云禅洗好碗筷之后,准备跟木头打电话好好请教恋爱经验,魏澜现在就在她家隔壁,里不都这么写的么,男主和女主凡是住得近的,都占尽了地理优势,一来二去就勾搭成奸,呃……是成双成对!

老天爷真是太够意思了,虽然以前经常骂老天爷是混蛋,但这次,云禅还是决定好好谢谢老天爷,于是画了张符用打火机点燃烧了个干净。

感谢完老天爷,云禅走到客厅打电话给木头,刚拨了号就听旁边的电视突然开了,黑狗嘴里叼着遥控器慢悠悠的爬上沙发开始选台。

“你怎么还不走?!”云禅没好气的瞪它,这家伙的脸皮真是有够厚,她云禅都自叹不如。

“我没地方可去……”黑狗眼中掠过一抹黯然,然后依旧用悠闲的口吻回答,好像它留在这里是天经地义一般,这让云禅感觉不爽,很不爽!

“我这里不是流浪猫狗收容所!”云禅怒道,“不是你想呆就呆的地方!”

“哦,是吗?”黑狗仿佛没听到一般,眼睛紧盯着电视,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播声音甜美。

“江南林家是自一千年前武秦时期始,延续至今的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大家族,而一个星期前林家法定的继承人林墨少爷却无故失踪,这个消息传来,在整个新闻界引发热烈的反响……”

“我说你……”云禅见他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正想亲自动手撵他出去,电话那头却传来木头的声音。

“喂?哪位帅哥找我?”

“你云大哥我……”云禅翻了个白眼,准备等下再跟这只黑狗算账。

“哦,是小禅啊,有什么事?还是说你终于想开了,找我另外替你介绍帅哥?”

木头的声音显得很兴奋,她的话总是特别的多,有时候云禅会觉得这是她的优点,有时候又觉得她真的很啰嗦……

“不是,你别说话,听我说……”打断木头漫无边际的遐想,云禅开始虚心求教。

电视上美丽的女主播还在八卦,“……而林老爷子却至今未见有任何行动,这是否意味着林先生已经遭遇不测,或者林老爷子已经放弃林墨少爷准备另觅他人继承衣钵……”

此时黑狗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它已经好些天没合眼过了……

三,横吹笛子竖吹箫

云禅挂掉电话后,转身一看黑狗竟然在沙发上四肢摊开、肚皮朝天的睡着了,她头一次知道原来狗还可以这么睡,关掉电视,云禅看着它想了想,决定再留它一会儿,等它睡醒了再撵走它也不迟。

想了想刚才木头在电话里说的,云禅决定来做些饭后点心,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来做草莓酥,于是一头钻进厨房开始忙碌。

她几乎是在刚懂事不久就不得不与锅碗瓢盆为伍,不然,要是指望云思凡那个神棍,即便她有十条命也早给饿死了。这样一来云禅倒是练成一手好厨艺,经常自娱自乐的换着花样犒劳自己。既然没人对她好,她自己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此时黑狗正在做一个美妙的梦,它梦见面前摆着满满一大桌的宫廷宴,还有许多身材火爆的美女围绕在它身边,口水迅速的分泌,虽然觉得这样很丢脸,但是强烈的食欲让它只想朝满桌的食物飞扑过去,可身体却被众多的美女按住无法动弹……食色性也,换作以前他当然不介意先色再食,但是现在,不食哪来的力气去色?

眼睁睁的看着美食却只能流口水,它一着急奋力想挣脱众美女的纠缠却“嘭”的一声滚到了地上,顿时就惊醒过来。

醒过来它发现刚才原来是做梦,不由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可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却是真实的,之前本来也没吃饱,隔了不到二三个小时,他又饿了。

吸吸鼻子,它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莓香气从厨房传来,顿时精神抖擞,原来还有宵夜啊,算那女人还有些良心!正想着,它恰好看见云禅端着满满一碟鲜嫩欲滴的草莓酥朝自己走过来,于是重新爬回沙发上坐好,“喂喂,放在这里就好……”眼看着云禅就要从身边走过,它连忙出声提醒。

云禅瞟了它一眼,直接走过,这只狗还真的是有够厚脸皮啊……她挑了挑嘴角,走到柜子前开始翻找,最后找了个缀满小花的漂亮饭盒洗干净又烘干了,再仔细将草莓酥转入其中。

捧着盒子拉开门的时候,云禅听见黑狗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呼唤,“宝贝,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自己消失!”云禅忍住暴走的冲动,下了最后通牒。

按响了对面的门铃,云禅深呼吸,脸上回复自然的微笑,只是不断加快的心跳和两颊的红晕泄露出她的心思。

“谁?”魏澜的声音传出,隐约带了一分警惕。

“呃,是我,你的邻居!”

“哦,请进。”魏澜开门,微笑着请她进来。

云禅刚要抬脚,却见脚边一个黑影已经率先窜了进去,不由怒从心起,“你……”她本想让那只狗不要太过分,只是魏澜就在跟前,她又不能大吼,否则就是自毁形象了。硬生生的将怒气咽回肚子里,云禅不好意思的朝魏澜笑笑,“抱歉,都怪我平时太宠他了……”

“春花?”魏澜看着她变得飞快的脸色,有些忍俊不禁。

“呃?”云禅愣愣的看着魏澜清亮的双眸,上扬的嘴角渲染着别样的笑意,让她移不开视线。

“姑娘的狗嘛,它不是叫春花么?”魏澜指了指神气活现的爬上魏澜家沙发的黑狗。

“哦哦哦,对,是叫春花!”云禅猛一阵点头,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瞎诌的一个名字。

“好巧”,魏澜笑笑,转身往屋内轻声一唤,“秋月,过来。”话音未落就见一只雪白可爱的类似摩萨的狗狗从房里钻出,吐着舌头小跑着来到魏澜的脚边,亲热的在他脚边围绕。

“是啊……好巧……”云禅尴尬的笑笑,看着魏澜弯腰将秋月温柔的抱在怀里,突然觉得自己和魏澜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啊,她要是不和魏澜在一起都感觉自己对不住老天爷的精心安排!

先是让她对魏澜一见钟情,然后又安排魏澜来做她的邻居,给她关心和温暖,就连两人的狗,看起来也是那么的登对,一黑一白,一个春花一个秋月……目光移到黑狗身上,云禅摸摸下巴,唔,春花啊,不如就先留下它好,虽然它嘴巴很坏,但是她总会有办法治它的。

云禅在心底奸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加菲猫啊!

春花突然打了个冷颤,蓦地往云禅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恰好撞见她一脸的奸诈,顿时心生警惕。

“进来坐吧。”魏澜见云禅站着不动,于是出声邀请,“呃,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云禅,是金月学院的学生!”云禅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我刚刚多做了一些点心,所以拿过来请新邻居尝尝,以后请多关照……”她将盖子打开,还冒着热气的草莓酥香味立刻充满了整间屋子,春花吸着鼻子凑上去被云禅暗地里掐了一把,痛得它嗷嗷叫。

魏澜将怀里的秋月放在春花身边,惹来它的一阵不满。秋月却似乎很喜欢它,过去伸出舌头在它脸上舔了一口,然后往它身上蹭。春花心念着那盒草莓酥,所以对于秋月的行为很是不耐烦。

“云姑娘有心了,应该是我请姑娘多多关照才是。”两人开始面对面的聊天。

云禅听他喊自己“云姑娘”,感觉有些别扭,“你可以叫我小禅。”她郑重的说,“我的朋友都这么喊我。”

“好,小禅。”微微一笑,“我叫魏澜,目前也在金月学院,做代课老师……”

“真的?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啊,你教什么的?”虽然之前木头的情报里已经说清楚了,但是云禅还是想亲口问问。

“中国古典乐器乐曲……”

“啊!正巧我最近对古典乐器很感兴趣,像什么萨克斯、手风琴啦……”

“呃,小禅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那……萧呢?一根竹筒上戳几个洞,然后横在嘴巴吹的那种……”

“……横着吹的是笛子,萧是竖着吹的。”魏澜依旧微笑。

四,好人云禅

从魏澜的屋子里出来,回到云禅家里,春花一进门就开始捂着肚子狂笑,云禅生怕对面的魏澜听到,慌忙把门锁上,抄起手中空空的饭盒就朝春花砸过去。

“再笑就给我滚出去!”云禅恼羞成怒,心中暗暗决定明天开始要多看些关于乐器的书,不然像刚才那样就太丢脸了。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她倒是更加坚定了喜欢魏澜的决心,如今像魏澜这样的翩翩君子实在太少见了,不但没有笑话她,反而送了她一支白玉萧,说是作为草莓酥的回礼。

不知这算不算定情信物呢,云禅看着手中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玉箫,忍不住花痴的胡思乱想。这个应该很贵重吧,手感很滑腻,样子也分外小巧精致,不像是地摊货。

“好吧,那我不笑了。”春花用爪子捂住嘴,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然后又缓缓的开口,“其实如果你想学吹箫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就你?”云禅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绕过它进了自己的闺房,将玉箫小心翼翼的收好。

“不要小看我,做这种事我很在行的!”春花跟在她身后也哧溜一下窜进了去,四下扫了一眼房内简单的摆设,再吸吸鼻子,“怎么半点女人味都没有?”它嘟哝着,也不知道是在说房间还是在说云禅。

云禅懒得鸟它,仿佛没听到它的话一般,收好玉箫就自顾的走出房间。

春花撇撇嘴,见她出去于是一下窜到床上,然后“叭”的一声,全身放松四脚朝天的倒在柔软的床垫里,头蹭了蹭床单,再拉过被子盖好,唔,还是床睡着比较舒服。

打开另一间房门,一阵涩晦的气息迎面扑来,云禅用手掌在鼻前扇了扇,看到墙角竟然结了几个大大的蜘蛛网,桌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是她老爸云思凡的房间,只不过他经常三天两头的不在家,说什么要云游四海、修功积德、拯救世人于水火……以前还是两、三个月回来一趟,这次就太过分了一些,走了快两年了还不见踪影。如果不是她的银行卡上自动增加出来的生活费,她说不定会以为那个老神棍已经香消玉殒了……

四下翻了翻柜子,云禅找出一大堆样子像是电视剧里武功秘籍一样的线装书,书上都是手书的毛笔字,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图形。

这些都是云思凡的宝贝,作为还算有点道行的云思凡云道长的女儿,云禅从小耳濡目染,对于这方面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如果她说云思凡是老神棍的话,以此类推,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小神棍一枚。

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云禅又拿了毛笔和朱红色的丹青,照着一个图形依样画在一张特制的符纸上,然后照着书上的步骤作法。

作完法,再将符纸折叠成指甲那般大小,走进厨房拿了一碟剩下的草莓酥,将符纸塞进其中一个草莓酥里,一切准备就绪后,云禅奸笑着搓搓双手,端起碟子,顺手还倒了一杯茶去找春花。

一直找到自己的闺房,云禅看到自己床上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咬牙切齿,好容易忍住想一脚将它踹下来的冲动,微笑着走过去,把茶放在床头的立柜上,“喂,起来吃宵夜了!”手掌直接拍上它大开的肚皮,大力的将它揉醒。

“干什么?”春花朦胧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的草莓酥,于是双眼蓦地发亮,“给我的?”

“恩。”云禅点头,笑得很是殷勤。

春花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分外诡异,想到先前她看自己的眼神,不由留了个心眼,“不会下毒了吧?”

“怎么会?!我这么善良!”云禅睁大眼睛,清澈的眼底尽是无辜,“你不是说你无家可归么,那以后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会对你很好的!”她的口吻认真而且恳切。

“哦?真的?”春花仍是将信将疑,不是它爱随便怀疑人,只是它的第六感比常人要灵敏不少,前不久才刚吃过一次亏,这次当然不敢再掉以轻心。

“你不相信我?!”人品受到质疑,云禅很愤怒,很想将手里的碟子盖在它头上,但她忍住了,“那我吃给你看……”撇着嘴,她貌似伤心的捻起一块草莓酥放在自己嘴里,嚼了几下然后吞进肚里,“唔,这次水平发挥得不错。”

“味道怎么样?”春花咽一口口水,肚子很配合的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挺好,你要不要尝尝?”云禅再捻起一块递到它嘴边,眨巴着眼睛望着它。

“唔,当然……”春花点头,想想云禅虽然脾气很臭,但是心眼应该不会太坏,完全没有理由要毒害自己啊,春花这么想着,经不住饥肠辘辘的煎熬,有些迟疑的张开嘴。

“恩,乖乖的,以后我养你。”云禅眉开眼笑,眼角掠过的一抹得逞的神色却被春花准确的捕捉。

“还是不吃了……”春花的话音刚落,就见云禅彻底失去耐性,恶狠狠的扑过去,一手掰开它的嘴,一手直接将手中那块草莓酥强行塞进它嘴里,再拿起床头的那杯茶往它嘴里灌,迫它吞咽下去。

“非礼……”春花用力挣扎,无奈云禅占尽优势,因而嘴里只能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

良久,终于平静下来,云禅解气的拍拍双手,收拾好一切,转身离开作案现场,留春花还趴在床边干呕,一只爪子伸进嘴里,极力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十几分钟后春花发现自己依旧安然无恙,见云禅又走进来,于是哭丧着脸问她,“难道是慢性毒药?宝贝,我爱你,解药快点给我……”

“……”云禅抽搐着嘴角,“你想知道?”

“恩。”它可怜兮兮的点头,说出的话却让云禅差点抓狂,“我知道宝贝也不是真心想要我死……”

“从我床上滚下去,春花!”云禅忍不住大吼一声。

“春花?谁是春花?”春花好奇的四下张望,等它明白云禅口中的春花原来就是自己的时候,来不及反驳就被一股力量驱使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砰”地一声滚落床下……

旧坑3《饮者寂寞》

这个坑么==是我的武侠梦啊……

可惜梦被掐断了……

*********

夜色沉静。风吹水动,远远望去,湖面上一片祥和,隐约可以见湖心有昏黄的水光粼粼。

悦耳的琴音在湖面飘荡,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心神荡漾,就仿佛喝着最好的酒,抱着最美的女人,坐在最柔软的云端。琴声是从湖心传来的,湖心有座房子,房子里星星点点的透出灯光。

湖边逐渐的聚集了不少的人,都伸着脖子往湖心瞧,可惜湖面实在太宽,只能瞧见黑暗中的几点灯光。

有人在湖边不住的摇头叹气,也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如果你看得仔细,你会发现湖面上是没有半只渔船的,也没有任何可以通向湖心的路,有的只是大片冰冷的湖水。

清香浮动,幔帘轻摆,几个同样衣着打扮的小姑娘,从门口鱼贯而出,在湖面的回廊上迎接又一位到来的公子。

来这里的多是青年才俊、江湖名侠,几乎每一个都相貌堂堂,潇洒风流。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十三、四岁。她们凑在一起,面带娇羞的议论着什么,时不时的偷瞄着来人,声音虽小,可是时不时发出的笑声,却也能让那人明白几分,不免会得意洋洋,于是脊背就挺得更直了。

离到琴音的源头近了的时候,小姑娘们很快便安静下来,然后叫来人解剑。来这里的人也都识时务,顺从的解剑交托至她们手中。毕竟来这里不是为打打杀杀,而是来看美人,据说是天下间最美的女人。因此剑就成了多余之物。

“天下第一美人”叶飞霜要择婿,是江湖中已经人尽皆知了的,叶飞霜的父亲叶关广发帖子,邀请江湖少侠名士前往叶园比武招亲。

当然,参加者必定是有条件的。必须是未婚,或者正室空缺,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屈尊做小妾?年龄得在三十五岁以下,否则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岂不惹人怨恨?

叶关在江湖中也算是有些名气,家底也还算丰厚,为免让人嚼舌根,他表明不问出身,全看武艺胆识。

现在,离比武招亲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很少有人见到叶飞霜的真面目,但是她的美貌之说是毫无疑问的,皆出自江湖中一言九鼎的人物之口,不容任何置疑。

据说她喜穿白衣,貌若天仙,性格却冷如冰霜。即使如此,仍然会令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这些少侠们今晚之所以会来到这飞天湖,是因为听说天下第一美人途经此处,欲先见识一下江南少侠们的风采。闻者皆趋之若骛。

来的人解了剑,便可走进屋内。屋内约坐了十多个年轻男人,大多都是平常见过的,相互也认识,只是平时各自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从没见过这些人如此斯文的坐在一起过。

他们的目光都痴痴的望着同一个方向。那是一名极年轻漂亮的女子,即使她面前有着纱帘阻隔,脸上有白纱蒙面,也挡不住她的美丽外泄。

她颔首拨弄着琴弦,手指纤长而葱白,如同没有丝毫瑕疵的美玉。她青丝如瀑,衣裳却是素白,让她的脸色愈发的显得苍白,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眼睛黑亮,偶尔眼波流转,泄露出动人的风情。

檀香纷扰,满室琴音。

稍许,琴音消退,片刻的沉静后,走出了一个绿衣姑娘,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鹅蛋脸,远山眉,笑起来还有个娇俏的酒窝,只听她含笑道,“我叫小青,在这里替我家小姐欢迎各位少侠赏脸光临,现在请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报姓名,也好让我知道该如何称呼各位少侠。”

一个坐在最前排的斯文少年缓缓起身,神情间有些木然,似乎还沉醉在那动人的琴音之间不曾苏醒:“在下‘海龙王’游青天。”

“原来是游少侠,久仰”,小青客气的道,“想必游少侠是游湖而来,而今乃春寒料峭之季,湖水冰冷刺骨,游少侠却是为何要来?”

“在下仰慕叶姑娘已久,如能亲眼一睹叶姑娘芳容,纵然冻死又何妨!”他说话的语调很奇怪,这样本该慷慨激昂的话语,他说起来就像是在复述,语气平缓,不含任何感情。

小青狡黠一笑,请他坐下,然后是下一位。

十多个翩翩公子中竟然坐着一个大胖子,满身肥肉,下巴有三个,粗短的十指上共戴了两个大玉扳指,六个黄金戒指,身上大大小小的挂饰无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珠宝山。

到了大胖子,他一起身,身上的配饰叮当响,小青面露厌恶之色,只是胖子却毫无反应,表情同其他人一样,甚至更显痴呆。

“我是‘花花大少’金大宝。”他说着露出了痴傻的笑,细小的眼睛几乎全部陷进肥肉之中。

“就你这样还花花大少呢,我看叫肥猪大少还差不多!”小青嫌恶道。

“姑娘真聪明,很多人也这么叫我,但是都被我扔下河喂鱼了。”

小青冷哼:“你倒是来扔本姑娘试试,看本姑娘不把你剁成碎肉喂狗!”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用如此凶狠的语气说话,可是在坐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吃惊,他们面目依旧痴呆,仿佛没有了魂魄。

忽闻一声轻叹,如清早玫瑰上的露珠滴落,如情人耳语,动人心弦。

小青听到叹息,连忙回过头去,“小姐有何吩咐?”

“屋外还有位朋友,在嫌弃我们不够热情呢,你去给他道个歉,再请他进来罢!”纱帘后的白衣女子语调闲适,神态间镇定自若,只是眼里却发出异样的光彩,像是小孩子终于见到让自己感兴趣的玩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屋外还有人?”小青先是讶异,随后明白过来,不禁沉下了脸色,正要出门去请,却见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就像是飘进来一根羽毛,无声无息,仿佛连空气都无法惊动。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看起来有些落魄,几缕头发自额前散落,脸色苍白,像是常年卧床的病鬼。一张脸倒算得上清秀,但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生机。

“这里的酒可真不错”,男人说着打了个酒嗝,然后左手举起一个酒坛,对着纱帘里的白衣女子道,“姑娘不会这么小气吧?”话虽这么说,却似乎没有等她回答的打算,抱起酒坛又灌了口酒。

他似乎是个左撇子,从头至尾用的都是左手。

“我当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是个酒鬼!”小青走近他,轻蔑的打量他,“酒鬼,我问你,你鬼鬼祟祟来此有何居心?!”

“丫头,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男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又打了个酒嗝,小青皱眉一下跳开老远。

“臭死了”,小青捏住鼻子,用手在鼻前扇风。

男人笑了笑:“失礼失礼,想不到劣酒喝多了,喝起好酒反而无福消受。”

小青脸色有些发青:“臭酒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识相的快滚!”

男人啧啧两声,仰头一口气喝光坛里的酒,然后手一松,酒坛落在地上,却出奇的没有摔破,像是有只温柔的手很轻的把它放在了地上,声音微不可闻。

小青愣了一下,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他,神色间也防备起来。

“小青,不得无礼,来者皆是客!”白衣女子轻斥,“还不请这位公子入座?”

她的声音就像是冷冽的泉水,可眼里却带着狭促的笑意,好在有纱帘挡着,外面的男人看不清楚。

“是,小姐!”小青嘟起嘴不情不愿的请他坐下,男人也没跟她客气。

落座后,白衣女子说抚琴一曲,算是补偿她的失礼之处。在坐的所有人全部附和,但是神情仍仍然痴呆。

琴音飘动,混合着屋子里好闻的檀香,仿佛正置身于温柔乡中。那男人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逐渐露出微笑。

他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因而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憔悴,但一双眼睛却突然变得锐利、有神,就仿佛是鸷鹰的眼睛。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手把上有意无意的轻轻敲击,跟着琴音的节奏,琴音慢他也慢,琴音快他亦快。

一曲还未奏完,琴音却嘎然而止,琴弦断裂发出尖锐的声音,尤其刺耳,让人不得不从温柔乡中醒来。

白衣女子已是满头大汗,气息也有些紊乱,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初,眼底兴奋之色愈发的浓郁。

在琴弦断的那刻,在坐的所有人皆是一惊,瞳孔猛地大张,然后就软趴趴的倒下。当然,除了最后进来的那个男人,他依旧完好的坐着,紧紧的注视着纱帘后的女人。

“公子好内力!”白衣女子真心的夸赞道。

被有着这样声音的女人夸赞,对所有男人来讲就好比吃了蜜糖一样的甜,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不为所动。

“你是谁?”他问。

“你不知道我是谁?”白衣女子反问,“那你为何要来?”

“你不是叶飞霜!”男人是语气很肯定。

“你怎知我不是?”白衣女子不置可否。

男人道:“叶飞霜不会使这种邪魔的功夫!”

“功夫就是功夫,哪有什么邪魔正义之分!”白衣女子冷哼,“你见过叶飞霜?”

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回答:“没见过。”

“没见过你又怎知我不是?”白衣女子嗤笑,“是嫌我配不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男人不作声,脸上还是挂着一丝微笑,却带着落寞。

白衣女子突然起身,踏步走出纱帘。步伐轻盈灵动,身姿款款,白玉般的手中拿着一支萧,眼波流转,似脉脉含情。这样看着她,仿佛有正什么轻挠着人的心脏。

“配不配?”白衣女子轻笑着问他。

男子摇头:“不够。”

白衣女子抬手,轻轻一拉,面纱脱落,“这样呢?”

男人有了瞬间的失神。

一枚暗器从女子的萧中发出,直逼男人眉心。

男人一挥衣袖,击落暗器,继续摇头:“还差得太远了!”

白衣女子先是惊讶他明明已经中了迷魂术,却能这么快就清醒。然后又震惊他出手的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见他出了手。

但她的眼力毕竟要胜于常人,所以她还是看清楚了,他用的是左手。

白衣女子稳定心神,笑道:“怎么说?难道你觉得我很丑?”

面纱下是一张好看的脸,她的眼睛笑起来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新月,小巧的鼻子,鼻翼很薄,晶莹剔透的。她笑得十分欢快,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仿佛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她和传说中天下第一美人叶飞霜的模样不合,可不能否定她也是个美人。虽然还稍微带着些许稚气,但假以时日,她未必就美不过叶飞霜。

“美人不只要人美,心也要美。”男人笑道,“所以我说你还差得很远。”

“会这样认为的男人不多,男人都希望女人长得好看;至于心,漂亮的女人没有心,对男人来说岂不是更好?”

“没有心的人和死人差不多,你猜谁会喜欢死人?”

“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白衣女子笑道,“女人坏一些总是有好处的,再说若世上没有坏女人,谁来衬托好女人的好。”

“这倒也是。”男人竟然赞同的点头,然后大笑,“只不过你还算不上是女人,顶多是个孩子,顽皮的孩子!”

白衣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黑亮的瞳孔瞬间缩小。

“姑娘多次冒充叶飞霜,究竟是为了什么?”男人似乎没看到她的脸变了色,依然微笑道,“这是第七次了吧。但是姑娘却没伤过一人,所以我很好奇姑娘的目的是什么?为的只是扒光他们的衣服,扔在大街上,或者挂在城门上,让他们出了丑,又不敢张扬?”

“你想知道我为了什么?”白衣女子眼眸流转,尖尖的虎牙又露了出来,“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过来。”

男人起身朝她走去,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近一点”,白衣女子冲他眨眼,“我保证,不会趁机偷袭你。”

“好。”男人微笑着顺从的走到她身边。

“头低下来一些”,她勾勾手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其实我是为了……见你。”

男人身形一滞,有了片刻的疏忽,感觉到脸碰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心猛然跳了一拍。

他知道,只有女子的唇才能这般的柔软香甜。

2.

白衣女子大笑着拍手,人已快速飘开。

“原来你有恋童癖,竟然因一个小孩子而动了心!”她解气的大笑。

如果刚才男人说她是孩子是随口说说,而现在,却可以十分的肯定。同时,他也觉得她着实有趣。

看她的武功路数似乎是“圣音门”的人。

圣音门是一个只有女人的门派。门下成员擅长轻功、暗器、毒药以及各种迷音勾魂之术,将女人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因大多江湖中人都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罢了,成不了气候。

又加上圣音门的人行踪诡异,所用的武功在正派人士眼里都是邪魔外道,因此圣音门就被划为邪派。

“我知道你是谁!”白衣女子见他脸上并无异色,也自觉无趣,讪讪的停止了笑。

男人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开口。

“你是‘夺情剑’方余恨!”白衣女子莞尔一笑,朗声开口道,“有人赞你是天纵奇才,你十八岁便已十二招夺情剑法名满江湖,直逼武林前十大高手,也成了许多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夺情剑’果然夺情!”

她没有猜错,这男人确实就是方余恨,但早已不是以前的方余恨了。

方余恨被识破了也不急不噪,只是眼里却闪过一抹惊异。

“姑娘何以认为我就是他?江湖中谁都知道他使夺情剑用的是右手,但是姑娘请看”,方余恨抬起右手苦笑,“不瞒姑娘说,我这只手连一坛酒也拿不动,更别说用它拿剑杀人了。还有,我这副模样,怀春少女恐怕都不会用正眼瞧我。”

白衣女子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更加肯定你就是方余恨!”

方余恨不解:“为何?”

“世人皆知四年前方余恨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却不知道他真正消失的原因。”

“是何原因?”

“因为他被人废了右手,不能再杀人,但想杀的人却很多。他只有藏起来,苦练左手剑。”

“哦?难道右手残了的人都是方余恨?”

“方余恨这样的人,世上只要一个就够了。”

“那姑娘为何单单以为我是方余恨呢?”

“江湖中用左手的人不多。”

“我不过是区区无名小辈罢了,自然无法入得姑娘之耳。”

“无名小辈?”白衣女子冷笑,一转身指着倒在地上的十多人,“这些废物都自称是江湖名侠,你居然说自己是无名小辈!”

“有何不可?”方余恨反问,“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承认。”白衣女子突然笑得很欢快,她变脸的速度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我就明说好了!”白衣女子摸摸鼻子,“你方才不是问我有何目的么?我没骗你,我确实是为了见你。”

方余恨一笑,“能得姑娘垂青,是我的荣幸!”

“你不问我为何知道你要来?”

“姑娘冰雪聪明,自然什么都知道”

“因为叶飞霜”,白衣女子抿唇轻笑,自顾的说道,“因为我在冒充叶飞霜,你怕我败坏她的名声,所以想来阻止我,对不对?”

方余恨听到叶飞霜三个字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色。苍白的脸上挂着淡笑,有种奇异的风情。

“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方余恨淡淡的道。

“你还是不愿承认?不想问问我为何想见你么?”白衣女子看着他,微微蹙眉。

“可能姑娘突然觉得,其实我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白衣女子捂嘴偷笑:“你这人脸皮可真厚。”顿了一下,她满脸的笑容又立刻消失无踪,严肃道:“其实,我耍弄他们实际却是在救他们的命!你信不信?”

方余恨笑而不语,显然是不信。

白衣女子继续道:“我骗了他们,但他们以为我是叶飞霜,自然无颜见她,两个月后也就不会去叶园,不去叶园他们就不会死。你懂了么?若他们去了叶园就必死无疑!”

方余恨凝视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见她面色凝重,仿佛真有其事。

“叶飞霜也会死。”白衣女子道,“你不想救她么?”

“姑娘可真爱开玩笑”,方余恨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方余恨!我的耐心有限!”白衣女子怒斥道,“可知我生平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胆小、懦弱!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敢承认!”

“你这人真是奇怪,叶飞霜一家人如此待你,你却从头至尾一声不坑!”白衣女子口吻竟带着一丝悲愤,“我本以为你不会出现,但你既然来了,就表示你还是爱着叶飞霜!你是不想救她?还是不信我所说的话?”

方余恨听她如此说,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她,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和叶飞霜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她的父亲是你的舅舅;知道叶园原本不姓叶,而是姓方;知道你的右手残后,是你舅舅将你逐出家门;还知道,害了你的,其实就你的好舅舅!”

方余恨苦笑着低下头去,突然长叹一声:“圣音门的人果然消息灵通!”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白衣女子眼眸一亮。

方余恨自嘲道:“再不承认,岂不真成了姑娘最讨厌的男人?!”

“算你识相!”她俏皮的微笑。然后眼珠转了转,又朝方余恨走过去,“我很好奇,你的名字叫余恨,你也应该恨,但你为什么不恨?”

“恨人是很辛苦的差事,有时间去恨人,还不如喝几坛酒来得愉快!”方余恨笑了笑,“说到酒,姑娘可否再赠美酒一坛。”

“这里的酒任你喝!只是,方大哥似乎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呢?”白衣女子可爱的虎牙露出,又恢复乖巧的模样。

方余恨注意到了她称呼的改变,也不在意,轻笑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抿唇一笑,道:“我叫多情,多情自古空余恨的多情。”

听到“多情”这个名字,人们脑海中通常会出现一个风情万种、欲语还休的多情女子。而她外表还略带稚嫩,性格善变而且阴晴不定,令人无法揣度其心思。

方余恨看了看她,轻声重复几遍她的名字,然后笑道:“我和姑娘倒真是有缘!”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走进,在多情耳边一阵耳语。

“狐狸尾巴引来了猎人,狐狸们该逃命去了”,多情笑道,面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3.如此黑店

清早,灰蒙蒙的天色,春寒带着湿意打在行人脸上。

在距离飞天湖百里以外的郊野,浓雾笼罩下、枯木掩映间,歪斜的立着一个座小木屋,木屋不大,但门口却挂了一面褪了色的布旗,旗子上隐约可见一个“酒”字。

方余恨在木屋前停住,轻盈的步伐开始变得沉重,他朝门口走去,推门跨进木屋。

一条脏污的抹布向他迎面砸来,湿漉漉的贴在方余恨脸上。

“臭小子、烂酒鬼,这回让老子抓到了吧?”灯下,一位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老者,翻着灰白色的眼珠,用枯枝般的手指指着他破口大骂。

“陈叔,这么早。”方余恨拿下脸上的抹布,再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油污,语调平缓、低着头神态谦恭,和陈叔的激愤截然不同。

陈叔最是看不得他这模样,走过来,用手指戳他的额头,“你看你这样像什么东西,连外头的野狗都比不上。”他有些驼背,但是腿脚很灵便。

方余恨眉眼低垂,不言不语。

“老人家,这你可是说错了。”屋外传来一个清澈动听的女声,随后走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就像是突然走进来一团火,黯淡的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裳,却出奇的不显俗气,反衬得她分外娇俏可爱。小巧精致的五官,明亮的眼睛,一笑还会露出小虎牙。

和先前在飞天湖里一袭白衣如同冰雪的女子迥然不同,多情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罢了。只不过,火红色比白色更适合她。

多情笑吟吟的走进屋内,目光扫过陈叔,然后落在低头不语的方余恨身上。

“小姑娘,你说我哪里说错了?”陈叔转了转灰白的眼珠,看向多情,“外头的野狗你若惹急了它,它都会咬人;你再看看这个酒鬼,只要你给他酒喝,让他喊你多少声姑奶奶就行!”

“他是人不是狗,自然不会用嘴巴去咬人,至于我,别说他只是要喝酒,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去摘了送给他。”多情笑嘻嘻的回答,目光却仍旧紧锁在方余恨身上。

“姑娘人小口气可不小!”陈叔脸色一变,冷哼,“若他要姑娘你,难道姑娘也要把自己送给他!”

“小女子求之不得呢”,多情朝陈叔眨眨眼,随后却嘟起小嘴,“可是他好象并不乐意。”

陈叔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姑娘话会说得这么直白,回过神来立刻沉下了脸,嚷嚷道:“疯了!都疯了!姑娘若没事就请快走,这里疯子有一个就足够了!若有两个,还不得翻了天!”

他说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轰她出去,见她依旧笑着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抄起墙角的拐杖去驱逐她。

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无名指和小指被齐根切断,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动作的灵活性。

眼看这一拐杖就要落在多情身上,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住,陈叔转了转灰白色的眼珠,皱巴巴的脸上仿佛花儿一样突然盛开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一手接过多情递过来的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然后一改先前冷冷的语调,热络的点头哈腰道:“客官请坐,要吃点什么?”

多情捂嘴偷笑,在靠着墙的一张桌上坐下:“你这里有些什么?”

“有酒,有馒头。”陈叔驼着背,笑嘻嘻的回答。

“还有呢?”多情不满意的撅起小嘴。

“有很多酒,有很多馒头。”

“算了……”多情翻了个白眼,想到这里是荒郊野外,“那来一屉馒头,一坛酒。”

陈叔一面点头,一面伸手:“客官请先付银子。”

“不是给你一锭金子了?”多情瞪她。

陈叔摇头:“不够,小店的馒头一锭金子一屉,酒一锭金子一坛,客官还差一锭金子。”

“难不成你开的是黑店?”

陈叔面不改色:“姑娘猜对了,这里正是黑店。”

多情眼中眸光流转,又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他手中,赌气似的说道:“本姑娘有的是金子。”

陈叔收下金子转身朝方余恨吆喝:“臭小子,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滚去厨房,给客官拿酒和馒头!”

馒头是冷的,酒淡得尝不出酒味。

多情趴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目光紧紧的跟着方余恨,嘴角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看他的眼神就仿佛看着她自己的心上人。

木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间夹着几声犬吠。片刻,屋子里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髯须大胡子,他手中握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一只凶猛的大狼狗,锋利的犬牙露在外头泛着冷光,狗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大狗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鼻子微动,然后朝多情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大胡子也跟过了去,见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娃,先是有些狐疑,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毕竟这条狗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并且已伴随他多年,从未出错过。

“好神气的大狗!”多情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摸摸大狗的脑袋。

大胡子惊诧不已,先不说这女娃居然敢伸手来碰它,且说这狗平常除了他从不跟人亲近,别人甚至碰也碰不得,有些不信邪偏偏要碰它的人,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再不济,身上也得少块肉。而这一个小女娃却是个例外?

大胡子还在思索间,却见多情拿起桌上的一个馒头,掰了一半,朝大狗扔过去。大狗轻轻一抬头,用嘴准确的的接住了半个冷馒头,咬了几口,然后吞下。

“好乖的狗”,多情冲着大胡子甜甜的笑。

大胡子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嘿嘿一笑:“好家伙,原来是见到漂亮女人开始思春了!不过办正事要紧!”他拉拉铁链,向大狗示意。

大狗猝然倒地,抽搐几下,来不及哼出声便口吐白沫死去。

“阿三!”大胡子看得呆了,心猛地沉了下去,狠狠抬头瞪着那女娃,却听她满脸惨白之色,失声娇呼:“馒头里有毒!”

“是谁?谁下的毒?!”大胡子厉声大喝,像那大狗一样凶狠的目光在屋内剩下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荡,恨不能把下毒之人抽筋扒皮!

正坐在狭窄的柜台里数铜板的陈叔抬眼看了看他,冷哼一声又继续低头数铜板。

“老乌龟,是你下的毒?!”大胡子瞪眼,扔下手中的链子,走到柜台边,一把纠起他的衣领,拎起他瘦弱的身体,径直把他拖了出来。

“毒不是我下的!”陈叔沉声说道。

“还敢狡辩!”大胡子怒吼一声,右掌一拍而下,直取陈叔天灵盖。

眼看陈叔就要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多情惊呼着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掌势却蓦地缓了下来,大胡子壮实的身躯倏地倒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4.鬼手医仙

多情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中年人,白衣,黑披风,面色却是通红,腰间悬挂的刀只剩刀鞘。

他踱步走进屋内,到了大胡子的尸体旁,从他背上慢慢抽出滴血的刀,顺便在他衣上擦去鲜血,再迅速收回刀鞘。

“‘再世关公’关世仁!”一个高个的瘦子脱口而出他的名号,是那大胡子的同伴之一。

他们见大胡子惨死,心中虽然愤恨,但是见到此人,也只有忍气吞声。江湖中人可以不知道他关世仁的名号,却不能不知晓“横远镖局”!早年他是横行一带的江洋大盗,后来被“横远镖局”的总镖头铁千山降伏,心甘情愿做一个小小的镖师。江湖中却没人敢因此而小瞧了他,毕竟铁千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败给他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几位认得关某?”关世仁转过身去,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自然是认得”,瘦子道,“关大侠何故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

关世仁微微一笑,口吻温和:“关某不过一介莽夫,算不得大侠。”

瘦子闻言却面色惨白,示意身旁的几人抬了大胡子和狗的尸体,一言不发的退出木屋。

“晦气!”陈叔朝大胡子倒下的地方吐了口口水,看也没看关世仁一眼,径直朝坐在角落的方余恨吩咐道,“把屋里弄干净,赏你一小坛酒。”

“谢谢陈叔”,方余恨笑着欣然应允。

关世仁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即移开了目光。目光扫过面色惨白、弱质纤纤的多情,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虽然有心上前安慰佳人,无奈要办之事迫在眉睫。

“晚辈关世仁见过‘鬼手医仙’陈三老前辈。”关世仁朝陈叔一抱拳,恭敬的道。

“假惺惺的,谁是你的前辈!”陈叔冷哼一声,又开始数铜板,对于面前的救命恩人一星半点的感激情绪也没有。

关世仁似乎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般,既不意外也不恼怒,只是双掌“啪啪啪”相击三下,就见门口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走到他身边。

关世仁打开箱子,只见金光闪烁,竟然满满的摆放着金条,陈叔仿佛是嗅到了黄金的气息,倏地抬头,蜡黄的脸在金光的映衬下仿佛也成了金子做的。

“请老前辈笑纳。”关世仁再次微笑道。

陈叔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再次盛开:“好说好说,找我何事?”

“晚辈奉家主之命,来接前辈去铁骑山庄一叙。”关世仁谦恭有礼的道。

陈叔抬眼,灰白色的眼珠扫在他脸上,冷笑道:“得了吧,别拐弯抹角的。我跟你家铁老头有什么可叙的?若不是有事求我,他能把我放在眼里?!”

闻言,一旁的多情失声发笑,插嘴道,“你这人倒真是实在。”

关世仁干咳一声,心中尴尬,脸上却不动声色。

陈叔也不看多情,枯瘦的双手轻易就把沉重的箱子接过来,手指细细抚着金条:“要我做何事直接说就是,不看在那铁老头的面子,看在这真金白银的份上,我帮得了的也会帮。”

原来这陈叔便是鬼手医仙陈三,是百年不遇的医界鬼才,据说他的医术能起死回生。当然,这可能是江湖里的谣传,但这也说明了他的医术之高,世上显少有人可及。只可惜他个性古怪,人也吝惜,死钻钱眼,因而为大多武林中正派人士所不耻。

那大胡子死得也真是冤枉,想来也是听过他的名头的,只怪陈三这副皮囊也实在太平凡,让他如何把这样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同传言里的鬼才联系在一起!

“让前辈见笑了”,关世仁道,“我家少主病重,如非情势危机实在不敢劳烦前辈。”

“原来是铁家小子”,陈三幸灾乐祸的说道,“难怪铁老头会来求我,不过,你家少主的命可不只值这些吧……”他看了看满箱的黄金,灰白的眼珠一转,目光又落在关世仁身上。

“只要前辈能救我家少主,自然还有更多。”关世仁低着头,眼里闪过厌恶之色。在来这里之前,铁千山就再三交待说陈三喜怒无常,让他一定要对陈三千依百顺、哄诱他直到少主康复为止。

“恩,去外面候着吧。”陈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朝他挥挥手。

“请前辈尽快,少主的病危在旦夕。”关世仁催促道。

“知道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要交待,你先出去!”陈三不耐烦的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离到两丈以外,不许偷听偷看!”

“是”,关世仁虽然心中置疑,还是依言带人走出木屋。

他们一跨出门槛,陈三就抱了箱子驼着背往里屋走,不多时就空手出来。

此时方余恨已经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见他出来,小声道,“陈叔,酒。”

陈三拿瞪他,满眼的恨铁不成钢,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叹气,“柜台上,自己拿去!你是知道哪些没掺水的。”

方余恨走到柜台边上,抱起一个小酒坛,开了封坛的宣纸,就咕噜噜的往嘴里灌。

“喝吧喝吧,你就是喝死也不干我的事了!”陈三布满皱纹的脸上生出一丝苦笑,他满心已经无奈,“你小子走吧,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让你陪了我这糟老头子四年,什么债也该还清了。”

酒从唇角洒落,打湿了方余恨胸前的衣襟,他怔了怔,眼里一片黯然。

坐在墙边桌旁的多情,微微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但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脸上笑意吟吟。方余恨和陈三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三已经决定放行,方余恨也就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多情这么想着,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看了看桌上的冷馒头,勉强拿起半个,去了馒头皮,皱了皱眉就吃了起来。

陈三瞟了多情一眼,冷笑着开口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就已是用毒好手,城府也够深,圣音门下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前辈过奖了”,多情咽下手中最后一口馒头,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笑嘻嘻的道,“前辈好厉害,竟然猜得到我是圣音门的人。”

陈三冷哼一声,“你这小丫头,不知好歹,竟然班门弄斧。”

“让前辈见笑了”,多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想必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陈三也不再质问她下毒之事,而把手指向方余恨,“我不管你圣音门有什么目的,这小子如今实在成了个废物,你们若有兴趣拿走便是。”

“前辈多虑了,我只是仰慕方大哥已久,因而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与我圣音门全无关系。”多情眨眨眼,“再说,方大哥又怎么会是废物呢?他不过是一时失意,总有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但愿如此”,陈三面色软化下来,他虽然不信多情所说的,却真心希望方余恨能做回以前的方余恨,只可惜现在已经太迟。若是一个人四年来几乎每天都烂醉如泥,身体机能怕是早已经衰退,何况最重要的不是他身体的衰退,而是他的心已如一滩死水。

5.秦无攸

陈三很快跟着关世仁离开,木屋内就只剩下多情和方余恨两人。

多情坐在桌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上轻轻敲击,皱着小脸苦恼的看着方余恨。

方余恨靠坐在柜台下,身边散乱的搁着好些个空酒坛,手中还抱着一坛酒,拼命的往嘴里灌。他眼神空洞,只机械的大口喝酒,身上的衣裳早已被倾洒出来的酒水浸湿,不管多情说什么,他都不理不睬。

“喂,你不能再喝了!”多情一拍桌子,起身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

很轻易就夺了过来,这让多情有些诧异,昨晚的方余恨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却也能让她刮目相看,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团彻彻底底的烂泥。

方余恨也不去抢回酒,只是又重新开了一坛,继续喝。

多情咬牙,再抢。

方余恨再拿。

多情又抢,方余恨又拿。

多情咬牙切齿,愤恨的摔烂了手里的一坛酒,“哐噹”一声,碎片四溅。然后再一次夺过方余恨的酒,又摔。最后干脆走进柜台,击碎了所有的酒坛。破碎声,酒水汩汩之声不绝于耳。

“让你不理我!”多情拍拍手,恨恨的挑眉看他。

方余恨抬了抬眼皮,醉醺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合上,就坐在地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歪头就睡。

多情翻了个白眼,气得直跺脚。跑过去用力在他脸上甩了两个耳光,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不由沮丧起来。

屋外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太阳躲进了地平线,只留下暗红的余辉。多情站在门口,看着一片荒芜的郊野,皱了皱眉。

蓦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进屋内,看着死狗一样躺着的方余恨无奈的摸摸鼻子,一把揪起他背在背上,走出屋外,施展功力,飞快离开。

墨蓝色的夜空中闪烁着几点星光,湿冷的风拂面,进了一处树林,多情飞快的脚步逐渐停下,找了一处空地,把背上的方余恨扔在地上,一面大口的喘气,一面埋怨,“看不出,你这酒鬼还挺沉的!”

方余恨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动也不动。

肚子突然“咕咕”作响,多情撇了撇嘴,嘴巴嘟得老长,可这里是荒郊野外,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吃的,刚才应该多带几个馒头的。

多情很郁闷,眼睛在黑暗之中打量周围,想着去哪里打几只野兔啊野鸡什么的才好。在附近逛了几圈,别说兔子,就是老鼠都没见着一只,不过倒是拣了不少干柴,生起了一堆火。

火光映着多情白皙的脸庞,她怏怏的拨弄着火堆,余光落在一旁的方余恨身上,不由叹了口气,喉咙里酸水往外冒,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她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

多情一下子睡意全消,蓦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回头。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多情不敢肯定他是人是鬼,所以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全身心都已经呈现戒备状态。

“姑娘,搭个火吧。”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背后传来,多情蓦地松了口气。

“大半夜的装什么鬼啊,会吓死人的!”多情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转过身去,横眉竖眼的瞪着那人。

那人身材纤长,多情只及到他的肩膀,他一袭白色绸衣,上面织着好看的细纹,手上提着几只刚打的野鸡。

“对不起,让姑娘受惊了。”那人不急不恼,谦和的向她赔礼道歉,“在下打了几只鸡,正愁没火,看到这里有火光就过来想搭个火了,不想吓到了姑娘,望姑娘赎罪。”

“你的鸡哪里打来的??”多情脸色缓和下来,却盯着他手里的野鸡吞口水。

“就在这林子里。”那人淡笑着回答。

“哦,难怪!”多情一脸恍然大悟,然后皱起鼻子抬头,满眼不爽的看他,“难怪我都看不到半只,原来都被你打光了!”她很无耻的为自己的无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抬了头,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很是斯文俊秀,却生了一双桃花眼。眼中带笑,眸中柔光流转,勾人心魂。

多情看得有些发怔,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可以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的男人,但这人长相虽阴柔,气质却潇洒从容。不让人反感,反倒赏心悦目,一颦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那人见到多情,也有些诧异,显然是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也能见到这等绝色。“是在下的错,不该把鸡都打光了,让姑娘饿肚子”,他抿唇笑了笑,“反正在下一人也吃不掉这么多,不姑娘来帮在下?”

“好好好”,多情巴巴的点头,对着他嫣然一笑,连忙请他坐过来。

“这位是?”那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方余恨好奇的问道。

“他是我哥……”多情眨眨眼,回答道,“姓方,叫方余恨。”

“方余恨?”那人诧异的看了地上的醉汉一眼,很快便便移开了眼睛,毕竟世上人那么多,重名也很正常。

“在下秦无攸”,那人也自报了姓名,然后问多情,“姑娘呢?”

“嘻嘻,我叫多情。”多情笑着眼珠一转,落在几只野鸡身上,开始催促道,“秦大哥快点烤了鸡来吃吧,我饿了好久了……”她瘪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情。

秦无攸笑着点点头,两人先是拔去了鸡毛,多情拔鸡毛的动作有些笨拙,鸡毛沾了一身,却也无暇去顾及,只想着快点吃到香喷喷的烤鸡。

秦无攸好笑的看着她,替她拭掉沾在头发上的鸡毛,动作轻柔,举止间毫不见外,就仿佛多情是他相识多年的邻家小妹。

这样好看又温柔的男子该是被大多数女人所爱慕的,可惜多情一心只放在烤鸡身上,又加之她也是个自来熟,也就没觉到这样有什么不妥。

“多情姑娘,你们兄妹俩这是要去哪里?”秦无攸一边烤着鸡,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烤鸡的香气四溢,早已经勾得多情直咽口水,听到秦无攸这么问,连忙把目光从烤鸡身上移开,看了躺着沉沉大睡的方余恨一眼,道:“我们要去四川随云镇的叶园,替我哥找老婆……”

“叶园?哪个叶园?”秦无攸好奇的问,然后又道,“恰好在下也要去四川随云镇,独自一人,正愁太孤单了些,不如我们明天一起上路可好?”

“好吧……”多情想了想然后点头,“不过你要帮我背我哥。”

“呃……”秦无攸看着地上脏兮兮的方余恨,笑容僵了僵,“等到了附近镇上,我们雇辆马车吧。”

“好”,多情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用手指了指烤鸡,“秦大哥,可以吃了吗?”

“恩,应该差不多了。”秦无攸递给她一只用树枝穿着的烤鸡,嘱咐她鸡还很烫,慢点吃。

他话还没说完,多情就被烫到了舌头。心急吃不了热烤鸡,多情对着香喷喷的烤鸡,郁闷的只能咽着口水,等待它的热度慢慢减低。

秦无攸笑眯眯的看着她,只觉得她举止娇憨,很是可爱。再看看地上那醉汉的狼狈摸样,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兄妹。

“对了,多情姑娘,你刚才不是说此去是找你哥的妻子,这是好事啊,但你哥为何醉得如此……呃……”秦无攸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只得闭口。

“像条死狗是吧?”多情接过他的话,“其实因为我哥他失恋了,所以一蹶不振,成天就知道买醉,我这个做妹妹的拿他没辙,只得给他再找个老婆……”

“呃?”秦无攸惊诧的挑眉,“妹妹替哥哥找老婆,在下可是头一次听说……”顿了顿他又好奇的问道,“不知姑娘心中可否已经有了人选?”

“恩恩,有了”,多情扯下一个鸡腿,吸取教训,慢慢的吃了起来,“她叫叶飞霜。”

6,击掌为誓

“哪个叶飞霜?”秦无攸一愣,手里的动作缓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多情。想起她刚才说了要去四川随云镇的叶园,有个叫叶飞霜的女子的叶园,自然只有一个,那么她指的一定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叶飞霜了。

是她在开玩笑么?秦无攸看了看多情,似乎不是。

“自然是最美的那个。”多情吃着烤鸡,漫不经心的回答,突然抽空瞟了秦无攸一眼,含糊的道,“秦大哥好象不相信我能办到呢?”

秦无攸笑笑,没有回答。他自然知道叶飞霜这次比武招亲的事,天下第一美人招亲,对大多数武林中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能从中胜出,名誉美色兼收,何乐而不为?因而才高手云集。

他以为即使多情可以作为女人参加比武,却不认为她能击败偌多武林高手。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多情眼里眸光流转,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秦无攸,像只狡猾的猫,“我能让叶飞霜心甘情愿要做我哥的老婆……”

“赌什么?”秦无攸眼神微动,唇角轻扬,突然来了兴致。

多情把鸡从嘴边拿开,郑重的道:“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的一个要求,反过来,如果你输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赌不赌?”

“一个要求太少,不如三个?”秦无攸打起精神,欣然应战。

“就这么说定了”,多情笑嘻嘻的点头,“我们击掌为誓!”说着举起右手就要和秦无攸击掌,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手,在身旁的方余恨衣上擦了擦,“再来!”

秦无攸展颜微笑,桃花眼分外诱人。

两人的击掌声在寂静的夜空回荡,周围有火烧枯枝发出的细微的声音,和方余恨沉重和呼吸声。

一、女知县不得不说的故事

柳以沫这小半生,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

据说她五岁那年,还扎着小辫,舔着鲜红欲滴的糖葫芦的时候,曾经跟踪落单的、漂亮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太子走了十里地,最后在小太子终于走不动停下来的时候,她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递过还滴着她口水的糖葫芦说,“你嫁给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一直以来,包括柳以沫在内的很多人,都坚信这代表着一段良缘或是孽缘的开始,但可惜的是,柳以沫还没来得及说开始,这段缘就闪电般的结束了。

很多年以后柳以沫想,或许因为当初太子看上的是她怀里的那块桂花糕,才愤怒的断然拒绝了她。可惜对于五岁的柳以沫来讲,终身大事远不如一块桂花糕来得有诱惑力。

当时柳以沫的父亲柳下挥还只是翰林院一个很小很小的官,母亲疾病缠身,家庭经济拮据到连吃一块桂花糕也是奢侈。

七岁的时候父亲终于升官了,而母亲也在此时含笑着与世长辞——后来,有不安好心的人经常故意逮着她嘘寒问暖,然后问她,“小柳儿,你娘呢?”

“死了”,柳以沫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

“哦,真可怜。”那女人抹着眼泪说。

八岁生日那天,父亲领着那个抹眼泪的善良女人回来,对她说,“沫儿,这是你二娘。”

“二娘好。”柳以沫笑得格外灿烂。

然后在他们洞房那晚,柳以沫借故撒娇霸占了父亲一整晚,第二天新娘子就收到休书一封,连同嫁妆一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当时柳下挥因为太累趴在书房睡得死死的,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从此以后再不提续弦之事。

柳以沫书法出众,尤其擅长模仿,这让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大噪。碰巧当时的皇帝也恰好爱好这一口,特地招她进宫让模仿自己的字迹,使得龙颜大悦,皇帝甚至亲自为她题了一副字,柳下挥还因此官又升了一级。

当时的皇帝直叹可惜,可惜她是女流之辈,既不能留在身边长伴,也不能为国所用,因而皇上就有了纳她入后宫的心思。最终柳下挥以“犬女尚且年幼”的托辞拒绝了皇帝的“好心好意”。

柳以沫当然也不想进宫,据闻那里时时刻刻都有女人的哭声,实乃“女人地狱”,正常人都不会想做其中的一只女鬼,而一旦成了女鬼,下一个奋斗目标就是成为女阎罗。

柳以沫很幸运的没有成为女鬼,但还是见到了女阎罗王,她是当时的皇后,据说是从最底层的宫女做起,历尽艰辛才一步步爬上皇后之位的,其手段可见一斑。

女阎罗王很漂亮,三十岁左右,有股熟透了的美艳妇人风情,但是偏偏给柳以沫的感觉很慈祥,慈祥得就像是柳府中那只上了年纪的老花猫。后来,当柳以沫把那只老花猫抱在怀里的时候,发觉它的爪子尤其锋利。再后来,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女阎罗王取代当今皇上成了女皇。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皇帝,朝局因此而动荡不安,许多官员丧命或是贬官,但是柳下挥却一路迁升,最终成了官一品的吏部尚书。

柳以沫很高兴,因为皇上病逝女皇登基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变成女鬼了。因而兴高采烈的喊来和她情同姐妹四年多的一个婢女。

这个婢女名叫娇花,却是以丑闻名,从小为奴为婢很多年,却因其丑陋而被主人卖来卖去无处容身,最后被十岁的柳以沫以高价买回柳府,次日后她对外宣称她和娇花情同姐妹,将一生不离不弃,以后不管是谁,若要娶她柳以沫为妻,必先纳娇花妹妹为妾,就算皇帝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原本就对柳以沫感激涕零的娇花更是感动得泣不成声,当着众人发誓这一辈子誓死护着柳小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就算柳大人也不行!

十四岁的柳以沫出落得可爱美丽,娇美动人,又因其名声显赫在外,不少权贵子弟风流才子都是跃跃欲试,可惜无一不在见过娇花妹妹之后夺路而逃。

这里还有诗为证:一路逃还一路吐,引来柳府门前野狗无数。

当然,这些人其中总会有几个相貌不俗的美男,每每看到美男飞逃,柳以沫总是扼腕。

而现在,皇上死翘翘了,柳以沫的顾虑也终于没有了,当然得为将来调戏美男扫清道路,于是她喊来了娇花,将事件的起末原原本本的讲清楚了。

娇花妹妹向来是个很理智、很温驯的女人,也向来唯柳以沫的话是从,所以她的反应很平静,甚至还露出黑黄的牙齿傻傻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步履平缓的走出门去。

柳以沫嘘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善良如柳以沫,不想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虽然前缀有“尽量”这两个意义模糊的字。

就在柳以沫悠闲的准备换件漂亮衣裳外出调戏美男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娇花妹妹傻呵呵的笑脸再次出现在门口,手中提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那是柳以沫第一次吃亏,亏得很彻底,而且对像是一个她从来没有当回事的丑婢女。

她被提着杀猪刀的娇花追出八条大街小巷,最后实在跑不动,藏进一户人家的猪圈,战战兢兢的抵着猪圈门和一群臭烘烘的猪大眼瞪小眼。

然后娇花的大嗓门在猪圈外大吼,“柳以沫,你个婊子给老娘滚出来!你要不滚出来,老娘就滚进去了!”

惊为天人,实在是惊为天人。如此滑稽的场面引来了京城里广大八卦爱好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都想看看娇花妹妹到底怎么“滚”进去。

柳以沫实际上也很想看看,于是她高喊,“有本事你就滚着进来,你个贱人!”

娇花一听就怒了,大呵一声,脚下生风举着杀猪刀往猪圈门冲过去,然后就地一个驴打滚撞开了猪圈门。

“果然是‘滚’进去!”围观群众发出的心悦诚服叫好声中,柳以沫掸掸衣袖,从从容容的走出猪圈朝众人点头谢幕,徒留一头栽进猪食槽中的娇花妹妹豪号大哭着发誓,“柳以沫,老娘要是嫁不出去,你这辈子也别想嫁得出去,老娘这辈子就是赖定你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柳以沫的名声再次大燥,只不过原先是成为楷模,这次是沦为笑柄。而娇花妹妹依旧还是柳以沫的婢女,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对难姐难妹同时嫁出去的可能性实实在在只能为零。

柳以沫当然知道是谁在捣鬼,从她一路被娇花追出八条街却没有一个柳府的人出来帮忙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肯定是自己家里那位高堂还记恨自己当年帮他休妻的事。

不过她一直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能很快看清楚形势,并且很快认命,于是不得不将自己对美男的注意力转到别的东西上去。

适逢女皇登基后新政策屡屡颁布,其中有一条就是女子可以参加科举,可以和男子一样同朝为官。于是柳以沫十五岁中举,十六岁在殿试中被女皇点为进士——有史以来第一位女进士。

让柳以沫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女皇当年的女阎王竟然还记得她,屡次招她进宫,有时候还会同她讲一些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酸苦辣,这让她诚惶诚恐,也头一次让柳下挥急得茶不思饭不想,最终利用自己的为官优势,将女儿扔垃圾似的发配到偏远地区做了个七品芝麻官,此时柳以沫未满十七。

这就是洛水县即将上任女知县柳以沫,开头很传奇、结尾很窝囊的小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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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最多下月会全部发完T_T出版社的动作太慢拉!

当然,乌云自己的速度也慢,哈,哈哈……

二 女知县的贪官梦

碧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仿佛平静清澈的湖泊,轻风拂过河面泛起丝丝涟漪,悠扬的韵律自远方传来,晕满枝头花开的红杏,一片花瓣落下,随风吹入河面,随波逐流。

清幽的曲子伴着轱辘的车轮声踏春而来,车架上,一白衣俊美少年手握横笛轻放在嘴边吹奏,眉眼恬静,黑发随风飘飞,衣裾轻扬。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柳以沫撩开车帘挂好,轻摇手中打开的折扇探出头去看了看四周迷人的景色,然后目光落在那白衣少年一丝不苟的背影上,蓦地收拢折扇,以扇击掌,深情款款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惊得柳以沫回头,却见一张奇异的大饼脸顶着两颊酡红含羞带怯的从车厢内钻出来,大小眼中脉脉含情,“……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奇怪的氛围瞬间充斥了这个春日里温暖的午后,柳以沫两眼一翻,在依旧动听的笛声之中倒地不起。

“好诗、好诗……”片刻后车夫终于打破沉默再次违心的赞叹,他抖了抖一身鸡皮,眼不见为净的转头专心驾车,心里却还在佩服身旁白衣公子的定力。

“原来娇花妹妹也会背诗,真乃真人不露相!”佯装倒地的柳以沫起身,扶了扶自己特地换上的男式巾帽,无比诚恳的看着对面的娇花。

“哼哼,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奴婢哪里会背什么诗,只不过某人一路念了无数遍,傻子也会背了——哎,我说小姐,你能换个新鲜一点的咩?!”娇花冷笑着嘲讽,浑然没有刚才含情脉脉的娇羞模样。自从那一年柳以沫同她摊牌,她愤怒之下追了柳以沫八条街以后,她的本性就从后天培养出的奴性之中,被彻底的解放出来了。

“恩?有吗?”柳以沫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双眼发亮,盯着娇花瞧得出神。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娇花恶声恶气的竖起扫把眉,虽然她一点也不怕有人看她,但是这样“玩味”的眼神从同身为女人的小姐眼中出现,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莫不是……天呐,难道小姐她、她她有变态的嗜好?娇花拽紧手中的帕子,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眼睛瞟了一眼车厢外的白衣公子,她知道公子姓燕,全名燕深弦。她决定,只要小姐一有所动作就大叫燕公子来英雄救美!

“娇花妹妹,我突然发现……”柳以沫蓦地眯起眼睛,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声音明显矮了半截,好紧张好紧张,说吧说吧,告诉我你终于发现了我的魅力。

“你的左眼很……多情,对,就是多情。”柳以沫点点头,终于敲定一个很美的形容词。

“那是当然”,没有变态的举动,娇花虽然有点失望,但受到赞美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恰好燕公子一曲吹完转过头来看她,她连忙眨起那只多情的眼睛朝他传送秋波。

可柳以沫随即却皱了眉头,用手捂住眼睛惨叫一声,“可你的右眼太余恨了啊啊啊……”

恩?娇花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暴怒着勒起袖子准备揍人的时候,却见柳以沫已经跳到车厢外蹲坐在燕公子身边,正朝她吐着舌头扮鬼脸,立即气得满面通红,恨不得用眼神剁了这家伙。

“老伯,还有多久到洛水县?”柳以沫以手遮掩往前方探望,只望见缕缕炊烟在天际边升腾。

“正好进入洛水县地界了,姑娘没看见那里的石碑么”,车夫随手指了指路边一块模糊得看不清字迹的石头,悠闲的回答。

“可是我怎么还看不到屋子?听说洛水县很偏僻,难道它比传说中的还要穷,百姓连屋子也住不起?”柳以沫十分好奇。

“姑娘别急,很快就能知道了。”车夫回头看她一眼,知道这个一身男儿装扮的少年其实是位姑娘,不过他倒不急着回答,反而故意卖了个关子,呵呵抚须大笑。

“笑什么啊……”柳以沫嘀咕,余光瞥见一旁的燕深弦也扬起了嘴角。

燕深弦原本是女皇身边倍受宠爱的乐师,在柳以沫离京上任的前几日,女皇又招她进宫陪伴,正巧让她看到燕深弦在抚琴,清韵回溯的琴声妖娆盘旋在耳际的时候,柳以沫被诱惑得云里雾里,嘴巴一时抽筋,当着女皇的面狂夸燕深弦,就差说要以身相许了。等醒悟过来她捶足顿胸后悔不迭,觊觎谁也不该觊觎女皇的人啊,万一女皇突然发飙,伴君如伴虎哇……

哪知离京那天,柳以沫和娇花主仆二人才轰走老柳,却见宫里的太监总管亲自驾着马车将燕深弦送到了她面前,吓得柳以沫一时没敢接手,不过听那老太监说这是女皇的旨意,仔细斟酌一番,最后还是兴高采烈的把燕深弦给笑纳过来了。

“燕大哥,听说洛水县是你的故乡,你肯定比我清楚那里的情况,以后请多多关照哈!”她嘻嘻笑着凑过去套近乎,却只得了他一个微微颔首,“是,大人。”

柳以沫嘴角一抽,“虽然你现在是我的属下,但是公务之外的时候,你还是叫我沫儿或者小柳吧,我爹他们就这么叫。”

燕深弦微笑着点头,柳以沫还想说什么,车马却突然停了下来,“姑娘看吧,这就是整个的洛水县!”车夫回头嚷了一声,然后从腰间掏出烟杆点上,跑到一边闷头抽烟。

明明灭灭的烟火之后,屡屡青烟从柳以沫眼前飘过,她跳下马车上前,一低头,洛水县的脉络分布就像是一张生动的地图展现在眼前。

洛水县地势低平,屋舍成排,分布紧密,白墙青瓦间或雕栏画栋,一派繁华而和谐的景象绵延至视线尽头。隐约还可见护城河上有人撑着大红船穿梭一道道石拱桥,吹吹打打的声音还依稀可闻。

“原来穷乡僻壤是这个样子的……”柳以沫许久之后终于张嘴感慨,“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还是我被老柳和那些人合伙骗了?”她还真以为自己的亲爹会狠心扔她去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地受苦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以前这里确实很穷,只不过,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燕深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和她一起俯视着偌大的洛水县,漫不经心的道。

“那朝廷怎么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柳以沫疑惑的皱眉,片刻后豁然开朗,“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里的地方官虚报税银,从而中饱私囊,对不对?啊哈!他们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贪赃枉法,难道不怕被人告发么?!”柳以沫握紧拳头,义愤填膺。

“山高皇帝远……”燕深弦见她自问自答,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想了想最终还是闭嘴了,反正她总会知道的。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从这个女人一路上的表现中,倒是真看不出她原来如此有正义感!

柳以沫义正严词,柳眉倒竖的怒骂,“爷爷的,本姑娘还想说来做洛水县有史以来的第一贪官来着,敢情原来前辈这么多!”

“……”燕深弦嘴角抽搐,默然别过头去,恰好看见天边一串乌鸦飞过:哇哇哇!

三 女知县不在家,地头蛇称霸王

柳以沫打发走车夫,问明洛水县衙的路线之后,决定步行过去,这样也好顺便参观一下即将由她来治理的洛水县。

临近黄昏,西边斜阳洒下金光,映照在护城河岸的排排白墙青瓦之上,拥挤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热络的吆喝、孩童成群结队的嬉闹,说不出的热闹。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壮实的挑夫挑着沉重的担子吆喝,柳以沫悠闲的扇着扇子沉迷于观赏秀丽景色浑然不觉,直到身旁的燕深弦出言提醒才回神朝挑夫歉然一笑。

“走路都不带魂的。”娇花鄙视了她一下,然后朝燕深弦嫣然一笑,“幸好有燕公子!”

“是是,娇花妹妹教训得是。”柳以沫厚着脸皮点头哈腰,一转身又大踏步潇洒的闲庭信步。

“嘭”地一声,伴随瓷罐破裂的声音,醉人的酒香氤氲开来,酒水洒了一地。“怎么走路的啊你!”拉车的年轻小伙怒气冲冲的侧头,看着罪魁祸首满脸的无辜,越发来气,“我这么一大车拉过来你没看到啊?也不知道让让!”

“呃,我也是不小心,小哥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柳以沫下摆衣襟上也被酒水溅湿了一大片,湿答答的粘在身上,十分难受,本想开口道歉,可以听这人的话立即就不干了,“再说这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要我让你啊!”

她梗着脖子一说完,小伙子就不依不饶了,看热闹的人围过来一大片。她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发现娇花扯着燕深弦躲在人群外,逢人就指着她说“我们不认识她”。

爷爷的,早知道这是一只白眼狼!她撇撇嘴,仔细一想自己新上任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乱子的好,于是就想着息事宁人,从钱袋里掏出一个五两的纹银塞到小伙子手里,“好了好了,就算是我的错,这个是陪你的酒钱。”反正这人拉着自己吵,无非是想让自己给钱,就这么一小坛子酒,给五两纹银已经绰绰有余了,可不想这人偏偏不肯罢休。

“什么叫就算是你的错啊?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但故意撞翻我的酒,你、你还用银子侮辱人!”小伙子用力将到手的银子又塞回去,颤抖的用手指着柳以沫,气得满脸通红,好像真受了什么侮辱似的,“告诉你,你别瞧不起人,我们毕公酒坊的人都是有尊严的!”

“对对,就你们毕什么公还是母坊的人有尊严。”柳以沫哭笑不得,还有这样的傻瓜,苍天大地呀,谁来用银子侮辱死她吧!

“是毕公酒坊!”小伙子暴怒着纠正,牙齿磨得咯咯响,不知道怎么的愈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愈不顺眼。

“是是,那小哥你说想怎么办吧!我歉也道了,银子也掏了。”柳以沫一摊手,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兴致,“难不成光天化日你还想敲诈?”

她笑眯眯的问,一点也不介意上任的第一天就来办一桩敲诈案。

“这个……”小伙子突然没话了,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是自己不依不饶了?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让这人道个歉就完事了的。可他怎么觉着这人虽然道了歉,却是找不到半点诚心啊?

“算了算了,各人退一步,和气生财,阿中,听阿嬷一句劝,算了吧!”

正僵持间围观人群中一位老妇人走过来劝解,周围纷纷有人附和。

“是啊,阿中,你这是挖出来的新酒给尧公子拉过去验收的吧,别让尧公子等久了……”

“根本范不着跟这样的有钱公子哥制气。”

“替我向尧公子问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语,柳以沫的笑容就僵持在了脸上。什么话?!怎么能拿她和那些胸无点墨只知道败家的公子哥相提并论?

“那好吧,看在大家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小子,下次走路当心点!”阿中一边笑呵呵的回应众人,回过头来冲柳以沫冷哼一声,拉起车就走。

人群散开,留柳以沫还站在原地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唰唰的给自己扇风。看着阿中拖一大车酒水越走越远,隐约还听到有人和他说话的声音。

“对了阿中,西街王老头他儿媳妇偷人的事,你给尧公子知会一声,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断一断……”

“好好,一定转告……”

“还有桂花胡同绣坊里的绣品前夜被偷,也一并说了吧……”

“记得了……”

“……”

“老呃……小柳,你还好吧?”燕深弦走过来,紧抿着的唇角上扬,被夕阳染得金黄的一身白衣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姿,看起来俊逸不凡。

娇花捧着双颊吸了一口流出嘴角的口水,也走到柳以沫身边,“哎呀,小姐你身上怎么全湿了?”她满口关切,脸上却是格外的幸灾乐祸。

“因为刚才下雨了啊,娇花妹妹。”柳以沫抬头,满脸诡异的笑。

“有下雨吗?”娇花抬眼看了看天边的一片金黄,小声嘀咕,“我看是你脑子坏掉了吧!”

柳以沫也不跟她计较,折扇往脖子上一插,提起打湿的下摆揉成团,双手一拧,顿时满手酒香。

“这尧公子是什么人啊?”柳以沫边走边猜想,“怎么好像洛水县的人都爱找他?莫非他是县太爷不成?!”

“说你蠢你还真是猪脑子,洛水县的县太爷不就是你么,哪里来的第二个!”娇花嫌弃的瞪视着她。

“是是,娇花妹妹最聪明,你没事一边歇着去”,柳以沫没好气的挥手,“燕大哥,你来说,这里你比我熟悉。”

燕深弦静默片刻,很快回答道,“我多年前就离开洛水县,所以有很多事都不太清楚,这尧公子,我只知道他是毕公酒坊的老板,在洛水县威望很高。”

“很高?那是有多高?!”柳以沫闻言转身直视他,清澈漆黑的眼眸中露出几丝不屑,却又有些许警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过是地头蛇而已,他威望再高能高得过我县太爷?!”

四 洛水县衙的拔刀精神

母老虎,不,柳以沫终于抵达到县衙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座孤伶伶的破旧宅子在夕阳的光线下,仿佛又冷又饿的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大门以及门前的柱子上,原本朱红的漆一片年久失修的斑驳,稀稀拉拉的围墙漏洞百出,门前残缺的石狮子甚至还少了一只,台阶上遍布层层灰尘。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柳以沫眨眨眼,抬眼看了看门檐上方斜斜挂着的一块牌匾,隐约还可以辨认出这里至少曾经是洛水县衙。

“应该是,找人问问吧。”娇花难得的附和着,一眼瞟见石狮边上歪歪扭扭靠着四个捕快模样的人,于是凑过去,柔声问道,“大哥,请问这里是不是洛水县衙门?”

四个捕快正靠着石狮子打瞌睡有人走近也没发觉,突然听见人声才有一个逐渐清醒过来,他扶了扶歪掉的帽子,睁着惺忪的睡眼往问话的人看去。

“妈呀,鬼!”他吓得一声惨叫,双腿酥软差点倒地。

其他三人也顿时被他惊醒,一个个跳起来,手直接就往腰间的佩刀摸去,握住刀柄作势就往外拔,娇花立时吓得花容失色。

“何方妖孽敢惹你孙爷爷!”捕快孙满脸凶像的拔刀,拔了一下没出来,第二下还是没拔出来。

“娘的,肯定是在里面生锈了。”他郁闷的解下佩刀往石狮子上摔得“砰砰”作响,“龟儿子!看你出来不出来!”

娇花愣了一下,目光又转向其余两个捕快身上,使劲咽了口口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瞧。

“黄老弟,你的刀不会也生锈了吧?”捕快刘手握刀柄要拔不拔的看着捕快黄。

“没有!”捕快黄坚决的摇头。

“那你怎么不拔?!”

“俺……你又为什么不拔?!”

“靠,我这刀不是前天被我爹拿去砍柴给劈断了嘛!拔出来多难看啊,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用断刀,怕是要更瞧不起我们!”捕快刘无奈的抽出刀,果然断得几乎只剩刀柄。

“是啊,所以俺也不能拔啊,俺这刀是假的。”捕快黄抓头傻笑,“前些天不小心输太多,只好把刀给抵押了,这是俺给俺儿子用木头做的,嘿嘿,是不是很像真的?”

“去你们令堂的!你们真丢我洛水县堂堂捕快的脸!小李,你给我退后!”捕快孙终于将锈迹斑斑的刀身弄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将捕快李护在身后,“妖孽呢?妖孽在哪里?出来吃俺老孙一刀!”

此时,娇花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有由红转青,乌云罩面印堂发黑,隐有爆发之势。

“哈哈哈”,三声不合时宜的笑,从柳以沫嗓子眼里溜出来在外打了个转,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

“呃,我们是来问路的。”柳以沫尴尬的摸摸鼻子,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脸色,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请问洛水县衙怎么走?”

“原来是来问路的,我就说光天化日哪里来的鬼!”捕快孙神色缓了缓,随即又满脸愠色的瞪着柳以沫,“我说!小白脸,你眼睛瞎了么,这么大个的字看不到?这里就是洛水县衙!”

“……”小白脸柳以沫一阵静默,一直安静立在她身后的燕深弦这下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恬静的眉眼绽开动人的颜色,惹得娇花的黑脸瞬间褪色恢复成大红脸。

柳以沫还在努力让自己接受这里就是洛水县衙的事实,所以并没有在意燕深弦的失礼。

捕快们面面相觑,燕深弦但笑不语,娇花正发花痴,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只剩轻风吹着斜阳,两两纠缠在洛水县衙头顶的天空。

“我的青天大老爷哟,老夫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衙门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儿,一身青黑的布衣在奔跑的时候露着瘦胳膊瘦腿,大有弱不禁风、欲乘风归去之势。

老头儿灰白的眼珠在众人身上四下一转,最终拜倒在娇花的绮罗群下,四肢伏地行了个大礼,“老夫伍四三叩见知县大人!”

“大爷,你搞错人了吧?”柳以沫嘴角抽抽,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胡说,老夫这双眼睛看透过多少人的心啊!怎么会连个人也认错!”伍四三一听这话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起来,“老夫得到消息说老爷今天会到,所以一大早就命这些人在此守候,守了一整天也只有你们出现!老夫还得到消息说新任老爷是个女人……”他说着往娇花看去,话头突然一滞,“……作孽哟,虽然不雅观了一点,但好歹是个闺女,不是她还能是谁?!”

“你说谁不雅观呢,臭老头!”娇花横眉怒骂出声,一点儿也不跟他客气。

“没、没说你呢大老爷。”伍四三知道自己失言,连忙用枯瘦的手指捂住嘴巴,使劲摇头。

“那你是说谁?!”娇花紧紧逼问。

“我说、说……”枯枝似的手指四下乱指,从望天的四个捕快身上掠过,手指在燕深弦和柳以沫二人身上徘徊,最后终于敲定了柳以沫这个软柿子,“说他呢,老爷您看,一个大男人长得妖里妖气的,真不雅观!”

柳以沫沉默了许久,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穿男装。沉默着扯掉了头上的男式巾帽,露出一头如瀑的青丝,她从怀里拿出接任文书,走过去掰开伍四三的枯手,重重拍在他的手里,拍得伍四三抖了两抖。

“柳以沫前来接任洛水县知县一职!”她一字一腔,郑重其事的看着伍四三,然后一甩头率先步入县衙大门!

五 跟我喊:燕大哥魅力无边!

柳以沫差娇花给自己收拾一间房,又让燕深弦去置办一些新的日用品,自己前前后后的在县衙里转悠。伍四三带着一票人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从前院的公堂和后面的厢房以及厨房柴房全部看了个遍,柳以沫很悲哀的发现这里确实是“被遗忘的角落”。

到处都充满了灰尘和蟑螂,蜘蛛结网在头上横行,一只老鼠大摇大摆的从柳以沫脚上爬过。

“这里有多久没打扫过了?”柳以沫沉声的问,眼睛瞟了瞟椅子上厚厚的灰,愣是没敢坐下去。

伍四三擦擦汗,偷偷回头冲捕快们使眼色,他刚才已经得罪了新任老爷一次,这次可不敢随便开口了,省得把饭碗给弄没了,虽然这差事不受人待见,可好歹能混一口饭吃,他年纪这么大了,若是丢了这个清闲的饭碗,再找个这样的好差事可就难了。

捕快们大眼瞪小眼,说柳以沫是小白脸的捕快孙咳了一声,往其他人身后躲去,不敢开腔。

柳以沫等了半天不见人吭声,满肚子怒气正要爆发,张了张嘴却将火气咽回肚子里。

“不用紧张,你们是这里的元老,本官新上任,以后还得靠各位元老多多辅佐才是。”柳以沫笑眯眯的转身,“伍四三,你是本官的师爷吧,你来回答。”

听她这么说,伍四三一阵心安,连忙屁颠颠凑过去,“回老爷,才三四个月没打扫。”

“……才、三四个月?”柳以沫深吸一口气。

“因为人手不够所以不能经常打扫,所以就想着索性等新任老爷来了再一次性的打扫干净,原本昨天就该打扫的,只是卑职不小心喝多了把这茬给忘了……”伍四三诚实的承认错误,老脸苦兮兮的,“是卑职失职,要不卑职现在就带人扫扫?”

“……算了,明天吧”,柳以沫无力的挥手,“大家今天也累了,都回家歇着去吧,明天请准时!”

“谢老爷,卑职告退。”四个捕快都松了口气,飞快的走了。

伍四三掬偻着身子也正想开溜,却被柳以沫叫住,“伍师爷,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

当晚,柳以沫在老鼠翻箱倒柜的声音中,辗转反侧到大半夜才睡着,她其实很累了,只是她从小认床,换张床就睡不着觉。这是她第一次长途跋涉,远赴千里上任,原本以为能轻轻松松,就当这是旅游一回,等老柳什么时候想她了,就该来接她回家了。

可实际却远没有这么简单,一个人孤身在外,望不到家门的滋味真不好受,就仿佛有只耗子闹到心底去了。

“趁我不在,老柳你就赶紧的享受吧,哼哼!”柳以沫翻了个身,口齿不清的嘟哝。

第二天一早,柳以沫打着哈欠顶着一对熊猫眼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让不让人睡觉了还!”她半眯着眼悉悉索索的摸进公堂,却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仔细一看原来是四大捕快正全副武装的打扫屋子。

“笨死了你们,先洒水!”娇花灰头土脸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捏着鼻子往角落里四下寻找,“还哪里有老鼠洞?!姑奶奶一次性灭了你们!”

“娇花姐,这里,这里有一个!”捕快小李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的指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墙角,喊。

“嘿!姑奶奶来了!”娇花拎着一罐拌了老鼠药的水疾奔过去。

“哈哈,这里住的肯定是鼠知县,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升堂?”小李激动的猜想。

“升你个没屁眼的小崽子!”捕快大孙踩在梯子上,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刷子,回过头冲小李吼,“咱这里都多久没升过堂了?老鼠想学也没处学啊!”

“那也不一定,”捕快大黄嘿嘿笑着从柳以沫身边钻出脑袋,“说不定老鼠的爷爷的爷爷的祖宗十八代给学会了,然后传给它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

“我看你就是个孙子!”捕快大刘总结说,然后一转头冲柳以沫笑,“早啊,老爷您醒了。”

“是啊,都忙着呢?”柳以沫傻呵呵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需要帮忙咩?”

“不用不用,俺们就快完了。”大黄黑黑的大掌在柳以沫眼前摇啊摇。

“你小子才完了呢!”伍四三抱着一叠文书走进来,对着柳以沫咧嘴露出黄板牙,“老爷,这是您要的近十年来的案底……”

“怎么才这么一点?”柳以沫皱着眉接过来翻了翻,“老乔家唯一母鸡被盗案……小明家的狗和小花家的狗聚众斗殴案……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柳以沫愤愤的将文书重新摔回伍四三手里,“我说伍师爷,不带这么耍人的吧?!”

“老爷,卑职可不敢耍您”,伍四三瘪着嘴,“确实就这么些,现谁家要是出了事,找谁也不来找衙门,卑职也不想这样啊……”

“果真是这样?”柳以沫沉默,在阵阵飞扬的灰尘之中思索得出神。昨天她也问过伍四三一些洛水县的基本情况,加上她亲眼看到的,似乎衙门在洛水县确实不受百姓重视。

“是啊老爷,伍师爷说得没错,俺当捕快的事还老被俺儿子嘲笑呢……”大黄抓抓头傻笑两声,原本热闹的氛围不知怎么的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看了看周围,也闭了嘴巴低头做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呃,没事没事……”柳以沫也感受到瞬间冷凝的气氛,尴尬的笑笑,“那是以前本官不在,现在本官来了,只有我们上下一条心,到时候让洛水县的百姓瞧瞧,捕快也是十分伟大的职业,哦呵呵呵呵……”

一番冷场。

娇花水淹完老鼠洞,又把洞口堵得死死的,然后的走过来,冲柳以沫翻一白眼,“呵呵呵!”

“……”柳以沫冲她扮了个鬼脸,然后转移话题,“大家都饿了吧?好像该吃饭了……”

“啊!我忘记买菜了!”娇花一听突然想起原来还有吃饭这回事,连忙勒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冲到一半又折回来,“我对这里不熟,小李子,你带我去?”

“好的,娇花姐!”小李其实跟娇花年纪相仿,可能实际年岁比娇花还要大一些,但是长得细皮嫩肉还有一口白白的牙。他一直为昨天错把娇花认作鬼的事于心不安,所以今天对她特别热情。

“不用了……”一个清幽的声音插进来,众人一齐转身看去,原来是燕深弦。

“燕大哥,你去买菜了?”柳以沫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修长十指一手提一个巨大的箩筐,身后还背了个大背篓,全部填满了蔬菜,红的绿的黄的,应有尽有。

“恩,娇花姑娘说这里不需要我帮忙,所以我就菜市场转了一圈。”柳以沫注意到燕深弦白皙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只不过她没空去思考怎样的场面能让这个遇事波澜不惊的少年脸红,“燕大哥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一个乐师的手可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把它弄伤了,皇上可要跟我急了……”她赶紧走过去让他放下箩筐,拉过他的手看着上面被勒出的红印急得直跳脚。

看着柳以沫一个劲儿的往燕深弦手上哈气,伍四三委屈的吸吸鼻子,这下好了,看来在这县衙里自己怕是要排第三了。

“这燕公子来头挺大啊!”大孙感慨。

“其实俺看他很顺眼,他长得真好看啊,比他还好看的男人俺就见过尧公子一个。”大黄偷偷朝他走过去,羡慕的说。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老爷的情哥哥?嘻嘻……”大刘悄悄凑到他耳边,三个人开始咬耳朵。

“小柳,这只是小事。”燕深弦微笑着抽回手,“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柳以沫松了一口气,往地上两个箩筐里看了看,又垫脚往他身后背着的背篓里望,“不过怎么全都是素菜啊?而且燕大哥干嘛一次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就是,这得花多少钱啊,又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伍四三满眼心疼,顺便开始损人,为了“县衙第二”的目标作斗争!

“我忘记带银子出门,所以没钱买荤菜,也不好意思提醒她们扔点肉过来……”燕深弦满脸歉然,见众人一致沉默,连忙道,“不然我再去一趟吧,顺便把筐和背篓还给两位好心的阿婆。”

“……果然贵人多忘事啊,买个菜连银子也忘带!”伍四三顽强的坚持损他,一双眼睛却是心虚的四处乱瞟。长得俊果然能当饭吃啊!他嫉妒的盯着燕深弦,要是他也能长成这样,早就把芝麻巷的张大娘勾回来了!

“燕大哥的意思是说,你买这么多菜没花一文钱?!”柳以沫瞪大金光闪烁的双眼,一个无耻的念头很快滋生,她清了清嗓子,“娇花,以后每天早上你陪燕大哥去买菜……恩,记得引导阿姐阿姨阿婆们多扔点肉哈!这样省下来的银子可以请个厨子,你就不用做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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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快乐^_^虽然是西方的,但是找个情人好过节,哈,哈哈……

六 女知县的亲切问候

终于将整个县衙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破,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算是住人的地方了……柳以沫一时高兴,又想着趁机增加士气,于是决定带大家下馆子。

“哪里贵就去哪里!”柳以沫大手一挥,一群穿戴整齐的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老爷,不用这么破费吧,吃个饭哪里不是吃啊……”一路上伍四三絮絮叨叨,“如今衙门里的用来开销的银子实在有限,这么吃下去可能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

“啰嗦什么啊,本老爷自己带银子了!”柳以沫赶苍蝇似的将伍四三轰开。

“真的?老爷带了多少?”苍蝇伍四三这才停止心疼,喜滋滋的问。

“十万两!够不够?”

“够够够够够……老爷哪来这么多银子?”

“骗你的你也信!”

“……”

柳以沫在伍四三以及四大捕快熟络的带领下,直奔洛水县城里最繁华宽敞的一条街道,又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漂亮的酒楼,抬头挺胸神气活现的往里走,看到认识的人立刻大声的招呼。

“啊,张员外,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李掌柜,看到没?这是我们老爷!漂亮吧?”

几人的嗓门加在一起大得整条街都能听清,心里都在想,妈的,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一时间整个楼里就这群人回头率最高,人们议论纷纷,而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时间,洛水县城里谁都知道今天不但县太爷上任了,还他妈是个女的……

柳以沫也不在意别人各色各样的眼光,很是配合的摆出一张不卑不亢的笑脸冲众人点头,尽管回给她的多半不是白眼和无动于衷,就是色迷迷直勾勾盯着她打量的表情。

八个人在一楼大厅中央抢了一张圆桌围坐下来,小二不情不愿的拎着菜单挪过来,“几位客官想吃点啥,狗不理包子在对街第三个摊,大葱饼在它隔壁,你们要是想喝汤,还可以对门面馆里讨……啊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我警告你我姨夫的舅舅的八姑婆的侄子跟尧公子的管家是朋友小心我呼呼呼呼……”他伸长舌头捂着胸口拼命喘气。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大刘拿起横在他脖子上的刀鞘,顺势在他头上用力敲了两下,然后抢过他手里的菜单,愤愤的道,“少他妈狗眼看人低,以为老子吃不起啊……呃,大黄还是你点吧……”

大黄接过菜单看了看又往大孙手里递,这样一个递一个,谁也不敢点菜,娇花突然就怒了,拍拍桌子一把抢过菜单,“瞧你们那熊样,怪不得被人看低了你们,都说了是我家小姐请,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花留着干什么!这个、这个、这个……”她一口气点了二十多道菜,而且看什么贵就点什么,惊得伍四三一众连连夸她够豪爽,乃女中豪杰。柳以沫抽抽嘴角,心说敢情花的不是她的银子。

娇花得意洋洋的将菜单扔回小二脸上,然后娇笑着坐下,毫不谦虚道,“这算什么呀,以前在尚书府的时候哪天不是这么多菜,尚书府里的厨子可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做的菜甭提都多好吃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哦,恐怕暂时是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尚书府?”伍四三灰白的眼珠蓦地一亮,“娇花姑娘和老爷以前在尚书府呆过?不知道是担任什么职务?”

“喝,你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就是尚书千金……啊……”娇花瞪大眼睛怒视柳以沫,却见她传过来警告的眼神,连忙改口,“恩,是尚书千金最好的朋友……”说完撇着嘴丢给她一个白眼,不明白她不让自己说出她的身份的原因。

“是是是,所以曾经有幸在尚书府上小住过几日。”柳以沫无视娇花鄙视的眼神,微笑着点头解释道。

“尚书千金的朋友啊,难怪一个女人也可以当官,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伍四三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满脸向往之色,“什么时候老夫也能去京城看一看就好了,听说那里的船都特别大,姑娘也特别漂亮……”余光突然瞟到正拼命点头表示赞同的娇花,伍四三在心里决定收回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二,怎么还没上菜啊?!”大孙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扯着嗓子大喊。

“急什么?!你他妈是饿死鬼投胎啊!”几个小二聚在柜台边爱理不理。

“妈的!”大孙一拍桌子,真想提起凳子就揍人。

“没事,再耐心等等吧。”柳以沫转动着桌上的空茶杯,漫不经心的说着,燕深弦一直安静坐在她身边,温文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笑。

又过了许久,周围桌上的客人点了菜吃完了,走了一拨又一拨,柳以沫这桌的菜迟迟没有上来,连娇花都有些坐不住了,勒着袖子四下想找人喷火,柳以沫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眼睛悠闲的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

突然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人走进来,伙计模样打扮,脸上憨厚的笑容看着似曾相似。柳以沫正要细想,却见刚才的店小二已经热络的开口向那个人招呼,“阿中哥来了,是要给尧公子送饭吗?”

“是啊,尧公子一大早查案查累了,我得快点给他送过去,不能让他饿着了。”阿中回答。

“那是当然,我这就去催厨房,伙食还照旧吗?”

“是,不过菜里不要放葱,我看尧公子每次都把葱挑出来了。”

“恩恩,记得了,我这就去!”这下小二跑得比兔子还快。

柳以沫这时候也想起来,这人就是昨天用车撞了她的阿中,尧公子的一个伙计。

“阿中啊,桂花胡同那边怎么样了?小偷找到了吗?”等菜的时候,有人拉着阿中闲聊。

“还用问嘛,尧公子出马,有什么难得到他的?”

“那是当然!”

“阿中,飘飘姑娘也去了么?”

“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没事问问不行么……”

“不行!”

“阿中,那小偷到底是谁啊?”

“就是绣坊里的一个绣娘……”

“啊?不会吧?尧公子是怎么查出来的?”

“嘿嘿,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

“嘭”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裂开的声音,打断了正要回答的阿中,也吸引了整间楼里所有人的目光。

柳以沫面无表情的起身,再提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碗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松开开,伴随着砰的一声,柳以沫大喝一声,“洛水县众捕快听令,给本官砸,砸了这破酒楼,一切后果由本官承担!”

七 狗要拿耗子,柳以沫要管事

四大捕快摩拳擦掌,等的就是柳以沫这一句话,当下跳起来,搬起屁股下的凳子猛力一甩,砸翻了旁边一座酒席,楼中顿时混乱起来,四个人一人霸占一方,人虽然不多,但贵在气势凶猛。

“住手住手,不能砸啊!”伍四三先前被人故意冷落,心里虽然有气,但他毕竟顾虑颇多,不如年轻人那么热血冲动,一见这架势立刻哭丧着脸劝阻,“老爷三思,这酒楼的主人咱们惹不起,惹了他们准没好果子吃,住手大刘,你还砸!大孙你最明白事理快住手……”

柳以沫冷哼一声,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去他爷爷的!尧公子家一个伙计都要压在自己头上,这口鸟气她柳以沫要是乖乖受了,今后可不得永远让那尧公子站在自己头上拉屎?!

这厢伍四三在拼命劝架,那边娇花却挥舞着拳头拼命叫好,恨不能亲自上阵,“对,砸啊,砸死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砸得好,砸得妙,砸的他们呱呱叫!”

一时间酒楼里鸡腿在飞、狗腿在跳,客人跑了个精光,整个乱糟糟的一片,柳以沫心里那个舒坦啊!

“小柳,见好就收,再不走他们来人了可就走不掉了!”燕深弦提醒道。

似醍醐灌顶般,柳以沫一下子回过神来,如今衙门势单力薄,就这么几个人,要真硬拼肯定要吃亏。“够了够了我们找别处吃去,哈哈……”柳以沫冲大家招招手,扯着还在不停助威的娇花率先溜之大吉了。

一群人跑得气喘吁吁,见身后没有追兵才放下心来,最后随便在街摊边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然后灰溜溜的回到衙门,一群人在伍四三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大眼瞪小眼。

柳以沫一时烦躁,换了一身大红的官服,头带官帽坐在公堂上,伍四三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等了大半天,别说有人来告状,鬼影都没有一只!“对了,伍师爷,我的头顶上司是谁啊?”她托着脑袋,突然想起有必要和上司搞好关系,这样以后也能多关照自己不是。

“知府大人据说姓王,叫王忠义,两年前上任……其他的卑职就不是很清楚了。”伍四三有些歉疚,洛水县的境况人尽皆知,可对此上头也没有办法,因此大都是采取不闻不问。以前上任过的知县也多是苟且自保,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过试图改变的,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结局不是被罢免官职,就是被逼得主动辞官,有的甚至连性命也没保住……

这其中的奥妙,伍四三或多或少的明白一些,但他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实在是无心也无力。

“王忠义啊……”食指敲打着桌面,柳以沫皱眉随即要来笔墨,思索了一会儿,埋头挥洒毛笔,不一会儿洋洋洒洒的漂亮小楷列满了整张信纸。

吹干墨迹仔细的读了读,柳以沫盖上官印,想了想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私人印章沾了朱丹盖上。“好了,伍师爷,你跑一趟,把这封信亲自交到王知府手中。”柳以沫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然后交到伍四三手中。

“老爷,用不用再塞点银票……”伍四三提点道。

“咱们还有多余的银子咩?”柳以沫没好气的摊手,然后朝他挥手,“快走快走,记得要快去快回,雇辆马车,别为了省钱雇驴车,不然等你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是是!”伍四三得了令就飞快去送信。

柳以沫看着他的背影微笑,漆黑的瞳孔中满是狡诈之意。娇花突然打了个冷颤,“小姐,你支开伍师爷想干什么?”

“你说呢?”柳以沫眸光流转,扬起嘴角起身,“当然是干该干的事!”说着蓦地提高音调,朝底下歪歪扭扭靠着的四大捕快喊道,“众捕快听着,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要升堂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四大捕快雷厉风行的整好衣冠站好,“威~~武~~~~靠~~~~~~”

“你靠什么靠?”大孙怒视大刘,难得他还记得说“威武”两个字,却被一个靠字给扫了兴!

“犯人都没有,升个鸟堂!”大刘郁闷的回答着把目光投向柳以沫。

柳以沫闲闲一笑,“谁说没有犯人?”

“我都没听见有人击鼓,小李你年纪轻耳朵比我们好使,你听见了吗?”

小李摇头,“没~~听见~~”

“确实没人击鼓。”柳以沫清了清嗓子,“虽然没有人来告状,但我们可以主动去管啊。”

“啊?这不好吧?!”大黄张大嘴巴,“这不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嘛……”

“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瞧你把老爷比作啥了都!”大刘用力捶了一下大黄的胳膊,小声说道。

“没事没事,大黄说得没错!”柳以沫一本正经的点头,“狗拿耗子确实是多管闲事,但我们是堂堂县衙,维护洛水县治安与和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的,而不是多管闲事!”她挥舞着拳头仿佛正义的化身。

底下小李偷偷把脑袋朝大孙靠过去,不确定的问道,“孙哥,先前下令让我们砸酒楼的那个老爷,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

大孙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你还太小,等你知道什么叫官话你就会明白了。”

“大孙,本官问你!”柳以沫突然发话点名,大孙连忙站直身体,出列上前一步,“卑职在,老爷请问!”

“西街是不是有个王老头?”

“有很多个,不知道老爷问的是哪个?”

“爷爷的,姓王的原来这么多!”柳以沫郁闷的扶了扶官帽,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最近传他儿媳偷,呃人的那一个,有没有?”

“哦,有,您说的是西街白菜胡同第三家的王老头。”

“那你也应该听人说起过吧,是否真有其事?”

“千真万确,他家儿媳柳氏的肚子都大了,但谁都知道他儿子是个瘸子不能人道的……”

“姓柳~~啊,那奸夫是谁?”

“柳氏嘴巴很紧,至今不肯说,所以才一直这么吊着,不过听说王家打算请尧公子来断。”

“哦”,柳以沫嘴巴一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尧公子”这三个字深恶痛绝,“柳氏不守妇道,生为人妇却干出这等羞耻之事,这算是犯了淫罪,现在本官命你们四人将犯妇柳氏押上公堂,本官要亲自问罪!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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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纪念那波涛汹涌的第一次

洛水县四大捕快闯进王老头家中,七手八脚的将大肚子的柳氏带到了公堂上,一路王家的争吵声引来不少人,都一股脑儿的跟着吵闹声跑到了闲置已久的衙门口争相往里望。

有的看热闹,有的图新鲜想看看这女县太爷到底是什么样,也有十分不屑只等着看笑话的,各人心态不一样。

柳以沫端抬头挺胸,在四大捕快因为激动而扯着嗓子干嚎出来的,有些变调的“威武”声中不卑不亢的走进公堂,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

“砰”的一声拍起惊堂木,“堂下何人!”

“民女柳月娥……”柳氏瘦弱的身躯瑟缩在堂下不敢抬头,只能看到腹部确实是隆起着的。

柳以沫一阵皱眉,心中突然一软,连带语气也软了一些,“抬起头来……”

“大人,民女知罪,请大人别再打民女了,您赐民女一死吧!”柳氏伏在地上小声啜泣。

“本官让你抬起头来!柳月娥!”清脆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柳以沫咬牙切齿,“你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轻言去死,人说虎毒不食子,你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呃?”柳氏原本颤抖的身形滞了一滞,每个人都说她肚子里的是孽种,每个人都要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死,这是她自丑事被拆穿以来听到的第一句不同的声音。

“再说一遍,抬起头来!”柳以沫的耐心开始要被磨光了,难不成非得她恶声恶气的犯人才听话?!

“是,大人。”却见柳氏已经缓缓抬头,脸颊上满是红肿清淤的印记,盖住了原本清秀的面容,通红的双眼之中隐有泪光闪烁,她伸手去抹眼泪,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却是鞭痕累累。

柳以沫倒抽一口气,面色阴晴不定。“你有孕在身,不易下跪,站起来回话吧!”她面无表情的吩咐,“来人,扶她起来。”

“谢大人!”柳氏泪光涟涟的拜了拜,就在大黄和大孙的搀扶下挺着肚子站了起来。

外面却是一阵哗然,一些和王家沾亲带故的早已经开始煽动人群,不堪的声音不绝入耳,什么“淫妇”“狗官”之类的,甚至人群里突然窜来一个瘸子,冲进堂上二话不说纠起柳氏的头发就往外拽,一边动手一边骂脏话,“你个贱人,给老子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嫌老子的脸丢得不够么!”

一时间柳氏的尖叫声,堂外百姓的起哄声闹成一片,柳以沫脸色越发铁青,拍着惊堂木也没能让场面控制下来,最后高声怒道,“来人,把这个擅闯公堂的刁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四大捕快你望我我望你,不敢动手,“这是别人家里的家事……”

“还愣着干什么,一切后果由我家小姐负责!”娇花瞪了为难的小李一眼,大声嚷道,“看着女人被打还这么袖手旁观,没有种就不要自称是男人!”

柳以沫点点头,虽然娇花总喜欢拿自己当挡箭牌,但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正在四大捕快心思逐渐松动的时候,柳氏突然惨叫一声,原来是瘸子丈夫拄着的拐杖到了她的肚子,疼得她匍匐在地上冷汗直冒,而那人却丧心病狂毫不怜惜,依旧拳脚相加。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以沫大怒着正想跳过案桌,四大捕快也熏红了眼就要扑过去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再次发生。

门口突然跳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怒目圆睁,疯了一般冲进来揪起那瘸子的衣领拉过来摁在地上,碗大的拳头雨点似的砸下去,砸得那瘸子杀猪似的嚎叫。

连同柳以沫在内的所有人一下子懵了,直到柳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拼命哀求“阿庆你傻呀别打了”的时候众人才回过神来,早已经围在门口的王家人,一见自家人被打,立马不分男女老少一拥而上,一时间打斗声、咒骂声、哭声串成一片……

柳以沫揉揉额头,翻了个白眼有些气急败坏的朝四大捕快吼道,“你们四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啊!”

“可是老爷,我们帮哪一边好?”小李委屈的眨眨眼。

“当然帮势弱的那一边,不然谁还要你帮!”柳以沫挥挥手,四大捕快得令之后这次没有再犹豫,立马齐刷刷的扑了过去。

柳以沫嘘了口气,托着下巴看着堂下乱糟糟的局面有些头大。先前她也不是没预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现实比预想中的还要更糟糕,她手无缚鸡之力,说话又没有分量,根本就镇不住邪火。

“对了!娇花,快把柳氏扶进屋去,免得被误伤。”爷爷的,只有先救出孕妇,其他随他们闹去,只要别闹出人命就好!

“对哦”,娇花点点头,连忙跟着柳以沫一起走过去准备拽出人群中的柳氏。

此时打架的人群分成两堆,一堆男人气势汹汹的围在阿庆和瘸子这边想将阿庆从瘸子身上拉下来,另一堆妇孺正手口并用,一边骂柳氏是“淫妇骚货不得好死”,一边又在柳氏身上又抓又掐又扯。

柳氏头发散乱面目全非,双手护着腹中的胎儿,哭得凄厉而且绝望。

柳以沫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热,目中凶光闪动,冲过去对着抓扯得最凶的中年女人就是一耳光,然后抬脚在她胸口奋力一踹,“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些泼妇贱人!别以为老娘治不了你们!”她愤怒的顾不得用官腔,反而情急之下用了娇花发飙时的语气。

可那些常年撒泼惯了的女人可不吃这一套,见着自家男人都在,一点也不把这个有名无实的女县太爷放在眼里。

“你敢打我,你这个不在家里老实呆着,跑出来丢人现眼不守妇道的臭丫头敢打我!”说着那女人便率先转移目标,扑过去对着柳以沫又撕又扯,还有个半大的小孩子趁着柳以沫不注意,拉起她的胳膊张嘴就咬。

柳以沫痛得差点叫出声来,头上的官帽在混乱间被推落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被人使劲拽住,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不让它掉落下来。

比那次被娇花追进猪圈还要狼狈,柳以沫素来的冷静早已经被满心的愤怒消灭得干干净净,她捏起粉嫩的拳头奋力还击,理智瞬间迷失。

娇花有些发愣,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按小姐平时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来说,这种混乱的时候她早该躲到旁边,一边悠闲的看热闹一边煽风点火才是,怎么这次反倒傻乎乎的把火往自己身上引了?

只是现在已经容不得她细想了,回过神来之后她转身跑到厨房,片刻之后一手锅铲一手菜刀,“谁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看老娘不剁了她喂狗!”

她歇斯底里的大吼,面目狰狞的高举着双手冲进人群,吓破了好多人的胆,原本正和柳以沫厮打的女人立即慌慌张张的收手,然后四下逃串,一边逃还不忘凄厉的大喊,“杀人拉,狗官指使属下杀人拉……”

至此,洛水县新任女知县柳以沫的第一次升堂,就这样不太圆满的结束了。

九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燕深弦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四大捕快鼻青脸肿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阿庆垂头丧气的靠在门口不时拿脑袋撞门,柳氏伏在他身上哭哭啼啼。

“发生什么事了?”燕深弦站在门口,有些迟疑的问。

“燕公子刚才怎么不在?去哪里了?”大刘冷冷的瞟他一眼,没好气的问,“别是看见我们有难,一个人开溜了吧!”

“别瞎说,燕公子不是这种人!”大黄无力的拿腿踢了踢他。

大刘哼哼两声,脸别到一边不说话。

燕深弦垂了垂眼眸,然后又抬头微笑着问道,“怎么没看到小柳和娇花姑娘?”

“不知道!”大刘翻了个白眼,冷冰冰的回答。

“呃,我知道,”小李不明就里的抢答,然后在大刘怒视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娇花姐去抓药了,老爷一个人去了后堂,说是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知道了,多谢。”燕深弦朝他点点头就往后堂走去。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仙子一般的隐入门内,大刘冷冷一笑,“亏我还以为他会跟老爷有一腿呢,现在看来果真是我瞎了眼!他哪里配得上老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呸!”

“刘哥怎么能这么说燕公子呢……”小李小声的嘀咕。

“怎么不能说?!这小子看着老爷被那些泼妇打,我们又脱不开身去帮老爷,而他不但不过去帮忙,反而还转身就走,真他妈不是男人!”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大黄不相信的问。

“没有,大刘没看错,当时我也看见了……”一直没说话的大孙也开了口,众人突然沉默。

燕深弦此时也重新提起脚步,若无其事的面带笑容继续往后堂走。到了门口,脚步却突然一滞,堂内隐约有压抑的抽泣声传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正为难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柳以沫红红的眼圈,满是慌张神色的面庞落在他眼底,他抿唇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柳以沫抢先。

“你刚才听见什么了?!”柳以沫皱紧了眉头盯着他,浑身紧绷如一只警惕的猫。

“听见……一只猫在哭”,燕深弦扬起嘴角,眉眼间绽放出动人的神采,心底却隐约有一丝于心不忍。

“是啊是啊,我也听见了。”柳以沫闻言面色转变得飞快,她笑嘻嘻的一边拼命点头,一边“喵呜喵呜”的学着猫儿的哭声,“它一定是跟猫妈妈走散了,所以在哭呢……”

“恩,希望它能早些回到家里才好。”燕深弦轻笑,“这样不但它好,我们,也好……”

柳以沫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开始转移话题,“燕大哥,找我有事?”

“恩,想问问柳氏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他的眼中不无担忧,“依我看,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洛水县里王姓的人多,我们根本惹不起。”

“不管?”柳以沫突然冷笑,脸色沉了下来,“燕大哥你也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可是你让柳氏怎么办?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又让阿庆怎么办?!母子分离?!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如果我不管他们,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让我现在收手不管?”她越说越激动,“靠!虽然我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冷血,但我可不会这么残忍!”

“……对不起”,燕深弦看着她激奋的样子,有点尴尬,“我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把衙门和百姓的关系闹僵,而且单靠我们,似乎也管不了……”

柳以沫闻言表情一滞,再次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容易激动,这也不符合她以往的性格。

“我知道燕大哥是好心提醒我,只不过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也是我娘的女儿,我很爱她,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失去她,不管她到底爱不爱我……”就算是为了那种她求之而不得的感情吧,柳以沫不想否认自己的任性。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燕大哥不用担心!”柳以沫整了整官服,将官帽重新戴上,毅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

“娇花抓药怎么还没回来?”望着屋外阴暗下来的天色,柳以沫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大家还好吧?”

“没事,都是外伤,又没伤筋动骨,只要吃饱了饭又是一条好汉,嘿嘿!”大黄握握拳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老爷太为我们别担心。”

“真的?”柳以沫还是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四大捕快齐声回答,声音中气十足。

“恩,听这声音,确实是没事!”柳以沫满意的扬起嘴角微笑。

此时若是娇花在,肯定看出她又在打主意了,可惜四大捕快骨子里其实都是纯洁而又天真的小绵羊,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的落入柳太狼的陷阱当中。

“大家想不想报仇啊?给王家那些人嚣张的人一个下马威,出这一口恶气!”柳以沫一点一点的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凸现,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四大捕快齐齐打了个冷颤,相互看了看然后坚定的点头,“当然想,只是不知道老爷准备怎么办?”

“这个大家不用管,我自有办法,你们只要到时候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柳以沫阴郁的眯起眼,爷爷的!敢惹你柳大老爷,就先拿你们试刀!

“燕大哥,麻烦你去给大家买些饭菜回来……”柳以沫开始有条有理的布置任务,“大孙大刘大黄小李,你们四个负责好好休息。柳月娥和奸……咳,和你那位跟我来,我有话问你们……”

领着柳氏和阿庆二人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柳以沫开始质问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柳氏和阿庆做的事无论放在哪里都不光彩,即使他们之间有情,也不代表他们没一点错。

阿庆个性木呐寡言,嘴唇蠕动了几下硬是没开口,于是在柳氏哭哭啼啼的声音中,柳以沫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十 月黑风高偷人夜

原来柳氏在嫁给王瘸子之前就和阿庆看对了眼,只是柳氏家人嫌阿庆太穷,恰巧王家老头许下贵重的聘礼想给自家的瘸子儿子领个媳妇回去,于是柳氏就被家人推进了火坑。

婚后不久,柳氏发现原来瘸子不但是个变态,还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她个遍体鳞伤,阿庆知道后一直偷偷用他并不灵巧的嘴巴笨拙的安慰她,两人一来二去,就勾搭成奸了……

后来东窗事发,柳氏为了不害了阿庆,坚决不肯说出谁是奸夫,即使是在王家的严刑逼问之下,也宁死不说……

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故事,在柳氏声泪俱下的诉说下,倒是多出来些许苦中作乐的浪漫和沧桑。

柳以沫叹了口气,一般这种故事总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为结局。可故事和现实不同,她如今更是深刻的理会到了这些。

现在,她的任务是尽量给这个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

*********

月黑风高夜,四大捕快吃饱喝足,又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之后,在柳以沫的带领下摸黑朝王家大院出发。

一路穿行,月亮躲在云层背后,只露出小半个脸,夜色沉静得连风也静止了。

柳以沫特意让众人换了深色的衣裳,这样若是遇见打更人,只要稍稍躲一下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小姐,我好紧张!”娇花拽着柳以沫的衣角,在黑暗中有些腿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嘘,别吵。”柳以沫压低声音,“要是我们不这么做,洛水县今后根本就不会我们立足的地方。”

“哦~~”娇花撇撇嘴,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小姐从一开始就不完全是为了柳氏,根本就是想借柳氏的事杀杀那些人的威风。

亏她还以为小姐突然洗心革面成了大善人,敢情那些都是做戏给那四个笨蛋看的!

夜色下偷偷扫了一眼对柳以沫惟命是从的四大捕快,娇花在心底啧啧称叹,不过一天时间就让这些人对她服服帖帖,这收买人心的计策和苦肉计演得可真高明!

“看看围墙有多高,能翻得过去么?”白菜胡同第三个宅子前,柳以沫镇定的指挥。

“我们试试看。”大刘在手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搓了搓手掌,用力蹦了一下还是没能够着,“大黄,你过来蹲在这里,我踩在你的肩膀上翻过去!”

“干嘛要俺蹲着!”大黄不悦道,“怎么不是你蹲,俺来翻?!”

“你力气大呗,少啰嗦,都什么时候了!”

“不干!俺儿子才喜欢骑在俺头上!”

“喝!你骂人!谁是你儿子呢!”

“俺没说你……”

“别吵别吵,小心被人发现!”柳以沫在一旁郁闷得以手抚额,“你们倒是快点!不管谁骑了谁,改天再骑回来不就行了?!”

“哦,那好吧!”大黄不情不愿的矮身蹲在墙下,“不过下次可就换你了啊,大刘。”

“知道知道!”大刘抬脚就要往他背上踩,却突然听小李细细的声音传来。

“我找到一个狗洞,从这里刚好可以钻进去。你们等着,我进去了给你们开门!”兴奋和恐惧一起来袭,小李整个人显得特别激动,没等柳以沫发话就“哧溜哧溜”的往里钻。

“真好,不用被踩了。”大黄欣喜的起身推开一脸遗憾的大刘。

柳以沫闻言思虑了一会,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连忙道,“不好!小李快出来!”

既然有狗洞,那家里一定养了狗!狗的警觉性可比人高了许多,小李这一进去肯定就能被发现了,然后狗叫声一响起,人可就都会被引过来了!

可是小李的动作滑溜得像只泥鳅,喊也喊不住。果然,不一会围墙里就传来狗的叫声,间或低吼声。

“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来人了,我们快走吧!”娇花慌张得拽起柳以沫的衣服就要跑。毕竟是在做见不得光的事,即使她平日里胆子再大,这个时候也无法冷静。

“小李还在里面呢!被人发现了他,我们一样也脱不了干系!”柳以沫也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握紧腰间佩戴着的墨玉观音,这是她娘临走前留给她的,十年来从未离身过。

“这样吧,大孙,拿好你的刀,进去让那只狗闭嘴了,然后和小李一起出来,我们过几天再作打算!”黑暗中柳以沫果断的发话,让大孙打了个冷颤。

虽然杀一条狗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但是这话从一个外表娇弱的女子嘴里想也不想的说出来,尤其配上了这样的夜色,和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确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女人不简单,大孙一边提刀一边想。正要低头找狗洞的时候,围墙内却突然安静下来。

柳以沫愣了愣,片刻后却见大门从里打开,小李的脑袋从门后探出,“嘿,还好先前偷偷藏了块肉骨头准备当宵夜,大家快进来,记得轻一点。”

情势急转,众人很快从落差中清醒过来,看到柳以沫点头,立刻踮着脚尖往里走。

计划依旧照常进行,柳以沫守在院子里,抬头望着从云层背后跑出来的圆月亮出神,浑然忘记自己正身处于紧张的氛围。

以前每次看到月圆,即便是深更半夜,她也经常拖着老柳出来陪她看月亮,因为她总觉得娘并没有死,她只是一个人跑到月亮上去了……

或许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不然老柳也不会急着扔开她,然后在她离家不到两天,就大张旗鼓的把曾经那个被她赶走的女人娶回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反正她现在不在老柳身边,有个人代替自己陪着他也是好的!柳以沫这么想着,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小姐,可以走了。”娇花小声在柳以沫耳边说着。

柳以沫回过神来,见四大捕快扶着一个瘫软晕迷的人冲自己点头,心中一喜知道事情快成了,于是也点点头,示意大家迅速撤退。

深夜的洛水县城里静悄悄的一片,夜雾模糊了人的视线,月亮挂在夜空看着底下匆匆穿梭的六人,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夜间也不停止奔波,勤劳的世人啊!

柳以沫一颗心差点吊到嗓子眼,恨不得回衙门的路突然之间缩短,只要再跨出一步就到达目的地。

“砰”的一声,柳以沫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下意识的想抬头,却记起自己正在干坏事不能暴露身份。

“对不起,我们急着赶路,借过!”她捏着嗓子说完,然后带着众人,匆匆从那人身边走过。

十一 女知县出损招,里外不是人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将漫长的黑夜划破,鸡鸣声中,一贯和谐的洛水县城逐渐恢复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自忙着为生活奔波。

日上三竿时分,洛水县衙的大门依旧紧闭,可是门外荒废已久的一堵用来张贴文书的大墙,却破天荒的贴着一纸崭新的文书。

有路过的识字人士不小心瞟见,大多是怀着好奇心跑过去看上几眼,可是这一看可就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看错,又扔下手中的活儿拉来其他人。这样,不到一个时辰就引来了大群人的围观。

人群议论纷纷,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必这女知县也不想例外,才上任不到两天,就整了这么一出。

洛水县城中王姓是第一姓氏,这是谁都知道的,这次出了柳氏的事,王姓一族都感觉自己被蒙了羞,又加上别姓的人大多等着看王姓一族的笑话,所以柳氏的事从一开始就不单单只是王瘸子一家的事,而是关系到洛水县整个王姓的荣辱。

所以,当知道女知县准备插手管这摊事的时候,有些不怀好意的人都暗暗的等着好戏来临。

这不,才想着看好戏,好戏就开锣了!

不过这好戏的开幕,倒是让很多人吃了一惊。谁也想不到这女知县不但动作快,出招也绝!

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关于柳氏反告王新来滥用私刑成功、以及王新来自愿休妻的事,在洛水县城里已经人尽皆知。

忘了说了,柳氏的瘸子丈夫的大名就叫王新来。

百姓对着文书指指点点,其中虽然有人看不惯王姓一族平日里仿佛高人一等的臭样子,但是关于柳氏淫·乱的事就这么从轻处罚也很是不满,毕竟女人的贞洁在他们眼里,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俊公子,正嘴角噙笑的望着墙上的文书,突然低头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平放着的墨玉观音。

今天的洛水县城注定是不平静、不和谐的。

***

柳以沫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但是一想起那些人欺负过自己的人此刻气得跳脚的模样,怎一个爽字了得!

梳洗完毕之后,柳以沫跨出房门开始在县衙后院溜达,恰好碰见阿庆牵着大肚子的柳氏出来散步。

“大人。”柳氏一见柳以沫立时就要屈身下拜,却被她一把拦住。

柳以沫就近扫了一眼柳氏清秀的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淤,但是已经消肿,又加上容光焕发,看上去比昨天要好上不少。

“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柳以沫微笑打趣道,“昨晚时间仓促,你们的婚礼置办得有些简陋,本官也没精力再闹洞房了,好遗憾……不过这是权宜之计,希望你们不会怪罪才好。”

“不不,我们怎么敢?!是大人救了我们夫妻两个人……”柳氏似乎又回想起了从前的酸甜苦辣,一时间眼泪汪汪,“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我和阿庆还能在一起……”

听着这样的话,一向表情木讷的阿庆也动容的握紧了柳氏的手,伸出长臂将她搂得更紧。

柳以沫看着人家夫妻恩爱的情景有些尴尬。对于男女之事她还只是一知半解,虽然她的脸皮有点厚,但是一旦涉及到这些,难免会觉得羞怯。

“小姐小姐,不好了!门外……”正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娇花突然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路气喘吁吁。

“什么事?不急不急,慢点说。”柳以沫转头看她。

娇花好不容易喘完气,连忙说道,“门外来了好多人,说要狗官和奸夫淫妇出去见他们,他们要带走王新来和讨公道,听说王家的老族长也亲自来了。”

狗官?柳以沫嘴角一抽,真是个好名字!

“那也不用急,告诉他们,他们要带王新来走得等他刑满之后,来讨公道得等本老爷有空才行!”柳以沫闲闲的说。

“小姐!”娇花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伸出纤纤食指指着她的鼻子骂,“王新来可是昨晚我们偷偷用迷烟弄晕了抓过来的,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身为知县知法犯法,你可没好果子吃!现在那群人找上门来,摆明是猜到了!我说小姐,你的这个办法可实在不怎么高明啊!”

“大人,这都是我们害了您……”柳氏闻言花容失色,“王家那帮人都不好惹,怕是大人您也压不住……”

“你不会现在想把我们交出去吧?”一直很少说话的阿庆突然冷冷的开口,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柳以沫能护他们一家三口周全。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县太爷,况且又是个女人,一开始帮他们可能只是可怜而已,等发觉到困难的时候,自然就会收手了。

“阿庆!”柳氏急忙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

柳以沫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一直隐藏得很深的不屑,她自然猜到他在想什么,而且她相信洛水县还有很多人跟阿庆的想法一模一样。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如果你们怕的话,可以趁现在从后门逃走,没人拦着你们。”柳以沫口吻平淡的说道,转身的刹那嘴角上扬出嘲讽的笑容,尔后很快消失。

“娇花妹妹别担心”,柳以沫一边往前堂走,一边言语轻快的安慰起娇花来,“他们爱猜就猜,这是他们的自由,除非你们临阵倒戈,不然他们即便猜到,可是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娇花有些郁闷,“不过怎么看小姐你都很吃亏啊,你这么做,对自己可是没一点好处,两边吃力不讨好……”

虽然她先前在知道柳以沫管这件事不完全是为了帮助柳氏之后,一时又联想到了从前柳以沫利用自己来防止进宫的事,所以有些鄙视。但是现在,看到阿庆非但不感谢反而轻视她的时候,她又突然觉得柳以沫挺傻,管什么事不好,偏挑上这一件明摆着难以善终的事来管!

“这可不一定,目光得放长远一点,现在看来对我没什么好处,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柳以沫耸耸肩,“总之你别担心,一切我自有主张,你看到我干过亏本的事没有?”

娇花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没干过!”

跟了她快七年,从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开始,娇花就没见过有人能从她那里真正占到便宜过,就算是先皇,她也硬是哄得他为她亲手提了字,也因此让她的身价陡然提升了许多。

两人一齐走到前堂,看到四大捕快一人抱着一条板凳正满脸肃穆的守在门口,大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门外人声沸鼎,吵吵嚷嚷和怒骂的声音不时清晰的传进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柳以沫奇怪的看着四大捕快,突然想起似乎得重新给他们每人一把佩刀才行。

“回老爷,我们是在以防外面那些人冲进来!”小李满脸严肃的回答。

“外面大概有多少人?”柳以沫问。

“回老爷,一刻钟前我仔细数过,连人带畜牲一共一百零八口。”大刘说完,众人一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那如果他们冲进来,你们四个人抵挡得住吗?”

“……挡不住。”

“那你们还站在那里装样子给谁看?过来一人喝口茶先。”

十二 遭围攻,女知县依然从容

正当柳以沫一众人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茶,然后一趟一趟跑茅房的时候,燕深弦突然出现,手里提着两个大食盒,脸上是菩萨一般的微笑。

“燕大哥,你不但相貌俊逸不凡,又精通乐理,还这么善解人意,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柳以沫饥肠辘辘的扑过去,抱起一个食盒打开,立时诱人的食物香气飘散开来,陶醉了一屋子的人。

“胡说,燕公子明明是男的,怎么能说是贤妻良母。”娇花鄙视了她一下,然后也朝食物奔过去,“不过肚子倒是真的饿了,我居然担心得忘记有吃饭这回事了,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太多亏心事……”

“我能帮忙的也只有这些了……”燕深弦俊朗的脸上挂着微笑,眼底却透着无奈。他只是一个乐师,而这里似乎并不需要韵律。

四大捕快还在为昨天燕深弦对柳以沫见死不救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在他出现的时候一律当作没见到。

照他们的想法,既然燕深弦跟着柳以沫一起来了这洛水县衙,就该真心为柳以沫办事。他们和柳以沫相处不过两天的时间,虽然是因着柳以沫的身份而对她服帖,但是潜意识里他们都不想被人瞧不起,都希望洛水县衙门能重新在洛水县中立足,就像柳以沫说的,要上下一条心。

“这是你们的饭菜,因为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如果不合口味也将就着吃一点吧。”走到四大捕快跟前,燕深弦将另一个食盒放在他们围绕着的桌上,不顾他们冷淡的脸色温和的笑。

四大捕快你看我我看你,那件事虽然让人有些心凉,但是根本算不到憎恨的地步,这会儿见燕深弦主动示好,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不挑食的,燕公子。”小李早就有些饥肠辘辘,刚才喝茶的时候还一直在想着昨晚被狗吃掉的那块肉骨头,突然见燕深弦提来了饭菜,心思最单纯的他立刻就忘了昨天那点小事。

大刘拿眼瞪他,气他没骨气,一点小恩小惠都经不住。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就算燕深弦帮了又能怎么样,他看上出去一股子文弱气,可想而知手无缚鸡之力,别越帮越忙才好。

估计大孙和大黄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个个都当即释怀,眉开眼笑的把注意力转移到食盒上,还不忘道谢,“多谢燕公子。”

“没事。”燕深弦弯起嘴角微笑。

衙门外的人群依旧激奋,一屋子的人正吃饭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大孙端起饭碗,又夹了些菜在碗里边走边吃的往屋外走。

片刻后,柳以沫听见大孙的声音传来。

“哇哇,快拿箩筐什么的过来,好多白菜和鸡蛋。”很惊喜。

“……”噼里啪啦的声音依旧。

“不行不行,鸡蛋都破了,白菜原来都是烂的!”很失望。

“……”许久后,噼里啪啦的声音突然暴增。

大孙惨叫着抱头冲进屋内,“他爷爷的,居然改扔砖头了……”

***

整个下午,衙门都被王家煽动的人群重重包围。王家族长亲自出马跑到县衙门口讨公道却吃了个闭门羹,可是碍于体面不能硬闯。

老族长一向自认正直守法,擅闯民宅的事都没干过,更不会去擅闯官衙。他不干,自然也不会让王姓的人去干。

但是,洛水县人谁都知道银鱼帮。

银鱼帮是洛水县最大的一个帮派,帮派成员有两百多个,洛水县居民只要每年交一回保护费就能保平安。另外,如果谁家有自己不能摆平的事,也可以出钱请银鱼帮出面解决。当然,这有个前提条件,必须得尧公子准许,银鱼帮才肯办事。

相比于如今的洛水县衙门,尧公子加银鱼帮的组合才更像是在治理着整个洛水县。

就在王家族长差人去找银鱼帮商谈的时候,柳以沫正领着众人在公堂上打马吊。

一张桌子四方坐,柳以沫背后是“明镜高悬”四个硕大的字,娇花坐在她的左手边上,右边是燕深弦,对面还空了一个位置。四大捕快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用手指点一下。

“看了这么久也该学会了吧,三个人打没意思,你们谁来?”柳以沫胡了一把之后喜滋滋的收着铜板,然后望向一旁的四大捕快。

“这不好吧,我们怎么能跟老爷一起打?”话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我来!”大刘狠了狠心,一屁股在柳以沫对面坐下,然后伸手去摸牌,“咦?怎么好像是金子做的?”他诧异的捞起一块牌放到嘴边张嘴就咬,却被娇花拍了一把。

“当然是金子拉!这可是女皇赏赐给小姐的,你别咬坏了!”娇花有些不爽,“你不知道从京城到这里,一路上我背得多辛苦!”

“我的娘!女皇!”大刘飞快扔下手里的牌,吓得倒退两步绊倒了身后的长椅,仿佛突然被毒蛇咬到似的。

“你以为你是太子呢,还女皇你的娘!”娇花看他狼狈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不就女皇赐的一副牌么,先皇还亲自为我家小姐题字了呢,等以后我找出那把扇子,再让你开开眼界!”

“怎么了,大刘?”柳以沫也十分奇怪,“这是金子做的也没什么呀,我以为你们早看出来了呢。”这副牌真如娇花所说,确实是女皇送给她的,可女皇送她的东西多了去了,连燕大哥都还是她送的呢!

“老爷跟女皇很熟吗?”小李突然插嘴问道,“我听很多传言说女皇其实是个妖女,妖颜魅惑男人,专吸男子的精血补充妖力,据说先皇就是被她给害死的……”

“胡说八道!谁乱传这种谣言?!”柳以沫拧眉,怒声打断小李。

“很多人都这么说啊……”小李被斥,委屈的缩了缩头。

“是啊,要不然一个女人怎么会当上皇帝呢?”大黄张口附和。

“谣言也不能全信,我们都没见过女皇,哪知道是真还是假。”大孙瞟见柳以沫的脸色不善,急忙出言解围,“老爷您见过女皇,不如您来告诉我们,省得我们听信了别人的谣言。”

“她……”柳以沫动了动嘴皮,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女人为什么不能当皇帝?女人又为什么不能做官?她想不通,但这在很多人心目中,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了的。

“她是一个漂亮、睿智、坚强……但是有些寂寞的女人吧……”柳以沫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兴致索然,“算了,不打了!”

她推开面前的马吊站起身,“外面情况如何?”

“呃,老爷放心,人已经走光了。”大孙连忙回答,“不过老爷您到底准备怎么办?柳氏和阿庆已经跑了,我们要怎么跟王家人交待?”

“看情况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柳以沫无所谓的一摊手,“天好像快黑了,大家各回各屋,早点休息去吧。”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及给出反应,就听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然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原本就年岁已久的老木门终于彻底的殉职。

十三 娇花妹妹的桃花运

“谁是县太爷啊?”屋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间或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柳以沫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微微皱了皱眉头,柳以沫心底的念头迅速在脑子里兜了个圈,然后将张口欲出的不满狠狠的咬了几下,往肚子里吞了下去,面上迅速浮现出一抹笑。

两列白衣人鱼贯进入公堂将柳以沫一众围得严严实实,公堂里的气氛顿时前所未有过的绷紧。随后,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挺着肚子不可一世的晃了进来,一身嫩绿色绣花绸缎的锦衣包裹着硕大的身躯,活脱脱一只超大号的青蛙。

“知道我是谁吧?”青蛙呱呱开口,眼睛不经意的扫过柳以沫,最终落在一脸恬淡微笑的燕深弦身上,挑剔的道,“这位公子,不如你来告诉我?”

燕深弦眨眨眼,无辜的回望,心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怎么能知道……

“啊哈哈,您不就是洛水县风流倜傥第二人、玉树临风一朵茉莉压海棠的银鱼帮三当家茉莉大爷么……”正冷场的时候,大孙哈哈笑着跳出来解围。燕深弦初来乍到洛水县,哪里会知道银鱼帮,更别说知道这位茉莉大爷的喜好了。

众所周知,这位酷似青蛙的三当家可是有一个和他的性别、身材完全背离的好名字:茉莉。这位茉莉大爷平时待人还不错,只不过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有男子比他英俊。但好在他向来比较自恋,在他眼里自己就是洛水县第二美男!至于第一美男,当然是尧公子拉。洛水县老老少少没有人不服这位尧公子,茉莉也不例外。

“恩,说得好!”茉莉捋了捋额头上故意垂下的一缕发丝,牵起嘴角满意的笑。

刚灌下一口茶的娇花闻言“噗”的一声将满嘴茶水悉数喷出,不偏不倚正好喷了茉莉一脸。

“哈哈哈”,娇花很不厚道的大笑出声,不理会茉莉愈来难看的脸色,一语道破天机:“你要是玉树临风,我就成天下第一美人拉!也不仔细看看你的样子,分明就是只肥青蛙,你还当你是青蛙王子呢?!呸!别糟蹋了茉莉这个好名字!”

茉莉阴沉着脸色,接过身后白衣人递过来的帕子擦脸上的口水,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来路不明的光。

四大捕快你望我我望你,心中暗叫糟糕。娇花姑娘一向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率倒是真的直率,可是这也得分场合才行,像现在这样,银鱼帮这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的。即使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这龙顶多算个地龙。打也打不过、压也压不过,唯有笑脸相迎好话说尽,怎么还能惹怒他们呢?!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僵持许久之后,茉莉终于再次开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说就说!你以为你很牛啊?!明明是青蛙装什么牛蛙!”娇花不顾正拼命使眼色的四大捕快,叉起腰毫不服输的仰头用大小眼瞪他。

“有种再说一遍!”

“肥青蛙,真恶心!”

“再说一遍试试看!”

“说一千遍你还是青蛙……”

“……”

一时间公堂上只剩娇花和茉莉威胁与被威胁、骂与被骂的声音。银鱼帮一众也被他们弄得有些懵了,这次他们不是奉命来给新任县太爷一个下马威的么,怎么三当家的反而跟一个丫头斗起嘴来了?

柳以沫识相的寻了一把椅子坐到一边,想等什么时候话题回到正题上了她再出马。

“姑娘,你叫什么名?”正在所有人都被那不断重复的答案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茉莉大爷突然语出惊人,“爷看上你了,跟爷走吧,保你吃香喝辣!”

囧~~~~人群蓦地翻倒一片,柳以沫坐在椅子上也惊得差点摔了下来。

娇花显然也被吓到了,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是哧溜一声钻到了燕深弦的身后。

“燕公子救我,有人要人家的劫色!”娇花扯着燕深弦的衣袖,娇声大喊。

“三当家的……您没事吧?”站在茉莉身后的一个银鱼帮帮众上前,关切的询问正一脸痴迷的茉莉。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姑娘是第一个!”茉莉理也不理身后那人,只一个劲儿深情款款的盯着娇花看。可惜娇花被他这么一盯,唰的一下将身子完全缩进燕深弦背后。

茉莉扑了个空,目光朝上一抬,看清楚燕深弦的脸之后,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

“办正经事要紧!”茉莉清了清嗓子,小眼睛阴沉的扫过燕深弦,然后徐徐的开口,“谁是县太爷?”

柳以沫正怪笑着盯着桃花运旺盛的娇花,心里琢磨着有人看上她也好,免得她老记着要和自己共侍一夫的事。

“她是!”娇花一见柳以沫阴森的盯着自己瞧,立即就懂了她的心思,冷笑着递给她一个“不会让你得逞”的眼神,顺势伸手朝她一指。

柳以沫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后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面向茉莉,“小女子正是洛水县新任知县,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哟,原来真的是个女人啊!”茉莉拖长声音,语调依旧是阴阳怪气,“长得倒是蛮俏的,怎么会想不开跑出来当什么鸟官,呆在家里生孩子多好!”

“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柳以沫僵硬的咧嘴假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阁下来此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急得连敲门这个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她可以想象,那块原本就不牢靠的大门,这会儿大概已经四分五裂了。

“爷我读书少,不懂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茉莉挥挥手,众人让出一条道,他大摇大摆的晃过去坐在先前柳以沫他们打马吊的桌旁,颇有些蛮横的气势,“爷我就直接说了哈,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

“保护费?”柳以沫眨眨眼,“那是什么?”

“切,女人果然见识长头发短,连保护费都不知道。”茉莉挺了挺肚子,一挥手,“阿宝,你来告诉他。”

“所谓保护费就是,你交银子给我们,我们保你平安在洛水县立足!”阿宝神气的上前一步,斜视柳以沫。

“哦,那保护费为什么要交给你们呢?”柳以沫一脸白痴的问。

“因为整个洛水县都是我们银鱼帮的地盘!你如果想要在这里混下去,就必须得交!”阿宝似乎没耐心跟柳以沫磨叽,“我说三当家的,你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要银子就是……诶,我说那小子,你闷头写什么呢?!”目光突然瞟见一手拿纸一手执笔的燕深弦,于是狐疑的问。

“老爷让在下把各位爷的金玉良言都记录下来,今后好时时温习,时时铭记。”燕深弦抬头,不慌不忙的抿唇微笑。

“嘿……那敢情好!”阿宝闻言咧嘴笑,“记得添上我的名字,我大名叫王哈宝。哈是哈哈哈的哈,宝是宝贝疙瘩的宝,别写错了!”

“恩,记得了。”燕深弦点点头,恬淡而优雅的低头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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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女知县失算,山穷水尽

等终于送走银鱼帮的大爷们,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县衙就更加的困窘了。除了柳以沫事先有所警觉,将上任前带来的五百两银票放在身上以外,整个县衙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收罗走了,不但女皇赐的那副金马吊,就连用来打马吊的那张破桌子也被银鱼帮的人给带走了,说是劈成柴火还能烧……

四大捕快垂头丧气,开始商量散伙的事。因为茉莉大爷临走时说县太爷应缴的一千两保护费还没凑够,限他们三日之后凑到足够的银两。

“不然用人来作抵押也成……”茉莉嘿嘿笑着,目光在娇花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昂首挺胸在夜色之中翩翩离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娇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一转身又开始担忧起来,“小姐,我们该怎么办?还有,王新来也被他们带走了,等他回去到处跟人一说,我们不但人少势亏,现在连理也亏了!”

柳以沫闻言,很不负责的耸肩,“我能怎么办?这下要看娇花妹妹你怎么办,我有一招美人计,只要搞定了那只癞蛤蟆……”

“想都别想!”娇花闻言凑到她耳边大吼一声,果断的打断她的话,“你明知道他是癞蛤蟆还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大不了老娘卷铺盖绑了你走人!你自己没脸主动回尚书府,那就让老娘绑着你回去!”

“……你激动什么啊”,柳以沫看着一脸愤恨的娇花,委屈的撇嘴,“我可是什么也没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

“……不用你说出口,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是想放屁还是想拉屎!”娇花冷冷一哼,转身踹开银鱼帮忘记带走的一条板凳,施施然的回房。

“咦,我有撅屁股吗?”柳以沫自言自语的低头打量自己,正抬头的时候,恰好瞟见四大捕快都哭丧着脸望过来。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又是这句话,只是柳以沫在他们明显怀疑的目光下,突然有些底气不足,“好吧……你们说该怎么办?燕大哥,你比他们聪明,你先说。”

燕深弦听到自己被点名,缓缓起抬头,四下看了一眼,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于是犹豫着开口,“如果真的斗不过的话,那就只有认输了……”

“是啊是啊,现在只有这样了”,四大捕快纷纷附和。

大孙突然想到了什么,郁闷的开口道,“只不过柳氏跟奸夫被我们放走了,现在就算我们认输,那些人也不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这倒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凑够了一千两银子交给银鱼帮,他们至少能暂时保我们平安,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应该足够了。”燕深弦微微蹙眉思索,余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柳以沫,继续开口道,“至于柳氏的事,只要,只要老爷亲自去找尧公子,尧公子应该会卖老爷这个面子……”

“我不去!”激烈的声音蓦地打断了燕深弦的话,柳以沫原本还能维持冷静的脸色,仿佛被一把利器划过,划开了平静的假象,底下是波涛汹涌的愤怒。

她只觉得自己很愤怒,可是又不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老柳的狠心和冷漠,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又或许只是针对“尧公子”这三个字,因为他一直压在自己的头顶,仿佛只要她在洛水县一天,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三个字留给她的阴影。

“要去你们自己去!我不会去哀求任何人!”柳以沫坚决的偏过头,故意忽略掉四大捕快眼中的绝望。她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况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只要等到伍四三回来,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可是,按照先前设想好的来看,伍四三应该最迟今天下午就能回来,并且会搬来救兵才是。除非……伍四三没能把那封借兵的信交给王知府,或者王知府不肯借兵……

“算了吧,我们有什么资格让老爷为了我们去求人……”诡异的沉静之后,大刘终于打破沉默,死心的道,“他们再嚣张,也不敢私自拿老爷怎么样,我们还是快点回家,趁今晚事情还没败露,连夜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为好……”

“没这么严重吧……”小李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问了柳以沫也正想问的话。

“小子,你还是嫩了些,你当王家那些人是那么好惹的?他们最护篱笆,而且他们在洛水县里横行惯了的,尧公子虽然神通广大,可是洛水县那么大,他也不能什么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吧?像你这样家里只有个老祖母,姓王的就是弄死了你,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这次就算我们不走,今后也不得安生……”大孙叹了口气,“所以说在洛水县做捕快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怜你小子不过是想找口饭吃,结果连累你也跟我们一起栽在这里了……”

柳以沫虽然狠心将头偏向另一边,但是耳朵可没闲着,她听大孙的话听得可是心惊肉跳。从小到大,不论家境怎样,她都一直被老柳捧在手心很少受委屈,虽然她玲珑之心,对官场以及世俗无师自通,但是对于人命关天的事,她可达不到听过就忘的境界,何况这事还是自己给惹出来的。

如果王家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么横行霸道……柳以沫又开始头痛了。是扔下他们不管,还是扔掉尊严去求那啥狗屁尧公子?这实在难以择决。

此时,四大捕快相互安慰着往门外走去,约好分开逃,这样或许可以分散王家的追兵。

柳以沫咬紧牙,一个劲儿的克制自己不要回头不要认输……

“对了,老爷,临走前俺还有些话想说。”大黄突然停下脚步,憨厚的脸上除了绝望还有失望,“俺爹,还有大孙大刘的爹年轻的时候都是捕快。俺爹从小就跟俺说,让俺也做捕快,他说这样可以为民解忧,也算是为朝廷效力了吧……俺爹说,只要遇见一个好官,他把洛水县治理好了,俺也就能光宗耀祖了。”

“所以即便你是个女人,俺们还是抱了很多期望的,因为一个女人既然能当官,应该多少也有些真本事……虽然俺已经白等了十多年,俺还是想让俺儿子以后也当捕快……只是不知道俺儿子会不会听俺的话,他现在已经把捕快当作叫花子了……”大黄深吸口气,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俺没读过多少书,所以不会说话,老爷别见怪……”

“黄大哥,我们走吧。”小李回头望了一眼公堂以及站在“明镜高悬”四个字下的柳以沫,鼻子有些发酸。

他来这里不到一年,跟大黄他们十几年的光阴比起来,他不过是弹指一挥,最初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因为老祖母的身体日渐衰弱,而他却一直找不到一份正儿八经的事做,所以就在大孙的怂恿下,在衙门挂了职,虽然薪俸不多,但是好歹也能吃饱饭。虽然如今弄到这种境地,他也不后悔来了这里。

人和畜牲不同,人都是有感情的,他相信柳以沫也一样,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实在让她为难了。若是让他自己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他也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他倒是从没有怪过柳以沫。

但是,今后到底会怎样,又有谁知道呢?

十五 尽在不言中

四大捕快走出衙门的时候,明月正当空,皎皎的挂在墨蓝色的夜空中,洒下清清冷冷的光。

夜雾渐起,模糊了月光下美丽的风景。

“喂,你们等等。”柳以沫出现在大门口,倚门喊住他们,“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们……”

四大捕快愣了愣,都停下脚步。突然见大刘猛地一个转身,怒气冲冲的吼,“我们不需要遣散费!你要是觉得良心不安,还是留着银子以后多做些好事吧!”

他之前因着柳以沫还算自己的主子,所以不敢大骂,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不爽,这会儿她又假好心的跑出来送补偿!

他令堂的!谁稀罕!

“我可没说是遣散费。”柳以沫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没给你们发过月钱。你们别走了,我先把月钱发给你们,如果明天早上,伍师爷还没回来的话,你们就带我去见尧公子,我去求他……”

“……你说真的?”大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呆了许久,一旁的大黄激动的替他问话,“不骗我们?”

“千真万确!”柳以沫点点头,微笑,“不过,你们要是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也正想后悔。”

“别别别别别……”大孙一口气跑出好多个“别”字,拗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我们信!”

“这样是不是表示我们不用逃跑了?”得倒大孙的肯定之后,小李高兴的奋力一跳,“哇哇,太好了,老爷万岁……”

“……你小子闭嘴,乱喊万岁是要杀头的。”柳以沫没好气的说。

*****

飘渺的月光穿过夜雾倾洒下来,整个洛水县城看上去有种朦胧的优美。周围静悄悄的,沸腾了一整天的洛水县城,在夜晚中更显平静,可是谁也不知道平静下隐藏的暗涌会什么时候来袭。

燕深弦穿过回廊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意外见到有一个人影倚着梁柱一动不动的坐在栏杆上。月光朦胧的洒在她头顶,照得她脸上半面明亮半面阴暗。

脚步顿了顿,燕深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惊动她,想了想,正要悄然转身,却听到夜空中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是燕大哥吧。”柳以沫看着夜空没有回头。

“恩”,燕深弦轻轻的应了一声,抬眼凝望柳以沫,“洛水县夜雾很重,你衣裳单薄的坐在外面,小心着凉。”

“谢谢燕大哥,我等下就回房睡了。”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柳以沫低垂眼睑,好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自顾自的笑,“或许我真的该回去了,等不到老柳来接我,我就得自己先回去……”

她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一时微笑,又一时蹙眉,“我到这里好像还不到三天吧,我连三天时间都熬不下去,拿什么跟老柳较劲,真可笑……”

燕深弦一声不吭,像是有些明白她在想什么,但又不全明白。他只知道她似乎在跟老柳较什么劲,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自然知道柳以沫口中的老柳是谁,那是柳以沫的父亲,也是朝廷里的一品大员,身兼数职有权有势的尚书大人柳下挥。

“其实你不必这样,你们毕竟是父女一场,不管有什么不愉快,一旦说开了,也就能很快和好如初。”燕深弦迈步上前走到她身后,两人的影子在夜雾中重合起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至少还有个父亲,而且还有许多人一直关心你,”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从他的口吻中能感受到些微的情绪波动,“你比我要幸运。小柳,你应该珍惜他们。”

柳以沫诧异的抬头看着他,她之前总觉得燕大哥优雅温和得让人难以靠近,似乎只有在他吹奏或拨弹出乐调的时候,才能从韵律之中感受出一丝惆怅。

“对不起,燕大哥,我从来没问过你父母的事。”柳以沫有点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不在了。”燕深弦转而又恢复淡淡的口吻,“没关系,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呃,对不起……”柳以沫从栏杆上跳下来,低头微微苦笑。

“恩,我说了没关系的。”燕深弦说。

“不是因为这个才说对不起。”柳以沫仰头看着他的脸,月光和夜雾的笼罩下,让他看起来分外的不真实,“是我害你离开了女皇,跟着女皇,怎么说也要比跟着我这个芝麻小官好上几百倍吧……不过你别担心,等我回到京城,就把你还给女皇!”

燕深弦有一瞬间微微张大了眼睛,然后开始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表现得这么明显,或许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了。

原本他费尽心思才终于出现在女皇身边,可就因为柳以沫的一句话,让他从前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柳以沫见他不出声,知道他的心思被自己说中,只得再次苦笑,“我去睡了,时间不早了,燕大哥你也休息去吧。”

******

回房吹灭了灯,柳以沫又想起明天还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人,而且那人还是自己顶看不顺眼的……一想到这个,柳以沫就烦躁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脑门上刻着“尧公子”三个字的人在眼前小人得志的晃来晃去,柳以沫恨不得拿把刀冲过去把他给砍了……

用被子将整个人裹住,柳以沫郁闷的在床上打滚,真希望不再有明天。

蓦地,一股悠扬的笛声飘荡着直达耳际,柳以沫裹在被中的身躯僵了僵,等听清楚笛声之后,被子里突然传出两声低笑。

柳以沫觉得自己应该足够可以做燕深弦的知音,就像现在,她明白他此刻在用笛声传达着什么。清幽的笛声就像一双轻柔的手,逐渐抚平了她的焦躁,让她深深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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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粉红女知县

清早的太阳缓缓升起,雾气逐渐散去,洛水县城人声鹊起,一如往常般的热闹。

柳以沫睡得正欢,突然被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惊醒。

“老爷,该起床去找尧公子拉!”四大捕快扯着嗓子在房外喊。

柳以沫一下子打了个冷颤,双手揪起被角猛力一拉,乌龟似的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没醒。

“老爷您醒醒,再不起来就晚了,被要是王家抢先一步就不好办了……”四大捕快急得团团转,又不好踹开门冲进去。

“我就知道她会临阵退缩,看我的!”娇花摩拳擦掌的走过来,她刚才已经向四大捕快问明了情况,意外得知柳以沫竟然答应去求尧公子,这可真是稀了奇了!这不,她还是不放心的跟过来,怕的就是柳以沫会耍赖。

娇花活动了一下胳膊,又踢踢腿,然后冷冷一笑,女侠般英姿飒爽的飞起一脚,猛地踹向房门。

“嘭”,房门突然自己打开,娇花这一脚无处着力,又因去势太猛收不回来,于是“叭”的一下五体投地摔趴在地上。

“大清早的,娇花妹妹何事行这么大的礼!”柳以沫从门后闪出来,啧啧称叹,“这让我如何受得起?”

“老爷,您终于醒了!”四大捕快感动得眼泪汪汪,“您是时候该上路了……”

柳以沫尴尬的笑,“先前睡得太沉,恩,那个,等我梳洗打扮一下,总不能这个样子上路吧!”

“想拖延时间?!没门!”娇花闻言倏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我来帮你,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嘿嘿,然后送你上路……”

“……”柳以沫突然发现,有个这么“善解人意”的丫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等娇花押赴着柳以沫进屋打扮,小李有些于心不忍的出声,“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竟然这样子逼老爷上路。”

“残忍个鸟。”大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上的是去尧公子家的路,又不是黄泉路!”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的一声被娇花拉开,露出她满是得意的脸,“可以上路了!”她说着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柳以沫还抱着床架鸵鸟似的不肯松手。

“小姐!这种时候你能不能表现得负责一点?!”娇花见她没出息的样子,气得使劲嚷嚷,“所有的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也是你自己亲口答应会去求尧公子,你这样畏畏缩缩算什么意思!”

柳以沫委屈的抬头,露出一张皎皎如明月般的脸,细长优美的眉毛,黑亮的双眼,还有粉红色娇嫩的嘴唇。

四大捕快一不小心眼睛都看直了。虽然他们早知道老爷其实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是因着她的身份和她穿着随意的性子,所以对她从来没有过觉得惊艳的时候。这会儿经过娇花的一番巧手,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也没说不负责任啊”,柳以沫撇嘴,抬手看了看手臂上粉红的纱衣,还隐约可以看见底下娇嫩的皮肤,“但是,你把我打扮得这么粉红,是想干什么?!”

“你说呢。”娇花没心没肺的笑,这下看她还敢不敢随便起把自己扔给那只癞蛤蟆的念头,“你不是喜欢用美人计吗?那你就亲自上场演一出呗!”

柳以沫丝毫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只怪她当初太过心急,没把事件考虑周全就急着下手。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那东风死活没来!

爷爷的!难道她柳以沫英明一世,这回真的要栽在一个区区地头蛇的手里?!

“如果伍师爷回来,你一定、一定要去把我追回来,听到没有?!”柳以沫握紧娇花的手,表情泫然欲泣但十分郑重的交待,仿佛是一个濒临生命结束的老者在交待最后的遗言。

“知道了,你安心的去吧!”娇花拍拍她的肩膀,抬头娇羞的望了望身旁站着的燕深弦,“我和燕公子会为你办好后事的!”

“没良心的家伙!”柳以沫郁闷的扔开她的手,转身最后望一眼那条来到县衙的必经之路,那里依旧看不到伍四三伟岸的身影。

“走吧。”她泄气的发话。

一路上,柳以沫磨磨蹭蹭,迈着比蜗牛还慢的步子挪啊挪,挪了大半天还只走了一小半路程,四大捕快欲哭无泪。

不过,这一路上柳以沫有了个重大的发现,那就是她在洛水县城的知名度,原来已经不亚于尧公子了。不论走到哪里,总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有时候还会遭来一连串色迷迷的眼神,或是某些良家妇女的唾骂:

“狗官,呸!”“妖女,呸!”

柳以沫很郁闷自己继“狗官”之后,又多出来个“妖女”的名声。看来洛水县真的混不下去了,因为这一仗要是输了,以后再想立威,那就更难了。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尧公子的家门口,四大捕快感动得直想泪奔,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啊,老爷一会说肚子饿,一会儿要小解,好不容易等她小解完了,还没走两步又喊着要大解……

一座气派无比的大宅子矗立在柳以沫眼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即使是柳以沫在京城的尚书府也不过如此。抬眼望见匾额上龙飞凤舞般的三个的字:毕公宅,柳以沫依稀觉得这三个字的手法分外熟悉,仔细一想,竟然十二分酷似前朝某只著名书法家的手笔,她也曾经学着模仿过,可是总也仿不出那种神韵。

柳以沫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会是尧公子的杰作,肯定是从哪里请来的高人充门面。

“我去跟守门的人说,让他去通报尧公子。”大孙自告奋勇的走过去,跟大门口守门人一阵交头接耳。

柳以沫心不在焉的四下望,目光落在毕公宅门口两座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上,那狮子昂首挺胸、威武气派得令人侧目。然后她就突然想起衙门门口,那只剩下一只的破狮子耷拉着脑袋仿佛没脸见人的样子。

不平衡啊,极度的不平衡!柳以沫咬牙切齿。

“真的是飘飘姑娘诶!”正走神的时候,柳以沫突然听见身后大刘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难掩其中的激动。

“是啊,真人比传说中的还要漂亮!哇哇!”四大捕快全部变身花痴,浑然忘记昨晚他们还万念俱灰的准备逃离洛水县。

飘飘姑娘?柳以沫撇撇嘴,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她斜着眼睛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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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飘飘是绝色大美女

这一眼之下,柳以沫也不得不乍舌。大门内一女子迎面走来,俏脸冰晶,美目盼顾风流,身姿窈窕风情无限,好一个冰清玉洁而又风骚入骨的美人!

即便是曾经见过不少宫廷美女的柳以沫,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女子若是和眼前这个飘飘姑娘摆在一起,无一不会黯然失色。

原来洛水县这个大鸡窝,还是可能生出凤凰来的!柳以沫恶意的想。

只不过,一直等到飘飘姑娘走近,柳以沫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美人此刻就在眼前,她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总觉得有哪里很别扭,不知道到底是美人别扭,还是她心里别扭!

“谁想要见尧公子的?”飘飘美人轻启朱唇,声音不似柳以沫想象的或清脆或妩媚,而是略带了些中性的沙哑。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以沫上上下下的瞧,嘴里却还是多此一问。

不过,这一问起码有个好处,那就是把四大捕快的魂儿都给招回来了。

“是我……”大刘应答着正要上前,却被大孙一把扯住,自己跳上前,“你一边去,是我让人通报的……”哪知道这么巧,一向很少出现的飘飘姑娘恰好也在这里。

虽然洛水县人人都知道飘飘姑娘对尧公子一往情深,但是毕竟没有成亲,这一点也不妨碍洛水县所有男性对她的爱慕与钟情。

“那敢情好!你们自己去见尧公子吧!”柳以沫见他们一个个白痴似的往前扑,没好气的转身就走。

“别、可别!”四大捕快这才梦如初醒,眼前毕竟还是身家性命要紧,于是赶紧拽住柳以沫,“是老爷,是老爷您……”

柳以沫朝他们翻了个大白眼,重新一个转身,脸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一抹甜甜的笑。

“飘飘姑娘是吧?久仰姑娘知书达理、娇艳动人、堪比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传言里说的还要美艳三分。依我看,就是那月亮上的嫦娥仙子,也比不上您的一根小指头……”柳以沫笑眼弯弯,一点也不脸红的吐出连串的马屁话。

反正马屁话以前听得多了,说起来顺溜得想也不用想。

“你就是新上任的县太爷?”略带沙哑的声音冷淡的打断柳以沫的赞词,飘飘美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风情无限的走到她面前,“你想求见尧公子?”她刻意加重了那个“求”字。

“呃……我……”柳以沫一抬头,发觉飘飘美人娇滴滴的脸近在咫尺,无形的给她一种压迫感,压迫得他连自称也用错,连忙改口,“本官正是新任知县柳以沫,来求尧见公子。”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柳以沫心中愤恨,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拉开和飘飘美人的距离。

再次看向飘飘的时候,柳以沫突然弄清楚刚才的压迫感从何而来了。仰头、仰头、再仰头,柳以沫终于看到了飘飘那张美丽的脸,原来是她低估了美人的身高。

远看还不觉得,和她站在一块儿才发觉出来。柳以沫突然有些沮丧,看美人这结实的身板,她刚才打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今天注定要受辱,至少在离开洛水县之前,趁没人的时候把那尧公子和这个飘飘拉到某个黑暗的角落海扁一顿泄愤的!

“如果你见到他,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飘飘冷眼看着面前一身粉红妖娆的柳以沫,心里嘲笑这个女人不但没脑子,还自不量力。

“关你鸟事!”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柳以沫,下意识的就吼出一句话来。虽然她一向算能忍的,但是对于这位飘飘姑娘咄咄逼人仿佛防狼似的语气,柳以沫恼火不已,“老娘今天就是来色诱你家姘头的!你识相的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爷爷的!干嘛要看这个臭女人脸色,不就是和那狗屁尧公子有一腿嘛,摆脸色给谁看呢?!大不了她柳以沫也牺牲一点色相,不就是勾搭一个男人么!那个被她喊过二娘的女人隔三差五的就勾搭一回老柳,她可是看着这个长大的!

一阵阴风吹过,四大捕快一起发囧。心说就算是使美人计,也不能使得这么光明正大吧。

飘飘一时没防备她会突然发飙,愣了许久才逐渐回过神来,冷冷的咬牙切齿,“……果然是狗官!”

“承蒙夸奖。”柳以沫同样冷哼,直接绕过她就往毕公宅的大门走去,却被两个守门人死死拦住。

“本官要见尧公子,你们让开!”柳以沫拿出气势喝斥,那两个守门人却是无动于衷,“你们耳朵聋了?信不信我……”

“你怎样?没有我的允许,你根本进不去。”飘飘嘲讽的看着她上蹿下跳想找出空子钻进去的背影,扬起嘴角刻薄的建议道,“恩,不如你试试色诱他们看看,说不定他们觉得满意就让你进去了。”

“……”柳以沫握紧拳头,突然很想一走了之,长这么大,还真的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老爷……”四大捕快不安的出声,都说不出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分外发苦。

“飘飘姑娘……”,片刻之后,柳以沫讪笑着转身,“刚才的事,您还是忘了吧,就当是狗在您面前吠了两声!”她抬眼,无奈的看向一脸嘲讽和轻视的飘飘,美则美矣,可谁知道美丽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什么。

“然后呢?”飘飘抿唇一笑,仿若媚骨天生。

“然后,我……”柳以沫万念俱灰,狠心闭着眼睛正想说“我求您让我去见尧公子”,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娇花一边拼命的跑过来,一边气喘吁吁的朝柳以沫吼,“小姐,伍师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

仿佛从地狱瞬间升到了天堂,柳以沫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立刻转变为一声狂笑,然后迅速一个变脸,对着一脸嫌弃的飘飘吐出了生平第一口唾沫。

“然后我……呸你!”

十八 伍四三的铜板

如果说柳以沫来时的速度是蜗牛跑步,那么,这返回衙门的速度绝对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

四大捕快扶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娇花走在后头,柳以沫一马当先,率先疾驰而去。远远看来,就像是刮了一阵粉红色的风。

现在让柳以沫来谈谈感想,她的感想就是:“幸好幸好……”

看来,一切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的,只不过老天故意跟她开了个玩笑,惊倒是受了惊,好在有惊无险。

好容易终于回到了衙门口,柳以沫正要往里冲,两把刀“嘭”的一声交叉在一起,挡住了她的去路。

“现在禁止外人入内!”一个兵头模样打扮的人义正严词的朝柳以沫喝道。

这是柳以沫第一次没有因为被人挡住而不悦,反而会心的一笑,“我不是外人,我就是这里的知县。”

那兵头拿眼瞅了她一眼,当机立断的道,“狡辩!知县大人怎么会打扮成你这副德性!”

拜托,我也不想打扮成这样的好不好!柳以沫看了看自己一身轻佻的打扮,确实不像当官的,反而有点像那类以色侍人的女人。不过她刚才还真的想过色诱来着,果然人一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还好没真的做出那么丢脸的事!

“是小柳回来了。”衙门内,正和伍四三一起站在公堂门口的燕深弦不经意的看到她,于是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恩?老爷回来了?”伍四三一听,立时往门口望去。灰白的眼睛在门口转了几个圈,才终于把目光落在那个一身粉红的女子身上。又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等终于看清楚那个女人就是柳以沫的时候,他惊得张大了嘴巴。

“伍师爷,你告诉他们,我真的是这里的知县!”柳以沫郁闷的朝他喊。

等伍四三终于回过神,连忙将她迎进来,连同燕深弦一起三人走进公堂。

“怎么我才走了不到两天就发生这么多事?”伍四三分外痛心的数落起柳以沫,“这两天发生的事,燕公子已经跟我说明白了。我说老爷啊,不是我说你,你太莽撞了!怎么也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要不然怎么也不能惹出这么大的祸啊,我说……”

“够了够了,别你说了,换我说了!”柳以沫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唠叨,“我问你,从这里到王知府那里,来回最多不过一天半的时间,你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来的?!”害她以为借兵失败,差点就认输了!

“呃……恩……”一说起这个,伍四三连忙捂住嘴巴,支支吾吾,“那个……那个,我不是不知道老爷你这么着急嘛……”

“我跟你交待了又交待,都叫你不要坐驴车要坐马车,否则黄花菜都要凉了!你还要我说得怎么急?!”一见伍四三这样,柳以沫就知道问题肯定出在他身上,“说吧,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啊……”伍四三满脸委屈,“你说的来回一天半是坐马车的时间,可我那天听你一提醒,觉得还是坐驴车比较划算,可省了我足足五十个铜板呢……”

“……”柳以沫欲哭无泪,恨不得用铜板砸死伍四三。

她的一世英明原来不是差点栽在尧公子那伙人手里,而是差点栽在这五十个铜板上!

“知府王大人还在后堂等候,小柳,你什么时候去见他?”燕深弦在一旁开口,算是给伍四三解了围。不过,似乎经过了昨夜,他喊柳以沫作“小柳”的时候居多了,而且口吻也比以往自然了许多。

“什么?!王知府也来了?!”柳以沫瞪大眼睛,她在信上可是只说了借兵,没说让他也跟着来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呢!”伍四三一见话题转移,又开始活跃起来,“以前很多在任知县也写信向上面借过兵,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不知道老爷您在信上写了些什么?怎么连王知府也亲自来了?!”

“……就是一些日常问安的话,可能王大人本来就想出门游玩,这次顺个便而已。”柳以沫故作轻松的说。

其实是因为她在信上说老柳亲自来送她上任,但是上任期间遇到了一点麻烦,所以想借几个兵来解一下燃眉之急。当然,柳以沫在信上盖的私章,就是临走前他从老柳那里偷来的,否则王知县也不会这么干脆的借兵。

但是柳以沫还是算漏了一点:老柳在朝中有权有势,又是吏部的老大,只要是想官运亨通的,谁遇见了不拍几下马屁的?!这王知府大概是觉得机会难得,自然也不会放它这么错过。

如果他得知到受骗之后,会不会立刻收兵,打道回府?这正是柳以沫觉得头疼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就算她再去求人,估计也办不成事了……

“我去换上官服,燕大哥,你跟我一起去见王大人;伍师爷,你这两天劳累了,歇着去吧。”柳以沫说完便绕路回到房中,洗掉脸上的胭脂,脱掉一身的粉红,换上官帽官服。

她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要说服那王知府答应借兵,一直到衙门招收到正常的人数为止!她不但不要认输,还要狠狠的将那些地头蛇一军!

这不只是为了自己出一口气,还要让老柳看清楚自己的能力,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长大了!

十九 一山还比一山高

深吸一口气,柳以沫站在后堂门外,轻轻的握了握拳,将一手背在身后。

手突然被人轻捻了几下,然后燕深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紧张,你肯定行的。”

柳以沫奇怪的回头看他一眼,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很紧张的?

“你的手在发抖。”燕深弦仿佛看破她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

“呃?”柳以沫低头一看,竟然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这让他有些郁闷,想当初她十岁那年,就算是见到先皇也没紧张成这样过呢,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又或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困窘吧,因为不论何时,老柳总是会挡在她身前。

“我没事了!”她朝他笑了笑,一转头,表情不卑不亢的迈步跨进堂中。

“下官柳以沫见过知府王大人!”她上前,对着堂上站着的一位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行礼道。

“哈哈,免礼免礼。”王知府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受骗的事,连忙上前虚扶起柳以沫,脸上笑得如同牡丹花开,“果然虎父无犬女,贤侄女长得当真是水灵,想当年,我和你父亲同科进士的时候,你才一丁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王大人和家父是同科进士?”柳以沫心中一喜,不知道这样可否能让他网开一面呢,“那时候你们交情如何?”

“呃……可能尚书大人已经不记得下官了吧。”王知府尴尬的回答,“不过,尚书大人如果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尽管提就是了,还有守备刘桂云大人和通判李亮生大人他们也跟下官交待过了,一切听从尚书大人的指挥……对了,贤侄女,尚书大人呢?”

“这个嘛……”柳以沫赶紧用上先前想好多托辞,“家父因为公务丢不开,昨天已经回京去了!他交待下官说,如果王大人来了,一定要替他好好款待您。”

她尽量让自己说得跟真的一样,但是王知府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哪会这么轻易就被她蒙骗了?!他收回脸上的笑容,转过身去背对着柳以沫,许久一言未发。

柳以沫心里七上八下的,恭敬的站在原地,因为王知府是背对着她的,所以她更加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燕深弦,还好,还有个人站在她身后。

“既然尚书大人已经平安回京,那本官就放心了。本官也还有公务没处理完,既然没有本官的事,那本官就走了。”王知府缓缓转过身,脸上笑容不复,有的只是一张公事公办的脸,“也不用麻烦柳大人费心款待了!”

这就是官场,没有所谓的情谊可讲。柳以沫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王大人且慢,下官在信上说的,关于借兵的事,不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知府出声打断,“不好意思柳大人,近来多处水灾严重,很多兵都去救灾了,本官那里人手也不够呢!”

柳以沫很想骂他是胡说八道,现在分明还没到梅雨季,哪里来的水灾!而且她在上路的一路上也没听任何说起过。

“王大人,下官这里人手奇缺,真的很需要兵力,只要等下官招收到足够的人手……”

“我说柳大人呐!”王知府再次打断她的话,“我称你一声柳大人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编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就想瞒得住本官?笑话!你先私自用你爹的印章在先,又欺瞒本官在后!本官不拆穿你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还真别得寸进尺!”

这一袭话可是用足了官威,话也说得够绝了。王知府心想,这下你得绝了借兵的念头了吧!真不是他不肯借兵,只是他实在是不敢,这洛水县别看只是个县,里面名堂大着呢。

“既然王大人已经看出来了,下官也就不隐瞒了。”柳以沫被他一语道破谎言,反倒不慌张了,“下官确实欺骗了大人,家父没有和下官一起来这里,但是家父的印章是他亲手交到下官手里的。他虽然放下官来历练,但也不忍心看下官孤独无依,于是把他的私人印章交给下官,说是如果下官遇到困难,就以他的名义求救,或许王大人能看在他的薄面上,拉下官一把?!”

柳以沫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自己也差点以为这是真的了。这一番话,立时将一个狠心抛弃亲女的父亲,扭转成望女成龙所以不得不让她离开、但又做不到完全隔断因而替她留了后招的好父亲。

王知府又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了许久。等他再次回身,却仍旧是摇头,“不行!这于理不合,本官不能因为你父亲是尚书就答应借兵,这是徇私!”

“如何于理不合?!”柳以沫道,“王大人是下官的上司,下官是王大人的下属,于理来说,州县之间的人手都是可以相互补给的。下官这里缺人手,王大人借兵给下官,一念在您和家父的同科之谊,二念在您和下官同在一州为官之景,这于情于理都是非常相合的!”

王知府喉咙一滞,竟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肚子气憋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本官说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柳以沫不死心的问,她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而且她素来同他无冤无仇,为何他还是不肯答应借兵?!

“你还知道自己是本官的下属?那就得听本官的话!”王知府自知说不过她,干脆转身想一走了之算了,这淌浑水,他真的不想趟下去!

“王大人,您至少给下官一个不借兵的理由!”柳以沫见他要走,立刻就急了,连忙喊住他。

哪知王知府根本停也不停,直接就往门外走,耍赖的回答道,“理由就是本官官衔比你大!”

“站住!”柳以沫突然转身冲他的背影大声喝道。

王知府对于她的无礼,也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迈步,但一只手臂突然挡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想看看有谁胆敢拦着自己,却见到一张十分俊美的男子脸孔。

“小柳说让大人站住。”燕深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大人还不能走。”

“你!”王知府回转身去看柳以沫,怒道,“你敢叫人拦本官,要知道,外面那些人只听本官的话,只要本官发话……”

“这个下官当然知道,但是下官找您要一个不借兵的理由,您说理由是您的官衔比下官的大,对不对?”柳以沫缓缓走近他,“不过,下官这里还有一个比您还大的人,他说的话,您应该就会听了吧?!”

二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知府这次来的时候一共带了二百零五个人,因为听说是尚书大人有难,所以他特意多带了人手,可惜不但扑了个空,反倒被柳以沫套住。走的时候,他带走一百人,留下一百零五个人在柳以沫的县衙里,全部听柳以沫指挥。

不想自己会栽在一个小女娃的手里,王知府在觉得自己窝囊的同时,也更深一层的了解到了“虎父无犬女”的含义。

“本官将这一百多号人交给了你,他们食宿的费用可就不归本官管了啊!”王知府一副比伍四三还小气的模样。

他心底的算盘可是一直拨弄得砰砰响,毕竟是一百多号人呢,这么个破县衙,连一张可以坐的椅子都没有,看她拿什么来管这么多人的吃喝!等到她坚持不住了,自然就会把兵都还回来了。

“那是当然”,柳以沫此刻自然高兴得连连附和,“下官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他们吃好喝好!”

燕深弦在一旁很想提醒柳以沫,衙门的锅早在昨晚就被银鱼帮搜刮走了。

“嗯哼”,王知府听她这么保证,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本官走了。”

“您不多留几天么?下官是真心想好好款待大人呢!”柳以沫客气的挽留,心里却是恨不得他快点消失,她好不容易得来这一百多号人,自然不会老让他们在屋里藏着,得干点什么了。

“不用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柳大人!”王知府心想你自己都要饿死了,还款待我呢,当我傻的呀。

“那下官就恭送知府大人了!”柳以沫故作遗憾。

将王知府送出衙门外,要随他一起走的百多号人早已经列队站好,柳以沫目送他上轿,看他向前走上一步,心里就放松一点。

咚,咚咚咚……

突然鼓声大作,衙门门前许久没有响过的大鼓,终于再次响起。所有人都诧异的望过去,想看是什么人选在这种时候击鼓鸣冤,只有柳以沫没有回头。

该来的总会来的,柳以沫打心底的明白,虽然刚才还存了一丝侥幸,只要等王知府一走,接下来洛水县就是她的天下了。

可惜……他们不想让她这么好过。

“谁在击鼓?有何冤情?”前脚刚跨进轿子里的王知府,一听鼓声本能的退出来,转身朝鼓声传来的方向问道。

“草民王振北,状告洛水县知县柳以沫。告她不但徇私枉法纵容奸夫淫妇淫(违禁)乱,败坏民风,还告她目无法纪、知法犯法,强行掳走我的儿子,还威逼我儿休妻!求知府大人一定要替我儿伸冤呐!”苍老的声音带着悲怆,泫然欲泣的将一席话说得心酸苦楚无比。

一条条罪状,说得十分清晰,而用词也深刻而精准。

如果被告的不是自己,柳以沫也一定会觉得,那人至少也该被扔到河里喂鱼……

“确有其事?”王知府看了柳以沫一眼,转头又看向那王老头,“你带状纸了吗?”

“带了带了!”王老头连忙走过来,将状纸呈上,转身的时候顺便朝柳以沫狠狠的“呸”了一口。

柳以沫擦擦脸上的唾沫,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之前才呸了别人一口,不想这么快就又报应回来了。

“升堂吧!”王知县看完状纸,平静的发话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四大捕快以及伍四三一众来说,自从柳以沫上任的那天起,他们的心脏便一直是大起大落的。尤其是年事已经不低的伍四三,他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被柳以沫一竿子打懵了。

洛水县城百姓闻风而来,将公堂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巴巴的抢着看好戏。这新任女知县自上任的那天开始便搅得满城风雨,所做的一连串事情似乎都超出了一个为官者的本分,从带着捕快明目张胆的砸酒楼开始,到私自放走淫妇柳氏,到夜闯王家大院掳人,再接着严刑威逼王新来休妻,这一切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三天。

由此可见,这知县虽然是个女子,可其手段远比普通男子狠、绝。但是,任她再狠,也一样有王法管着。这不,知府大人亲自升堂问罪,这下看她还如何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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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和伍四三一左一右的站在王知府身后,王知府屁股下坐着的是一张从隔壁借来的椅子,他脸色铁青,因为这里似乎要什么就缺什么,就连惊堂木也是伍四三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挑出来的一块比较趁手的木头。

柳以沫站在王知府身后讪笑,没办法,这破县衙本来就穷,再经过银鱼帮的一番搜刮,早已经空空荡荡了。

“王振北,你说柳知县私放犯妇柳氏,还掳走你儿子严刑威逼,可有证据?”想到事件似乎还可以挽救,他可以趁这次机会将先前给柳以沫的一百多人重新收回来,王知县突然提起精神,

“有,当然有!”王振北的眼睛刀子似的剜了柳以沫一眼,然后愤怒的大声道,“那狗官让人从草民家中将那个贱人带走,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他们都可以作证!”

“果真这样?有谁是案发那天,一直在场的?”王知县看向公堂外的人群。

不一会儿,人群中哗啦啦有十几个人响应。王知县正要让其中几个进来,柳以沫突然道,“下官有一句话说。”

“什么话?”王知县问。

“为了公平起见,这证人肯定要选择王姓以外的,大人您说是不是?”柳以沫谦和的开口。

“……柳大人,本官也姓王!”王知县明显不满的压低声音。

“大人您是民之典范,自然不会徇私,但是这些百姓可不比大人您。”

“那倒是!”王知府赞同的点头,然后又朝外面的人群道,“有谁案发那天在场,又不姓王的,如果自愿做证人,就请进来,当然,前提是不准胡说八道!”他拿出一贯的官威。

先前的数十人全部哗啦啦的退回去,等了许久,人群里才有四个人走进来。等王知县问完他们的姓名,然后就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看到捕快带走了柳氏,他们都回答说是。

“柳大人,你怎么说?”王知县平静的问。

“确实是下官带走了柳氏。”柳以沫不慌不忙的回答。

“那果真是你放走了她?”

“是。”柳以沫回答。

二十一 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

不想她承认得这么干脆,片刻的静默之后,门外人群一阵交头接耳,就连躲在耳门偷看的娇花也不明白柳以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大人,柳氏不守妇道,理应受到惩戒,你私自放走她,是否太过目无法纪?!”王知县沉下脸色,他早听说京城那些高官家庭的二世祖经常无法无天,想不到眼前就有一个。

“知府大人息怒,确实是下官放过柳氏没错,但下官不认为柳氏有什么罪。”柳以沫徐徐道,“虽然她红杏出墙是事实,但这是因为王振北的儿子王新来经常对她使用暴力,她无法忍受才误入歧途,关于这一点您可以找白菜胡同的百姓打听一下。而且在下官命人押柳氏来公堂审理的那天,王新来当着本官的面公然闯进公堂,对柳氏拳脚相加,这也是许多人都都亲眼看见的!”

“呸!狗官!我儿子的媳妇他就是打死了,也跟你无关!你这个狗官,你可把我儿子给害惨了……”王振北花白的胡子乱颤,愤怒得口不择言。

“大人,您听听……”柳以沫面上愤恨,心里却是偷乐。骂吧,使劲骂,她不但不会少块肉,只会让王知府对他的印象更加恶劣。

这王振北一口一个狗官,要知道知府大人也是官啊,听到耳里,柳以沫就不信他一点芥蒂也没有。

“住口!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王知府拍着惊堂木,大声喝道。

等王振北缩着脑袋闭了嘴,他又看向那四位证人,“我问你们,柳知县所说是否属实?”

那些证人相互看了看,原本还有心想帮着王老头的,这会儿被王知府的官威一吓,立刻忙不迭的点头,“属实属实!”

“可是就算王新来使用暴力在先,柳氏也不该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她还是有罪!”王知府咬定这一点不放。

柳以沫皱了皱眉,“律法也有容情的时候,岂不说柳氏与他人有情在先,而且王家对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柳氏的惩罚也该足够了,况且柳氏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知府大人英明,应该不会和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过不去吧?再说,王新来已经休妻,下官觉得,这件事实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这……”王知府沉吟片刻,“那王振北说你掳走他儿子,严刑威逼他休妻,又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讲到了重点,和娇花一起躲在耳门偷看的四大捕快一听这话,吓得慌忙缩回脑袋,柳以沫开始沉默,整个公堂也刹那间变得分外肃静。

“柳大人,本官在问你话!”王知府不耐烦的喊。

“下官不知道该怎么说……”柳以沫期期艾艾的道。

“难道还要本官教你说?!”王知府有些动怒,“就按照实情说!”

“那下官可就照实说了哈!”柳以沫鼓起勇气,“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月黑风高,浓雾四起,大概是二更时分。当时的洛水县静悄悄,连一声狗叫也没有,更别说什么鸡叫啊,鸭叫啊,牛叫啊,马叫啊,羊叫啊,鱼叫啊,虾叫啊……”

“……”公堂外一众百姓原本竖起的耳朵无一不耷拉下来,仿佛一阵阴风吹来,将众人冻成一个个冰冷的雕塑。

“柳大人,本官知道你有文采,但是请你挑重点讲,行不?”王知府抽抽嘴角,碍于官威不好骂人。

“好,讲重点!”柳以沫点点头,“正所谓更深雾重时,杀人放火夜,本官因为忧心我洛水县的百姓,因而迟迟没有入睡……”

“再重一点!”王知府差点就想拿手里那块破木头砸死她。

“王大人别急,接下来就是重点了!”柳以沫赔着笑安抚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门,下官觉得奇怪,就赶忙去开了门,打开门一看,那人原来是……大人您猜是谁来了?”

“本官怎么知道!柳大人你别卖关子了,请抓紧时间!”王知府怒了。

柳以沫一点头,面向公堂外的人群大声喊道,“原来那个人正是王新来!然后下官就问他:哎呀,王新来,你怎么来了?他就回答说:恩,大人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就说:恩恩,进来说吧……”

“……”

这厢柳以沫在大谈特谈总也谈不到重点,那边王知府苦着脸,不断用手捏眉心。

耳门边上的娇花偷听得也有些兴致索然,闷闷的跑开坐到一边喝茶。四大捕快连忙凑过去。

“娇花姐,你怎么不听了?是不是我们的事被拆穿了?”小李忧心忡忡的问。

“放心,听小姐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你们这次绝对没事!”娇花回答说。

“听声音怎么就能知道的呢?我怎么听不出来?”大孙奇了怪了,突然眼睛一亮,“难道老爷在跟娇花姑娘用腹语说话?哇,传说中的……”

“屁!”

“娇花姑娘,我不是在说屁,是说腹语!”大孙认真的纠正。

“我说你说的话是屁!”娇花没好气的,“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她一胡说八道的时候,就特别理直气壮,不信你们现在听听她的嗓门有多大……”

“确实比较大……”小李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点头。

“可是,老爷都胡说八道了,娇花姑娘怎么还能确定我们没事呢?”大刘不放心的问。

“就因为她胡说八道,你们才能没事啊。”娇花理所当然的说,见他们还是一脸雾水,于是耐心解释,“因为如果论胡说的本领,我还没见过有人能赢得过我家小姐的……”

“……”四大捕快一致沉默。

燕深弦路过时恰好听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弯起嘴角笑。

此时,公堂上的审理还在继续,等太阳西斜,柳以沫也终于讲完了一篇可歌可泣的故事。

“……柳大人的意思是说,是王新来主动找你忏悔,然后为了赎罪又自愿休妻?”王知县一句话将柳以沫讲了大半个时辰的事,概括得清清楚楚。

“对对,知府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柳以沫连连恭维。

“放屁!你胡说!我儿子才不会这么做!”一旁早已经听不下去的王老头气急败坏的从地上跳起来,直扑柳以沫,“你这个狗官,分明是你半夜偷偷抓走我的儿子,是你逼他……”

柳以沫吓了一跳,赶紧躲开,王老头不依不饶的追着喊着要杀了他,一直追得柳以沫躲到王知府身后。王知府使劲拍着惊堂木,“来人,拉住他!”

公堂两列站着的官兵得令,赶紧过去七手八脚的将王振北死死制住,押着他伏在地上,不容他继续放肆。

公堂之外却是骂声不断,直到王知府大声喊着肃静才逐渐安静下来。

伏在地上的王振北突然老泪纵横,脸上密集的皱纹此时更显得衰老无力,他嘴里低声念叨着,“……是你逼他,你害死他了,你把他害得好苦啊,狗官……”

“肃静!王振北,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说的这样,本官定会秉公办理!柳大人,你也别躲了,出来!”

柳以沫犹豫着从王知府身后走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王振北,本官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被严刑逼供,你儿子现在在哪里?何不等他自己亲口来说?!”

“我儿子他……他现在在家里……”

“那好,来人!去带王新来上堂来!”

二十二 女知县的真面目

王知府走的时候,又是一阵的不甘心。本想借着王振北状告柳以沫的事,找出个柳以沫的错来,当作收回兵力的借口,可是审了大半天愣是没找出她的错来。

只不过他也心知肚明,从那个休妻的王新来疯了似的怎么也不肯说出那晚的事,反而哭着求他爹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可是,这已经容不得他再多管,王新来本人都承认是自己主动去找柳以沫,然后自愿休妻了。他毕竟没有证据,而且这柳以沫的后台也实在太硬……

“天色已经晚了,知府大人确定不过了今晚再走?”伍四三殷勤的问。难得知府大人终于肯给洛水县调派人手了,他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拼命挽留。

“不了,本官这就走,你去跟柳大人说一声,让她不用送了。”王知府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了,匆匆交待了几句就带着百多号人连夜走了。

终于了却了一件近日一直困扰着县衙的大事,伍四三忙着安排百多号人的住宿,四大捕快也跟着忙得不可开交,娇花和燕深弦在一旁帮衬着奔走,也是忙里忙外,却独独不见了柳以沫。

“诶,你们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好不容易歇下来的时候,大黄突然叹气,“这回俺们可是造孽了……”

“别瞎说,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啊,既没打他,又没骂他!”大刘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就是装鬼吓了吓他,娘的,还被他看穿了!”

“那你们说他怎么跟疯了似的?”大孙抱着县衙的唯一一个水壶,“唔,终于给那一百零五个大爷倒完茶了,老爷中午就给我们发话说要好生伺候这帮爷,说是还有得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灵丹妙药……”

“管它的,我们只要照老爷说的话去做就成了,看看这回,本来多危险啊,我们差点就准备跑路了!”大刘还心有余悸,“还好有老爷在。实话说,她刚上任的那会,我心里还在想,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还挑三拣四的,小心大爷我一拳头……”

“你小子找死”,大孙一脚踹向大刘。

“我这不是说以前嘛,”大刘连忙讪笑着躲开,“不过,说是说以前,好像从老爷上任到现在只过了三天的时间,我怎么觉着跟过了好久似的?!”

“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能不觉得久?!”大孙赞同的感慨,“不过,老爷说什么也算对我们有恩,你可别再想着给人一拳了啊!”

“那是!现在我对老爷可服了,以后什么都听她!”大刘用力的保证。

“她要让你去死呢?”娇花拉着燕深弦凑过来,很感兴趣的问。

“就算她要让我去死!”大刘挥舞着拳头,一板一眼坚决的道,“我也……得想想先!”

“吁~~”娇花鄙视了他一下,突然双手抱胸的问,“我问你们,你们到底把那个王新来怎么了?那晚我回来之后就去睡了,不知道你们搞了什么鬼,他现在怎么好像跟傻子一样了?”

“我们可是什么也没做啊……”四大捕快连忙摆手,“不关我们的事。”

“别卖关子了!快说!”娇花眼一横,摆明了不信,“小李你来说!”

“娇花姐,我们真不知道!”小李无辜的眨眼,然后开始回忆,“那晚王新来醒过来后死活不肯在休书上签字,任我们怎么威胁也没用,老爷就说让我们出去在外面等着,我们等了好久,老爷再喊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就突然肯签了。”

“这么说……是她……”娇花突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抓紧身旁燕深弦的衣袖。

**

柳以沫一个人坐在后院的池塘边上,看着夜雾一点点的散布开来。此时月亮还未升起,天上繁星点点,清清冷冷的洒着零星的光,隐约照出她的身体轮廓。

摸起身旁的一块小石子,抬手往池塘里轻轻一扔,轻微的“咕咚”一声,石子在黑暗中沉入水底,柳以沫突然轻叹了一声。

“小柳,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找遍了整个宅子,燕深弦提着灯笼,终于在这里找到柳以沫的身影,他不由得嘘了口气,迈开步子朝她走过去,轻声道,“他们都在等你的话。”

“是燕大哥啊。”柳以沫回头笑了笑,只是笑容有点难看,“你让他们都歇着去吧,不干了,爷爷的!老娘再也不干了!”她又使劲往池塘里扔石头,“老娘明天就回京城去当大小姐!就像燕大哥你说的,再怎么说老柳也是我爹,他这辈子就得管我吃!管我住!还要负责给我收拾烂摊子!我要搅得他不得安生!这辈子我烦不死他!”

她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拼命往池塘里扔石头,“我砸,砸死你!看你还敢扔开我!我砸死你!”

似乎她已经把这可怜的池塘当成了某个让她不开心的人,这让燕深弦哭笑不得。

“小柳,再扔下去,这池塘可就要被你填满了。”燕深弦难得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埋掉他才好呢!”柳以沫哼哼,“要不是他把我扔来这里,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我也不会觉得这么……难受!”

燕深弦走过去和她并排坐下,笑问道,“小柳觉得哪里难受?我懂些医术,可以帮你看一看。”

“……全身上下都难受!”柳以沫郁闷的说,“不过,燕大哥我问你。”

“恩?”

“你说我有没有做错?”

“做错什么?”

“当时我只是太生气了,他们竟然这样对我!他们是坏人,对不对?!”

“你说谁?”

“对付坏人就该比他们更坏,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没错吧,不过你到底在说谁?”

“没错吧?燕大哥你也觉得我没错,对吧?”

“……对吧?”

“恩,那我就放心了!”

“……”燕深弦一脸无辜,心想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了!”柳以沫猛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燕大哥我们还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谁说我是来看风景的,分明是怕你想不开,燕深弦继续无辜的想。

“银鱼帮啊!他们这么欺负我,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好过!”柳以沫用力挥舞着拳头,“不能等了!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支招!趁今晚银鱼帮还没什么防备,我们一举直攻他们的老巢,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连本带利息的抢回来!!!!”

“……”

“恩,我错了!去取自己的东西应该叫‘拿’!”

二十三 重振旗鼓第一步

清早,雾才散去,洛水县衙门前一棵粗壮的老树上歇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儿,鸟儿漆黑的眼珠骨碌碌的望着焕然一新的衙门大宅,突然扑扑翅膀离开树枝,一起俯身降落在两座威武不凡、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头顶,兴奋的翩翩起舞。

“吱呀”一声,衙门大门从里面打开,鸟儿惊得飞逃,大门里露出伍四三瘦弱的身姿,他睁着灰白的眼珠四下望了望,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啊,多么美好的早晨!

“走吧!”他充满气势的朝身后挥了挥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的跨出大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官兵打扮的人,腰间挂着佩刀,手里捏着一叠写了字的纸,还有一桶小米熬成的米糊。

此时已经是柳以沫上任的第十天。

谁都知道七天前的晚上,横行洛水县十多年的银鱼帮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冲击。新上任女知县带着百来号全副武装的兵直捣其老巢,将其老二银鱼和老三茉莉两位当家从被窝里揪出来关进了大牢,顺势清洗了银鱼帮的小金库、粮仓、以及各式各样的玉石瓷器和金银珠宝,于是,银鱼帮在一夕之间崩分瓦解。

“大家静一静,听我宣布!”伍四三走进人群,按压着双手,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开口,“为了维护我洛水县百姓的治安,确保大家身家财产的安全,现在衙门招收人手,有一技之长者、年轻力壮者、奉公守法者、愿意为百姓效力者,皆可在两日之后衙门门口来应征!鼓掌!”他率先拍起双手,应和者寥寥无几。

人群齐齐翻着白眼,转身就要散开。

暂且抛开这新任县太爷狼藉的名声不说,这里谁不知道她初来乍到就得罪了王姓家族和银鱼帮,而得罪银鱼帮,就等于变相的得罪了尧公子。依着尧公子在洛水县的威望,以及王家在洛水县遍地开花的人脉,这县太爷斗得他们过才怪!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去趟这个浑水呢!

“喂喂,别走啊都!”伍四三急了,“月俸有二两五钱……不,是每月整整三两银呢,年底还双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柳以沫的原话,虽然伍四三心疼银子一个劲儿的反对,但是这种时候也不得不认命。

这边伍四三四下奔波张贴文榜,那边柳以沫整悠闲的躺在一张崭新舒适的躺椅上,惬意的伸着懒腰。

“小柳,先前订好的四匹马已经送过来了,还有你要的睡莲已经移进了后院的池塘,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燕深弦捧着纸笔走过来,一边翻着记录,一边道。

“不用,有燕大哥在,我可以放一百个心!”柳以沫打着哈哈笑,“不过燕大哥其实不用做这些的,你只要记着每天早上去菜市场转一圈就行了。”她厚着脸皮,坚决不放弃任何一点能占便宜的可能。

“……”燕深弦沉默着转过身去,当初他到底为什么要吃饱了撑的跑菜市场去买菜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燕深弦委屈的眨了眨眼,重新思考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放弃掉这个念头。

“小气鬼!”娇花提着裙摆,翻着白眼走过来,“我们现在又不缺那一点买菜的银子,你居然还是不肯放过燕公子!”她埋怨着走过来,“你不知道,多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对燕公子虎视眈眈,你再这样让他抛头露面,小心燕公子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恩恩,不过有娇花妹妹在,我也可以放一百个心!”柳以沫目光悠闲的跟着天上的鸟儿转悠。

“什么啊!那些狂蜂乱蝶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住!”娇花一脸愁苦,“今天都有女人找上门来拉,这样下去还得了!!”

“恩恩……”柳以沫依旧漫不经心的回答,娇花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想发飙,她是真的担心燕公子被人抢走,这可是她的终身幸福啊!像燕公子这样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要温柔有温柔的好男子,若是能嫁给他,哪怕当妾也三生有幸啊!可柳以沫这家伙居然一点也不懂得珍惜!怎叫她不恼火?!

“我说小姐!你也该主动一点了吧!”娇花见势把嘴巴凑到柳以沫耳边大吼,惊得柳以沫猛地从躺椅上跳起来,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你要我怎么主动?”柳以沫撇撇嘴,“喜欢燕大哥的是你又不是我!”

“这样有区别么?”娇花不以为然,“我看燕公子就挺喜欢你的,他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多娶我一个才是。”说着说着她便满脸娇羞,低头用手指缠绕胸前的发丝,整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

柳以沫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片刻沉默之后只有转移话题,“银鱼帮的两位爷招了没有?他们的老大的谁?是不是那个尧公子?”提起银鱼帮,洛水县的百姓都只知道二当家银鱼和三当家茉莉,至于大当家是谁,据说除了两位当家人,谁也没有见过。

“呃……还没有,他们的嘴巴严得很,一直不肯说。”一想到这个娇花突然就咬牙切齿起来,“我看得用刑!越大越好!抽死那只叫茉莉的癞蛤蟆,看他白长了一张嘴巴却不说正经话!”

柳以沫自然知道娇花肯定是又被人调戏了,而有勇气去调戏她的人,除了和她一骂钟情的茉莉以外,还能有谁?!

“不能用大刑。”柳以沫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怕什么啊,我们不让伍师爷知道就行了!”娇花一个劲儿的怂恿,她以为柳以沫是怕伍四三不高兴。

早在几天前,才清洗完银鱼帮之后,柳以沫就准备来个屈打成招,让他们说尧公子就是银鱼帮的那个神秘的大当家,以此嫁祸尧公子顺势把他也给除掉。

不过,伍四三却是坚决反对,甚至不顾柳以沫的身份,和她翻了脸。

起先柳以沫很不明白,依她的想法,如今银鱼帮横行一方、欺压百姓,并且藐视朝廷的罪名已经论定,如果有必要,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安一个叛乱的罪名。如果能证明那个尧公子和银鱼帮有丝毫联系,即使他威望再高,也一样可以治罪!而,只有扳倒了尧公子,她洛水县衙的官威才能重新在洛水县建立起来!

直到听完伍四三的一番话,她才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

“说了不能用大刑!”柳以沫再一次斩钉截铁的重复,“这样!娇花,你吩咐下去,银鱼和茉莉一人打六十大板,各交罚银一百两,然后放他们走。”

“不是吧?这么便宜他们?!”娇花瞪起眼睛,还想说什么,却见她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只得不情不愿的转身。

二十四 毕公酒坊走一遭

记得上任的第一天,柳以沫一身男装,却被大孙骂作是小白脸,被伍四三说成“长得妖里妖气的真不雅观”。当时柳以沫就在心里发誓过这辈子再也不穿男装。

但是,柳以沫这小半生发过的誓数不胜数,真正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譬如,她曾经无数次的对老柳发誓说,以后绝不扯他的胡子,但是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照样会追着老柳满屋子的跑。

所以这一次,柳以沫又理所当然的穿上了男装。当然,为了不再被人说成小白脸,她特意在脸上涂了一层深色的粉底,又将眉毛加粗了许多,描成一双剑眉。这样一来,果真有了些英气。

近日来衙门里里外外的东西全部换新,柳以沫也四大捕快重新配了刀,又在铁匠铺预定了不少兵器,准备留给日后招收来的人手。所有的一切在伍四三和燕深弦的安排和指挥下进行得仅仅有条,似乎是一切终于迈入了正轨。

可是柳以沫心里明白还没有。事到如今,仍然没有半个人来衙门里告状,门口那面特意换得又大又新的鼓仍然没有被敲响过。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洛水县里的治安太好,而是因为她失去了民心,这是伍四三亲口对她说的。

独自走出了衙门,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因为变了装周围便少了人群指指点点,柳以沫顿时觉得清净不少,然后突然想起也不能每次出门都变装啊,于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今天依旧是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如既往的热闹。柳以沫沿着护城河一直往东走,最后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了脚步。

伍四三说过,他说柳以沫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女人,他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也仅限于方圆五百里之内,但不管是泼辣的、强硬的、聪明的、温柔的、贤淑的或者心眼多的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像她这样狠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伍四三愤怒之下给她的评价,尽管事后他十分后悔,但他后悔的也只是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而已。

柳以沫并不否认,也无法否认。她自小便在宫廷里见识过太多勾心斗角,她天性聪慧,很多东西都能无师自通,因而不知不觉间那些不好的东西便刻在了她的脑子里,随时随地。

抬头望了一眼匾额上“毕公酒坊”四个字,柳以沫看出来这四个字与毕公宅门前匾额上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样看来,尧公子至少也跟这写字的高人交谊匪浅。

“客官,来喝酒?请进来坐吧。”正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人招呼,柳以沫望过去,正好见到一张特别眼熟的脸。

“客官是外地人?一定是听过我们毕公酒的名声而来的吧!”阿中搓了搓手,热情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自豪的神色。

“……”柳以沫僵硬的点点头,心想还真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伙计。她不动声色的跟着阿中走进店里,店里的摆设出乎意料的十分朴素,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人也不多。

“我听人说毕公坊的酒在方圆几百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来喝酒的人这么少?”柳以沫吸吸鼻子闻了闻四周传来的酒香,果然是好酒,而且据说价格也不贵。

“何止是方圆几百里,若是我家公子亲自酿酒,我看天下间谁也比不上我家公子酿的酒!”阿中一面替她收拾桌子,一面回答,“因为我家公子不喜欢做生意,所以每次我们酿好了酒,大部分送去给别的饭馆或者酒店,只留小部分自己卖,一般半个月就卖光了,不过客官今天运气不错,小店正好还剩最后一小坛。”

“这样啊……”柳以沫若有所思的坐下,又开始仔细思索前几天伍四三说过的话,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原本她以为伍四三不过是个小气吧啦又胆小怕事的老头,现在才知道是低估了他。

伍四三说她狠,说她狡猾她都认了,可是他还说她不如尧公子,这点她可不能认!区区一个地头蛇而已,能嚣张多久?!

“喂,你把你家公子说得这么神,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趁着阿中取酒回来,柳以沫抓紧机会问。她还一直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尧公子呢,这次就是专门来看一看他的,不管他是骡子还是马,都得牵出来遛遛不是?!

“客官要是不信,可以找人去问,凡是喝过我家公子亲手酿出来的酒的人,至今还记得那酒的滋味。曾经还有京城来的王孙公子出一千两黄金要买我家公子酿的一坛酒,这件事在这洛水县里,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都知道,您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阿中显然有些不高兴她质疑自己的话,“不过,其实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我家公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再也没酿过酒了。”说到这里,他口吻之中又尽是惋惜。

“为什么不酿了?”柳以沫好奇的问。

“这个我哪知道……”阿中想了想,“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好想见一见你家公子了,不知道在哪里能见到他?”

“除了谁家有麻烦去请他以外,他基本很少出门,偶尔也会来这里看一看,不过能不能碰见他,这就要看客官你的运气了。”阿中自觉已经跟她说得太多,于是冲她点头之后又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柳以沫看着桌上的一小坛刚开了封的酒,酒香正氤氲着往鼻子里钻,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捧起酒坛倒出一碗要喝不喝的放在嘴边。

这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就能哄得整个洛水县的老百姓这样夸他?!就像伍四三说的,他赢走了洛水县所有百姓的心,所以即便是她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扳倒了他,她依旧是输的。因为治理一隅的好方法不是让百姓害怕,而是让百姓信服,后者显然比前者要难得多!

“你为什么不喝酒?”一个好听的声音突兀的落入耳朵,那声音很轻很软,就像是棉花糖一样。

柳以沫诧异的转过头,然后愣住。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个人的脸,而是那人腰间挂着的一样饰物,那是一块墨如夜空的黑玉观音。

二十五 关键时刻,怎能流鼻血

柳以沫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确定自己没有认错!那人腰间挂着的黑玉观音像,正是陪伴了她整十年,却在前些天突然找不着了的那块。那种因为常年随身带着而模糊了的观音轮廓,是任谁也无法仿造出来的。

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在别人手上?!前几天她发现它不见以后,曾经里里外外的在衙门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当时还很伤心,因为这是她娘死前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头顶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柳以沫的胡思乱想。

心里隐约觉得大事不妙,她想起那晚从王家回衙门的路上曾经撞到一个人,因为太匆忙,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男是女,想来墨玉观音必定就是那个时候丢失的。

“呃,没什么,在下就是觉得兄台的腰带挺有性格的,哈哈……”柳以沫讪笑着抬头,目光一路掠过他领口浅青色的细纹,最后与他光洁优雅的下巴对齐。

柳以沫见过的美男不少,可却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完美的下巴曲线,或者也可以说,这人的下巴曲线是最符合柳以沫的审美观的一个。

再换一种比较直接的说法就是:柳以沫对这人的下巴一见钟情了。

“你说谎哦”,那人语气中带了些狭促的味道,声音却依旧很轻很软,“你是在看这个?对不对?”他提着那块观音像,在柳以沫眼前晃来晃去。

柳以沫再一抬头,恰好对上他清亮的双眸,她突然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似乎这个人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不过是来试探自己的?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因为她很快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变了装,这个人不可能认识自己,肯定只是巧合罢了!

“对对,兄台好眼力”,柳以沫笑了笑,片刻的慌张之后很快恢复如常,“在下只是觉得这观音像十分好看,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你觉得好看?”那人皱了皱眉,低头盯着观音像仔细瞧了一会儿,然后撇撇嘴,“我怎么觉得这么难看?!”

柳以沫嘴角一抽,心说知道难看还这么招摇的挂在身上!“既然兄台觉得难看,不如……”虽然花银子去买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她柳以沫的风格,但是偶尔破例一次也没关系。

“不行哦!”没等她说完便遭到了拒绝。

“我还没说不如什么呢……”柳以沫郁闷了。

“你想让我把它卖给你,你脸上就是这么写的。”那人笃定的将观音像重新挂在腰间,语气坚决,“这个不能卖给你,它很重要。”

柳以沫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有些气闷,决定不再跟他废话。“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她终于想起得先知道这个人的姓名,然后才好下手。

“我叫毕言飞,你呢?”他双手垂在身侧,十分有礼的回答。

毕言飞?恩,不是叫尧公子就好!柳以沫点点头,从钱袋里掏出一个碎银子放在桌上。

“我有事先走了,毕公子再见!”她拱了拱手飞快的向他道别,然后逃一般的冲出了酒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叫毕言飞的家伙面前总也抬不起头来,就跟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虽然她确实干了,但是之前也没觉得这么心虚过啊!什么时候她的脸皮变得这么薄了?!

身后传来毕言飞猛然醒悟的声音,“恩?你好像还没回答你为什么不喝酒……”

柳以沫翻了个白眼,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影。“嘭”的一声,这下撞得可不轻,柳以沫被反弹得一屁股跌在地上,感觉自己的鼻梁都要断了。

两条温温的液体从鼻孔里辣辣的流出来,她茫然的伸手一抹,鲜红鲜红的血迹在掌心晕开,眼前突然混沌一片,柳以沫两眼一翻,四脚朝天的昏厥过去。

**

柳以沫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衙门里自己的床上了,娇花端了洗脸水满面通红的走过来,四大捕快叠在门口的缝隙处使劲往里瞄,被柳以沫瞟见,随手抓了床边上的小香炉使力一扔,“啪”的打在门框上,四大捕快立刻一哄而散。

“小心憋死了!”柳以沫转过视线瞟了娇花一眼,没好气的说。

“扑~~哈哈哈!”娇花再也忍不住,将脸盆放在她床头,捧着肚子狂笑起来。

“很好笑?”柳以沫平静的将手伸进脸盆里,拧干帕子正要洗脸。

“等等,别动!”娇花说着跑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放在柳以沫面前,“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看自己的样子,非常有纪念意义!”

柳以沫一抬头便看见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干涸的血迹几乎涂满了大半张脸,先前特意涂上的深色粉底此刻乱成一团,眉笔化成的剑眉也被汗水冲刷得满眼漆黑。

“这是我?”柳以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不是你还能有谁?”娇花终于停止了笑,将铜镜放好之后,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小姐,你知道么,洛水县衙门的脸,今天全被你丢光了!!”

“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被人知道女扮男装的事么。”柳以沫不以为然的用帕子开始洗脸。

“不止这些,你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流鼻血,然后晕倒了!”娇花说。

“我好像跟谁撞在一起,所以就流鼻血了……不过那又怎么样?”柳以沫摸摸还在酸痛的鼻子,依稀记得自己是因为不小心撞到别人,鼻子才撞出了血,而她一向晕血。

“哦?那你知道你‘撞’到的是谁吗?”娇花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柳以沫把脸洗了好几遍,才兴致缺却的问,“谁?”她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衣襟上也沾上了几点鼻血,正想把衣裳脱下来,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因为先前为了女扮男装得更逼真,所以她用布把胸部也给裹住了,但是现在,那块她裹胸用的布呢?

“就是那个飘飘姑娘啊!”娇花见她还是愣愣的,于是决定一次全部挑明,“你是晕过去了不知道,那个飘飘姑娘让人抬着你一路示众,绕了好大的弯,才故意送进衙门里来。”

“哐当”一盆脏兮兮的洗脸水倒扣在地上,水流得满屋子到处都是。柳以沫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揪住娇花的衣领,“你说什么?她拿我示众?!”

“恩恩”,娇花忙不迭的点头,实话实说,“你都不知道当时轰动了多少人,那些人一听说那个惨不忍睹的人就是小姐你,一个个笑得不知道有多开怀!”

“贱人!”柳以沫恨得拼命磨牙。

“其实呢,这还不算最丢脸的。”娇花面无表情的掰开她扯着自己领口的手,“你还记得你撞到了飘飘姑娘的哪里?”

柳以沫想了想,“好像是胸口吧?”

“对,就是胸口!然后你就流鼻血了,是不是?”

“是吧……”

“恩,所以大家都说你也觊觎飘飘姑娘的美色,说你是女中变态!”

“放屁!”

“不然你为什么流鼻血?”

“……”

二十六 以讹传讹

一直到了深夜,柳以沫还在纠结到底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什么时候流鼻血不好,为什么偏偏被人撞到了才流!

不过,鼻子受到冲击之后流鼻血不是很正常的么?可为什么连娇花也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呢?!

娇花的理由很简单,她说:“你说你和飘飘姑娘是不小心撞在一起,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你又流鼻血又摔倒,而飘飘姑娘却一点事也没有?!小姐,别狡辩了!当时好多人亲眼看见是你故意跑过去占人家便宜,不然飘飘为什么那么生气要让你示众?她跟你无冤无仇!啧啧,你居然把脸埋进人家姑娘的胸口!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真的变态?!我就说嘛,很多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你是不是也……嘭……”

话还没说完的娇花,被柳以沫一脚踹出了房门。

柳以沫咬牙切齿,脸上露出阴郁的笑容。爷爷的!这次的亏吃得实在是糊里糊涂,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撞到的人会是尧公子的相好飘飘!也怪自己没用,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要是不晕过去自然不会让她这般欺负!

好一个蛇蝎美人!杀人不见血!柳以沫一面冷笑一面在心里把未见过面的尧公子和飘飘的影像重合在一起,然后使劲的划了一个大叉!

明摆着的事,那个飘飘根本就是一心想维护她的姘头才对自己趁火打劫的!柳以沫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思考对付这对奸夫淫妇的良策。

不过,眼前最紧要是似乎还是那个毕言飞,她可没有被人捏住把柄的习惯。那个墨玉观音不管是要用硬招还是用软招,铁定是要拿回来的!

宽衣躺在新换的雕花大床上,闻着为驱逐蚊虫而燃的檀香味道,柳以沫迷迷糊糊的想,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要对毕言飞太粗鲁,毕竟,她偶尔也会想怜香惜玉一回……

第二天大清早,天还只是蒙蒙亮,衙门上下就开始忙碌,因为招收人手的日期预定在今天开始。

勤劳的伍四三带着一干人忙忙碌碌,各自分派任务,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恰好日出雾散,正是整个洛水县城从黑夜中完全恢复生机的时分。

一众人吃完早饭,伍四三和燕深弦就领着他们在衙门门口搭了几张桌子开始招人。

让伍四三没想到的是,来应征的人竟然不少,当然,看热闹的人更多。有些一大早就闲着没事的人,早就备好了板凳和瓜子,坐在一旁一边磕一边看。

燕深弦最近为了让柳以沫放弃继续让他买菜的念头,所以做事都前所未有的认真,为的就是让她看清楚,他除了可以节省菜钱以外,还有很多的用途。

他和伍四三一人一处,面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尤其是燕深弦那边状况尤为壮观,从头到尾竟然全是女性,其年龄区间于三岁到八十岁。

娇花肃容敛目在站在燕深弦身后,虎视眈眈的瞧着那群队伍,手里紧握着小李新发的佩刀,惹得小李不断在她身后徘徊,生怕她把自己的爱刀给弄脏了。

燕深弦有些尴尬,因为衙门预定招收的人手当中,除了一个厨娘和一个帮工可以是女的以外,其他都只能是男的。

其实柳以沫本来还准备招两个漂亮丫鬟进来服侍自己,顺便给燕深弦也配一个的,可惜被娇花一顿狮子吼之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柳以沫因为昨晚入睡得太晚,今天日上三竿才恹恹的从床上爬起来,喊了声让娇花端水进来却没有得到回应,打开房门走了几步找守卫一问,才记起今天是正式开始招收人手的日子。

自己动手梳洗完毕,又去厨房翻找了好久,终于从一个食盒里发现没被人动过的饭菜,心说总算那丫头还有点良心,不至于想让自己的主子饿死。

吃过饭,又在院子里就着暖暖的太阳晒了一小会,最后悠闲的伸着懒腰,决定去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其实这样清闲的日子也不错,她巴不得没人来衙门告状才好,可即便她安于悠闲舒适的生活,但也不排斥勾心斗角,更不会让舒适的生活建立在窝囊的基础上。

还没跨出衙门大门,就听见热闹的人声不绝于耳,柳以沫好奇之下上前一看,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将县衙大门外的一片空地填得满满当当,其中不乏各种小贩和打打闹闹的孩童。

伍四三毕竟年纪大了一些,他忙了大半天,此时自然觉得疲劳。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示意面前应征的男子展示特长。

那男子闻言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是”,然后动作流畅的从袖子掏出一个木盅和一副色子来,将色子扔进木盅里“哗哗哗”开始有节奏的摇晃,最后“嘭”的一声将木盅重重置于伍四三面前,惊得伍四三猛然睁开眼睛,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男子得意的揭开木盅,眉飞色舞的大喊一声,“豹子!通吃!”

“吃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伍四三大怒之下一拍桌子,终于忍不住骂人,“这里是衙门!不是酒馆赌坊!你们这些个酒鬼赌徒给老夫通通滚远一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老东西!你别给脸不要脸!”那男子立时就跨下了脸,凶相毕露,“老子来这里应征是瞧得起你,你以为除了我们这些个酒鬼赌徒还有谁愿意进去你那个鬼地方!”或许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共鸣,又或许原先他们就是约定好的,于是乎一下子呼啦啦的围过来十几个面相不善的人。

伍四三片刻的慌张之后立刻镇定,想起今时已经不同往日,衙门现在上上下下有百来号人,连银鱼帮都戳散了,何况乎这十几个乌合之众!

“来人,把这些个闹事的人轰走!”伍四三颇有气势的冷冷一哼。四大捕快立时带了些官兵上前,毫不客气的将那十几个人踹飞。

经过这一番争吵,衙门门口顿时安静了不少。有些百姓原先只是听说现在的衙门跟以往不同,但是因为没亲眼见到,心底总是保留着原先的那份轻视,这下亲眼见他们轻易将十几个流氓地痞赶走,于是都不敢再小看,原先的大嗓门也不自觉的矮了几分。

柳以沫走过来拍拍伍四三的肩膀,赞许的道,“伍师爷,干得不错!”

“谢大人夸奖!”伍四三乐得合不拢嘴,刚才发号司令是感觉实在是太好了,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柳以沫点点头,目光扫向旁边焦头烂额的娇花与温和微笑着的燕深弦,燕深弦身边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娇花在一旁守护得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伍师爷,你一个人忙了这么久该累了吧?”柳以沫善解人意的问。

“累倒是有点累,不过我心里痛快!”伍四三捏着胡子哈哈笑。

“既然累了,我去叫燕大哥过来帮你好!”柳以沫看着战斗鸡似的娇花,心说就看在今天饭菜吃得还不错的份上,帮她把燕大哥支开好了,免得她无故吃飞醋。

伍四三有些不愿意,但是也还是没说什么。原先他担心这个燕公子抢了自己县衙第二的位置,不过经过这些天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燕公子是个不爱人间烟火的君子,对于排第几根本不关心,而且做事尽心尽力,从不摆架子。

娇花正忙得应接不暇的时候,突然瞟见柳以沫走过来对着燕深弦说了什么,就见燕深弦站起身来,歉意的朝众女笑了笑,然后往伍四三那边走。“小姐,你早该来了!”她不满的抱怨。

柳以沫翻了翻白眼,懒得同这个不知道知足的家伙计较,拖开先前燕深弦坐着的椅子一屁股靠坐了上去,然后抬腿将两只脚交叉着不雅的往桌上一搁,痞里痞气的看向面前一干莺莺燕燕,“来来,各位小姐夫人,都来说说你们为什么想来衙门里做事?谁说得好,本官就收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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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蔓香鱼同学的建议,以后五四三他们对柳以沫的称呼由“老爷”全部换成“大人”^_^

前面的改起来太麻烦,乌云偷个懒就不一一改掉了^_^

谢谢,蔓香鱼童鞋,大家如果对本书由什么疑问,一定要提出来呀,乌云会尽力改正的……

二十七 态,一变到底

本来是兴致勃勃、娇声软语不断的女士们,一见她们眼中仙子般的偶像被遣走,换来了个一脸淫笑的女知县,一个个都满脸失望的唏嘘,不少本意是来看偶像的人立刻掉头就走。

柳以沫看着眼前大部分人都散开,也不生气,只是在娇花的提醒下将双脚从桌上拿下来,摆正了坐姿。

三个打扮风流的年轻女人,风情万种的摇着团扇一扭一扭的率先走过来打头阵,为首的女人以扇掩唇,看着柳以沫娇笑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女知县吧?原来长得这般水灵这般娇嫩,真是没想到啊!”

“是啊,是啊!姐姐说得是。”身后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附和,大庭广众之下也丝毫不顾忌形象的笑作一团,“要是不亲眼看见,我们怎么也不敢相信。”

柳以沫看着这三人的打扮,估摸着她们不像是良家女子。这洛水县民风虽然不算太保守,但是出门有胆子穿得这样诱人,言行举止又毫无顾忌的,除了风尘中的女子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多谢三位姐姐夸奖。”柳以沫笑着谦虚的拱手,毕竟她们是在夸自己呢,女人对于有人夸自己漂亮,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三位姐姐也是来应征的?不知道有意何职?”

“嘻嘻……”三个女人听她这番话笑得更欢了,右边那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抛着媚眼儿上前,嗲声嗲气的撒娇,“大大人,您看奴家适合干什么呀?”

柳以沫打了个哆嗦,安抚身上不停暴起的鸡皮,“姐姐适合……我这儿没适合姐姐的职务……”

“大大人别这么说嘛~~~”左边那个似扶风弱柳也趁机扭过来,干脆坐上柳以沫面前的桌子上,一只玉手搭上柳以沫的肩膀,然后整个人靠上去,一路摸上她的耳朵,然后辗转着往下滑,“你看我们姐妹三个,以后就留在衙门服侍大人您,行不行?行不行嘛~~~啊!别对奴家这么粗鲁嘛!”

全身的鸡皮不受控制的做着仰卧起坐,柳以沫受不了的跳起来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才稳定下来。心想着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好人做不下去了,是时候该高手出面。于是,一把将正躲在一旁偷笑的娇花拉过来,挡住这三人软绵绵的视线。

娇花虽然还没看够好戏,但是既然柳以沫要求了,她也不会狠心不管,当即一叉腰恶声恶气的看着这三个女人,“干什么干什么!要发嗲对着男人发去!这里都是女人!可没人会怜香惜玉!”

“这位姑娘可别这么说。”为首的女人摇摇团扇,娇柔道,“这洛水县谁不知道大大人看上我家妈妈的好女儿飘飘?虽然奴家三个不像飘飘那么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有点姿色,又和飘飘是同一个楼里出来的,她会的我们都会,她不会的我们也会……虽然大大人看起来像个女人,但是我们寻欢楼照样会让大人体验到做男人的乐趣,妹妹们说,是不是啊……”

柳以沫在一旁听得瞪大眼睛,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什么叫“虽然她看起来像个女人”?!敢情她现在不是女人,变男人了?!

“胡说八道!今天衙门招的是正经人,你们这些婊子别来捣乱!识相快滚,不然老娘要不客气了!”娇花上前气势凶猛的将小李的刀重重往桌上一拍,“别逼我动手啊!”

“好好,我们不是正经人,我们走!”三个女人你望我我望你,然后又笑作一团,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估摸着闹也闹得差不多了,于是就作出一副怕怕的样子,准备借机退场。

“等一下,你们说飘飘和你们是一起的?”柳以沫突然从娇花背后探出头来问。

“可不是,我家妈妈最宝贝的女儿就是她了,所以这朵花大大人您只能看,不能摘。不过大大人如果有需要,一定要照顾我们寻欢楼啊,您来有优惠!”为首的临走还不忘敬业的招揽客人。

“好,有空一定去,请问三位姐姐芳名?我去的时候一定点你们。”柳以沫笑眯眯的说,却让那三个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难看起来,嫌恶似的加快脚步跑了。

“三位姐姐再见!”柳以沫微笑着挥挥手,又偷偷在心里记了一笔债。

飘飘啊飘飘,本官不去惹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等落到你柳大知县手里,看你还怎么飘!

经过这一番风波,又有大半女性被柳以沫的变态倾向吓得逃之夭夭,剩下一小部分意志坚定的还在顽强挣扎。

柳以沫调整好情绪一个一个的问,竟然全都是为燕深弦而来的,有些口头上不说实话的,言行中也总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我叫妞妞,我想做大哥哥的媳妇。”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娃娃,正踮着脚努力想让脑袋高过柳以沫面前的那张桌子。

“呃?”难得有人这么开门见山,柳以沫先一愣,拉着椅子往前靠了一点,眼睛盯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心想原来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啊。想她五岁那年跟小太子求婚的事被老柳知道,还被狠狠的打了两下屁股。

“妞妞啊,你说的大哥哥是谁啊?”柳以沫看着这个小女娃就跟看小时候的自己似的,笑得别提有多和蔼。

“他在那里!”妞妞胖嘟嘟的小手顺手一指,恰恰就是刚才被人提到无数次的燕深弦。

“唔,他不行,他比你大那么多。”柳以沫摇摇头,心想不看不知道,原来燕深弦的杀伤力已经从大龄阿婆一直扩张到了三尺女童,简直是老少通吃,怪不得娇花最近寝食难安。

“为什么不行?!妞妞就爱大哥哥!就是要嫁给大哥哥!”妞妞嘟起嘴巴。

“小鬼!以我家燕公子的年龄都可以做你爹拉!”娇花弯腰插嘴,“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爱?去去,别捣乱了,我们忙着呢!”

妞妞被她说得分外委屈,于是握紧拳头朝娇花挥舞道,“丑八怪!再胡说我打你哦!”

“哟喝!这是谁家的小孩?!”娇花被触到痛脚,腾地一下直起身扯开嗓门朝周围吼,“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少教养!孩子她爹妈呢?也不出来管管!”

二十八 衙门里的规矩

娇花的大嗓门压倒性的盖过了周围吵闹的声音,柳以沫看着妞妞快哭出来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扯了扯娇花的衣袖低声道,“别喊了!跟个小孩子较什么真!”

娇花被人烦了大半天,心下也特别不爽,哼道,“人小心可不小,今天要嫁的人是燕公子,明天要嫁的说不定就是她亲爹了……”

“住口!”柳以沫突然皱眉,厉声斥道,“娇花,你见好就收,别给我嚣张得太过火!就算她要嫁她亲爹也没碍着你,轮得到你嚼什么舌头根子!你说人家没教养,你就有了?!”

她说话的时候前一秒还是满面和蔼,后一秒却是倏然变色,眼眸暗沉暗沉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过的犀利。

娇花被她突然其来的变脸吓得愣了一愣,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你说得对,我是没有教养!我爹妈都不要我你让谁来教让谁来养?!”她大声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跑进衙门。

人群频频朝这边回望,心想这又演的是哪一出?柳以沫闭目揉揉太阳穴,苦笑着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妞妞泪光闪闪的双眼。

“妞妞,等你长大了再来当你大哥哥的媳妇,好不好?”她用手摸摸妞妞的小辫,微笑道,“等你长大,你大哥哥说不定就自己主动来娶你拉。”

妞妞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头,有个少妇跑过来,拉起她对着柳以沫连连道歉。

“下一个!”柳以沫拍拍桌子。

一直招到太阳几近落山,柳以沫这边才敲定了一个厨娘,是个四十多岁手脚麻利的妇女,夫姓陈,从乡下来的,柳以沫看她老实勤快,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县衙里有个美男叫燕深弦。

接下来只要一个女帮厨就成,可是眼看应征的人一个接连一个失落的离开,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柳以沫也没找到一个满意的。正想让人收了桌椅,准备明天再交给伍四三去办的时候,一个年纪看起来与她不相上下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

“大人,我想……”少女局促的绞着手里的罗帕,声音欲言又止。

“我这里还剩个帮厨的职务,活儿还算轻松,不过月钱有点少。”柳以沫摸摸鼻子迎上去,她先前一出来就看到这个少女在人群外面走来走去,跟那些个春意盎然的女子不同,看上去有些矜持。

少女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大人准备用我?”原来这么简单?她不过才说了四个字!

“唔,等等,差点忘记问你想来衙门做事的原因,这个问题主要是想测试你们的诚意,你要尽量给我一个很有诚意的回答!”柳以沫好心的提醒道。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绕弯子了,她的本意不想这么严格,只怪之前那么些个女人的脑子太不灵通,回答的都太没诚意了!

少女咽着唾沫努力的想了想,“我是因为听说过大人的事迹,所以非常仰慕大人您……”

“嘭”柳以沫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少女被她的举动吓得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哎呀!这位姑娘你真是太有诚意了!”柳以沫喜不自禁的朝她扑过去,一把将她拽着往衙门里走,“走走,仔细跟本官说说,你何以会仰慕本官……”

等柳以沫终于和少女叙话完毕,天色也终于暗了下来,燕深弦走进来将今天招收到的人的名册交给柳以沫,柳以沫粗略的看了一下,然后提笔在上面加了少女的名字。

少女十六岁,比柳以沫小一些,姓方,闺名艳红。

“红妹妹,咱俩真是相见恨晚!”柳以沫将名册重新交回燕深弦手里,依依不舍的拉着艳红的手,“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也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大人,呜呜……”艳红吸吸鼻子,满脸欲哭无泪,心说刚才还以为进来很容易呢,哪晓得这么难。她不过是实在想不出更多夸人的词语,所以才睁眼说瞎话,说柳以沫在她眼里就是神……

“别这么感动,明天一早你就来衙门任职吧,现在先回家收拾东西去,乖哈!”柳以沫意犹未尽的摸摸她滑嫩的小手,仔细交待之后起身望向燕深弦。

“人都在外面集合,伍师爷在等你过去。”燕深弦眼波淡淡的看了一眼柳以沫身旁的艳红,然后对柳以沫说道。

“恩,我这就去。”柳以沫点点头,正了正头上的官帽,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大步离去。

艳红清秀的脸蛋上红扑扑的,偷偷的瞟了一眼燕深弦,害羞的低下头,果然美男的魅力是永远都无法忽视的。

走出县衙,门口的空地上列着一群人,伍四三带着四大捕快正在跟他们交待衙门里的规矩,例如不许欺压百姓,不许徇私枉法之类的。柳以沫走过去,朝伍四三示意了一下,等他闭了嘴,于是高声道,“从明天起,各位就是我洛水县衙门里的人,本官正是知县柳以沫,大家可看清楚了,本县是女人!如果有谁觉得在女人手底下做事很窝囊的,那么就请回去吧,恕本县的县衙容不下尊驾!”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先是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女知县倒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女人在绝大部分男人心目中都不大瞧得起。只不过,他们事先早就知道这知县是女子,最近关于这女知县的流言沸沸扬扬的,他们想不知道也难!

没有人吱声,柳以沫十分满意,认为自己这番问话肯定是极有威严,可惜她不知道,这洛水县的百姓,包括四大捕快和伍四三在内的人,早已经不当她是女人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本官便说一说衙门里的规矩!”柳以沫整整袖子,好整以暇的道,“除了伍师爷所说的这些,还有一条规矩十分重要,那就是:一旦这些规矩与本县的话相冲突,绝对要以本县的命令为先!”

二十九 天要下雨,死灰要复燃

近些天总是阴雨绵绵,牛毛似的细雨顺着春风飘啊飘的,最是容易让人惆怅。伍四三站在屋檐下,捻着灰白的胡须掐指一算,似乎清明节就要到了。

此时的衙门总算是迈入正轨了,盼了数十年的心愿一朝得以实现,这让伍四三颇为欣慰。自从前几日开始正式招收人手之后,百姓们看衙门的眼色也不像往常那般轻视了,虽然仍然是骂多赞少,但好歹也有些存在感了不是!

“伍师爷。”大孙批着蓑衣带着斗笠踏步走过来,一路脚步有些不稳。他走到伍四三身边,四下看了看,还是半掩着嘴就到伍四三耳边一阵耳语。

等听清楚大孙的话,伍四三的脸蓦地变色,“大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真的查清楚了?!”

“千真万确!我跟大刘大黄他们分别带队逐个去找人打听了的,结果证明燕公子确实没记错!”大孙无奈的答道。

“这可不得了!”伍四三急得直跺脚,“怎么招来的人当中竟然有大半是银鱼帮的余孽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嘛!糟糕了糟糕了!!真是老夫大意了啊!”连声哀叹,伍四三不停捶自己的脑袋,“真是老眼昏花!”

他伍四三混迹市井与官场的边缘几十年,自觉能看透人心,不想却连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燕深弦也比不上。前天燕深弦提醒他说新来的那些人当中有几个看着眼熟,建议他去彻底查查这些人底细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甚至心想:年轻人,想跟老夫抢功,这手段也太劣拙了一些!

不过之后思来想去,为以防万一还是让四大捕快带人去查了查,反正现在衙门里也清闲得很。可不想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银鱼帮竟然搞起逆袭来了!

“师爷你小声一点!”大孙竖起手指头放在嘴边,“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人看在眼里呢!何况这也不干您的事,谁会想到这银鱼帮都散了,这些人还不安好心!”

“唉!”伍四三唉声叹气,他这才欣慰了几天啊,又得开始忧心了!“那大孙你说说该怎么办?要把他们都赶出去?那不是让人看我们的笑话嘛……”他烦恼的踱着步子。

“还是先请示大人吧。”大孙同样忧心忡忡的说。

“也只有这样了!”伍四三答道。

伍四三在衙门大院里转了几圈,最后去了书房,这几天柳以沫一直窝在书房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敲开门进去的时候,柳以沫正一脸烦躁的将一张写了字的信纸揉成一团,扔的时候一不小心正好砸在伍四三的脸上。

“伍师爷,你来了。”柳以沫抬头看到他,干笑着扔下毛笔,“找我有什么事?”

“呃……”伍四三欲言又止,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冒然的说出来不好,得做个样子让柳以沫有个心理准备。他眼睛四下打量,发现地上到处都是废弃了的纸团,不由好奇的捡起脚边上的那团,打开看了看,问道,“大人这是在写家书?”

柳以沫腾地站起来,绕过书案快速的闪到他跟前,一把抢过皱巴巴的纸团近拽在手里,然后尴尬的笑,“是啊,这不是清明节快到了嘛,我又不能亲自去娘的坟头看她,所以写信叮嘱我爹。”

“原来令堂已经过世了……”伍四三有些讶异,看柳以沫的眼神倒是多出了些怜悯来,“大人你一个弱女子离家千里,也确实不容易。不过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令尊一定会记得……”

“什么跟什么啊!伍师爷你有屁快放,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柳以沫没好气的打断他,她还真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宁愿让人觉得自己阴狠,也好过让人觉得自己可怜。

伍师爷满腔的同情被临头泼了一盆冷水,喉头噎了几下,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他怎么也不该把她柳以沫当成普通的小丫头片子来看待啊,谁不知道这女人的心肠比土匪还硬!

“就是和银鱼帮有关的事!”这下他可不怕会打击到柳以沫了,所以没有七拐八绕,而是直奔主题。

“银鱼帮?这群乌合之众不是已经被本县带人戳散了吗?”柳以沫微微皱眉,“难道死灰复燃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伍四三点头,“看样子他们是要复燃了,而且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柳以沫诧异之下,连忙请伍四三坐下慢慢说。等伍四三说话,柳以沫先是沉默了半晌。

“大人你倒是说说怎么办才好?”伍四三见她半天不吱声有些着急,“你的鬼主意不是忒多的嘛!”

柳以沫此时恰好回过神来,嘴角一抽,“我那叫‘谋略’,不叫‘鬼主意’!”

“对对,谋略谋略。”伍四三擦了好大一滴汗,“那大人这回想到什么好谋略没?”

“唔,这事我之前也听燕大哥提过”,柳以沫仔细思量道,“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伍师爷你可以安心,既然银鱼帮散了,余下的帮众也总得谋生养活自己吧,未必他们就安了歹心的!而且,狠心断人后路的事,菩萨是不会允许的……”她双掌虔诚的相合,“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不想被自己看得天大的事,就这样被柳以沫轻描淡写的掠过,伍四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天还万一会塌下来呢,您就别杞人忧天了,我的好师爷!”柳以沫叹了口气,宽慰他道,“况且就算天塌下来,上头不是还有大人我顶着么?!”

看着柳以沫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伍四三也有些懵了,或许真的是他杞人忧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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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了呀,乌云决定4月PK,有粉红票的同志留着下月的粉红票来支援一下女知县吧,感激不尽^_^

三十 毕公酒坊毕言飞

已是清明时节,清早的时候,东边终于再现太阳的倩影,一晃上午的时间过去,地面上的湿迹晒干,是个春光灿烂的好天气!

柳以沫无所事事,在娇花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以后,郁闷的出了衙门大院,跑到大街上闲逛。近来女知县搅起的风波隐有停歇之势,加之清明节来临,大多人都忙着怀念旧人,所以大街上就算有人认出柳以沫,也不见多大的反响。

柳以沫一边腹诽娇花的小肚鸡肠,一边走走逛逛。

路上看到不少人家的小姐领着丫鬟逛街,小姐和蔼、丫鬟听话,主仆之间融融恰恰的。此时再一想起娇花,柳以沫忍不住在心里唉声叹气,心想人家找的丫鬟是丫鬟,她柳以沫找的丫鬟是主子,打不得骂不得,凶上一句能跟你计较好几天!

一个人走了大半天有些索然无味,沿着护城河穿过热闹的人群,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毕公酒坊门前。

毕公酒坊看起来有些冷清,只有一个伙计坐在门前,每当有人要进去的时候他就摆摆手,看来是因为酒已经卖完了。

柳以沫摸摸鼻子,突然记起那日在这里遇见的,那个捡到自己观音玉佩的毕言飞毕公子。本来她想第二天就去找伍四三他们打听这个人的,可是之后一直很忙,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不过,既然已经搁了这些天,也就不急于一时了,随缘吧,她似乎有种预感,很快她就会再次见到他了……

果然,柳以沫如愿以偿的再一次见到了毕言飞。

只一眼,柳以沫就认出他来。

其实毕言飞之于此时的柳以沫来说,让她记忆深刻的还只是他完美的下巴轮廓,以及他说话时轻软的语调。

不记得听谁说起过,说是如果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分外轻柔,排除掉伪装的种种可能,那他一定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虽然柳以沫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无法反驳,至少她就不能忍受自己捏着鼻子跟人说话。

可是这样的语调放在毕言飞身上,不但没让她觉得娘娘腔,反倒化成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这让她觉得分外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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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离开毕公酒坊后,继续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起去尧公子府上踩点。

这位尧公子倒真是沉得住气,本以为经过这么些事,这家伙也该主动露一露面的,可没想到至今她连他的手指头都没见着一根。

该不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吧,柳以沫邪恶的想。

虽然听人说这尧公子是洛水县第一美男,但是人茉莉大爷还是第二美男呢!敢情他们都是倒着排的吧!

来来回回在毕公宅的大门前晃了几圈,直到那守门人的眼睛瞪得铃铜似的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她才记起不应该这么光明正大。

于是灰溜溜的绕着毕公宅的院墙,决定先熟悉一下地形,至少要搞清楚这里有几个后门!

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毕言飞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毕公宅很大,周围人烟不多,很是清净。后头是一片青绿的郊野,翠绿的青草上点缀着各色灿烂盛开的野花,间或生长着棵棵顺垂的杨柳或是花开枝头的桃树,一条清澈的小溪划过草地,粼粼的波光好似一条金色的腰带,将这场景装饰得恰如其氛。

总之,风景甚好;风景当中的人,也甚好。

毕言飞正是身处于这样的美景之中,他安静的立在一颗桃树下,双手自然的垂着,头微微仰起,目光似在盯着一枝灿烂的桃花。

他一身天青色的袍子,长长的青丝没有冠起,只松松的束在脑后,春风微微拂过也能带起一缕发丝。

从柳以沫的角度看过去恰好看见他侧面的轮廓,柔和却不失坚毅,清润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轻轻抿着,又似调皮的撅起,让人恨不能冲过去咬上一口。

“毕公子~~~~”心未动,人已先至,等柳以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幽灵般的站在他的身后。

这一声突兀而鬼祟的噪音,落入毕言飞耳中,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仍然兀自看着头顶的桃枝微笑。

柳以沫纳闷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开满桃花的枝头,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唔,今天又多开了四百四十三朵……”正在柳以沫发傻的时候,毕言飞突然轻声开口,那声音带了些微鼻音,却如同孩童在轻轻的撒娇,让柳以沫忍不住怦然心动。

忍不住捂住胸口,柳以沫皱了皱眉头,努力克制自己的失态。今天的她真的是太不正常了,莫不是太久没见过俊俏的男子?可是分明有燕大哥这样的绝色天天晃悠在她眼前……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毕言飞一转身便看到柳以沫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皱着眉头。

“我没事……”好不容易克制住胸口的不安,柳以沫连忙抬头,一眼对上毕言飞满眼的关切,心忍不住又慢跳了一拍。

“真的没事?你的脸很红……”毕言飞歪着头打量她,突然伸出手来摸向她的胸口,忧心的问,“是不是这里很疼?”

柳以沫看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发愣,却感觉有什么温柔的贴上她的胸口,傻傻的一低头,然后猛地往后一跳。

“毕言飞!你想干什么?!”柳以沫咬牙切齿,一瞬间从刚才的晕眩中跳脱出来。

“咦?姐姐你居然认识我!”毕言飞惊喜的上前,惹得柳以沫又往后退了一步。

柳以沫有点纳闷,刚才她还以为他要非礼,虽然并不让她讨厌,但若这个毕言飞是个色鬼的话,她会觉得失望的。

不过,此时他的眼神纯真而专注,而且就毕言飞的外表来看,年纪大概已过弱冠,一般这种年纪的男子很难再有这样清澈温和得不掺任何伪装的眼睛。

柳以沫的眼力从小就磨炼得不错,虽然不至于百看百中,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毕公子,之前我们见过的,在你的酒坊。”柳以沫恢复如常,规规矩矩的说道。

“是吗?”毕言飞蹙了蹙眉,仔细的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了?”

“呃,没关系没关系……”柳以沫想起来那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是化了装的,而且之后还因为贱人飘飘出了好大的丑,他认不出来也好。

“小女子柳以沫,刚才闲逛的时候路过,看到毕公子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柳以沫说着眼睛不自觉下移,看向他的腰间,可今天他似乎并没有带着那块墨玉观音。

不过没关系,把柄落在这样一个毫无危害性的人手中,一点也不用急。如果那不是她娘生前留给她的遗物的话,她甚至可以当作是送给他了。

“原来是柳姐姐。”毕言飞一弯眼睛,笑得格外温暖,“我正要去钓鱼,姐姐也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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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毕言飞钓鱼,愿者上钩

轻轻的风吹过,带起些微泥土的香气,潺潺的小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柳条儿随风轻摇,柔柔的拂过柳以沫白皙的脸颊,被她下意识的一把揪住,一片一片的扯着柳叶。

等到细细的柳叶洒满地,被风轻轻吹入河面,随着细细的波纹荡漾开来,柳以沫坐在柳树下,靠着树干唇齿微张,鼻下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熟睡。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四周一片静谧。

毕言飞坐在河边垂钓,手里握着鱼竿,眼睛倒映着微漾的水面,一派祥和而安静。

一晃竟是两个时辰,柳以沫一觉醒来,发觉毕言飞仍然坐在原地,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甚至连姿势也没变过。

伸了个懒腰,柳以沫揉揉惺忪的睡眼,用手挡着眼前,好让眼睛适应刺眼的阳光。走到河边捧一捧清水洗洗脸,然后转头朝毕言飞的方向看过去。

依旧是好看得让她想入非非的侧脸,毕言飞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间仿佛能折射出炫目的光。

“柳姐姐,你醒了。”毕言飞突然偏头看着她,露齿一笑。

手下一滞,一滴来不及擦干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进嘴里,柳以沫脸上一红,“恩,不小心睡着了,本来说要陪你的。”她抓抓头,难得的觉得有点羞涩。

原本她还想趁机跟他套套近乎,毕竟很少有人这么让她中意。可不想毕言飞一沾上鱼竿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几次她准备没话找话的时候,就见他将食指竖在最前,神秘兮兮的嘘道,“会把鱼儿吓跑的……”

“柳姐姐不是正在陪我嘛?”毕言飞调皮的眨眨眼,“你只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嘿嘿”,柳以沫讪笑一声,然后好奇的往他四周看了看,“对了,毕公子,你钓的鱼呢?”太阳已经偏西,想来她睡着的时间不短。这么久的时候,钓到的鱼应该也不少吧?

“姐姐叫我言飞吧,不用和我见外。”毕言飞认真的纠正她。

“好,言飞……”柳以沫闻言心情分外雀跃,看来自己的魅力果然无穷,才第二次见面,毕言飞就不当她是外人,真是知己啊知己!可叹那些庸俗的洛水县百姓,一个个被猪油蒙了眼,竟然发觉不到她内在的美好特质!

找回自信的柳以沫欣喜的搓了搓手,跑到他身边又仔细的看了看,竟然没找到任何能够用来装鱼的器皿,于是好奇的问,“鱼呢?在哪里?”

“在河里呀。”毕言飞气定神闲的回答。

“我是说你钓到的鱼。”柳以沫嘴角一抽,特意加重了“钓到的”三个字。

“哦”,毕言飞皱皱眉头,“我还从来都没钓到过鱼呢,可他们都说这条河里有鱼,难道是骗我的?”

“从来没钓到过?”柳以沫不解,“你经常来这里钓鱼?”

“恩,只要天气好我一般都会来。”毕言飞点点头,“可是每次都钓不到,所以我后来就懒得带上鱼筐了。”

“……”柳以沫脚下不稳,心说知道钓不到鱼你还来钓,真是闲抽了!

不过,“这条河里明明有鱼啊。”柳以沫纳闷,这是护城河的分支,河里鱼啊虾啊的可不少,她经常能看见捕鱼人满载而归。

“我看看,怎么会钓不到的?”柳以沫靠近他,顺手握住鱼竿,飞快的拉起鱼线准备看个究竟。

“叭”的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柳以沫的头顶。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摸,竟然是一个湿漉漉滑腻腻的物体,柳以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正要低头把它弄下来,却感觉它在头顶蹦跶了一下,然后顺着她的鼻尖掉落在地上。

一股真真切切的鱼腥味钻进鼻孔,没等柳以沫回过神来,就听毕言飞突然欢呼一声,“是鱼诶!”

柳以沫突然傻了眼,因为她此刻视线正好落在毕言飞钓鱼的鱼钩上。确切的说,那根本算不上是鱼钩,只是一个笔直而纤细的铁条。难怪他从来没钓到过鱼,这样的钩若是掉到了才叫怪事。

呃,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柳以沫盯着毕言飞手里的鱼看直了眼,如果她没记错,这条鱼好像就是用这根细铁条钓上来的……

“柳姐姐,你是我的福星!”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毕言飞突然上前握起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所以我要把我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你!”

“呃,那个,这样不好吧,我也是第一次……”柳以沫下意识的回答,才一回过神便连呸三声,“呸呸呸,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随后神情一转,柳以沫语重心长的道,“言飞啊,你的第一次还是自己留着吧,等将来你娶老婆了……”

“姐姐千万别推辞。”毕言飞一脸认真的把手中的鱼硬塞给柳以沫,“这条鱼是你应得的!”

“……”敢情他说的“第一次”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第一次”啊,柳以沫尴尬的望着手中已经半死不活的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极有智慧的成语来:愿者上钩!

不过,就这么小一条鱼能干什么?煮熟了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难道说把它晒成鱼干,天天挂在脖子上留作纪念?以后要有人问起,她还可以骄傲的说:我得到了XXX的第一次!

三十二 鲜花和牛粪

柳以沫揣着小鱼回到衙门,正好看到娇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她才想开口打个招呼就听娇花重重一哼,很臭屁的转身钻进大门。

“大人,你可回来拉。”大黄蹭蹭两步迎上来,“伍师爷在书房等您过去,说是关于商户税收的事要和大人商量。”

“哦?”柳以沫皱眉想起前几天她提议的,要恢复整个洛水县的税收,想必是施行的时候遇到了阻碍,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以前银鱼帮还在的时候,一般都只是交些保护费就成了,比起官衙的赋税不知道节省了多少。吃惯了鲍鱼鱼翅的人,现在要他们回头来啃窝窝头,他们当然不乐意。

“我去看看,你帮我把这个挂起来晒干。”柳以沫说着将揣在袖子里的已经死透了的小鱼扔给大黄,自己三两步的往书房的方向走。

“晒干做什么?趁着还新鲜叫陈婶一起红烧了呗,正好今天的伙食里有鱼。”大黄捧着小鱼嚷嚷。

“别废话!照本大人的意思去做!”柳以沫粗着嗓子吼回去,今天一天在毕言飞的面前说话细声细气的,现在憋得慌。

路上遇见艳红小跑着过来,红扑扑的脸上香汗直流,“大人,饭好了,什么时候开饭?”

“你让大家先吃,记得给我和伍师爷留饭菜。”柳以沫笑眯眯的看着他,体贴的道,“红妹妹辛苦了,百多人的伙食呢,要不要再找几个人来帮忙?”

“不用不用,谢大人关心,辛苦的是陈婶,我只是给她打打下手,再说我也很能吃苦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握起粉嫩的拳头很有气势的弯起细细的胳膊。

“那就好。”柳以沫点点头,转身继续往书房走。

到了书房门前,门也懒得敲,直接一脚踹开房门,把里面的燕深弦和伍四三吓了一跳。

“燕大哥也在?”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从从容容的往里走,伍四三连忙让出书案的位置让她坐下。

“这里是我这些日子统计的商户名册,大人请过目。”伍四三递给她一个名册,然后忧虑道,“我派人一家家的上门造访过,谁也不肯规规矩矩的交税,不是不肯交就是讨价还价,更有甚者还有人建议我们学习银鱼帮,真是反了反了!唉!”

伍四三身心疲惫,一脸几天的奔波,又一连几天的碰钉子,他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人一上了年纪担心的事反而变得更多,这样连带着人也啰嗦了不少,此番让他又开始对县衙的前程担忧起来,生怕之前的威风都是假象。

柳以沫难得耐心的听完他的絮叨,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着名册,一边道,“多带几个人去也不行?”

“人多能起什么作用,我们又不能明着抢,那样和土匪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样的人太多,也不好每个人都关进牢房,这样整个县的秩序都要被打乱了,得不偿失啊!”伍四三一张口又是一堆话,“何况他们说,如果不给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强行逼他们交税的话,他们就联合起来罢市……”

“这些人倒是聪明。”柳以沫突然笑着插了一句。

“这些个刁民奸商,大人你还夸他们!”伍四三一听气得胡子都翘了,灰白的眼珠瞪得老大。

“伍师爷不必太忧心。”一旁很少说话的燕深弦突然开口,微笑着安抚伍四三道,“既然他们的要求如此统一,证明其中一定有些核心人物,就像京城和其他各省城商会里的会长和中心会员一样,只要说服了他们,税收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说得倒轻巧!”伍四三一时有些语塞,又不好意思承认总觉得见识不如一个年轻人多,颇有些强词夺理的道,“你说他们有核心,那你把核心挑出来给老夫看看!”

“恩,给我三天时间吧。”燕深弦依旧笑笑,风轻云淡的应了下来。

伍四三不防备他答得这么干脆,一时语塞。

柳以沫闻言也诧异道,“燕大哥,三天时间你就能查出来?时间会不会太紧迫了一些?”

燕深弦摇摇头道,“其实很简单的,伍师爷这些天辛苦做好的名册上许多商户的大概家产和经营历史都注备得很详细,以此基础推算,再有个别的打听一下,很快便可以知道哪些是核心了。”

他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伍四三,“伍师爷年事虽高,做事还这么认真负责不辞劳苦,真是难得。”

“为百姓效力,为大人效力,都是应该的。”伍四三乐呵呵的谦虚,一下子腰板也直了一些。

投以略带赞赏的目光,伍四三捻须看着燕深弦,心中称赞这小子会说话也会办事,只是他既然对名利无欲无求,那么辛苦做事为的又是什么呢?莫非真的是对大人有意思?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伍四三抬手就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柳以沫初上任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这么猜测,到了现在,连同他和四大捕快在内只要是目睹过她狠劲的人,死也不信燕深弦这朵鲜花会喜欢上柳以沫这坨牛粪。

“伍师爷你做什么打自己?”柳以沫正和燕深弦商量事件,余光瞟见伍四三的小动作,于是好奇的问。

“哈,哈哈……”伍四三干笑,他当然不能说刚才自己在心里把她比作牛粪的事,“我就是打了个哈欠……”他试着张嘴想做个样子,结果真的就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打出来了。

柳以沫体贴道,“唔,你也辛苦了,那快些吃饭了便早点休息,明天的事都交给燕大哥代你管管吧。”

伍四三点点头,谢了一声便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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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隔天说一次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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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是猫还是飘飘

伍四三走后,柳以沫和燕深弦二人继续看了一些文书,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可行的对策,最后双双走出书房,一起往厨房跑。

其实光看外表,柳以沫和燕深弦站在一块儿还是十分登对的,并不像伍四三想的一个是牛粪一个是鲜花。

厨房自然给他们留了饭菜,还是热的,陈婶吩咐艳红从锅里拿饭菜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夸柳以沫是不辞劳苦的好官,一点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惹得柳以沫又是大为感动,当即又将陈婶纳入知己一栏。

吃完饭后,柳以沫在院子散步消食的时候,又看见了娇花,后者一看到她又是一个转身,打算继续不理她。

柳以沫连忙一个健步冲上去拉住她,赔笑道,“娇花妹妹还生气呢?都过了这么些天,再大的气也该生完了啊!”

“哼”,娇花终于哼了一声,表情似乎有些松动,于是柳以沫趁热打铁。

“之前都是我的错,不该凶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我凶你就是不该,现在我知道错了。”柳以沫声泪俱下,“你要是还不原谅我,我良心不安,就只好去跳河了……”

“那你去跳吧!”娇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要舍得死的话我送你去跳!”

“……我就跳河里洗个澡……”柳以沫小声的补充。

“其实你凶我的事我早就不生气了,你是我的主子嘛,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娇花酸酸的道,“我生气是因为你引狼入室,那个什么艳红,一看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就知道她来这里没安好心,她要是把燕公子勾引走了怎么办?!”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柳以沫恍然大悟,她就说嘛,她们主仆何时情深到凶一句也哀怨这么久的地步!原来是怕心上人被抢走才生气!

“娇花妹妹别担心,以你的美貌……”柳以沫正准备向往常一样敷衍一番,却被娇花蓦地打断。

“屁!你以为我脑子真被驴踢了?!我是美貌还是丑陋自己知道!”娇花大声打断她,言辞有些激烈,“可我也是爹娘生的啊,他们怎么能因为我丑就不要我,算什么狗屁爹娘……”

柳以沫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她今天竟然肯承认自己貌丑的事实了,以前她的容貌便是她的逆鳞,谁要是触到,她至少也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呜呜,小姐,我真的丑到连爹娘都不要的地步吗……”娇花突然眼泪汪汪,凶悍的模样消退之后,看起来也隐约可以和楚楚可怜沾边,其实这张脸如果看惯的话,也不算太丑,虽然柳以沫用了七年的时间才终于看惯。

“不哭不哭”,柳以沫哄小孩似的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爹娘不要还有我嘛,我要就成了……”

柳以沫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难得的柔软了几分,正要耐心耐烦的宽慰她,却突然见到一只花猫从眼前一跃而过,嘴里似乎还衔着一条鱼。正纳闷谁家的猫跑来偷吃的时候,大黄提着扫把气势汹汹的跑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死猫给俺留下鱼来”。

柳以沫看不下去大黄这么小气的模样,不就是一条鱼么。

“大黄别追了,鱼都被吃了一半了,你现在就算抢过来也没用了,让它吃了就吃了吧。”

“大人这么说俺就放心了!”大黄及时刹住脚步,抹了把汗,“俺就怕你责怪我办事不利,不过,俺就是奇怪你干嘛要俺专门晒这一条鱼,要吃鱼干的话也应该多少晒几条呀……”

柳以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花猫逃走的方向,突然一把推开哭哭啼啼的娇花,惨叫一声奋力追过去,“死猫!给俺留下鱼来!”

一番上蹿下跳,惹得整个衙门大院的人都闻讯而来,不用柳以沫吩咐便自发自动的各自包抄,那花猫却十分狡猾蹭蹭两下就爬上了屋顶,“喵呜”一声将吃剩的鱼骨头往柳以沫身上一扔,然后用雪白的爪子擦擦嘴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绿幽幽的眼睛里满是鄙视。

“你其实不是猫吧!”柳以沫气得差点跳脚,这只猫的表情实在太欠扁了,她恨不能掐死它。

“不是猫还能是什么?”大黄在一旁好奇的问。

“是飘飘!你肯定是飘飘那个贱人变的吧!”柳以沫握紧拳头,“有种你就给老娘光明正大的来,看老娘治不死你!”

傍晚的轻风吹过,周围围观的人群统一化作木雕,心中一阵发囧。

看来柳以沫对于飘飘算计自己的事虽然只字不提,但是胸中的怨念可不浅。

柳以沫张牙舞爪对着花猫大骂,那花猫却兀自悠闲舔干净自己的爪子,挠挠脖子,然后站起来优雅的迈着四肢,转身把屁股对着柳以沫的方向,示威似的摇摇细长的尾巴,神气活现的走了。

“气死我了!”柳以沫抓狂,恨自己不能飞檐走壁。

“不就是一条鱼嘛,瞧你那小气劲儿。”娇花走过来,脸上一改刚才娇弱的神情,分外鄙视的道。

“这条鱼它……”柳以沫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这条鱼是她要用来留作纪念,可能还要穿个孔挂在脖子上以表思念?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其实仔细想想,柳以沫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是一条鱼么,就算是心上人送的又怎么样?!呃,等等,心上人?柳以沫张大嘴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小姐?你不是傻了吧?”娇花瞧着脸色不停变换,一时红一时绿,一时黑一时白的,颜色丰富多姿。

“你傻了我都不会傻!”柳以沫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转身,眼睛一扫,发现回廊上、假山后站了不少人影在围观,似笑非笑的嚷道,“都太闲了是吧?闲了明天集体扫大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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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哪能只做表面功夫

天蒙蒙亮的时候,毕公酒坊里,阿中如同平日一般麻利的起了床,想起今天是酒出窖的日子,于是粗略的梳洗了一下,叫醒和他一同守夜的伙计,然后打开店门,准备活动活动就拉车去找涂叔运酒。

他自小亡父,靠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大,母子相依为命欠下了不少债,三年前母亲病逝,他在悲痛之中还要承受债主的逼迫,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尧公子救了他。抱着感恩的心,他在毕家当了三年的伙计,一直勤勤恳恳并且衷心不改。

“不知道今天见不见得到尧公子……”阿中站在酒坊门口小声的嘀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他虽然是毕家的伙计,但是见过尧公子的次数也不多。还因为他听说尧公子爱静,所以即便见到,他也不敢上前搭话,只远远的看着他,一旦他有什么需求,立刻弄好了递过去。

而,每到这种时候,尧公子总是对他露齿一笑,温和而有礼的说一声“谢谢”。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为什么男人笑起来也能这么好看呢?

“阿中哥早”,旁边一家布店也开了门,卖布的丫头小华打理好头发,脆生生的招呼。

“你也早。”阿中抓抓头,笑呵呵的。

门前护城河里的水在静静的流淌,安静了一整夜的街道即将复苏,阿中往东面的天际看去,新生的红太阳刚刚露出一角,将整个东方映得通红,朝阳下的排排白墙青瓦,以及静静的河流,好似一副安逸宁静的日出图画。

一阵嘈杂的声音自东边传来,阿中再次望过去,却看见大片大片扬起的灰尘,和灰尘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都给本捕头扫起来,别哼哼唧唧的!”大孙捂着鼻子,指着一群拿着大扫把,身穿皂色衣裳的人大声吆喝,“能为老百姓做事我们应该感到荣幸,一个个给我精神点!磨磨蹭蹭跟娘们似的!”

“娘的!真狗腿……”一群灰头土脸的衙役中有人小声嘀咕。

“谁在说话?给本捕头大声点!”大孙冷笑一声,“有意见大家可以提嘛,本捕头可是十分开明的。”

“报告孙捕头,没人说话!”

“那就好,继续扫,什么时候把这条街扫干净了,就什么时候吃早饭!”大孙发话完毕,自己往旁边一闪,走进一个小饭馆决定喝点小酒庆贺。

今天是他当上捕头的第一天,当然,除了他以外,大刘大黄小李他们从今天开始也都成了捕头,以前的“四大捕快”要改称“四大捕头”了。以前衙门人丁稀少,他们四人身兼数职,又做捕快又当站班,现在终于媳妇熬成婆了,虽然名义上是捕头,但实际上那些新来的全部都归他们管。

至于他们会集体升官的原因,追溯源头似乎是因为一只猫,昨天下午柳以沫追着一直猫上蹿下跳,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在围观,柳以沫一个不爽就喊着让他们扫大街,顺便把四大捕快提升成四大捕头,让他们负责监工。

刚开始他还以为柳以沫是威胁大家,哪知道她竟然来真的。虽然,从王知府那里借来的兵她没有支使他们扫大街的权利,但是对于前些日子新招的人手,她支使起来却是完全够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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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上午,一向风景甚好的洛水县城,被蒸腾起来的灰尘笼罩得严严实实,百姓们捂着鼻子关紧大门,直到一众虚脱的捕快们打道回府。

“大人,捕头这个职位,你怎么能一下封四个呢?”说好今天休假的伍四三一听说这件事,嘴巴仍然闲不住的唠叨,“大孙大黄大刘他们还好,小李这样的个性,怎么做得了捕头?你不能因为谁听话就让谁做捕头,这要不得的……”

柳以沫捧住脑袋,一个劲儿的让自己想伍四三好的一面,比如他为衙门做事不辞劳苦、认真负责之类的。许久之后,等伍四三终于闭了嘴巴,柳以沫笑盈盈的抬头,口吻温柔的安抚道,“伍师爷您放一百个心,一切本官自有打算。让小李做捕头,是想让他多历练,而且本官把娇花派在他身边,就是想弥补他个性的不足之处。”

“那大人你突然让属下扰民,呃,不,是扫大街又是怎么回事?虽然这批人大都来者不善,但是要让他们知难而退,也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伍四三叹了口气,心想大人你怎么就不让人多消停几天呢,天天这么折腾下去,他这把老骨头迟早要操碎了心!

柳以沫严肃道,“伍师爷,本县这是在为百姓做好事,不信您现在去外面到处转转,整个县城在本官的精心打理下,干净整洁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可不是?几十个人忙活一上午,就是粪坑也该清理干净了吧!伍四三再次被噎住,“罢了,不说这个了,话说这种情况应该是只此一次,没有明天了吧?”

“谁说的?做好事哪能只做表面功夫?至少要坚持一个月嘛,得等本县想到其他做好事的方法才行。”柳以沫认真的回答完毕,然后在伍四三僵硬的脸色下翩然离去。

公事交给燕深弦,内务交给娇花,柳以沫落得一身轻松,惬意的迈着步子不慌不忙的在衙门大院里转悠。

蹲在假山后看了一会池塘,顺手扔了几把鱼食,看着漂亮的红鲤鱼游来游去,柳以沫突然心生感慨。

想当初她还在京城做尚书千金的时候,日子过得可比现在有滋有味多了。没事的时候出门对几副对子,写几句诗,装淑女去勾搭有才华的美男;时不时被女皇召进宫享受贵宾级待遇;无聊的时候和老柳杀几盘棋,偶尔也客串一下棒打二娘的那根大棒。

而现在却只能呆在这里喂鱼,还有一大堆烦心事等着自己解决。柳以沫叹着气正要起身,突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身旁走过。

因为有石头遮挡,那个人并没有发现柳以沫。她脚步匆匆,步子却是十分细碎,俨然教养甚好。

她怀中揣着一个包袱,边走边谨慎的观察四周,一直走到回廊拐角处,才有个穿成捕快模样的男子出现,两人接了头,女子将怀里的包袱塞给男子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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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还有一章更新,是500分的加更……

汗,说500分好像对于这月有些太夸张了,那么之后改成200加更一次吧^_^

有粉红票的同学记得戳粉红票呀^_^

大家应该都知道粉红票是怎么来的吧?有同学需要乌云说清楚一下咩?

三十五 吹做暖律回燕谷,化作熏风入舜弦

“喝!”柳以沫一下子从假山后面跳出来,双手一张挡在艳红身前。

艳红吓得后退一步,绞着小手绢,面色煞白。

“哈哈,被吓到了吧。”柳以沫得意的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红妹妹不用怕,只要是本县的地盘,多少妖魔鬼怪本县都给他踩趴下!”

“是啊,吓死我了。”艳红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大人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在喂鱼”,摊手给她看手里残留的鱼食,柳以沫眨眨眼,用肩膀碰碰艳红,调笑,“都没剩多少了,正想走就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走过来,怎么?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怎么会?!”艳红的脸上有一瞬间变得很尴尬,她匆匆低下了头,试图掩去满脸的红晕,说了声“还有事”就先走了。

柳以沫看着她隐去的背影,摇摇头,拍干净手上的鱼食,整整官服便转身扬长而去。

夜幕下的洛水县衙门灯火明亮。

燕深弦办事极有效率,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县城商户里说得上话的人推断得八九不离十,让柳以沫半点也无法把他和京城里见到的那个永远不声不响,只会用韵律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男子联系起来。

将名册递交给伍四三,嘱托让他出面去请这些人抽个时间谈判,然后燕深弦开口向柳以沫请假半个月。

“燕大哥要去哪里?”燕深弦这些天劳苦功高,请几天假并不过份,但柳以沫还是不免好奇,一向除了办事之外尽量避免外出的燕大哥,这次一下请半月的假是怎么回事。

“我想回家看看。”燕深弦淡淡的说着,嘴角的微笑有些模糊,目光也变得深远,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面上平静,其中却已经波涛汹涌。

“我差点忘记这里是燕大哥的故乡。”柳以沫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来洛水县这么些日子,没见燕深弦在这里有认识的人,也没见他提起过要回家,不知不觉间柳以沫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那我准了,燕大哥很久没回家了吧,是该回去看看了。”柳以沫很干脆的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就拜托伍师爷了。”燕深弦看了看她,然后朝伍四三重重的嘱托。

伍四三怪怪的看他一眼,小声嘀咕,“大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不用你说老夫也知道……”

**

燕深弦的家乡是洛水县里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村庄,名叫燕谷村。那里群山环绕,满山树木郁郁葱葱,景色极美。

燕谷村最出名的还村里的人,据说是西汉战乱时期,几个爱好韵律的文人墨客为躲避战乱而带着一家老小,相互约好来到这里,自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吹作暖律回燕谷,化作熏风入舜弦,燕谷村于是也因此而得名。

只是,后来战乱平息,这些文人的后人大多嫌弃此处为穷乡僻壤,所以陆续搬走。因此,燕谷村发展到如今,村子里也只不过二十多户人家,但其中不管是八十老妪,还是三岁小儿,只要会说话的,对于韵律,无人不知晓一二。

燕深弦缓缓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周边树丛林立,草地上开着五彩缤纷的野花,混合着泥土香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偶尔有一两个村民背着背篓走来,好奇的看他一眼,然后匆匆从他身旁走过。

叮咚的水声响彻耳际,他不用睁开双眼,便知道面前有一道两人高的瀑布,瀑布底下形成一道弯弯浅浅的小溪,溪底的石头常年在瀑布下被打磨得圆滑光洁,光着脚丫踩上去,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得。

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魂牵梦萦了数十年,却不能归来的地方。如今终于回来,却已没人记得他。

两个孩子你追我赶从他身边,笑声回荡在山谷,回荡在他耳边。依稀回想起童年时候的日子,他勾起嘴角,安静的笑。

一身素色的衣裳在山风的吹拂下,青丝扬起,打在俊美的脸颊上,更添几抹寂寥。

走进一家破败的院落,“吱呀”推开大门,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屋内熟悉的摆设一若当初离开的时候,只是全都布满了灰尘。

他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他对着空旷的屋子喃喃自语。

**

“涂叔,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一双清澈的眼,一张布满好奇的脸,年轻的男子冥思苦想。

“年年都是如此啊,公子,你不记得了?”被称作涂叔的老者叹了口气,“是了,你不记得了。”

“这里葬着的人,和涂叔有什么关系吗?”男子指着面前隆起的坟,墓碑上写着燕氏夫妻燕如秋、夏子雯于X年X月合葬于此。

涂叔却仿佛没听到他的提问,抖开带来的包袱,准备将祭品摆上,抬手却发现祭台上已经摆好了祭品,坟上的杂草也已经被人细心拔去,未燃尽的纸元宝还在风中飘飘摇摇。

显然,在他们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以前。

涂叔愣了一下,下意思的四周望了望,那人自然早已经不见踪影。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涂叔突然变得忧心忡忡。

“公子,跪下吧。”他率先跪在坟前,将带来的纸钱放在坟上燃烧。

“我也要跪?”年轻男子“啊”了一声,微微皱眉,不等涂叔再说什么,他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舒展眉头,“也好,他们既然是涂叔的亲人,我跪他们也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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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亏心事不能多做

伍四三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照着名单写好了请帖,为了表示诚意,他亲自上门一一送贴,可是得到的答复却多是模棱两可。

“这些可恨的刁民奸商,一个个比老泥鳅还滑溜!”他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衙门库银有限,虽然那次从银鱼帮身上捞了不少油水,但衙门里偌多的人开支繁多,收入却几乎等于零。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衙门便会回到当初时候的窘境了。

因此,恢复各种税收制度的事迫在眉睫,而商户税收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这样,若是办得好,可以有敲山震虎的功效,其余的,办起来也必定会方便快捷许多;若是办得不好,结果显而易见。

“大人,依我看现在衙门的人手要精减一些,上次从州府皆来的兵,这些都是大爷啊,依我看是不是遣回去一半?这样至少还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我们也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办法。”伍四三精打细算,他实在不愿舍下这重来的风光。人心多是这样,如果能更好,谁还愿意像以前那般窝囊。

“有必要这样吗?”柳以沫侧趴在书案上,一手托着侧脸,眨眨眼。不是她不关心这些,而是在管理财务方面,她自知不如伍四三。

“有必要,绝对有必要!”伍四三擦了把汗,“据我估计,大人短期内想让那些奸商乖乖纳税,估计是不可能了,所以我们得争取更多的时间。”

“恩?”柳以沫好奇的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的说不可能?”

“还不是因为大人你!”说到这里,伍四三又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似的,摆出一副貌似要开始长谈的样子,吓得柳以沫赶紧补了一句,“您长话短说,我今天跟娇花约好一起上街,时辰马上就到了。”

“大人,你还有心情上街,不是我说你……”不想伍四三更加拉开了架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废话,这才开始进入主题。

“大人,还记得你来我们县的第一天,你做了什么吗?”伍四三摇头叹气。

“第一天?我想想啊……”柳以沫挠挠头,“好像是打扫吧,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简直就是猪窝,肯定得打扫!”

“……打扫之后呢?”

“之后……审柳氏?”

“……在那之前。”

“……不记得了,你就直接说呗,拐弯抹角干什么!”柳以沫烦了。

“不知道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亏心事做多了。”伍四三后一句的声音逐渐变小,显然对于柳以沫自动消除这段记忆有些微的不满,“砸了人家的酒楼,一转脸就忘了!我那时早就告诫过你们说那酒楼的老板不好惹,你偏不听,瞧瞧,这梁子结下了吧!”

“恩?哦!”柳以沫突然恍然大悟,想起刚来的时候,准备拉关系带伍四三他们下馆子,结果却遇见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他很厉害吗?本县砸他的酒楼也是他自找的!”

她冷哼,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冲动。事实上冲动这个词用在那件事上并不贴切,她很早就知道冲动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砸酒楼不过是她在受到挑衅之后,很理智的还击,她知道,那种时候你越是忍气吞声,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欺负!

“我听说他不是本地人,名字不太清楚,只听人喊他‘碧老板’,据说财大气粗,后台也十分硬朗,因为和尧公子是至交好友才将生意开到咱们县城里来的。他在我们县的名下还有一所妓院,一个码头,一家赌坊,酒色赌样样俱全,而且每一种都是同行中的翘楚。老夫看,咱们县的风气多半就是被他给败坏了,这样的人渣竟然是尧公子的朋友!”伍四三徐徐的说完,最后叹气,“别说咱县城的商户,怕是就连省城的那些大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当时大人若忍了这口气,现在问题也就不会变得复杂了……”

“当时本县要是忍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柳大人,而是柳龟孙!”柳以沫翻了个白眼,摆手打断他,“伍师爷你还有要紧事没?没事我该和娇花妹妹上街去了!”

她口中虽在征求他的意见,实际却没等伍四三开口,就一溜烟的窜出大门跑了。

找到娇花的时候,她正指着鼻子在训小李,小李唯唯诺诺,正面色通红的傻笑。现在他虽然当上了捕快,在娇花面前却仍是一点人权也没有。

“你瞧你一个大男人还有没有一点出息!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听?!”娇花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末了又在他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

小李吸吸鼻子,分外委屈,“娇花姐,不听你的你掐我,听你的你也掐我,那我到底是听还是不听的好?”

“唉,你真是笨死了!”娇花气得直翻白眼,一把拎起他的耳朵,“大家要的是让你有主见有胆识!什么叫主见什么叫胆识你知道吗?!不知道?那什么叫男子汉你应该知道吧?!”

这边小李身处水深火热,旁边三大捕快和其他衙役都见怪不怪,只偶尔看向小李的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同情。

柳以沫抖抖袖子,走过来拉住娇花的手,“走,跟你小姐我逛街去,咱们也该好好的‘主仆情深’一回了。”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她,顺势朝小李偷偷眨眼睛,柳以沫强行拽着她出了衙门。

“你是不是不满我这样对小李子?”毕竟是跟了柳以沫七年的娇花,差点就可以和柳以沫肚子里的蛔虫媲美了。

“哪里哪里?不会不会!”柳以沫理所当然的否认。

“瞧你这虚情假意的嘴脸!恶心!”娇花张嘴作出想吐的模样,毫不留情的讽刺。

“咦?”柳以沫好奇的摸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干笑,“我可不敢对娇花妹妹有什么不满,只是你这样对小李似乎太操之过急了,怕最后会引起反效果。”

“放心,他不敢不听我的。”娇花拍拍胸脯,“现在衙门里能称得上自己人的大概只有伍师爷和他们四个了,既然我们人少,自然要个个都机灵,不然怎么斗得过他们?”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娇花已经逐渐放弃“找机会将柳以沫绑架了送回尚书府”的打算,真真正正的开始融入这个小小的县城,站在柳以沫的立场上看事件,急她之所急。

“哪里有什么绝对的‘自己人’啊”,柳以沫走在路上,面色平静的耸肩,“今天不是,或许明天就是了;今天是的,可能明天又不是了……”

她挑起嘴角,像是在嘲笑,却不知道在嘲笑什么。

“那我呢?”娇花突然上前拦住她,“我也算在‘今天是明天不是’的人里吗?你连我也信不过,是不是?”她咬着嘴唇,那张不好看的脸上是难得的郑重,低垂了眼睑,眼中却划过一抹黯然。

阳光从两人头顶倾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暖的,似乎还散发着薄薄的香气。

“当然不是,娇花妹妹永远都是自己人,哈,哈哈……”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嬉皮笑脸的回答。

娇花却突然觉得心冷。

“我想听实话!”她斩钉截铁的说。

“这就是实话!”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三十七 来访你家高堂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闷声不吭的走在人群里,两个相貌天差地别的女子走在一起自然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周围热闹的人群偶尔也会侧目看她们几眼,但她们对此仿佛毫无知觉。

柳以沫胸中微微有些烦闷,没有来由的突然兴致全消,自然也没心思去安慰身后情绪低落的娇花。

“咦,这是谁家的小姐?少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正闷头乱走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钻进了柳以沫的耳朵,她先是没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一双雪白雪白的靴子停在眼前。

想了想,确定这个人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纳闷的抬了头,只见眼前蓦地一亮,阳光似乎突然晃眼了许多,刺激得柳以沫微微眯起了眼。

“唔,远看身姿窈窕,姿容尚可,近看柳眉微蹙,原来别有一番风情。”光源转了转手中的扇子,文质彬彬的样貌却脸不红气不喘的吐出一连串轻薄的话来。

柳以沫这才看清楚原来这刺目的光源竟然是个人,只因身穿雪白雪白,而又光滑无比的绸缎衣裳,在阳光下才显得这般刺目。

“你挡住我的路了。”柳以沫面无表情的说。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要先谦虚几句过奖,然后赞他有眼光,知道该选漂亮的来调戏。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小生看小姐眼生,不知道小姐是来探亲,还是来访友?”光源却似乎没有看出来她正烦,依旧挡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问。

娇花皱了皱眉,看着一个穿得跟小白兔一样的大男人,正挡在柳以沫面前嬉皮笑脸的,当下有些吃惊,本想冲上去替她解围,转念想起,柳以沫一直都挺喜欢被美男调戏,于是依旧默不作声,冷笑着准备看她怎么反调戏。

“我来访你家高堂。”柳以沫挑眉,似笑非笑。

“呃?小姐难道是小生家的远亲?”光源愣了一下,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少爷,少爷您原来在这里?跑得可真快。”一个书童模样的年轻人小跑着过来,看了柳以沫一眼,心里已经明白自家这位少爷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柳以沫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叹自己倒霉碰见了一个白痴,没好气的绕开光源,就要离开。

“喂喂,小姐留步……”光源嚷嚷着要追上去,却被书童拉住。

“少爷,老太爷还在家等你去拜见……”

“知道知道。”光源眼睁睁看见柳以沫离开,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小童,那位小姐你见过吗?”

小童想了想刚才少女的模样,老实的回答,“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见过我肯定不会忘。”

“嘿,你也觉得漂亮?”光源为有人跟他看法一样而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过她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肯定还有机会见到她的。”

“少爷怎么知道?”小童好奇。

“她自己告诉我的。”光源嘿嘿笑了两声,“我问她是来探亲还是来访友,她说来访我家高堂,可不就是和我们王家沾亲带故了么。”

小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实话咽回肚子里。

**

“喂,你这是在往哪里走?!”眼见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少,娇花忍不住上前喊住柳以沫。虽然两人之间有些别扭,但她可还是记得这次出来是逛街的,可柳以沫却明显没往商贩和店铺集中的地方走。

“呃?”柳以沫回过头来,不解的看她。

“不是说上街买东西么,你要闲逛我可不陪你啊!”娇花一脸我是大爷的模样,“诶,正好这里有家药铺,我买点药去,你等我一会儿。”她嘀嘀咕咕的说着,就往旁边的药铺里钻。

柳以沫撇撇嘴,看不出身强体壮的娇花哪里需要用药。不过娇花刚刚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这次出门可不是为了逛街的么,但是这条却是去毕公宅的路。

毕公宅?她突然想起两次遇见毕言飞都是在毕宅旁边和毕家的酒坊,而且毕言飞也姓毕……难道他是毕家的亲戚?那他岂不是也认识尧公子?!

柳以沫瞪大眼睛,她之前竟然没有怀疑过毕言飞的身份,甚至没向伍四三打听他的情况,总觉得要他自己亲口说出来才好。什么时候她竟然这样掉以轻心?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不管怎样,毕言飞目前还达不到给自己威胁的程度,即使自己的墨玉观音被他捡到,但是单单这些也不足以证明什么。

想到这里,柳以沫才松了口气。她向来习惯先判断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威胁,然后才决定用怎样的方式和他相处。而这个毕言飞之于她,似乎和别人有些不同。

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柳以沫这么想着,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娇花妹妹,走,去胭脂铺,小姐我送你几盒上好的胭脂!”她拉起刚从药铺走出来的娇花,一路走的风风火火。

两个女人一路逛到闹市的胭脂铺的时候,身上已经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包,累得气喘吁吁。

“早知道就该叫小李子一起来。”娇花此时满面红光,早将先前的一点不愉快抛到脑后,她这番逛得意犹未尽,但无奈已经空不出手来拿多余的东西,“小姐,是你说要送我胭脂的,可别怪我挑贵了。”

柳以沫在这方面向来大方的很,“恩恩,尽管挑吧,顺便替我也挑几盒。”

“咦?你也要?恩,肯定是送给女人的。”娇花自问自答,根本不给柳以沫解释的机会,“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事实上她也从来没跟柳以沫客气过,娇花一听柳以沫这么保证,立马嚷嚷着让老板拿出店里最好的胭脂。诸如什么珍珠粉芙蓉膏之类,被店铺老板吹的天花乱坠,柳以沫听得云里雾里,她对这些实在不擅长。

趁着娇花跟老板讨价还加的当口,柳以沫跑到胭脂铺门口的板凳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捶着自己发酸的小腿。

胭脂铺的对面是个赌坊,因为经常有人输得太惨,不敢就此回去面对家里的女人,所以大多赌徒就算是用光余下的钱,也会买上一两盒胭脂,好回家哄女人。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家胭脂铺的生意一直不错。

柳以沫本来无所事事,正观察对门那些走进赌坊的形形色色的赌徒,但是一个身影的出现突然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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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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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已经开始看这篇文的话,给乌云个留言吧……

没有留言,也没有推荐,写出来的东西看不到有人喜欢,乌云真的有点没动力码字了……

或许这篇女知县写得不合大家的意,不过乌云也只是想写新鲜一点的东西……

其实什么票之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大家可以把它给你们更喜欢的作者,但是留言我一直很在意,看不到书评区下有人说话,写的时候也会觉得孤单……

恩,就这些了,祝大家愉快。

三十八 大人物要赌大的

那个人身材比寻常男子都还要高上许多,但从不缺少柔媚,那张漂亮得让人惊叹的脸,柳以沫虽然只见过一次,却记忆尤深。甚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眼前也会浮现出这张脸来。

这张让她……很想扑上去使劲抽的脸。

飘飘堂而皇之的走进赌坊,惹得所有赌徒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转,一直到她上了楼梯拐角,背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娇花,东西在这里,呆会儿你先拿回去,我现在有点事。”柳以沫从板凳上跳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冲出了胭脂铺。

“咳咳”,柳以沫握拳在嘴边咳嗽,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点。周围的赌徒一见又走进来一个美人,大都好奇的打量,有过一瞬间的安静,然后有几个心术不正的立刻就色迷迷的抢先迎了上去,赌坊里立刻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氛围。

“姑娘,你想玩什么?骰子还是牌九?姑娘要是不会我们可以教你,一点也不麻烦,嘻嘻……”一个青衣赌徒搓搓手,笑得有点猥琐。

“啊,恩……”柳以沫进去以后无视众人的目光,探头探脑的往楼梯那边看去,可惜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这位大哥,你们为什么不上楼去赌呀?这里虽然大,但是人也多,楼上好像没什么人呢……”

“姑娘有所不知……”

“这不是柳大人嘛?”青衣赌徒正要回答的时候,一个带点儿沙哑,不辨男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打断了他的回答。

飘飘重新出现在楼梯口,赌坊中因为她的出现而再次安静下来,所以她的声音才能顺利传进柳以沫的耳朵。

“呃……”柳以沫没防备她这么快发现了自己,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倒是她旁边的青衣赌徒说话了,“柳大人,哪个柳大人?”

“就是你身边这位姑娘,新任柳知县柳大人。”飘飘回答完他的问题,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眉眼,漂亮得让同是女人的柳以沫也有些微的晕眩。

心中暗叹没天理,一副这样的好皮囊,却包裹着一颗恶毒的心。柳以沫摸摸鼻子,面带微笑的抱拳招呼了一声“飘飘姑娘好巧”,余光却瞟见刚才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赌徒一齐猛退了一大步,嫌弃的眼神好像她是什么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

飘飘穿过人群走过来,一路那些比她还矮上半截的赌徒们,看她的眼神却多是爱慕,和看柳以沫的完全相反。

“是啊,柳大人也好巧。”她拖长音调,然后心知肚明的笑了一下。刚才她在楼上的窗户边上恰好看见柳以沫鬼鬼祟祟的样子,所以才决定下来和她碰碰面。

“呃,突然想起娇花还在等我,那么本县就先告辞了。”柳以沫十分郁闷,既然已经被她发现,那自然也查不出什么了,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拱手转身准备撤退。

“柳大人说的娇花是你的侍女?我刚才看到她已经走了。”飘飘手快,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都朝她靠过去,“柳大人难得来一回,玩玩再走嘛。来,我亲自陪柳大人赌一把。”

柳以沫暗骂娇花这个死没良心的,真的这么快就把自己丢下了。“呃,本县突然想起衙中还有事……”她试图挣脱,不想飘飘的手劲竟然出乎意料的大,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没挣开。抬头瞪她,却看到飘飘依旧噙着嘴角笑得很是奸诈。

“来嘛来嘛”,飘飘用近乎肉麻的声音勾引她,然后将手臂圈在她的肩膀上,这样柳以沫就等于靠在飘飘怀中,外人看上去暧昧得很。

那些个赌徒显然一个个都十分羡慕柳以沫有此艳福,同时也算是亲眼证实了女知县是个变态的传闻。

“莫非柳大人输不起?”飘飘凑到柳以沫耳边,刻意压低了音调,满是挑衅的话却说得诱惑无比。

“……”柳以沫在她怀里动弹不得,十分难受,心里把她家祖宗十八代一个一个骂了个遍,脸上才不得不堆满笑,“既然飘飘姑娘邀请,本县自然会奉陪。”说完狠狠的瞪她一下,示意她放开。

飘飘达到目的,于是微微一笑,很干脆的放开她,转身大声宣布,“柳大人说要和我赌一场大的,大家可以在一旁观看,顺便做个见证。”

话音一落,便得到了响应,赌徒们纷纷让出了位置,一个个开始窃窃私语。

“柳大人想玩怎么?”坐好之后,飘飘朝她抛了个媚眼。

柳以沫骑虎难下,即便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脸色还是有点难看。“骰子吧……”她硬着头皮选了个自己认识的。

“那就骰子。”飘飘点点头,熟练的示意人送上道具,她将骰子放入木盅,摇得啪啪响,“柳大人请。”

“要怎么赌?”柳以沫没好气的拿起骰子学着飘飘往木盅里扔,却不想太过用力,骰子反从里面跳出来分散落在地上,于是更加烦躁,捡也懒得去捡,直接叫人再拿一副。

“柳大人是大人物,当然要赌大的。”飘飘用半认真的口吻道,“赌金子银子的话,怕污了大人的身份,不如赌个特殊一些的,怎样?”

金子银子是多好的东西!怎么会污了身份呢?柳以沫在心里忿忿不平,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口。“怎么赌你说吧……”她突然很沮丧的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这个飘飘,主动权都落在她手里。

看来这个飘飘是个人精,不,是狐狸精,还至少是修行千年的狐狸精!

“这样,我们赌最简单的大小,谁摇出的点数大,就算谁赢。”飘飘接话接得飞快,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至于赌注嘛,这样好了。若是大人赢了,我从今天起就是大人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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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伤心人亦伤人心

飘飘媚眼如丝,那双细长的眼睛仿佛含着无限的风情,含羞带俏的模样真是足够迷死一大圈的男人。

可惜柳以沫不是男人,至少身体上不算,她可明白飘飘不简单!从她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时时故意显露自己柔媚的风情,但是该当机立断的时候可从不含糊。

“本县要是输了呢?”柳以沫沉默了一下,问道。

“当然是反过来……”飘飘不经意的挑起嘴角。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用人当赌注,谁赢了,输的一方就是属于谁的,不管是打是骂是扁还是抽,都由他。柳以沫咽了口口水,对这样的诱惑动了心。

想象着自己可以使劲抽那张脸的模样,柳以沫忍不住乐呵呵的笑出了声。“赌吧。”柳以沫拍板。

不管怎样,自己至少有一半赢的机会。万一自己真的输了,大不了耍赖不认账。自己是这里知县,难道这飘飘还真的敢光明正大的上门抢人不成?!

“好,那我们开始……”飘飘翘起嘴角,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狐狸似的眼里闪过一道光。

(乌云:让我们一起为小柳默哀三秒。)

一刻钟后,柳以沫飞快的从赌坊里冲出来,不理会身后的起哄声,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飘飘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的三个六,又看看对面的二三四,抬手捡起面前自己的骰子交给身旁的人。

“恩,不错。”飘飘赞了他一句,然后款款起身,重新走回楼上。

其实,只要是资深赌徒就可以看出飘飘的骰子有问题,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就等着看柳以沫出丑,所以不说出口罢了。

**

春光明媚,院子里花香扑鼻,一派灿烂缱绻的午后。

柳以沫在书房里托着下巴往窗外看去,金色的阳光洒下一派温暖,她眯起眼睛,眼前恍惚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牵着一个扎辫的小女孩踏着春光走过来。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着小女孩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神色,好似她就是他的全部。

恍惚中有人推开书房大门,房内顿时洒进大片的阳光。柳以沫愣了一下,倏地起身。

“爹?”她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

可随即她就看清楚来人,有些失望的坐回椅子上,嘴里有些发苦,“伍师爷,怎么是你?”

“呃……”伍四三被柳以沫的这声“爹”吓得不轻,翘着胡子结巴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不小心捕捉到柳以沫脸上还残留着的些微惆怅,又愣住了。

“大人想家了?”伍四三小心翼翼的问。

“恩,麻烦你把门关上。”柳以沫含糊的应了一声,不耐烦的皱眉,“找我什么事?”

“关门做什么,今天天气这么好,开门透个气也是好的。”伍四三唠唠叨叨,烦得柳以沫连忙点头,“好好,您说怎样就怎样,快说正事吧!”

她今天想起了一些往事,因而郁郁寡欢。上午去了一趟毕公宅后面的空地,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毕言飞的影子,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开始埋怨毕言飞说话不算数。他明明说过只要天气好,他一般都在那里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仿佛毕言飞天经地义就该一直呆在那里。

即便是猜到毕言飞多半也是毕公宅的人,想见他只要去毕公宅里问问就可以见到,可柳以沫却不愿意这样。

“哦,大人,是这样的。”伍四三听她这么说,也想起自己现在来是喜事要报,于是也不再废话,得意的捻着灰白的胡子,慢吞吞的道,“老夫已经说动那些商户,他们答应今晚赴宴。只不过,他们说设宴的地点由他们来定。”

“哦?然后呢?”柳以沫示意他快些说完。

伍四三看柳以沫并没有表扬他的意思,只得继续道,“既然他们答应赴宴,就表示还有谈判的可能,接下来能不能说服他们乖乖纳税,就要看大人的本事了……”

“他们真的答应了?前两天不是还不肯松口?伍师爷本事不小嘛!”柳以沫有点不信伍四三有这样的本事。

“那是当然!咳,其实,其实……”伍四三只得意了片刻,就在柳以沫怀疑的视线下挎下了老脸,他小声的嗫嚅,幽幽的神色搁在那张老脸上,让柳以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是因为昨天我去找过尧公子……”

“什么?!”预想中的暴怒一如伍四三意料之中的响起,柳以沫蹦跶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她手掌发麻。

“大人息怒,卑职知道您不喜欢尧公子,但是卑职这也是没办法。”伍四三难得的严肃起来,“不管大人愿不愿意,尧公子在县里的威望确实盖过大人你太多,如果有他帮忙的话,所有的事会简单太多……”

“可就算是这样,本县也绝对不会去求他!”柳以沫厉声打断他的话,眉头拧紧,“伍师爷,你可知道,在外看来你代表的就是本县,你这样擅做主张,究竟是把本县置于何地?!”

她向来不愿同伍四三计较太多,总觉得他年纪大辈分高,已经习惯把他看做长辈,而不是下属,可不想他竟然这样大胆,明知她讨厌尧公子还敢代表自己去哀求于他!

“卑职也是为了大人好……”伍四三小声辩解。

“为本县好?”柳以沫冷哼一声,“你为的是一整个洛水县吧?你觉得本县是外人,不会真心想治理好它,所以你就借着本县的名义擅做主张,伍师爷,不如本县这顶乌纱帽送给你戴,如何?!”

柳以沫气极,竟然口不择言的指责起伍四三,说到激动之处还一把拂掉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

伍四三被她一番骂辞骂得有些发懵,回过神来之后气得发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柳以沫,嘴里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好,好,就当老夫一副好心喂了豺狼……”伍四三哆嗦着终于出声。

原本他想着柳以沫虽然心狠,但毕竟也是明事理的人,尧公子也是德高望重,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应该不难,于是好心去当中间人,却不想被柳以沫扣了这么一顶越权的大帽子。

“你放心,老夫昨天去找尧公子的时候他已经外出,只遇见了飘飘姑娘,她答应老夫说带话给尧公子。”伍四三瞪着双目,“老夫明天就去告诉她不用转告,但是今晚的宴会设在寻欢楼,你要是觉得老夫给你丢了人,大可以不去就是!”说罢,便拂袖离去。

房门外的春光依旧大好,伍四三瘦弱的背影走了老远仍然可以看出他在颤抖。或许他这次是真的愤怒伤心了,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扑在这里,到头来却被柳以沫说得这样不堪。

柳以沫看着他走远,用手拍打了几下昏沉沉的脑袋,然后叹了口气,她不该迁怒于伍四三的,即便是她现在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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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了10分^_^b,还有120分加更……

汗,好像挺遥远……

加油,加油。

四十 人这一辈子

柳以沫记得有次老柳带她去郊外踏青,父女俩踩了许多小野花,老柳把它们编成花环戴在她头上,那时候,稚嫩的小脸上满是飞扬着的快乐。

然后,她自己也第一次学会了编花环,她编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美丽的花环带回家,却拿着花环一直徘徊在娘亲的房外。

而现在,她同样在来回的徘徊,却是在想该不该去赴寻欢楼的宴会。

眼看天色渐黑,约好的时辰就要到了,四大铺头在她身旁守着,焦急的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大人,依卑职看,既然事件已经这样,您也没必要跟伍师爷赌气了……”大孙迟疑着被其他三人推上前来,“伍师爷年纪大,是有些糊涂了,但是他没有坏心。”

柳以沫沉默,她自然知道伍四三好心,也知道白天是自己对伍四三太过严厉,但一事归一事,她在对待伍四三的态度上虽然有错,但是今天若是赴宴,就表示自己对尧公子低了头——这是她极其不愿意的。

“你要想清楚,究竟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伍师爷重要。”娇花在一旁灯下悠闲的数着自己的掌纹,“真搞不懂你在犹豫什么,平时看你虚与委蛇得很顺溜嘛,摊上这个尧公子你就死活不依!而且,上次你不是为了他们四个答应去求尧公子吗?这次又有什么不同?”

“很不同!”柳以沫撇撇嘴,“上次如果我不去,他们四个就要背井离乡,而这次,我就算不去,伍师爷也少不了半根毫毛。”

“……”娇花朝她翻了个白眼,“跟你这种人,我真没话说。”

“喂喂!”柳以沫不满的偷偷瞪她。这种话怎么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呢,影响多不好啊,真是的!

“但是伍师爷肯定会伤心吧……”小李从大刘背后探出个脑袋,小声的开口,“他其实也不愿意去看别人的脸色……”还没说完,一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中间扫过来,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立刻就闭了嘴。

“你小子知道些什么,继续把它说完!”大刘一把从背后捞他出来,将他推上前。

“呃……以前每次伍师爷喝醉之后你们都把他推给我,所以我经常听见他酒后胡说……”

“咳,他说什么了?”其他三个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他说……前几任知县当中,有好几个就是因为他当时不懂变通,而没能成功挽救他们的性命……还说当时他自己年纪太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愿意看人脸色,他说这样活着很辛苦……”小李回想着伍四三说过的话,表情也黯然起来,“他说他蹉跎了大半辈子一事无成,只学会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柳以沫叹了口气,从没想到年轻时候的伍四三竟然也有过这样的高风亮节。

小李咬牙,有点不忍说出口,“他说是‘阿谀奉承’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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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楼外灯火明亮,大红的灯笼照亮大红漆面的栏杆,栏杆上倚着几个身穿艳丽衣裳的女人,趁着夜色毫无顾忌的裸露着胳膊和细腰,挥舞手里香气扑鼻的小手帕,招揽着来来往往路过的客人。

“你们四个就在外面等我”,柳以沫挥挥手,不顾其中三双渴望的眼神,泼了一盆冷水。

“是。”恹恹的声音。

柳以沫肃容,理了理身上的七品官服,一手背在身后,抬腿迈步跨进寻欢楼。

“这位就是柳大人吧,您可来了。”一跨进门就有一位中年美艳的女子迎上来,只因柳以沫的那身官服实在醒目。

“恩。”柳以沫不多话,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忍住不让自己偷看堂内打情骂俏的男男女女。

“几位爷早已经交待过妾身,大人这边请”,美艳妇人倒不像楼内其他女子那般轻薄,遣开前来调笑的几个女人,规规矩矩请柳以沫上楼,“妾身是这里的老鸨,大家都称我一声静娘,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大可以吩咐妾身。”

“好。”柳以沫简短的应了一声,她现在觉得很别扭,从小到大她还真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

正爬楼梯的时候,迎面下来一对拥在一起的男女,男的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柳以沫,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扯住柳以沫的袖子。“你是那天我的街上遇见的小姐。”他十分肯定的说,“你不是我家的远亲么,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他醉眼朦胧,看清楚了柳以沫的脸,却没看到柳以沫身上穿的官服。

柳以沫皱起了眉头,也想起他就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登徒子,还是特别白痴的那种。

“王大少,您认错人了吧。”静娘看了柳以沫一眼,上前将男子扯着她袖子的手分开,“这位是知县柳大人。”说罢便示意男子身边的女人将他拖走。

被拖出了老远了男子显然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前几天还是我家的亲戚,怎么今天就成大人了?”

“不好意思,柳大人继续请。”静娘冲她点一点头,就继续带路。

一直将柳以沫引到三楼的包厢,推开门就看到和楼下毫无二样的场景。

几个或胖或瘦、或精明或猥琐的男子一人拥着一个女人,正吃吃喝喝得不亦乐乎。柳以沫这个主角还未到场,他们就已经开宴。

“唔,柳大人来了。”一个瘦子喝完身边女人渡过来的美酒,意犹未尽的瞟向门口,“正好,静娘让柳大人先把今晚的帐给结了!”

四十一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柳以沫面上不动声色的同静娘结账,抹去零头三百两银子掏得让柳以沫肉痛。倒不是柳以沫舍不得银子,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苦弄来的银子却要花在这群酒色之徒身上,那真是相当的不划算!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把这群肥羊搞定了,还怕捞不回本钱?

“各位老板能来赴宴,当真是本县的荣幸。”柳以沫笑眯眯的抱拳走进厢房内,大大方方的同他们喧寒。

这次他们倒是给足了面子,一大圈纷纷站起来请她入座,然后作了一回简单的自我介绍。毕竟自古以来官商同流,即便是洛水县情况特殊了一些,但若官衙崛起是大势所趋,他们也不会不识相。

柳以沫来此之前自然是做足了功课,一听他们自报姓名,就已经基本知道他们的行业和明面上的家底。

“轩云酒楼的老板为何没来?”柳以沫明知故问。

“柳大人是说碧老板?”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接话道,“碧老板和我们不同,他日理万机,一年也来不了咱们县几次,倒是现在轩云酒楼的马掌柜,他似乎和大人您有些误会,死活不肯来。”

“哦?本县实在想不起来何时得罪过这位轩云酒楼的马掌柜。”柳以沫假装苦思,最后决定不认账,“这马掌柜也真是小气,如果真的和本县有什么误会,更应该说出来嘛,若真是本县有错,本县向他赔礼道歉就是。唉,还是在座的各位老板通情达理!”

娇花有句话说得没错,柳以沫虚与委蛇的功夫绝对不比这些在商场多年的老油条差。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看柳以沫竟然也是个不好打发的角色,都私底下挤着眼睛偷偷摸摸的商量对策。

“来来,不说这些扫兴,吃菜吃菜,喝酒喝酒……”众人打个哈哈,示意他们身旁的女人也帮着搭开话题,顺便活跃气氛。

一个个艳丽的女子开始忙着倒酒打闹调情,柳以沫尴尬的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掌不经意的搭在额头,微微倾斜挡住自己的视线。

“各位老板不如这样,咱们先说完公事,说完之后随便你们高兴,如何?”柳以沫因为头也不抬,这番话便说得毫无气势。

一桌子人精一看柳以沫这样,以为她不高兴,都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些沸沸扬扬关于她的传闻,立刻就有人怪笑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怎么能冷落了柳大人呢,娇娇月月,你们俩个快过去服侍柳大人。”一个小胡子的王姓老头嘿嘿的笑,“柳大人大可不必拘束,咱们保证今晚的事绝不外传!”

“对对,绝不外传……”

“……”柳以沫知道自己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她强忍着恶心抬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娇娇和月月两个女人已经千娇百媚的走过来,一人挽住她一条胳膊,丰满的娇躯就这样贴了上来。

柳以沫寒毛直竖,想象着刚才还被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猥琐的大胖子抱过亲过的身体现在正贴着自己,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大人真的是女人吗?”娇娇和月月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穿着这身官服的模样真俊俏,如果是男人奴家肯定会爱死大人了……”

“想知道大人是不是女人,摸一下不就得了……”

胸上果真被人摸了一把,柳以沫推开她们一下子跳起来,脸上抑制不住变得通红。

“出去!”就在一屋子男人女人笑得猥琐而又淫荡的时候,柳以沫甩甩袖子,冷笑。

“大人别害羞嘛……”

“本县让你们出去!”柳以沫再次打断他们,沉下了脸,“你们两个,还有你们,全部出去!”她伸手挨个指了那些男人身边的女人,“本县和各位老板有要事相商,各位姐姐请回避!”

“呃……”一时间屋内所有人都静了声,毕竟柳以沫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她既然能混到现在,甚至戳散了银鱼帮,那证明这个女人不可小觑。这种场合调笑调笑还是可以,但是不能过火了。

“出去出去,柳大人叫你们都出去呢,没听见么!”那个王老头原本目露淫光看着两女调戏柳以沫,这会儿脸却变得飞快。

柳以沫看出来,那个碧老板不在,这些人当中说得上话的好像就是这个王老头。其他人听王老头这么一说,也都放开身边的女人。

等屋子里那些聒噪的女人们一离开,柳以沫顿时觉得清净不少。

“抱歉扫了各位老板的兴致,想必本县邀请各位的来意,各位也都心知肚明。”柳以沫撩了衣摆重新坐下,“那本县今天便不饶弯子了。”

她扫了一眼那些人,见他们都没有立即答话的意思,于是继续道,“众所周知,我洛水县在本县上任前被区区流氓地痞霸占数十年,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有冤无处诉(以下省略二百字惨状描述)……幸而女皇英明,派本县前来,治理好洛水县,维护百姓安宁,为民做主(以下省略三百赞美之词)……这些都是本县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要做到这些还需要各位老板鼎力支持,若咱们今后官商和和美美,相互友爱,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大家说是不是?”

“……”一众人大眼瞪小眼,心里都在想,总算见到有人脸皮比老子还厚的人了。

“各位老板有何意见都可以说出来嘛,没意见本县就当大家都答应了啊。”柳以沫说完,悠闲的喝了一口酒润嗓子。

她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出入各种场合无数,不管多么不要脸的话都听过一些,所以说这些话对她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咳!”一听柳以沫这样说,立刻就有人应声了,“大人不愧是咱们县的青天大老爷,有了您在,真是咱们县的福气,但……”

看他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柳以沫不耐烦的挥手,“有话不妨直说。”

“但是小人最近生意不景气,资金周转都困难,小人的老婆天天骂小人没用,连老婆儿子都养不活……”说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

“胡老板开的是家布店吧,店名叫……叫锦上添花,对不对?这个店名很不错,所以本县一下就记住了。”柳以沫笑眯眯的看着他,“本县昨天还去您店里买过布,掌柜告诉我说,您店里的布是咱洛水县最好最畅销的,还说连尧公子家年年都在您那里订货,对也不对?”

“这,咳……招揽生意的手段而已,大人应该知道的……”

柳以沫收回笑容冷哼,“别和本县扯这些虚的,你们的情况本县已经基本知晓。罢市这种话说说就成,最好别真的做了,别以为本县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大不了鱼死网破,本县拍拍屁股就能平安回到京城,而你们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县奉劝各位不要因小失大才好。”

“……大人,有事好商量,息怒息怒……”那些人仔细想了柳以沫话里的意思,知道柳以沫没有说大话,他们自然也都不希望最终落得个一拍两散,于是立刻巴着脸赔笑。

只有王老头没有出声,摸着小胡子,眼里掠过一丝不满。

柳以沫当然知晓软硬兼施的道理,见这些人乖了很多,于是一改冷漠的脸色,立刻恢复成温暖人心的笑容,和这些人谈起条件来。

人就是这样贱,要先打一棒子,他们才知道甜枣的可贵。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税,又不在事后说三道四,柳以沫也想好了办法。

以前的税不用说,不是柳以沫在任时候的事,她也不想去管,所以很大方的免去。至于今后,柳以沫保证说两年内只收他们明面上的七成税收,同时也奉劝他们偷税漏税得不要太过火,但这些保证自然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他们必须积极配合官府的工作,无论有谁来问,必须对外一致称交了全额,而且也不得唆使其他人拒交,如果有违反这条规定的,一旦查出来……

柳以沫轻轻的拨弄桌上的酒杯,徐徐道,“一旦查出,本县的保证自然就不作数了,另外本县还将亲自带人上门清查,看看大家的账簿到底掺了多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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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飘飘美人的真面目

“好一个恩威并施,看来这个柳知县本身也不简单。”静娘叹了口气,看向房内另一个已经披散了头发侧倚在窗边桌上的人。

准确一点的说,那是一个美人,很美,美得几乎不辨雄雌,但是微敞着的胸口却十分平整,由此看来此人大约是位男子。

“公子,您准备怎么办?”静娘瞟了一眼美人微敞的胸口,绕是她这些年已经见惯,也依旧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脸上发热。心中暗叹妖孽得没天理的同时,也忍不住又是一番叹息。

“什么怎么办?”那人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仿佛事不关己的转过脸来。细长的眉眼,盼顾间流露的风情,分明就是柳以沫一提起就恨得牙痒痒的飘飘美人。

“怎么?公子不在意了?”静娘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那么您还来这里做什么?”

“有什么在意不在意的,她爱怎样就怎样。”飘飘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眸中蒙上一阵薄雾,抬手撑住额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嘴角扬起,然后突然低笑两声。

静娘也没有再说话,她向来不会多嘴,只知道他现在这样多半是要休息了。正要出言告退,却听外面一番骚动,然后有人敲门。

房外之人的声音很着急,“静姐静姐,那柳知县在闹事,把王老爷和胡老板他们全打了,您快出来看看怎么办!”

“怎么回事?”静娘一听皱了眉头,“一群老爷们被一个女人打了?你没看错吧。”

来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迟疑了一下道,“您出来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公子,我去一下,您早点歇下吧。”静娘说着便要走出房间。

“呃,等等。”飘飘披衣起身,修长的身姿慵懒而妩媚,他眯起眼睛顿了一下,然后一咧嘴,毫无形象的奸笑,“我也去看看热闹,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错过……”

等两人一齐到了事件发生的地方,正好看到柳以沫揪着某个人的衣领,一语不发,只左右开弓的扇他巴掌。那人哭丧着脸,因着柳以沫的身份不敢得罪,只是奋力挣脱。

等这个人一逃,柳以沫又开始努力睁着眼睛,到处寻找下一个目标。

“怎么回事?”静娘看着柳以沫勒起袖子露着白皙的胳膊东张西望,浑然没有之前见她时的半分镇定和风度。

“发酒疯吧。”飘飘在一旁翘起了嘴角。

“呃?”静娘再次看向柳以沫这才发现她脸上虽然看不出异样,但是眼神迷蒙,脚步一深一浅,十分虚浮,可奇迹的是她居然没有跌倒,反而跑得挺欢。

原来,柳以沫和一众人谈拢条件后就准备退场,可这些人死活拉着她不让她走,心想若是就这样让她走人,想来明天大街小巷就会传出他们被女知县不费吹灰之力就摆平了真相,这可叫他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搁?

于是一个个奋力挽留,打定主意要在酒桌上找回平衡。柳以沫也不好一达目的就翻脸不认人,再说事件进展得这样顺利她也十分高兴,就想着陪他们喝几杯也行。哪知道一旦开喝就下不了桌,一直被众人灌得烂醉。

“这柳知县的酒品可真不怎么样。”静娘听人说完原委后,不由乍舌。只听说别的姑娘家酒醉之后慵懒无力的,还真没见过这样暴力的。

“派人去外面把柳大人带的跟班叫进来,让他们把她领走吧。”静娘这么吩咐着,打算等送走她就去安抚那些被打的大爷,毕竟是在她这里出的事,多少得由她来擦屁股。

“可是那几个捕快好像已经不在外面了……”

“那找个房间今晚让她住下来吧。”

“这适合吗?她这样好像不好制服,若是伤到她,事后说不定会遭她嫉恨……”

静娘犹豫了一下,看着在回廊里正以柳以沫为首,玩着猫捉耗子这个游戏的一群人,实在有些头疼。

“无妨,叫几个龟奴来,柳大人毕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等她酒醒以后……啊,快拦住她!”静娘话音未落,就见柳以沫不知道何时已经冲过来,一个飞扑将她身边的飘飘压倒在地上。

刹那间整个寻欢楼都变得十分安静,只剩几个和柳以沫一样的醉汉正在叽叽咕咕口齿不清的嚷嚷。

飘飘美人,这个整个洛水县无数男子为之爱慕痴狂的绝色美人,现在却被同是女人的柳以沫扑在身下,想象着美人恼羞成怒的模样,就连静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以沫酒醉之时依旧不忘昔日怨愤,醉眼朦胧时瞟见一张极不顺眼的脸,立刻就二话不说的扑上去。揪起她的衣领,抬手就要赏她耳光的时候,背上却传来一股力量,让她“嘭”的一声埋头摔进一个硬朗的胸膛,鼻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让她哇啦哇啦的挣扎,背上那双手却让她无法动弹。

“大人,不要……”飘飘一边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边却使劲让柳以沫贴在自己身上。

这样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分明就是变态女知县借酒发疯非礼飘飘美人。

“唔……”柳以沫昏昏沉沉的,意识被酒精麻醉,这番被人制住,很轻易的就安静下来。

“不要在这里……”

“好多人看着呢……”

“恩,去我房里吧,坏人……”

柳以沫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这么说,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体麻木得不受控制,这让她很快便在满腹疑问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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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多人都猜到了呀,不错不错……

四十三 人妖到底举不举?

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纤细的脖子仿佛撑不起头的重量,柳以沫努力动了动身子,最后只发出一阵无助的呻吟。

“爹……沫儿头好疼……”柳以沫半睡半醒间这么喊着,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什么,酒顿时醒过来大半。

柳以沫伏在床上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喊,“娇花,给我倒杯茶来,快点。”喉咙里干涸得十分难受,柳以沫闭着眼睛揉揉额头,依稀想起昨晚自己似乎喝得太多。

“茶来了……”冰凉的瓷杯抵在她的嘴唇上,柳以沫微微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所有的茶。

感觉喉咙舒服了很多,但是依旧头疼欲裂,她用力捶捶自己的脑袋,后悔昨晚不该喝得太多。

“我叫人去端醒酒汤了,你再忍忍。”一双手按在她的太阳穴处,温柔的替她按摩,缓解了不少疼痛。

“唔,谢谢。”柳以沫心中纳闷娇花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温柔,往常不要是看到自己这样,她不幸灾乐祸冷嘲热讽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用谢我,沫儿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番柔媚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柳以沫愣了一下,正想着娇花今天是不是变傻了,突然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是谁?”柳以沫挣扎着抬头,半路却被沉痛的脑袋带着差点栽了个跟斗。

“小心”,耳边的声音依旧温柔似水。

柳以沫被这样的声音骇得一下睁开了眼,伸手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等视线变得清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极香艳的情景。

香肩微露,健美的胸膛平整而硬朗——唔,只是个男人而已,柳以沫平静的想。

继续抬头,掠过他略尖的下巴,挺直的鼻子,细长的眉眼,和眉眼她分外熟悉的流转着的波光。

柳以沫愣了愣,低头再次往他半露的胸前望去。

手突然不受控制的延着他的腹部往下探,然后——柳以沫愣了,飘飘也愣了。

“啊啊,人妖!!”柳以沫回过神来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跌落床下,用尽力气冲到门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里衣,赶紧冲回去,手忙脚乱的从屏风上拖下自己的官服往身上套。

“变态!恶心!人妖!流氓!下流胚子!”柳以沫呸呸两声,口不择言的乱骂一气,浑然不去理会床上美人黑沉沉的脸色。

这回柳以沫总算是知道那次她撞到飘飘之后为什么流鼻血了,原来人家那里根本没有女人该有的东西。

穿戴好衣裳,柳以沫立刻打开门冲出去,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飘飘住的是一个单独的院子,柳以沫跑出院子,沿路找到寻欢楼的出口,不理会身后诧异的声音闷头跑了出去。

这一幕,被有心人看见,不到一个上午,整个县城就在流传:大清早女知县衣裳不整的冲出寻欢楼,个中原由,相当引人遐思啊!

柳以沫一路跑回衙门,在四大捕头暧昧的眼神下跑到后院厨房的井边,一桶一桶的打水,使劲搓洗着那只抽风了的手。

啊呸!本县什么都没摸到!柳以沫一边自欺欺人,一边恶意的想,反正人妖的那里有也等于没有,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这个死人妖!怎么专门和老娘过不去!”柳以沫一只手差点被她自己搓下一层皮来。突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这个飘飘似乎对尧公子一往情深。

啊哈,好一对天作之合,再也找不出比他俩还相配的狗男女了。呃,对,不是狗男女,是变态和断袖!

“哈哈”,柳以沫想着想着就乐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颠呢?”一只爪子探过来贴在她的额头上,柳以沫被打断臆想,郁闷的一把将它拍开,然后看到娇花充满鄙视的脸。

“你昨晚还喝酒了?”娇花闻到她满身的酒气,突然怪笑,“听他们四个说你昨晚应该过的很销魂,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靠!”柳以沫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还没问他们四个呢!昨晚我让他们在外面等我,他们倒好,一个个跑了个没影,呆会儿看我不找他们算账去!”

“他们四个只是等得不耐烦,跑去喝了点小酒,一回去就听人说你强拉着飘飘姑娘进了房间,他们没那么不识相,自然就先回来了。咦,你别转移话题!”娇花一把拎起柳以沫湿答答的衣袖,“算了,这些我也不感兴趣,你还是快点去洗个澡,回头去劝劝伍师爷。”

“恩,是该洗个澡。”柳以沫抖了抖身子,想起自己和一个人妖睡在一起一整夜就浑身不舒服,“你说伍师爷,他又怎么了?”她撇嘴有点不耐烦,显然把昨天的事忘了个干净。

娇花冷笑,“你说呢?他昨晚已经打包袱回老家了。”

“啊?”柳以沫吓了一跳,看娇花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那怎么办?”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实在不愿思考。

“不知道!”娇花扔下三个字,转身走了。

柳以沫郁闷的看着娇花的背影消失,连忙去找艳红让她烧了热水送去她房中。美美的洗了个澡,艳红又细心的端来饭菜给她。

“多谢红妹妹,还是你比较贴心,娇花这丫头才不管我是饿死还是饿活!”柳以沫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感慨。昨晚虽说是她宴请,但实际吃的东西却很少,她早就饥肠辘辘了,只是之前头疼转移了注意力。

娇花这个跟随她多年的丫头没发现,反倒是来这里不久的艳红觉察了,提早做好了她的伙食。

“大人别这么说,娇花姐也不是故意的。”艳红捏着小手绢,笑道,“只是我爹经常去吃这样的酒宴,每回回来还是说快饿死了,所以我才知道其实这样的宴会是吃不到什么的……”她完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露嘴了什么,立即紧张的看向柳以沫。

不过柳以沫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吃,似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所以并没有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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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算谁吃谁的豆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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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麻烦,又见麻烦

柳以沫吃饱之后回房睡了个回头觉,一觉睡到大中午。

起床的时候天色变得有些阴沉。在衙门里逛了一圈,像往常一样,看着四大捕头以及那些极有可能是卧底的衙役们忙来忙去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每回这个时候不是该伍四三跳出来,然后扔给自己一堆麻烦事么?

这么想着,柳以沫才依稀想起早上娇花和自己说过伍四三已经收拾包袱回家了。

诶,不好!这伍师爷也真是的,关键时刻他居然拍拍屁股就走了!那她昨晚的付出和努力算什么?虽然已经和那些商户商量好,但是若没有人加紧去办,难保这些奸商不会生出什么花样。

可衙门里,柳以沫能放心托付去办这件事的人,除了燕大哥就是伍四三。如今燕大哥回乡,也不好为这么点事就让人去把他叫回来。那么,就只有伍四三能去办……

“大孙,去!给我把伍师爷找回来。”柳以沫顺手揪过一直在她左右徘徊了许多遍的大孙,没好气的吩咐。

“我不去。”大孙很干脆的拒绝。

柳以沫冷笑,“本县让你去把伍师爷找回来,你怎么说的?本县没听清楚!再说一遍看看?”

大孙很有骨气的决定不理柳以沫的威胁,不卑不亢的,“卑职说不去!咳……其实是因为卑职去了也没用……”

“那我找去找大黄他们。”柳以沫不想勉强的放开他,眼尖的瞟见其他三个原本鬼鬼祟祟的躲在栏杆的柱子后面,这会儿一听她这么说慌忙掉头就走。

“你们站住!”柳以沫忍不住好笑的喝斥一声,“本县是洪水猛兽吗?你们一看到本县就想躲?”

“大人。”三人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

“不是俺们不愿去,只是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大黄无奈的摊手,“昨晚伍师爷走的时候俺们就劝过他了,但是他不听,说什么他要是不走的话,他的一世清白就要被毁了!”

“一世清白……”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别扭,柳以沫尴尬的想着。

不用脑子想,光看这四个人的眼神,就知道毁伍四三清白的就是柳以沫了。

柳以沫十分郁闷的嘀咕,“我那也只是一时气话,况且昨天我不是依他去寻欢楼了嘛,他还想要怎样?!”

“我觉得还是大人亲自去请伍师爷比较好。”大刘建议道,“伍师爷这个人我知道,比较爱面子,只要大人你给他道个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柳以沫撇撇嘴,径直掉头就走。

看着柳以沫的身影一晃眼就消失在拐角处,四大捕头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就知道,哪有大人反向属下低头的呢。

正当他们失望叹息的时候,柳以沫突然又从拐角处冒了出来,嚷嚷着朝他们喊,“喂,你们还没告诉我,伍师爷人在哪里呢?!”

“呃……”四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之后一个个分外感动,“大人,您答应了?呜呜,我就知道,大人您这么英明……”

“废话!”柳以沫一瞪眼,不客气的打破他们的幻想,“你说他要是就这么跑了,以后谁给本县跑腿来着?!”

**

伍四三的老家就在县城外不远,他一个人孤身了大半辈子,膝下无儿无女,因而也就少了许多牵挂,几十年来一直住在县衙之中,只逢年过节才回家小住。

为了给伍四三长面子,柳以沫特意穿上官服,一路领着孙刘二人当日就到了他的老家,却不料他竟然没在家中。

人没找到,柳以沫只见到一位脸和伍四三有几分相似的老者,据说是伍四三的堂弟,他告诉柳以沫说伍四三倒是回来过,但是一回来就被昔日好友请过去叙旧了。

问明他那位故友的地址,柳以沫一众又匆忙赶去。等找到伍四三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阴了大半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的落了起来。

柳以沫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埋怨伍四三这老头子真是麻烦。不过虽然他人是啰嗦小气又鸡婆了一些,但是本事还是不错的,现在衙门里还真是不能少了他。

“请问有人在么?”柳以沫抬起门环敲门,一边避雨一边礼貌的高声朝里喊道。

没有人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正当柳以沫用眼神询问孙刘两捕头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的时候,屋内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谁啊?”

柳以沫突然皱了眉头,觉得似乎有什么猫腻,于是便留了个心眼,偷偷朝孙刘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回答道,“来避雨的,麻烦您开个门好不好?”

屋内的声音又安静了一会儿,正当柳以沫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老者探出头来,但一看到身穿官服的柳以沫便吓了一跳,随即就想要把门关上。

可是孙刘二人却快他一步,将门推开,强行闯了进去。

“老人家别怕,本县只是来找伍师爷。”柳以沫随后走了进去,和蔼的看着一脸惊慌的老者。

“知,知县大人……”老者显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柳以沫的传闻,突然见到本尊,想来是该惊慌,但也不至于如此惊慌。

“马兄,是谁来了啊?”里间的人似乎发现了这里的异样,诧异的跨步走出来,却不防备见到了柳以沫,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伍师爷,大人是来亲自来接你回去的,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嘿嘿!”不待柳以沫答话,大刘已经说出口。

“啊?”伍四三有一瞬间是不可置信,再揉揉眼睛,看着眼前被雨水淋得一身狼狈的柳以沫,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哟,这不是咱们的知县柳大人大驾嘛?娇花小姐怎么没和您一起来?”一个久违的嫩绿身影紧接着从伍四三的身后走出来,赫然就是洛水县第二美男——茉莉大爷。

只见茉莉大爷一脸神气的背着双手,身旁跟着一个跟班,依稀是以前银鱼帮中,一个名叫王哈宝的男子。

柳以沫的脸色不知何时竟然冷了下来,她冷冷的扫向他二人,又看了伍四三一眼,才冷笑道,“二当家的,六十板还没吃够么?”

“你……”茉莉顿时脸色煞白,他自然还记得,那顿板子让他一直到最近几天才下得了床。牙齿咬得咯吱响,茉莉恨自己今天没有多带几个人来,否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这个女人尝尝自己的厉害才好。

“阿宝,我们走!”茉莉原本是得到伍四三和柳以沫闹翻的消息,于是前来推波助澜顺便挑拨离间,可惜这个伍老头子不知好歹,又加上柳以沫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他自知今天已经占不到便宜,恨恨的朝门外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怪笑道,“柳大人,咱们日后等着瞧!”

柳以沫这番一开口便提起昔日仇怨,这实在不是她平日里的作风。

伍四三诧异之下这才看清楚柳以沫的脸色,那张本该属于娇弱女子的美丽脸蛋,现在却是阴晴不定。

“大人,我来这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也在。”伍四三毕竟有些眼力劲儿,看出柳以沫在怀疑他和茉莉二人有什么瓜葛,连忙解释。

柳以沫没有说话,伍四三却更加不安了,叹息着看了他的故友马老头一眼,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伍师爷,我们回去吧。”

半晌之后,柳以沫平静的出声,随后一行人很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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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过渡章,可能比较无趣……

不过文里埋了许多伏笔呀,所以很多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要紧的章节,其实是很有必要写的。

认真看了的童鞋肯定发现了。

不知道大家看出了几条伏笔,嘿嘿……

下章尧公子终于要华丽丽的登场了……哦耶~~

PS:粉红票还差40分加更……

四十五 与地头蛇的亲切会面

第二日,柳以沫便将商户税收的事务全部交由伍四三去办,两人冰释前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衙门内有奸细的事,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比如这次:伍四三晚上离家出走,第二天就有银鱼帮的余孽上门来挑拨,想必如今衙门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在手里。

就仿佛是一只老鼠天天盯着一头狮子瞧,虽然狮子并不将它放在眼里,但若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很烦的。

显然,光让他们每天打扫是不够的。柳以沫觉得,是时候该管一管这些烦人的老鼠了。

趴在窗台上,柳以沫看着雨后的院子里一派如洗的葱绿,一手托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沉思了大半天还是没想到最有效的方法,柳以沫皱了眉头走出屋外。看着阳光灿烂,春花正开,没来由的突然很想再去那条河边看看,说不定毕言飞今天会出现在那里。

她对毕言飞的印象实在是不错,光是想象那张俊朗温和的脸和他软软的好听的声音,柳以沫心中的烦闷就去掉了大半。

咬着嘴唇仔细想了一会儿,柳以沫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映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其实柳以沫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有些信心的,就算算不得风华绝代,但天生丽质也还是担得起。

脑海里突然闪过飘飘那张盼顾风流的脸来,柳以沫愤愤的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打开了使劲往脸上抹。

“他大爷的,死人妖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连一个人妖都比自己好看,柳以沫大受打击。仔细回想平时娇花化妆的步骤,开始在脸上东描描西描描,五颜六色的东西堆加的脸上,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让柳以沫十分怀疑的看着这些胭脂水粉,似乎娇花还挺喜欢的呢,这些东西真的不是为了吓人才用到的吗?

最终决定放弃,柳以沫走出门,一路跑到后院的天井,打了一盆水正要洗脸,却突然听到“喵呜”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影子冲过来撞翻了她面前的水盆,盆里的水泼出来,淋了她一身湿。

柳以沫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愣了好久,终于在看清楚那只罪魁祸首的时候,忍不住一声暴喝,“死猫,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当机立断的冲了出去。

猫,自然还是那只吃了柳以沫定情信鱼的大花猫。不然柳以沫也不会一见到它就苦大仇深的冲上去。刚才柳以沫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它跳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翻柳以沫的水盆,于是一人一猫又开始了追逐的游戏。

只是,这次竟然没人来主动帮忙了,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柳以沫,连手上的事也忘了去做。

“大人,大人,尧……”小李迎面跑过来,想要说什么,柳以沫却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卷过,他只得把未完的话小声的吐出来,“公子求见……”

柳以沫一路紧追着大花猫沿着回廊七拐八弯,最后径直冲进了客堂,抬头看到几个人影,柳以沫心中一喜,一边将自己身后的大门飞快掩上,一边大声吩咐,“伍师爷,快把耳门关上别让它逃了,看本县来个瓮中捉鳖!”

等柳以沫把大门关好,却奇怪的发现竟然没有人吭声。抬头一看,伍四三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耳门大开,大花猫明显已经逃走了。

“伍师爷,你动一下会死人啊?!”浑身湿漉漉十分难受的柳以沫一见罪魁祸首跑了,立刻就将火气转而喷发到伍四三身上。

伍四三依旧睁圆着双眼,嘴巴维持着张大的模样没有动弹。其实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一时半刻他实在动不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知县柳大人了。”一个明显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传来,柳以沫这才发觉堂内还有其他人。

这个声音很耳熟啊,柳以沫诧异的转过脸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见一个身影迎面张开双臂朝她扑过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躲开,可是刚才追猫追得气喘吁吁,这会儿反应相对来说迟钝了许多,因而下一刻就被人捉住了双肩。

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微微带笑意,挺直的鼻梁和调皮的薄唇,恍如皎皎皓月的脸庞就这样突然放大的出现在柳以沫的视线,胸口抑制不住打鼓似的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艳还是因为惊吓……

“柳姐姐,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温软的声音带着笑意,毕言飞歪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我们再去钓鱼吧。”

“呃……”柳以沫努力让脑子飞快的转了个弯,喉咙里迅速的憋出一个“好”字。

本来她就是打算去找毕言飞的,这下他自动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咳,反正我现在没别的事……”柳以沫想尽量让自己显得矜持一点,却事与愿违的一把拉起毕言飞就迫不及待的要私奔,呃不,是飞奔。

“咳”“咳”,两个被忽视的电灯泡同时不满的咳嗽出声。

“原来大人和尧公子是旧识……”而且两人的关系好像挺和谐的样子,这让回过神来的伍四三颇感欣慰。只是,视线再往柳以沫脸上一落,不忍心再看的用袖子微微掩住视线,伍四三突然感觉连带着自己也很丢脸。

“扑哧,哈,哈哈……”另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柳大人这是准备去唱哪出戏?红脸白脸我见过,还真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大花脸。”

唇角上扬,飘飘美人一边毫不留情的讽刺,一边款款走过来故意将毕言飞和柳以沫两人隔开,双手抱胸示威的挑眉看她。

“……”柳以沫看清楚飘飘之后似乎愣了一秒,然后看了看毕言飞,猛地后退半步。

“伍师爷,你刚才说本县和谁是旧识?”柳以沫不顾脸上的大花脸,反正已经被人看到,索性就让他们看个够。

“不是,尧公子吗?”伍四三揉揉眼睛,再次求证似的看向毕言飞。

四十六 不如和平共处试试?

柳以沫不是傻子,事情明朗到这种地步,她不至于还没弄清楚状况。

她之前就猜测毕言飞和尧公子之间肯定有瓜葛,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本人竟然就是尧公子。

“尧公子不是叫毕尧吗?”虽然很鄙视自己,但是柳以沫还是这么问出了声,理智占了上风,可心底那丝微薄的感情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大人有所不知,尧是毕公子的字。”伍四三回答,“大人刚来不久,还不知道这‘尧’字的来因吧,这字是咱们县的百姓联名送给他的字,古时候有位德高望重的咳……”伍四三突然识相的闭了嘴,他看出来柳以沫不喜欢听这些,而且也根本没在听。

柳以沫搞不清此刻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总之有点复杂。原本毕言飞和尧公子这两个人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一个是天仙,一个是恶鬼,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说,天仙和恶鬼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大人,你没事吧?”伍四三看着她的大花脸阴冷下来,忧心忡忡的问。

摆了摆手,柳以沫沉思片刻便道,“伍师爷,你先替本县招待着二位贵客,本县去去就来。”

说完,便径直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柳姐姐快点,我在这儿等着你哦。”身后毕言飞甜甜的喊。

跨出门的时候,柳以沫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本以为终于能有那么一个喜欢的人,可以风轻云淡的相处,可想不到这一切竟都是假象,制造假象的人无疑比她高明,因为她已经完全信了。

原本自认为眼力还算不错,这会儿柳以沫才知道山外有山,永远也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可能是对手的人。

“娇花,去把大孙他们四个都给我叫来!”洗完脸,又换了身干爽的官服,规规矩矩的戴好官帽,柳以沫胸中已经有了主意。

取舍对于她来说,从来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于是乎,半个时辰后,洛水县的街道上锣鼓声冲天,众多衙役开道,百姓纷纷围观,将街道挤了个水泄不通。很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一路追随,十分敬业的将八卦进行到底。

柳以沫和毕言飞两人走在队伍的中间,面上带着亲和的微笑,一边厚着脸皮朝百姓拱手,一面同毕言飞攀谈。

身后是脸色黑沉黑沉的飘飘,他事先也不知道毕言飞和柳以沫这个女人竟然已经见过面,而且还相处得不错。

路口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堵了个严实,四大捕头带着一众衙役不遗余力的开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尧公子只是邀请我家大人钓钓鱼,顺道把酒言欢而已,没什么好看的,都忙自己的事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一个个的嗓门吼得比锣鼓还响,不明真相的群众立刻就从这番话中接收到了一个真相:德高望重的尧公子居然和心狠手辣的狗官把酒言欢!

这是怎样一个八卦的世界啊,不到一个中午的时间,整个县城便处处流传着关于柳狗官、尧公子以及飘飘美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有人联系前之前寻欢楼中柳以沫和飘飘整夜共处一室,又加上县城里众所皆知的飘飘美人对尧公子一往情深,再看看今天,尧公子和柳以沫把酒言欢,想算清楚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结果算来算去倒是把自己算糊涂了。

这样的三角关系,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其实,男人之间把酒言欢是很正常的。”百姓甲如此说。

“可那狗官是个娘们……”百姓乙反驳。

“除了比你多了两块肉,你哪只眼睛看她像女人?”百姓丙不屑。

“老兄说得在理,不过你也别狗官狗官的叫,既然是尧公子的朋友,就肯定不是坏人。”

“呃,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柳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的可怜,是王家的人太过霸道。”

“切,你小子昨天还说像柳氏那样的淫妇就该浸猪笼……”

“没有!我绝对没有说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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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好整以暇的坐在河边,故意不去看身旁局促不安的毕言飞。二人身后是仰首挺胸立着的四大捕头,以及靠在一棵柳树上的飘飘美人,再往后半丈开外,就是一众衙役以及探头探脑的八卦百姓。

“柳姐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毕言飞用手推了推柳以沫的肩膀,小声的商量。

“哦,好。”柳以沫面带微笑,很干脆的点头,“言飞想去哪里都成,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啊?可是我不喜欢有这么多人,他们会把鱼吓走的。”毕言飞撅起嘴,“向上次一样,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柳姐姐是我的福星诶,有你在我才能钓到鱼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变化得很快,一时眉飞色舞,双目波光潋滟;一时又黯然锁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柳以沫招差点架不住,回过神来后便是恼羞成怒,很想把手里的鱼竿扔他脸上,然后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别装了!

这人脸皮真厚,都被拆穿了身份还一脸天真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他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居然反过来喊自己做姐姐,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果然和那个死人妖是一路货色,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居心!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自己竟然还觉得他人不错,柳以沫使劲瞪着毕言飞,心想自己先前眼睛肯定被眼屎给糊住了。

“姐姐的眼睛好大”,毕言飞全然不顾她不停变换着的脸色,冲她眨眨眼,“也好漂亮,好像我曾经养过的一只猫……”

“扑通”柳以沫差点摔趴下,眼睛这么大力的瞪,能不大么?!

柳以沫咬牙切齿,一提到猫,就想起衙门里那只大花猫欠扁的表情,斜着眼睛往旁边一瞟,恰好看到死人妖正靠在树上冷笑。

你才像猫,你们全家都像猫!

“别再耍花样了。”柳以沫伸手捞起毕言飞的衣领,将他拉拽到自己跟前,“尧公子,或许咱们得好好谈谈,就像伍师爷说的,咱们不如和平共处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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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700分的加更,终于好了。。

谢谢给我粉红票的童鞋,也谢谢支持着女知县的童鞋^_^

四十七 送你我酿的酒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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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仔细想过的,既然这毕言飞也就是尧公子,那他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必定是有所图。至于他图什么,目前虽然她还没琢磨出来,但也不至于一直让自己处在下风,任他宰割。

就比如伍四三说的,不管柳以沫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尧公子在这洛水县百姓的心目中都是德高望重,威望远胜于她。既然如此,何不抛开私人恩怨,双方和平共处,然后趁这这段时间,她可以扭转百姓对自己的看法,等到火候已经差不多的那天,再找个理由将这个地头蛇一脚踢开!

过河拆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看来伍四三也还没有迂腐到家嘛,这个主意不错,柳以沫在心里不住的称赞。

——好在伍四三不知道柳以沫此刻正在想着什么,不然这次可不是收拾包袱回老家的问题了。他不过是开了个想让柳以沫和尧公子相互接纳的头,哪知道一经柳以沫这颗不怎么纯洁的心思,摇身一变就成了阴谋诡计。

柳以沫心思百转间,毕言飞也一声没吭,只眨巴着眼睛笑嘻嘻的就近看着柳以沫的脸。

“喂,你怎么不回答?”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柳以沫有点不耐烦了。

毕言飞扭头四下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诧异的问,“啊?姐姐在和我说话?”

“不是你还有谁!”柳以沫恶狠狠的低吼,想起身后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抓狂。

那死人妖虽然成天一脸欠扁的模样,但她至少还能表面平静的与他周旋下去。但是毕言飞现在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像自己在做欺负小孩子这等令人不齿的事。

“哦,”毕言飞恍然大悟,“可是柳姐姐,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和平吗?”

“……”

“要怎样才算和平相处?姐姐都是我的福星了,是不是我也该为姐姐做点什么才算?”

“……”柳以沫突然发现,不能用正常的说话方式和他交流,这家伙真是虚伪得要命,连自己跟他摊牌,他也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估计是怕以后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吧,柳以沫冷笑。

“啊,对了,我会酿酒哦。”毕言飞努力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我送姐姐我亲手酿的酒,好不好?”

“当然好,谢谢言飞。”柳以沫立刻换上一脸的温柔,既然他尧公子要玩,她柳大知县自然也不能不奉陪。

打定主意,她倒要看看这家伙的天真面具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揭下来。

两人这下又恢复成相谈甚欢的样子,完全忽略了一旁正竖着耳朵偷听的飘飘美人。

飘飘起先并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无意听到毕言飞似乎提到了“酒”,这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望着此时正一脸温柔的柳以沫,飘飘皱起了眉头,或许这个女人真的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才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能轻易的记住她。

**

等一群人终于收兵回衙,围观的百姓也很快散得干干净净,四大捕快连同娇花一路围着柳以沫叽叽喳喳的旁敲侧击个不停。

先前他们就已经满腹疑问了,只是碍于那种场合不好去问。

譬如:柳以沫什么时候认识尧公子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尧公子喜欢的不应该是飘飘美人吗?怎么刚才对她不理不睬只和柳以沫一个人说话,莫非他移情别恋到柳以沫身上来了?她有这样的魅力吗?诸如此类,该问的不该问的……

柳以沫心中有些许的沉重,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在旁边聒噪,一律当做没听见。对于柳以沫的不回应,于是四大捕头以及那些想挖点内幕的奸细衙役十分失望,各自跑开凑成一堆堆的开始纷纷猜测。

“小姐,你还好吧?”娇花略有些担忧,她已经很久没看柳以沫情绪这般低落过。

好像上次看到柳以沫这样,是在柳以沫知道自己被老柳故意遣派开去的时候,而且还是她无意间撞破的。

娇花了解柳以沫,她向来不会将软弱摆在脸上让众人看见,如果你看见她示弱,那一定是她在假装,或者别有所图。

“我没事。”柳以沫笑了一下,突然抬头问道,“娇花,你说我要是认输了,将来回去的时候老柳还会不会要我?”

“呃?”娇花被她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柳以沫叹了口气,再次沉默。

她只是突然对将来没有了信心,飘飘这一个狐狸精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又突然多了个尧公子也是同样不好糊弄的角色。

其实尧公子也不是突然多出来的,她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也从没小看过他。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知道毕言飞就是尧公子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吧,柳以沫努力挺了挺肩膀,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神气一些。

想当初,她连皇帝老子都不怕,还能怕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地头蛇?笑话!

昂首挺胸,一路趾高气扬,这种名叫“柳以沫”的精神,注定了她柳以沫是不畏虎的牛犊,也是吓不死的小强。

一群人浩浩荡荡,终于到了衙门口的大匾额,这也就意味着——终于有饭吃了。可是才一走近,就听见门口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一个惊慌的女声尤为熟悉。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双喜哥快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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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更新,看到书评区下的留言,特别申明一下,我没有欠更哦……

今天身体不舒服,存稿也用完了,码这些字拖了好久,还没来得及检查就先发上来……现在我要去睡一觉,坚持不住鸟,只好等醒过来再检查了。

PS:祝大家看得愉快^_^

四十八 破庙也能招来金凤凰

柳以沫纳闷了一下,心想谁这么大胆敢光天化日下在她的衙门口强抢良家女子,这不是明摆着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仔细一看,原来被抢的还是熟人,可不就是娇花的假想情敌方艳红么。

“红妹妹,他们是谁?”柳以沫好奇了,这么一大群人抢一个弱女子却推推搡搡了这么久,显然他们都是认识艳红的,因而顾忌颇多。

“大人,大人救我!”艳红一见柳以沫回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挣开那些人,立即跑到柳以沫身后躲着,可怜兮兮的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刚才陈婶让我出来看看您回来了没有,结果才走出门槛,就被这些人缠住,大人你快把他们赶走,我好怕……”

“哦?是这样吗?”柳以沫挑挑眉,看了看那些正面面相觑的抢人者,又看了看衙门门口虽然犹豫,却没有出手去管的官兵。

“见过知县大人。”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上前,先规矩的给柳以沫行了礼,然后才道,“草民是南苑方府管家方包衣,奉我家老爷之命来请大小姐回府……”

听方包衣一番有条有理的话语,柳以沫总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南苑方府这个名字,柳以沫曾听伍四三说起过。方府的主人方思贵算是洛水县的大地主,为人比较低调,但业下田地房产在本县的财主之中却是最多的,只不过他从未涉及经商,每年光是收收田租,就足够让他一大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而这个柳以沫亲自招来的女帮厨方艳红,却竟然是方府的大小姐,这一点,柳以沫虽然没猜到,但光看她嫩白的小手和走路时一小步一小步的模样,柳以沫也早就知道她绝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至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甘愿跑到这个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衙门里做个下等丫环,这就要从她的婚事说起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逃婚。方艳红从小就被父亲做主与人订了娃娃亲,如今娃娃都长大了,自然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只可惜方艳红却已经心有所属,不愿履行婚约,于是就从家里溜出来。

“既然如此,那红妹妹就跟方管家回去吧。”柳以沫长袖一挥,她可不想再做冤大头。

方艳红之所以会进衙门,想必也是思虑得很周到了,她当初大概是想借柳以沫的恶名,而让家中的父亲就算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敢轻举妄动。

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柳以沫抬腿便带着众人往里走,身后衣摆却被人紧紧拽住,回头一看,却是方艳红泪眼汪汪的跪在地上。

“看在我服侍过大人这么多天的份上,求大人帮我,我不想嫁给那个花花公子,不想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呜呜……”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拿柳以沫的官服当手帕,伤心欲绝的模样,几欲让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方包衣等人也是不忍的别头过去,其实他知道自家老爷也不忍心大小姐将来受苦,无奈那家人实在是不好得罪。

可惜的是,柳以沫却不吃这套,她不明白自己给银子请人来衙门做事有什么问题,她既然拿了自己的银子,服侍自己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自己要看在这个份上而帮她?

叹了口气,柳以沫蹲下去看着艳红,很是无辜的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你应该去求你的父亲,让他替你做主就是。”

“可是,可是和我定亲的是王老族长的孙子,我爹曾几次上他家的门要给我退亲,却不知道怎么的都没退成……”艳红呜咽着咬牙道,“我知道他们王家看上的是我家的田地,所以才不肯松口……”

“哦?你说和你定亲的人姓王?还是老族长的孙子?”柳以沫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兴致,略一沉思便扬起了嘴角,含着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红妹妹快起来,这里人多嘴杂,咱们进去谈,本县乃怜香惜玉之人,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弱女子被人欺凌。”说完,便扶起艳红,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将她领进衙门。

想必是已经看到了帮她的好处,柳以沫微笑着转身朝身后呆住了的人喊道,“娇花,快请方管家也进来,本县还有话请他带给方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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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方府管家,已经是傍晚了,柳以沫和伍四三去书房处理公务,一早就憋了很久的娇花终于忍不住把正洗着碗的艳红拉到一边。

“我问你,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娇花斜着她的大小眼,毫不客气的质问,“是不是看上我家燕公子了?”

“啊?”先前情绪经过大起大落的艳红,此时反应还有些迟钝,“娇花姐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警告你哈,燕公子是女皇送给我家小姐的,你要是敢自不量力的来抢,小心咔嚓……”娇花说着把手横在艳红脖子上,蛮横的做一个砍头的假动作,把她吓了一跳。

“娇花姐,你误会了,我已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艳红解释着,又羞答答的搅起了小手绢。

“真的假的?”娇花一脸怀疑。

“他也在这里做衙役的,不信的话呆会儿他来了我指给你看……”

“你不是骗我的吧?他叫什么名字?既然他也在这里,刚才你要被人带走的时候哭得那么惨,他怎么不出来帮你?”为了肃清情敌,娇花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叫陈双喜,是我让他尽量少来找我的,娇花姐你应该知道王家的人太不讲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和双喜哥经常见面,肯定会说我是另一个柳氏……”

“这倒也是……”娇花这才点点头,“你也算可怜,不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躲在这里不成?”

“不知道……”艳红也是满脸愁容,“不过当初我从家里溜出来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双喜哥让我也来这里应征,倒是来对了。没想到柳大人这么善良,人也长得漂亮,跟我以前想的一点也不像……”

“……”娇花无语的看向西边只留一抹红光的天际,突然想起柳以沫送走方包衣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柳以沫一边笑眯眯的冲他挥手,一边大声喊,“记得告诉你家老爷,就说他欠本县的这个人情,本县已经记下了。”

想必她柳大知县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吧,娇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从来不干吃亏的买卖。

四十九 如此办案

伍四三办事效率不赖,不到三天便把那几日柳以沫宴请过的商户要交的税收了个一干二净。出奇的顺利倒是叫伍四三疑惑了,原本以为至少要遭到些刁难或者几句冷嘲热讽,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他们不但没有如此,反倒热情得差点让他招架不住。

或许是柳以沫许下的利益让他们心动,又或许是那晚被醉酒的柳以沫揍怕了,总之那些平时奸诈狡猾得一毛不拔的家伙这次拿银子倒是爽快。

伍四三颇欣慰,他几乎可以看到洛水县美好的前景,只要衙门的收支逐渐平衡下来,接下来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他相信柳以沫有这样的能力。

望着自己管理了大半辈子的库房,从未有过如今的丰足,伍四三不知怎么的,突然潸然泪下。苍老的脸上,浑浊的泪水顺着一道道皱纹横流下来,打湿他的衣襟。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独自一个人开始慢慢整理并且详细记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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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穿一身官服端坐在公堂上,身后是擦得贼亮的“明镜高悬”四个字,两侧的站班由于是第一次升堂,“威武”两个字喊得有气无力,柳以沫不满的拍了拍惊堂木示意他们一遍一遍的重来。

于是,公堂就变成了训练场所,一声高过一声的“威武”中,两个揪扯着来公堂告状的人就这样被冷落了许久,不安的看着公堂上终于面露满意之色的知县大人。

“唔,堂下何人?”柳以沫在发现堂下还跪着两个人的时候,才想起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升堂,也是头一次有百姓来击鼓鸣冤。

“草民张老三(李老四)。”见知县大人终于发问,两人对看一眼,齐齐回答。

“谁是原告?”柳以沫悠闲的接过身后艳红递来的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在公堂外稀稀拉拉几个围观百姓的诧异目光下尴尬的咳了一声,连忙示意艳红把茶拿开。

“是小人……”张老三拜了一下,就开始叽里咕噜诉说起来。

艳红感恩图报,近来几乎彻底的取代了娇花,近身无微不至的服侍着柳以沫,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原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柳以沫虽然当初在京城也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但由于一系列的原因,她可以说是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因而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对不住娇花,很快就乐不思蜀了。

“艳红,这里不用你,你去把娇花喊过来。”柳以沫勾勾手指,艳红就立刻俯身仔细听她说。

“啊?我做错什么了吗?”艳红开始仔细反省。

“没有……”柳以沫小声的解释,“你好歹是大家闺秀,不适合在这里抛头露面,而且,若是让王家人认出来也不好。”

“哦”,艳红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大人为她着想。

点点头,她悄悄的从一旁退出公堂,转而去寻娇花。

此时公堂下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原本张老三在指控李老四偷了自己养的鸡时,李老四不等他说完便开始争锋相对,一方说对方偷了自己的鸡,另一方又说他是栽赃陷害,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原来只是偷鸡,柳以沫挎下肩膀,没好气的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李老四,你的鸡一共被盗了多少只?”

“回大人,前前后后一共二十只……”

“折合钱银一共是多少?”

“呃,容小人算算,大概,六两四钱银。”

“哦,来人,去库房拿六两四钱银子给他。”柳以沫不耐烦的一拍惊堂木,“退堂!”

“啊?”底下一片目瞪口呆,好歹是一个偷鸡案,这就审完了?没让原告上证据,也没对被告用刑或者拷问,甚至连一句半句的质问都没有。

原告张老三喜滋滋的准备收银子,连带着被告李老四也是眉飞色舞。柳以沫却不管这些,下了堂匆匆换了身官服就要外出,毕言飞还等着她一起钓鱼呢,虽然每次都做同一件无聊的事,让她觉得非常之无聊,但她既然已经了解到这样做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况且只要把他是尧公子的事抛在脑后的话,柳以沫对着那张脸,还是能够想入非非的,有时候想啊想的,一天就“biu~”的一声过去了。

跨出房门,迎面遇见来找自己的娇花,本想拉上娇花一起去,但是想了想放弃了,依她的性子,是决计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呆上大半天。

“小姐,小李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戏弄姑奶奶了!”娇花怒气冲冲,手里拎着一个被揉捏得不像样的小泥人递到柳以沫面前,“你看,他居然说这个丑八怪是我!我就知道,他也笑我丑,气死我了,这小兔崽子,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挺可爱的啊”,柳以沫瞟了泥人一眼,违心的安慰道,“不算丑,身材还这么好……”

“呸!我找他算账去!”娇花毫不客气的将柳以沫的话堵了回去,“对了,你让艳红喊我什么事?”

“哦,现在没事了,案子已经审完了。”柳以沫摆摆手,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娇花,你去找,恩,就大孙和大刘两个吧,你让他们跟在刚才两个来告状的人身后,别让他们发现了。”

“你想干什么?”娇花一见柳以沫这副狡黠的模样,顿生警惕。

“也没什么啊”,柳以沫撇撇嘴,“我还有事,所以不能跟他们在公堂上多作纠缠,你让大孙大刘悄悄跟着,如果看到他们分银子就上前揍他们一顿,然后把那六两四钱银抢,不,是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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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起“张老三”“李老四”这么没水准的名字=.=本来想起龙套甲龙套乙这类的名字来着……

说到这里咱想起来了,有没有同学想在本书跑跑龙套打打酱油的?欢迎来报名,也省了我起名的功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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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断袖情,比海深

柳以沫在赴尧公子之约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挡住她的去路。

“柳大人吗?我家公子要见你。”表情肃然呆板,且不容她质疑。

柳以沫愣了一下,心中开始极快的搜索自己来这洛水县之后得罪的公子老爷有几个,最后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大约还算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于是干脆直接问道,“你们公子是谁?为什么想见本县?”

“你去了就知道了,废什么话!”其中一个不耐烦的回答。

“那本县还有其他重要约会,恕不奉陪你家公子了。”柳以沫没好气的说着便要走。

“不去?!不去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那人拦住她,示威的将拳头捏得咯嘣咯嘣响。

身旁的另一人却连忙拦住他,开口道,“大哥别这样,公子让我们对大人客气点儿,你别说话,我来劝大人跟我们走。”

“好吧,那二弟你来。”

柳以沫好笑的看着这二人,听他们之间的称呼,看两人的长相也有七分相似,大约应该是亲兄弟,只不过两人气质各不相同,一个威武狂狷,另一个斯文俊秀,很适合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

“柳大人,在下名叫胡嘉,这是我大哥胡威,我们代表公子诚心来请大人赴约。”胡嘉彬彬有礼的看着柳以沫,满脸认真,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

柳以沫也看着他,沉默了三秒,突然捂着肚子狂笑,“胡嘉胡威,狐假虎威,哈,好名字,哈哈……”

兄弟两脸上一黑,胡威摩拳擦掌就准备上前先揍她一顿,胡嘉却抢先拦住了他,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摊开手掌往柳以沫眼前一放。

笑声戛然而止,柳以沫伏着身子盯着他掌心的那块黑玉,下意识的伸手去抢,可胡嘉手更快,大掌握住黑玉,飞快将它重新搁在怀中。

这不是自己丢失的黑玉观音么,曾经在毕言飞身上看到过,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两人手中,明显这兄弟二人所说的公子并不是毕言飞,因为她现在不就是去赴毕言飞之约么?!

柳以沫顿生警惕,她似乎明白,有人并不希望她和毕言飞见面,因而才一再的拖延她的时间,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家公子是谁?你若不说,本县便不去。”柳以沫直起身来,镇定的出声。

“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知道的……”胡嘉摸摸下巴,似乎很满意看到她刚才看到黑玉时的反应。

跟着胡嘉胡威两兄弟,柳以沫竟然到了寻欢楼,只不过三人是从后门进去的。那个小院柳以沫还算熟悉,那天一大早从这里慌张跑出的情景她自然还记得。

“死人妖”,柳以沫咬牙切齿的一路小声咒骂。

既然这个人是飘飘,那么之前她的疑问便都有了合适的理由。谁都知道飘飘同尧公子之间关系密切,因此出现在毕言飞身上的黑玉现在出现在他手里不稀奇,他知道毕言飞今天和自己有约的事更不稀奇。

至于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去见毕言飞,大概……是怕自己把毕言飞抢走吧——真是断袖情深啊,柳以沫邪恶的想。

“柳大人来了?快请她进来。”两兄弟才一进入房内通报,柳以沫就听到一声怪叫。她坚决不承认这样的声音可以称作妩媚,因为这样会让已经知道真相的她全身起满鸡皮疙瘩。

随后房门被打开,柳以沫也不客气的走了进去,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这里就是她前久“借宿”过一晚的飘飘的“闺房”。

胡家两兄弟很快的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了,这让柳以沫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去外面的客堂就不错。”她认真的建议,转头,却看到飘飘侧躺在床榻上,修长身躯搭配着身上华丽的锦花长袍,看上去慵懒而夺目。平日里大多见他是女子装扮,此时他一身男式袍子,却也让他少了扮女人时的那份阴柔,模样间竟然有了些英气。

这样的皮囊简直可以算得上男女皆宜,活脱脱一个天生人妖像。

“没必要吧,我看还是这里方便,省得等会还要从客堂移过来,况且路上要是被人撞见,影响多不好啊。”回答的声音突然撞过来,在她的耳际边响起。

柳以沫还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身子突然向前一倾,整个人跌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随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横抱起。

张嘴惊叫一声,柳以沫感觉有什么东西伸进了自己嘴里,弄得口腔发痒,仔细一看原来是飘飘额角垂下的头发。他大概是为了扮女人扮得更像,居然把头发留得比女人还长。

“啊呸!”柳以沫使劲把他的头发往外吐,然后十指一张,不客气的掐住飘飘的脖子,“你想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飘飘皱眉,随后挑眉一笑,“乖,别这么不温柔。”他的语气轻柔无比,手下动作却丝毫不会怜香惜玉,快步走向床边,使力将她扔在床上,而后也连带着将自己的身子压了下去。

双手撑在柳以沫头侧,身体同样压得她无法动弹,两人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暧昧透顶。柳以沫恼羞成怒,卡住他脖子的手倏地用力,恨不得就这样掐死这个流氓。

“啧啧,都说了让你温柔点。”飘飘眼中寒光闪过,冷笑着用力分开她的双手。

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出几道红印,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轻易制住柳以沫的双手,看着身下因为愤怒而双颊通红的柳以沫,突然低下头对着她娇嫩的红唇张嘴用力咬了下去。

五十一 将变态进行到底

“啊!”柳以沫吃痛的惨叫,感觉唇上有血腥的味道沿着口腔直逼喉咙,她差点就干呕起来,整张脸被憋得通红,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她用尽力气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

心里暗中发誓,以后再见这个死人妖的时候绝对不独自一人,他的底细她至今还没摸清楚,但是从他的行为举止看来,这个人不但卑鄙无耻,而且十分嚣张,似乎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狠角色。

这一点,飘飘倒是和柳以沫十分相似。他阴你可能只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也有可能只是想看看你出丑之后的表情,却也可能是处心积虑了许久,因此总让人猜不透彻。

柳以沫干脆放弃了挣扎,因为她发觉似乎自己越挣扎,这死人妖反而咬得越上瘾了。她开始在心里默念:这是人妖,是太监,是不能人道的……

看着头顶的床帐,脑子里空空的一片,眼眶里热热的,像有什么要流出来,可她却忍住了。哭也没有用,柳以沫知道,眼泪可以用来对付至亲至爱的人,可对于敌人来讲,眼泪却只能沦为笑柄。

终于,飘飘仿佛是发泄够了,又或许是疑惑身下这个女人的反应没有他想的那般有趣,于是就有些兴致索然的松开她的唇。

“玉佩还给我。”柳以沫缓缓的出声,唇上的疼痛让她感觉说话也有点困难,“那是我的,你要怎样才肯还给我?”

“我要怎样都行?”飘飘一笑,妩媚的朝她眨眨眼,又故意将脸埋下去,鼻尖和她的碰在一起,暧昧的往她唇上吹着热气。

“行。”柳以沫提起嘴角,竟然也跟着笑了,只是因为唇上辣辣的疼,让她的笑容也跟着抽搐了几下,“不过,除非你今天杀我灭口,否则你就要时时刻刻小心了。”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温柔,或许是因为生气到了极致。就好像一个平日里温柔的人,生气时会大吼大叫,而她平日里经常大吼大叫,却并不表示她有多么生气。

“你在威胁我?”飘飘仔细咀嚼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然后兴奋起来,“虽然我比较喜欢温柔的女人,但是既然你已经和我……恩恩……”说到这里,语气暧昧且有些含糊不清,然后继续认真的道,“我觉得我还是负责任的好,谁让我是好男人来着。”

“你怎么不说话?”他好奇的看着身下一脸平静的柳以沫,“还是说你太高兴,所以说不出话来了?”

“放开我,”柳以沫不让自己去理会他的一派胡言,冷静的拿回自己的官威,示意他从自己身上离开,“你找本县来,肯定有事要和我说,你若不放开,本县就不说话,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留多久。”

飘飘愕然,这种状况下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这让他突然有点佩服了。是因为没找到她的弱点,或者是说虎父无犬女?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十分干脆的放开她,毕竟还是正事要紧,虽然戏弄她的感觉不错,但他此番的目的也并不是要加深两人之间的仇怨。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飘飘从她身上离开,侧身坐在床沿看她。

感觉身上一轻,柳以沫知道自己自由,用发酸的双手撑着床沿坐起来,皱眉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等它们终于有了知觉,她瞟了一眼身旁的飘飘,突然跳起来拎起摆在床头的一个青花瓷瓶。

“你要干什么?”飘飘见她突然气势汹汹的拿花瓶对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还是他高看这个女人了,本以为她连女人最看重的贞洁都不在乎,精神上应该算得刀枪不入了,哪知这些竟是假装出来的。不过,这样倒是愈发勾起了他的兴趣。

“你说话的时候离我远一点”,虽然柳以沫想用手中的瓷瓶砸烂他的脑袋,但也知道这样是自不量力,因而唯有先确保接下来自己的安全,至于刚才的事,她已经记下了。

有恩便报恩,有仇自然也要报仇,她向来分得清楚,而且记得明白。

“好,柳大人请放心的坐下来。”飘飘也懂得适可而止,指指桌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放松一点听自己说。

柳以沫哪里敢放松,摇摇头皱眉道,“你只管说就是。”

“哦”,飘飘耸肩,“其实刚才我就是在和大人谈条件,还这么大方的让大人先行试用……唔,”他摸摸下巴,把刚才自己的无耻举动说得冠冕堂皇,“不知道大人刚才满意不满意?”

他挑着细长的眸子,风情万种的瞅了柳以沫一眼,随后娇羞的一低头,看得柳以沫不停用手安抚全身的鸡皮疙瘩。

接收到柳以沫愤怒的视线,飘飘委屈的嘟嘴,大有干脆将变态进行到底的趋势,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个小手绢,用它悲悲戚戚的点着眼角,满面哀怨,“想当年,我是县里一枝花,人人都来把我夸,看如今……”

“你给我闭嘴!”柳以沫实在忍不住,将手里的花瓶使劲朝他扔过去,“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砸了个遍地开花。

满脸都是怒不可遏的神色,柳以沫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人妖竟然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过,自己连他的对手或者敌人都算不上。

“你若再不和我认认真真的说话,本县立刻就走!”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柳以沫不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她冷笑着整理好衣裳,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唔……”飘飘抬头,扔开小手绢,看着她没有犹豫的背影,再次出声,口吻却变得十分淡然,“你的罪证不想要回去了?”

脊背僵了一下,脚步停住,柳以沫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如果飘飘姑娘一定要认为,只凭那块玉佩就可以扳得倒本县的话,那就请飘飘姑娘你自便。”她故意称呼他做“姑娘”,就是想告诉他,在她眼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男人!

飘飘笑了笑,轻轻拨弄了一下散落在眼前的发,“如果不止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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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PK名次突然掉到谷底,不免有点难过,不过还是决定认真写文,其他不该是我的我就不争了,真要争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只要有人喜欢这篇小柳,多多推荐留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鼓励啦^_^

谢谢,鞠躬……

五十二 毕言飞背后的男人

柳以沫没有作声,心中却已百转千绕,她自认为当初管柳氏一事的时候,思考得面面俱到,除了那块不小心遗失的黑玉观音外,再没有任何把柄可以被人捏住。

可不想这个飘飘竟然说还有其他证据?这倒让她有些好奇了。

“原本我一直在想,是谁这么大本事,可以把一个好好的人一夜之间逼疯,”不待柳以沫开口问,飘飘便缓缓的道,语气中尽是不以为然,“不过等看了才知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是什么意思?”柳以沫回头,紧紧的盯着他。

这个人到底是谁?飘飘肯定只是他的化名而已,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从哪里来?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还有,他的目的是什么?

洛水县只是一个小县,方圆不到六百里,却为何引来了这么大的一尊神?!想起当日找王知府借兵时,即便自己拿出了一品尚书的名头,却仍然遭到拒绝,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该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名堂。

“噬魂香,宫廷密药,能让闻到此香的人暂时失去神智,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教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飘飘起身,慢慢朝柳以沫走过去,而她惊讶之中竟然忘记了要离他远一点。

“你胡说!”柳以沫强装镇定,“这种话是人就会说,事件过了这么久,你又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种东西我没有。”飘飘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过,那天王振北的状纸是我替他写的,你觉得写得如何?”

“哦,原来是你。”柳以沫瞪大眼睛,当初她就知道王振北身后一定有人支招,原本他猜这个人是尧公子,却不想竟是这个死人妖。

她还记得那张状纸字字珠玑,将她诋毁得一无是处、恶贯满盈,甚至如果状纸上说的人不是自己的话,连她自己也想将那个罪人扔进河里喂鱼。

“看你的表情,一定也觉得我写得不错。”飘飘满意的点点头,“如果你喜欢,我再写一张如何,反正现在王新来已经清醒,要说证据,他就是活着的证据。”

郁闷的抚额,柳以沫开始有些后悔管了柳氏的事,虽然这对于她在洛水县立威十分重要,但却也因此被人拽住了把柄。现在想来也不怪她思虑不周,她只是没想到事件过了这么久还有人提起。

噬魂香有一个弊端,在于它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迷惑人的心智,因此在宫廷中为了避人耳目,造成一个人已经发疯的假象之后,就必须要将此人灭口,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其实要说柳以沫心狠,只是相对于那些善良老百姓来说的,若要和那片宫墙之内的人心相比,她连“狠”字的边都沾不上。

“你想怎样?”柳以沫苦笑,她还不想背着一个执法犯法的罪名下台,这样太窝囊了,即使她不在乎这区区七品的乌纱帽,但是她若连区区七品都保不住,又有何颜面回去见老柳?!

执法犯法的事为官者经常做,但是只要别被人抓到证据,或者别让证据捅出去,就一样可以逍遥法外。

“不想怎样,只要你乖乖的,今后不该管的事就别管。”拍拍她的肩膀,飘飘搔首弄姿的妩媚一笑,“你看我和言飞相比,哪一个更好看?”

“你好看……”柳以沫抽搐的嘴角,违心的回答。

“那你以后就不要不去找他,若有什么需要,找我就是。”他挑起嘴角,“我会比他更让柳大人‘满意’的。”

话题似乎终于说到了正途,柳以沫疑惑,难道说飘飘处心积虑,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和毕言飞过多接触?但他若是真的如此情深,又怎么会几次三番对自己动手动脚?!

“我只当毕公子是普通朋友。”柳以沫解释,不管他是吃醋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朋友?哦,你不是想利用他?”飘飘挑眉看着柳以沫,后者立刻开始心虚。毕竟,在她知道毕言飞就是尧公子之后,她就果断的决定中止和他之间的牵绊,几次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想借他的声望,扭转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好吧,如果你不希望我见他,那我不见就是。”她故作轻松的耸肩。反正刚才飘飘话里的意思已经清楚了,他让柳以沫有事要去找他,而不是去找毕言飞,这说明真正捣鬼的人其实只是飘飘一个人,毕言飞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大概只是类似傀儡的存在。

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柳以沫突然记起毕言飞数桃花时专注的表情,他时常在河边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睛盯着河面,哪怕是一道细微的波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或许之前真的是自己误解了,若一个人心中有欲望,是决计无法静下心来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的。

“不,我可没有这样说过。”飘飘突然轻叹一声,这让柳以沫诧异的转过头想证实是不是错觉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转身,背向着自己。

“难得有一个能让他记得的人。”飘飘小声嘀咕,静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他若要找你,你便去陪着他,只是你千万别在他身上打什么坏主意才好。”他转过头,细长的眼眸中冷光闪过,仿佛在警告她什么。

“是是,玉佩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柳以沫不耐烦的伸手,这次被他请来,虽然自己吃了些亏,但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日后警惕一些总是没错的。

“自然可以。”飘飘说着就干脆的从袖中掏出那块黑玉观音,快要搁在柳以沫掌心的时候,突然又收了回去,换上一副色迷迷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来,“你真的不考虑我说的那个附加条件吗?不用顾忌我会不会吃亏……”

“不考虑!”柳以沫大声打断他,然后伸手一把夺过玉佩,看着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观音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那种拇指摩挲着玉佩的熟悉触觉让感觉到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飘飘看她激动的神情,一点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着急一块质地差,而且制工也绝算不上精致的普通玉佩。

“还有一件事。”眼看柳以沫毫不留恋的就要走,飘飘再次喊住了她,好奇道,“我听人说一般习俗都是男戴观音女戴佛,为何你戴的是观音,莫非你真的是男人不成?”

柳以沫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玉佩,即便轮廓已经模糊,可它确确实实刻着的是观音像。沉默了一会儿,柳以沫没有回答便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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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当时正年少

走出寻欢楼的时候,太阳早已西斜,金黄色的阳光自身后头顶倾泻而下,将柳以沫的影子拉得修长。

她慢吞吞的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四下张望,脑海中有一瞬间突然记不起自己身处何方,又去向哪里。茫然的看着周围行人匆匆,偶尔听到大人呼唤着孩童归家的声音,许久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心的观音玉佩发呆。

七岁那年娘亲去世,也是在她临走的前一天,她将这块早已不再崭新的黑玉观音给了柳以沫,这是柳以沫第一次收到娘亲送的礼物,也是唯一一次。

脑子里又胡乱充斥着一些往事,柳以沫甩甩头,努力将这些事抛开,眯着眼睛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弯熟悉的小溪,原来不知不觉的还是来赴约了,只不过,此时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怕是毕言飞早走了。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熟悉的语调,抬头望去,正好见到毕言飞欣喜的对着自己挥手,“柳姐姐,你终于来了。”

夕阳就在他的身后,明亮的光线几乎将他衬托成一副好看的剪影,他挥舞着双手,一蹦一跳的在夕阳中朝着她奔跑。

视线突然变得朦胧,毕言飞的模样逐渐变得模糊,随后慢慢清晰的是一张同样俊朗,却多了几分儒雅的男子脸,他微微弯着眼睛,眼神和语气中都尽是宠溺。

他说,“沫儿,你回来就好。”

“柳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略带惊慌的声音,毕言飞笨拙的抬手用衣袖为她擦拭满脸的泪水。刚才见到柳以沫之后的欣喜全然被不知所措代替,他不明白她为何在见到自己的时候突然落泪。

柳以沫梗咽着说不出话,因而只有用力的摇头,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努力想摆出一个微笑,可眼泪却不听话的继续汹涌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毕言飞分明不是老柳,不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她不该流泪给他看。但是她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努力克制自己没有效果之后,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别哭”,毕言飞苦恼的蹲下身看她,“你要是不喜欢钓鱼的话,那以后我也不钓了。”他努力的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看着她不停抖动的瘦弱肩膀,突然长开双臂,将她整个人一起纳入怀中。

“不哭不哭啊……”毕言飞抱着她,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肩窝,一面温柔的拍打着她的背,一面小声的呢喃,“柳姐姐乖,我给你买糖吃哦……”

柳以沫原本哭得正专心,不小心听清楚他一遍遍呢喃着的话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突然觉得毕言飞此时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孩,而她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当成更小的小屁孩在哄。

幻想着这样的情景,柳以沫忍不住“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我不吃糖,会坏牙齿的。”柳以沫抬头,故作严肃的望着他。

眼角的泪光还未干,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毕言飞笑弯了双眼。

“好,那我下次教你酿酒,你想不想学?”毕言飞咧嘴一笑,露出平整的小白牙,“以前好多人都想跟我学,不过我谁也不想教,只教姐姐一个人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的骄傲让柳以沫略微觉得有些炫目,这和平时总满目清澈的毕言飞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柳以沫却讲不出来。

她只是依稀记得曾听人说过,尧公子早在十年之前就不再酿酒了。看如今毕言飞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那么十年前他就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盛名,倒是和年幼的柳以沫十分相似,只不过她如今的状况更凄凉一些。

“好,谢谢。”柳以沫难得笑得这么温柔贤淑,她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发,眼睛掠过他的下颚,停下来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他的下巴轮廓和老柳十分相似。

也难怪她在第一眼见到毕言飞的时候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柳以沫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中,感觉有些羞涩,想挣开,身体却似乎留恋的不愿意动弹。

双手勾住毕言飞的脖子,柳以沫干脆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轻轻合上双眼,唇角逸出一抹笑。

手继续温柔的拍打她背,毕言飞抱着柳以沫,两人仿若情侣般轻轻依偎。夕阳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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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娇花就早早的起了床,跑到柳以沫房内的梳妆台前精心的梳洗打扮了一番,叮叮当当的声音将还在美梦中的柳以沫吵醒,她不满的顺手抓起身旁的一件东西朝娇花扔过去,被后者灵活的避开。

“小姐,起来起来!今天燕公子该回来了!”娇花走到床前,一把揭开柳以沫的被子。

现在春意正浓,温度适中,柳以沫瑟缩了一下身子,双手将耳朵掩住,打算继续入睡,可娇花却不依不饶的蹂躏她,让她无法安睡。

“娇花,现在还这么早,你再让我睡会儿,而且燕大哥这不是还没回来嘛。”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不耐烦的挥手。

“你这个样子呆会儿怎么见燕公子,真是的。”娇花嘀嘀咕咕的埋怨了一阵,还要打算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却隐约听到屋外伍师爷和四大捕头的声音传来。

估摸着燕公子已经回来,娇花立刻扔下柳以沫,一溜烟朝客堂跑去。

果真就是燕深弦回来了,半个月不见,在娇花的眼里,他愈发的丰神俊朗了。

“燕公子,你回来了。”她娇羞的用手指绕着胸前一束发丝,惹得伍四三和四大捕头频频回头看她。

“恩”,燕深弦微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从身后背着的小框内捧出一束五彩缤纷的花,“娇花姑娘,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啊?”娇花惊喜之下张大嘴巴,一时忘了要伸手去接。

燕深弦道,“这是我连夜在山里采的,那里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望勿见怪。”

“哦哦”,娇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接过花,喜滋滋的道,“不见怪不见怪,燕公子送我这么漂亮的花,我怎么会见怪,嘻,嘻嘻……”

“小柳呢?”燕深弦四下看了看,人基本到齐,就是没找到她。

“她?还在睡呢。”娇花沉浸在收到鲜花的欣喜之中,随口回答。

“哦,那礼物呆会再给她吧。”燕深弦笑了笑,又道,“我连夜赶路有些累了,先失陪。”

等燕深弦的背影走远,娇花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燕公子给我送礼物诶!”她欢喜的雀跃,兴奋的一把揪住身边伍四三的胡子,惹得他瞪大眼睛怒斥,“他又不光是送给你,我们每个人都有!”

“咦?”娇花安静下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果真见他们一人人手一份礼物,多是些山里的特产,陈婶也有。

“可送你们的都不是花。”娇花扬了扬手里的花束,顺手夺过艳红的那束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娇花姐……”艳红小声的嗫嚅,最后还是放弃了让她把花还给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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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一下哦,小柳他爹,也就是老柳,现在正式更名为柳下挥。

已经经过写《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柳下挥柳大神本人同意了的^_^

之前老柳有出现过名字的地方,都已经改过来了。

因为有太多巧合的地方,我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了,不过既然说不清就不说了吧,总之很感谢柳下挥贡献出自己名字(*^__^*)嘻嘻…………

恩,就这样。

五十四 你是花儿我是草

衙门里近几日开始变得热闹起来,门外的大鼓时不时有人敲响,时不时有人拉拉扯扯的跑到衙门里来求公道,刚开始柳以沫还兴致勃勃的审理过几次,次数一多,柳以沫就不耐烦了,因为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什么你多拿了我家的一担柴,或者你多看了我家媳妇两眼之类的。

这样的事又来几次,柳以沫就把这些事全权扔给伍四三,自己落得轻松,反正伍四三处理这些事有经验,而且也乐此不疲。

而燕深弦回来之后,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帮着伍四三和娇花一起打理衙门内外的事,云淡风轻的模样依旧不改。

柳以沫苦恼的对着满桌摊开着的红丹草时,娇花走进来喊她,“小姐,尧公子来了。”

“哦,他和谁一起来的?人呢?”柳以沫抬头,没有诧异,只是单纯的发问。对于感情方面,柳以沫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既然前天她和毕言飞还抱在了一起,那么就表示两个人之间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他一个人来的,现在在客堂,燕公子让我来请你过去。”娇花说完这些终于忍不住满肚子的好奇,跑到柳以沫身边问道,“小姐,你跟这个尧公子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现在你和他,还有那个飘飘看起来怪怪的?”

“呃,以前讨厌他是因为……”柳以沫仔细的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是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不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跟我们作对了?”娇花问。

“恩,算是吧。”事实上毕言飞从来就没有和她们作对过,柳以沫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沉思起来。

“那你和飘飘又是怎么回事?”娇花实在是想不明白,要说柳以沫变态她肯定不反对,但她就是想不明白两个女人就算是单独共处了一个晚上,又能发生什么事。

“他?”柳以沫一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般的就冷笑起来,“这个你就不需要多问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把娇花骇得一愣一愣,心想不说就拉倒,摆脸色给谁看呢!

娇花撇嘴在心中腹诽,此时她还不知道飘飘和柳以沫的渊源,两人之间结下的冤仇已经不是柳以沫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对于前天飘飘所掌握的把柄,柳以沫虽然有些忌惮,但也不会因此就畏首畏尾,任凭他揉圆搓扁,该报的仇,该撒的怨,她绝对一样一样还给他。

“小姐你桌上摆着的是什么?”娇花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满桌红彤彤,说不出是花还是草的东西。

“好像叫什么红丹草吧,燕大哥昨晚送我的。听说送你和红妹妹的都是花,偏偏送我这些草,”柳以沫十分纳闷,随后打趣道,“看来你我主仆想共侍一夫很难啊……”陈婶就不用说了,送些特产比送花要实惠。既然燕深弦给娇花和艳红都送花,为何偏偏给她柳以沫送这些草呢?肯定也不当她是女人嘛!

“呃,这草也挺漂亮,而且红色的草很少见,我找个花瓶帮你插起来了。”娇花难得这么诚心的安慰她。

“唉,娇花妹妹你看,不如这样……”柳以沫看着娇花细心整理着红丹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措词,“既然你喜欢燕大哥,不如我替你向他提亲,如何?”

娇花愣了一下,然后偏过头警惕的看着她,“那你呢?”

“我?我当然不会……”柳以沫摇摇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娇花打断。

“那你想都别想!”娇花翻了个白眼,果断的扼杀她的臆想,“反正这辈子老娘就是赖定你了,你对谁耍赖都可以,就是别想对着老娘耍。”

娇花冷哼,柳以沫又吃了一瘪,只得灰溜溜的埋头往外跑,“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哈。”

柳以沫前脚跨出房门,娇花就停下手里的活,忧郁的锁紧了眉头。好在她这副忧郁的样子不多见,不然真的会吓坏很多人。

跑到梳妆台前的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娇花无奈的耸肩。她也有自知之明,燕深弦那样温文俊俏的美男子不是她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但如果加上柳以沫就不同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是对是错,也没功夫去想这些。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为了抗议柳以沫的欺骗,但现在,她希望柳以沫会幸福,同时也希望自己可以分享很小一部分的幸福。

她知道,柳以沫其实一向对她不错,由着她没大没小,因此也应该不会介意将幸福分给她一点点才是。

柳以沫快步往客堂走去,从耳门跨进,恰好看见燕深弦长身玉立,安静在站在对面,他身旁坐着的就是毕言飞,两个相貌不俗的美男子一站一坐,实在养眼不过。

相对无话,燕深弦在命人给毕言飞上了一盏茶后,便没有再开口,一向挂在嘴角的微笑也不翼而飞,而毕言飞似乎也没有搭话的意思,于是二人就一直沉默着,直到柳以沫的到来。

“柳姐姐。”毕言飞站起来,张开双手就朝柳以沫跑过去,刚才还平和的眉眼在见到她的那刻就立刻飞扬起来,这让燕深弦感觉十分诧异,仿佛他眼里只有柳以沫一人。

“言飞,你来找我?”柳以沫笑吟吟的任由他捉住肩膀,柔声问道。

“恩,我说过教你酿酒的,今天就开始吧。”毕言飞点点头,然后拉起柳以沫的手,“走,到我的酒坊去。”

“呃,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得先处理完。”柳以沫不好意思的回绝,那天她只是顺口答应,不想他竟然当真了。虽然毕言飞身负盛名,酿酒的手艺肯定不俗,但她真的没想过要学酿酒。这玩意儿学来也没什么用,难道她将来还要靠卖酒为生不成?!

“哦,那改天也行。”毕言飞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嘟嘴道,“柳姐姐好像很忙的样子,那我就不打扰柳姐姐了……”

看他一脸落寞的模样,柳以沫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突然开口道,“不过,言飞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帮帮我,有好些事我一个人解决不了呢。”她说着突然灵机一动,原本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落寞的表情,这会儿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跟我来。”等毕言飞脸上重新恢复笑脸,柳以沫笑眯眯的拉起他走了出去。

柳以沫从一进门开始便和毕言飞亲密的交谈,完全把燕深弦晾在一旁。看着他二人双双离开的背影,燕深弦轻叹了一声。

只离开了半个月而已,他却发现好多事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半月前,柳以沫分明还十分讨厌毕尧,而现在,她和毕尧之间却有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暧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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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很艰难,也许是因为总下雨的关系,脑子昏昏沉沉的,总感觉头重脚轻……

被某衣确诊为脑子缺氧,想件很简单的事,总半天都想不明白,脑袋一搁在枕头上,就起不来了^_^b……

五十五 红丹草也叫情人草

太阳缓缓沉入天际,月亮还未升起,漆黑一片的夜幕之中,衙门内挂起的灯笼一盏盏被点燃,远远看去,好似黑色的锦缎上零星点缀着花朵。

白天的时候,柳以沫拉着毕言飞一起坐镇,旁观伍四三处理那些民事纠纷,虽然毕言飞努力作出一脸严肃的模样,但他分明什么也没去注意,或自己一个人发呆,再或者干脆盯着柳以沫傻笑。

从伍四三口中得知,似乎以前每次尧公子审理这样的纠纷时,身边总有个人随同,飘飘偶尔出现几次,最常见的是毕公宅的管家,一个人称涂叔的老者。

这么说来,所谓的德高望重的尧公子,不过是许多人在背后撑起来的一个假象。

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至于毕言飞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柳以沫也弄不大明白。若说他是傻子,偏偏他加减乘除以及一些常识都知道得很清楚,但若说他不傻,他如今的天真,又实在与他的年龄不符合。

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吧,柳以沫直觉的觉得,毕言飞十年前不再酿酒的原因,相当值得人去寻味。可是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一个才刚来不久的外人也无从得知,看来得抽个时间找人问个明白。

柳以沫皱着眉穿过院子,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回廊的阴影下倚着一个人影。

“燕大哥?”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喊他。

燕深弦手里转动着白玉笛,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缓缓站起来,夜幕之中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小柳,是我。”

“有事吗?”自他离开半个月回来之后,他们还不曾在一起说话超过一刻钟过,感觉生疏了不少。

“没事。”燕深弦又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微笑,“只是想问一下小柳,送你的红丹草,你喜不喜欢?”

“哦,这个啊……”柳以沫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尴尬的呲牙,“我当然喜欢啊,而且言飞他也很喜欢,所以,咳,我就全让他拿走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虽然夜色很浓,她还是斜着眼睛,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介意吧?”柳以沫解释道,“因为反正搁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我也不懂得欣赏,但是言飞一见它就很喜欢,还让我问你,这红丹草在哪里采来的。”

眼睫轻动,手中玉笛停止转动,燕深弦依旧是缓缓的语调,“是在我家周围的山谷里找到的,一般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他若要去采,你最好让他小心一些。”说完他便径直转身。

不知道怎么的,燕深弦的口吻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柳以沫就是从中嗅到了一丝冷漠。他还是生气了吗?柳以沫有些后悔,毕竟将他人所赠的礼物这么快转送给另一人,这对送礼的人来说太不礼貌。

柳以沫本还想解释一下,突然又见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小柳,你可知道红丹草还有一个名字?”

“啊?”柳以沫瞪大眼睛,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它还有名字?叫什么?”

“它还叫情人草。”燕深弦回答完毕,轻声的笑了笑,接着身影转眼就淹没在夜幕的黑暗之中,留柳以沫一人还在原地发愣。

“什么草?情人草?”柳以沫抓抓头,白天只听毕言飞说过这红丹草不但可以入药,还可以用作酿酒的材料,可没听他说它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对了,燕深弦送自己情人草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就消失了,柳以沫来不及细想,因为紧接着有个抽泣的声音从回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大,大人,你还没进屋歇息?”显然没有防备会遇见柳以沫,艳红连忙用袖子去擦脸上的眼泪,试图掩盖在哭的事实。

可她不擦还好,这样漆黑的夜里柳以沫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泪水,这一擦反倒让柳以沫知道抽泣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红妹妹你哭什么?”柳以沫疑惑的抬头,正要安慰她,眼角却瞟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不远的转角处闪过,当即喝道,“是谁?!”

抬腿就要追上去看个明白,手臂却被艳红一把抓住,“大人,您别追了,他是跟着我到这里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呜咽。

“怎么回事?他是谁?”柳以沫皱眉。

“是双喜哥,我刚刚同他吵了一架。”艳红吸吸鼻子,“我来伺候大人歇下。”

“今天不用了,你还是自己歇着去。”柳以沫摇头。她知道那个陈双喜就是艳红喜欢的人,她也认真看过几次,长得还算人模人样,但柳以沫就是看不出他哪里值得艳红喜欢。

听说陈双喜以前也是银鱼帮的帮众,跟着银鱼帮作威作福了几年,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怕是这些艳红还被蒙在鼓里,等她弄清楚自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渣而离家出走后,说不定得多伤心。

“我没事,还是让我来服侍吧。”艳红平素性子柔顺,但骨子里也有些倔劲。

“那好,我们进屋去吧。”柳以沫见她坚持,也只好如此。

她在娇花这么些年的放逐下,早习惯了自己动手,但是艳红坚持要以这种方式报恩,她也乐得不拒绝。其实她和艳红之间哪里有什么恩情,不过是双方都有得益罢了。

那方思贵也是个人精,一听柳以沫说他欠她一个人情,立刻就会意,将女儿艳红甩手扔在衙门,王家的人来问他便把矛头全部推到柳以沫身上。当然,当伍四三第二天上门去商讨税收的时候,他也特别爽快,几乎是二话没说,就命人将账簿交到伍四三手中,让他核算。

“红妹妹,你若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说,我一定替你做主。”柳以沫宽衣后半躺在床上,看着艳红忙碌的模样也有些愧疚。

要是现在告诉艳红,说她的心上人其实是个人渣,她也未必会相信;就算万一她相信了,跑回家去安心做了王家的媳妇,那柳以沫也更是得不偿失。

王家本身就已经够碍眼的了,要是王家和南苑方府联了姻,对她柳以沫来讲更加是个障碍。

“我没有受什么委屈。”艳红摇头看着柳以沫,“我只是生气他污蔑了大人你,他说我不守妇道,他说大人之所以收留我,是因为我和大人,和大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五十六 意外收获

柳以沫愕然片刻,随即沉下了脸。这些事倒是她疏忽了,毕竟她自己在外的名声不怎么好,艳红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实在不宜和自己走得太近。

只是,谁都可以质疑艳红,唯独那个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陈双喜不行。

“不用哭,这没什么大不了,改天我当面和他解释清楚就行。”柳以沫蔼声安慰她。

等艳红吹灭了灯走出房间,柳以沫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按耐不住起身,披衣也走了出去。

把娇花从被窝里揪出来,又嘱咐她去把四捕头喊来,六个人嘀嘀咕咕的商议了一阵,最终一致决定让小李出马去把人引过来。小李是四捕快当中最软弱的一个,那些新来的衙役最不怕的就是他。

挑选在院侧角落一间废弃的柴房里,五个人蹲守在其中,都忿忿的替艳红不值。

“为什么鲜花总是喜欢插在牛粪上呢?!”大刘有感而发,“像我这么老实能干的男人连媳妇也娶不到,那样的人渣居然有这么好的姑娘喜欢……”

大孙指着他的鼻子笑骂,“你小子别乱发牢骚,你娶不到媳妇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这样挑挑拣拣,不打一辈子光棍才怪!”

大黄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俺以前经常听人说谁家的闺女对你有意思,是你不知好歹。现在她们都嫁了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小子后悔了吧?!”

“切,你们当然可以说我,两位嫂子又貌美又贤淑!”大刘当胸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头,“我们又不像那些地主奸商,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事,当然要挑个顺眼的才行……”

“咳咳!”他们三个在一块大咧咧的谈论娶老婆的事,显然没有当旁边是两个是女人,因而没什么顾忌,但娇花在一旁听着可不爽,正要义正严词的教育他们一番,却听柳以沫“嘘”了一声道,“别说话,人来了。”

果然有脚步声逐渐朝这边过来,片刻后有人推开门,小李的声音响起,“大人,人带来了。”

柳以沫没有答话,依旧悠闲的蹲在一堆干草后,只朝三捕头挥了挥手,便拉着娇花在一旁看起戏来。三捕头会意的跳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殴打的声音。

“饶命,爷爷饶命……”被打得发懵了的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先求饶起来。

不堪的求饶声响起,听得柳以沫拼命皱眉,心想自己这回也算是降低格调了,竟然跟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渣计较。

又过了片刻,从杀猪似的嚎叫声中可知火候应该够了,于是柳以沫掩着耳朵走出来,“够了够了,别打了,再打下去本县晚上该做噩梦了!”

“大,大人?”被揍的来人捂着鼻子抬头,在灯笼的微光下看清楚了柳以沫的样子。

“你叫陈双喜?”柳以沫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可以坐的东西,于是干脆蹲下来问他。

“是,小的是叫陈双喜……”他哭丧着脸回答。

“你可知道本县为何打你?”柳以沫勾勾手指,示意娇花将灯笼拿过来照亮陈双喜的脸。

青一块紫一块的十分狼狈,已经看不出这张脸原本也是白白净净的。

“小的不知。”眼睛转了一下,陈双喜权衡之下决定装无辜。

“哦?不知?”柳以沫挑起嘴角,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道,“那继续打,打到他知道为止。”她朝大刘他们一示意,立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双拳难敌六手,此时陈双喜开始逐渐反抗,但是效果甚微,不一会儿,还是被给殴趴下了。

“小的知道了……”陈双喜痛得哇啦惨叫,“可是大人,二当家派的人又不只小的一个人,大人为什么只打我?!”

“呃,先住手。”柳以沫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兴致勃勃的道,“你说你是银鱼派你们来的?那他让你们来想做什么?”

“他,他让我们监视衙门里的一举一动。”

“监视本县?那他想干什么?”

“这个他们没说,小人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

“好吧,本县也不打你了。”柳以沫看着他惨兮兮的模样,怜悯道,“明天把你交给王老族长,就说你是勾引他未来孙媳妇的人,王老族长仁慈,应该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大人,我现在知道了……”陈双喜差点吐血,王老族长,老古板啊,落到他手里肯定是要跟那个傻女人一起浸猪笼的。

当初他只知道方家无子,仅有一女,而这个方艳红也十分好骗,本想把这个傻女人骗到手,然后顺理成章继承她老子的财产,今后花天酒地便谁也管不着。可不想方艳红竟然早有婚约,而且对方还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王家宗主的孙子。

他一面害怕事件被揭穿,一面又舍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发财机会,于是便怂恿方艳红离家出走,正好当时衙门招收人手,他也被银鱼派去应征,于是就让艳红也一同去碰碰运气,结果侥幸两人都被征用。

本打算借着柳以沫的恶名让方思贵不敢前来要人,最好还能同王家退婚成功,可惜天公不作美,狗官柳以沫插手进来,说是要管这件事,而方艳红那个傻女人也将他给暴露了出来。

“哦,你又知道了?”柳以沫郁闷的看着他,“我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回话,一定要本县多费口舌?!别啰嗦了,快说!本县今晚还得睡觉!”

“是是,小的一定老老实实回话,二当家让我们报告这里的一举一动,然后说等时机成熟,会同我们里应外合,把大人您抢去的东西通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哦,就这样?”柳以沫撇嘴,“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

“大人,这还不算大事……”四捕快都瞪大眼睛,紧张的四下张望,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杀进似的戒备起来,“这个得去告诉伍师爷才行……”

“你们想被唠叨死啊?!”娇花没好气的开口,“告诉伍师爷有什么用,他年纪一大把难道能帮忙打架?真不知道你们怕什么嘛,衙门里不是还有这么多官兵嘛!”

“可那些官兵总归是大人借来的,到时候肯定要还回去的,上次不就还走了一半嘛。”大刘想了想,道,“要是这一半也走了,我们人少势弱,到时候该怎么办?”

“别争了,就随他们去吧,区区银鱼帮本县还没放在眼里。”柳以沫瞟了地上跪着的陈双喜一眼,别有意味的朗声道,“本县既然能借兵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银鱼帮如今已是树倒猢狲散,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他们肯弃暗投明,本县决心不计较他们的过去,并十二分的欢迎他们。反过来,如果还有不识相的硬要和本县作对,那就休怪本县辣手无情了……”

她说着眯起双眼,微笑着蹲下去看着陈双喜道,“银鱼和茉莉现在还有银子发给你们?”

“呃,现在没有了。”他摇摇头,愤恨道,“他们手里那点银子,还不够他们自己喝花酒的,哪里还有银子给我们!”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拿着本县给的月俸,却帮着别人做事……”柳以沫笑笑,“你来说说,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陈双喜努力让自己摇头。

“那你还帮他们做事吗?”

“不做了。”

“那你内疚不内疚?”

“不,呃,内疚,太内疚了……”

“你会帮本县去规劝其他人弃暗投明?”

“会会,一定。”

“很好,现在本县亲自告诉你,刚才为什么打你。”柳以沫打了个哈欠,揉揉正上下打架的眼皮,“艳红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敢再欺负她,惹她哭了,本县还会来找你算账的!这次看在你主动提供重要情报的份上,饶了你好了。走了走了,本县困死了……”

“啊?原来是因为这……”陈双喜欲哭无泪,不等柳以沫离开便捧着脑袋后悔不迭起来。

五十七 想采你的人很危险

第二天大早,衙门内一切如常,柳以沫精神抖擞的起了床,吃过早饭,便开始在大院里转悠起来。

经过燕深弦的房门外时,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来。燕大哥送自己情人草,到底是什么意思?柳以沫摸着下巴,双眼盯着两扇房门开始深思。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燕深弦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赶紧转开视线故意装作四下张望的模样。

“小柳?”燕深弦看到她有些意外,还是微笑的问,“你来找我?”

白天的燕深弦总是温文尔雅,眉目清朗得难以出其中深藏的落寞,似乎也只有在夜晚的时候,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才能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不是!”柳以沫口中这么回答,头却点了点,看到燕深弦疑惑的目光,她有些心虚的连忙更正,“呃,我就是路过,恩,路过……”

“哦。”燕深弦弯起了双眼,却也没多说什么,看她犹豫着背过身去,却又三步一回头的冲自己呲牙咧嘴的笑。

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燕深弦反手带上房门走出,然后朝柳以沫的方向走过去。

“燕大哥去哪里?”柳以沫见他走过来,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

“库房。”燕深弦淡淡的回答,然后补充,“伍师爷让我过去清理账目。”

“哦哦,那辛苦了。”柳以沫瞟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沉稳,与平时没有丝毫异样,不由有些纳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情人草也可以送得很纯洁嘛……

“小柳。”燕深弦突然停下脚步。

“哎?”柳以沫不解。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呃”,柳以沫愣了一下,“没有。”

“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害羞。”燕深弦一本正经的说。

柳以沫呆住,她怎么今天才发现,燕大哥其实也挺邪恶的,平素总被他温文尔雅的表象迷住,忽略了他潜藏的邪恶因子。

追溯柳以沫从出生到现在十七年时间,自五岁那年对年幼的太子表白起,就开始了调戏美男这个幸福而又艰巨的生涯,直到十四岁那年,被娇花追进猪圈,在世人面前揭穿她淑女的假象,这期间被她看上和调戏过的美男子绝对不下百来个。京城的才俊风流一抓一大把,因此也就造成了柳以沫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性子,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

可惜的是自从她被发配到这几千里之外的洛水县,不但条件有了限制,连她自身的免疫力也下降了不少,这回燕深弦婉转羞怯疑似是对她表白,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她就华丽丽的凌乱了。

好歹燕大哥也是洛水县女人眼里的一大风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柳以沫一边琢磨着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娇花妹妹,一边又偷偷欣慰,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没有因为水土不服完全死去。

“那个,燕大哥你干嘛送我情人草?”柳以沫一鼓作气的问完。

“哦,原来你想说这个。”燕深弦奇怪的看着她一时振奋、一时害羞、一时又满是严肃的表情,“是因为觉得它和你很像。”

“呃?”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表白话语,柳以沫诧异的抬头。

燕深弦淡淡的解释,“它和别的草不只颜色不同,而且也耐寒耐冻,一般生长在高山山顶,或者悬崖的峭壁上,想要摘采的人会很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也很危险……”终于知道真相的柳以沫怒了。

燕深弦不置可否,摊了摊手,微微笑着径直走了。

“什么叫做我很危险?!”柳以沫不爽的踢了身边的柱子一脚,结果反被震得呲牙咧嘴。

臆想被打破,柳以沫有些闷闷不乐,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正好看见艳红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大人,你的脚怎么了?”艳红视线一转,落在她的脚上。

“没事,刚刚绊了一跤。”柳以沫露出难看的笑容,目光从艳红身上转而看向她身边的猪头脸男子,一惊,“这位兄台好眼熟,我们今天早上好像吃过?”

艳红沉默了一下,然后提醒她,“大人,早上你吃的是猪头肉,这是人。”

“哦哦,是人。”柳以沫同情的看着猪头男,“真可怜,谁这么狠心把兄台揍成这样?”

猪头男牙齿咬得咯咯响,“大人,小的名叫陈双喜。”

“啊哦”,柳以沫差点忘记昨晚的事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艳红满眼心疼的看着陈双喜的脸,拿出帕子替他擦拭鼻下残留的血渍,“双喜哥,疼不疼?到底是谁打了你,告诉大人,让大人替你做主。”

“恩恩,告诉本县,本县一定替你做主。”柳以沫义愤填膺的点头。

“……”

一天时间又安逸的过去了一半,中午的时候,柳以沫搬了个椅子躺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小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跑过来说王家来了人,指名道姓要见柳以沫。

柳以沫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睡意全消,“来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他自称是王家宗主的独孙王瑞雪,一共两个人,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书童。”

“哦,你去把他带到这里吧。”柳以沫想了想,又重新闭目躺回椅子上。

本以为王家仗着人多势众,做什么都是群起而攻之,这次怎么突然改变策略了?不过柳以沫不怕,人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这王瑞雪应该就是艳红的未婚夫了,他胆子不小,敢一个人跑来这里,不知道这里是她柳以沫的地盘么?也不怕步了王新来的后尘!

“顺便叫人去把艳红姑娘和陈双喜也叫过来。”柳以沫睁开眼睛又补了一句。

五十八 一闪一闪亮晶晶

前些天,娇花在得知小李家中只有一个老祖母后,将他从头发到脚趾尖一处不漏的骂了个遍,说他狼心狗肺,家有长辈不懂孝顺,竟然把一个高龄老人独自扔在家中,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云云……总之小李很惭愧,所以请了今天的假期决定提前回家探望老祖母,娇花为了进一步监督,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回家。

柳以沫有点儿遗憾娇花不在,棒打鸳鸯的戏一向是她的最爱——可怕的恨嫁的女儿心呐!

就像许多戏里演过的,才子佳人相互爱慕,可惜佳人父母嫌弃才子太穷,于是另外给佳人找了个未婚夫,这未婚夫自然就该来棒打鸳鸯了。

虽然陈双喜离才子还差得远,但他至少得到了佳人芳心。想来这王瑞雪就算是不爱佳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柳以沫闭目养神的想。

脚步声自两方传来,然后有一瞬间的悄无声息,小小的四方院子里波涛暗涌。柳以沫琢磨着还是先给时间让他们自行交流的好,不想事件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来真的是你……”一个兴致盎然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王瑞雪“唰”的一声打开扇子,笑呵呵的回转头对着身后的书童道,“小童你看,我没说错吧,本少爷看上的女人就是不同凡响嘛。”

微风拂过,树上的叶子摇了摇,连带着从叶缝间射下的点点阳光也在柳以沫的脸上跳了一下。

小童低着头,瞟了一眼半躺在树下的美丽少女,怎么也无法把她同传言里的女知县联系在一起。要知道,他听到的传言里,女知县不但长胡子,还身高八尺,腰如水缸,手拿长戟,活脱脱一个母夜叉。

柳以沫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好奇的睁开眼睛,一道明晃晃的光线迎面晃过来,刺激得她双眼连忙闭上。

“……怎么是你?!”虽然还是连人都没见着,但柳以沫就是认出他来了。这样亮闪闪的人她只见过一个,可不就是那天的大街上调戏自己的白痴?!

“柳小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缓缓的睁开,让眼睛逐渐适应强烈的光线,柳以沫看到王瑞雪就站在自己面前,自顾自一脸微笑的摇着扇子。

浓眉大眼,相貌中等,挎着肩膀站在那里,五分书生气,五分痞气。柳以沫吸吸鼻子,据闻王家一直经商,这人身上怎么一丝铜臭气也没有?

“大胆登徒子,见到大人不行礼,还敢出言轻薄!”艳红本就看不得这个花花大少轻挑的模样,这会儿见他连柳以沫也没放在眼里,于是鼓起勇气斥责。

“咦?艳红妹妹原来也在。”王瑞雪转头看向艳红,满脸诧异的模样,好似他刚才真的没看到她一样。

“你……”艳红脸皮本来就薄,被他一堵便两颊嫣红,拉着身旁的陈双喜,恨不得将脸埋进他怀里,不让人看见。

“王,王大少……”此时陈双喜脸上虽然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但是已经消了肿,这会儿见到王瑞雪,满脸都是不自然,甚至在艳红靠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让她差点扑了个空。

“小生和柳小姐乃是旧识,何况她此时又未着官服,小生称她一声小姐有什么错?”王瑞雪嬉皮笑脸的辩解,但是目光却一直落柳以沫身上。

柳以沫皱起眉头,怎么看他都不爽。这不奇怪,虽然柳以沫不怕有人来调戏,但是来调戏的人起码也要是自己看得顺眼的人,才有心情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嘛。

但是这个王瑞雪一身亮闪闪的衣裳,几次闪花了她的眼,真让她顺眼不起来。

“王大少光临鄙宅,不知所为何事?”既然戏看不成了,柳以沫也不想跟他啰嗦,眯着眼睛直奔主题。

“听爷爷说我的未婚妻在这里……”王瑞雪依旧兴致勃勃的盯着柳以沫打量,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嫌弃。

“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艳红不等他说完,便上前打断他,“我爹爹几次去你家退亲,都被你爷爷装聋作哑的蒙混过去,你们王家就知道仗着人多欺凌乡里,真是无耻!”她咬着牙,俏脸憋得红扑扑的,似乎要把多日来有家不能回的怨气发泄在王瑞雪身上。

王瑞雪被打断话语有些不悦,“这些话留着和我爷爷说去,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他一摊手,“老头子没什么眼光,他给我找的未婚妻我才不要呢!”

此言一出,不但艳红住了嘴,柳以沫也立刻坐起身来,“王大少此话怎讲?”

“嘿嘿”,见柳以沫终于肯正眼看自己,王瑞雪乐了,“小生这次来找柳小姐,就是想来讨个人情。”

柳以沫皱眉道,“怎么说?”

“腿好酸,柳小姐不请我坐下么?”王瑞雪装模作样的捶腿,一面朝柳以沫挤眉弄眼。

“来人,搬把椅子过来……”柳以沫没好气的喊。

“不用麻烦了,小生看柳小姐坐的椅子挺宽敞,不如我们一起坐可好?”他虽是征求的口吻,但是不等柳以沫有所表示,便一个旋身,人已落座。

“大胆,你……”艳红瞪着眼睛,想过去把他轰开,却被柳以沫打断。

“艳红,厨房那边生火了,你去帮陈婶的忙吧。”柳以沫不躲不闪,任由王瑞雪坐在身边,“呆会儿我再去找你。”她挥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可是,大人……”艳红颇为担心,看了看王瑞雪,又看看柳以沫,最后只说了句“小心”,就拉着在一旁畏畏缩缩的陈双喜离开。

王瑞雪就近看着柳以沫不急不躁的模样,愈发的欣赏,“那么,小童你也去外面等着本少爷吧!”

“是。”小童终于回了神,他听话的点头,然后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暴打跟自己说女知县是母夜叉的人一顿,因为他害得他和少爷打赌又输了!接下来半个月,他又得在少爷泡妞的时候为他站岗放哨了……

“人都走了”,王瑞雪摸着下巴,他看出来柳以沫把人都遣开,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自己说,“柳小姐,是你先说,还是我……”

“啪。”话没说完,王瑞雪就被扇了一巴掌,白净的脸上五个通红的指印迅速浮现。

五十九 两只小鸳鸯

柳以沫收回手掌放在嘴边吹气,这一下下手不轻,她的手掌都有些发麻了。这个王瑞雪本身并不可恨,但谁让他姓王来着?那就别怪她用正常手段来反调戏了!

审柳氏的那一日,王家泼妇对她群起而掐,之后整个王家出动,将她的衙门团团围住,以及如今王家暗地里给的小鞋等等……关于和王家的新仇旧恨,柳以沫一笔笔记得很清楚。

就像柳以沫不待见王家人一样,王家人也同样不待见柳以沫,虽然没有明着和她作对,但是暗自刁难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因伍四三资历老,而且也会办事,所以柳以沫才能眼不见为净。

虽然见不到,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据说银鱼和茉莉两位爷如今就被王家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因此在衙门内安插眼线的事,要说他们没参与,柳以沫死也不信。还有前些天,他和伍四三闹翻,他们趁机间离的事,不管是谁的主意,总之算在他们头上准没错!

因此,柳以沫在一听说方艳红的未婚夫不但是王家人,还是王家族长的亲孙子以后,立马就改变了主意。既能得到方家的人情,又可以给王家人一个反击,在他们最注重的颜面上甩上一个耳光,何乐不为?!

王瑞雪一个劲儿的盯着柳以沫的侧脸瞧,看她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上扬着的嘴角,还有微微扬起的下巴,脸上的疼痛完全被他忽略,心中的得意反倒像吹泡泡一般迅速的膨胀。

本少爷看上的女人,果然……和别人的不一样。王瑞雪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当官的女人了。

“小手痛不痛?”他心疼的拖过柳以沫那只给他耳光的手,“啧啧,都红了,小生脸皮有点厚,下次柳小姐要打不用亲自动手,和小生说一声就行,小生自己动手。”

“……”柳以沫嘴角抽搐,这人果然白痴,甩他耳光他还担心人家手会疼。

“唔,纤纤玉指,雪白柔荑……”王瑞雪仔仔细细的摩挲着柳以沫的手掌,或轻或重绕着她的手心画圈。

“啪”抽出手掌,反手又在他另一边脸上印下五个指痕,然后在他嬉皮笑脸又来捉自己手的时候,柳以沫迅速站起来,一个转身隔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严肃一点!”柳以沫挑眉,“本县虽未穿官服,但照样是你的知县,你若再嬉皮笑脸,本县立刻叫人恭送王大少。”

“呃……”王瑞雪愣了一下,回过神立刻换上一脸恭敬,站起身弯腰朝她拜了一拜,“小生王瑞雪见过柳大人。”

“恩,不必多礼。”柳以沫理理衣袖,气定神闲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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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商谈到太阳西斜时分,方艳红帮陈婶把饭菜准备好后,便焦急的在前面的院子走来走去。

“双喜哥,不如你带着我走远一点,大人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连累她。”她转身跑到一旁阴沉着脸的陈双喜面前,恳求,“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爹他也会谅解我的,你带我走吧!”

原本心中就在怨恨这傻女人刚才害得自己被王大少看到,陈双喜一张脸沉得比锅底还黑,这会儿又听她让自己带她走,“你在开什么玩笑?!”他僵硬的开口,眼睛瞪得通红,“想跟老子走的女人多的是,那些婊子可比你解风情多了,凭什么老子花了这么多心思,一文钱都没捞到老子还得带你走,贱人!”

“你,你在说什么……”满脸的期待僵持在脸上,方艳红呆住,心底“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倒塌,这让她浑身突然失了力气,双腿一软,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

陈双喜说完这些解气倒是解气,但立刻又后悔起来,毕竟事件还没到最后一步。花了好多功夫才将这个女人哄得服服帖帖,说什么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艳红,对不起。”他低声下气的蹲下身去安慰她,却吓得她连连后退。

眼前这个人和她印象中温柔体贴的双喜哥完全不同,刚才他的表情阴沉得让她害怕,还有他憎恶的口吻使得她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眼圈迅速变得通红,她无意识的使劲摇头。

“别怕,你双喜哥刚刚说的都是气话,都怪我这张嘴!”他用力抽了自己一嘴巴,又反过来去捉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怀中,“我气你一直护着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关心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打我的人是谁?”

艳红一边抽噎一边摇头,“我一直问你你都不说。”

“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对我们好的那个女人啊!”陈双喜眼圈也红了,“他仗势把我骗到后院的柴房,然后让她四个狗腿一齐上来偷袭我……我一个人哪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就被他们打成这样了……你看,这就是你整天挂在嘴边的大人的真面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艳红停止哭泣,愣愣的看着他,“那,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是因为……”现在告诉你是因为要找个理由哄你,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怕那个女人继续找老子的麻烦,陈双喜在心里这么想着,可惜不能说出口,“我是怕你伤心为难,而且,只要她答应帮我们,就算一天被她打上十回我也认了!”他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

“不会不会,她不会再打你的。”艳红依然坚持柳以沫是好人的想法,但这些对陈双喜来说不重要,因为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忘记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了。

“是是,艳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温柔而诚恳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走,大人她很关心你,要是你去求大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艳红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王家人也不好对付,我怕大人……”

“你放心,大人她很有手段的,你忘记柳氏的事了吗?”陈双喜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哄道,“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不要轻易说放弃,好不好?”

“恩!”艳红擦干眼泪,点点头破涕为笑。

她羞怯的将脸贴向他的胸口,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喷嚏,陈双喜惊慌之下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怎么了?”艳红瞪大眼睛。

“有,有人来了……”陈双喜小声的嗫嚅,低着头,心虚的不敢看来人的方向。

“啊捷”,大刘摸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看了大白天里的两只小鸳鸯一眼,挎着长刀从院子中央大摇大摆的走过。

走出老远后,还隐约听到他嘀嘀咕咕,“他令堂的,老子着了凉,他倒好,美人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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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竟然结束了,好快啊……O(∩_∩)O哈哈~

六十 如此“为民做主”

有句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说明拆人婚姻是极其损阴德,死后至少也要下地狱滚几回油锅的。可惜柳以沫似乎并不知道这样的一句话,继上次逼王新来休妻之后,她又毁了一桩如果没有她插手,绝对会顺理成章进行下去的婚姻。

自那日王瑞雪打着小扇儿,面带微笑的离开衙门,再回到家中起,王老族长府上就没再安宁过,日日鸡飞狗跳吵吵囔囔,不时有老族长特有的威严声连带着几声惨叫传出,让“不小心”路过门前的人也跟着一阵心惊肉跳。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出来的只字片语得知,似乎是王家大少喜新厌旧,在省城读书的时候有了新欢,死活要退了和他青梅竹马未婚妻的婚事。

老族长让人规劝良久无果,气极之下用拐杖怒打顽劣孙子的时候不小心闪了老腰,如今躺在床上,日日接连不断的有人在床边哭丧似的哀叹。

柳以沫在听说这些以后,很不厚道的大笑了三声。然后在艳红崇拜和询问的眼神下,将食指竖在嘴边,一脸“不可说”的神秘。

“现在什么时辰了?”在艳红的帮助下着好官服,对着铜镜将官帽戴好,柳以沫随口问道。

艳红走出门看了一眼,回答道,“巳时三刻了吧,日头都这么高了。”

“哦,那应该快到了。”柳以沫小声嘀咕,随后点点头,撩起衣摆跨出门槛,“娇花不在,艳红你跟着我。”

两人穿梭于回廊中,才一跨进前院就听一阵锣鼓之声由远渐近,柳以沫竖起耳朵,隐约听见锣鼓声中夹杂的熟悉大嗓门,不由勾起嘴角。

“没听说附近有谁家今天办喜事啊”,艳红诧异道,“听这架势也不像办丧事……”

“咳,说什么呢。”柳以沫轻斥了一句,随后又扬起嘴角微笑,“我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艳红吐了吐舌头。

两人一齐走到大门前,两个守门的官兵见到柳以沫连忙朝她行礼,她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便迫不及待的抬头。

引领着浩浩荡荡队伍的人是毕言飞,他一脸温和朝众人点头微笑着的模样恬淡而优雅,清澈的双眼在阳光下微弯,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仿佛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芸芸众人中,柳以沫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哪怕——看一眼那块被他抱在怀中,写着“为民做主”这四个字的匾额。

锣鼓声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尧公子怀抱“为民做主”的匾额往县衙的方向走去,这个劲爆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如同风暴一般迅速的袭遍了整个洛水县城,队伍一路壮大,最终拖成一条长长的蛇尾七曲八绕的排列成行。

“柳姐姐”,毕言飞远远看见柳以沫站在门口,眼睛一弯,想挥手引起她的注意,却发现双手不得空。

“尧公子,这种场合要喊柳大人。”娇花在他身后提醒。

其实,原本队伍中除了毕言飞一个,其他敲锣打鼓造声势的全是县衙里的人,四个捕头也在其中。这都是柳以沫的主意,连那块被毕言飞抱着的匾额也是她找人定做,然后骗毕言飞说请他顺道去铺子里替她取回来。

娇花觉得这样做真是无耻到极点。可是谁又想得到德高望重又大名鼎鼎的尧公子,也就是毕言飞,其实是个傻子呢?要不是柳以沫亲口告诉她,打死她也不会信。

“哦,我差点忘了。”毕言飞抱歉的转身冲她微笑,“多谢……呃,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娇花。”几乎被他的笑容蛊惑,娇花决定原谅他又忘记自己名字的事。

“娇花?”毕言飞看看她的脸,又点点头,“恩,好名字。”

“谢谢。”

毕言飞一脸认真,“以前听人说最好五行中缺什么,就叫什么名,果然是这样!”

“……又来!”娇花满脸黑线,懒得再次浪费口舌纠正他五行中分明没有“貌”这一行!

“本县不知尧公子大驾,请问您这是?”队伍已经走近,柳以沫决定打起精神,收起胸中出现得不合适宜的内疚,微笑着跨出门外,装模作样的抱拳行礼。

“柳大人”,毕言飞这次没喊错,他眨眨眼朝柳以沫邀功似的,“我把这个给你送来了。”

他抬起手中的匾额递过去,身后传来一片抽气之声。

即便是早猜到事件会这样发展,可真正看到尧公子将这块代表着荣誉,以及许多暗示性的匾额交到柳以沫手中,众人还是不免惊叹。

要知道,在柳以沫上任之前,尧公子几乎就是整个洛水县的管理者,连王家也不得不服从于他。如今就算柳以沫上任,许多人眼里仍然只看得到尧公子而对柳以沫视而不见,毕竟,毕公一家在洛水县积下的威望,远远不止毕言飞管事以来的数十年。

若要追溯毕家在洛水县里布下的恩惠,那得从本朝太祖初打下江山不久,那个时候肃清前朝余孽总是被一众新任朝臣挂在嘴边,而当时的洛水县还至多只能算是一个人口稀少的村庄,乃是实实在在的穷乡僻壤。而,自打毕家迁徙而来,一切才开始慢慢好转。

几十年的时间,毕家的第一任家主过世,然后是第二任,到毕言飞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任,这些年毕家从未停止过对洛水县的付出,县城里老老少少感恩戴德,敬他重他远远超过任何一任朝廷派来管理县城的知县。

这些都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柳以沫一开始并不知道,甚至曾经妄图让银鱼茉莉嫁祸给尧公子借以扳倒他;等她知道这些以后,十分庆幸当初听了伍师爷一回,如若不然,保不准到时候倒台的会是谁!

因此,这次尧公子亲自送匾额,便不单单只是一块匾额的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样的举动有太多特殊的暗示。

或许是尧公子不想再管事?又或者是他认为柳以沫是一个足以代替他的好人选?还或者,他是畏惧官方势力才朝官府示好?!

“谢谢。”好容易让自己伸出双手,柳以沫也被自己导演的这出戏震撼,之前她没料到自己此刻会如此沉重。

她知道,洛水县中有无数的毕公桥,每一座桥都是毕家为乡亲们修建;也到处都是毕公路,甚至现在她脚下踩着的也是数十年前毕家花费财力物力找工匠铺就而成的。

手轻轻碰触到毕言飞的,柳以沫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神,在心中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利用他。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毕言飞笑吟吟的,看了周围众多的人群一眼,谨慎的靠近柳以沫的耳朵小声道,“我很乐意帮柳姐姐的忙哦,不过下次可不可以不喊柳大人,我比较喜欢喊柳姐姐!”

不会有下一次了,柳以沫心虚的垂下眼睑,在心里默念。

“拿稳,我要松手了!”

毕言飞微笑着看她,她点了点头,就要将匾额接下。

“且慢!”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此刻众人因惊诧而呈现的静谧。

柳以沫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长蛇的中央被分出一条路来,一个四人抬着的椅子上,须发皆白的老者眼神如电,刀光剑影一般越过众人,直达柳以沫身上。

眼角的沟壑愈发的深,老者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老夫有话要说!”

六十一 老族长的杀手锏

下午还有一章更新=。=

51跑出去玩了,没时间更新……所以今天两更吧,见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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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首先喊出一句“王老太爷来了”,听到这句话,柳以沫才总算知道,眼前这个坐在四人抬着的老木椅上的糟老头,就是传闻中洛水县第一姓氏王家的老族长。

外貌和大多数的老人差不多,搁在老头堆里一时很难找出什么不同,仔细看才会发现,他不但衣裳比别人的光鲜,眼神也比别人凌厉,声音也要更威严些。

不想这么点事就引得老族长大驾光临,柳以沫受宠若惊,也不急着去接匾额了,示意艳红把它拿开,然后转头笑盈盈的看向王老族长。

“王老太爷也来了,怎么都不提前知会本县一声,多少让本县准备两杯好茶嘛。”柳以沫笑着拱手行了一礼,“老太爷要说话,不如里边请?”

她自认为礼数已经周全,对这个多次和自己对着来的老头已经足够尊重,可不想人老族长根本不领情,不但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甚至当她是隐形人一般。

“老夫不屑同不守妇道的小小女子说话”,鼻中轻哼一声,冰清玉洁的王老族长高昂着头颅,义正而严词,“尧公子,老夫来此是因为听说你要给这个女子送匾,是不是真的?”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毕言飞身上,全场安静无声,不管是想看戏,还是真正为此事担忧的人,此刻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毕言飞皱了眉头,帮人送一块匾额也能引来这么多麻烦,这让他十分不悦。

“是真的”,本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可是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毕言飞只得冷冷的出声。

“那老夫问你,你认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有何德何能能担得起你匾额上所书的四个字?!”老族长质问。

毕言飞见他还是不依不饶,有些不耐烦,试图尽早结束这样麻烦的局面,“你凭什么问我这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面对质问,毕言飞选择了用同样的语气回敬,他只是问了几个最想问的问题,却如同将一块大石推进河中,激起围观者的一片哗然。

尧公子当着这些人的面,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给自己,一开口就和自己撇清关系,这让王老族长气得老脸发白,喉咙一个劲儿的直喘,才好上一些的腰此时似乎也直不起来,连忙按压着双手,示意轿夫将椅子放下来。

“老夫愚钝,乃是这洛水县王姓人家的宗主”,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老族长握紧手中拐杖,“毕家小子,你别在老夫面前嚣张,想当初你爹在世的时候还得称老夫一声叔叔,论辈分,老夫可是你爷爷辈的人!”

“既然知道自己年纪大,那就不要什么都来管了嘛。”毕言飞不悦归不悦,但是对着一个老头子也不好真的生气,于是好心建议,“好好呆在家里养老不是更好?”

“说得好哇。”娇花终于忍不住出声赞叹,她向来胆子大,从京城尚书府出来的,曾经也见过不少王孙贵胄、高官富贾,自然对这个老族长毫不惧怕,“都这么老了,干嘛还一个劲儿的抱着宗主的位置不放?偏偏又好事不做,专门欺压乡邻算什么本事?你以为你们人多,王法就管不着了?切,做你的春秋大梦!”

从未被人当着面如此奚落,老族长感觉颜面尽失的同时,掠过娇花的眼里也生出一抹忌恨。

柳以沫察觉,一把拉过娇花,斥责道,“我们说话你别乱插嘴,给我进屋去,别在这里捣乱!”

“小姐!”娇花瞪着眼睛,一脸不爽的抗议。

她还想看好戏呢,这尧公子傻归傻,但是这种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每句话都能把那姓王的老家伙气个半死,真厉害!

“进去。”柳以沫不知何时沉下了脸,不由分说的命令。

“……走就走。”她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的走进衙门里。

依依不舍的回头,扶着大门一边后退,一边不死心的往外看,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谁那么不长眼……”心情不爽的娇花打算揪着这个倒霉鬼一顿痛骂,哪知抬头看见一张俊朗年轻的脸,火气立刻就消散了。顺势倚在他身上吃豆腐,娇花满脸娇羞,“原来是燕公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先前听到锣鼓响,伍师爷让我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燕深弦垂了垂眼睑,微笑着不着痕迹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扶开,“娇花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娇花站好之后摇头,随即又有些好奇,“燕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出去帮帮小姐?”

“帮她?”燕深弦微愣,随后笑了笑,“我现在出去也说不了什么话,帮不了的。”他轻扬嘴角,微微自嘲,“小柳本身就比我厉害,她会处理得很好。”他要做的,只是在一旁慢慢观察,然后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跳出来,见机行事,就足够了。

燕深弦说得没错,柳以沫确实可以处理好,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迫切需要解决,她得让毕言飞别再说话。他说得越多,便越会让人怀疑,而且很快就能暴露出他其实什么也不懂,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娃娃。

原本柳以沫想,就算在这过程中暴露了这些,该急的也不会是自己,对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坏处,除了少去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以外。但此时,她突然不想撒手不管了。

“王老太爷小心您的身子,尧公子也别赌气,咱们还是进屋心平气和的坐下谈罢。”她说话的时候轻扯了一下毕言飞的手指,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话。

毕言飞本来还嘟着嘴皱着眉头,一见柳以沫这样,立刻笑嘻嘻的也朝她挤眉弄眼,顺势用食指在她手心轻轻一挠。

仿佛有股细微的电流流过,柳以沫竟因着这猫儿似的一挠,全身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收回袖中。

毕言飞却笑得愈发开心,柳以沫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原本该生气的,可同时又觉得好笑。这家伙心思单纯,祸到临头不自知,还敢这样放肆嬉笑。

“谈?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夫一起谈?!”气不死的老小强族长一缓过神来,就不忘继续表示对柳以沫的轻蔑,同时拿出杀手锏,“毕家小子,老夫要好好问你,十年前你家厢房失火,那火烧得比你家的院墙还高,足足烧了三个时辰,烧掉了你府中一个院子……那件事,你可还记得?”他眯着眼睛,其中一瞬间拢来的阴云仿佛在昭示着他的威胁。

除了娇花,没有人注意到燕深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手握紧了拳头。

六十二 各人的心思

柳以沫本欲开口再次替毕言飞糊弄过去,可是听到“十年前”这三个字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心中一动,抬头去看毕言飞的脸色,于是一时间全场都十分安静。

嬉笑僵持在脸上,毕言飞下意识的绷紧了全身,也皱紧了眉头,胸中无故有股恐慌袭来,他将双手交叉在一起不停握紧。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柳以沫抬头的时候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没事……”听到她的声音,毕言飞回过神来摇头,双眼尽是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王老族长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怕了,不由有些解气似的得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子,若不是你祖上积德,你还能有命活到现在?!今天老夫就在这里把话说开了,你若是执意要送这块匾额,要么给老夫一个送匾的理由,要么……呵呵……”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只剩一阵引人遐思的笑声在众人耳际边荡漾。

人群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听王老族长话里的意思,似乎他抓住了尧公子什么重要的把柄,借此来威胁他听命于自己。

是什么把柄呢?十年前尧公子还是个少年,又能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人群之中,不少人即便是姓王,也绝不相信这些。况且,谁都知道,老族长喜欢和毕家攀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故意在人前中伤尧公子爷是极其有可能的。

“王老哥,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十年前毕家失火那晚老夫也在,老夫可以作证那件事完全只是意外!您这么中伤尧公子,倒真让老弟我怀疑您不够光明正大啊!”

人群中陆续有人站出来,抗议的声音愈演愈烈。虽然王家淫威尤在,但许多百姓从小就在毕家的恩惠下长大,日日听着大人的熏陶,对毕家感恩是深入了骨髓的,因此他们绝不容忍有人欺凌到毕家头上来。

柳以沫看着激愤的人群有些后怕,还好,当初挑的是王家下刀。初来洛水县那天,她就问过伍师爷县里的基本情况,那时虽然听伍四三说尧公子比王家更不好惹,但听的时候她不以为然,以为毕家虽然积威还在,但毕竟人丁单薄,比不得王家的人海战术。

好在她一向喜欢挑自己认为相对要强的来下手,所以才挑中了王家,管起了柳氏的事。

王老族长忙于应对人群的质疑,可是一张嘴终究说不过众人,淡色的眼珠一转,扫向柳以沫和毕言飞所在的方向,决定不再理会他人,他就不信毕家这小子心中没鬼!

“是不是中伤,老夫且先不说,你们亲口问一问他就知道了。”目光如同利刃落在毕言飞的脸上,若他心中明白,轻易就可以看出来老族长的胁迫。

可惜……毕言飞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话很干脆,干脆到老族长也险些以为是自己记错,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这件事对他一次最重要的转折起了很大的作用,也是他压在箱底的绝招,他不可能记错。

“我们进屋去,不管他了。”毕言飞皱眉,拉起柳以沫就往衙门里走,“年纪这么大,还这么不懂礼貌。”

他嘀嘀咕咕的声音不大不小,王老族长耳朵不聋,听到这句话,当即气得柱着拐杖站起来,指着他的背影,颤抖道,“你,别逼老夫……当真以为老夫不敢说出来?!”

毕言飞没再理他,反倒是柳以沫停了步子,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王老族长一眼。

“涂管家来了!”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有人私底下小声嘀咕,“这下看老家伙还怎么欺负尧公子年轻……”

“咦,飘飘姑娘也一起来了……”

原本单纯送匾额的一件事,演变成了王毕两姓的争斗,柳以沫这个导演者加受益者反倒罕见的被人完全忽略。

手被轻摇了一下,柳以沫再次扫一眼两个新出现的人,心知王老族长没说完的话定然没机会说出口,于是耸耸肩,乖乖的随着毕言飞一起走进衙门,将身后的事暂时抛下。

“大人,这块匾……”艳红抱着匾额,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交给大刘,让他找个地方挂起来。”柳以沫随口吩咐。

看着柳以沫临走还不甘的回望一眼,飘飘细长的眸中掠过一抹阴郁,他警觉到她似乎已经觉察出了什么,或许,她这次策划要毕言飞送匾,打的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还没得到教训么?不该管的事偏要插上一脚,这女人的胆子实在不小,明知自己手中有她的把柄,还敢再次挑衅。

“涂叔,你来教王老太爷掂量他的斤两,我去看看言飞。”他的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扮女人时爱炫耀的妩媚,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更是雄雌难辨。

“恩,你自去吧。”涂叔点头,眼睛看着因他的到来而收起嚣张之色的王老族长,脸上是笑着的,却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涂叔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因身份是毕宅的管家,而且很得前任毕家家主以及现今尧公子的器重,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认识他,他本身面相和蔼且平易近人。但聪明的人都知道,尧公子一向喜静极少管事,也就是说整个毕家是在涂管家一人的管理下进行得有声有色,那么他的手段便可想而知。

“老太爷决定要去哪里谈?老朽恭候。”他笑呵呵的,两道长眉垂在眼角,颇有些画上老仙人的风骨。

可明白人从这句貌似恭敬的话里就听得出来,他涂管家是生气了,因为他根本没征求王老族长要不要谈,而是直接问他想在哪里谈。

“没什么好谈的!”王老族长虽然有些后悔刚才气昏了头,竟然把那件事拿出来卖弄,但也坚持认为自己的初衷没有错,“老夫还是那句话,既然尧公子送了匾,那就得说一说那狗官如何当得起那四个字!”

六十三 真的是傻子……

毕言飞闭目躺在床上,燕深弦坐在床边,替他把完脉,又伸手探一下他的额头,半晌才缓缓道,“他没事,只是暂时昏迷,很快就可以醒了。”

“那还用找大夫吗?”柳以沫小心翼翼的问。

刚才毕言飞拉她进门,才走了几步就突然倒在地上,把她吓了个半死:要是让外面的百姓知道他们敬重的尧公子在衙门里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

“最好找大夫看看,然后该开药就开药。”燕深弦看了一眼昏迷在床的人,“不过吃药大概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柳以沫愣了一下,疑惑道,“燕大哥是什么意思?”

“他的头部似乎受过重伤,忌讳用脑,思考的东西超过负荷就可能昏迷甚至,休克……”他低着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满嘴苦涩。

“你的意思是说……”柳以沫瞪大眼睛,“他真的是个傻子?”

“恩。”燕深弦轻轻点头。

“不可能,他只是比平常人要单纯天真一些,他会算数、会背诗、会钓鱼、还会酿酒……他说他会酿酒的……”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听人有证有据说毕言飞确实是个傻子的时候,柳以沫突然觉得很难接受。

“可能因为那些东西是在他傻,恩,脑子受伤之前学会的,虽然都记得,但是显然都派不上什么用场。”燕深弦抚额,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也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了?不会也要晕吧?”柳以沫下慌忙过去扶他。

“没事。”他微笑着摇头。

“小姐,大夫请来了……”娇花的大嗓门随着“吱呀”的推门声一起传来,“咦,燕公子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没去休息?”她心疼的小跑着过去,“我先前瞧公子的脸色就不好,你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别那么操劳。”

“我看燕大哥懂些医术,就叫他过来看看言飞。”柳以沫尴尬道,“我不知道燕大哥恰好今天也不舒服……”

“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娇花严肃的批评,“燕公子替你做事,对你这么好,你应该多关心燕公子才对嘛!”

“我还好。”燕深弦看到柳以沫脸上难得出现的内疚,轻笑,“还是快让大夫给毕公子看病吧,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

“呃,我送你去。”柳以沫接受批评,当即决定改过自新。

送燕深弦回房后,柳以沫没有直接去看毕言飞,转而辗转到前堂,正好看到大刘搭了桌椅往墙上挂匾额,看着匾额上她刻意写得端正大气的四个字,突然觉得很碍眼。

单手拖腮,端了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灌茶,柳以沫苦笑。她自小到现在不管是阴谋还是诡计都使过不少,却从没有哪一次这样矛盾过。

“大人,你看看这样摆正了没有?”大刘站在高处回过头来问。

“唔,左边高了点……”

“这样呢?”

“右边低了点……”

“这样?”

“恩,正好。”柳以沫点头

为民做主……挑起嘴角暗暗自嘲,柳以沫前思后想,想不出自己到底办了哪一件算是为民做主的事。哦,如果伍师爷这些处理的民事纠纷算在她身上的话,那她倒还真是为民做主过了。

“那就这样了。”大刘满意的拍拍手,转身正要从桌椅上跳下来。

“扑通”重重的声音出乎柳以沫的意料,按说大刘这身手跳这么点高的地方只是小菜,可她一抬头,看到他连人带椅子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却一声没吭,只是目光直直的盯着柳以沫身后,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潮。

柳以沫顿时惊奇的看着他,“你这样都不疼?”

“不疼,这点高度算什么!”大刘呲牙咧嘴的摇头,然后甩开砸在身上的椅子,鲤鱼打挺似的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笔直,“飘飘姑娘你好,我是大刘,性别男,年龄二十有三,未婚……”

“我来找你家大人。”飘飘皱眉打断他,目光直接落在柳以沫背上。

“哦哦,大人,来找你的。”大刘继续呲牙咧嘴的看向柳以沫。

“咳”,脊背僵直,柳以沫在听到大刘喊出“飘飘”两个字的时候就搁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去房里看看言飞,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她自顾自的说着便起身,坚决忽视耳边大刘的呼唤,转身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视线,猫腰直接从飘飘身边想溜走。

“柳大人留步。”飘飘很干脆的伸手挡住她,不客气的将她挡住脸的胳膊拉开,“你好像不想见到我?恩?”他弯起嘴角,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斜着眼睛看她的模样,似嗔似娇,惹得正旁观的大刘一面捂着鼻子,一面眨也不眨的盯着。

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柳以沫只得尴尬的抬头。被个人妖当做撒娇的对象,这对于任何一个明白真相的群众来说,都是极其有杀伤力的。

“咦?飘飘‘姑娘’什么时候来了?”她作出一副现在才看到他的模样,“本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好说好说。”反正见惯了这个女人装模作样,飘飘见她如此也只是轻轻一笑,握住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更靠近自己,低头,将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沫儿,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一谈?”

暧昧的语调的耳边回旋,热热的气息吹得耳朵直痒,柳以沫抖了抖身子,突然想起之前被他骗去寻欢楼欺负的那次,胸中立刻升腾出一阵厌恶。

“本县也对飘飘姑娘思念得紧,但是不巧了,本县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忍住扇他一耳光的冲动,柳以沫偷偷磨牙道,“所以,飘飘姑娘改日吧,恩,改日本县一定奉陪。”

“大人很忙?不要紧,我跟你一起,一直等到你有空。”飘飘体贴的放开她,顺势温柔的替她抹平肩上的褶皱,“大人先请。”

“……”

柳以沫和飘飘一前一后的离开,大刘才从美色的诱惑下解脱,就立刻陷入了疑惑:刚才飘飘和大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时候,他怎么突然闻到奸情的味道?好暧昧啊!尤其飘飘冲大人媚笑的时候!可,分明两个都是女人啊。难道说,那些传言是真的,大人她……真的有变态倾向?

“啊呸!”大刘嘀嘀咕咕的给了自己一嘴巴,“不能乱想不能乱想……”转身望了一眼刚才挂好的匾额,他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原来这么高……不行了,真他妈的疼,这胳膊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得去看看跌打大夫……”

六十四 米时间想章节名

伍四三一边翻着旧文书,一边提笔在账簿上记录,他打算将库房文书全部整理好,因而这些天一直忙碌在书房内,之前即使听到外面的锣鼓声也抽不出时间亲自看看情况,只派了燕深弦过去。

哪知等了许久不见燕深弦回来,反倒难得在他工作时候见到几次的柳以沫却出现了,身后还领了个贵客飘飘姑娘。

“伍师爷,你昨天不是说有重要的文书要给我过目么?”柳以沫一跨进门口就开始嚷嚷,“快全部拿过来。”她拍拍胸脯,一脸努力向上乖孩子的模样。

“重要的文书啊……”伍四三捋着胡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文书,基本全都是柳以沫不屑去管的鸡毛蒜皮。看了一眼在旁边一声不吭却笑意盈盈的飘飘姑娘,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气氛很怪异。

“好好,我这就去找。”估摸着有什么端倪,伍四三随手抱起身旁一叠文本往书案上一搁,“请大人过目,我去给你和飘飘姑娘倒杯茶?”

“不用。”一屁股坐在书案前,柳以沫摆摆手,“飘飘是熟人,不用讲这么多虚礼,何况她也不渴,飘飘,你说是不是?”她笑眯眯的望向他。

“是,柳大人真是贴心……”飘飘眯了眯眼,顺势靠在身后的门墙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忙,我等你哦……”他拖长音调,并且悄悄的眨了一只眼,语气暧昧而充满诱惑。

伍四三灰白的胡子随同身上的寒毛一齐打了个颤,“大人,你们有事的话,可以先谈,那个不着急……”

“你闭嘴!”话没说完就被柳以沫打断,严肃道,“不着急?怎么不着急啦?!这些都是关系到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本县要是磨磨蹭蹭,很可能就小事化大,甚至危及他们的生命,你说本县是这样不知道爱民的父母官么?!”

“……明明就是。”伍四三小声嘀咕,心想大人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错了。

“伍师爷,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柳以沫放下刚刚拿起的文本,笑眯眯的看着他。

脊背顿时一凉,五十三立刻大声回答,“卑职说大人爱民如子,真真是个两袖清风,为民做主的好官!”

“恩,伍师爷客气了,本县只是勉力而为。”

一手托着侧脸,柳以沫全然忽视门口杵着的某人妖,貌似专心的翻阅起那一大叠文本。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柳以沫看得昏昏欲睡,开始怀疑当初决定来这里是不是错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地方,要做出什么大点的政绩让老柳刮目相看,真的是痴心妄想……

当初老柳不由分说要将她扔来这里的时候,她在心里不是没有委屈抗争过,她知道老柳一向宠爱自己,若非仗着她的宠爱,当初她也不会瞒着他将他娶回来还没洞房过的老婆休掉。

她不需要二娘,她的娘亲永远只有一个……

“大人,大人……”伍四三哭笑不得的看着趴在书案上装作在看书,其实已经睡着了的柳以沫。

“唔……娘……”柳以沫咂咂嘴,口齿不清的嘟囔。

伍四三嘴角一抽,瞧瞧,大白天的还说起梦话来了。叹气,他有些无可奈何,准备将她叫醒,却见一直充当隐形人站在门口的飘飘走过来,朝他摇头。

“如果没事了,您先出去吧,大人交给我来照看就行。”飘飘提起嘴角轻轻一笑,轻易就将伍四三这个为老不尊的迷得七荤八素,很没操守的将柳以沫一个人扔下。

伍四三一走,书房内就只剩下打瞌睡的柳以沫和写着一脸“我是坏人”的飘飘美人。

躬身就近看着柳以沫的睡颜,眉眼安静柔和,卸下了平日里装模作样的面具,飘飘觉得其实这张脸也还不错,只是第一次见她时的印象太深,之后事隔多年,再次她在洛水县见到她,竟然没认出她来。

若非听王知府说她就是一品尚书柳下挥的女儿,他倒是从没将当初那个狼狈逃进猪圈的小丫头,和那日一身粉红准备使美人计的家伙联系起来。

也对,一品尚书的女儿,怎么着也不能是个单蠢的家伙,何况柳下挥做上一品尚书的过程也十分曲折,因此他的女儿心眼多些、手段狠些、胆子大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本来就没想过光靠王新来那件事就能让她害怕,飘飘只是惊讶她居然这么快就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起来!”顺手捞起案上的一本书,飘飘不客气的用它敲上柳以沫的脑袋。

不想柳以沫反应十分激烈,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哀嚎,“别打,我再也不敢了!”她的双眼只睁开一条缝隙,面上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显然刚刚才睡眠中惊醒。

“哟,今天怎么这么乖?”飘飘不怀好意的笑。

柳以沫听清楚声音,眼睛睁大,“是你?”

“恩。”他理所当然而又气定神闲的点头,“柳大人,我们好像该谈谈正事了吧……诶,我刚才那下打得你很疼么?不要哭,也不要一脸好像我要非礼你的样子。”看她难得像一回正常女人,他皱了皱眉,“还是说,你现在需要我负责了?”

“啪”一本书迎面朝他砸过去,他早有准备的灵活避开,书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柳以沫瞪着他,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湿润,“你在这里做什么?!伍四三呢?!死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死哪里去了。”飘飘悠闲的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书,重新放回书案,“但是我要说的话,你必须要听。”

“走开!谁要听你啰里八嗦的!”柳以沫恼怒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飘飘只看到她抬了袖子胡乱擦拭着什么,索性也转了身,两人相互背对。

“其实王老太爷虽然势利,但他有句话没说错。”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书翻了几翻,飘飘面无表情,缓缓道,“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当得起那四个字么,柳大人?”

没人回答,屋子里总共就他们二人,因着柳以沫的沉默,房内空气仿佛也停住了流动。

“有人来伸冤诉苦,你从不仔细审理,不是给他们发钱安抚,就是各打板子……你堂堂一品尚书的女儿,又是第一个女进士,派你到这里来做个芝麻大的小官,你自然觉得是大材小用,所以你不屑去管这些你觉得可笑的事。”见她还是不说话,飘飘笑了笑,语锋一转,口吻突然变得尖刻,“但是,你连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样起码的一件事也做不到,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还觉得毕家挡了你的道?所以你利用言飞,一来你自己得益,二来如果他暴露了,你也好收渔人之利,是不是?”他冷笑,原来是他看错,这样一个不讲情义,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利用他人信任的女人,“你不够资格呆在毕言飞的身边,请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六十五 只记得你一个

“如果我说不呢?”柳以沫终于开口,冷冽而倔强,她缓缓转过身来,“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划脚?知不知道你让我很讨厌!”每次看到他,她总是忍不住寒毛直竖,她搞不懂这死人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她摸不清他的想法,也无从知道他的目的。

“知道。”终于听她说了一句真心话,飘飘不怒反笑,“你还会一直讨厌下去的,只要你在这里的一天。”

“你想怎样?”柳以沫盯着他闲适的背影,感觉手脚被缚住,往日的优势难以发挥。毕竟,他手中还掌握着足够让自己丢掉乌纱帽的把柄。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在言飞身上打主意,可是你没听。”飘飘转身,换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样让我为难……”手按在书案上,他的身体前倾着靠近她,“也让我很失望。“

柳以沫垂了眼皮,转过脸看向别处,“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利用他。”她的口吻很淡,可这句话却是出自真心。

不过可惜,她的心飘飘也同样无法参透。

“要我怎么信你?你有前科了。”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他愣了一下,皱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爱信不信,随你的便。”懒得再跟他强调什么,柳以沫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遍遍梦见过去,好似嫌她还不够混乱。

兀自呆了一会儿,将脑中混乱的思绪整理好,把不该记起的过往抛却,柳以沫逐渐回过神来。

飘飘仍是锁着眉,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还能再次相信她吗?可是就算不相信她,逼得她下了台,上面再派来新任知县,不但一切又要重头开始,同时也不能保证下派的会是什么样的货色。

“大人,尧公子醒过来了,伍师爷让我来叫你过去。”正在两人沉默着的时候,艳红小跑着进来。

“哦?醒了?他现在怎么样?”柳以沫从椅子上一下窜起来,惊动正思考问题的飘飘,惹得他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艳红看着柳以沫,脸色有些怪异,吞吞吐吐了一会儿,“不怎么好,你去了就知道了……”

被她吞吐的语气搞得有些心慌,柳以沫也不多话,直接绕过书案就冲出书房。

“喂!”飘飘瞪着她的背影,很是不屑她这样慌张。

一转身,细长眉眼中波光流转,他笑盈盈的看着呆住的艳红,“言飞他怎么了?能说具体一些么?”

脸色迅速浮现两抹嫣红,艳红在他的目光下羞怯的底下头,“呃,尧公子他好像傻了,连涂管家也不记得了……”

**

一无所有的感觉是怎样的?此时的毕言飞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却被这个问题煎熬着。他锁紧了眉,努力将身体往床角缩去,恨不能缩回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要面对着满屋子的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几个陌生的人交头接耳,这个想法让他突然心慌起来,一无所有,空白的记忆让他的思绪连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也没有。可是,短暂的不安后他又迅速的镇定,仿佛这种状况他早已经适应。

涂管家躬身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长眉掩不住眼里的担忧,却又不敢上前,怕惊扰了他。刚才他在说服王老族长,遣开了衙门外聚集的人群后,便着急的进来探望。

因为他在衙门外的时候,看到有个小丫头领了大夫匆匆进了衙门内,他猜想多半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果然,他没有猜错。

“夏老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涂管家没有作声,一旁的伍四三却按耐不住心里的惊诧,开口问道。

他口中的夏老弟是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老者,是洛水县里公认的名医。他缓缓收拾着药箱,听到伍四三这么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往涂管家的方向看了看。

“如老弟所见,我家公子好像连老朽也不记得了。”涂管家知道今日的事已经瞒不过,只得苦笑着如实告之。

“那是怎么回事?尧公子怎么会无故突然晕倒,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呢?”伍四三感觉一切太不可思议,他的想象力真是不够用。

房内不知何时除了夏大夫和毕言飞,只剩伍四三和涂管家二人,连娇花也被差遣得远远的,只能隔着院子里的花木,伸长脖子往里望。

“实话和老弟说了吧,我家公子并不是无故晕倒,乃是因为他头部旧疾重新发作,所以才会什么也不记得。”涂管家叹气,“此事事关我家公子声誉,在安置好一切之前,老朽请求伍老弟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说完竟双膝一曲,就要下拜。

伍四三闻言虽然惊诧万分,却也自知受不起他的跪拜,连忙伸手将他扶起,“使不得,这……罢了,涂老哥要我闭嘴,我便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定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老朽替我家公子多谢两位老弟。”涂管家起身,往日慈祥的脸上却也浮出无限惆怅。

“涂管家无需谢我,细数咱们县城,谁家没受过毕家的恩惠?现在老朽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夏大夫也是一阵叹息,“老朽学艺不精,尧公子的病,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现在怎么样了?”三人话音刚落,就见柳以沫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跨进门槛才看见伍四三等人,连忙停下步子,一面气喘吁吁,一面努力让脸上挤出笑容。

“草民见过知县大人。”虽然心中担忧,但涂管家仍不忘拱手行礼。这个女知县的名头他听人提起过很多次,除了毕言飞,几乎没人说过她的半句好话。

因为知道谣言不可信,他也没有因此对她生出什么不好的印象,只是这次她私下诓毕言飞送匾,引来王老族长旧事重提,也是这次毕言飞昏倒的重要因素。

涂管家抚了一下长眉,目中威严之色暗显:年轻人总是不懂得要隐藏锋芒,这样下去,总有天她会吃亏的,就如同当初的公子一般。

“毕宅涂管家?”柳以沫认出他就是先前和飘飘一起出现的老者,连忙回礼,“本县敬仰已久,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马屁的话还没说完,抬头却见涂管家神色不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柳以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样张开着双臂,带着异样的激动,俯身将她紧紧抱住。

“柳姐姐……”毕言飞轻软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在她耳边回响,“我好像只记得你一个人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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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十二点前发上来……

呃,好像还是过了几分钟>_<

六十六 小县城,大八卦

一直到夕阳沉入天际,夜色来临时,柳以沫还是有些发懵,看着身旁孩子般赖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开半步的毕言飞,她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言飞失去记忆了,涂管家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人,他连涂管家也忘记了,却还记得她柳以沫。这其中的原因她想不明白,所以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假装的,可他双目中不加丝毫掩饰的依恋,以及他紧紧拽着自己如同拽住救命稻草一般有力的双手,又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龌龊。

整个事件的发展在她意料之间,料,她想过王家或许会有人跳出来反对毕言飞送匾额的举动,毕竟他们不会眼睁睁任由她柳以沫坐大。但,毕言飞会因此昏倒,醒来后失去记忆,却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言飞?”柳以沫试探着喊他一声。

“恩?”毕言飞抬头,清澈的目光和俊朗的容颜不改,却多了几分对周遭的怯弱。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柳以沫十分惊喜。

毕言飞露齿一笑,小鸟依人般温驯的点头,“刚才我听那位姑娘这么喊我,姐姐你也没反对。”

顿觉挫败,柳以沫郁闷得用脚尖在地上画圈。

毕言飞不肯跟着涂管家回去,因而只得被涂管家暂时留在柳以沫的县衙里。

她记得涂管家拜托自己时口吻虽然客气,但神情中却是“你造成的所以你要负责”般的理所当然。她知道这个外貌慈祥的老者不简单,他能把自身地锋芒转化成一股温和却强劲地力量,就算他打你也不见得会有多么恨他,若反过来你打他。你会觉得一拳头下去却打在一团棉花上。

涂管家走前交待了很多。特别强调让柳以沫告诉下人说尧公子喜静,他在县衙作客期间不准随意攀谈打扰。

柳以沫知道他是怕毕言飞傻了的消息传出,但她表示自己恐怕无能为力,因为这衙门里遍地是奸细,一有什么坏消息绝对像长了鸟儿的翅膀。第二天立马传得满城风雨。

但是当柳以沫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涂管家又保证说其他的问题不需她来管,一切有他。

当时柳以沫就崇拜了一下。心想这么些让自己头疼地奸细,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不过说起这些来充当衙役的奸细,柳以沫又想起另一件事,前天晚上陈双喜倒是偷偷来见过她一次,说是他已经说服了五六个人,不再为银鱼做事,转而决定投靠柳以沫。

陈双喜这个人虽然无耻,但是还算能说会道,不然也不会哄得艳红死心塌地。况且只要有好处驱使他。她至少能保证他不会不听话。只是这个好处……

“艳红,送尧公子回房歇息吧。”柳以沫微叹,“在涂管家派人来之前,你先负责他地饮食起居。”

“呃,好。”艳红听话的点头。

“不要赶我走!”毕言飞似乎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身体瑟缩了一下,几乎要挂在柳以沫身上,“我想和姐姐在一块

没来由的有些惆怅,柳以沫摇摇头温柔微笑道。“姐姐当然不会赶你走。只是,天色已经晚了。你该回房睡觉,明天一早我会过去看你。”

“对哦,天黑了要睡觉的……”毕言飞也觉得很在理,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那姐姐和我一块儿睡嘛!”

等毕言飞终于乖乖的随着艳红离开,柳以沫回房洗了个澡,洗去整日的疲劳,之后娇花走进来殷勤的替她收拾好一切,然后巴巴的坐在柳以沫床头,仍由柳以沫怎么暗示也不走。

就知道她突然这么殷勤肯定有所图,柳以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故作不知,“娇花妹妹这是?要替本大爷暖床?”她嘿嘿淫笑,摩拳擦掌地满脸猥琐的靠过去。

“大爷你个头!”娇花嫌弃的唾了她一口,“老娘就是代表他们四个来问你些事……”

“哦”,柳以沫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小姐,”娇花站起来迎过去,讨好的扯着她的袖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本来你告诉我说尧公子是傻子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现在他怎么又突然失忆?还有他连涂管家和飘飘姑娘都不记得,为什么只记得你?”

“你们很好奇这个?”柳以沫反问。

“是啊,好奇死了,这么大的奸情八卦啊!”娇花激动的回答。

“你们怎么不去问伍师爷?”柳以沫事不关己。

“问了啊,但是他神秘兮兮地不肯说。”娇花想起伍四三当时地样子就郁闷,“还威胁我们说不明白最好,明白了要惹祸上身的,老家伙小气巴拉地,守着八卦真相当宝一样……所以就只能来问小姐你了,我知道小姐最通情达理,一定不会拒绝广大八卦群众虔诚的求知心!”

“恩,小姐我通情达理是没错啦。”柳以沫摸摸下巴,然后在娇花欣喜的目光下,口吻突然一转,“不过关于今天的事,我和伍师爷的意见是一致的。”

“!”娇花突然很想拍死她。

事实上,就连柳以沫也理不清整件事的起始,只是已经可以确定十年前定然发生过什么,听王老族长提起的只言片语,似乎十年前毕公宅里曾经发过一次大火,可这和毕言飞变傻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就算那场火是毕言飞放的,他也不至于变傻啊!而且,傻了就傻了,为什么要一直隐瞒,费心费力在洛水县百姓面前撑起一个睿智公正的尧公子的形象?

若说毕家是为了名利,可他们多年来行事低调,比不上王家的一星半点嚣张,因此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到底因为什么呢?柳以沫想象不出,只是隐隐感觉这件事不同寻常----这个认知顿时让她兴奋起来,或许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也不见得全是些芝麻蒜皮的小纠纷,总有些东西值得她来慢慢探究。

看伍四三闪烁其辞的态度,似乎他知道些什么。柳以沫临睡前决定,找机会得去和伍四三去谈一谈。

鸡冻,今天一起床发现自己竟然上架了鸟……

恩,前几天更新情况有点倦怠,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咳……今后我尽量保证一天一更,让大家每天点开的时候不至于白来……>

关于这本书,不知道大家反响怎样,不过在下保证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

恩,就这些,顺便提下,上架了,大家又可以投粉红票了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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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下一任师爷人选

让柳以沫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去找伍四三,伍四三却先来找她了,明确向她表示要告老归田,连离职的文书也一并递到她面前。

“伍师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柳以沫当即惊得站起身来,“我知道,把所有的麻烦都扔给你,我自己落得轻松是我不对……”她挠着头,极力思考之前有哪些地方让伍四三不高兴了。

见柳以沫开始反省,伍四三颇为欣慰,只是仍然摇头,“不是,能审理那些案子,为百姓做点有意义的事,是老夫求之不得的,老夫本该感谢大人对我如此信任……”

“那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气?柳以沫硬着头皮道,“件事我确实有错……”

“也不是……”伍四三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那是为什么?”柳以沫不解了,突然心中一动,“莫非……你知道我背地里骂你小气嗦又为老不尊了?!哪个混账胆子这么大……”未出口的下文,瞬间在伍四三吹胡子瞪眼时咽回肚子里,当即脸色一转,讨好的笑道,“哪个混账胆子这么大,胆敢无中生有,污蔑本县!伍师爷是我的好师爷,本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说是吧?伍师爷。”

“……”伍四三抽搐嘴角,刚刚冒出的一点欣慰早已经消失无踪,“大人不用猜测,老夫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法也跟不上潮流。”除了叹息,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已经服老,在年岁的面前。总有天谁都得认输。“是时候该让出这个位置,给年轻人一展抱负的机会了……”

他口吻之中沧桑尽显,柳以沫这才发现他一夜间竟然老了许多,原本灰白的两鬓已成花白,面上皱纹又添了几道。挽留的话躲在腹中说不出来。她知道人一旦服老,以后再干什么都只会力不从心,强留无益。

“只是……”柳以沫苦笑。“我这里实在是缺了您就不行,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可以相信地人来代替。”

“这个大人可以不用担心,老夫已经把库房所有地账目整理好,新近的一些案底以及账簿,还有收支详细情况,老夫都做好目录交给了燕公子保管。”伍四三徐徐的交待完毕,主动建议,“至于老夫走后留下的空缺,我认为燕公子足以胜任。”

“为什么认为他可以?”柳以沫并不质疑燕深弦的能力。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选燕深弦。“你不知道燕大哥他没有任何功名在身?连读书人也算不上。”

“老夫当然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伍四三道,“以前我思想迂腐定然不会提他,但现在老夫认为只要有学识有能力,有没有那点功名在身都不要紧。”

“难得你竟然也有这样地想法。”柳以沫撇嘴,思考了片刻,却颓然坐下来,摇头,“燕大哥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伍四三不解

柳以沫想了一下。嚅嗫道。“他不会答应吧。”

“大人问过他?”继续不解,“那他这么为衙门尽心尽力是为了什么?”

“咳。我也不知道。”柳以沫心虚的耸肩。

其实她哪有问过燕深弦,只是她觉得这个人也琢磨不透,尤其他上次突然送她情人草,还造谣说她是危险人物!还有,他原本是女皇身边受宠的乐师,因着她才变相地被发配来此和她一起受苦。

“这样的话,人选还真是棘手……”伍四三左思右想,“呃,对了,老夫有个侄子叫小驴,前些日子去省城乡试,不日就该回来了,他有些才华,倒算是一个好人选,就是性子太过耿直,小时就是个小倔驴,恐怕还得磨练几年……”

“那就让你侄子来吧,我信得过伍师爷。”柳以沫点点头,立马拍板。

她之所以答应得这么快,其实还是因为伍四三推荐的人是他的亲戚,既然和他沾亲带故,他定然不能一下子彻底脱手。

“对了,伍师爷,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柳以沫站起来,绕过桌案,“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的毕公宅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问完便径直看着伍四三的脸,果然看到他眼中有一瞬间出现的惊讶和慌张。

“不,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伍四三一口否定,神色闪烁,这让柳以沫更加确定他肯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幕。

“我不是针对毕家,伍师爷不用紧张”,柳以沫柔声引导,“只是昨天听王老太爷说起言飞的病,和十年前毕公宅内地一场大火有关,他还借此威胁言飞听他地……所以我好奇就想向您确定一下……”

“尧公子也是个可怜的人,我之前也不知道他竟然变成这样了……”伍四三慌张之间,没察觉掉进了她的言语圈套,也忘记王老族长根本不知道毕言飞的病。

这下柳以沫又可以确定:毕言飞病的起因果真是因为那场火。

可惜接下来伍四三再没有透露出半句有用的信息,“大人,这件事你最好也装作不知道,千万别查下去!老夫已经收拾好行礼,这就告辞了……”

这章比较单调,不好意思算明天的一章,所以一码完就发上来了……

也就是说,今天两更鸟!

来来,:om/xuanhuan/看在我今天这么勤奋的份上,潜水的都快快出冒个泡

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呀!

六十八 有爱的擦汗方式

毕言飞住进来了,伍四三搬走了。这一进一出让衙门里的格局开始了一些些微的变化。

比如:柳以沫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但麻烦事突然降临了许多;毕言飞是个乖孩子,他虽然喜欢粘着柳以沫不放,但是在她因为琐事太多而抓狂或者大发脾气的时候,从来不靠近,只在一旁睁着无辜的双眼,如同清凉剂一般让柳以沫一点一点冷静下来;还有,原本话就不多的燕深弦,似乎更加沉默了。

不知道涂管家用了什么办法,有关毕言飞失去记忆的事真的半点也没流传出去。至于毕言飞为什么突然住进衙门,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纷纷猜测。

有说是因为他和柳以沫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己也送进去,明摆着是打算支持衙门到底了。

当然,也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说法,但这种是被人谈论得最多,也是柳以沫他们最乐意听到的。

不管涂管家对自己印象怎么样,但是他同意让毕言飞留在衙门里,柳以沫就知道至少在王家和官府之间,他更偏向于官府。

中午时分,柳以沫正被一个因两兄弟分祖产而大打出手的案子弄得头昏脑胀的时候,有衙役进来和她说,涂管家派来服侍尧公子的人已经到了。

闻言,柳以沫立刻就有了借口将手边的事潇洒扔开,拉起一旁兀自玩耍的毕言飞,满面春风充满热情地一起去迎接。

时值夏初。正午的太阳辣辣的,照得人脸上的汗珠也闪闪亮亮。毕言飞歪着头看她,胸中对她的依恋不自觉的充得满满的。

其实自失去记忆之后,柳以沫和他过去之间的事,他也一并忘记了。他不记得何时同她相识、相交,但在看见她地脸的时候,心底突然冒出一个熟悉地名字,因而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住她。不管怎样,她让记忆全然空白的他有了可以依靠的支点。

两人走到前堂。来的人已在堂中坐好,见到柳以沫连忙站起来行礼。

柳以沫点点头,不及抬头看他们,感觉额头上有汗珠顺着脸颊下滑,掏出手帕正要擦拭。却见手腕突然被人拉住,紧接着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温热潮湿地唇吻走正滑落在柳以沫嘴角的一滴汗珠,隐约还有湿滑柔软的物体正轻舔着嘴角地肌肤。

没有任何防备的柳以沫一下子傻了眼。直到传来一阵整齐的抽气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正专心替她舔走汗水地毕言飞。俏脸顿时通红如同熟了的番茄。

“你,你在做虾米?”柳以沫全身僵硬,舌头也僵硬着连话也说不清楚。

“给姐姐擦汗……”毕言飞眨眨眼,俊朗的脸庞上写着无辜,却咂咂嘴似意犹未尽,舌头轻舔着薄唇仿佛还在回味。

“!!”柳以沫通红着脸,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给他一耳光。她想起人妖那次轻薄她的时候,她恼怒得直想掐死他,可是此刻。她却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看起来才是最正常的。

“燕公子。你去哪里?”娇花脱口而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堂里显得尤为突兀,因而所有人包括柳以沫在内的。视线全都一齐向燕深弦的方向看过去。

修长地背影离去,燕深弦头也没回就径直离开堂内。娇花看了柳以沫一眼,摇头叹气着也追出门去,徒留一屋子地人面面相觑。

“真是精彩好戏……”一个很不合时宜很欠扁的声音在堂内响起,甚至还顺带了一串掌声,飘飘拍着双手款款起身感慨,“好像越来越有趣了,不如,我也住进来好了?”

“你怎么又来了?!”柳以沫嫌弃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皱起了眉头。

“涂叔托我带两个人来照顾言飞”,对她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飘飘指着两个白净的小伙介绍道,“这是毕福毕寿,他们之前就是言飞身边的小厮,对他的饮食起居习惯很清楚。”

毕福毕寿二人上前见礼,然后一左一右各自走到毕言飞身后站好,柳以沫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留下,然后目光又看向飘飘,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娇花……”见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柳以沫张嘴,才一开口就想起娇花刚刚追着燕大哥出去了,而且艳红和四个捕头都不在,只得改口,“飘飘姑娘慢走,本县就不让人不送了。”

“不忙。”飘飘摇摇手指头,依旧是一身女装,妩媚却透着点优雅,“我问过涂叔,他说如果大人不反对,我也可以留下。”

“哦,那你走吧,因为我反对。”柳以沫想也没想的回答。她可不会傻到把一个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由着他处处阻碍自己的行动。

“您再想一想,想清楚再回答。”飘飘眯起了双眼,言语温和面带微笑,却暗藏威胁。

正要转身的柳以沫停下去势,皱了一下眉,然后转身看他,“寒舍简陋,本县就怕飘飘姑娘身娇肉贵住不习惯,还是算了吧?”语气一下子软得有了商量的余地,柳以沫耐心的哄,“况且已经有毕福毕寿两位小兄弟照顾着言飞,你也该放心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说,如果他飘飘怕她再次利用毕言飞的话,在毕言飞身边放了两尊眼线,就已经很足够了。

飘飘何等精明,波光一转间就明白柳以沫话里的意思,却仍然摇头,“言飞他有大人的照顾我自然放心,但是大人您本身公务繁忙,况且伍师爷又走了,许多事您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为了感谢大人对言飞的照顾,我自愿留下来为大人分忧……”

恩,这几句话还算是人说的话,柳以沫点点头,想起这几天自己确实忙得焦头烂额,燕大哥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少再去书房帮她处理公务了。

“大人这是答应了?”飘飘见她兀自点头,于是笑眯眯的问。

“唔……”柳以沫略一思考,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正好本县有些问题比较棘手,飘飘姑娘时常和言飞一起破案,对这类事件比本县要熟悉,若是能帮本县一把,自然感激不尽。”

抱歉,这是补昨天的一章,今天的章节会在晚上8点前写好上传,敬请期待呀……

六十九 飘飘爱上燕公子

正如柳以沫所想的,飘飘确实在办案方面极有经验,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困扰了她好几天的案件一一判好,而且每件案子判断得都有根有据,让柳以沫想挑刺都不成。

“其实你会觉得这些东西棘手,是因为你对这里的一切毫不了解。”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飘飘双手抱胸,不免有些得意的教导起柳以沫来,“就像伍师爷,他不如你聪明,反应没你灵敏,心眼也不比你的多,但他能做好这些事,是因为他贵在有耐心,而且对这县城里家家户户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

“你不是想借伍师爷间接夸自己吧?”柳以沫抽搐嘴角,不以为意,“不过飘飘姑娘人既然这么漂亮,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否则会把喜欢你的男人都吓跑的……”她就是故意不当他是男人,何况他成天扮女人,好像挺上瘾的样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定!

“柳大人这话似乎是在说你自己?”轻飘飘一句就把柳以沫的讽刺原数拍了回去,柳以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磨牙。

“呵呵,所以说沫儿适时要表现得笨一点,这样爱你的人才会更多啊……”飘飘在她耳边轻笑,紧接着就在柳以沫的怒目而视下款款走出书房。逛的时候路过回廊,不小心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正说着什么。

有男有女,有官兵和衙役。全部凑在一起围成一圈,竖起耳朵偷听,听到最频繁出现地四个字就是:飘飘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一群被表象迷惑的肤浅臭男人,他分明是个死人妖!柳以沫撇撇嘴有些不爽。

“玩忽职守的,这月月俸减半!”她大声哼哼着发话,立刻引起相干人等的注意,于是人群顷刻之间散开,一个个连脸都没让柳以沫看清。

果然中央被包围着的正是一脸亲和微笑的某飘飘。

搞什么鬼?死人妖什么时候笑得这么乖了?莫非又有什么企图?

“艳红。你怎么也在?”飘飘现在是女人身份,男人围着他还可以说是贪图美色。可艳红明明是个女孩子,而且还心有所属。

动作慢了一拍的艳红被柳以沫抓了个现行,只得回过头来绞着小手绢看着柳以沫傻笑,“呵呵,大人好巧……”

“我去看看言飞怎么样了……”引得大批人一起玩忽职守的某罪魁祸首从栏杆上站起身来。摸摸鼻子,事不关己地走了。

“巧什么巧!”柳以沫撇嘴,教训艳红道。“这个飘飘不是是好人,你是好姑娘,所以要离他远一点。免得跟着他学坏了!”

“是吗?”艳红继续傻笑,“不过她真的好漂亮,虽然出身寻欢楼,但是大家好像从来没把她当风尘女子看……”

“红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还太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否则要吃大亏地……”柳以沫突然想到陈双喜这个人,只得唉声叹气。“对了。刚刚飘飘有没有问过你们什么?”

“呃,有。”

“都问了些什么?”

“很多。比如大人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之类的。”

“还有呢?”柳以沫越发觉得她没安好心了。

“呃,还问了燕公子,问他是什么人,家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之类的……”艳红仔细回想,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忠告道,“大人,我看飘飘姑娘好像对燕公子有意思,你要小心一些……”

“噗……”柳以沫喷了。都叫到她房里来,说是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小姐,你和尧公子是什么关系啊?”听她说完计划之后,娇花想起中午的事,于是愁眉苦脸地,“他白天亲你的时候,你居然由着他亲!”

“哪有由着他?我不是推开他了么!”柳以沫鼓起眼睛瞪她,两颊还是不自觉的变得嫣红。“你推他地时候人家都快亲完了!”娇花不爽的嚷嚷,“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打算嫁给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的事!”柳以沫不满她这么瞎猜。

“你是没说,但你给人地感觉就是这样的!”娇花控诉,“你们居然还当着燕公子的面亲亲我我,呜呜,我不管,你要去和燕公子解释清楚……”

“清者自清,我解释什么啊,而且这么多人看到我解释得过来嘛?!”柳以沫挥挥手,示意她快走,“快点按照我说的去做!”

“别人误会没关系,关键是燕公子不能误会,你必须去和他解释!”娇花见软的不行就换硬的,当即横眉冷对。

“不去,喜欢燕大哥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解释个什么劲儿!”柳以沫翻个白眼不鸟他。

“真的不去?!”娇花阴森森的凑到她面前。

“打死我也不去!”柳以沫重重地回答。

“哦,那好。”娇花面无表情地转身,“我这就去告诉飘飘姑娘,让她今晚千万别来赴鸿门宴,说你对她居心叵……”未说完的话被柳以沫从背后伸出地爪子一把捂住。

“你要敢说出去,小心本小姐灭口!”柳以沫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警告。

毕竟和柳以沫一起呆了这么多年,娇花多少也学到了一些手段,于是乎平静的拉开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那你解释还是不解释?”

“……怕了你了。”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解释就解释,你快去喊大孙他们过来。”

嘻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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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月色浓,美人如玉

飘飘隔着门缝远远看到毕言飞睡下,才想起先前有人来替柳以沫传话,说她在后院邀自己一同赏月。这丫头心眼挺多,让人不得不防啊,他提起嘴角,抬头透过夜雾望见明月,今夜月色不错,与她一同赏赏又何妨?

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着洛水县衙门后院里的假山池塘,池中睡莲已经长出片片圆叶覆在水面,月光下隐约可见几个洁白的花骨朵。

院子里零星种了几棵柳树,柔柔顺顺的柳枝婀娜垂下,柳叶偶尔随着微风轻摆,洛水县特有的夜雾在如此风景上更添几丝朦胧。

柳以沫已经先到了,她坐在柳树下的石桌旁,石桌上摆了两壶酒,还有几碟下酒菜。她一手托腮安静的仰望着夜空,雾气打湿她额上的发,也让她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水嫩,如果个性不这么强势的话,一定会更惹人喜爱。

“柳大人。”指尖轻敲桌面,直到飘飘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轻唤,柳以沫才恍然回神。

“你来了?”柳以沫弯起眼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请坐请坐。”她站起身来,殷勤的请他坐下,“飘飘姑娘能赏脸光临,实在在是我的荣幸。”

飘飘硕长的身躯挡住她前方的月亮,黑色的阴影覆在她身上,她一抬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那双眼里了然让柳以沫突然感觉今晚的任务有些棘手。

“柳大人客气了。”上挑的红唇最终还是平缓下来,飘飘轻吐出几个字后便依她坐下。

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一手插在发间侧头微笑着看她。此刻他已经换下白日穿的女装,一身薄薄的素锦贴在身上,外面罩一件紫色绣纹长袍,柔顺地长发也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披散着,有种雄雌莫辨、亦男亦女的诡异。

“白天多谢了飘飘姑娘,听姑娘一袭话。本县受益匪浅。”柳以沫睁着诚恳地眼睛,笑道,“所以今夜邀姑娘一同赏月。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与我冰释前嫌,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她这番开场白说得字正腔圆,配着满脸恳切,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自然是要被她这番诚意打动的。可惜她面对地同样是个人精。

“一笔勾销?大人要怎么个勾销法?”飘飘朝她抛了个媚眼过去,手指顺着桌面一点一点的前进,的小手摸了两把,然后迅速缩回,依旧微笑着看她。

“……”被吃豆腐,柳以沫盯着他作恶的爪子,怒恨不得一刀给他剁下来。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让他嚣张片刻又怎样,看呆会怎么收拾他!

“很简单……”她继续挤出满脸笑容,好在有夜雾的遮挡。别人看不出那笑容有多僵硬,“只要喝完这两壶酒,从今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这次不等他回答,柳以沫便扶起两个杯子,提起酒壶满上,拿起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请。”

飘飘直身坐好,双手抱胸。不说话。也不去接,只歪着头看他。像是要琢磨出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说话,柳以沫递过酒杯地手就僵持在半空一动不动,也没有觉得尴尬,见他打量自己,柳以沫也依旧满脸诚意的看他。

两人对视良久,气氛一瞬间冷清,耳边依稀听到虫鸣蛙叫,和着夜风的声音愈发显得此处静谧。

“呵……”飘飘突然抿唇轻笑,伸手灵活的绕过柳以沫的胳膊,直接拿起桌上另外一杯酒,“沫儿先喝给我看。”他毫不掩饰他的怀疑,站起身,一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托着酒杯直接送到她地唇边。

“你怀疑我在酒里放了什么?”柳以沫睁大无辜的双眼,对于他的怀疑隐约还有伤感和痛心,她鼓起脸,仿佛要证明自己地清白,“那我喝给你看!”

嘴巴一张,咬着杯口,头一仰就喝下了半杯。

这是出自毕公访的酒,清醇甘洌又不失烈性,确实是好酒。是涂管家特意让人送过来的,柳以沫不知道他具体想表达什么,但他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现在毕公酒坊里酿的酒,都是十年前按照毕言飞研制出的配方酿成,可不管酿的人按照配方分料分得多么准确精细,都远远不如毕言飞酿出的那样好喝。

仿佛他的双手,天生就是为酿出美酒而生。

言飞是亲自酿的酒,味道会是怎样地呢?柳以沫突然很想知道,可惜,他如今莫说酿酒地手艺,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忘了个干净……

杯口突然撤离,唇上一空,柳以沫纳闷的抬头,恰好看见飘飘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月在他身后,柳以沫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他轻轻捻动酒杯凑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尖在她刚刚咬过的杯口轻轻一舔,然后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唰”的一下,柳以沫脸颊迅速变得通红,一半是恼怒,一半是某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总之,低声下气诚心与他和好,却遭到这般轻薄的对待,让柳以沫怒不可遏,浑然忘记自己也只是在假装。

猛地站起来一拍石桌,不想太过用力,以致于震得手掌生疼生疼,颤抖的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正想大骂,却听见一声轻笑从他的方向传来。“好,冰释前嫌。”他轻飘飘的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悠然坐下,活生生就柳以沫未出口的怒骂给堵了回去。

“那就继续赏月喝酒……”使劲吸一口冷气,压下满肚子的邪火,柳以沫再次微笑,笑容可掬。

两个和谐的身影凑成一副雾气氤氲的美丽图画,正所谓:夜色正浓,明月当空,杨柳依依,美人如玉,你推我让,勾心斗角,波涛暗涌、你死我活……总之,好戏开始上演。

书评区下好像不见了一个M的留言呀,我昨晚还看见了,今天来加精的时候就木有看到了(o)啊!

我明明没删呀……难道被起点抽掉了?

抱抱,不好意思啦……

七十一 柳以沫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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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花掐着时间来到后院的时候,柳以沫和飘飘两人双双趴在石桌上,仿佛都已经醉倒了。 走近推了推两人,见他们都没反应,这才招手示意暗处的四个捕头都出来。

“飘飘姑娘没事吧?”大刘伸出头来,头一句不是关心自己的主子,“大人也太阴毒了,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招也想得出来。 ”说着他便率先跑到飘飘跟前,保险似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知道他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飘飘姑娘哪里惹得大人这么恨她。 ”大孙摇头惋惜,“就算是那次让人抬着大人游街,也是因为大人先轻薄她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黄挠头,“得不到她,就要毁了她?!”

“有道理!”大孙点头。

“下这么重的蒙汗药,大人不怕把自己给药傻了,也得顾忌一下飘飘姑娘啊!”大刘心疼的看着伏在石桌上的飘飘,只一身单薄的素裳,就这样酣睡在清凉的夜雾下,反倒柳以沫身上却不知何时披了一件紫色外袍。

“我们还是快把大人扶进屋去吧,她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 ”此时若是柳以沫能听到声音,一定会觉得这四个家伙当中,还是性子软弱的小李最可爱,至少他知道先关心主子,其他三个全部精虫上脑,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毫不犹豫倒戈了!

“对,我也来扶飘飘姑娘进屋。 ”大刘搓搓手。 嘿嘿傻笑看着美人妩媚的脸庞,犹豫了许久,却不敢伸手。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地家伙!”娇花恼怒的双手叉腰,斥道,“都别擅自乱来,小姐交待过,她要是也被迷晕了。 你们就得按照我说的来!”

“娇花姐,我没有吃里扒外。 ”听到她话里的意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小李连忙委屈的澄清,“我一直都是站在娇花姐你这边的!”

“恩,小李子除外。 ”娇花点点头,很是满意这些日子来对他管教的结果。

其他三个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又看看小李,齐声笑骂,“小李。 你就是个见色忘义地臭小子!”

小李低着头,脸红红的,不说话。

“这个飘飘也不简单,居然能逼得小姐头一次这么没耐性,连两败俱伤地法子也用上了……”娇花兀自*着下巴,浑然没注意他们怪异的神色。

“大刘,你把飘飘的衣服脱了!”娇花突然语出惊人,吓得后者一下子从美人身边跳开老远。 其他三人嘴巴同时张得老大。

“娇花姑娘,你,你看我大刘像这种好色的男人吗?!”误以为她是在试探自己人品的大刘怒了,“我虽然和很多男人一样爱慕飘飘姑娘,但是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侵犯她的想法,要有这想法我就是禽兽!”

“真的没有?”大孙暧昧兮兮地凑过去。

“没有!”大刘指天发誓。

“那你就是禽兽不如。 ”大孙毫不客气的鄙视。

“……”

“别废话。 你到底脱不脱?你不脱换小李!”娇花不耐烦的挥手。

“啊?”小李傻了眼,急忙结结巴巴的辩解,“娇花姐,我我我……”

“看看你那小样儿,还是不是男人啊!”娇花没好气的,“是男人就别啰嗦了,快点,脱掉上衣就可以了……”

“我,我当然是男人。 ”小李先是抬头挺胸,一转眼看到睡着的飘飘。 立刻就泄了气。 磨磨蹭蹭的挪过去。 中途被娇花大声一喝,立刻捞起飘飘。 眼睛一闭,伸手就干净利落的扯下了他地上衣。

随后,大刘瞠目结舌;大孙瞠目结舌;大黄瞠目结舌;小李半天没听到人说话,好奇的睁开眼睛,于是……也瞠目结舌了。

“难怪小姐这么怨恨……”娇花在看清飘飘露出的平坦胸膛后,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敢情一再被吃豆腐的不是‘飘飘姑娘’,而是小姐,吃了亏不但说出去没人相信,还要背上‘我是变态’的黑锅……”

夜雾下的洛水县衙开始沉默了,柳以沫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一直是上扬着地,偶尔还发出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可惜飘飘就没她这么幸福了,当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发现自己双手被缚住。 身下是坑洼坚硬的地面,感觉不对劲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的人腿,再一抬头,便听见一阵齐齐的抽气声。

“这是哪里?”飘飘想抬手揉捏发胀的眉间,可惜双手被人绑住。 他胸前衣襟敞开,姿势不雅的半坐在地,上半身被牢牢捆在一根木柱上。

猛然清醒,他记起昨晚和柳以沫一起喝酒赏月……她地样子看来是不安好心,但他也没有任何疏忽啊。 两个人连两壶酒都没喝光,他更不会就这么醉了。

除非,她在酒里加了什么,但她自己不是也喝了同样多地酒?

“飘飘姑娘,这里是集市,你今天也来赶集?”有个好心的阿婆回答了他地问题。

“阿婆,还喊什么姑娘,该叫公子啦!”有贤良的妇人提醒道。

“公子?我看未必吧,是不是公的还难说!”觉得自己感情被欺骗了的某男,开始不留德的损人。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某飘飘的性别,有人提议脱掉裤子看看就一清二楚了,结果他走过来打算动手的时候,被飘飘蓦然抬起的双眼中的寒光吓得又缩了回去。

“咦,大家看,他身后插了块牌子。 ”终于有人将视线从飘飘身上移开,发现了他身后一个巨大的木牌,大着胆子跑过去将它抽出来,“好像还写了字,谁认识字的来念念。 ”

“无——耻——人——妖——”

飘飘在看清楚那四个下笔粗重,却绝对算得上好书法的毛笔大字后,牙齿突然磨得咯咯直响。

还在睡梦中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寒颤,眉头紧皱。 仿佛是认定接下来的一切会愈来愈精彩,睡梦中毫无意识的柳以沫很快又没心没肺的眉开眼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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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为民做主”结束,第三卷“新婚燕尔”请明天继续期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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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七十二 魅力女知县

近日里,洛水县种又发生了几件值得说道的事。

当其冲的,自然是人妖事件。原本但凡男子,几乎人人爱慕的飘飘姑娘,却被人拆穿男扮女装,这么好看的美人竟然也是个带把的……这让那些扪心自问没有特殊爱好的大老爷们恼羞成怒,几乎要出口成脏。

还得多亏了柳以沫提的四个大字,飘便当之无愧的被冠上了“人妖”的称号。

还有一件就是,原本最受人关注的王老族长家和南苑方府的联姻,似乎彻底黄了。王老太爷亲自去南苑方府退婚,方府主人方思贵立马答应了,还很厚道的退还了当年王家送的聘礼,当机立断的解除了两家纠缠已久的婚约。

虽然方思贵求之不得的模样惹得王老族长阴沉了老脸,但却也没说什么,回到家里就立刻放话要为独孙重新择媳,但凡贤良端庄的女子,不论出生,都可以请媒婆上门说亲。

于是乎,一时间王老族长家大门的门槛几乎要被媒婆踏破。

在继悔完婚之后,王家大少王瑞雪又有了新的苦恼:日日被逼迫着去见一个又一个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这让他愈发觉得还是柳以沫这样直白率性的女人可爱。

虽然他本性风流,不排斥多拈些花草,但因为不满爷爷如此安排,便生出了逆反心理,每每媒婆带女子上门,他都要从头到脚鸡蛋里挑骨头将那女子说得一文不值,然后一件件细数女知县的好,惹得媒婆一面怪异的看他,一面带着倍受打击的女子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老族长家门前便彻底清净了。关于王家大少爱慕女知县的传言也充斥了整个洛水县城。

当然,这点传言对于柳以沫过往传奇的事迹来说,有点不痛不痒地。反正她已经备受争议,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

柳以沫这几天心情不错。成天扬起嘴角,不管对谁说话都细声细气,办起案来也特别有耐心,不管是偷鸡还是摸狗的案子,她都先仔细盘问原告和被告一番,然后让衙役前去调查,再经过分析和判断来判定孰对孰错。

有人琢磨着会不会是柳以沫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有人战战兢兢看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娇花也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那天酒里地蒙汗药下得太重,把柳以沫给药傻了……但是这种可能很快被她排除,因为每次提起她该履行约定同去燕深弦解释时,她都插科打诨,耍赖的法子一次比一次高明。

“尧公子,你喜不喜欢我家小姐?”娇花自知及不上柳以沫的无耻。只得从单纯地毕言飞身上着手。“你说柳姐姐?我当然喜欢她。”提起柳以沫,毕言飞清亮的眼睛便弯成月牙儿一般,俊朗的脸上是浓浓的依恋。

“有多喜欢?”娇花继续问。

“?”毕言飞一脸疑问。显然不知道喜欢也要分程度。

“那换种通俗明了的说法吧”,娇花咽了口唾沫,道,“如果我要你别喜欢我家小姐,大概需要花多少力气?一头驴子够不够?”

毕言飞皱眉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

“那一匹马呢?”

摇头。

“一头牛呢?”

继续摇头。

“还不够?!那你说要多少?!”娇花不满的撇嘴。

毕言飞再次想了想,突然伸出两个手掌。

“十头牛?!”娇花瞪大眼睛。

“恩?太多了?那九头吧。”毕言飞很乖地扳倒一个大拇指,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唔。再加两只老虎。”

“你的意思是说需要九牛二虎之力?”娇花翻了个白眼。怪异的看他,“原来你不傻呀?”

“当然。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听人说自己傻,毕言飞有些不悦的澄清,“总有天,我会慢慢记起来的。”

“那你喜欢我吗?”娇花沉默了一下又试探着问。“呃,一点点吧……”这真是一个难题,但好在毕言飞比较厚道。

“一点点?那是多少?”可惜娇花不好糊弄,“不如和小姐对比起来说吧,如果小姐是九头牛的话,我是几头?”

“这么多。”毕言飞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头牛?”

“不是。”毕言飞摇摇手指头,满脸严肃,“是九头牛身上地,一根毛……”

娇花两眼一翻,鼻子都要气歪了,谁说这家伙是傻子来着,损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猛地一跳脚,娇花怒道,“姑奶奶现在就告诉你,你要是想娶那九头牛,就必须先娶我这根牛毛!要是连牛毛也接受不了,你就别想打牛的主意!”愤愤的起身离去,决定将毕言飞这个人选彻底踹开,总之如果柳以沫要嫁他,她娇花第一个不答应!

“怎么回事?谁要娶九头牛?”柳以沫纳闷地看着娇花气呼呼的跑开,走到毕言飞身边摸不捉头脑的问。

“好像是我要娶……”毕言飞挠头,笑眯眯的回答。

燕深弦在书房忙碌的时候,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跑进来,先是往门外仔细看看,确定没人看见后才转身。

原来是陈双喜,燕深弦认出他来,这个人近些天和柳以沫接触频繁,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陈双喜在看清楚屋内只有燕深弦一人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不甚恭敬的问。此时他眉梢眼角都是扬起着的,整个人春风得意,连燕深弦也没放在眼里了。

“小柳等会儿就回来了,”燕深弦一边翻阅文书,一边记录,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找她有什么事?”

“那我等她回来。”陈双喜说完便拉了张椅子,悠闲地坐下,脚下打着拍子,鼻子一哼一哼的唱起昨夜听来地小曲儿。

燕深弦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眉,却也没说什么。过了不久,柳以沫回来了,她刚才也只是出去透个气,顺道看了下毕言飞。

其实她发现了一个端倪:但凡有毕言飞在的场合,燕深弦不是压根儿不见踪影,就是从头到尾一直沉默。因此,她才决定办公的时候不让毕言飞在身边,不然在伍师爷走之后,她一个人处理繁多的琐事,还真是有些吃力。

“大人回来了。”陈双喜一见柳以沫进来,便谄媚的起身迎接。

“恩”,柳以沫轻声应了一下,见到他也不奇怪,直接走到书案边,看燕深弦书写记录。

“大人,小的有话想单独和您说。”陈双喜瞟了碍事的燕深弦一眼,期期艾艾的。

燕深弦闻言立刻搁下毛笔,就要站起来,却被柳以沫按下去,“燕大哥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这……”陈双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的来多谢大人成全,王家主动解除了婚约,我和艳红之间就再没有什么障碍了。”他喜滋滋的,多日来的忍隐和担惊受怕终于有了回报,他离大富大贵的梦想不远了,“小的日后一定记得大人对我的恩情。”

“恩不恩的就不用和本县说了,得是你命,不得也是你命。”柳以沫一语双关,笑了笑,“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呃,不是,还有一件事。”程双喜道,“关于银鱼那边的动向,大人您现在大可放心,涂管家前几天见过银鱼,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吓得他好几天没露过面,昨天晚上有人来给我们传话,说他已经收拾包袱去了邻县,让我们先规规矩矩的呆在衙门里,别轻举妄动,等他回来。”

“他去邻县做什么?”柳以沫不解。

“大概是避风头去了吧,涂管家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可是比王老太爷还厉害的人物。”陈双喜心有余悸,“大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小的估计,等银鱼回来,没几个人还会听他指使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该往哪边靠。”码完已经太晚了,就干脆放在第二天一早传上来了,今天还有一章。

七十三 用秘密交换秘密

夜色浓郁,柳以沫宽衣之后正要吹灭蜡烛歇下,突然听到房外有脚步声,随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正纳闷是谁这么晚还来窜门的时候,门外的人开口了。

“大人,我是艳红,能开开门让我进来吗……”她的语气压抑着惊慌,又有着失措的茫然。

柳以沫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连忙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是脸色煞白的艳红,室内明亮的烛光让柳以沫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从急促的呼吸中察觉到她情绪波动得很厉害。

“怎么回事?”侧身让她进来,柳以沫这才发现她头发凌乱,衣裳上也有几处被撕裂,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她心下已然猜到几分。

“我,我也不知道……”艳红显然还有些余惊未消的裹紧衣裳,“双喜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对我这样……我不肯他就骂我,呜呜,骂得好难听……”

“别怕,慢慢说,是不是那个陈双喜欺负你?”关上房门,柳以沫转身看她还在发抖的背影,突然觉得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陈双喜是个人渣她早就知道,却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出声提醒过艳红。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双喜哥……”艳红转过身,看着柳以沫使劲摇头,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于是一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他跟我以前认识的双喜哥完全不同,他以前对我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不管我做错什么他从来不会骂我……也许这次是因为他喝醉了才……呜呜……”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柳以沫于心不忍,走过去拿肩膀给她靠着。

“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这个样子跑回去让陈婶看见……”她擦着眼泪抽噎,“只能想到来大人这里……”

大多数女孩子年轻的时候心中都有一个梦,关于自己未来的良人。或儒雅、或洒脱、或温柔、或敦厚老实,方艳红原本坚信陈双喜就是她的良人,即便他没钱、家世也不好,但只要他是真心爱自己,肯一辈子对她好下去,那么即便穷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所爱的人逐渐露出真面目。少女最纯真地梦也开始出现裂缝,这对于涉世未深的方艳红来讲,不可谓不是打击。

“你别哭,现在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柳以沫拍着她的背抚慰,“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你地双喜哥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还会不会跟他?”

“不知道……可能他只是喝醉了……”艳红努力想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却还是隐约到柳以沫不像开玩笑,“大人怎么这么问?”柳以沫轻声道。“因为,我早知道他是个人渣,但是怕你不肯信我,所以一直没和你说……”

伏在肩上的人瞬间脊背僵直,许久之后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眼角还挂着泪花。

第二日一早,柳以沫就叫上燕深弦一起送艳红回到南苑方府家中,方思贵见到女儿终于肯回来,一时感慨万千。来不及和柳以沫说些感谢的话。父女二人就抱头痛哭。

柳以沫眼角也有点涩涩的,怕被人看出异样便悄悄的提前退了场。

回去的时候。柳以沫挑了条偏僻的小路,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此.时太阳才刚刚爬上树梢,小河边的草地上还带着湿润,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十分惬意。

“燕大哥,是不是也觉得我也很无耻?”柳以沫突然开口,让燕深弦地步子停了一下,诧异的侧头望她,却发现她并没有看向自己。

“.还好……”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相比起他以前在宫廷里见识的勾心斗角来讲,柳以沫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说到“以前”,他才想起似乎也并没有过去多长的时间,他来这里还不到半年,但中间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多年的宫廷乐师生活让他学会了沉默和忍隐,可是当初选择这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他记得自己当初早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卑微如同女皇地男宠,只要让他有拥有一些力量,足够可以为死去的双亲报仇的力量。然后,他这一辈子地结局便可想而知----老死宫墙,再过几年,世上便再没有人会记得他。

或者,是柳以沫的出现给了他救赎。即便一开始他是不情不愿的,甚至曾经想过让她多受些挫折,或许她就回乖乖回京了。

最后结果证明:他看低了她,也高看了自己。她没有他想象的脆弱,他也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心狠,对着几乎是同病相怜的柳以沫,他根本下不了手去害她。

既然不想害她,那么便帮她好了,或许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女子,也能帮助自己查清楚当年双亲的死因。

“在我七岁那年娘就去世了,好像是得了肺痨,这种病治不好,只能慢慢调养,当时家里很穷,但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柳以沫眯起眼睛微笑,像是在说给身旁地燕深弦听,更多地却像在说给自己听,“我娘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我,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吧,老柳说因为娘喜欢男孩多一点,我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吧,她连留给我的唯一地一件东西,也是男孩才戴的观音像……”

从怀中拿出黑玉观音像,柳以沫低头用手指轻轻拨弄它,“但是没关系,她怎样都是我娘嘛,她不喜欢我,换我喜欢她也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了强烈的倾诉欲望,或许这些东西在她心里已经憋得太久,是时候该找个发泄的出口。

“呃,光是我一个人在说了。”柳以沫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燕大哥你也说一说你的爹娘嘛。”

“没什么好说的吧。”燕深弦依旧是轻描淡写。

“不行,必须得说!”柳以沫板起脸来,“我都说给你听了,你不想说也不成!”她口吻坚决,却又像是不小心说漏了秘密的小孩,在向对方强行索要一个秘密交换,好确保他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小柳要我说什么?”燕深弦扬起嘴角,略有些无奈。

“比如……”柳以沫突然想起燕深弦的爹娘似乎已经双双去世,于是小心翼翼的道,“比如,他们是怎样去世的?”

“……”燕深弦沉默着摇头。

“摇头是代表什么意思?”柳以沫不解,“燕大哥不想说吗?”

“不是。”燕深弦垂眸笑了笑,紧接着淡淡的出声,“其实他们怎么去世的我也不知道,只隐约听人说是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在十年前。”汗,好像最近码完字,时间都好晚了……

跟不上节拍了0

七十四 燕深弦的秘密

“十年前?大火?”柳以沫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很多事都巧合得太不可思议。

“我爹娘也略懂韵律,在当时的洛水县里还算有些口碑,一些大户人家有宴会或者红白喜事都会邀他们充当乐师。”燕深弦吸了口气,平定一下波动的情绪,继续徐徐道,“我十四岁生辰的前一天,也就是十年前的夏天,他们收到一个帖子,本来他们决定留下来为我庆祝生辰,但听介绍人说邀请方是德高望重的毕家,他们就应下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柳以沫喃喃,怪不得燕深弦总是不愿见到毕言飞,对于很可能是害死双亲的凶手的家人,即便是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吧。

“恩,我记得他们走前还一再保证说一定在我生辰那天赶回来,我当时嫌他们.嗦,一个劲儿的催他们快走……”轻声的笑了笑,为着那段年少无知的岁月,燕深弦仰起头,愈来愈烈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

“你能确定他们去的是毕家?还有你后来是怎么知道你爹娘死因的?”柳以沫突然紧紧拽住他的袖子,一连串的发问,“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爹娘是在毕家那场大火里丧生,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官府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吧,你没有去报官过吗?”

她实在觉得这件事态蹊跷,虽然伍四三告诫过她别往下查,但是她控制不住好奇,他们愈是神神秘秘,她想往下查的欲望就愈强烈。

“能确定。”燕深弦瞟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叔叔和爹娘一起进的城。但回来的只有叔叔一个,他开始根本没有告诉我爹娘已经死了,他只说有仇人要上门寻仇。于是带着我在山里躲了三天三夜,之后他才告诉我真相……再之后,他就带我离开了这里。”十年前的绝望、愤怒和吃惊。在十年后却化成了几.句淡淡的述说,不能不说时间实在是个好东西。

“为什么不去报官?”柳以沫皱眉。

“报官?呵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地笑话,燕深弦眉开眼笑,却掩饰不住悲凉,“小柳,你应该还记得你初上任时的情况吧,这里没人相信官府。实际上毕公宅就是这里的官府。而十年前地情况,比起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毕家在百姓口中一向有口皆碑,没听说他们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为什么要害你爹娘?”这点是柳以沫最想不通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一直没有下过定论。”他耸耸肩,“而且事情隔得太久,想查也无处下手。”

“现在知道这件事地人。除了燕大哥你还有谁?”

“只有你,我叔叔自年幼就体弱多病,那次长途跋涉带我逃走。在把我托付给我爹的一个朋友后不久,他也去世了。”

“那就是死无对证……”柳以沫有些失望,“只要有人证明十年前毕公宅大火的那天,你爹娘确实是受邀去了毕公宅,且没有再回来,那么大概就可以立案了……”

“这点有人可以证明。”燕深弦蹙眉思考了片刻,突然抬头道,“那次的介绍人是我们村的村长,上次回家。我看到他仍然健在……”

“真的?”一团乱麻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着手的切入点。柳以沫眼前一亮,连同着斗志也昂扬起来。“好,那就这样,改日我和燕大哥一起回村找他问个明白,但是在这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小柳,你确定要帮我?这件事如果查下去,很可能……”燕深弦想提醒她如果查下去,毕言飞很有可能脱不了干系,转过身却看到她眼里亮晶晶地神情,以及脸上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了然。

“当然,燕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柳以沫微微一笑,灿烂的笑容惹得燕深弦也跟着笑了起来,胸中豁然开朗。

回到衙门,两人心照不宣的各自散开,饭后方思贵派人送来重礼,说是感谢知县大人多日来对小女的照顾,柳以沫看着那一盒白花花地银子,挣扎了又挣扎,最后还是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把它给退了回去……

其实撇开飘飘这个人妖的讨厌嘴脸不说,他有些话还是挺有道理地。比如,他说柳以沫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所以不屑去管那些她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实上她确实是这样;他还质问她连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做不到,百姓还能期待她做些什么?!他甚至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说,她当不起为民做主这四个字!

事实上,这些话句句都戳到柳以沫的痛处,虽然她不会承认,但这些确实是激发她咬紧牙关,宁愿把自己搭进去,也要对他下黑手的因素之一。

不过柳以沫一向都不是听不见逆耳忠言的人,因此在发泄完胸中怨愤以后,很干脆的就决定改邪归正,开始勤于公务。

既然决心要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首先就该杜绝任何形式的贪污与贿赂----于是,在将已经到手地白花花地银子送回去以后,柳以沫捂着胸口跑回房间,主动面壁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走出房间的柳以沫满脸菜色,如同失水过多地萝卜一样,焉焉的。

“柳姐姐,怎么了?”手里握了几根红丹草的毕言飞走过来,倾身将俊朗的脸凑到柳以沫面前看她,“吁,有皱纹了诶……”呃?”柳以沫一惊,连忙用手摸自己的脸,“不是吧?这么快?老娘还没嫁出去呢,呜呜……”

“哈,骗你的!”毕言飞一弯眼睛一咧嘴,笑得好得意,“姐姐就算长皱纹了,在我眼里还是最漂亮的。”

“嘎……”这笑话可真冷,柳以沫对着他天真的笑脸,也生不出气来,只得鸭子似的干笑。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毕言飞直起身来,咬着嘴唇,微蹙起眉头,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就仿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突然长成为满腹心事的少年。

“呃,这个嘛……”

柳以沫无言以对,她确实不知道。最初认识毕言飞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天真了。

只是,现在的他,似乎和完全失去记忆前的他又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柳以沫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

七十五 啰啰嗦嗦一大堆

夏日炎炎,洛水县这年夏天比起往年尤其酷热,因而大街上随地可见打着赤膊的汉子,羞得一些良家女子再不敢轻易出门。(-)\\

柳以沫虽然算不得良家女子,但也知道选择这种日头大盛的时候出门,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尤其,可能天气燥热也让人的情绪也变得容易暴躁,近日衙门接到的琐事尤其多,于是柳以沫不得不一面喝着冰镇的酸梅汤,一面打着蒲扇,却仍然满头大汗的处理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纠纷。

人与人的心思确实不同,就像柳以沫理解不了老百姓细水长流过日子的想法一样,百姓们对柳以沫突然从狗官变身父母官的举动,也实在捉摸不透。

不过百姓们也乐得不考虑这些,他们只负责过日子,这日子能过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

涂管家近日来得很勤,隔三差五就来衙门里走一趟,每次都带了不少毕言飞失去记忆前喜爱的东西,多是些瓶瓶罐罐,以及柳以沫认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衙门填满。

其实这衙门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从州府借来的官兵住宿地点,被伍四三安置在一处租来的院内,前不久聘来的衙役和四个捕头自然是集体住在北面修葺好了的小院,柳以沫理所当然的一人霸占了主宅,燕深弦毕言飞都被安排在主宅不远处的客房里。总体来说,衙门所占面积和人数对比起来,并不拥挤。反而略显空旷了一些。

这次涂管家几乎要将毕公宅的东西全部塞进来,毕言飞房间地摆设和格局等等,都按照他过去的房间重新调整了一遍。首发柳以沫虽然不满,但在涂管家貌似抱歉的口吻下,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她也知道涂管家这样做为的是帮助毕言飞早点恢复记忆。

“老朽替我家公子多谢大人了。”涂管家虽然弯腰。却依旧带了几分威严,“此恩老朽牢记。他日定会报还。”

“涂管家客气,言飞也是本县的朋友。本县也自然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夏日炎炎好睡眠,柳以沫打了个哈欠硬着头皮同他客套,“什么恩不恩地,说这些就太见外了。”

“这么说是老朽不识抬举了,大人勿怪。”涂管家呵呵笑。

“只是有个问题本县想问问涂管家。和言飞地病有关,”柳以沫仔细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如果涂管家觉得为难,可以不回答。”

涂管家看了她一眼,徐徐道,“大人请问。”

“我那日听王老太爷说起,毕公宅在十年前发过一次大火……”她观察涂管家的神色,却见不到半分波动。果然是老狐狸。“而言飞也是听王老太爷提起这些以后才突然昏迷,所以我就猜言飞地病因。是不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见涂管家沉默了一下,柳以沫连忙道,“如果涂管家觉得不便说,大可以不说。”

涂管家摇头,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这个好奇心太重地小丫头也会自己去查的。

“大人猜得不错,确实是和此事有关联。”他叹了口气,“那日火起之时,我家公子身陷火海之中,本身他能从大火中被救出就已经是万幸,但他的头部也因此被掉下的梁柱击中,所以自此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痴傻。”

“可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傻!”柳以沫此时听到原委,也忍不住为毕言飞捏了一把汗,当日他若葬身火海……胸腔里像是被什么绞了一下,她突然不敢想象如果见不到他的话。

“大人了解得挺多嘛。”听见她为公子争辩,涂管家倒是有些意外,“说公子痴傻是有些笼统,但也差不多是这样,脑子受伤以后,他性情大变,这原本也不算大问题,只是自此以后,他地记忆也一直停留在那一年……”

“记忆停留?什么意思?”柳以沫听的有些糊涂了。

“那年公子正好十五,也就是说,他只记得十五岁前的人和事,之后的十年里,每当新的一天来临,他都会把昨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一直生活在十五岁那年?”柳以沫咋舌,看着涂管家无奈的点头,她仍然不敢相信,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病症啊。

只是,世上之事无奇不有。而且涂管家所说的,似乎也没有漏洞。难怪他年纪比她大了许多,却一直喊她姐姐,难怪以前总听娇花抱怨说他总是忘记她地名字。

“可是他为什么单单记得我?”柳以沫小心翼翼地问。这点她曾经想过无数遍,得出的结论是除非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所以才能破例记住了自己。但是这个结论曾经被她自己鄙视过无数遍,她虽然有点自恋,但也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不过,说她对毕言飞一见钟情倒还是说得过去,可惜这个钟情没有持续太久,在知道他就是尧公子以后就被她强行给掐死在摇篮里了。

“老朽也不明白,可能大人给公子留下地印象太过深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了。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丫头呢,涂管家一看到柳以沫就忍不住想叹气,这丫头太不简单,本该少纠缠为妙的。

“这次公子突然失去过去的记忆,但却记得现在,听大夫说这是好转的迹象,老朽急于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公子,所以这几日有些操之过急了,还忘大人谅解……”

“没事,都说过不必见外了。”柳以沫听到毕言飞的过去本该是伤感的,可是现在却又有些庆幸,他至少还记得她。

“对了,关于飘飘的事,老朽还有几句话和大人说。”临走前,涂管家又想起了什么,“如果他得罪了大人,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卖个人情给老朽,不要再嫉恨于他。”

“飘飘?”这个名字好像很久没听到了,自从他男扮女装被拆穿后,整个县城里的男子都很有默契的决口不提这个名字,柳以沫咋一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涂管家指的是那个人妖飘飘?”

涂管家点头,“正是,他也并非天生爱扮女装,只是为了照应我家公子才不得以为之……所以希望大人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不要再对他有成见。”

“哦……”虽然柳以沫想不出,照应毕言飞和飘飘扮女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毕竟该撒的仇怨也撒得差不多了,于是很大方的一挥手,“涂管家放心,既然知道他也是为了言飞,我自然不会再同他计较!”

七十六 要有属于自己的字

柳以沫心血来潮,难得打算重操旧习准备练练笔的时候,有人走进来。(q.)

她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沉下脸,朝门外嚷嚷,“娇花,不是让你守在门口,闲杂人不许进来么!”

“陈婶那里人手不够,娇花姑娘去帮忙了。”门外有人大声回话。

“那你们是吃干饭的?!”柳以沫皱了一下眉头,继续呵斥,“不知道这里是书房重地,不相干的人不准放进来么!”

“是……”门外官兵无奈,只得磨磨蹭蹭的走进来,打算轰走这个刚才打发了他们银子请求放行的人。

陈双喜见势立刻扑通一声,曲膝跪在地上,“大人,小的是陈双喜啊,之前给您通风报信过的陈双喜。”

他这几天去方家找艳红的时候不但见不到艳红的影子,反倒每次都被方家的家奴推推搡搡的轰出来,还警告他说不许再来,否则就要对他不客气。

眼见着到手的鸭子突然要飞了,连个明明白白的理由也没有,陈双喜着急之下,只得来求助柳以沫,可不想一连几次想和她说话都找不到机会,这次终于瞄准时机,不想她的态度却一下子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本县不管你是谁,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你乱闯的地方。”柳以沫淡淡说完,提起毛笔,蘸了点墨,就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挥洒起来。

陈双喜挣开官兵的拉扯,再次拜倒在地上,谄媚道。“大人,小的和艳红之间出了点问题,他爹现在根本不让小地见她,小的一时着急,所以想来请大人替……”

“关本县什么事?”不等他说完。q书柳以沫就头也不抬的凉凉扔出一句话来。

陈双喜一时语塞。他本来也不是傻瓜,一见柳以沫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就知道自己对她怕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大人不是答应过要撮合我和艳红的么,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他一急之下朝她爬过去。一手搭上书案,吓得她手一抖,宣纸上飘逸地字迹上立刻多出一个多余地大尾巴。

“可恶!”柳以沫抱怨一句,然后抬头看他,怒道。“本县是答应过撮合你和红妹妹,但是你自己不争气叫我有什么办法?!煮熟的鸭子都可能会飞,何况是人!是你自己得意忘形,醉酒之后在她面前露了马脚,你还来怪本县不成?!”

“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小地是真心爱着艳红的……”陈双喜擦了擦汗。

“你当大家都是傻地,看不出你那点龌龊心思!”柳以沫厌恶的看他一眼,嫌弃的冲他挥手,“你们还愣着敢什么。动手把他拖走。省得碍眼。”

这边不甘心的陈双喜前脚被带走,后脚燕深弦就走进来。

“小柳。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见她在练字,燕深弦主动帮她研墨,“这样的人随时都能起歹心,不要放在身边地好。”他刚才亲眼看见陈双喜眼里的怨恨,这样的小人虽搅不出什么大风浪,但是不得不防。

“多谢燕大哥提醒,我会让人看着点他的。”柳以沫笑了笑,“他也算给我立过功,不抓到他的小辫子就赶走他的话,难免叫那些刚刚转变立场的人寒

“恩,也是。”燕深弦微微诧异的看她,随即浅浅一笑。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也可以看出柳以沫似乎已经学会顾忌他人的看法,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任性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达到自己地目地就可以。

“燕大哥,你看看我写的字,看得出来像谁么?”她吹吹纸上未干地墨迹,看着上面飞舞着的字迹,略微皱了眉头,显然还是不甚满意。

“小柳问我也是白问,我对书法一窍不通,”虽然这么说,燕深弦还是侧头看了看,“这种笔法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记不起来了。”

“是不是在毕公宅门口那块匾上?”柳以沫在一旁提醒,见他赞同,于是也点头,“我在模仿前朝末年的著名书法家云思凡的字,但总也访不出神韵,内行的人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个是假的。”郁闷的一把将它揉成团往地上一扔,“那块扁上的字倒是像模像样的,云思凡在前朝担任的可是二品大员,不可能来这种小地方,更不可能留下笔墨,那到底是谁写的呢……”她想见见这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怕这个人已经入土为安,那就太遗憾了。

“小柳想知道的话去问问涂管家不就行了。”燕深弦提醒道。

“唔,也是,找个机会问问去。”柳以沫点头,提起毛笔,继续埋头苦练。

燕深弦盯着她专心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迈出几步,躬身拾起柳以沫方才揉成团的纸,将它一点一点摊开。

“燕大哥,你在做什么?”柳以沫被他的动作吸引,抬头问他。

“小柳何必总模仿他人,难道没有自己的字么?”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发问。

“呃……这个嘛,别人的字经我的手写出来,就算是我的字了吧……”她尴尬的挠头,笔尖上的墨沾到脸上也不自知。实际上她记得,只有五岁那年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才算真正属于她的字吧,“再说了,我的字不值钱,模仿别人的字才值钱,燕大哥是不知道,我以前模仿先皇的字迹,最高一幅字就卖了一千两金子……老柳没上位之前,养家的钱可都是我赚回来的!”

提起当初,她本想得意洋洋的大笑,不想一张笑脸却比哭还难看。她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些只是曾经的风光,现在提起来,除了彰显如今的落魄,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还是有自己的字好。”燕深弦认真的看她,即便是看出来她有些尴尬,却执意要再一次强调。他觉得柳以沫原本就像是一块白布,只因过早的被扔进了京城里那方最大的染缸里,各种各样不属于她的颜色加在身上,才造就了如今的她。

“不说这个”,柳以沫扫兴的放下笔,“燕大哥,听伍师爷说他的侄子已经回来,明天就可以来衙门报道,等我向他交待好衙内事务,就与你一起回家看看可好?”

“恩”燕深弦浅笑着点头,眼睛瞟到她脸上的墨迹,下意识就用指腹沾了口水朝她送过去,才一触及她的脸庞,就见她触电似的跳开。

“唰燕某人的脸瞬间粉红了,很是养眼。尴尬的收回手,他小声解释,“恩,你脸上有墨迹……”

“哦”柳以沫不明所以的看一眼他红红的脸色,然后转头开始擦拭起来。

七十七 花外听雪,柳下行舟

其实,喜欢赖床也是柳以沫来洛水县之前的爱好之一,初时只因为想多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于是很多次几乎赖到太阳晒到屁股也没有起床的迹象。(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特此申明)q书

老柳因为时常听人提醒,要他“好好教育女儿,不要过分溺爱”之类的,于是仔细斟酌、思量徘徊了很多次,终于决定从她睡懒觉这方面下手管教。

“女孩子不能睡得太多,会发胖的。”老柳打了个光明正大的旗帜,于是日日早晨耐心的坐在柳以沫床头说教,“胖姑娘不好看,长大会没有男人要的。”

总之,老柳的耐心----或者说是牛皮糖般的死缠烂打,不说到她心甘情愿起床绝对不罢休的架势,让柳以沫曾经一度患上了清晨恐惧症。

突然有一天,柳以沫发现老柳的唠叨听在耳朵里,其实也可以很甜蜜,于是她决定保留这一项父女之间的对手戏。每天清晨会准时醒过来,然后一直躺在床上,等着老柳来催他起床。

甚至,如果某一日老柳忘记,或者太忙顾不上去催她的话,她会一整天都以极其怨念的眼神盯着老柳,吓得老柳时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下巴,生怕她又来拿自己美美的胡须开刀。

但,自从柳以沫来到洛水县,自从她决定开始做个爱护百姓的父母官,赖床的毛病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因为她明白,即便自己在床上赖得再久,也不会有人来耐心的哄她起床了……

清早。柳以沫精神满满的在院子里扭着小腰,这些日子多是坐在书房处理公务,感觉身上肉肉多了不少。所以说,没事地时候活动一下筋骨,是很有必要的。不然真像老柳所说的成了胖姑娘。爹爹不疼男人不要的。那该有多惨!

于是,当新人师爷伍行舟来报道的时候。就看到某不良少女正奋力向后,将整个人弯成弓形。其实柳以沫地身段还不错。如果她走路大家闺秀一点地话,也可以称之为“袅娜”或者“娉婷”。

双手反撑在地上,视觉也逐渐翻转过来,整个人拱成一弯弓,柳以沫正欣慰自己身体的柔韧度时。视线里突然多出一方陌生地布衣摆子,目光再往上,便瞧见了来人坚毅的轮廓和皱紧了地眉头。

心思分神之下,只一个恍惚间,柳以沫就惨叫一身,狼狈的扶着腰跌在地上,好半天动也动不了。q书

“请问姑娘,知县大人现在何处?”刚才进门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女知县在这个院子里。可伍行舟抬头四下查看。却只发现一个貌似半点也不懂得“妇容”的少女躺在地上。

“我就是!”扶着被扭了的腰,一晃过劲来。柳以沫就对着这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起来。这什么人吧,看到她躺在地上,就算不先关心她几句,也得先扶她起来呀!

“啊?”伍行舟原本皱着地眉头这下皱得更紧了。他记得来这里之前,伯父对这个女知县的评价有褒有贬、褒中有贬、贬中有褒,像是一言难以概括的样子,很是神秘。他也听过一些传言,对这个少有的能做官的女子生出了几丝好奇,因而才答应伯父来这里担任师爷一职。

“啊什么啊?快扶本县起来啊!”柳以沫被他不可置信的模样弄得更加不悦。

“哦。”伍行舟看了看她,转身就走,“男女授受不亲,我去喊人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假正经,柳以沫算是见识了,只得无语望苍天。等她四肢朝天躺在院子里许久之后,伍行舟才终于领着衙门里仅有的两名女性之一来扶她了。

“哈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小姐这算是体验生活?”娇花一见她就忍不住嘲笑。

等扶起她进屋坐好,娇花去找燕深弦来给她看看扭了的腰,于是柳以沫瘫坐在椅子上,呲牙咧嘴地听着伍行舟报出来历。

“原来你就是伍师爷地侄子,叫什么来着?伍小驴?恩,五只驴子,真是简单好记,又贴切的好名字……”柳以沫头歪靠在椅背上,抽搐着嘴角,斜着眼睛打量他。

一身深青色布衣,剑眉星眸,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地,只是眉间的皱纹太过深刻,加之眼里的刻板神情,更显得他脸部轮廓的坚毅。

“学生名叫伍行舟!”他着重的再次强调。

“本县明明听伍师爷说他的侄子叫小驴嘛,难道他还撒谎骗本县不成!”柳以沫不爽的哼哼,这人看起来浑身都是棱角,看一眼就知道他不合众,难怪伍四三说他还需多磨练。

“那是学生的小名。”伍行舟低下头,神情间又显露出几分局促的青涩,“入学后,先生赐名行舟,取花外听雪,柳下行舟之意。”

“花外听雪,柳下行舟?意境很是洒脱嘛,和人一点也不相配。”柳以沫再次瞟他一眼,也不想再为难他,毕竟将来是要和自己一起共事的,“既然是伍师爷担保,本县自然信得过,今天起你就留下吧,稍后本县会让人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的人和物,然后告诉你的职责所在。想必你来这里之前,该知道的伍师爷都已经同你说了。”她是算定了伍四三话多,这样也好,省了她一道口舌。

“来此之前,伯父确实详细嘱咐过学生。”伍行舟点头,后半句话忍着没有说出口:伯父怎么没说这女知县原来这么的年轻,也这么的“不成体统”?

简单的交谈之后,柳以沫就不想再同他说话,兀自扶着她的小蛮腰开始长吁短叹。不一会儿,娇花就带着燕深弦来了,身后还跟了个毕言飞。

毕言飞这些天都在为早日恢复记忆努力,认真的态度时常让柳以沫心疼,有时候忍不住会想,或许让他永远记不起过去反而更好,如今的他天真可爱又善解人意,只要有个人来照顾他,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只是,该让谁来照顾他呢?涂管家年事已高总有天会先他入土,人妖飘飘又靠不住……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足够让她安心的人选。

不过,每次有过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回过神来都会觉得好笑。毕言飞并不是她私人拥有的,如果不是他突然失去记忆,两人之间最多也只能算个相互欣赏的普通朋友而已。

“柳姐姐,你哪里受伤了?”燕深弦在她不远处就停下步子,毕言飞却径直走到她身边,一点也没有顾忌的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满脸担忧的问她。

“好像扭到腰了……”柳以沫有点难以启齿,“有点疼,但是应该问题不大。”

“我来看看吧。”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心肠,燕深弦犹豫了一下,轻声征求同意见她点了头,才缓缓靠近,在毕言飞虎视眈眈的视线下,问了柳以沫的症状,然后弯腰很纯洁的隔着衣裳用手探了探她的腰间。

“应该只是肌肉扭伤,外敷活血化瘀的药,再请娇花姑娘按摩加快药效,很快就可以恢复了。”他直起身来淡淡的嘱咐。

“燕公子好厉害。”娇花适时的发出崇拜的声音。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又精通乐理,还略懂医术,这样的男子哪是毕言飞这种只知道缠人的小屁孩子可以比得上的?!

“恩,多谢燕公子。”毕言飞竟也起身,老气横秋的朝他道谢,这让燕深弦感觉很不舒服。

“不用,照顾好小柳原本就是我应该要做的。”他僵硬的回答着,不自在的转开视线,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陌生的男子。

看到燕深弦询问的目光,伍行舟连忙行礼,先是对着毕言飞躬身一拜,“学生伍行舟,见过尧公子。”然后才看向燕深弦,道,“是伯父嘱托我来接任他的职位,这位一定就是伯父口中有情有义、才情兼备的燕公子吧,学生久仰。”

虽然柳以沫让他觉得失望了,但是燕深弦却是一表人才而又谦和有礼,甚至远远盖过单凭伍四三口述给他留下的好印象。

“是伍师爷过奖了。”燕深弦恍然,微笑着客套,“贤弟也是相貌堂堂,才华过人。”

“喂,伍四三那老头子怎么夸我的来着?”柳以沫在一旁听着不高兴了,凭什么他见谁都恭维,就是不恭维他呀?!

“他有没有说我风华绝代,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柳以沫大言不惭的问。

“说过吧。”伍行舟略一思考,便老老实实的和盘托出,“来此之前,伯父特意警告过学生,说大人虽是女子,但耍起手腕来,比普通男儿还要狠得多,他还告诫学生千万不要和大人对着来,否则学生很可能会断子绝孙……”

“扑通”,柳以沫从椅子上滑下来。好你个伍四三,竟然在背后败坏本县名声!她握着拳头用手捶地,身子气得直哆嗦,却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来。

远方,正与旧友聚在一起喝茶下棋的伍四三,感觉突然脊背一凉,一个喷嚏从嘴里打了出来,他连忙拉起一旁的外袍往身上一裹,心中纳闷,奇了怪了,大夏天的怎么也会觉得冷呢?

七十八 山路崎岖(上)

伍行舟来了之后,柳以沫的公务便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但他的能力确实不错,仅半天就在燕深弦的带领下,熟悉了衙门里的一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特此申明)q书

其实这样刻板认真的性格也有好处,至少不容易出差错,柳以沫不在的时候,可以让他主持大局。

按照计划,柳以沫要和燕深弦回一趟燕谷村,去找村长,让他证明十年前燕深弦的父母确实是去了毕公宅,或许还能了解一下别的情况。

走前,柳以沫只说要和燕深弦一起外出处理一些事件,过些天才回来,这期间衙门内一切日常事务由娇花和伍行舟一起管理。至于具体去干什么,她没说,也没人会问。

娇花原本就巴不得柳以沫和燕深弦多一些独处的时间,免得被毕言飞占了先机。最好是俩人感情突然升温,然后天雷勾地火,生米煮成那啥啥饭,所以一听她这么说,娇花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直接就把她往门外踹。

临出门的时候看到毕言飞站在门口,倚着门目光清澈的看着她。因为是要查当年毕公宅的事,柳以沫原本就觉得心虚,所以这次临出门也没有亲口和毕言飞说过。

“柳姐姐要出门吗?”毕言飞轻轻眨着眼,目光扫过她身边的燕深弦,随后充满依恋的落在柳以沫身上。“恩。”柳以沫勉强点头,有些尴尬的打算编个理由,恩。就说事情来得太急,没时间先通知他好了。\\

只不过,不等她继续开口,毕言飞便瘪了瘪嘴,慢慢挪到她面前。带着稚气的认真。“那柳姐姐要快去快回,你不在地话。我会很想你。”

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弯起眼睛笑。“好,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乖乖的。”

马车开动时,柳以沫坐在车厢内,远远看到毕言飞还在向她挥手道别。修长的身影被清早的阳光氤氲得分外虚幻,脸上明媚地笑容在柳以沫眼里愈来愈模糊,最终只余下一抹天青色地影子,消融在天空的背景之中。

柳以沫放下车帘,胸中被惆怅塞得满满地,情不自禁的微微叹气。

“小柳,尧公子好像很喜欢你。”燕深弦望向她轻蹙着地眉头,用不经意的口吻说道,仿佛他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恩。”柳以沫没有矫情的推脱。而是很直接的点头承认。这让燕深弦诧异了一下。

一直以来,毕言飞的言行举止都很直白。几乎没有绕弯弯地时候,连娇花都明白他喜欢她,柳以沫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失去记忆,等他记起过去就不会这样了。”她慢慢挑起嘴角,仿佛想笑,却又发现笑不出来。

毕竟,她之前除了利用他,从未有哪一次真心对他好过。日后他慢慢回想起来,自然就会认清她虚伪的嘴脸,然后,他会和很多人一样,开始讨厌她。

燕深弦没有再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显他不该挑起这个话题,他在这方面没有话语权。

车厢内顿时冷场下来,只剩车马行驶和车夫赶车时发出的声音。窗外一路风景变换,行到燕谷山脚下时,太阳已经西斜。

因为燕谷村位置在山腰上,所以那山便以燕谷命名,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而且马车无法行驶,柳以沫只得把车夫安置在山脚下的小驿站里,自己和燕深弦徒步上山。

那间驿站实在是太小,原本燕深弦想着山路崎岖,柳以沫又是第一次来,不宜连夜走路,但是在听到驿站里只有一个房间的时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一路上有他,虽然十年多只来过一次,但是这条路和十年前没有多少变化。走兽一般会很少在人迹多的路边出没,而且因为是穷乡僻壤,自然也是没有山贼或者强盗的。

在驿站吃饱喝足,又以防万一添了些干粮,两人就再没有耽搁的出发了。

两旁树木绿绿葱葱,枝繁叶茂间偶尔可听闻鸟兽飞走地声音。一路坎坎坷坷,显然并不好走,对于连路都显少走过地柳以沫来说,更不是一件易做的事,此刻她宁愿自己呆在衙门里,绞尽脑汁处理那些繁琐地公务。

“啊!”两腿发软的柳以沫,因不小心踩到一块拳头大小凸起的石头,打了个趔趄,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好在燕深弦及时伸手,将她拦腰扶起。

“不行了不行了!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受惊之后的柳以沫一屁股坐下来,揉着自己像是脱节了的双腿,赖在原地半步也不肯走了。

燕深弦抬头,望了望已经开始黑沉的天色,徐徐道,“我上次一人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但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估计还得走两个时辰……”

“咳咳”,柳以沫一口气没转过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还要走两个时辰,那多恐怖了,况且现在天也黑了,路更不好走了。“早知道就该在驿站歇一晚,明天早上再上路的!”她捂着脑袋,后悔不迭。

“小柳”,燕深弦有点无奈的看着她,略一犹豫,然后缓缓道,“不如我背着你再走一段路,我知道前面有个山洞,上下山累了的村民都会在那里歇脚。”

“呃……让燕大哥背我?你不累吗?”柳以沫抬头,发现对比起自己的气喘嘘嘘,燕深弦显得轻松很多。原本以为做乐师的人身子应该虚弱一些,不想燕深弦却是个例外。

“我小时跟着大人上山下山习惯了,所以还好。”燕深弦笑笑,然后转过去,躬身示意,“上来,我背你。”

柳以沫花了一秒钟想了想“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话,顺便唾弃了一下,然后利落的爬到燕深弦的背上,“那就有劳燕大哥了。”

七十九 山路崎岖(下)

燕深弦的步子迈得很轻,像是怕颠簸到背上昏昏欲睡的柳以沫一般,偶尔微微侧头,耳鬓会碰到她的发丝,酥酥痒痒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那发丝触到了心底,酥得他的心脏也变得更加柔软。(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特此申明)q书

天色愈来愈沉,头顶乌云也愈来愈密,积压得几乎没有缝隙,仿佛顷刻之间就可以全部塌下来。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分明白天还艳阳高照,此时却已是山雨欲来之势。

一道闪电自天际而下,消失的远处的丛林,也在一瞬间将周遭的景物映照得恍若明昼。柳以沫被雷声惊醒,抬头看着天色,“惨了,好像要下大雨了。”

“你醒了?”燕深弦侧头看她。

“恩……”柳以沫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呵呵,以前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太累了,所以就……”而且趴在燕深弦背上也挺舒服,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身上居然一点汗臭的味道也没有,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鼻尖充斥的都是清爽的味道,莫非长得好看的人,流的汗也是香的?她有点嫉妒了!

“小柳放心,那山洞就在前面。”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那里可以避雨。”

果然,在穿过一片丛林之后,人高的山洞便出现在眼前。山洞前因为时常有人来的关系,草皮相对要稀疏,而且也没有灌木遮挡。两人才一钻进洞中,就见闪电之后。又是一声雷响,震得连洞壁的灰尘也簌簌下落,然后便是大雨滂沱。

“真玄乎。”湿冷的山风拂过,柳以沫打了个冷颤,“要是没有这山洞避雨。首发被雷劈死在这里。估计都没人知道。”

燕深弦不可置否,只就着闪电地光四下观察山洞。山洞不大。但是遮风挡雨已经足够,洞内显然是因为常有人来的缘故。角落堆了一些干柴,连火折子也备好了。

“我来生火,你先坐下吃点干粮。”燕深弦说着便摸索着拣了些干柴堆在中央,片刻后火势慢慢转大,洞中便温暖起来。

蹲坐在火堆边。听着洞外的雷雨之声,两人都有些静默。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柳以沫拨弄着火堆,有点儿无奈。不过也好,这里虽不如驿站有床可以睡,但也可以落脚,总比连夜赶路的好。

“恩,你累了正好歇息一下。”燕深弦点头,顿了一下,突然起身脱下外袍。躬身将它铺在地上。“你躺着睡吧,这样比较舒服。”

柳以沫转头看着他。火光映照下燕深弦温文的脸庞愈发地显得温柔,她突然有点儿感动,被他细心地举动弄得鼻子有点儿酸。

“我睡了,你怎么办?”她嗡着鼻子问。

“我坐着也一样可以睡着”,他浅浅微笑,“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外,不可掉以轻心,小柳快睡吧,有我看着你。”

“不行,还是你睡,”柳以沫吸吸鼻子,摇头,“先前让你背了我那么久,而且我趴在你背上时也睡着了,现在换你睡,我来守着吧,一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会叫醒你。”

“不了,你睡吧。”燕深弦轻轻摇头。

“不,你睡,我看着。”

“你睡。”

“你睡!”

“我不困,你睡就好。”

两人推托半天,谁都不肯先妥协。柳以沫这样坚持也就罢了,这是不服输地性格使然,不想看起来温和随意的燕深弦倔强起来也是丝毫不肯松口。

柳以沫只得折中,“那我们轮流着睡,该可以吧?”

“可以”,燕深弦依旧是慢悠悠地口吻,“你先睡吧。”

“……”柳以沫也不再推托下去,以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那燕大哥下半夜的时候一定叫醒我,我怕我醒不过来!”

“好。”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快睡吧。”

柳以沫撇撇嘴,倦意来得很快,她打了个哈欠,不客气的在铺着燕深弦外袍的地上躺下。地面坚硬而且坑洼,她睡得不舒服,但因为疲倦,以及身下衣裳上传来地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直到下半夜也相安无事,洞外雷雨声渐歇,只剩山风偶尔吹入洞中,引得火光阵阵摇曳。

视线落在一旁沉睡之人的脸庞上,不知怎么的,燕深弦竟然觉得有些移不开目光。睡眠中的柳以沫眉间舒展,少了算计,少了虚伪,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只剩弯弯的柳叶眉,弯弯的睫毛,还有弯着唇角似乎在微笑的红唇。

火光在她地脸庞上跳跃,燕深弦慢慢地弯起嘴角,突然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与平日淡淡地微笑不同,此刻他的眉梢眼角都在微笑,眸中倒映着火光,仿佛也在摇曳着闪闪发亮。

他这算是……喜欢上她了吧。这么想着,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容愈发的深了。很久没有试过喜欢上任何人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只是这样安静的看着她,就会觉得幸福。

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呢?她任性,虚伪,手段多,心眼也多,照理说这样的女子半点也算不上可爱,为什么他就是移不开目光?即便有时候望着她迫人的光芒,他也会时常升腾出自愧不如的自卑,即便知道她如同悬崖边上的红丹草一般危险,即便明白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也依然还是忍不住衍生出了对她的渴望。

从青涩懵懂的少年一直到如今,这期间他的思绪里充斥着对可能害死双亲之人的怨恨,以及对当年旧事的疑惑。如今怨恨淡了,只剩疑惑还在苦苦支撑着他要查清双亲的死因,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这十年之间,他错过了许多美丽的风景,失去了许多得到幸福的机会,他几乎要厌倦了……

一阵警惕自鼻尖通过神经末梢传遍全身,他猛然从思绪中惊醒过来,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镇定下来,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山风从洞口吹拂进来,竟然带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一声狼嚎隐约传进他的耳朵,让他瞬间握紧了拳头,随后是更多更清晰的狼嚎之声,似乎要应和着谁的呼唤,在新雨后的山林中,交织成一曲死亡之音。

这章是补昨天的更新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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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深山狼影(上)

怎么会有狼来这里?燕深弦先是皱眉思索片刻,随后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出洞口查看。

此刻乌云散尽,头顶竟跃上一弯明月,正冷冷的泛着光。山风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道传至鼻间,借着月光,燕深弦很快便看清楚前方不远之处大片猩红的血迹,似乎这就是引来狼群的源头。

狼嚎声呼啸着将近,茂密的丛林里,一双双绿幽幽的狼眼逐渐清晰。

“燕大哥,怎么回事?”柳以沫被狼嚎的声音惊醒,起身走出洞口,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吃了一惊。

“小柳进去!”燕深弦转头呵斥,“别出来,狼群已经发现我们了。”

“狼?”柳以沫张大嘴巴,从小到大,这种一直属于传说里的物种,现在居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可是,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好,想象着自己被狼刨开肚子,将肠子拖得满地都是,想象它们一口一口的咬着自己的肉……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腿没出息的酥软,竟然挪不动步子了。

燕深弦觉出她的不对劲,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冲回洞中。

“别紧张,只要别让火熄灭,狼应该不敢靠近。”他将柳以沫放下,便满洞的寻找木柴,将它们全部收拢过来。往火里添了木柴,借着明亮的火光,燕深弦又从角落找出了一把柴刀,为以防万一,他紧握着柴刀重新回到火边。

相比起燕深弦的镇定。柳以沫此刻就显得要窝囊很多。她紧咬着下唇,脸上是失血般的惨白,身上地力气仿佛也被恐惧抽离走了,软得差点无法支撑。

其实柳以沫是典型的矛盾体,平时她一个走路的时候。如果遇到一只看起来很凶的狗。她会吓得掉头就跑。但是唤作对象是人就不一样了,不管那人怎样位高权重。因为人不会不由分说的上来就咬。除非那人是疯子,不然总有时间让她想出对应之策。

所以她很少怕人。怕地就是这些无法沟通地凶残畜牲,尤其现在还是传言中嗜血残忍的狼,根本就是涉及到小命保不保得住地问题!

“不用害怕,它们现在不敢靠过来。”燕深弦这么安慰着她,其实自己也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只听说狼怕火光,但也无法保证它们会不会突然扑上来。

“我……”听他这么说,柳以沫似乎好过了一些,“我才没有害怕!”她立刻死鸭子嘴硬的回击,可是发颤地牙关还是泄露出她的心情。

燕深弦被她的样子逗得微微眯起眼睛笑,心底的紧张一下子消散了许多,面对着洞外随时可能来袭的狼群,他突然变得坦然起来。

“只要熬到天亮就行了。”伸出长臂搂过她发颤地肩,在她耳边轻声宽慰着。燕深弦停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歉疚,“抱歉。如果不是为了我的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刚才就仔细想过,这里以前极少有狼群出没,不可能碰巧就在今夜出现这么多狼;而且洞外那些血渍,一看便是人为,定是有人偷偷用血故意将狼群引过来。

“会是谁呢?”柳以沫突然出声,“谁想害我们?”即便此刻她恐惧至极,可思绪仍然有条有理,“看来,在来的路上我们就被人跟踪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不如想一些开心的事,”燕深弦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样时间会过去得很快。”

柳以沫点点头,一手紧拽着他的衣角,抑制不住恐惧的往他怀中紧靠。两人就这样相互靠着,时间在心跳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木柴也在一点点的少去,而狼地呜咽之声却仍然清楚地在洞外徘徊。

“木柴快烧完了,火该要熄了。”发觉到这样的窘境,柳以沫立刻又紧张起来。这么久都没有狼敢靠近,证明它们确实畏惧火光。可,柴竟然不够了?!

此时也不管什么腿软不腿软,柳以沫连忙起身在洞里转悠,将可能燃烧地东西全部收集起来,连树叶和木屑也不放过,却仍然是杯水车薪。

“大概还能撑多久?”柳以沫几乎要绝望了。

“半个时辰左右。”燕深弦也同样努力让自己镇定,“天就快亮了,说不定狼群很快就会散开了。”

“外面大概有多少只狼?”柳以沫问道,“五只?还是六只?”

“听声音像是六只。”燕深弦回答。

“如果我们冲出去,可以不死的机会是多少?”

“……为零吧。”

柳以沫颓然的坐下,看着木柴的火的吞噬下愈来愈少,连火光也在瞳孔中不安的跳跃。她还不想死,衙门里还有一堆琐事等着自己处理,毕言飞也在等着她回去,她答应过他要早去早回……她不甘心就这样葬身狼腹,如果死中 文首发前连老柳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她该怎样证明不是自己无用,只是世事无常,总会突然冒出几个摸不捉头脑的危机来搅局。

“小柳,”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燕深弦突然转身看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口吻中竟有诀别之意,“你乖乖的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把狼群引开,天亮了你就自己上山去找村民求助,他们都很善良,会有人送你下山的。”

他淡淡的说完,咧嘴笑了一下,温润的眉眼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有了几分看破生死的洒脱。然后,他伸手摸摸柳以沫的头发,凑过去将嘴唇贴上她的额头。

一连窜情绪起伏之后的柳以沫,整个人犹如身在梦中,感觉周围的一切,连额头上贴着的温热的唇,都分外的朦胧且不真实。

直到燕深弦抽身离开,她才猛然清醒过来,倏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燕大哥你去哪里?”她抬头,吃惊的望着他。不去猜想过去燕深弦对她是怎样的看法,只是现在,他竟可以为了她舍身引开狼群,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过的。

事实上,此刻她也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的?

“小柳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所以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燕深弦转过头看她,“与其在这里等狼群冲进来,不如我去引开它们,能救一个便是一条人命。”

“可是……”柳以沫想说为什么不是他留下来,让她自己去引开狼群,可终究还是畏缩了,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别可是了,你去的话未必能将他们全部引开……”燕深弦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举了举手中握着的柴刀,半开玩笑的口吻,“何况我是男人,平时你都要厉害过我,这一次你总得给我机会展示一下我的男子气概吧!”

“可你这男子气概一展,就没命回来了……”柳以沫被他这句话逗得想笑,结果眼泪却先跑了出来,“你先别出去,再等等,说不定等一下它们就自己离开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安慰之词。

“不能再等,若是晚了让它们冲进来,两个人都危险。”燕深弦俯身,一根一根的掰开她拽着他衣摆的手指头,轻声嘱咐,“如果我有不测,我爹娘的死你就当做从来没听到过,毕公宅的事你也别再查下去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我不想你再冒险……”

八十一 深山狼影(下)

柳以沫坐在洞中,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泪水将眼前的火光模糊得只剩橘黄色的一片。她紧咬着下唇,洞外一瞬间沸腾起来的狼嚎声在耳边清晰清晰再清晰,狼的嘶吼、狼的咆哮、狼进攻时的无声无息,仿佛就发生在她眼前,让她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随后狼声呼啸着离去,嘶吼中捕捉猎物时的兴奋,以及追求血腥的狂乱,久久回荡在山林。胸中有股什么在不停膨胀,膨胀得她无法顺畅呼吸般,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洞外早已经安静下来,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嘶声嚎哭,她狼狈得鼻涕和眼泪一并流出,怎么也控制不住。从小到大,即便是娘亲去世的时候,她也从未哭得如此伤心过。

她突然十分恼恨自己的贪生怕死,宁愿自己和燕大哥一起葬身狼腹,也不要用他的性命换来自己的苟活,这样的恩情她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得起。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跌跌撞撞的起身,泪眼模糊得让她无法看清,冲出洞口的时候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又立刻爬起来朝着声音消失的方向冲出去。

月儿隐去,带着湿意的山林里,正是黎明来临前最黑暗的时候。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一深一浅的摸索着,衣裳已经脸上手上的皮肤被野草荆棘划出一道又一道细小的口子,她却也无暇去顾及。

终于,视线在适应了的黑暗里。目睹到了前方正在撕杀地影子。燕深弦熟悉的身影正挥着柴刀,在凶狠扑来的狼腹上划过,右肩却是闪躲不及被锋利的狼牙撕开了血肉。

不远处躺着一只狼的尸体,燕深弦此刻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求生地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和狼纠缠。肩上的新伤随着他地动作汩汩冒出鲜血。也在一点一点将他仅剩的气力抽离。

柳以沫瞪大眼睛,抑制不住地恐惧和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看着燕深弦无力的身影,终于不甘的倒下。凶恶的狼跳到他身上,对着他脆弱的颈脖露出血色獠牙……

只在这一瞬间,柳以沫像是猛然醒悟过来,抓起地上一根粗重地枯枝,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过去抡向狼头。这一下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竟将那只狼巨大的身躯扫出了几米开外。

死亡竟没有来临,燕深弦努力睁开眼睛,血色朦胧的视线后是满脸惊魂未定的柳以沫,“傻瓜,你不趁机逃走,跑来这里送死做什么?!”他真想这样骂她,却只能发出几声细微的呻吟。

被扫出老远的狼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迅速的站起来,焦躁地视线落在新出现地干扰者身上。它低声的咆哮着。嗜血地目光紧盯着柳以沫,突然一个凶狠的纵声朝她扑过去。

柳以沫此时才开始后怕。见它扑过来,身体不自觉的后退,酥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见泛着冷光的狼爪袭来,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堪堪一滚,躲开它的攻击。

可是,她再没有力气躲开第二次了。

狼的凶残嘴脸映入她的眼帘,她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后悔,不该逞能的啊,就算是苟且偷生有怎么样,有谁知道呢?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她发觉自己实在不适合舍生取义,分明都已经这样做了,末了却还要生出这样一点也不够英雄的想法。

她从来都不是英雄,她只是一个再庸俗不过的胆小鬼,所以请原谅她无法坦然的面对死亡。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狼张开血盆大口,死神离她很近……可终究没有机会再迈出最后一步。

狼头应声而落,“噗”的洒落出腥臭的血,悉数喷在她的颈上、胸口,随即狼的身躯轰然倒地。

燕深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原本紧握在手里的柴刀此刻再也无法握住,嘭的掉落在地上。“没事了……”他轻声的说着,即便血色覆盖了他大半的脸,即便笑容疲惫得只够他微微牵动起嘴角,但那却是柳以沫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竟然活下来了……柳以沫有过片刻的恍惚,然后是重得新生的喜悦,那种喜悦将她才收回眼眶的泪水再次逼出,同时她牵起嘴角发出一阵低低的怪笑。

“燕大哥,我们都活下来了……”

燕深弦眯中 文首发着眼睛,抬头望一眼日出的方向,修长的身躯终于虚脱的倒下。他张开双臂,面带笑容,身体重重的覆压在柳以沫身上,像是在拥抱。

黑暗终于散去,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亮了山林,在绝望的整体中划出一道希望的伤口。

柳以沫是被下山的村民救醒的,经过大半年夜的担惊受怕和拼搏,她已经虚脱得没有半丝力气,加上燕深弦压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双手反抱着他,迫切期望有路过的人快点发现他们。

大概是老天终于决定要仁慈这一回,很快就有人找到他们,并且喊来了村民将他们抬回了村子。

柳以沫身上都是些小伤,因此在喝过热腾腾的小米粥后便很快恢复了力气,可燕深弦就没这么好过了。他全身上下处处都是狼抓咬的伤口,为他清洗包扎伤口的大夫也不忍多看,而且,因为失血过多,且伤口多处感染,他一整天都发烧昏睡,根本未睁开过眼睛。“你们也真是运气不好,这条路很多年都没有狼出没过了。”救了他们的是燕谷村一对老年夫妇,也姓燕,“这位公子好像也是我们燕谷村的人吧?我前久见他来过,但呆了没几天又走了,姑娘你是他的夫人吗?”

“呃,不是。”柳以沫端着汤药,看他仍然昏睡,一时不知道从何处着手,“燕大哥是我的下属。”

“哦?那真是可惜了。”燕婶叹气,“不过也好,这位公子也不知道醒不醒得过来……我家夫君去找村长了,到时候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能做到的我们都会尽量帮姑娘一把。”

恩,说一下,本文中没有武侠里所谓的武林高手,也没有会飞檐走壁的,会隔空取物的人,那些是属于武侠里的。

如果是这样的高手面对狼群,当然像切瓜切菜那么容易,也就不值得说道了。燕深弦只是个寻常的青年男子,面对危机就是这样需要用尽全力,甚至用尽生命去守护,这样才更加美丽不是么?

八十二 真相?假象?

燕谷村村长是个六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来问明柳以沫情况,知道她原来就是女知县后,只是诧异了一下,之后仍是客客气气的态度。

村长派人下山将柳以沫的话带去衙门,说是她要晚回去一些日子,让伍行舟和娇花在这期间继续管好衙门里的事。关于这次遭遇道狼袭击的事绝口未提,她不想打草惊蛇。

目前最要紧的是等燕深弦醒过来,不然即便找出幕后捣鬼的人,替他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燕深弦发着高烧,昏迷中喝不下退烧的汤药,柳以沫听村民们说酒可以退烧,就一遍一遍用酒替他擦身。本来头一次看到裸男,羞答一下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可柳以沫是赶鸭子上架,何况他满身都包着纱布,有些无法包扎的地方露出的狰狞血肉,她看在眼里都觉得心惊肉跳,自然没什么心思去想那些男男女女的事。

可是,她不往这方面想,不代表别人也跟她一样。比如救了他们的燕大婶,和邻家妇人唠嗑的时候,他们就会说:

“我看他们就是夫妻,就算不是,这关系也不寻常。”

“是啊,不然遇到狼群,哪有一个没事,一个却伤得这么重的?”

“小姑娘害羞,硬说那位公子是她的下属也情有可原……”

有时候柳以沫听到这些也忍不住抽搐嘴角,不过她知道她们都没什么恶意,也就听之任之。干脆也不辩解了。

话说燕深弦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她也云里雾里的。柳以沫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有一身地臭毛病,连老柳都受不了,更何况别的男人。除非是初次见她。又正好赶上她装淑女的时候。

照理说燕深弦是这洛水县里。除娇花之外最了解她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出她和红丹草一样危险的话来。当然。如果无耻也算一种魅力地话,那她确实能够吸引到燕深弦……

大概。是因为她答应要帮他追查他双亲地死因吧,柳以沫自怨自艾的叹气。

在燕谷村地第一个晚上,她噩梦不断。

梦里都是恶狼在身后追赶,狼头、狼身、狼爪,诡异的分布在空无一人地山林里。她不停的逃,明知道这只是个噩梦,却仍然害怕会被狼撕开身体,她希望有人来救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老柳,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老柳在千里外的京城,不可能来救她,她想哭,想就这样停下来被狼咬死算了。但随后出现地画面是满身鲜血的燕深弦。他举起柴刀将狼杀死,接着牵动着嘴角对她微笑……

然后她就醒了。因为对梦中的场景心有余悸,她不敢再一个人继续睡下去,就跑到燕深弦那里,趴在他床边一边看着他,一边想着心事。

那些狼究竟是谁故意引过来的?这次他和燕深弦单中 文首发独外出,知道他们行踪的只有县衙里的一些人……是毕家么?莫非他们早就看出燕深弦的来历,也知道她打算查十年前的事了?他们要阻止她往下查,所以……?

她知道自己不能仅凭猜测擅自决断,这样只能狭隘她的视线,日后查起来也有了局限。可是目前为止,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有说服力地一个猜测。

第二日天一亮,柳以沫就去找了村长,挑开了燕深弦地身份,想直截了当的问他十年前地事。

“果真他就是青轩和秋娘的孩子啊。”村长对此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叹息,“其实老朽昨天就看出来了,他和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说,村长还记得燕大哥的父母?”柳以沫道,“那您知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吗?”

她没有直接问他们是不是死在毕公宅的那场大火里,是因为顾忌着毕公宅在他们心里的威望,可不想村长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说轩和秋娘死了?”村长张大嘴巴,半天都无法合拢,“什么时候死的?”

“您不知道?”柳以沫愣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您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这我记得,是十年前的旧事了。”村长回答得很快,“那天县城的毕公宅里宴客,轩和秋娘去过场,还是我做中间人介绍的呢,他们去了那里,然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为什么没回来?”柳以沫觉得不解了,村长目前所说和她之前听燕深弦说的一模一样,但是他难道不觉得两个大活人突然不回来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他们敢回来?!”村长仿佛想起什么难堪的往事,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听说他们见财起意,不但卷走了毕家的许多财宝,就连毕家的传家之宝也一并偷走了!做了这样的事,他们哪还有脸回来,直接就远走高飞了!”

“嗡嗡”柳以沫闻言一下子就懵了。

“亏我还在毕公面前力保他们夫妇,说他们人品绝对信得过,他们这一下差点就把我几十年积下的一点半点名声给毁了个干净!”提起当年,村长余怒还在,只是毕竟事件已经过了那么久,何况,“大人您刚才说,轩和秋娘都已经死了?他们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她柳以沫哪里知道!原本以为是死在毕公宅的那场大火之中,她觉得燕深弦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但事实上燕深弦当时也不在场,只是听他叔叔转述罢了。

一人一种言辞,她该信谁?柳以沫突然搞不清楚了。

“其实刚开始他们说轩和秋娘会偷东西,我死也不肯信,直到发现他家小叔把孩子也接走了,才不得不信。”村长长叹,“看来他们一家,也是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这没前途的穷乡僻壤了……”

柳以沫无言,再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村长家中。关于这件事,她还得再整理一下,脑子里太乱了。

到底燕大哥和村长之间,谁说的才是真相?诚然,也不排除毕公宅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是燕氏夫妻偷了财宝逃走,但她又凭了什么相信燕深弦没有撒谎呢?

毕竟众说纷纭,而办案讲的是证据,不能凭和谁交情好,就相信谁。

之前觉得终于找到一个切入点,可以着手查清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可不想这么快便和当年的真相断开。

或许,她是该放弃了,伍四三的话没有危言耸听,再查下去的话,可能真的会带来血光之灾。

大家端午节快乐^^

记得吃粽子呀……

另PS:我把简介改了下0实在是简介无能,不知道该怎么写呀,大家帮忙看看这个和之前的,哪个好点……

八十三 可惜不是我

傍晚时分,给柳以沫下山带话的村民回来了,同时身后还跟来了几个人。

娇花一见到柳以沫就泪汪汪的扑上来,伸出爪子在她身上乱摸一气,“小姐,你有没有受伤?”言语神情中关切尽显,让受宠若惊的柳以沫大为感动,主仆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柳以沫很是欣慰,“我没事,只是一些轻微的刮伤,娇花妹妹不用担心……”

“真的?”娇花先是半信半疑,在亲自验证之后终于相信,却突然哀嚎一声,“这些狼怎么搞的啊!怎么坏人不咬,专门咬好人?!呜呜,听说燕大哥伤得很重,担心死我了,他人呢?在哪里?!”

“……”柳以沫瞪着眼睛瞅了娇花半晌,然后泄气的随手一指,女大不中留,真是至理名言。

娇花会意,立刻就冲到了燕婶跟前,请她带路。柳以沫看着她们进屋,视线这才转而看向其他人。

毕言飞也来了,俊朗脸庞上的焦急之色,在看到柳以沫平安无事之后,平缓了许多,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此时也安定下来。见她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他连忙咧嘴露出笑容,想上前问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可,他才刚抬起脚步,她的视线就飞快的从他身上掠过,躲避似的看向那传话的村民。

“不是说过别同他们说起这些吗?!”柳以沫蹙眉,口吻里带中 文首发了些不悦和责怪。

“那位娇花姑娘一直强拉着要我说清楚,我不回答她。她就硬说我是土匪,绑架了你和那位公子,要让捕快抓我……”某无辜村民还只是个青年小伙,哪里应付得了娇花的胡搅蛮缠,自然是什么都老实交待了。

“……不好意思。还是多谢小哥了。”柳以沫当然想象得出娇花套话时的样子。

她并非不高兴见到娇花。而且就算消息传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知道地人一开始就心知肚明。还不知道的人,现在就算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不想现在看到毕家的任何人,包括毕言飞在内。

燕深弦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还在昏迷当中,且生死未卜。而毕家作为头号嫌疑犯,她实在没法对着他们笑脸相迎。

“柳姐姐……”身后毕言飞在喊她。软软的口吻略带着委屈,她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匆匆走开了。

不管毕言飞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此时的柳以沫都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同他玩大人哄小孩地游戏!这原本就是个可笑地游戏,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曾经乐此不疲过。

且先不说毕言飞本身有害还是无害,只他身后地毕家。便绝不简单。毕福毕寿两人依旧是如影随行的跟在毕言飞身后。比起“两个小厮”地职称,似乎他们更应该被称为“两双眼睛”。

夕阳躲入青山背后。毕言飞站在原地,仅剩的夕阳余晖照亮他半边脸庞,看起来有种亦虚亦实的错觉。他低头绕着手指,胸中隐隐的忐忑让他有些不安。

刚才柳以沫看他的眼神很是漠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柳姐姐,不要不理我……”他可怜巴巴地,好似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路瘪着嘴巴往柳以沫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只是心理依赖她成了习惯,就像刚出生的小狗,第一眼见到谁就认定谁是它的依靠。

柳以沫正和娇花一起趴在床前发呆,床上躺着的人自然是正昏睡不醒的燕深弦。他已经昏睡两天一夜了,如果再不醒的话……柳以沫突然觉得焦躁,起身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走动,不小心绊到桌椅,带翻桌上地药碗,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小姐,你动作轻点!”娇花对她怒目而视。

“闭嘴!”柳以沫转头一眼瞪回去,把娇花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一触及到她眼里地阴沉,便很识相的闭了嘴

她不怕柳以沫会生气,就怕柳以沫露出这样阴冷地表情,仿佛是六亲不认般,有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凌乱。每到这个时候,大约是她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两股思想激烈碰撞,如果不小心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柳姐姐。”有不怕死的人凑过去,娇花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毕言飞。

毕言飞是声音一向是很有特色的,就像一个乖小孩,偶尔会向你撒娇,语气永远不急不躁,就算那次损她,说她只是一根牛毛的时候,口吻也是分外轻柔认真。

柳以沫听到声音,脚下急躁的步子有过片刻的滞缓,随后依旧烦乱的来回踱步。

“我是不是哪里让姐姐生气了?”毕言飞瘪嘴,抬手拽住她的一致袖子,紧紧跟在她身后来回,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尽是委屈和无辜。

柳以沫眉头蹙紧,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没有,我没生气。”她努力咧着僵硬的嘴角,原本想拉出个笑容,结果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你好像不想理我。”毕言飞也察觉出她的敷衍,不由着急的靠前一步,想问个清楚,但柳以沫却同时下意识的后退,她眼中的闪躲和不耐也终于落入毕言飞的眼帘。

他愣了一下,垂低眼睑,一时间房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儿怪异,两人面对面,却是心思各异。

“你不要总是缠着我。”好半晌,柳以沫才总算找回自己最正常的声音,声音辨别不出喜怒,“你应该要依靠的人是涂管家,而不是我。”

对于刚才下意识后退的动作,柳以沫回过神也只能苦笑。如果这次没有燕深弦,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大概就换成是她了吧,好的结果,如果运气不好,她现在可能只剩下一堆辨认不出形状的骨头。

究竟是谁要害她?她不想现在就凭空臆断,她只是不想现在见到任何一个姓毕的人,他何苦偏要此时来纠缠?!或许过些时间,即便找不到幕后凶手,也只需等她再仔细想想清楚,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整理好了,便又能像过去一样哄得他开开心心的。

拽着她衣袖的手缓缓松开,毕言飞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身体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一言未发。柳以沫觉得胸口有点堵,别过头假装若无其事的四下张望。

“燕公子?小姐,他的手在动,好像要醒了!”娇花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让人不安的静谧。

柳以沫心中一喜,之前的烦恼总算在听到这个喜人的消息后,暂时抛居脑后,她连忙抬步跑回床边,中途因为太过欣喜,经过毕言飞身边时甚至撞得他趔趄了一下。

果然,燕深弦从昏睡中醒来,伤口逐渐复苏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睫毛几次颤动之后,终于缓缓的张开双眼。略有些涣散的视线,终于在某人脸上清晰聚焦的时候,他突然咧嘴微笑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大概只是突然想笑罢了。

柳以沫看着他的微笑,仿佛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如斯重负般,也终于弯起了嘴角。

八十四 伍小师爷发威

虽然燕深弦人已经醒过来,可以确实他再无生命危险,但他身体的伤势仍然很重,且需要长时间的调理。转载 自 我 看書齭

燕谷村里环境清幽,村民也十分热情,是疗养的好住处,何况就算他回去也自觉帮不了柳以沫什么,只能徒添麻烦,因此燕深弦决定留下来,等过些日子伤势好得差不多时再回衙门。

柳以沫是一县之主,衙门里自然不能长时间的离了她,因此不日就决定下山,娇花本想留下来照顾燕深弦,但是被燕深弦推辞,说是衙门里更需要她,于是娇花就在柳以沫的拉扯下,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下山了。

一回到衙门中,柳以沫就敏感的觉察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心思计较这些。洗去风尘仆仆,又埋头睡了个天昏地暗后,再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有个眼生的小姑娘来给她送饭菜,她狼吞虎咽完毕之后,小姑娘走过来收拾,她这才记起以前衙门里似乎没这么个人。

“你是谁?”柳以沫后知后觉的警惕起来,一边想着这人是不是要害自己,一边抚着喉咙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刚刚吃的东西都抠出来。

“大人可以叫奴婢小玉,奴婢是伍师爷前天新招来的丫头。”小玉有些拘谨的回答,收拾完毕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伍师爷?”柳以沫放开抚着喉咙的手。伍四三不是已经打包袱回老家了嘛,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仔细的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此“伍师爷”非彼“伍师爷”。

这伍行舟搞什么啊?难道不知道衙门里不招年轻女性。是娇花地规矩嘛!当初她把艳红收进来,娇花都和她赌了好几天的气。

不过,这次怎么没听到娇花来告状?正纳闷的时候,大开着的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柳以沫抬头一看。是大刘。

“大人。卑职奉伍师爷之命来请大人去书房。”大刘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们口。

“哦。我还正想找他呢。”柳以沫皱眉,“大刘。我不在地这几天,衙门里没发生事吧?”

“回大人,没有!”大刘倏地立正,站姿昂首挺胸,手掌笔直紧贴大腿。中气十足地回答。

“你,没事吧?”柳以沫奇怪的看着大刘,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

“回大人,卑职很好!”

“那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柳以沫郁闷了。

“大人没说让卑职进去,卑职不敢逾越!”大刘扯着嗓子吼,大有让整个衙门大院地人都听见的趋势。

柳以沫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走出房门,一路穿过回廊,所有遇见她地人都会停下步子行完礼再接着走。所有衙役都各司其职。一改往日闲闲散散三五成群的景象。

推开书房门,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书案之后翻阅书籍。听到推门声抬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

“大人来了,请上座。”伍行舟起身让出座,施施然躬身行了一礼。

“恩。”柳以沫故作淡定的走过去坐好,随手捞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翻看,“伍小,呃,师爷派人找本县有什么要紧事?”总觉得喊伍师爷是在喊伍四三,真别扭。

“卑职无事,只是大人走地这几天积了些事件,虽然卑职已经初步处理完毕,但还是需要大人过目为好。”伍行舟一板一眼,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话。

柳以沫开始有点怀念伍四三的嗦了,他对着这个年纪轻轻却这样刻板的男子,实在没有好感,何况初次见面时的尴尬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顿时冷场起来,柳以沫翻看这几日的宗卷,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过伍行舟记录得比较细致,大字下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做标注。

他的才能自然是没得挑剔的,柳以沫只是不爽才把衙门交给他几天地时间而已,就被他整地跟换了个地方似的,一个一个转变得太快,几乎让她适应不过来。

“我说……伍小,师爷啊……”柳以沫终于忍不住开口,“是谁决定往衙门里招人地?”

“是卑职擅自决定。”伍行舟看了她一眼,“没有事先通报大人,请勿怪罪。”

“呃……”认错态度还不错,柳以沫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正想放柔声音说做得不错,做了她想做又迫于娇花淫威而没做的事,可接下来伍行舟的话立马就把她郁闷到了。

“据卑职观察,由于大人疏于管理,衙门里纪律松散,人手分布混乱,只吃俸禄不做事的人比比皆是,办事效率奇低……”

“你是在教训本县?!”柳以沫把书往几案上一扔,打断他的话,瞪着眼睛看他。

“不敢,但卑职所说的都是实情。”伍行舟低着头,仍然可见眉心紧锁,虽然是道歉的口吻,但表情不卑不亢,让柳以沫看了就觉得烦。

“好好好,伍小师爷您厉害,那本县一切听凭您做主,以后有事别来烦我,您全都自己看着办好了!”柳以沫起身,将几案上的一叠文书拿起来,走到伍行舟身边时阴阳怪气的将它们一股脑儿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在他呆愣的视线下拂袖离去。

从书房出来,柳以沫吸了口气,将胸中的郁闷排出。离了书房便觉得无所事事,正想照往常一般去找毕言飞,突然记起那日傍晚她和他说过的话。

要不要去和他道歉?柳以沫来回徘徊拿不定主意。想了许久之后决定还是算了,现在就算去找他,她也不一定能拉下脸皮道歉,何况她和燕深弦在山上遇到狼的事还没结果,现在应该先查清这件事。

于是命人喊来四大捕头,连带着娇花也过来了,毫无疑问,四大捕头之一的小李就是娇花的跟屁虫,找到小李也就等于找到了娇花。

几个人先是一番诉苦,说伍行舟拿着鸡毛当令箭,如何如何强硬,如何如何残忍,要整个衙门上下都听他的编排,甚至,因为有几个衙役不服他的管理,被他当场辞了。

“他怎么会是伍师爷的侄子的?”娇花撇嘴,以前的伍四三只要被她吼两句,态度就立马就软了,换做这个伍行舟却是油盐不进。她不让招丫鬟,他说除非她一个人负责分派整个衙门里的伙食,以及所有端茶倒水等杂活;她退而求其次,又说找丫鬟也可以,但是要丑的不要漂亮的,要年老的不要年轻的!他回答说衙门是洛水县的门面,太丑或者太老的摆出去不好看,然后意味深长的瞟娇花一眼,那“比如你就是”的眼神,把娇花气了个半死。

“咳,好了,先不要说这些了。”柳以沫掩嘴干咳,其实听他们这么一诉苦,她突然觉得伍行舟做得真不错,以前她就想过要管教一下这些懒散的家伙们,但又一直懒得行动,不想伍行舟竟然帮她做了。

只不过,这个人永远一本正经,只会挑她错的模样,实在是不讨喜!

“大孙,你带人去燕谷山下的驿站找老板问问,四天前的晚上有没有看到除我和燕大哥以外的人经过。”柳以沫开始吩咐任务。

“是,卑职领命!”大孙恭恭敬敬的,似乎也生怕被伍行舟抓到把柄。

“大黄、大刘、小李,你们三个查一下那天晚上衙门里有谁离开过……包括尧公子和他的小厮也要查清楚。”

“是,卑职呃……”三人相互看看,小李突然上前,“可是,尧公子已经搬回去了,大人要我们去毕公宅里查吗?”

“恩?什么时候回去的?”柳以沫愣了一下。

“昨天啊,他一回来就让人把东西都搬走了,他自己也没有再回来过。”

“哦,那暂时不用查他们了。”柳以沫觉得胸口堵了一下,然后依旧十分平静的说。

八十五 上阵父子兵

事情很快就查出了苗头,大孙去燕谷山下的那间驿站,找驿站老板询问之后,很快派人回来告知柳以沫说:

那晚她和燕深弦离开驿站,之后确实还有人其他人来过。我看_书斋

据说是三个年轻男人,问起相貌驿站老板说记不太清楚,只记得他们一共来过驿站两次。第一次是在柳以沫二人离开后不久,他们歇了一下也往山上去了;第二次是在半夜,当时还在下雨,这三个人敲开驿站门时,驿站老板还抱怨了几句,说他们这么晚还下山,也不怕遇到狼。

不过驿站老板看他们都不像是什么善人,再有气也只得往肚子里咽。这三人让老板拿酒,还让半夜下厨给他们做吃,之后听见驿站老板养的鸡在扑腾,又让老板杀几只鸡做下酒菜,老板依言去杀鸡,可他还在放鸡血,就听他们突然说不用做了。

老板愣了一下,说鸡已经杀了,那钱怎么算?其中一个就让他别急,还让他把驿站里所有的鸡都杀了,说是会照鸡的价钱给他银子,而且他们只要血……

听到这里,柳以沫突然记起那晚她走出洞外时看到的情景,月光下的山林里大片腥红的血,可怖之极。

来人继续回禀:之后那三人又让老板杀了一头猪,取了猪血和鸡血,但是没给银子就再次上山了,说是说等他们下山后再给银子,但之后老板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没见到过。

这么说来,遇到狼并非是他们运气不好。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地,而驿站老板口中的这三个年轻男人,多半就是害她的人。

另外,小李那边,也已经排查出数十个当晚不在衙门里的衙役。但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说辞。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一定是内鬼。

于是,柳以沫决定让大孙将驿站老板带来。既然他见过那三人,再次见面或许会认得出来。

派去传话地人动身只后。柳以沫打了个哈欠,有点儿无所事事。

其他衙门里地事,柳以沫果真是说到做到,全部扔给伍行舟,自己也乐得清闲一段时间。什么都撒手不管。就想着找个适合的机会抓住他地小辫子,然后挫挫他的锐气!

等待地时间很无聊。伍四三打包袱回老家了,燕深弦在燕谷村养伤,毕言飞也回了毕公宅里,就连某只喜欢找麻烦的人妖飘飘,近来也不露面了。

她想,她一定是闲抽了……不然为什么连伍四三和死人妖也开始让她怀念了?

于是,柳以沫决定出门到处逛逛,没有什么目的的。连娇花也没带。只一个人慢吞吞的走一下停一下散心。

现在已经是夏末,再过大半个月大概就是立秋时分了。虽然天气仍然有些变化无常,但温度适中,正好适合闲逛。

走在青石铺就地小路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或一些白墙青瓦的民房,有个小孩子突然从树丛里冲出来,撞到柳以沫之后吐了吐舌头,然后使劲推开她转身跑掉了。

柳以沫没防备之下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不由蹙眉,但见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谁知那小孩却突然回过头来冲她扮了个丑丑的鬼脸,她愣了一下,不由怒从心起,捋起袖子就奋勇的追过去。

“小坏蛋,你给我道歉!”柳以沫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就抽空来教训一下这个调皮的小鬼,顺便尽一下父母官的职责。

不想那小孩虽然腿短,跑不过柳以沫,但是动作灵活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让柳以沫怎么也逮不到。

“站住,你个小坏蛋!”柳以沫气喘嘘嘘的停下追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那小孩。

“那你就是大坏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小孩见她跑不动,干脆自己也不逃了,回过头来张牙舞爪地在她面前晃悠,“来抓我呀,抓我呀

这小鬼真欠揍,柳以沫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地着埋怨谁家的孩子那么没教养,却浑然忘记自己小地时候,在别人眼里,她可是比眼前这个小孩还恶劣了许多倍!

可惜那小孩没有嚣张多久,背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微微一提,让他双脚离地,惊慌之下两条小腿乱蹬,正要开口大骂,但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后立刻就焉了。

“词儿,你又调皮了。”声音里透着宠溺,却也无奈,像极了当年老柳在柳以沫干完坏事之后的口吻。

柳以沫诧异的抬头,见到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爹,你放我下来,是这个坏女人的错!”被称作词儿的小孩嘟起嘴,一改先前的嚣张,变得柔顺无比,“是她看我长得好看,想把我拐去卖掉,我不上当,她就想来硬的,爹你看她长得多像人贩子,谁脑子坏了才会上她的当……”

“噗……”柳以沫气得想吐血,这破小孩哪里看出来她长得像人贩子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词儿竟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编出这么一段抬高自己贬低他人,甚至还含血喷人的段子,简直是比柳以沫还人才的人才!

“你又胡说!”好在孩子他爹不是糊涂人,这才让柳以沫忍住了想揍他一顿的冲动----虽然她不一定能揍得过。

“这位姑娘分明是这洛水县的知县大人。”孩子他爹的声音依旧缓和,但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威势,“词儿,快跟大人道歉!”

“我才不要!小小的知县算什么!就算是知府来了,也不定谁给谁道歉呢!”词儿双手抱胸,很臭屁的把头一偏。

“道歉。”孩子他爹继续说。

“不要!”词儿继续回答。

“道歉。”

“快道歉。”

“……对不起。”

“声音大些。”

“对不起,是我的错!”词儿干脆扯开嗓子一顿乱吼,“好了,快放我下来!!”

“是犬子失礼了,大人请勿见怪。”孩子他爹终于抬头,目光看向柳以沫。

柳以沫原本正愣愣的看着他注视词儿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分外熟悉,似乎曾经老柳看她时,也是这样的……慈爱?

“大人?”

直到他再喊她一边,她才回过神来,“噢噢,没事,小孩子嘛,调皮一点比较可爱。”她口是心非的说着,突然问道,“阁下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女知县谁不认识?”孩子他爹微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吟吟朝她看过去。

第一次见到真人,自然得好好打量打量,只不过看她的外表,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同样是罗衣罗裙,长发梳成很普通的发髻,和寻常女子没有任何区别。

“是么……”柳以沫一见他笑,自然明白他听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由有点讪讪的,道,“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阁下记得看好令郎,不然要是来个真的人贩子,令郎又长得这么……好看,铁定是要被拐到山噶里做苦力的!”她脸上堆满假笑,眼睛斜视着男子身旁的词儿,说完后便迅速的一转身走了。

“这女人有毛病吧!”词儿气呼呼的看着柳以沫的背影,“长得好看,跟做苦力有什么直接联系吗?!爹啊,你看她都说要拉我去做苦力了,我说她是人贩子吧你还不信!”

“少贫嘴。”孩子他爹拍一下他的后脑勺,然后拉起他,“走了,找你云叔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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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真正的凶手

柳以沫一个人继续逛了一会儿,仍旧觉得十分无聊。总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阳光明媚,可入眼的风景却总是空荡荡的。

她记起小的时候,似乎是娘去世之后的第三年,老柳因为一直单身,外人也不见他拈花惹草,于是便得了个好男人的名声。又加上他儒雅俊秀的外表,以及锦绣般的前程,惹得不少尚未出阁的少女,或者风韵犹存的少妇春心荡漾。

因而明里让媒婆上门提亲,或者暗地抛媚眼、扔手绢勾搭老柳的女子数不胜数。

老柳也曾经一度听信媒婆的话,想再给柳以沫找个后娘来帮着管教她,可惜在目睹年幼的柳以沫被一群娇小姐训得眼泪汪汪的情景后,这个想法就算是彻底打消了。

“在下的女儿,还是让在下自己来管教的好。”当时的老柳是这么回答那些女人的。虽然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柳以沫在做戏,但却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时柳以沫就在他身旁,听着他长长的叹息,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空空荡荡得如同此刻眼前的风景。

这里是毕公宅后方的郊野,绿草、杨柳、桃花、小溪,风景依旧,只是少了坐在溪边垂钓的身影。

柳以沫决定要严肃思考她和毕言飞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会让她觉得慌张。她确定自己见到毕言飞的时候会感觉很温暖,他地单纯以及天真,可以让她什么也不用去顾忌。就像整日在战场厮杀的士兵,回到家里终于可以拥有一片宁静的桃源。

或许这大概就是老柳所说的爱情,他说她迟早会爱上一个人,然后就会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寻常地。女儿对父亲地依恋。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晃晃悠悠的往衙门回走,半路上竟然遇见了好些天未见到地艳红。

如今是艳红自然是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加身。她原本就是方家的大小姐,而方思贵也是出了名地宠爱女儿。自然不会寒碜到哪里去。

“大人。”艳红本来在绸缎庄选布,眼尖的瞟见门口路过的柳以沫,连忙扔下布跑出来叫住她。

“艳红?”柳以沫回头看着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认出她来,不由微笑着打趣道。“变得这么漂亮,让我差点认不出你了。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散散心。”艳红有些腼腆,她前些日子为了躲避陈双喜的纠缠,一直足不出户的呆在家里,现在虽然出了门,但方思贵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几个家丁跟随在她左右。

“大人你呢?”艳红微微露出笑容,足可见一段感情地失败并没有让她要死要活。她甚至庆幸柳以沫及时告知了她陈双喜的真面目。不然等她掉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再伤心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我也是。”柳以沫耸耸肩回答。

然后两人找了个地方继续聊了一会儿,临分别的时候艳红说。过几天会去衙门看望陈婶和大家。柳以沫点点头,但又突然想起陈双喜似乎还在衙门,她难道不怕会遇见他尴尬么?

犹豫了一下,柳以沫还是说出胸中的疑问,结果却听见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他不是被大人辞掉了么?”艳红诧异道,“难道他是骗人的?”

“呃?我什么时候辞掉他了?”柳以沫不解的挠头。

“大概四五天前吧,他又跑来找我,说自己已经被赶出衙门了,虽然我爹没让他进门,但是我那时刚好路过门口,所以听到了他地话。”艳红说。

“四五天前?”柳以沫细细地想了想,突然愣住。

那天不正好是自己离开衙门去燕谷村的日子么,她根本不在衙门,何来赶人一说?啊,对了,她似乎听大孙说过,伍行舟在她走后为了示威开除了几名衙役,难道陈双喜也在其中?!

“是啊,原本我还担心他一直呆在大人身边会报复大人,想提醒您又一直没找到机会,不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艳红拍拍胸口,一脸安心地模样。

“他为什么要报复我?”柳以沫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接了一句。

艳红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大人你送我回家以后,他总是三天两头的来我家门口闹,总叫嚷着要我给个她一个理由。中 文首发本来我还有些惦记他的,可被他这么无赖的举动一搅,算是让我彻底对他死心了。于是就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大人您和我说的话都告诉了他,说他是个无赖,是个骗子,是个无耻之徒……当时他的脸色真的是有够难看的,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狠狠的对着我大骂,之后就被我家的家丁轰走了……”

柳以沫突然转身,没来得及向艳红道别,就飞奔着朝衙门的方向跑去。

她之前竟然忘记有陈双喜这个仇人了……回到衙门一查,果真那日被伍行舟开除的衙役当中就有他。如果不出所料,想害她的人肯定就是陈双喜,他有动机,而且时间和场合都十分明显的吻合。

“大黄,你和小李带人去寻找这个陈双喜的下落!”柳以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发令,“找到他立刻给我押到这里来,他要是敢反抗,给姑奶奶就地正法了他!”

柳以沫这副阴狠的模样吓得一众衙役不敢吭声,生怕一个惹她不高兴,自己也被就地正法了……

伍行舟在一旁听得皱紧了眉头,“大人,根据我朝律法……”

“你给我闭嘴!”柳以沫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直接吼过去,“姑奶奶的事不要你插手!”她此刻根本不想摆什么官架子,直接把自己当成泼妇,这样就可以什么也不用顾忌,只要能报仇就好!

讲什么律法?!她和燕深弦被狼群包围着,求救无门的时候律法在哪里?燕深弦殊死和狼群撕杀的时候,律法在哪里?她被恐惧和绝望驱使得簌簌发抖的时候,律法又在哪里?她只想将那个人找出来,然后将他也扔进狼群,让他也切身体会随时会被狼撕开身体、被掏出肚肠、、被分而食之的恐惧和恶

也正因为这样,在未寻到真正的凶手之前,她虽然一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仍然无法掩饰对可能是凶手的毕家的厌恶,才会对着毕言飞说出伤人的话来。

伍行舟没有再次开口,只因为柳以沫眼里出现了某种疑似是泪光的东西,这让他诧异了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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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就这些。大家阅读愉快!^^

八十七 断子绝孙脚

整个洛水县翻了个遍,却找不到陈双喜的影子。也是,现在离事发已经过了几近四天,如果他心中有鬼,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至于他会往哪里逃,找那些曾经和他一起混过的衙役一问,都说他多半是逃往邻县了。

与洛水县相邻的叫做洛宁县,上回银鱼和茉莉在这里呆不下去之后,也是跑到了洛宁县去,这回估计陈双喜也是投靠他们二人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柳以沫派人便衣去洛宁县,打探陈双喜是否真的去过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还是谨慎谦虚一些的好。

在探子去打探期间,柳以沫一直在思考要怎样和毕言飞道歉。要怎么和他说清楚她不但一点儿也不厌烦他,而且还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不过,这样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啊,并且其中的暗示性太明显了。

毕言飞这些天一次也没再出现过,似乎她的话实在伤他很深。没有了记忆的人大多都十分脆弱,他把对她的记忆当做是全部的依靠,但她却告诉他,这些都是错的。若换做是她柳以沫,她大概也不知道将来该如何自处。

微微苦笑,柳以沫打定主意,等抓到陈双喜之后,就带着他去找毕言飞解释清楚。

所以,当她听说陈双喜确实在洛宁县出现过的时候,她就决定亲自去洛宁县,她料想洛宁知县应该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

“大人等一等”,正在柳以沫穿好了官服准备亲自带人跑一趟的时候。烦人的伍小师爷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跳出来,“卑职有几句话说,听完了大人再决定去不去也不迟。”

“你又出来捣什么乱!”柳以沫一看到他就想翻白眼,当初她还嫌伍四三麻烦,哪知他这个侄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目中无人。事,“本县想亲自去抓个人犯。也碍着你了?!”

“陈双喜还不算人犯,只算有嫌疑吧。”伍行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纠正。他不是傻子,柳以沫对他的态度一向不好,他自然看得出来,但是他也有他的坚持。

“……”柳以沫无语,直接把他当中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抬腿就走。

“大人请听卑职一言,此番就算是您亲自出马,也未必能找得到嫌疑犯,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伍行舟追上去,拦在她身前。

“让开!”柳以沫瞪圆了眼睛,一点也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

伍行舟固执的摇头,“大人先听卑职把话说完……啪……”一声清脆地耳光,他地左脸上迅速浮现五根通红的手指印。警告你不要太目中无人,要知道这里是本县最大。不是你伍小师爷!”柳以沫咬牙说道。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一直看在伍四三地面子上不想跟他计较什么,但他实在是得寸进尺了!

伍行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忽略掉脸上的疼和周围衙役射过来地幸灾乐祸的视中 文首发线,低着头继续语调平缓的道,“卑职只是想提醒一下您,听说洛宁知县张想平和银鱼是表亲,张想平从前没少从银鱼那里捞到好处,但银鱼帮被大人搅散,他必然会怀恨在心,所以卑职猜想他不会轻易让大人如愿……所以,您还是有备而去比较妥当。”说完,他面色如常的朝柳以沫点一点头,识相的转身走开。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柳以沫原本恼怒地表情逐渐松动,变得有点儿怪异,“他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有曾经在银鱼帮混过的衙役回答,“小的曾经亲口听银鱼本人吹嘘过。”

“那你怎么不早说!!”柳以沫张嘴就大声呵斥过去,把说话的衙役吓了一跳。

洛宁知县和银鱼是表亲,这点柳以沫还真的没想到。若是这回真的冒冒失失就过去,那张想平和她官职同等,但仗着资格老,肯定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到时候她无疑会被人耍得团团转,因而必须事先想一想怎么让这个张想平不得不把人交出来。

这么说来,刚才倒是她误会伍行舟地一番好意了?柳以沫有些郁闷,最近怎么尽是她误会别人?!

“大人,那我们还去不去?”大黄凑过来,他其实也知道银鱼和洛宁知县地关系,但一时没伍行舟想得那么远。其他人则是见柳以沫一副势在必得的凶猛架势,没敢告诉她。

“去,肯定是要去地……”柳以沫犹豫道,“不过先让我想个法子……”

“那什么时候能想好?”大黄继续问。

“我怎么知道?!”翻了个白眼,柳以沫一挥手,“走开别烦我,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洛宁知县张想平这个人,柳以沫除了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贪财以外,其他什么也不了解,实在难以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直接用银子换人的时候,有人通报说尧公子和涂管家来了。

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提起官服下摆就往客堂跑去,跑到半路上又有些顾虑的缓下步子,一边斟酌着道歉的话,一边慢慢的挪动。

走到门侧,柳以沫耳尖听到有个耳熟的声音在喊冤,她皱眉,等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陈双喜的时候,她蓦地抬腿踹开房门,然后冲进去径直对着那个让她恨得牙齿痒痒的凶手,一脚狠踢过去。

周围传来一片抽气声,连娇花也不忍的微微遮住眼睛,心中微微叹气:啧啧,小姐真狠。

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倒是叫柳以沫回了神,定眼一看,陈双喜正捂着裆部,脸扭曲得厉害。柳以沫吃了一惊,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才明白自己不小心踢到了人家的命根子,当即恶心得不行。

“好一招断子绝孙脚。”凑过来看热闹的四捕快在门口偷偷议论,“估计这小子以后要找不着老婆了……”

柳以沫有些尴尬,心中的愤恨倒是一时间散去了许多,这才开始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陈双喜被绑了双手正跌在地上嚎叫,他身后还有两个同样被绑的男子,眼见柳以沫的目光扫过来,下意识就夹紧了双腿,其中一个甚至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招,我什么都招了,求大人高抬贵脚,我是家中三代单传啊……”

“老朽果然不如知县大人这般英明。”涂管家叹气,“审了半天也没能让他们招认,大人出马果然是不同凡响。”

“……”柳以沫顺势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毕言飞,头一次想在地上挖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今天大概还会有一章,补昨天的吧。

八十八 柳以沫的感动

陈双喜等三人是涂管家让人从邻县带过来的,过程涂管家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只说毕公宅在那边也还剩了几分薄面,要找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这让柳以沫在感激的同时,又感觉怪怪的。涂管家能在这种时候恰好将人送上门来,证明她的一举一动,毕公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他必定也知道中 文首发她上燕谷山是针对毕公宅十年前发生的事,为什么他还会这么坦然?!是真的心中无愧,还是认定她不能撼动分毫?!

“这次多谢涂管家相助,本县欠您一个人情,”柳以沫半认真的说,“日后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涂管家大可开口。”

“大人不必客气,我家公子承蒙大人照顾,本来就该知恩图报。况且此事并非老朽之意,乃是我家公子授意。”涂管家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看向柳以沫,“所以大人的人情,老朽实在担不起。”

他本不想管这闲事的,这丫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是该让她吃些苦头。可不想毕言飞竟也推测出柳以沫遇狼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然后为了她竟回来请他帮忙找到凶手。

“涂管家,我应该信任你,是不是?”他记得毕言飞找到他之后的第一句是这样说的。他当时诧异得几乎以为毕言飞回想起了什么,但是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以及他看自己时依旧带着陌生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想法。

然后他才知道这是柳以沫和他说过的话,她说他该依赖、该信任地人是他。所以他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这样归根究底的说讲,对比起他自己,更让毕言飞信任的人,还是柳以沫。

一个不过才出现个把月的小丫头,就比从小看他长大地长辈。更让他信任。涂管家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叹。

但一切还是在往好地方面发展,至少毕言飞不再痴傻。如今他头脑中有条有理,虽然因为记忆空白。所以有时候会像孩子一般天真,但他也确实如同一个正常的孩子,在一点一点缓慢而又迅速地长大着。

涂管家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带着毕府地其他人先走了,留下的只有毕言飞。以及陈双喜等三人。

现在要怎么办?柳以沫瞟见毕言飞传递过来的期待眼神,有点儿不知所措。又想起刚才竟然让她目睹自己暴力的一面,更是尴尬的不敢看他。

“你们三个决定招了吗?”心虚地将视线转移,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伍小师爷呢?别躲懒,出来记录他们的供词!”虽然刚才打了他一耳光,但谁让他是她的下属来着,如果这点气也受不了,以后在官场有什么前途可言?况且他还是个大男人。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若是换位思考。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分青红皂白就被扇耳光的滋味是挺不好受的。了,总爱牵连无辜的人,对毕言飞是如此,对伍行舟也是如此。

“柳姐姐,我来帮你吧。”毕言飞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轻扯她的衣袖,然后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弯起嘴角灿烂一笑,“我也会学写字了。”他的笑容一如当初,这让柳以沫恍惚以为之前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

本以为他至少也该生气或者怨恨,但再次见面,他却一言不提,只是得意地笑着告诉她,他学会写字了。

没来由地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柳以沫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想哭的表情。

“姐姐还在生气?”毕言飞见她别过头,以为她是不想理自己,不由慌了神,“我有听姐姐地话,没有老是缠着你呀,我忍了好久才来的,你还是觉得我烦吗?那我明天再来?”

“不是……”柳以沫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让眼泪冒出来了呢?明明是几句很平常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却化作了满腔的感动。

她觉得毕言飞真是傻,明明是她迁怒之下说出来的话,他却感觉不到恶意,反倒当它是指令一般,这么认真的去履行去遵守。

“姐姐别哭。”忽略掉毕言飞的慌张,还有一直站在堂中的娇花等衙役,以及三个人犯。

“不好,大家快点撤退。”虽然娇花还没弄明白柳以沫为什么突然流泪,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她决定还是先清场。

要知道柳以沫这人一直有这样一个毛病----虽然她身上的毛病很多,这个只算是很小的毛病,而且几乎没有发作过,只除了有一次。而那一次,恰好就被娇花碰上了,所以她一直难忘。

那是还在京城尚书府的时候,有次柳以沫躲在房里哭,却忘记把门关牢,娇花不小心闯进去看到了,当时还诧异的想原来她也会哭,算是长了回见识。不过这以后的几天,娇花的日子就过得相当凄惨,她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原因,直到折磨得娇花也哭了一回,才算罢休。

那时的柳以沫最怕自己哭的时候被人看见,她从小就讨厌那些虚伪的同情和怜悯。就像有些人表面上对她深表同情,实际上却在心底暗暗嘲笑是她活该。所以她曾经几近偏执的认为:既然你看到我哭,我就得让你也哭,看你还敢不敢嘲笑我!

因而娇花童鞋迅速的带人清场,算是间接保护了大家,也给柳以沫个毕言飞辟出了清幽的二人世界。

毕言飞慌乱的抬起衣袖替她擦拭眼泪的时候,柳以沫突然抱住他的腰,把脸干脆埋在他的胸口,在他胸口的衣襟上蹭干眼泪,然后抬头,再一次在他怀中破涕为笑。

曾经也有过一次,在那条小溪边,那天她被某人妖欺负得很惨,到达和他约定好的地点时,已经是下午了,离约好的时间晚了很多,但他仍然坐在那里等着她。

“抱歉……”柳以沫嗡着鼻子,声音温柔无比,“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你烦了。”

汗,这章昨晚码完时已经太晚了,撑不住想睡觉就没检查,自然也不能上传,所以到现在才传上来.

八十九 恋爱中……

曾经有一天,柳以沫在听完一些外人的闲言碎语之后,决心要做一个让别人无可挑剔、善解人意又贴心乖女儿!因而她头一次起了个大早,支开往常服侍老柳的管家,打了盆洗脸水,像小狗一样蹲在老柳的房门口,支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打算只等一听到老柳起床的声音,就立刻冲进去服侍他洗漱更衣。

结果,等到老柳醒来时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蹲了个朦胧的影子,他先是吓了一跳,在看清是自己的女儿以后,不明所以的伸手推她,推了好几下才终于将她推醒。

“沫儿,你怎么睡在这里?”老柳忧心忡忡的问她,生怕她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症。

“恩?”柳以沫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端起放在一旁早已经冷却的洗脸水递过去,“我来给你送这个。”

老柳扫了一眼脸盆,明白过来,当即感动得眼泪汪汪,“呜呜,不愧是我的乖女儿……”不管需要不需要,女儿有这份心就是最让他感动的。

“恩,那我走啦。”她显然还没睡醒,半睁半闭着双眼,在老柳的双手还没碰触到脸盆时,就扔下脸盆转了身。

“哐啷!”一盆水淋得老柳一身湿,而柳以沫却无知无觉,仿佛梦游一般,慢慢飘走了。

得了这一回教训,柳以沫再对老柳献殷勤的时候,老柳就变得小心翼翼。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还是避不了被弄得比较凄惨。

比如。柳以沫会用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扯下来的树叶,摊在门口晒干。当时地柳以沫还不知道茶叶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看外形大抵差不多,就一厢情愿的以为它们是一家人。

之后她会用它来泡茶,然后屁颠颠的去送给老柳喝。如果他不在她眼皮底下喝光。她会用很受伤的眼神盯着他一整天。

后来,这样的境况终于以老柳地一场病而告终。因为他吃了整整两碟黑糊糊地。被柳以沫称作是桂花糕的点心后,上吐下泻。卧床不起,一夜之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再后来,当他在病床上接过柳以沫端来地乌鸡汤时,再也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着想,老柳决定摒弃良知。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柳以沫,说他的女儿原本是最特别的,没有必要走上那条万众如一的道路----忠孝礼仪廉。

所以说,格,和老柳地谆谆教导也是密不可分的。

综合以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是谁,但凡作为柳以沫献殷勤的对象,日子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如今的毕言飞。正好面临着这样的考验。

娇花在费尽口舌。也劝不回柳以沫的心之后,唯一期望的就是。让毕言飞彻底挂在柳以沫的蹂躏之下。役,在被伍行舟赶出衙门后怀恨在心,再经过陈双喜地一挑拨,就决定跟踪外出的柳以沫,打算路上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真正想出用血引狼地也是陈双喜,其他两个被他一怂恿,又为了面子上好过,也就答应了。

柳以沫虽然对他们三个十分恼恨,但也没有真的把他们扔进狼群,毕竟还是理智占了先机,何况与毕言飞的合好,让她的心情缓和了许多,因而只是按照惯例将他们三人关押在牢里,等将来哪里需要用苦力,就来压榨他们。

这次小插曲转眼过去,衙门里一切又恢复如常----或者可以说,比以前更像是治理一方的衙门了。毕竟多出了一个严格的伍小师爷,衙门上下懒散的风气,在他的管制下转变得十分彻底,衙役们个个雷厉风行,精神抖擞得好比是公鸡中的战斗鸡!

就连柳以沫,也不得不按照伍行舟的规矩来,因为他总是能翻出一堆大道理来约束她。

对于先前只因为不爽,就打了伍行舟一巴掌的事,柳以沫有点儿后悔,可又不甘心就这样去和他道歉。心存愧疚,所以干脆就由着他去改造衙门风气,自己必要时也可以同他虚与委蛇一下。总之,她决定尽量避免和他再起正面冲突。

毕言飞没有再搬进衙门里住,但是他原先住的房间一直空着,这算是柳以沫明确的表示了欢迎他随时来小住。

一旦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柳以沫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振奋,往往半夜的时候做梦都会笑醒。

这应该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两个恋爱中的男女在一起时该做些什么?她不知道,毕言飞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于是大多时候,娇花都会看到他们两相对望,然后各自露出傻不拉几的笑。

娇花在心中腹诽,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果真是正理,连柳以沫也不可避免的落了俗套。

“小姐,那个傻子一样的尧公子到底哪里好了?!”厨房里,娇花拎起菜刀,在木制的砧板上剁得“嘭嘭”作响。

“恩?你说言飞呀?”柳以沫正在蒸面粉,闻言柔柔的一抬头,细声细气的口吻让娇花顿时就打了个干净利落的哆嗦,“他哪里不好啦?”

“哪里都不好!”娇花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数落,“既不成熟又不稳重,像个小孩子,做什么事还要别人去教,根本没有男人的魅力!而且他还爱损人……”她一直对牛毛的事念念不忘,此刻自然不会忘记拿出来说道。

絮絮叨叨了许久,娇花最后总结,“小姐,你确定你是在找夫君?而不是找儿子?!”

“哐当”,凭空飞来一根棒槌,好在娇花早有准备及时的闪开,棒槌落地。

“管好你的嘴巴,让它别那么缺德。”柳以沫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的模样,竟透着几分端庄贤淑。只不过,脸上、发上、衣裳上不知道何时沾上了白白的面粉,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缺德也是你逼我的!”娇花猛地一跳脚,扬起手中菜刀示威般使劲将刀刃没入砧板,“我才不要跟一个小屁孩过一辈子,我要燕公子!燕公子啊燕公子!!”

柳以沫撇撇嘴,“你觉得燕大哥好,你就去嫁给他呀,又没人拦着你。”当初她放话说要和娇花共侍一夫,不过是为了不被嫁进宫中的权宜之计,哪知娇花却中 文首发一般认死理般的坚持,要不是因为娇花,以她尚书女儿的身份,也不至于过了十七岁还没嫁出去!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娇花冷哼一声,了然道,“你想让我知难而退?哼哼,小心我给你心爱的尧公子下包耗子药……”满口威胁却换来柳以沫的不理不睬,娇花不爽的斜眼看她,却见她忙碌的在灶上自顾的捣鼓。

“你在做什么?”娇花用眼睛扫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厨房,发现水缸边有一盆刚摘下不久的桂花,“不是有陈婶嘛,要吃什么和她说就是!”

“看不出来我在做桂花糕吗?”柳以沫一边忙碌,一边回答,“我想亲手给言飞做点好吃的,但我好像只会做这个……恩,糖呢?……我淘好的糯米呢?……”

“不是吧?”看着她满脸专注的模样,娇花隐约回忆起当初柳老爷的惨状,嘴角抑制不住开始怪异的抽搐,“才刚开始就拿出杀手锏了?那我岂不是连耗子药也省了?”

九十 和桂花糕有关的谎言

毕言飞端坐在桌前,看着柳以沫送过来的两大盘桂花糕,眨眨眼,抬头对着柳以沫弯起眼睛微笑,“这是柳姐姐亲手做的?”清朗的眉目间传递着幸福的喜悦,无意识撅起的唇,诱惑得柳以沫只想凑过去咬一口。

“恩,你尝尝看,好吃的话我以后再做给你。”柳以沫点点头,双眼看看盘子里的桂花糕,又抬头看看毕言飞,再露齿一笑。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他赶快尝一尝,最好一口气把他们吃光。

“好。”毕言飞在她迫切的视线下有些腼腆的笑笑,欣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正要往嘴里送。

“等一下!”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娇花,忍不住冲过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干什么?!”柳以沫恶声恶气的瞪她。

还是毕言飞比较懂礼貌,“娇花姑娘,有事吗?”

“尧公子,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是我们毕竟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虽然我也不可能让小姐嫁给你,因为一旦她嫁给你,我也就得嫁给你……”娇花咽了一口唾沫,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以沫不耐烦了。

“我想说……尧公子,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只要你别吃这个,虽然可能会娶不到我家小姐,但至少还有命在……”娇花紧盯着毕言飞筷子上夹着的那块桂花糕,显然如今的柳以沫比过去厨艺高了不少,至少现在地桂花糕是白色。而不是黑色,但依旧不可忽视其中潜藏的任何可怕因子,就像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柳以沫一样。

“娶不到柳姐姐?”其他的没听懂,毕言飞只听懂了她最后一句,于是皱了皱眉。将目光转移到柳以沫身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那还要命做什么?”

这一笑当真是惊艳又和煦。仿佛瞬间脱去了满身的稚气,令人如沐春风。柳以沫突然感觉心中沉甸甸的。温暖又甜蜜。

再没有犹豫地将桂花糕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毕言飞开始认真地品尝起来。柳以沫注视着他的表情,在看到他微微弯起嘴角朝自己点头地时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吃吗?”柳以沫柔声问道。

“恩。”毕言飞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微笑着点头,“我可以吃光这些。”

“真有这么好吃?”看着毕言飞仿佛正享受美味佳肴地模样。娇花狐疑的伸手,想从盘子里拿一块尝尝看,却被柳以沫一把拍开。

“去,我难得做一回,自己都舍不得吃。”柳以沫偷偷朝她扮个鬼脸。

“小气,桂花糕而已,谁没吃过啊?!”娇花撇撇嘴,“况且你做出来的,能下口都已经是万幸了。又能好吃到哪里去?!”再看一眼毕言飞享受的模样。娇花打了个冷颤,鄙视了一句“真肉麻”之后。转身就走开了。

什么啊,当我没人爱咩?!娇花不爽的嘀嘀咕咕,心底开始细数有谁是她地爱慕者。可是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让她讨厌透顶的肥青蛙----茉莉大爷。

“啊!气死我了!!”娇花忍不住仰天长啸。

“娇花姐。”一个青涩的声音传来,抬头便看见小李在前方冲自己挥手。白白的脸颊透着粉嫩的红,弯弯的眼睛,细细的牙齿,娇花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经常被自己骂得说不出话的小李子,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可爱家伙,只不过跟燕公子一比,差距还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唉”,她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转身对着走廊边地柱子,发泄似地伸出食指狠狠的戳了一下,“你以为姑奶奶喜欢和你共侍一夫啊,美得你!要是有个像燕公子一样有魅力,又对姑奶奶一往情深地男人,姑奶奶才不鸟你!”

“娇花姐,你在干嘛?”小李走过来,傻傻的看着她正对着一根柱子大骂。

“没干嘛!你找姑奶奶干嘛?!”娇花不爽的瞪着他。“呃,是这样的……”小李抿了抿唇,有点儿害羞,“我祖母叫人带了口信,问娇花姐什么时候有空能再去看看她……”

“哦?”娇花这才放缓了脸色,“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继续害羞,“祖母她很喜欢娇花姐呢,她说你勤快,贤惠,心肠好,手也巧,将来,会是个好媳妇……”

“是吗?老人家太过奖了。”听到夸奖,娇花喜滋滋的,看小李的眼神也和善起来,“过几天我就抽空去看望她老人家。”

两人边走边说,一前一后路过厨房的时候,恰好听见陈婶的声音传出来:“小玉,我早上才添的半罐盐呢?怎么这么快就见底了?!”书,正兴起的时候有人进来通报说毕公宅派了个人过来。

“让他进来吧。”柳以沫点头示意。

最近听涂管家说毕言飞学东西很快。比如读书写字,他只学了不到一天时间,毕竟这是最基本的,即便不记得过去的事,可认字几乎算是一个人的本能。毕公宅书库里的书,他也都是看过一遍就记得,因为这些书大多也是以前看过的。

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以前会的东西很快就能全部重新学会,那么过去的事记不记得也就不重要了吧?虽然她偶尔还是会好奇,曾经的毕言飞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言飞落了什么东西在这儿?”看了来人一眼,挺眼熟,似乎是毕公酒坊里的一个叫阿中的伙计,柳以沫倒是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第一天来洛水县的时候就和他起了冲突,也正是借由他的口,才知道这里有尧公子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

“不是。”阿中看着眼前不修边幅的女人,还是不愿相信尧公子竟然喜欢这样的女人。

近些日子柳以沫和毕言飞不分场合的你侬我侬,外面自然早有流言满天飞了。许多人都已经开始纷纷猜测,如果两人成就百年之好,会是柳以沫嫁去毕公宅,还是毕言飞入赘衙门大院?

“涂叔让我来转告大人,说您之前问过的那个写字人,最近就在洛水县,他已经替大人同那人约好了会面时间,如果大人您明天早上有空,就请去轩云酒楼等候。”阿中一字一句的将涂管家的话重复出来。

写字人?柳以沫闻言诧异了一下,随后才想起确实有那么一回事。毕公宅匾额的书写人,模仿的是前朝书法家云思凡的字,她一直很想想见一见这个人。

“明天一早?有空有空!”柳以沫欣喜的一下子扔开书,坐起身来,“涂管家有没有说起那位老人家有什么爱好之类的?”说不定投其所好,也能成个忘年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对于同道中人,柳以沫还是很乐意去结交的。

“这个涂叔倒没说。”阿中想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他说那人也准备了两副名家笔墨,见面时会请大人一同品鉴。”

“哦,知道了,多谢。”柳以沫微笑着点点头。

九十一 飘飘重出江湖

柳以沫坐在轩云酒楼第二楼的窗口,看着窗外树梢上挂着的太阳,以及楼下街道上奔走的人群。转载 自 我 看 書齭

早晨的阳光,将一切都映照得生机勃勃。她伸了个懒腰,眼睛环顾一下周围,发觉酒楼里的人已经逐渐的多了起来,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最后失望的收回目光,低头端起茶杯轻抿了

既然能仿出云思凡那样风骨清奇飘逸的字,那人的气质也定然超凡脱俗,柳以沫一厢情愿的这么想着,然后慢慢捻开一直握在手里的折扇。

传说中,先皇在柳以沫十岁时为她提了一幅字,至于字的内容是什么,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虽然曾经因为这幅字让她身价倍增,但她一向很少拿出来显摆,美其名曰要永存圣上墨宝。

柳以沫原先在京城之时收集珍藏过不少名人字画,但因为离开时太过匆忙,那些东西都被留在尚书府里,这次要和仰慕的同道中人见面,怎么也得带上一两幅拿得出手的字……所幸先皇题的字她一直带在身边,正是此刻她手上握着的折扇。

橘黄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将她的发鬓染上一抹鲜艳的颜色,秀美的脸庞也比往日更加动人了许多,每个酒客们从楼梯口走进来时,都忍不住往她所在的方向瞟上几眼。

“贤弟,依为兄看这位女知县相貌美丽端庄,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啊。”三楼楼道拐角处,两个同样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并肩站在一起交谈。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卑鄙无耻时地样子。”另一个男子轻勾起嘴角。从鼻尖发出一阵闷闷的冷笑。

“哦,你是说她把你扒光了绑在集市上让人参观时的样子?”明显揶揄的口吻,让对方顿时消声,“为兄无缘亲眼目睹真是可惜……”

有酒客从二人身边走过时打了个冷颤,回头一望。看见一张娇媚绝美的脸。一个呼声忍不住从喉咙里冲出来,“飘飘姑娘!”

才一出口又觉得不对。这个人此刻是一身男子装扮,连忙改口。“错了错了,该叫飘飘公子了。”

飘飘公子双眼一眯,凉凉地从那酒客身上扫过,那酒客嘿嘿笑了一声,连忙识相地跑开。身旁的男子却忍不住“扑哧”一声,随后正色道,“恩,飘飘贤弟,我们该过去和她打个招呼了。”

点点头,飘飘懒懒地跟在他身后,一起朝柳以沫那桌走过去。

“打扰了。”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地时候,柳以沫才放下扇子抬了头。

说话的人一身白缎黑纹衣裳,长袖高冠。雅致的眉目间透着儒雅的风度。举手投足都带了几分亲和,很难叫人讨厌。

“呃。阁下是?”她一时记不起这个人是谁,只知道看起来有点眼熟。

“在下陈夜歌,几日前犬子惊扰过大人,您忘了?”他弯起嘴角,眼中含笑的望着她。

柳以沫愣了片刻,很快就记起来,“原来是那小家伙地爹……真巧啊,又见面了。”干笑着低头喝茶,这人的儿子说她像人贩子,她当然不会这么快忘记。

“这说明在下和大人有缘分。”陈夜歌微笑着礼貌的问道,“在下可否与大人同坐一桌,算我请。”

“呃,不行,我在等人,改天吧。”柳以沫干脆的摆摆手,捧着茶杯又悠闲的喝了一

“在下知道,不过您等的人已经来了。”陈夜歌说着往旁侧移了半步,露出身后的人影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谁?”柳以沫诧异的想着,因为嘴里含了一口茶才没有说出口,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张曾经分外熟悉,现在却有点儿陌生地脸上。

“噗……”一口水没含住,从口中飙出一道闪亮地白线,直射飘飘公子的胸口。分不清是茶水还是口水地东西,迅速打湿了他的衣裳,胸口显出一片格格不入的暗色。

“这算是大人的见面礼?”飘飘一脸平静,连声音也没有丝毫波动。

“你是,飘飘?”他的反应太过反常,以至于柳以沫有点儿不确定,怀疑会不会是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

她站起来,讶异的看他,像,实在是太像了!就连美目中波光流转时显露出的风情也如出一辙。只不过,若是按照以往,她要是把口水喷在他身上,他至少也该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才对,怎么今天这么平静。

“在下姓云,云碧。”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报出自己的名字,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容,从容的在她的注视下拉开椅子坐下,“听涂叔说大人想见我,而我恰好也分外挂念大人。”他的嘴角勾出一道很轻的弧度,让柳以沫从中找不出半点嘲弄和恶意。

“云碧?”挺好听的名字嘛,虽然还是带了些女气,但是比起“飘飘”这类脂粉气十足的名字不知好了多少。

柳以沫一时猜测不出他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用意,她对他的仇怨,其实早就随着拆穿他人妖的身份之后一笔勾销。但是,难保他不会反过来憎恨自己。

“字是你写的?”她问。

“恩,是我写的。”他回答。

“……”果然如她所想,写字之人气质定是超凡脱俗的---人妖嘛!世上还有哪里可以找得出这么极品的人妖?这样还不超凡不脱俗么?

“真是,居心叵测!恕我告辞了!”柳以沫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决定走人。他串通涂管家一起来忽悠自己,不管这家伙的字再怎么风骨清奇,她也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况且他以前对自己不怀好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听说大人很是喜爱云思凡的字?”云碧看她迈出步子要走,也没有强留,只是提高了音调,“那真是可惜,我带了他的两幅真迹,本想送给大人的……”

“真的假的?”柳以沫一听这话,立即想也没想的回转过身。谁让她偏偏就有了这个正常的爱好呢?!因为仿不出来,就更是觉得珍贵。

“当然是真的,就在这里。”他从袖中拿出两个卷轴,缓缓将其中一个打开。

行云流水般飞舞着的字迹顿时出现在眼帘,柳以沫一阵心波荡漾,垂涎的用双手撑着桌子,凑过脑袋想隔近了仔细辨别,卷轴却突然被云碧收回。

“让我看清楚嘛,不然怎么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你仿写的?”柳以沫不满的抬头瞪他。

“在下居心叵测,大人不是要告辞么?”云碧微微笑着,将两幅卷轴悉数收入袖中,“请吧,恕我不送。”

“……刚才是我误会了云公子才这么说,现在误会解开了,我当然不会走了。”柳以沫呲牙咧嘴的讪笑,“快拿出来,你不是说要送我的么?不能出尔反尔!”

“大人不告辞了?”微挑起眉头,云碧满脸诧异的看她,然后收回目光,缓缓起身道,“那在下告辞了。”

九十二 斗出来的喜欢?

“呃?”柳以沫看着云碧大步离开,步履之间完全没有装腔作势意图吊她胃口的缓慢,她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死人妖哪会这么容易叫她如愿?她差点就忘记他过去的种种劣迹了!

“大人现在追过去,贤弟或许还能改变主意。”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陈夜歌漫不经心的出声提醒,柳以沫狐疑的看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

“还是算了吧,君子不夺人所爱。”柳以沫坐下来,故作大方的笑,可惜那笑容僵硬得别提有多难看,若是娇花在这里,肯定又要大骂她虚伪,“云思凡的真迹向来有价无市,想必云公子也舍不得把它们送人吧……”

“那倒是,想不到大人还是个君子。”陈夜歌依旧笑吟吟的,提起小二端来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三指托着酒杯慢慢的旋转,“若换做其他人自然舍不得,可是贤弟家中满屋子都是云大人的真迹,所以舍上一两幅,其实是很容易的事……”

“满屋子都是?”柳以沫差点又要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不相信的哼哧一声,“难道云思凡是他家亲戚不成?!”想云思凡在前朝官居二品,高风亮节是世人有目共睹的,虽然前朝已经覆灭五十余年,但他的名字在官场以及书法界,都时常作为典范而被人提起。

这么高洁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卑鄙阴险性别不分的死人妖扯上关系呢?!

“大人英明”,陈夜歌很是认真地点头,“贤弟正是云思凡云大人的亲嫡孙……”

“……陈公子别开玩笑……”柳以沫闭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时陈夜歌依旧一脸无辜。

“我没有开玩笑。”他仰头喝下杯中酒,然后摊手。

“那么,我也告辞了。”柳以沫慢悠悠的抓起扇子站起来,在转身的刹那却倏地加快步伐,一溜烟的往楼下冲出去。

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吧?柳以沫一面撒开脚丫狂奔。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云思凡有这样地后人也没什么,一代不如一代地例子多了去了。至于他的后代怎么会有人妖倾向---呃,还不准人家基因突变啊!

“飘飘姑娘。留步。”终于在人群里睨到一个纤长熟悉地背影,柳以沫立刻扯开喉咙大喊,声音引来路人好奇的视线,于是也都纷纷张望,试图寻找出传说中地飘飘。

当初飘飘被拆穿不是女子的事。早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只因为他许多天不见踪影,加之其他八卦取代,结果才算不了了之。这回被柳以沫在大街上一吼,不少人的八卦之血立刻就沸腾起来了。

眼见前方的背影不但没有留步,反而走得更快,柳以沫一急,反倒记不起他的真实姓名,于是又换了称呼,“恩。飘飘公子?等一等。咱俩再好好商量一下,我也不白要你地东西……”

经她这一嚷嚷。人群反倒聚集得越来越多,柳以沫扒开两个挡道的人,再往前面一看,哪里还有那人妖的影子!

“大人大人,飘飘在哪里?在哪里?”有认出她的人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

“……”柳以沫正恼恨这些人多事,立刻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然后气呼呼的甩出一句话,“在梦里!都回家做春梦去吧!”

不死心的奋力钻出人群,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仍不断高声呼唤。呼唤了许久仍不见回应,想是他已经走远了,柳以沫皱起了眉头,也不气馁,于是打算返回,去找陈夜歌问清楚飘飘现在的住处。

手臂突然被人拽了一下,由于那人用力太大,连带她整个人也无法平衡,身体斜斜的倾倒下来。忍不住张嘴惊呼一声,她正想骂是哪个王八蛋敢拽自己,嘴巴却被突然伸出地一只手捂住,腰也被人缠住,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拖拽进了一个狭窄地小巷。

劫财?!劫色?!柳以沫脑子里一下闪过这样的念头,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自己地地盘上撒野?!

额头撞入一个平整的胸膛,这证明此人是男性,柳以沫双眼一眯,趁他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抬起右腿狠狠踹向他两腿之间----自从上次不小心踹到陈双喜的命根子之后,她就明白了此处是男子的弱点,所以时时刻刻都记得善加利用。

可惜对方没有让她得逞,右腿被对方夹住,这下她想抽身就更难了。无耐被捂住了嘴,骂不出来,柳以沫只得抬头怒视,却对上一双满是嫌恶的细长眼眸。

“下流。”云碧挑起嘴角轻斥一声,想了想,又在她愤怒的视线下补上一句,“而且还阴毒无耻。”居然会想到踢男人的那里,而且下脚还这么用力,根本不留余地,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唔唔唔唔!”柳以沫被捂住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云碧笑了一下,连忙松开他捂着她嘴巴的手,为免又像上次一样被她掐住脖子,于是改制住她的双手。

“踢你怎么了?!摸都摸过了!”声音一得到解放,柳以沫的话就想也没想的冲口而出。

然后,云碧的脸红了,柳以沫的脸也红了,因为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在寻欢楼时,柳以沫最初发现他真实性别的那个早上。

这句话一出口,柳以沫就后悔了。怎么还能提起那件事呢?多恶心啊!噩梦一样,她一直努力想要忘掉的!

“你,不要瞎想,我其实已经不记得了……”面对着他寒风般凛冽的视线。柳以沫尴尬得真想变成鸵鸟把头埋起来,“你也不要生气,我不是还没踢到嘛,再说了,就算踢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要它也没什么用……”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他眼中地寒意更甚,再来不及辩解什么。感觉身体好像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她的脊背重重的撞在墙上。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呼痛,一张原本绝美此刻却有些扭曲的脸蛋,迎面气势汹汹地压下来。

柳以沫吓了一跳,想起曾经被他拐到寻欢楼里欺负地情景,下意识的把头一偏。嘴唇堪堪擦过他地脸颊,但好在躲过了他泄愤似的一吻。

扑了个空,云碧气恼地顺势将脸埋进她的颈脖。脸上还残留着她嘴唇擦过的余温,**的触觉仿佛透过皮肤、涔入血液,然后流动到心脏。呼吸突然变得炙热,微张的唇齿轻轻噬咬她颈上地肌肤,他本想就这样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喂喂。你冷静一下。”柳以沫这才发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她整个人被他圈住,一条腿还被他夹住。若是现在有人进来看到这副情景,保不准以为是哪里来的一对伤风败俗的**小鸳鸯。

“我不想再和你作对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以前担心我会利用言飞,但现在不用担心了,我很喜欢他……这次找你呢,只是想让你割爱把那两幅字让给我,我会用等价的东西跟你换。”柳以沫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同他商议。

许久都没听到他的回音,只有颈间传来轻微地痛痒。感觉自己被他轻视和轻薄,柳以沫腾地一下火气又要上来了。压制了又压制,最终憋着嗓子提醒,“飘飘公子,我在和你说话!”

“是云碧,不是飘飘!”他抬头,终于记起自己把她拉来这里地意图。她一口一个“飘飘姑娘”“飘飘公子”的,真刺耳!

“你刚才说用什么东西和我换?”沉默了一下,云碧平静下来再次开口问她。他也确实不想再和她斗下去,原本对她就是斗出来地感情,再斗下去他不敢保证能控制自己不再弥足深陷。

“你放开,我拿出来给你看。”柳以沫示意,这样紧贴着说话真不舒服。

云碧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开,柳以沫连忙侧身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把扇子抖出来缓缓展开,“这是先皇御赐的,你看上面不但有年份和先皇的私章,连玺印也有哦……单是这个玺印就值不少钱吧?”她得意的扬起小脸,庆幸当初的先见之明,当年她缠着先皇说还要盖上玺印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谁让老柳不擅持家,时常让家境陷入困窘,这也就不怪她死钻钱眼了。

双手抱在胸口,云碧歪头倚在墙上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清亮的眼眸,一张一合的粉嫩红唇,还有时不时露出的得意笑容。虽然嘴上还不肯承认,但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不但不讨厌她,反而有时候还觉得她分外可爱。

如果那次没有被她在众人面前拆穿真实性别,如果没有这样的当头一棒将他彻底敲醒,他可能还会错觉的以为,这个女人仍旧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须不知一切早已经脱离了他的设想,他的本意不过是想她乖乖听话,不要多管闲事,从未想过要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市面上先皇的字可是一字千金难求的哦!”柳以沫还在继续推销手中的扇子,将扇子反转过来,把写着字的一面对着他,“这里有四个字,虽然不多,但是换你两幅云思凡的真迹应该绰绰有余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恩?哦!”云碧见她突然住了嘴巴才逐渐回神,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漫不经心的瞟向那把扇子。

“窈窕淑女?!”一看之下,他眉头一挑,差点忍不住笑喷。好不容易憋住,再次斜着眼睛看向她,“哈,这就是先皇给你题的字?”

“不许笑!”柳以沫沉下脸,“有疑问地下找先皇问去!”当初老柳第一次看见这四个字时,也是这样一脸活见了鬼的猪肝色。

这也就是她之所以很少把它拿出去显摆的原因,因为不管是谁,但凡可以认字的,只要看见她摇着这把扇子,一律是同样的猪肝色。

“不用问……”云碧捂着肚子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一定是先皇的美好愿望,你要努力。”

“你去死!”柳以沫双眼瞪圆的怒斥,“少说废话,到底换不换?!”

“好好,换……”决定不再逗她,云碧耸耸肩,从袖中重新拿出卷轴给他,半路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收回来,“不对,先皇给你题的不是如朕亲临四个字么?!”

“你听谁瞎说的?”柳以沫一直盯着他袖子里的东西,这回见他递过来又收回,有些不悦。

“王知府说的。”云碧双眼微眯怀疑的看着她。

“王知府连这个也跟你说了?”柳以沫反而怀疑他和王知府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姘头不成?!

“不过,那是我故意骗他,他看到的四个字是我仿写出来的。哼哼,谅他也看不出来什么,光是看到如朕亲临这四个字加上玺印,他的双腿立马就软了。”她嘿嘿笑。

“……你这样可以算假传圣旨,是欺君大罪。”见她还笑得这么嚣张,云碧不由得嘴角抽搐。

“胡说,不要污蔑本县!”柳以沫一脸严肃,“王知府是爱护属下才借兵给我,这是你情我愿的,本县什么时候假传过圣旨了?!”她一脸的义正言辞,让云碧真想拉个人出来,告诉他什么叫无耻?她这样就叫无耻!

如果要追溯根底,柳以沫真正能在洛水县站稳脚跟的最直接原因,就是那次的借兵成功。连王知府也不得不听命于她的原因,竟然只是她一个小小的把戏!云碧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无奈的在她的催促下将两幅卷轴递过去,然后接过一把写着“窈窕淑女”四个大字的扇子,他一时无话。

“多谢多谢。”柳以沫在确认果真是云思凡真迹之后,眉开眼笑,“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她点点头,喜滋滋的转身,准备回到衙门再仔细欣赏钻研,云碧突然喊住她,“听涂叔说,言飞准备过些天就向你提亲?”

“提亲?”柳以沫愣了一下,回过头时忍不住咧嘴笑弯了眼,低着头,温柔的声音里还带了些羞怯,“你是说言飞?恩,他还没跟我说过……”想起昨日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胸中不由再次被甜蜜充斥得很满。

要不要嫁给他呢?柳以沫开始郑重其事的思考起来。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虽然她很想矜持一下,但是为了不让毕言飞伤心,她决定还是不扭捏了!

嫁就嫁好了,也让老柳看看他的女儿不是没人要,到时候后悔不死他,哼哼!

“如果他向你提亲,你不要答应。”云碧的声音很平和,落在柳以沫耳朵里却觉得分外刺耳,“你不能嫁给他。”

“你说什么?!”柳以沫怀疑自己听错。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所以,不要嫁给他。”他慢慢的说完,便很快的转身,一改先前的炙热,只留给她一个漠然的背影。

即便明知道他是在胡说,柳以沫胸口还是堵了一下,刚才的喜悦和甜蜜一扫而光,忍不住闷闷的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谁都知道毕言飞喜欢她,而且喜欢的不得了!死人妖在这里无故放什么厥词!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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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一坛酒,定一生情

清早,毕言飞抱着一个封好的酒坛一蹦一跳的来到衙门,柳以沫昨晚因为钻研云思凡的字很晚才睡,所以起得比往常要迟,才一起床,还打着哈欠晕头转向的时候,就被热情的毕言飞拖拽着出了大门。我看书*斋

“言飞,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张嘴又打了个哈欠,柳以沫睡意朦胧的问。

“姐姐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毕言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神秘的反问她。

柳以沫不解,“今天什么日子?很特殊的日子么?”

毕言飞点头,“恩,很特殊。”

“唔”,柳以沫想了一下,“我的生辰应该已经过了吧,莫非今天是你的生辰?”

“姐姐好笨!”毕言飞伸出食指,抵一下她的额头,“再猜!”

被毕言飞说笨,柳以沫有点儿自暴自弃,干脆张开双手扮成大灰狼,用力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大笑着威胁,“不猜了,你快说,不说狼姐姐就吃掉你。”

“哎呀,小心我的酒。”被她突然其来的一扑,毕言飞手里抱着的酒坛差点儿就摔了下来。

“你抱着一坛酒干嘛?”柳以沫不解的偏过头,然后撇撇嘴更加用力的抱住他的脖子,双脚干脆离地,让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你应该抱着我,哼哼。”真无耻,连一坛酒也能让她吃醋。

“这是我酿给姐姐的酒。”温香软玉在怀,毕言飞也故不得周围路人炙热的八卦眼神,用空闲着地那只手抱住她的腰。以免她继续乱动,“今天是七夕,涂管家说月老庙有庙会,让我约姐姐一起拜月老。”

“哦,七夕!”柳以沫一拍脑袋。“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的日子。不过。拜月老就拜月老,你带坛酒做什么?请月老喝酒?”

毕言飞摇摇头。神秘兮兮的凑到柳以沫耳朵跟前,小声道。“我想把这个埋在月老庙里的许愿树下,姐姐等一下记得要掩护我,别让人看见后偷走了。”

柳以沫一愣,“埋这个干嘛?”

“等以后我老了,再去把它挖出来送给姐姐。”毕言飞笑眼弯弯。“所以姐姐不能在我变老之前离开我,不然不给你喝酒!”

柳以沫不知道是该笑他天真,还是该被他感动。一坛酒,就这样预定了她地这一生,未免有些太过廉价,但她却觉得满足。

“那你也不许离开我。”她吸着鼻子,将脸埋进他地颈窝,“不然我就一个人把酒喝光,一滴也不留给你!”明明是威胁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温软如同情话。

诡计多端地柳以沫。混身防备的柳以沫,只要在毕言飞跟前。都会完全消失不见,她地温柔,似乎只为了他一个人而存在。

云碧驱着马车缓缓的行驶到他们身旁,眼睛看也不看他们,只直视着前方湛蓝的天,冷冷道,“上车。”

“恩?”柳以沫抬头,看到云碧和陈夜歌坐在马车前架上,“你们要去哪里?”

“不是你们,是我们。”陈夜歌暧昧的瞟了一眼云碧,“我们一起去月老庙,言飞,快和柳大人上来,出发了。”

“姐姐,这是陈大哥,这是云大哥。”毕言飞松开柳以沫,认真的介绍,“涂叔说他们以前是我很好地朋友。”

“很好的朋友啊柳以沫狐疑的看看冷着脸的云碧,又看看笑得很是**的陈夜歌,“你们也去月老庙?”两个大男人去月老庙做什么?她一边跨上车架,一边思考,余光瞟见云碧僵直的背影,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可惜飘飘贤弟不肯再穿罗裙,不然咱们就能凑成两对神仙眷侣了。”陈夜歌摇头叹息,欠扁的模样让柳以沫终于看穿他的恶劣本质。

第一次见他时他是慈父,第二次见他觉得他成熟稳重,今天才知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他揭人伤疤的本事丝毫不输人妖,果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碧冷冷一笑,“我若是被嫂子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你负责替我收尸?”

“贤弟说笑了……”不想他竟然拿这个来嘲笑,陈夜歌有些尴尬,“她们人在雍州王府,又怎么会知道?”

“雍州王府?”不等云碧接话,柳以沫就从车厢内伸出头来,诧异道,“那你是雍王府地人?!我地洛水县也隶属雍州,而雍州又是雍王的封地……不过我上任时间不长,还没有去拜见过,陈大哥,你不会就是雍王吧……”

云碧看也不回头看一眼,径直一鞭子甩在马**上,“不然还有谁能在雍王府娶上一堆女人?!”

马车轱辘辘地开动,见陈夜歌没有驳斥,柳以沫抽搐着嘴角心想,难怪他儿子那么嚣张,敢情是上司的上司来考察了。

“下官有眼无珠,不识王爷尊驾。”虽然她很想极力弥补一下之前的失礼,但是无奈车厢内空间太窄,只能抽搐着嘴角笑,“得罪之处,请王爷见谅。”

“笑得真假。”云碧慢悠悠的甩出一句话,让柳以沫脸色一青,很想过去一脚将他踹下马车。

“无妨,柳大人不必如此多礼。”陈夜歌笑道,“我算哪门子的王爷,既不是皇亲,也不是贵胄,不过挂个虚名罢了。”

柳以沫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陈氏乃是皇太祖开朝时的大功臣,封王是理所应当。”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就从史书上知道本朝有个陈姓布衣王侯。据史书记载,前朝末时天灾连年,而帝王又非治国之才,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怨念丛生。加之上天又屡降不祥之兆,世人皆以为上天不满帝王昏庸,才天降灾祸。于是乎太祖起兵,乃是顺应了天意、民心,因此响应者众多。

而布衣王侯陈无双,据说原本也是前朝重臣,但是在太祖带兵围攻京城时,一路为他打开数道城门,以致太祖兵不血刃的直入皇城做了新朝皇帝。

事后太祖对功臣论功行赏,封陈无双为新朝第一布衣王侯,后代亦可继承封号,但封地却是荒芜贫瘠的雍州,这样明赏暗贬的将他驱离了京城。

陈夜歌似乎有点儿不愿提起这些,毕竟叛徒的名声不好听,但柳以沫倒不这么认为,既然前朝气数已尽,识时务者为俊杰,陈无双选择倾向太祖也不是没有理由,何况这样还免去了一场血战,算是间接挽救了成千上万大好男儿的性命。

“柳大人不要因为我而冷落了言飞才是……”陈夜歌的这句话便算是要结束这个话题。

柳以沫会意,也觉得这些似乎和她没多大关系,因而没有多谈的必要。偏过头去看毕言飞,恰好瞟见他皱紧了眉头,警惕地盯着陈夜歌。

“姐姐不要嫁给他,等着我来娶你,好不好?”毕言飞目光一转,清澈的眸中带着些微委屈和乞求。

柳以沫微愣,然后笑弯了眼,不顾旁边还有人在,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然后开心的大声说了一句“好”。

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剧,路面也坑坑洼洼的,让柳以沫没有防备之下颠簸得几乎闪了腰,连忙抓紧毕言飞坐好。因为自顾不暇,所以没有看见陈夜歌突如其来的怪异脸色。

九十四 月老庙里的对话

洛水县里的唯一一座月老庙并不大,外表也不怎么好看,平日里门可罗雀,只因为今天是七夕,来的人就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有老夫老妻,也有青涩的少男少女。

庙里也只有两个老居士和一个小居士,小的在月老像前收着香火钱,其他两个老的,一个摆摊算姻缘,一个摆摊卖鸳鸯锁、同心结之类的配饰。

毕言飞一手牵着柳以沫,一手抱着酒坛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两人先拜了月老,又扔了香火钱。也许是看二人给的香火钱多,眉开眼笑的小居士拉着他们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堆四个字的赞美之词,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永结同心,甚至连早生贵子也抽了风似的从他嘴里冒出来,惹得毕言飞脸红红的似乎在害羞,而柳以沫却是笑眯眯,亲切的摸摸小居士的头,又从荷包里掏出些铜钱来往香火罐里扔。

之后两人很快在不大的月老庙里转了一圈,买了好些劣质的鸳鸯和打了结的红绳,又坐下来听算姻缘的老居士天花乱坠的从他们的前世讲到今生,结尾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柳以沫当然知道他们是在糊弄香客的钱包,放在以往,她可以厚着脸皮在听完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之后依旧一毛不拔,只因为这些故事离她太遥远,没有代入感。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她自己也情窦初开,就算仍然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也可以当是听了一个祝福,只要自己听得高兴就好。

就在两人告别老居士前往后院的许愿树时,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云碧和陈夜歌两人,正在接受着周围人群怪异眼神地洗礼,有一对对的情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再凑到一起暧昧的窃窃私语。很明显的。他们为一些不擅言辞的情侣们提供了拉近关系地话题,这是大功一件。

喜滋滋数着铜板地老居士。眼尖的瞟见二人身上光鲜地锦衣,连忙肃然正色。一脸的仙风道骨,“二位公子请留步,想知道你们地前世吗?想解开你们今生姻缘的障碍吗?今生无缘,全因前世种下的恶果,如果二位公子坐下来听贫道指点迷津。今生有望白首不离……喂喂,别走那么快嘛……”

陈夜歌回头看一眼失望的老居士,笑了笑,大步追上脚步匆匆的云碧,用手肘碰碰他地肩,半开玩笑道,“真的不去坐一坐?听听他会怎么讲我们……”

“要坐你自己去坐。”云碧冷着脸回答。

“吁,你别瞪,再瞪连我都要以为你其实是女人了。”陈夜歌好脾气的一笑。“刚刚我听到有人在讲你是女扮男装。哈哈……”“依我说,你要真的是女人多好……”

“滚!”

“唉。你别生这么大的气。我看这个女知县对言飞很好,言飞也很喜欢她,两人在一起很配。”陈夜歌叹了口气,调笑之色从脸上隐去,“他们的结合涂叔都同意了,你又何必如此纠结?莫非,你也喜欢她?”

“没有的事。”云碧停下步子回头看他,“只是,你我都知道言飞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沫儿,他喊沫儿做姐姐,不过是因为他把记忆中的柳佩芝和沫儿弄混了,一旦他恢复记忆,他就知道沫儿不是他喜欢地人,如果他们现在成了亲,到时候让沫儿情何以堪?!”

“哟,一口一个沫儿,还说不喜欢她。”陈夜歌阴阳怪气地拉长调子,“云碧,我们哥俩谁还不了解谁?如果你不喜欢她,管她到时候怎么情何以堪,都与你没有半点联系!”说到此处脸色蓦地一变,一向亲和儒雅的脸上竟然带了些狠意,“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地身份,若是让她消失,难免会打草惊蛇,不到万不得已我也自然不会出此下策。所以,我们现在要的只是让她安安分分,别让她搅坏了我们的大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云碧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两人皆站在爬满青绿藤蔓的低墙边,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只要管好她就行了,方法有很多,何必一定要骗人感情这么下作!”

“怎么能说是骗呢?他们二人你情我愿。”陈夜歌低头嗤笑,“云碧啊云碧,你还是不了解女人,要知道女人一旦委身于一个男子,今后自然会整个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甚至可以为了他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这样可是比其他办法都有效得多。所以到时候,就算她柳以沫摒弃原则站在我们这一边,你也不要太过惊讶。”

“那是你错了,不是每个女人都和柳佩芝一样的。”云碧慢慢挑起眉梢,美目中些许氤氲着的茫然也在逐渐收拢,最终转成一抹坚定,“起码她就不是柳佩芝!”冷笑着微微挑起嘴角,然后拂袖离开。

月老庙的后院里,一颗低矮的歪脖子树上挂满了许多红彤彤的牌子,远远看去,倒像是满树开出的红花,红绿相间,看起来有些俗气,但是仍然挡不住一对对情侣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云碧倚在院门口,看着毕言飞和柳以沫二人正滑稽的蹲在树底下刨坑,其他的香客都不见了踪影,许是被柳以沫花言巧语打发走了。

“这里风吹日晒的,为免让酒坏掉,还是再挖深一点的好!”毕言飞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朝柳以沫粲然一笑,“姐姐你说呢?”

“那就继续挖吧。”清朗眉目间传来的惑人笑容,将柳以沫整个人都迷惑得有点晕乎乎,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顾身上沾着脏兮兮的泥土,两人都是笑嘻嘻的,天真得好像是两个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若是一人在头顶上扎上两个小辫儿,活脱脱就是观音坐前的一对金童玉女。

若是此情此景被远在千里的老柳瞧见,定然要无比欣慰。天真活泼、思想单纯的女儿就在眼前,这可是他盼了十多年的心愿。

她在毕言飞面前果真是毫不设防的,云碧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微叹,叹她何必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b昨天头疼+拉肚子+胃疼+大姨妈废柴了。

胃疼不算大病,大姨妈也不算病,但是二个加在一起痛,真的要死人了tt偏偏还感冒了,所以一个字也没码出来,今天好了一点,写完一章先更新,等等看看还能不能再写一章。

不好意思鸟……><

九十五 小插曲

终于把酒坛埋好,又弄了一些干灰洒在翻动痕迹明显的地面,最后还是放心不下,两人又搬来旁边的一块青石板压上。

放好之后,柳以沫直起身来,看看对面的毕言飞,这才开始发愁,“怎么弄得脏兮兮的……”毕言飞俊朗的脸上沾着泥土,被汗水冲刷得张牙舞爪,整个脏脏的脸上只露出一对透着笑意的清澈双眼。

“姐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毕言飞露着牙齿爽朗的笑,然后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想给她擦擦脸,哪知满手的泥巴沾在帕子上,越擦越脏,几乎要辨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

“扑哧”,忍俊不禁的笑声自院门口传过来,柳以沫转头看去,原来是云碧倚在门口。见她望过来,云碧于是忍住笑,低头用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

“大人?”不太确定的声音响起,艳红站在离云碧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往里望,“是你吧?”

“呃?”满面漆黑的柳以沫闻声望过去,“艳红,你也来了?和谁一起来的?”今天是七夕,而洛水县城的月老庙也只有这么一个,因此艳红在这里也不奇怪。

“呃,我和翠儿丫头一起来。”艳红看着她滑稽的模样,掩嘴想笑,又连忙忍住,“刚刚看到飘飘姑,呃这位公子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一看,没想到大人也在……”抬头望一眼漂亮得让身为女人的自己也自愧不如的云碧,艳红忍不住羞答答地低下头。

“一个人?来求月老赐你一个如意郎君?”柳以沫拉着毕言飞跑过去,笑嘻嘻的故意调笑。

“大人别笑话我!”脸上飘来两朵红云。艳红眼波轻横。

柳以沫今天心情好,于是打趣着要艳红找到心上人后,一定要带到衙门里让她好好审一审,让她来把把关。两人嘻嘻哈哈说笑的时候,院子里又是一个异样的声音传来。

“扑通”伴随着“哎呀”的惨叫。月老庙地院子并不大。一眼望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狼狈地揉着**。一身雪白亮眼的丝缎上蒙了许多灰尘,尤其在他转身地瞬间。柳以沫等人正好目睹其臀部上尤为清晰的两瓣西瓜印。

“哈,哈哈……”一向羞涩矜持地艳红,竟然率先大笑出声,笑得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喊疼。

原本柳以沫也想笑的,可是一件艳红笑成这样。又觉得似乎没这么好笑,于是眨眨眼,不解的盯着艳红瞧。

“艳红妹妹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嘛。”年轻男子拍拍身上的灰,一手捂着**朝柳以沫露出深情款款地一笑,“柳小姐,好久不见。”原来是好些天没露过面的王家大少王瑞雪,前些日子被王老太爷不停的逼着相亲,虽然有心要找柳以沫,但是面对爷爷铁血般的手腕却毫无办法。

“是啊。好久不见了。王公子。”把视线从艳红身上转移开,柳以沫微笑着招呼他。“近日可好?”虽然她还是不怎么喜欢王家人,但是这个王瑞雪也算帮过她一回,而且他本身似乎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一点都不好。”王瑞雪哭丧着脸走过来,“自从我跟爷爷说我喜欢你,想娶你过门之后,我爷爷就天天逼着去见其他的女人,还天天让人跟着我,不让我来见你。还好天公作美,在今天这个美丽的日子里,让我遇见了你,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甩开跟屁虫,千辛万苦只为见柳小姐一面。”

“呃,咳。”柳以沫干咳,瞟了身边的毕言飞一眼,果然见他一脸狐疑和警惕,于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是你活该!”艳红伸过脑袋轻蔑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大人这么英明又这么漂亮,岂是你这个花花大少攀得起地?!简直是痴心妄想!”

“喂,我说艳红妹妹,好歹我们也算青梅竹马,我跟你也没仇,刚才还是我好心载你来地,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奚落人?!”浓眉皱成八字,王瑞雪气呼呼的指责道,“况且,还不是因为你死活要退婚我才会跟爷爷讲出那番话,不然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是我王瑞雪地媳妇了!”

艳红啐道,“你还敢说,明明是你硬要载我的,我开始当你安了什么好心,哪知道是想用我气走和你约会的小姐!哼,还有,别再胡说八道,谁是你媳妇了?!”

“被你发现了,哈哈。”王瑞雪打着哈哈挠头,然后又嘲笑她,“不过谁让你这么笨,凭你这弱柳扶风的小模样还想步行道这里来!我看你肯定是瞒着家人偷偷出来会你情哥哥,才想着顺便帮你一把。不过,怎么没看到你那个胆小怕事一点也不男人的情哥哥?不会他也不要你了吧?那你千万别来回头找我,哈哈!”

柳以沫一直对着王瑞雪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只不过她满脸都是泥巴,根本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一双灵活的眼珠骨碌碌的转来转去。

王瑞雪这些天被相亲搞得头昏脑胀,所以还不知道艳红和陈双喜之间的变化,这回戳到了艳红的痛脚也不自知,还得意洋洋自以为聪明。

艳红脸色煞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她不再伤心,只是突然被人这样直接的拆开伤处很不好受,原来每个人都知道她曾经当宝一样喜欢的,是个没有担待的无耻男人。

“唉”,柳以沫无奈的叹息一声。

“柳小姐,多日未见你瘦了很多……”终于能专心于重逢的感人画面,王瑞雪盯着柳以沫的脸微愣了一下,“恩,也黑了很多……”

柳以沫面无表情道,“艳红把那个姓陈的败类踹了。”

王瑞雪诧异,“哦?”

柳以沫再道,“你刚才这么说,她一定很伤心。”

王瑞雪点点头,“哦。”

柳以沫耸耸肩,王瑞雪又想了一下,依依不舍的拜别,“那我争取下次再来看柳小姐,你多保重,要多吃点,尤其记得要洗脸……艳红妹妹等等我,我好心再载你回去好了……”

两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柳以沫和毕言飞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最后毕言飞拉着柳以沫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恩,姐姐是该洗一洗脸了。”

九十六 衙门里的矛盾滋生

距离柳以沫初上任已经半年了,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有了和毕言飞的这层关系,加上柳以沫近些日子也还算是尽了作为一个父母官的本份,所以,虽不至于被人称作“青天”,但之前赢来的“狗官”名声,也在一天一天的减弱。

如今衙门才算真正迈上了正轨,对外除暴安良,对内作风严谨。经过伍行舟和柳以沫商议,衙门里趁这个时机又招收了一批年轻力壮的衙役,而从州府借来的官兵大爷一个不剩的被送还,同这些人一起送到知府大人手里的,还有柳以沫亲笔书写的一封感谢信,信中感激他体恤下属,危机之时雪中送炭等等。

算起来现在衙门的名册上也有了百多号人,柳以沫在仔细思量之后,又将这些人分成两拨,一是站班,一是捕快,每个人具体的职责和都由伍行舟安排得妥妥当当。之后伍行舟又在柳以沫的允许下,从省城镖局请来一个镖头,直接担任总捕头,负责教授众捕快武学和作战经验。

这样一来,四大捕头作为洛水县衙的元老捕快,突然被多出来的一个陌生人压在头顶,难免会觉得不悦。初时趁伍行舟不注意,搞些小动作是家常便饭,不过伍行舟请来的总捕头也不是吃素的,因此衙门里时常能听见谁谁又被总捕头揍了之类的话。

柳以沫听到这些事,通常都是一笑置之,这事她可管不了。责骂了哪边都不好。而且就算她不管,那个多事的伍行舟也会去管的。

直到某一天,娇花扯着大嗓门在衙门里大吼“伍家小子你欺人太甚”地时候,柳以沫心里才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摸出了衙门。不管里面怎么闹得天翻地覆,她拍拍**。决定到毕公宅躲难去。

要说娇花和伍行舟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开柳以沫,原本娇花也算是衙门里的二把手。尤其伍四三走后的一段时间,她和燕深弦二人分主内外,珠联璧合得特别欢快。可从伍行舟一来,就胆敢打破她不招漂亮侍女地规矩。之后燕深弦又被狼咬成重伤在燕谷村休养,她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燕深弦地权力就这样落到了他伍行舟手里,因而每次听伍行舟对别人呼来喝去,都极不顺耳。

其实这些娇花还能忍得住不发飙,她在尚书府呆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懂得一些处世之道。最近伍行舟不停往衙门里招新人,那些新人又一个个惟他的命令是从,别说是四捕头。就连娇花也压根儿不放在眼里。娇花本来也不想出什么风头。因此就继续忍了,毕竟伍行舟做地这些事都是对衙门有益。而柳以沫也同意了的。

但是这一天,娇花在路过一家医馆地时候,不小心听到大刘的骂声,好奇的跑进去一看,恰好看到小李嘴里咬着一卷纸,眼泪汪汪很没出息的被大夫按在桌子上,“咔嚓”一声,又“咔嚓”一声,接歪了的膀子被卸下,然后再一次装上。

“庸医,你到底会不会接骨啊!”其他三捕头忍不住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地对着大夫大骂。

大夫讪笑,“这回接正了,好了嘿嘿……”

“小李子,你怎么成这副德性了。”娇花才一开口,就见小李慌忙把脸往胸前埋,可娇花还是看清楚他平日白净的脸上多出一个青色的鞋印。

小李觉得丢脸什么也不肯说,但是其他三个可没什么顾忌,立刻叽里咕噜的把今天早上,那个新来的总捕头对小李的暴行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他不但用脚踹小李的脸,打断他的胳膊,还把他踩在脚底下骂他是窝囊废,骂他不是男人……太可恶!可惜今天早上我们都没去,不然就一起上和他娘地大胡子拼了!”

“我早就说小李你也别去了,你看看,他明摆着看我们不顺眼,知道你和我们是一伙地,才拿你开刀嘛!”

“我们的人被他欺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大胡子老爱公报私仇,真是无耻……大人最近忙着和尧公子谈情说爱,都没心思管这些事,找那个姓伍地小子,他反倒过来骂我们……唉,原本以为他既然是伍师爷的侄子,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三捕头将多日来积压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倾吐出来,娇花本来见到小李的惨状,再一听原委就已经气得不行,加上他们三个一再煽风点火,于是拉着小李回了衙门,径直找到新来的总捕头,直言要他滚蛋。

总捕头姓谢,一脸的络腮胡子,因为以前是镖师,行走江湖时沾染了一些侠气,看起来很是豪气干云。

“我是伍师爷请进来的,要他开口我才走。”谢总捕头轻蔑的一哼,又瞥了一眼躲在娇花身后的小李,“刀都拿不稳,这种时候也只会躲在女人身后,老子说你不是男人还真的没说错!”

“他是不是男人用不到你来评论,你以为你自己这德性就叫男人?!我呸,那是粗鲁低俗,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总之,你最好自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不然我们就去找小姐,看看她留你还是留我!”娇花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大小眼里全是恶狠狠的神色,满脸的张牙舞爪。

“娇花姐,别说了,这事我也有错。”小李怕把事件闹大,更怕娇花会离开,于是偷偷扯着她的袖子,小声的劝解,“再说你不也经常说我不是男子汉嘛,我都习惯了……”

“你闭嘴,没你的事!”猛地回头扔过一个凶狠的眼神,娇花气这家伙竟然反过来拆自己的台。虽然她也承认,小李太过青涩软弱,离她心目中男人的标准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但是听这个谢大胡子也这么说她就是生气。

事件终于闹得不可开交,伍行舟闻声过来,听了原委,对谢总捕头作出处罚,警告他下不为例,谢总捕头欣然接受。

但娇花却觉得处罚太轻,坚决要赶走他,伍行舟不同意,于是乎娇花大骂了一通,然后让人满屋子的去找柳以沫,结果连个鬼影也没找到。

“哈,逃了?”娇花双手抱胸,冷笑,“老娘不信你不回来,看你能躲多久!”

先来点插曲缓两天吧,为了不让节奏太快……

之后的情节又是一环扣一环的,穿插不进别的东西……、

九十七 情定

秋高气爽,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缝间斑斑点点的洒落下来,地上零星散着几片落叶,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溪在眼前缓缓流淌,柳以沫拉着毕言飞的手,两人并肩靠坐在树下。

微微阖着双眼,柳以沫被此处的舒适静谧催得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衙门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到底是娇花降伏了伍小师爷,还是伍小师爷大败娇花?

她之所以放任这件事不管,并非是唯恐天下不乱,毕竟那里是她自己的土匪窝,没有谁会希望自己身边不太平。只不过,她早看出来娇花和伍行舟之间的隔阂,也预料到终有一天矛盾必然会激化,但激化了未必不是好事。

曾经听老柳讲过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他说若是他的属下当中有两个缺一不可的人,但这两个人相互之间却不和睦,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只要他们有同一个志向,经过或长或短时间的磨合,总会相互接纳的。

然后老柳问她,“如果你是我那两个属下当中的一个,你会不会为了我,而试着去接纳另外一个?”

柳以沫当时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露出十分天真的笑容,搓搓小手,却突然跳起来攀附到老柳身上,一边揪着他的胡须,一边在他耳边嚣张的说出她的答案,“你休想!”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老柳是在借机同她商讨娶妻大事?!

“姐姐,你在笑什么?”毕言飞不知道何时看过来,见她眯着双眼。本以为她已经睡着,谁料她突然没有预兆的扬起嘴角,笑容在阳光的映照下,出乎意料地美丽而且温暖。

“呃?”听到他的声音,柳以沫慵懒的睁开双眼。疑惑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明白过来,“恩。刚刚做了个梦……”

“有没有梦见我?”毕言飞扔下原本握在手中的书卷,双手合拢将她的一只手收在掌心。然后撒娇似地把头靠在她地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被风吹拂着掠过她地脸颊。

柳以沫偏过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他优雅的下巴,下巴地线条轮廓,一如梦里的那个人。但他轻软的语调带着些许浓浓的鼻音。却又同梦中人永远慈爱的语调不同。

“有……”柳以沫微笑着点点头,突然一本正经地扶起毕言飞,双手掌握着他的脸面对自己,“我刚才梦见你留着长胡须的样子,好丑!”

“恩?”毕言飞张大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

“所以,你以后记得千万别留胡须!”柳以沫满脸严肃,却被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吓了一跳。

温热的唇贴上她的,毕言飞弯弯的笑眼对上柳以沫突然张大的双眸。忍不住加深了笑意。留恋地在她地唇上轻轻移动一下,然后微微拉开了距离。鼻尖轻抵着鼻尖,相互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这是他们在确定恋人关系之后,毕言飞第一次主动亲柳以沫。之前虽然柳以沫对他垂涎已久,但本着作为女性地最后一点矜持,她也一直没有真的扑上去。

“姐姐好可爱。”毕言飞的声音变得低沉,一手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碰触她的唇,沿着唇线轻轻勾勒。

柳以沫这才发现,他俊朗脸庞上的稚气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了大半,剩下的些许天真,混合着眼中的痴迷,使他看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你也……”她本想回一句“你也不错”,才一开口就被封住,热热的唇再次贴上来,青涩的吮吸着她的唇瓣。

炙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的时候,柳以沫有些晕眩,眼前的风景渐渐的模糊,仿佛周遭一切皆不见,唯剩唇上的那片炙热。

湿滑的舌头试探着伸进她的嘴里,轻舔她的牙齿,然后追逐着她的舌头相互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有过片刻的发愣,然后双手主动搭上他的肩膀,恶作剧似的轻咬一下他的舌头,趁他以为她生气,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开始热切的回应。

在情事方面,两人都是新手,才亲了一会儿口水就滴滴答答的沿着嘴角流出,几乎要湿透了他们胸前的衣襟,但是他们不屈不饶,一直到最后两人不小心碰了牙齿,才不得不忍痛分开。

“怎么突然……咳……”柳以沫酝酿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话,她想问他怎么突然来亲她,可仔细一想,她自己也回应了的,还那么迫不及待、那么饥渴。

两个人都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无言,最后还是毕言飞鼓起勇气抬了头,清俊的脸颊染上了两抹红晕,看起来可爱又诱人。

“我昨天让涂管家开始准备聘礼……”把柳以沫轻拥进怀中,他的她耳边小声的咬着耳朵,“等挑一个好日子,就让我把姐姐娶回家去,好不好?”

“……”虽然早就听云碧提起他会来提亲,可真正听他亲自说出口的时候,柳以沫仍然觉得此刻的情景有点儿不真实。她柳以沫也终于要嫁人了,老柳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会高兴的,因为烫手的山芋终于有人愿意接手。

“姐姐不愿意吗?”毕言飞见她迟迟不答,开始着急了。

“没有,我愿意。”柳以沫抬头笑着看他,然后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是你要我嫁给你的,我答应了,你以后也不可以反悔!”

或许她是时候该接受另外一种生活了,像所有普通女子一样,成亲,然后生孩子,等孩子长大了,再张罗让孩子成亲,然后抱孙子……和喜欢的人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挺不错,总比强求一些不属于她,也不能属于她的人和事要好上许多倍。

两人拥抱在一起各自都笑弯了双眼,幸福的味道一旦滋生就突然变得不可开交,笑声蔓延着掠过杨柳、趟过小溪,让这样一个初秋的午后被二人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许遗忘。

“我提醒过你,情侣之间独自相处的时候,最好别偷看,看多了会长针眼的。”陈夜歌凑到云碧耳边,带着些许恶意的调笑。

云碧看着不远处柳树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开口,“我不是偷看,涂叔说言飞在这里,我才过来的。”

“你可以随便派个人过来喊他,何必自己亲自来?”狭促的语气,陈夜歌明摆着不相信。

“……”云碧慢慢挑眉,狭长的美目斜视着陈夜歌,“不要说风凉话,你明知道我要和他说的事,不能先让涂叔知道。”

“你是指劝言飞,别娶柳大人?”陈夜歌一语中的,嘴角却不经意的勾起一抹嘲讽,“恩,那你怎么还不过去说?”

“似乎没必要说了。”云碧别开视线,片刻之后转身离开,“就算我现在开口,他也一定不会听我的。”

亲了亲了亲了……还伸舌头了b汗!

这是某人写文以来第一次这么详细的描写吻……捧颊害羞,不好看大家也得来捧场……

九十八 退一步海阔天空

回去的时候,柳以沫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步伐轻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若天上一朵浮云,可惜在跨进县衙大门时,浮云恨不能突然变身土拨鼠,钻入地下打个地洞溜掉。

感受着一众衙役接连不断的注目礼,间或听见几声“来了”“终于来了”之类的,看戏意味明显的句子,柳以沫立刻就明白过来,娇花和伍行舟之间还没分出胜负,而且,显然她自己似乎才是这个胜负的关键。

“呆会儿你们吃饭时不用叫我,我在外面吃过了。”她事不关己的嘱咐了身旁的侍女一句,径直去了书房。

没想到伍行舟竟然在里面,之前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他居然还有心思坐下来,专心处理那些琐屑繁冗的公务,这让柳以沫也不得不叹服。

不可否认,自伍行舟来后,衙门内产生了一系列好的变化,其中有他的大半功劳。但,其实她是不喜欢这个人的,虽然他有能力有才华,是个人材,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吏。

所谓吏,也就是官,要做个好官,不是光有才华有能力就可以的。你可以嫉恶如仇,但一些必要的场面话,即使你觉得它再虚伪不过,该讲的时候还是要讲;你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可以在所有贪官污吏当中坚持做一个清官,但你不能太过标榜自己的,否则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官场的处世之道太深奥,柳以沫就曾经亲眼见过不少学子寒窗苦读数十年,终于初出茅庐准备一展抱负之时。却突然遭逢变化,少则几年、多则一辈子再没有出头之日。这些人当中,不少人就如同伍行舟一般,只不过伍行舟运气要好上一些,至少柳以沫地心胸还不算太狭窄。

“大人。”伍行舟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伍小师爷也在啊。”柳以沫瞟他一眼。走到书案后坐好,开始翻阅文书。“最近有没有什么要紧事?”

“这里有一宗人口拐卖案,需要升堂审理。”伍行舟从众多的文书之中抽出一本。翻开道那页,整齐的摆放在柳以沫面前,然后又抽出一张状纸递给她。

“拐卖人口?”柳以沫微愣,这样大的案子在这个县城里倒是头一次见。好奇之下连忙低头阅读状纸,原来是洛水县东面临河村的刘赵氏。状告一个叫张守业地无业游民,说他借介绍工作之名,拐卖了她地夫家刘先河。

“伍小师爷,你怎么看?”柳以沫有点啼笑皆非,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身强体壮,智力也没有问题,要说这样地人也可以被拐卖,那她真要佩服那个拐走他的人贩子了。

“目前还不好判断。卑职已经派人调查过。据说张守业近几年专门替一些没事做地人找工,然后从他们的工钱里抽取中介费。不过。他介绍的工虽然工钱比其他要高上不少,但是有个弊端就是,做工的人全部都是一连好几年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那他们的家属都不担心么?”柳以沫忍不住问。

“据说每隔几个月就有人来一一给他们地家属送钱。”伍行舟回答,“所以虽然不见人影,但也没有人怀疑他们遭遇不测。”

“那刘赵氏呢?为什么会来告状?”柳以沫继续问。

“刘赵氏原本是邻县赵员外的女儿,因为看上家徒四壁的刘先河,并且私自同他订了终身,才被赵员外赶出家门。两夫妻相互扶持,之后生了一个儿子却是自小体弱多病,这样一来二人原本的收入根本维持不了一家三口的生活,迫于无奈刘先河就去找了张守业。三年之后,也就是现在,赵员外终于不忍女儿和外孙受苦,重新接纳女儿,并且花钱找最好的名医为外孙治病。”伍行舟缓缓的说得很详细,“所以现在,刘赵氏因为思念丈夫,便去找张守业要让丈夫回来,而张守业却再三推托,因而她才心生疑窦。”

“原来是这样……”柳以沫点点头,看到伍行舟记录的批文上写得很清楚,“辛苦伍小师爷了。三天后的午时升堂,你派人去通知刘赵氏,还有被告张守业。”

“是。”伍行舟说完便要出门将她地话吩咐下去,只不过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犹豫了一下,“大人……”

“伍小师爷还有事?”柳以沫抬头看他。

“恩,卑职……”伍行舟仔细斟酌着言辞,轮廓分明的脸上隐约有些为难,“卑职和娇花姑娘之间有一些误会。”

“哦,什么误会?”柳以沫假装不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总捕头地脾气向来有些暴躁,他是我请来的人,伤了李捕头我也觉得内疚,现在已经对谢总捕头作出了相应的惩罚,也从我的薪俸中扣除了李捕头的一切医药费用。但娇花姑娘却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让谢总捕头离开才罢休。”伍行舟很快就说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后又道,“卑职无意让大人为难,只是娇花姑娘此次实在是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柳以沫不甚赞同的挑眉,“我倒是认为娇花有这样的反应是情理之中的事。”

“卑职不明白。”伍行舟又慢慢拧起了眉头。经过这些天同柳以沫的相处,他原本以为她至少是明辨是非的。就比如陈双喜那件事,虽然她口口声声要将他们就地正法,但最后还是一切按照律法来处置。

“我知道你不明白。”柳以沫笑了笑,一手托着侧脸趴在书案上,“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如果被揍得很惨的是你,而我却只是给打人的人一个象征性的处罚,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伍行舟抿唇,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不以为然,“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柳以沫喉咙一滞,她倒是记起来了,上次自己不就是无缘无故打了他一耳光么,他还真的咽得下。

柳以沫叹气,“好吧,再换一种说法。你应该对娇花的脾气有些了解,她容易感情用事,你不妨用她的思维想一想问题。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

这句话让伍行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缓缓开口,“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卑职错了?”

“没有,我可没这么说。”柳以沫连忙否认,“其实呢,你们都没错,错的只是你们相互之间沟通不够,其实只要让娇花明白你们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你还没明白?”见他许久都不说话,柳以沫无奈的仰靠在椅背上,郁闷的揉着眉心。

“不是,我已经明白。”伍行舟抬头,眉间的折痕已经疏解不少,“我只是在想,大人之所以讨厌我,是不是也因为我们的沟通不够?”

“扑通”柳以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是不喜欢他没错,但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呃,这个,我想是伍小师爷你误会了。”好容易稳定下来,柳以沫正儿八经的坐好,开始辩解,“我从来都……”

“大人什么都不必多说。”伍行舟淡淡的打断她,“我的缺点从前伯父就经常提起,他说我性子太好强,只会挑他人的错处,而对他们优秀之处视而不见,所以他教我说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赞赏一下他人,或者在适当的时候认输。”

“……伍师爷这句说得太对了。”柳以沫忍不住出声赞叹。

“只是我生性如此,怕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这是伍行舟的坚持。

“……那真是太可惜了。”毕竟官场的大环境不会因某一个人而改变,他若不肯改变,注定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除非那个人能真正让我觉得钦佩!”伍行舟看着柳以沫说,然后释然的微微笑着补充,“不过大人刚才说得有些道理,我会让娇花姑娘明白我道歉的诚意,而且这也不算是认输。”

“呃?”柳以沫愣了一下,然后弯起嘴角笑,“输赢其实是没有明显界线的,有时候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你能这样就是再好不过。”

想不到这样刻板的家伙心里居然还挺通透的,只不过毕竟还是涉世尚浅,才能有那么多的坚持。柳以沫突然觉得他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怎么说呢,还是存有风骨的人比较可爱啊。即便官场再肮脏。也不要因此失了风骨才是。

今天终于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了……

九十九 不速之客

伍行舟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据说在娇花得知柳以沫回来,正打算去堵她的路上,却被伍行舟抢先一步把她堵住了。柳以沫不知道伍行舟具体和她说了一些什么,但娇花最后终于还是没来找她。

而且经过这一回风波,衙门里的氛围倒是比往日更和谐了,某日柳以沫甚至看见,四捕头和新来的谢总捕头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这让她纳闷了许久,之后才慢慢释怀。都说是不打不相识,果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一说起“不打不相识”这句话,不知怎的,柳以沫突然想起云碧这个人来。虽然她也曾经恨他恨得牙齿痒痒,一提起他就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愤,但是如今发现他不是那么坏,至少他之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毕言飞。

这一日,是要审理刘赵氏状告张守业拐卖人口的日子,午时就要升堂,所以柳以沫一大清早又将这件案子的基本情形温习了一遍,吃过早饭,眼看时辰还早,就在院子里来回的散步消食。

不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柳以沫好奇的遁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两个衙役正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按倒在地上。

“哇呜,放开我,两个臭混蛋,敢这么对待小爷,小心小爷叫你们断子绝……呕呕……”灰头土脸的小孩几里哇啦的乱喷,其中一个衙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臭袜子顺势就堵住了他的嘴。

“这小鬼真调皮,大白天地敢翻衙门院墙。被抓住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衙役甲得意洋洋,“让你尝尝我珍藏了一个月的臭袜子的厉害!”

“好啦好啦,还是个小孩子,把他扔出去就得了……”衙役乙看着干呕得满脸通红的小孩,有些同情。转头却看见了柳以沫。连忙低头道了一声,“大人。”

“怎么回事?”柳以沫走过去。刚才听他们的对话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看样子是谁家胆大地孩子爬墙被当场捉住了。

不过等她走近又吃了一惊。“哎呀,这是陈世子?”刚才就听这小孩地语气耳熟了,这么难搞的小孩除了那个陈夜歌地儿子陈词,还能有谁?!

“唔唔唔唔唔!!”陈词怒视柳以沫,言外之意是。“既然知道是我,还不赶快放开我!”

“诶,我说世子,你干嘛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爬墙?”柳以沫被他瞪得乐了,“瞧瞧你这张好看地小脸蛋,变脏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人贩子就看不上你了……”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你!”两个衙役一见小孩是柳以沫认识的。而且还是什么世子。也就识相的放开他,陈词一得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里的臭袜子掏出来使劲一扔,吐了好几口口水,却还是抑制不住满嘴的恶心,“快给小爷端水来漱口!!”

他一边大叫一边干呕,顺势在给他塞臭袜子地衙役脚上,狠狠跺了一脚泄愤。

“世子来下官这里,有何贵干啊?”客堂内,柳以沫用手指戳戳一脸臭屁的陈词,不怀好意的问。

陈词短短的双手抱在胸前,稚嫩的脸上表情冷冷的,然后一挑眉,“小爷我来看戏。”这架势真是像极了云碧。

只不过柳以沫还是看得出来,他是在刻意模仿,不由有些好笑,“哦?世子来看什么戏?”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陈词冷哼一声,别过粉嫩的脸,似乎不屑再和她说话。

柳以沫摇摇头,正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去通知陈夜歌说他儿子在这里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喧哗之音。

“走走走走走,你们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进来,我不允许!”娇花地大嗓门在嘈杂地声音当中尤其突出,“我家小姐除了燕深弦燕公子,谁也不嫁!你让那姓毕的家伙死了这条心吧!”

吵吵嚷嚷之间,一群身穿红衣地人已经鱼贯而入,包装精美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被抬进来,一件连着一件,几乎将整个客堂塞满。

“这些都是我家公子让送来的聘礼,大人过目。”有人将红色的礼单送到柳以沫手中,一打开便是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迹,而且粗略看来每一件礼物都是价值不菲。

衙门外早被闻风而来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堂内的人此刻也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瞧着柳以沫,如今这架势,只等她一点头便算是成全了一桩轰动整个县城的婚事。

“咳”,柳以沫佯装镇定的咳嗽一声,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不想毕言飞动作这么快,前两天才开始准备,今天就把聘礼送到家门口了,她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呢。

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的事,柳以沫也没有应对的经验,眼睛左右四顾,心想着要是伍四三还在就好了,他年纪大,好歹也可以临时充当一下她的长辈,替她点个头也是好的。

瞧瞧现在这情形,她就是想矜持也不行了,要是再不点头,那些翘首盼望的人们怕是要以为她想拒绝了。

“小姐,你不能答应!”一个声音跳出来,毫不意外的,是最爱棒打鸳鸯的娇花妹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远在千里之外,对这件事还半点都不知道,他答不答应还不知道呢!”

也是,这句话说得很在理,周围传来一片赞同之音,娇花得意的扬起脸来。

柳以沫脸色一沉,压低脑袋使劲朝娇花使眼色,意思是“你出来搅什么乱”,随后一抬头,满面笑容对着人群道,“我爹自小对我疼爱有加,也曾经说过我的婚姻大事全凭自己做主,只要我答应他也一定应允。”

“那大人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堂外有人终于忍不住了。

“就是,一句话的事,又不是姑娘家家的,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等得老子心焦!”

“……你哪只眼睛看到大人不是姑娘家了……”

“……”堂外一齐静默了片刻。

“哈,哈哈哈……”一直坐在旁边的陈词终于忍不住大笑,短短的四肢在高高的椅子上仿佛抽筋似的乱蹬。

柳以沫抽搐着嘴角白了他一眼,随后决定扔掉矜持,反正大家都不当她是姑娘家了,她也干脆自暴自弃算了。

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随后站起来,她清清嗓子,“好吧,这些聘礼……”

“我收下了”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分开人群,径直冲过来。

清俊的脸庞上蒙着一抹怒气,眉目紧锁,毕言飞走过去,一把捉住柳以沫的手腕,“姐姐,不要答应。”

一零零 最佳怨男奖

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下来,柳以沫抬眼看到怒气冲冲的毕言飞,先是有点儿发懵,“恩?你让我不要答应?那你来提什么亲?!”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痛,她忍不住也怒了,让人来提亲,又不让自己答应,他觉得这样耍她很好玩?!

即便她面对毕言飞时永远是一副好脾气,可他若是拿这样的大事来戏耍自己,那么,他对自己又有什么诚心可言?!

太阳在秋日的天空里缓缓往上爬,洛水县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搞不懂这又演的是哪一出戏。

直到毕言飞再次开口,众人才恍然大悟,然而恍然大悟之后,气氛却是陡然间变得热烈。

“不是我。”感受到柳以沫的怒意,毕言飞不由垂低了眼眸,“姐姐你看清楚,来提亲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她恼怒的使劲甩开毕言飞的手,转过脸却看到被她扔在桌上的礼单。

不顾周围传来的阵阵抽气声,柳以沫忍着怒气,狐疑的重新拿起礼单,翻到最后。然后她就傻了眼,末尾的署名果真不是毕言飞。

“不是尧公子?那会是哪位英雄这么有胆识?”

“唔,英雄啊!明知是母夜叉还敢来娶?!”人群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小陈词突然蹦下来,幸灾乐祸的冲着柳以沫怪笑,“小爷就说有好戏看吧。哇哈哈……”可惜只笑到一半,就被柳以沫送过来地揉成一团的礼单塞住了嘴。

“死人妖,没事又来招惹老娘!”牙齿咬得咯吱响,柳以沫决定在心里收回之前关于云碧不是坏人的想法。这家伙简直太坏了,拿这样的事来戏弄她。他就不怕将来生个儿子没**?!

“不是姓毕的。那会是谁?”娇花好奇地从小陈词嘴里把礼单掏出来,正要展开。就听柳以沫一声颇有气势地怒吼。

“来人!把这些人连带着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柳以沫冷笑,死人妖何时变得这么蠢。吃力不讨好的事也能做得出来!他费这么些力气除了能激怒她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一群衙役收到命令,摩拳擦掌地涌过来,正要动手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可临近尾声地闹剧却又有了新的转机。

云碧迈着大步。一身绛紫色宽袖长袍,高冠娥带,长发及腰。一路人群自动分开,他媚眼含笑大大方方的行来,即便是一身男装也掩不住他的风情万种,盼顾之姿,使得在场男男女女皆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自他被拆穿真实性别以来,第一次如此高调的出场。即便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人妖”地名号,也曾有不少男子公开对他表示唾弃。但真正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仍旧可耻的管不住自己垂涎的口水。

“不好意思,来得晚了。”云碧轻松迈进堂内。玉树临风般微笑着看向柳以沫,“沫儿,你对我准备的聘礼可还满意?我知道你喜爱字画古玩,等你嫁过来之后,我会……”

“姐姐才不会嫁给你!”没等他说完,一旁的毕言飞已是忍不住上前打断他,“云大哥,涂管家说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一直都相信是这样。但是,朋友妻不可戏,你明知我要娶姐姐,你这样算什么意思?!”他说话的调子很缓,眉心却皱得很紧,往日轻软的语调换作此刻地沉重,清澈地眸子蒙上一层浓郁的雾气,如同洛水县中每一个被雾气蒸腾着看不透彻地清晨。

“很好。”静默片刻后,云碧终于微微扬眉,“既然你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那你就应该要知道,早在这之前,沫儿就已经是我的了。”含笑着的眼眸轻飘飘往柳以沫身上一瞥,吐着满嘴谎言,他却镇定得无以复加,“她曾经很多次整晚都在我房里过夜,这可是很多人都亲眼所见的。”

毕言飞微愣,目光茫然的看向柳以沫。曾经?曾经到底是怎样的?显然,他的记忆里没有了曾经。他只记得自己一觉醒来,好像把所有人都忘了个干净,却惟独记得柳以沫。于是他想,这个人对自己来讲,一定很重要。

“你少胡说!”毕言飞不信任的眼神,让柳以沫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指着云碧的鼻子怒道,“分明只有一次,而且那晚我喝多了酒,是你强拉我进去的!”她气势汹汹,不容许这死人妖败坏自己的名声,可更多的却还是迫切的想解释给毕言飞听。

“哦?你是意思就是承认了有这么一回事?”云碧狡黠的笑。

“……”柳以沫喉咙一滞,随即心虚的补充,“但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云碧拖长音调,却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然后轻言细语,“沫儿,当初没负起责任是我的错,如今我知错悔改,你也不要因为我的过失,就去找别的男人故意要惹我生气……”满脸都是悔恨和心痛,云碧此刻痴心的模样,比起梁山伯对祝英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要你负责……”柳以沫指着他的手指开始颤抖,胸口淤积的郁闷,差点当场化作鲜血喷出来。

而此时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几个月前,有不少人目睹那晚柳以沫和云碧进了房内,第二天一早又看到柳以沫衣冠不整的冲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云碧是女人,因而除了当作趣事谈论,倒是不存在“谁该负谁的责”这样的问题。

“你看你,还说什么气话……”云碧怨男般柔柔的一叹,款款往前迈出两步,匀称修长的双手轻轻捉住柳以沫原本指着他鼻子的那只手,“沫儿,你就乖乖的丛了我吧。”

寒意开始满身流窜,柳以沫对着他痴怨的神情,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全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集体起立,做起了剧烈运动。

“云公子,你就饶了我吧,这样戏弄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柳以沫欲哭无泪,一个人的演技怎么能好成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太该天打雷劈了!想来等此事一过,她好不容易积来的那点微薄名声,怕是又要转变成水性杨花之类不太动听的形容词了。

“我没有戏弄你,我是认真的。”云碧严肃的回答。

“对呀,我作证,云叔叔真的是认真的。”小陈词一蹦一跳的跑到云碧身边,一边笑眯眯的举起手掌对天发誓,一边拉下云碧,嘴巴凑到他耳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堂内的几个人听在耳里,“云叔叔,甭跟我客气,欺负死这个坏女人!”

云碧慈爱的摸摸他的头,一本正经的点头,“好。”

“死小鬼,欠揍!”柳以沫怒视陈词,佯作提起拳头,后者嚣张的朝她扮个鬼脸。

“言飞,你要相信我。”柳以沫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突然觉得自己真他爷爷的恶俗,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这样低声下气的口吻说话,可是如果这样,就可以不用再次失去,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更低声下气一些。

毕言飞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这让她突然有点儿心冷。抬眼看了看云碧,然后深吸一口气,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平静,“云公子,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但是要让我同意嫁给你,这辈子都是休想!”

她的语调冷漠,眼神也冷漠,云碧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那好,如你所愿。”他脸色蓦地一变,冷笑着挑起嘴角一抖长袖,一阵晃眼的冷光从袖中飞出,“嘭”的一声,不偏不倚的落在柳以沫身边的木桌上,入木三分。

“你想干什么?”柳以沫被突然出现的凶器吓了一跳,下意识拉着毕言飞就往后退,“来人,拿下!”

“别担心,我只是来讨债的。按照赌场上的规矩,你既然把自己输给我,又不想认账的话……”云碧微眯着双目,冷冷挑眉,“本来要剁你五根手指头的,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自己随便切下一根来,这事就算了!”

一零一 插播一则广告

若说赌,柳以沫生平赌过无数次。大小事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哪一边会有收获,哪一边是冤大头,她通常都看得很准,从未真正赌输过什么。可是论起真刀真枪的赌博,柳以沫一向认为这些只是空想着要发财的宵小之辈才会碰的东西,所以她从来都不屑于踏足赌坊,只除了那一次。

因为正好看见打扮成女人的云碧走进洛水县中唯一一家赌坊内,为了探查出一些和仇人有关的不良内幕,她略微一思考就偷偷的跟了进去。当然,等她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偷偷的”,云碧其实早就发现了她。

之后就被他缠着,其实也可以说是“逼着”,总之她最后同他赌了一把。也就是这一把,她不但输了,还不小心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只不过,既然事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之久,云碧为什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她和言飞谈婚论嫁的时候提!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莫非是见不得她幸福如意?!

“大人?大人!”公堂上,伍行舟站在柳以沫身后,见她单手托腮趴在案几上一动也不动。悄悄的喊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应,于是用笔杆戳她的背。

柳以沫被戳得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来茫然的看着伍行舟。

“大人,卑职觉得刘赵氏所言很是在理。”伍行舟握着毛笔的手放在嘴边干咳一声,一边不着痕迹的隐瞒她公堂上走神的事实,一边示意她思绪快点回归正途。

“哦哦。本县也这么觉得。”柳以沫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现在在公堂知上。

之前云碧从袖中抖出刀子说要剁她地手指,她脑子又没傻,当然不会乖乖让他剁。但毕竟他说的是事实,而且他也显然是有备而来,早早的喊了一堆当日的目击证人来证明此事。根本由不得她抵赖。

她现在虽然有百来名下属。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来硬的。正在思索着两全其美地对策地时候,伍行舟适时的过来。告诉她午时到了,该升堂了。

她有点儿庆幸自己把升堂地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不然再这样僵持下去,非出点儿什么大事不可!

“大人明鉴,小民一向奉公守法。这拐卖人口的罪名小民可担待不起。”被告张守业是个三十多岁地瘦子,此刻匍匐在地大声喊冤,“小民做的生意也不只刘先河这一单,您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不少走投无路的人都是经由小民介绍的这份工,才能养活一家子,他们的家属可都是毫无怨言,就她刘赵氏一个过河拆桥!”

张守业又转头看着身旁低头跪着地妇人,道。“我说弟妹。你现在怎么不提当初你和刘老弟来求我时他说过的话了?!他说只要能有钱治好你儿子的病,他就是一辈子不回来也认了。我当时就冲着这句话才决定帮你们一把。哪知现在还不到两年,你就想反悔了,呸!是我瞎了眼,不过你丈夫事先可是签了保证的,白纸黑字由不得你抵赖!为了守住业主的商业机密,他七年之内都要留在做工的地方,一步也不准离开!”

“七年?”这么不近人情的保证柳以沫倒是头一次听说,不由有些吃惊,“张守业,你说刘先河没被拐卖,那你说说他现在的所在地,以及近日的情况,本县让人前去核实一下就成了。”

“这个嘛,大人,这涉及到业主地隐私,恕小民不能说。”张守业讪笑,“一行有一行地规矩,请大人谅解。”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连这个也不能说?!”柳以沫皱眉,“不说也行。刘赵氏终归只是思念丈夫,你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让她知道刘先河还安然无恙,她自然就不再纠缠你了!刘赵氏,你说是不是?”

她刚才虽然走神,但是之前就已经了解了本案地大致情况。论感情,她是倾向刘赵氏这边的,毕竟女子思念丈夫,确实值得同情。只不过既然刘先河事先就签了保证,那么七年之内不能回家,也很在理。

“是是。”刘赵氏连连含泪点头,“民妇近日来总是无法心安,常常梦见夫君托梦给民妇,说他死得好惨……民妇不敢诅咒夫君,也不敢妄言判断夫君已遭遇不测,只想再见夫君一面,为求心安。”

“不行不行!”张守业为难的摆手,“都说了是商业机密,若是在这过程中不小心透露出来,这不是等于砸了小民的饭碗嘛!”

刘赵氏跪着爬过去捉住张守业的衣襟,带着哭腔哀求,“张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这次告你也是情非得已,我只是想看看先河,我保证什么也不问。或者,你们让人在旁边看着,我们什么也不说,只要让我看看他,知道他还平安无事,就是让我再等五年,我和先河也毫无怨言!”

“我说弟妹,你别为难我。你这样让我也不好做人,唉!”张守业被刘赵氏的悲情攻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也只是个小角色,经不起他们的摆弄,说实话,你丈夫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总有和你联络的人吧,你找那个人打听一下刘先河的近况,然后再同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柳以沫很是不耐烦张守业扭扭捏捏的态度,于是拍了拍惊堂木强硬的发话,“本县担保他们不会泄露那些乱七八糟的机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满意了就放你回去找人商量,不满意就让你吃七年牢饭,让你也感受一下七年不能回家的痛苦!”

“……大人”,身后伍行舟正在记录着的笔不由自主的停下,对柳以沫这样横蛮的判法很是无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怎么样?!你可得想仔细了!”柳以沫不耐烦的用手指敲着案几,心想着赶快结束算了,她还得回房想个对付人妖的好对策。

“这……”张守业看看一脸悲戚的刘赵氏,又看看阴沉着脸的知县大人,最终还是决定妥协,“那好,小民就回去问一问,尽量打点一下……”

“这就对了嘛。”柳以沫眉开眼笑,不等刘赵氏道完谢,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把手中的惊堂木一扔,大声说了一句“退堂”之后,就一溜烟的从耳门溜走了。

一零二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边柳以沫一下堂就飞奔回房,反锁了房门,决定在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之前,绝不出去葬送掉自己的手指头。另一边,等着看好戏的人群却已经是怨声载道,而且趁着柳以沫不在的空挡,人群已经逐渐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毕言飞,并且鄙视云碧的第三者插足;另一派则认为,云碧和柳以沫才是最适合的,毕竟人妖和狗官,怎么看都是一路货色。

娇花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看看低头不语的毕言飞,又看看早已经从情深、冷酷,回归到一脸淡然的云碧。脸色不可抑止的变得越来越难看,因为这两个人当中,哪一个也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

咬牙切齿的腹诽柳以沫竟然趁着燕公子养伤的期间拈花惹草,娇花开始迫切的期望燕公子能在此时此刻出现。这两个男人,一个幼稚,一个妖里妖气,如果温婉善良的燕公子也在的话,绝对会把他们远远的比下去。

“吵死了,依我说,这两个人都没戏!”娇花叉腰冲着门外大吼,然后吩咐就近的衙役,“你们,把门给我关上,然后该干什么该什么去!”

两扇朱红的大门缓缓合拢合,将人群怨念的目光隔绝门外。娇花不爽的扫了一眼堂中的两人,冷冷一哼,带着一众聚集起来的衙役,如同潮水般迅速的离去。偌多的人一走,吵吵闹闹的热闹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地僵持。即便毕言飞和云碧都没有争吵的打算。但气氛却实实在在的冷却下来,以致于缩在云碧身旁的小陈词也有些坐立不安。

“云叔叔,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难得陈词也会知错,“飞叔叔好像很喜欢那个坏女人诶,我们还是不剁她的手指头了吧。唔……改剁脚趾头也是一样地嘛。反正脚穿在鞋子里,这样以后就算飞叔叔娶她也不会丢脸了。”他摸着下巴。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地办法。

“唔,这样也不是不行。”云碧郑重其事的点头。然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对面的毕言飞,缓慢却坚持地道,“不过还是要看沫儿怎么选择。她在自愿断指之前,都只能是我的人,如果别人想要染指。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陈词闻言,故作成熟的深思了一会儿,“可我觉得那个女人不是会乖乖认命的人呢。”

他眉头紧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地话却不无道理。想来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吧,云碧哑然失笑,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掉以轻心。

“别总女人女人的叫,该改口叫婶婶了。”云碧亲昵的摸摸陈词的头。半认真的口吻。

“噗……”陈词蓦地瞪大眼睛。“云叔叔不会是来真的吧?!”要是让这个女人做了自己的婶婶,陈词有点儿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想当初他在雍州的时候。不管是捉弄人还是打架,都从未逢过敌手,一到这洛水县来,第一次和她交锋就没占到什么便宜,刚才还被她地笨蛋下属往嘴里塞了一回臭袜子!

虽然云碧不是他地亲叔叔,但他自小就喜欢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七年地革命情义了,才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疏远!他要和她斗争到底!

“我不像是认真的吗?!”不顾陈词眸中突然浮现的坚定之色,云碧很是烦恼的在他脑袋上用力敲了一记,然后微眯起美目,寒光闪烁的眸子,让吃痛的正用双手捧住脑袋的陈词,倏地打了个冷颤。

“像像像,太像了!”口是心非得很顺溜,陈词偷偷擦去额头上好大一滴冷汗,心里想着像才怪!有哪个认真的男人会在提亲的时候,威胁如果女方不答应就剁掉她的手指头?!有吗?!有吗?!没有!除非是纨绔子弟强抢良家女子的那种!

“这就对了。”云碧自我满足的扬起嘴角微笑,温柔抚摸着陈词的脑袋,语重心长,“小孩子就是要像词儿这样,诚实一点才可爱啊。”

“那是,那是。”听他夸自己可爱,陈词一瞬间就手舞足蹈起来。

两叔侄一问一答的唱双簧,同样是今天好戏的男主之一的毕言飞却始终一言未发。他只是在想着一些事件,故而一直没有开口。

刚才柳以沫要他相信她,相信她不是那样朝三暮四的女人,这一点他很想相信,也绝对相信。他只是突然有些无法确定自己的过去,原本以为过去已经不再重要,但是云碧和柳以沫有着共同的过去,听他们提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云大哥没有话要同我说么?”云碧牵着陈词正要离开的时候,毕言飞站起身来,终于开口。紧蹙着眉头,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云碧停住了的背影,轻软却带着迷茫的语调,“你不是真心想娶柳姐姐的吧?你只是不想让我娶她!”

脊背一僵,云碧愣怔了片刻,眼中一抹讶异闪过,随后缓缓回过身来,抿唇回望着他。两人目光交汇,没有情敌之间该有的激烈碰撞,有的只是温和的探索。仿佛要从对方的眼神里,一点点看清他的心思。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云碧突然粲然一笑,“言飞,喜欢沫儿的不只你一个,我也喜欢。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会想娶?”他挑着眉头,眼里尽是不赞同之色,但仍旧是一贯待他的柔和。

“我知道你不会。”毕言飞也不知何时舒展了眉头,仿佛是笃定了什么一样,“就算你喜欢,你也不会来和我抢她。一定有什么原因……”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云碧诧异的放开陈词,走到毕言飞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忍不住低笑着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你终于记得我了?!”不然分明之前还同他十分生疏,怎么此时此刻就这么笃定他不会和他抢?!

毕言飞被他毫不手软的一拳砸的呲了呲牙,然后仔细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云碧激动万分,最后却还是摇摇头,“不记得。”

“……”云碧脸色一僵,颜色丰富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差一点就爆了粗口。

“不过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和我抢。”毕言飞垂低了眼睑,“可能是潜意识里就这么觉得。我们以前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可惜我都不记得了。对不起。”

如果相互之间的友情,好到能让对方自愿让出真心喜爱的东西的地步,但有一方遗忘,而另一方却一直在付出的话,那么,遗忘的人确实应该说一句对不起。

“那证明你潜意识里还是记得我的。”云碧苦笑着自我安慰,“你说得对,我却是不会和你抢,因为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你,你也不会和我争。”

他和他自小就是亲密的玩伴,长大之后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也曾相约将来一起畅游天下。他们没有理由不对双方好,更没有理由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

“那你为什么……”毕言飞不解的看他。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对她更负责一点。”云碧耸肩,“本来不想说这些的,我知道你很喜欢沫儿,肯定不会因为我的话而放弃娶她。但是现在,既然你潜意识里还信任我,那么我便告诉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会喜欢她的原因,就像你明知她比你小却仍然反过来喊她做柳姐姐一样,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错误?!”

这章写得我想吐血,下半章写了删删了写,总是不满意。

一开始写两人争吵,写得我想抽自己……两个大男人吵架真TMD雷啊!而且也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毕竟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删了之后再写,写着写着,差点就让这两人看对眼,抛弃小柳私奔了……果然还是不能在写BG期间,看太多BL。

最后终于写出一个不怎么雷,也不怎么暧昧的版本,就决定这样了。总之如果亲是腐女,也不要想歪啊,我已经强调他们之间是友情了……友情……友情……友情……(回声in)……

不要小柳当炮灰啊啊啊啊!!

一零三 云碧美人的委屈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毕言飞愣怔了许久,回过神后,眼神一刹那从不可置信转变成冷笑,“云大哥,不要开这种玩笑!”云碧的话实在太荒唐!即便潜意识里再相信他,毕言飞也无法接受他竟然这样否定他的感情。

“我一直很认真。”云碧再一次强调。

他向来不爱开一些无趣的玩笑,从刚才走进县衙大门起到现在,他就一直是认真的。即便是在戏弄柳以沫,以及从袖中抖出刀子恐吓她的时候。

“我喜不喜欢谁,似乎应该是我比你更清楚吧?!”毕言飞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姐姐是错的?莫非只有你喜欢她才是对的?”他的嘴角高高的扬起,嘲讽的笑意愈来愈深。他开始嘲笑自己,怎么能只因为脑子里对他一闪而过的印象就决定相信?或许刚才所谓的印象,不过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接收到他眼中突然浮现的敌意,云碧愣了一下,狭长眸中的波光忍不住一黯,“因为你忘记了很多事,所以你不明白……”

“我比谁都明白!”毕言飞径直打断他,言辞激烈,“是,我是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事。但是我现在比谁都清楚,我是真心喜欢柳姐姐的,而她喜欢的人也是我,并不是你,云大哥!”

过去过去过去!每个人说起他的过去的时候,他在旁边听着,都像是在听着别人地故事。日子久了。他便对过去生出了抵触的情绪,仿佛那是一个未知,不可碰触的东西,他从心底里对生出了它恐惧。但他向来性子温和,从未对别人。哪怕是柳以沫说过。过去是怎么样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记起来!

“后半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用刻意强调。”云碧也冷下脸来,紧抿着嘴唇。面部纹丝不动的看着他。

“那就不要再提。”毕言飞闭目冷静下来,举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跨出几步后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还是改日再商量,我想为姐姐赎身,你考虑一下。然后提出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答应!”

生疏而冷漠地口吻,让背对着他地云碧也无法抑制的苦笑,趁着他还未走远,云碧张了张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柳佩芝这个人吗?她也姓柳。”

本该大步离去地人却在此时僵持了一下,茫然的回过头去看云碧地时候。现他也正好在看着自己。

不用多说任何一句言语。光是触及到毕言飞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的眼神,云碧就已经明白他没有忘记。或应该说没有全部忘记。你好自为之吧。”云碧走过去单手拍上他的肩膀,“我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到时候,如果你不要她,说不定我……”说到此处突然微愣,然后偷偷扬起嘴角。说不定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刚才他在毕言飞误会自己别有用心的时候,竟然没有反驳。

“词儿,我们走吧。”拍拍在旁边看得满眼问号的陈词,云碧拉起他往外走。

“恩恩?这就完了?”陈词挠挠头,“不找那女呃,婶婶地麻烦了?”

“不是”,云碧笑眯眯的摇头,“我们得先回去好好准备才行啊。”

确实得“好好”准备才行!在云碧大张旗鼓的往衙门里搬入自己平日惯用的生活用品时,陈词这么想着。

接连不断的物件被搬进来,将原本空旷的主屋充实得满满当当,叮隆哐啷的声音,也终于将正躲在房内同周公商量对策的柳以沫惊醒。

“搞什么鬼?”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隔壁嘈杂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想打开门出去看个究竟。但是走到门口地时候突然记起外面还有个要剁自己手指地人妖,于是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屏风搬过来……长塌放在这里就好……哐啷……恩,小心一点,还好是铜器没摔坏,不然公子不骂你我都要骂你……喂喂字画挂歪了……”

听起来很是陌生地大嗓门,在自己的地盘竟然这么颐气指使?这让柳以沫十分疑惑,正想着伍行舟和娇花怎么不出来管一管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

“飘飘,你这是在干什么?!”娇花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很有威力,让外边吵闹的声音顿时静默了一下,直到另一个声音开口。

“鄙姓云,云碧。”声音平缓的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云碧口吻风轻云淡,“就如同娇花姑娘看到的,鄙人在搬家。”

“噗……”柳以沫捂住嘴,不想让吃惊的自己出太明显的不和谐声音。这死人妖搬家就搬家,怎么搬到她的衙门里来了?!满腹疑问和愤怒无法出口,但还好有娇花在。

“搬你的头!谁允许你搬进来的?!”娇花气势汹汹。

外面又静默了片刻,云碧也没有回答,就在娇花和柳以沫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伍行舟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是我。”

“……”柳以沫翻了个白眼,连骂娘的话也懒得说出来。什么叫吃里扒外?伍行舟这样就叫吃里扒外!偏偏他还有一堆大道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大人真的把自己输给了云公子,那就得愿赌服输。不过大人乃是一县之主,公务繁忙,衙门里离不了她,因此只有委屈云公子搬过来住了。”伍行舟慢条斯理的说。

“伍师爷客气了”,云碧委屈的声音中夹杂着长长的叹息一声,“为了沫儿,再委屈我也愿意!”

“他还委屈……”柳以沫嘴角一抽,恨不得飞出去拍死伍行舟这只苍蝇。这家伙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呢?以前她居然还觉得这是他的风骨!现在看来,其实全是贱骨。不过更贱的还是要数死人妖,他难道不觉得做上门女婿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么?!果然,人的脸皮厚到他这样的程度,实在没有什么羞耻心可言!

“原来是伍小师爷你自作主张。”娇花口吻转得飞快,刚才还气势凶猛,现在却满嘴都是幸灾乐祸,“这样就和我无关了,到时候小姐威,可别找到我头上来啊!”干净利落的撇清,她心中明白柳以沫不喜欢这个云碧,所以,任他怎么翻浪都对燕深弦构不成威胁。

何况,她已经让小李快马加鞭去了燕谷村,告之他情况有变,为了捍卫爱情,请燕公子务必出山!

一零四 山雨欲来风不止

一零四,

娇花拍拍**走人了,这可急坏了一直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柳以沫。难道真的要让人妖这么住下来?!而且还是她住的主屋,这样就算对别人说他是来作客,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相信!到时候外人会怎么想她?毕言飞又会怎么想她?

再也不管会不会被剁掉手指,柳以沫打开房门,提起拳头气势汹汹的往外冲。身后房门被甩得“砰砰”响,她才跨出几步,一抬头就见云碧等人站在隔壁房前满眼诧异的看着她。

“咦,原来沫儿在这里。”云碧捏着下巴,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你生气了?”他的声音很温柔,狭长的美目中也盈满关切,只是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抖动着的长袖,却让柳以沫神色一僵,下意识的将双手背到身后。

“咳”柳以沫别扭的移开怒视着云碧的目光,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伍行舟轮廓分明的脸上。她微蹙着眉头,质问他道,“伍师爷,你怎么能趁我不在这样做?!”

早料到她会来兴师问罪,伍行舟也有心理准备,正要开口再解释一遍,却听柳以沫神色飞快一转,满脸痛心疾首的继续道,“云公子赏脸来本县府上作客,你作为师爷本应该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但是你看你,你不带他去客房,却让他住进这里,岂不是败坏了云公子的名声?!你让不知内情的人怎么想?!他们会认为云公子是个恬不知耻、死皮赖脸、没有节操、没有原则、不像男人、不倒贴就娶不到亲地小白脸!”

连窜的话如同翻江倒海般。一口气从柳以沫嘴里倾吐出来,期间伍行舟几次想插嘴解释都被她打断。而身旁,听见她这番话的人无一不变身化石,呆望着某个不倒贴就娶不到老婆的小白脸,气氛刹那间变得阴冷。

“你说!你怎么担当得起?!”最后一句话。柳以沫干净利落的结束了对伍行舟地训斥。

“大人……”伍行舟琢磨着还是不多说地好。这件事是柳以沫的私事,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因为云碧决定要住进来,就派人来征求他地同意。他仔细斟酌之后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于是就同意了。本以为她是来对他兴师问罪的,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她地迁怒。只不过此时此刻,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在指桑骂槐。

“恩?怎么不说话?”柳以沫依然横眉竖目的看着伍行舟,“不说话就代表知错了。既然知错了就赶紧改,快点领着云公子去客房,免得……”

“免得我被人认为是个恬不知耻、死皮赖脸、没有节操、没有原则、不像男人而且不倒贴就娶不到亲的小白脸,是不是?”云碧笑眯眯的凑到柳以沫跟前。

绛紫色的身影突然撞过来,耳鬓垂下地发带甚至拂上柳以沫的脸庞,一张妩媚绝艳的脸就这么突然在瞳孔里放大,柳以沫全身僵住,刹那间胸腔里的那颗原本平缓跳动着的东西突然加速,雀跃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云。公子知道就好。”柳以沫一个大喘气。努力让心跳平缓。她绝不承认自己在清楚的知道此人的真实面目之后,还依旧可耻的为他的臭皮囊惊艳。一定是被他寒意森森地眼神吓到了。

“好在事件还有挽救地余地。本县这就让人带云公子去最宽敞舒适的客房……”镇定下来后,柳以沫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仿佛今天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云碧没来提过亲,也没有用刀子威胁要她自断手指。

“不用了。”云碧长臂一挡,拦住正要行动的柳以沫,俯身低头凑到她耳边,暧昧的和她咬耳朵,“其实我本来就恬不知耻、死皮赖脸、没有节操、没有原则……”他自暴自弃的再次重复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而且清晰,这让柳以沫全身的寒毛一根根的竖起,全身警戒于一级备战状态。

“不过,至于我到底像不像男人,或许可以等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再慢慢深入探讨。”云碧恶劣的扬起嘴角,满是戏谑的看着柳以沫突然变得通红的脸颊。

“……”就算柳以沫再不懂男女情事,光看他一脸下流的神色,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这样,云公子就随意好了。”柳以沫抽搐嘴角,催眠自己刚才其实什么也没听到。尽量让自己平静再平静,然后一把拨开云碧,侧身从他身前走过时狠狠一脚踏上他的鞋面,顺势用全身的重量使力一碾,“让一让,本县要去茅房!”

整了整衣冠,柳以沫拂袖直奔茅房而去,徒留因疼痛而脸色微变的云碧,以及一众盯着云碧白色鞋面上的灰色脚印发呆的众人。

“以后怕是没有安静日子过了。”伍行舟听到身边一个衙役在小声叹息,于是转过头望着他。

“呃……我什么都没说……”见伍行舟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那衙役连忙捂住嘴巴撇清,生怕被这个作风严谨的小师爷以乱嚼舌根的罪名给轰走了。

“恩。”伍行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悠悠的说,“其实我想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只伍行舟,衙门上上下下每个人,包括娇花在内,都这么觉得。不管是飘飘还是云碧,都彻头彻尾和柳以沫不对盘,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只能是:不共戴天。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却让大多数的人失望了。柳以沫每天作息如常,公务如常,言行举止也如常。除了不再每天变着法儿的找借口出入毕公宅之外,一切都平常得仿佛彻底将衙门里突然多出的不速之客忽视了一般。

而,云碧自搬进衙门之后,竟然开始修身养性,每天足不出户,偶尔倚着窗台专心看书,也能引来衙门里不少被色相迷惑的人驻足围观。

两个狭路相逢的冤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掀起半点波浪,甚至连交集也没有。

没有交集,也就表示没有争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的。

一零五 忆起当年事

网络恢复了,终于重见天日了……TT

因为三天一共要补三章更新,某写了6000字,就分成两章传上来吧……下午五点再传一章上来。^^

洛水县初秋的晨雾很浓,加之这天天气较阴,到了日上三竿时分,雾气也还残留着未能散尽。

柳以沫吃过早饭之后在衙门里转了一圈,然后往衙门外走去,才走出门几步,就看见陈夜歌迎面走过来,当即愣了一下,然后规矩的拱手行礼,“王爷这是……要去哪里?”看他的目标似乎是她的县衙,可这会儿她可没空招待他。

“就柳大人这里。”陈夜歌用眼神示意,然后似笑非笑,“怎么?柳大人不欢迎本王?”

这是柳以沫第一次听他自称本王,微微诧异的抬头,碰巧撞见他的眼神,有点儿陌生。虽然他的整体气质仍然儒雅而亲和,可柳以沫就是敏感的觉得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以往不尽相同。

“不会不会。”她连忙摆手客套,“王爷光临寒舍,是下官莫大的荣幸。”

“呵。”陈夜歌提起嘴角,儒雅成熟的面庞上闪过一抹嘲讽,可惜柳以沫正低头说话,因而丝毫没有察觉。

“不用紧张,本王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他抿唇微笑,抬手亲切的拍上她的肩膀,“柳大人这是要出门吧?那你不用管本王。本王只是抽空来看看云碧贤弟。看来还是柳大人这里风水好,本王怎么也留不住地人,却被柳大人给留下了……”

听他突然提起云碧,柳以沫不由嘴角一抽。这几天她都刻意让自己忽略这个人的存在,不然难保自己不会意气用事。带人冲进去将他揍成母猪脸!

“王爷您行行好。把你家贤弟牵回去吧……”她苦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下官这里庙小。可请不起这樽大菩萨!”

“唉陈夜歌长叹一声,无限同情的道。“这次是贤弟过分了一些,连兄弟的女人也要抢。柳大人放心,本王绝对会站在你和言飞这边地!”

“王爷英明。”柳以沫连声恭维。

陈夜歌笑了笑,“好了,大人有事去忙。本王这就去找贤弟聊一聊。”

柳以沫闻言便点头和他拜别,然后擦肩从他身边走过。陈夜歌微笑着回头目送,直至她走远,笑容才慢慢从脸上淡去。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他见过地许多官员没有二样,谄媚而狡猾,将官场的品性学了个十成十地像。本来还以为她应该有点脑子,但如今也一样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毕竟是女人,小聪明是有一些。但总归登不了大雅之。”陈夜歌一句话便概括了他所了解到的柳以沫。

云碧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书卷,没有答话。只是吩咐身边地胡嘉胡威两兄弟去门外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出声提醒。

“词儿呢?”陈夜歌见他不答话,也便不再往下说,环顾四下,稔熟的拖过一张椅子自己坐下,“这小子只顾着贪玩,也是好几天不见踪影,真不让人省心……”话虽是埋怨,但口吻宠溺又无奈。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赖在我这里。”云碧卷,随意的回答,“放心,词儿在这里过得挺好……”说完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其实陈词在这里岂止是过得挺好?简直是如鱼得水!才几天的功夫,他就攀上了娇花这个靠山,小小的人儿成天对着满大院地衙役呼来喝去,常常弄得别人苦不堪言,他却一个人捂着肚子偷乐。

至于他会选择娇花做靠山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娇花和伍行舟,是衙门里除了柳以沫之外,最说得上话的两个人。但是伍行舟这个人太无趣,于是他就选择勾搭娇花。而他们之所以能勾搭成功,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在对待柳以沫的态度上,能同仇敌忾。

“那你呢?”陈夜歌口吻一转,似笑非笑的将话题引到云碧身上,“你的沫儿可是千真万确的讨厌你,刚才遇见她,她还求我赶快把你牵回去……”

“啊?有这事?”云碧诧异的抬头,眉眼中布满无辜,“她都没跟我说哦!”也对,这几天虽然两人住的地方只隔了一堵墙,但柳以沫却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理所当然地也没有告诉他说他很讨厌。不过,柳以沫对他地讨厌向来都很明显的表现在言行举止当中,用嘴巴说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在我面前装傻……”陈夜歌没好气地瞪他,而后又靠在椅背上仰头叹息,“真希望你和言飞还是两个挂着鼻涕的小鬼,这样你们就永远不会想离开我了……现在的你们真让人头疼啊!”他闭目,用食指轻柔着两侧的太阳穴,仿佛忆起了从前,嘴角慢慢拉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尤其是你……虽然外表像个娇娇柔柔的小女孩,但性子从小就倔得很,言飞就一向比你听话得多。”

云碧默然的看了他片刻,随即低垂了眼睑,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书卷上,却再也没有看书的心思。

“云碧,你回来帮我吧,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陈夜歌突然睁开双眼,灼灼的目光直视着云碧垂低的侧脸,像是要将他的心思彻底看穿。脸上的儒雅亲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张狂着的野心,从被点亮着的双眸扩散至全身。

这样的陈夜歌云碧再熟悉不过,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安静了许久之后,云碧才缓慢却坚定的开口。“我现在只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地事?”直接遭到拒绝的陈夜歌心有不甘,嘴角一弯便是毫不留情的嘲讽,“你想做的事难道就是为了抢女人而不惜和兄弟反目成仇?你的志向真是远大啊……”

“你住口!”云碧倏地从榻上坐起身,狭长地眸中瞬间覆上寒光。扔开书卷,略显尖俏地下巴对着陈夜歌冷冷的扬起。“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云碧!”见他如此激烈地反驳自己。陈夜歌先是一愣,然后恼怒的起身吼着他地名字。“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大哥,为什么没有资格教训你?!”

“生气了?那就是心虚了。”云碧冷笑。“我们三个当中,最先抢兄弟女人的,不是陈大哥你么?!”

“这不一样!佩芝本来喜欢的就是我,不是言飞!”十年之后,终于面对他的质问。陈夜歌开始焦躁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况且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娶她,但她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我没办法才答应的……你知道我只是一时糊涂才……”

“是啊是啊,我知道。”云碧瞟了他一眼,懒懒的接过话,言辞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言飞依恋柳佩芝,所以想借由她从言飞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惜柳佩芝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加上你棋错一着。反被她用你的血脉要挟。之后你恼羞成怒,也一定觉得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你曾经地龌龊心思,所以就决定毁尸灭迹、一尸两命!”说到最后时,怨恨让他连牙关都在颤抖。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云碧地话真实得让他仿佛重回到了十年之前,陈夜歌心虚,却强笑道,“云碧,我们都知道佩芝的死只是个意外。你从哪里听来地闲言碎语?”

“不是听来的。”闭目深呼吸,再睁开眼时,云碧已是一脸云淡风轻,“是我十年前亲眼看到的。”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四五岁,那晚是毕父的寿辰,因为亲邻友人齐聚一,当晚的毕公宅热闹非凡,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会生的事。

他先是撞见陈夜歌和柳佩芝在争吵,也听见了柳佩芝不满陈夜歌屡次将婚期拖延,因而威胁着要说出他的秘密。于是云碧就明白了他们在毕言飞身上设下的圈套,这一度让当时的云碧十分沮丧。

很多人在年幼的时候,心目中都会有一个用来崇拜和超越的英雄,云碧也不例外。而当时的陈夜歌就他心目中的英雄。

之后便是毕公宅里大火。那是一间藏酒的屋子,他看见陈夜歌一坛坛的倾倒着毕言飞亲手酿出的美酒,酒香扑鼻而来的时候,他躲在周围犹自不明白他的意图,直到看见他拿了火把开始点火,然后火光腾空的时候,他听到柳佩芝惨叫和哀求的声音,才彻底的恍然大悟。

柳佩芝这个女人死不足惜,但他没想到已经知道柳佩芝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毕言飞,还会在听到声音之后冲进去试图救她出来;更没想到还有一对无辜的夫妻会葬身在这场闹剧之中。

因为毕言飞是第一个现起火,而且还活着的人,况且那天晚上他心情不好,喝了许多酒。于是当日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的父母和涂管家在内,都认为这是他酒后无意犯下的过失。只有云碧和陈夜歌心知肚明。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陈夜歌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再次看向云碧的时候,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底气,“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他还一直自以为在他心中形象不错,哪知原来早就这样不堪。

“有什么好说的,事件已经这样了,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事件更糟。”云碧苦笑。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说出来,但这样除了能破坏毕、陈、云三家的世交关系以外,他想不出有什么好处。况且,以当时毕公宅在洛水县里的地位,加上雍王府的力量,将这件事轻松掩藏过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谢谢。”陈夜歌艰难的说。

“何必说谢,你是我敬重的大哥。”云碧别过头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样,至少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不会背叛你。”

只是毕言飞被毁得太无辜了……所以他十年来一直在努力弥补。只等他有朝一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便可以挣脱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了自己而活。

如今,终于离这天不远了,毕言飞在一天天的成长,而且若是有柳以沫的陪伴,他便可以安心的撒手不管。

如此说来,毕言飞要娶柳以沫,柳以沫也愿意嫁毕言飞,这样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他何必要在中间横插一脚?

陈夜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蹙眉开始努力思索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想了许久,他终于记起自己之前曾对着毕言飞说过的话: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到时候,如果你不要她,说不定我……

“说不定我……也可以有一个机会。”云碧舒展了紧蹙的眉头,顺手摸过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折扇,缓缓的捻开,浩然正气的四个字跃然于上,“恩,窈窕淑女?”

一零六 有情人终成眷属

洛水县唯一一家赌坊前,两个文雅的俊公子在门前徘徊,引得进出的赌徒不停回头探望,心想小白脸就是小白脸,连赌个钱也扭扭捏捏游移不定。

姓柳的小白脸突然拉过另外一个姓方的小白脸,等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她才小声的问道,“艳红,现在应该没人认得出我来吧?”她一身灰色的长衫,宽衣长袖,将瘦弱的身姿掩去,手中拿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头上的男式巾帽将长发藏起,一身打扮书生气十足。

“大人放心,你穿男装的样子很俊俏。”同副打扮的艳红打量着她赞叹,“如果大人真是男子就好了,那我绝对第一个嫁给大人你。”

“第一个?”这话说得让柳以沫不解了,“意思是我还可以娶第二个第三个?”

“铁定么。大人你若真的是男子,一看就是桃花不断,难道我还奢望你只爱我一个?!”艳红一脸怨妇的模样,仿佛她柳以沫真的成了男人,而且还在不停的纳妾。

“别这么说,其实能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我就知足了。”柳以沫拉着他的手劝慰道,“你放心,若你嫁给了我,我就不会再娶别人。”

“嘻嘻。”艳红被她的认真逗得掩嘴轻笑,“我只是说着玩的。不过因为大人你是女人,所以才能这么说,哪个女子不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但男人就和我们不同了,他们可以三妻四妾而且是情理之中……”说着便叹息起来。

“不会的。我不管别人怎样,但是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柳以沫地口吻淡然却坚定。

“这倒是,尧公子那么喜欢你,娶了你之后,肯定不会再娶。”艳红满脸都是羡慕。“不过。万一他纳妾,你会怎么办?”

“纳妾?言飞?”柳以沫皱紧了眉头。“应该不会吧?!”他这么乖,又这么听她的话。

“我是说万一!”艳红强调。

“万一?”柳以沫想了想。然后肃然正色,“如果有万一我就休了他,心都不在我身上了的男人,还要来有什么用?!”

“吓?”头一次听见女子说休夫,艳红被吓了一跳。想质疑一下,却突然回想起柳以沫过往的事迹,于是确信她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其实云公子这么漂亮,如果没有尧公子,你嫁给他也不亏诶……”艳红没话找话。

“他漂亮?你什么眼光啊!”柳以沫郁闷地用扇子敲上她地额头,“男人长成他这样,还有脸活下去,那才叫莫大的勇气!”

“别打,我只是实话实说嘛。”艳红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正经事要紧。我们在门口站得太久了,好多人都在看我们。”

柳以沫闻言抬头一扫。果真见好多路人正对着他们指点,“那我们进去吧,记得别喊我大人,喊柳兄。”

“是”,艳红得令,“柳兄请!”

“恩,贤弟也请。”

两人并肩走进赌坊大门,身后有个正要离开的赌徒望着她们纤细地背影,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感慨,“靠!老子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看见活的断袖了!”

两个打扮得书生气十足的人,在一群秋天还露着膀子赌得热火朝天的粗鲁汉子当中,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在偌大的场地里转了一圈,最后挑中用骰子赌大小地一桌,于是就在旁边慢慢的看起来。

“我说小白脸,你们不下注就别堵在这里,老子还等着翻本呢,别挡老子的财路!”膀大腰圆的大胡子推推搡搡的将她们挤得东倒西歪。

艳红气极,正要大骂,柳以沫却灵机一动,连忙问道,“这位壮士看来很是精通此道?”她故意将话讲得文绉绉的。

“嚯,那是当然,本壮士说自己不精通,还有谁敢说精通?!”大胡子被人夸成壮士很高兴,又看他们一脸斯文,于是决定不同他们作计较。

“那能不能请壮士指教小生一二?”柳以沫压低声音,凑过去,“我这里有五两银子……”

大胡子十指一张,“十两!不二价!”

“好了,公子有哪里不懂的,只管问。”赌坊外面的拐角处,确定是十两真金白银之后,大胡子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连说话也斯文起来。

“是这样地,我和一个朋友约好明天要赌一把。我想赢,但是小生虽然博览群书,却从未涉及此道,因而有些力不从心。”柳以沫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通。

大胡子被她绕得云里雾里,最后才总算弄明白,“你是说能保证自己一定赢的方法?”

“然也!”柳以沫以扇击掌。

“你朋友赌术怎么样?是菜鸟还是高人?”大胡子问。

“菜鸟吧。”柳以沫呐呐地回答。

“哎呀!菜鸟还不好搞定?!”大胡子一拍大腿,“办法实在太多了,你仔细听我讲,照我说的做,保证你稳赢不输!”

只是这一听,柳以沫不由得咋舌,才知道赌个钱还有这么多名堂。也开始觉得当初和云碧打赌时,她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半赢的机会,这个想法很可笑。想必那次云碧就是笃定了自己会输,从她拗不过答应开赌的时候她就输了。

“他爷爷的!死人妖铁定出老千了!”从赌坊往回走的时候,柳以沫忍不住后知后觉的大骂,“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输!不行,我要拿把刀回去找他算账去!按照规矩,出千也要剁手指的!”

“你去找云公子也没用,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出老千啊。”艳红在旁边泼过来一盆凉水,将她满身的熊熊火焰浇成小火苗。

“可是我不甘心,让这家伙就这样破坏我和言飞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柳以沫握愤恨的拳垂死挣扎,“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他要断我一根手指,我也剁他一根……”

“大人你不要这样,”艳红拉着她停下脚步,认真的为她打气道,“你要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管过程多艰难,最后你和尧公子总会走在一起的!”

是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柳以沫在曾经听闻、甚至亲眼见识过很多次鸳鸯分离、蝴蝶分飞的故事之后,依旧还是选择了相信这句话。不只她相信,还有许许多多沉浸在爱情的甜蜜当中,并且对未来有无数美好期望的情侣们都会相信。

在方府中换回女装,走在回衙门的路上,柳以沫始终翘着嘴角。这是她头一次开始憧憬未来,她和毕言飞之间,不用再患得患失的未来。

或许是时候该回信给老柳了。在柳以沫上任的半年内,老柳从京城几次让人送来信件和衣物,都被她一一遣送回去,甚至连他的信也从没打开看过一眼。

他娶了二娘,也终将于她这个背了十七年的包袱一脚踢开,他应该是春风得意的。其实如果老柳过得不错,她也会很开心,但是这样的开心未免显得太过凄凉,她讨厌这样凄凉的开心。因为这样矛盾的情绪,所以才干脆选择不闻不问。

而现在,她突然很想写信告诉老柳,告诉他说她又找到了会珍惜她的人,而且他们还会成亲,再而且,她不会请他来赴婚宴!谁让他当时要做得那么决绝,故意要在踢走她之后才娶二娘!要知道她柳以沫可是睚眦必报的!

她一路不由自主的傻笑,若是被认识她的人撞见,铁定会以为她脑子刚刚被驴踢过。

一零七 燕深弦归来

柳以沫才一跨进衙门,就听几个侍女凑在一起花痴的谈论着什么。

“又来一个美男诶,大人的命真好,碗里吃着俊朗智慧的尧公子,手里拉着妖艳绝色的飘飘美人,旁边还有认真严谨的帅师爷精心服侍,现在又来一个优雅温柔的美男,哇,女人当官原来也不错哦?!我也好想……”

“想归想,也得你有那个命才行!我跟你们讲,我听说大人在京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辈子不用愁吃穿诶!”

“啊?那她就在家里做大小姐不好么?听说京城遍地都是美男诶!”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听说有钱人的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

“是啊是啊,有钱人的想法都是很贱的。”柳以沫点点头,也笑眯眯的把脑袋凑过去,“请问一下,新来的那个美男在哪里?”

等因为认出柳以沫而一脸僵硬的侍女指明路线,柳以沫好心情的安抚她们,“没事,你们继续。”然后就直奔后院的厢房。

紧闭了好些日子的房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娇花矫揉造作的声音,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燕大哥?是不是你回来了?”柳以沫欣喜的跨进门槛,果然看到一脸娇羞的娇花,以及一个熟悉的修长背影。

刚才听她们议论说来了个美男的时候,就猜想会不会是燕深弦回来了,等听到她们形容美男的词语之后。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

“小柳,是我。”听到她的声音,燕深弦停下手中地动作,安安静静的回头微笑。

许多天不见,他依旧恬淡而优雅。好似一朵与世无争的空谷幽兰。曾经为了保护柳以沫而奋力与狼群撕杀的气概。以及在终于见到划破黎明的曙光时露出地灿烂笑容,此刻在他身上依旧无踪可寻。

“你地伤养好了?”柳以沫对上他仍然略显苍白的脸色。想起那日他舍命保护自己地情景,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没有。燕公子可是我让人请下山来的。”娇花在一旁直言不讳,“你都要和别地男人谈婚论嫁了,燕公子哪里还有心思养伤?哼!”

“娇花!怎么能这么胡来?!”柳以沫一眼瞪过去,这丫头真的是愈来愈放肆了,“燕大哥有伤在身。一路奔波劳累,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负责呗。”娇花哼哼,声音却是心虚的矮了几分,“他可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

“你……”柳以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燕深弦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我在山上呆了那么久也觉得闷了,娇花姑娘是好心。”燕深弦漫不经心的说着,故意转身去铺床,想让柳以沫认同他的伤是真的好了许多。

“燕公子真是善解人意。”娇花一转脸又从心虚变得羞羞答答的。

只是话音未落。就见燕深弦突然身形一晃。伤口撞上床板,当即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勉强扶住床柱才没让自己倒在床上。

“燕大哥!”柳以沫心急火燎的冲过去扶住他,看见他额头上汗如雨下,立刻明白他是在逞强,哭笑不得的同时,却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只得把矛头对向某个自作主张的人,“娇花,怎么没让人过来帮燕大哥收拾房间?!明知他身上有伤还让他自己动手?!你缺心眼啊!”

严厉的吼声让娇花慌了神,知道柳以沫是真地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她为了不让别地女人花痴燕公子,根本没允许她们靠近一步,本来准备她自己亲自收拾的,哪知一直忙着花痴,该做地事却忘了做。

“还好你不是故意,你要敢故意这么做看我怎么抽你!”柳以沫咬牙切齿。其实她一向爱纵容娇花,很少舍得骂她,但这次实在忍不住,燕深弦早已经被她当作救命恩人,他因为救她伤成这样,而娇花却还是这副没轻没重的德性,真让人生气!

这次不管燕深弦再怎么帮娇花说好话,柳以沫还是坚持不许娇花滥用私权,喊来几个丫头替他收拾干净屋子,并且嘱咐她们今后好生照顾他的起居,最后又强拉着他去医馆,一定要弄清楚他目前的伤势才罢休。

云碧倚在窗口看着院中青黄的落叶飘下,正若有所思的时候,恰好看见不远处前方的回廊上,柳以沫拉着燕深弦匆匆走过,一群人在他们身后急忙将准备好的轿子抬出去。

“小柳,我自己就懂医术,真的不用再去医馆。”燕深弦低声同她商量。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她想的这么脆弱。

“不行!我不信你会说实话!”柳以沫一口回绝。

强行将他塞进轿子里,柳以沫领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徒留闷闷不乐的娇花和一群议论纷纷的男男女女。

像是要印证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给云碧看门的胡嘉胡威两兄弟也没忍住对八卦的好奇,早早的打听清楚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此刻正在云碧面前大演狗血言情戏码。

“燕大哥,我恨你!”胡威抓着胡嘉的双肩使劲摇晃,“你怎么可以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胡嘉被摇得七荤八素,只得朝他直瞪眼。

“你的伤明明还没好,你却骗我说已经好了!”胡威心疼的控诉,“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有多么多么的疼……”

“小柳妹妹!我本来好得差不多了,被你这么一摇又复了!”胡嘉一脸僵硬的打断神情丰富的弟弟胡威,依旧难以入戏。

“哦,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只是太关心太关心燕大哥了!”胡威完全化身狗血言情的柳以沫,眉头紧锁,心痛的抹一把泪,“你之所以受伤都是为了保护我,如果不是燕大哥你,我的小命早就没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唯有……”说到这里,他低头娇羞的扯着小手绢,欲说还羞的小眼神让对面的胡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胡嘉还在恶心当中没有开口,一旁的云碧却冷冷的替他作答,“你敢说以身相许试试?!”

一零八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近两天来云碧有点儿坐立不安,往日悠闲的心境不再,如同院子里的落叶,拉拉杂杂的,风一吹就四下没有头绪的胡乱打转。的心思也没有了,于是偌大的一个人成天趴在窗台望着窗外,表面上看来是在欣赏院子里的风景,可是在他身边的胡嘉胡威两兄弟对他真实的目的可是清楚得很。

院子里仅有几株花花草草加上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实在没有什么风景可言。而云碧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在暗中观察柳以沫和燕深弦之间的发展情况,因为他总能看见柳以沫端着热乎的补品或者汤药从院子里经过,而且趴在那里,也能经常能偷听到有关这二人的最新八卦。

现在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燕深弦才是柳以沫的最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化了,总之她对他服侍得那叫尽心尽力,都说“狗官”也终于改性成了“贤妻”,实在可喜可贺!

云碧之前就见过燕深弦,听说是菜市场风云一时的美男子,爱慕者众多,也曾经是柳以沫的得力助手,身份是十年前死于毕公宅大火中那对夫妇的后代。

不可否认他的外貌确实过得去,但那时候,云碧从未觉得他可以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再次出现却让他难得的有点沉不住气。

云碧无耻的把造成他这样的所有原因,都归咎在胡嘉胡威这两兄弟身上:如果不是他们成天在自己耳边聒噪的话……

“公子和毕少爷因为争女人而兄弟反目,虽然那姓柳地女人没再去找毕少爷。但对公子也是爱理不理没什么好脸色,这大概就叫两败俱伤吧……”胡威靠在门口,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声音大不不小,“结果来了个姓燕的男人。他还是这个姓柳的女人的救命恩人……有句老话正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大哥,这句话怎么说地来着?”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胡嘉慢悠悠地瞟了一眼趴在窗台上看风景,实则竖起耳朵在偷听的某人。

“对。就是这句话。公子和毕少爷一个是鹤一个是蚌,这个姓燕地就是渔翁了。”胡威叹一口气,“俗话说救命之恩大过天……”

“没有这句俗话!”云碧忍不住伸出头提醒他,而后又慢慢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你们不用费心挑拨,我像是那种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失去理智,不顾尊严地用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去和别的男人争宠的人么?!”

所谓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就比如:给那个姓燕地下巴豆,让他拉得虚脱,直接死在茅房;雇个杀手一剑结果他,或者结果他的命根子;找个女人去勾引他上床,反正寻欢楼里喜欢她的女人那么多,然后等他性致正浓的时候。带着柳以沫去看活春宫诸如此类……

“真低级!”云碧一边想象一边唾弃。面上的神情不停变换,那兄弟二人看在眼里。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想,公子分明就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兄弟肚子里可没有这么坏水。

“走吧,和本公子一起,也去看望一下这位燕公子。”云碧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拉过屏风上的披风披上,就领着面面相觑的两兄弟出了房门。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虚弱到什么程度,竟然需要柳以沫这般悉心呵护。顺便侦查一下敌情,毕竟鹤和蚌好歹算一家人,他和毕言飞之间还没分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真叫一个外人趁机把好处全捞走了。

一路穿梭回廊,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洗礼之下,云碧终于施施然来到燕深弦地房前。

房内断断续续地传出一曲笛音,曲子动听,却有些生涩,仔细听来其中还暗藏几处硬伤,显然房中人闲暇之下正在编着小曲。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专心吹笛的燕深弦,他这抬头望向紧闭着地房门,不由露出浅显却温柔的笑容,“是小柳吗?门没锁,你自己进来。”自他回来后,柳以沫一天到晚只要有空就会往这里跑,即便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想报恩,但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温暖起来。

门外的人沉默一下,然后才缓慢而有礼的开口,“在下云碧。”

燕深弦闻言愣了一下,他之前还在燕谷村时,小李奉娇花之命来传话,但小李一路颠簸得迷迷糊糊的,曲解了娇花话里的意思。他只说要燕深弦赶快下山,问原因,他词不达意的大概说是县衙里出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燕深弦着急之下也懒得听他一点儿也不利索的解释,直接就和村民们道了别,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下山直奔县衙。

一路心急火燎,等到了衙门才知道所谓的出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是柳以沫和尧公子之间原本已经谈婚论嫁,中途却杀出个云碧,明目张胆的来衙门里逼婚。

飘飘就是云碧,这个他在燕谷村养伤时,娇花有次去看望他就无意中说起了。

“原来是云公子。”燕深弦打开房门,就近见到他的脸时,依旧有些吃惊,原来有人竟然可以雄雌莫辨到这种程度,“不知云公子何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云碧一挑眉,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经意间却泄露出了浓浓的火药味。

“当然不是。”燕深弦保持微笑,口吻也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有句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气氛在一瞬间僵持下来,云碧身后的胡嘉胡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不远处的回廊外、草木后几个灵活的脑袋若隐若现,都紧密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暗自猜测接下来两人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亦或者干脆半点也不君子的直接大打出手?如果大打出手的话,谁又会是赢家?

一零九 奇淫技巧

柳以沫蹲在火炉面前,双手托着脸颊,看着明明灭灭的炉火呆。炉子上正用小火炖着一小罐燕窝粥,伴随着嘟出的白色热气,慢慢蒸腾出一阵甜腻的粥香。

“大人,粥看样子差不多熬好了,你盛在碗里给燕公子端过去吧。”陈婶一边忙碌,一边提醒柳以沫。陈婶其实也搞不懂,只是给燕公子熬粥或炖补品而已,为什么柳以沫却硬要在这里帮忙?偏偏她也只能帮忙看看火什么的,甚至有时候陈婶一个不注意忘了提醒她,结果粥就熬得一塌糊涂。

“哦哦。”柳以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却糊里糊涂的把手直接伸向被火烧得滚烫的瓷罐。“哇,好烫!”指腹火辣辣的疼,她惨叫着收回手。

陈婶在一旁哭笑不得,“抹布就在你手边上,你打湿了用它隔着就不烫了。”

“哦,我知道的。”柳以沫不好意思的挠头,她刚才只是恍恍惚惚的没搞清楚状况而已。

“大人怎么跟掉了魂儿似的?”陈婶无奈的摇摇头,用长辈的语气矮声劝慰,“虽然我一个老婆子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但我也觉了,尧公子没来的这些天你就一直是这样。燕公子其实也是个好男人,但明显你心里的人不是他啊。我就搞不懂了,既然你喜欢他他喜欢你,那还有什么问题?大人你也不像是会被困难难倒的人啊……”

这些天陈婶也多多少少从下面那些丫头的嘴里,知道了柳以沫的一些事情,于是唠唠叨叨的表着自己的看法。

柳以沫在旁边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又何尝不想简简单单?!云碧的搅局她其实早已经不放在心上,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厌烦了这样整她,然后就会心甘情愿的抽身离开。这是一定的,不过是时间多少的问题。

所以现在问题不在云碧,而在她和毕言飞之间。

她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毕言飞地突然退缩,让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这段感情的坚实程度。

其实仔细想来。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可言,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他们之间就好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只因为走着走着碰到了一起,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看对了眼。

或许他和她之间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看得更清楚。柳以沫低头迈着步子心想。如果他对她连这点信任也没有。那么。就算是忍痛割爱……她也不会后悔!

端着托盘地手颤抖了一下。盘子里地碗也跟着颤动。出轻微地声响。

“燕大哥?”她腾出一只手去敲门。却因为手上地力气重了一些。房门被推开。房中空无一人。“去哪里了?”她诧异地小声嘟哝。燕深弦素来都是如果没事就显少离开房间地啊。

“大人。我看到燕公子和云公子两个人在后院。”有衙役凑过来告知她。

“和云公子?”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云公子是谁。足以可见这些天她确实将云碧无视得很彻底。“他们怎么会跑到一起地?”

“是云公子主动来找燕公子地。”衙役继续补充说明。“而且好像来不善。”

“哦。”柳以沫皱眉。把燕窝粥连着盘子往他手里一塞,卷起袖子就快步朝后院走去。

一群衙役和丫鬟堵在回廊出口,却奇怪的没有人说话,都只望向院子的方向。柳以沫也想看,但她的视线被人墙割断,只能隐约听见院子里有清脆的敲击声传来。

莫不是死人妖真地没安好心,在找燕大哥的麻烦?!柳以沫脸色一沉,燕大哥旧伤未愈,若真的要和人妖动手。肯定是要吃亏地。

“让开让开。”懒得再绕路,柳以沫直接去推人墙,可人墙出乎意料的不为所动,她只得抛出杀手锏,“伍师爷来了!”

“哗啦”人墙一下子在眼前化开,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分散,眨眼就跑得不见踪影。柳以沫嘴角抽搐,心想衙门里有个铁面师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人群散开,院子里的景色就出现在眼前。快步上前,视线往左一转就恰好见到云碧和燕深弦正面对面坐在池塘边的石桌旁。

池塘里的睡莲大多凋谢,却仍有几朵小花顽强的开得十分灿烂。垂顺的柳枝被风轻轻吹动,一摇一摆的节奏,好似在随着清脆地声音起舞。

什么声音?柳以沫诧异的四下张望,却只看到石桌边云碧的双手各拿一根筷子敲击着桌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异动。很显然,声音就是从这里出的。

燕深弦正襟端坐。目光亦随着面前灵活优雅的双手转动。恬淡的眉眼中不经意地透出些许欣赏。

原来没有动手,柳以沫松了口气。虽然还是搞不懂云碧这是在搞什么。就算想做和尚,该敲的也是木鱼,犯不着拿几只碗来制气吧?!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把视线集中在云碧身上。

专心致志的挥动双手,认真起来的云碧倒是有股不同于平时的惑人气质。眼睫轻垂着,依稀还可见睫毛随着风在微动;鼻梁挺直,薄唇轻抿,神情是柳以沫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自得其乐,有着仿佛目空一切的潇洒。

原本显得妖艳的外貌配上此刻的神情,耀眼得让柳以沫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抬头看向天空,才现今天阴云密布,根本见不到太阳地踪影。从来都不知道,只是几只简单地碗筷,竟然可以敲出这样悦耳动听的曲子。

“哦?沫儿也来了。”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云碧眼波流转间瞥见柳以沫,于是偏过头对着她轻轻一笑。

上扬地眉梢和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潇洒,这样眼波转动间轻飘飘的一眼,却仿佛可以勾人魂魄一般,让柳以沫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云碧嬉笑着,远远的用筷子在她眼前摆动,“莫不是被我的天籁之音迷住了?”轻带着嘲弄的口吻,平日里的云碧回归,这让柳以沫也终于清醒过来。

“你找燕大哥做什么?”柳以沫板起脸,故作镇定的走近他们。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她不过是被阳光闪花了眼,才会像失了魂一样。

“沫儿没看到么,我和燕兄在切磋音律。”云碧一脸无辜,见柳以沫不信,于是转而望向燕深弦。

“是啊,小柳。”燕深弦连忙微笑着解释,“云兄技艺高超,燕某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云碧装模作样的摆手谦虚,“不过是偶然学来的奇淫技巧,燕兄才是真本事。两人称兄道弟,打得一片火热,倒是让一旁的柳以沫懵了。不过她还可以确定云碧绝对没安什么好心,光是看他偷偷冲自己嚣张挑眉的模样,就可以确定。

“燕大哥,我给你熬了燕窝粥,快去趁热喝了。”柳以沫不理会云碧的挤眉弄眼,冷静的伸手去拉燕深弦的胳膊。不管怎么样,还是让燕大哥离这家伙远一点的好。

“你的手怎么了?”注意到她的手指在碰到燕深弦的衣袖时微微瑟缩了一下,云碧起身迅速的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到自己跟前,皱眉查看。

“你做什么?!”柳以沫眼睛一瞪,没好气的想挣脱,却现他抓得很紧,“只是倒粥的时候稍微烫到了。”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冷哼,“快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云碧微微抬头轻横她一眼,她原本还想借机嘲讽几句的,却突然别开视线,一言不。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燕深弦望着她五个被烫得通红的指腹,隐约还有些浮肿,“我去拿药给你擦一擦。”他正要转身,余光却瞟见云碧突然低下头,张口含住柳以沫的一根手指。

手指突然进入温暖湿润的口腔,缓解了指腹上原本的疼痛。柳以沫愣怔的回望过来,一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云碧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这张脸不管什么时候看去都美得不可思议,除了----那条灵巧舔着她手指的鲜红舌头。

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柳以沫忍不住猛地抽出手来,五指一张,顺势贴上那张极美的脸蛋,以飞快的速度。

“啪!”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浮现。

“下流!”柳以沫嫌恶似的狠狠骂了一句。

一一零 康庄大道上的云碧

云碧很委屈很委屈。一连两三天,他漂亮的脸蛋上都顶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垂头丧气、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胡家两兄弟起初见他的时候,差点喷饭。

胡家一连三代都是云家的家奴,大哥胡嘉今天刚好二十,弟弟胡威十八,两人年纪都比云碧小了不少,但是私底下在云碧面前一直都是没大没小的,尤其是性格活泼酷爱搞怪的胡威。

“公子,你现在已经不是女人,所以你大庭广众之下去咬人姑娘家的手指是不对的。”胡威强忍着笑意,跑到云碧身边感慨,“要换做是我大哥,就算侥幸没砍死你,你也得少掉大半条命。”

胡嘉一听他拿自己打比方,立刻就不乐意了,“我可不是女人!”

云碧皱眉满脸苦恼,“我娘以前就是这样帮我的啊……”

很显然,外表风骚的云碧同学,内心其实还很纯洁。关于这一点,胡家两兄弟可以作证。

因为在冠礼之前云碧都是女子装扮,所以好桃花没来一朵,烂桃花倒是接连不断。因垂涎他的美色,而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他的男子数不胜数,其中不乏青年才俊或者名门子弟,常常有人为博他一笑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虽说云母早就做好了有个断袖儿子的心理准备,但偏偏云碧就是正直而坚定的行走在康庄大道上。二十岁之后终于做回正常男人,这曾经使得无数痴心碎落满地。

身份成了男人的云碧,在过去的四五年里,也依旧是魅力不减,所到之处总能招惹来一片芳心,可惜他在铜镜里看了女子装扮的自己二十年,因为看得习惯了,于是乎,到目前为止,再没有女子能一眼就让他动容。00kS

就算是柳以沫。他也是不知不觉间才发觉自己不但不讨厌她,而且还对她有了好感,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好吧,其实是可以称作喜欢的。只是对她感情必须要克制,他得保证自己随时都可以潇洒的抽身离开。

日子又平淡的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当中。云碧主动找过柳以沫几次,但每次都被她找了借口躲开。

云碧就不明白了。想来自己玉树临风、美貌如花。多少女子趋之若鹜。怎么到了她柳以沫这里就被嫌弃到这种地步呢?!

“莫非我对她做过什么过分地事?”云碧扪心自问。让一旁地胡家两兄弟一个劲儿地翻白眼。

如果柳以沫听到这句话。保不准会气得吐血。要是当众败坏她地形象还不算过分。那么把她骗到寻欢楼。对她又是轻薄又是威逼该算了吧?如果这些还不算地话。那么。这次仗着出老千赢了她一次。而堂而皇之地杀进衙门来逼婚。该算过分了吧?面前哭诉地刘赵氏一惊。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上次刘赵氏诬告张守业拐卖人口一案。虽然真实情况不过是刘赵氏思念丈夫才故意为之。但柳以沫因为当时急着想完事。为了安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刘赵氏。才不得不把矛头指向没有过错地张守业。强行命他将刘赵氏地丈夫刘先河带来。让他们夫妻二人见上一面。

那日在公堂上张守业不得不答应下来。哪知下了公堂没过两天。他就开始鬼鬼祟祟。刘赵氏刚开始找上门时她还敷衍几句。后来干脆闭门不见。刘赵氏等得心焦。只好又来求助衙门。

“居然把本县地话当做耳旁风。传我地话。让谢总捕头带人跟着刘赵氏去找张守业。这家伙敢跟本县阳奉阴违。找到他就给我带到公堂上来。他当本县不敢真地关他七年?!”柳以沫挑眉。当即把一系列安排吩咐下去。

刘赵氏点头谢恩之后就退了出去,娇花却领着一蹦一跳的陈词走进来。

“婶婶刚才好正义哇!”陈词拍着小手,难得的出声赞叹。可惜小脸上鄙视的神情,表明他明显不是这么想地。他心里其实在想:女人,果然少不了妇人之仁!

“我一直都是正义的化身。”柳以沫廉不知耻的顺手倒了一杯茶,补充损失掉地口水,好一会儿才想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不由得撇嘴。“死小鬼。谁是你婶婶?!乱叫会烂嘴巴的!”

“云叔叔让我这么叫的。”陈词一脸理所当然,“何况不管你以后嫁给飞叔叔。还是嫁给云叔叔我都得这么叫啊。”

“哼。”柳以沫想了一下,看在其中有毕言飞的份上,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个,不过,“我说世子啊,你的王爷老子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上回陈夜歌在找过云碧之后,第二天就动身回了雍州。谁都不知道那时候的陈夜歌十分狼狈,云碧在他面前拆穿十年前他伪善的面孔,似乎终于让他放弃要云碧继续追随他的心思。

“我跟爹爹说了要在云叔叔这里住一段时间,而且这里比我想象地要好玩,你不用担心我住不惯。”陈词不客气的爬上一张椅子,摊开四肢靠坐下来闭目养神。

柳以沫没好气看着他,心想小家伙怎么跟死人妖一个德行?真欠扁啊!嘴角抽搐的时候,转头不小心望见从进来开始还没开口说话的娇花。

“小姐见她又要装作没有看到自己,娇花连忙走过去,苦着脸巴巴的道歉,“我知道错了。”

“哦?是娇花大小姐啊?”柳以沫换一副笑脸回转过头看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怎么会错?”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明摆着是在揶揄,其实有个现象她还没发现,她恶劣起来的模样和被她深恶痛绝的云碧根本没什么差别。

“小姐!”娇花也不傻,当然看出来柳以沫是在故意刁难,当即就瞪大了眼,想发飙,可是目光一碰见她冷冷地眼神,神色立刻就软化下来,老老实实的认错,“我没征求小姐的意见,就擅自让人请燕公子下山,让燕公子的伤势恶化……”

“然后?”柳以沫恶劣的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咬着茶杯。

“然后……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不让人靠近服侍燕公子……”娇花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的过错,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柳以沫是在小题大做,“不过我犯下的错就让我来弥补好了,小姐就让我继续去服侍燕公子吧……呜呜……”一连好些天只能远观地滋味真不好受。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才不会拉下面子来认错!

很好,还算有点觉悟,但柳以沫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恩,还有呢?”

“还有?”娇花扯着衣角,继续想了半天,没有结果。

“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你乾坤颠倒,都分不清自己是主是仆了吧?”柳以沫突然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泼溅而出,“我地私事岂是你能妄想操控掌握的?!”

一一一 人心不足

柳以沫第一次遇见娇花,是在七年前的京城里一条偏僻的小巷内。那时候柳以沫十岁,正是她春风得意的时候,唯一担忧的就是怕先皇再提要将她纳入后宫的事。

而当时的娇花却还不叫娇花,而是被人以“丑丫头”“赔钱货”之类不怎么好听的称呼呼来喝去,直到她遇见了柳以沫。

若说柳以沫将娇花买下来,只是一时同情心泛滥,其实也还算贴切。当时柳以沫路过,正好看见她被一个刻薄的女人提着耳朵恶毒的咒骂,柳以沫被她眼中的麻木和卑微吸引得停下步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们许久。直到后来发展成那个女人对着她又掐又踢,她眼中含泪,瘦瘦的身子缩成一团,整个人融进墙壁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于是柳以沫就走过去将她买下了,即便后来的她也觉得这个小丫头确实丑得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再将她转卖给其他人。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这是柳以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郑重其事的。

七年后的今天,柳以沫依旧在遵守着她的这句承诺,但娇花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一心为她着想的丑丫头了---至少柳以沫是这样认为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让你别当真你偏不听。//et 书.道//我也一直懒得同你较真,但你现在实在太过分了,成天放着正事不做,学那些长舌妇嚼舌根,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柳以沫越想越烦,起身背着双手在她面前焦躁的来回走动。

“我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娇花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心头一跳,却兀自嘴硬的不肯承认。

“不明白?”柳以沫怒极反笑,看着她的眼神却凉到了骨头里,“娇花,你我主仆七年。我可曾有半年亏待过你……到头来你却在我面前装傻……”她给她机会自己承认,这样或许还可以证明她不是真的想要这样待自己。

她曾经对外宣称,她和娇花情同姐妹,将一生不离不弃,以后不管是谁,若要娶她柳以沫为妻。必先纳娇花妹妹为妾,就算皇帝也不例外。

即便这些话确实是当时的权宜之计,但是除了后半句的共侍一夫之外,前半句柳以沫一直是当真的。

“情同姐妹。不离不弃……呵……”她低声轻蔑地嗤笑。就是这样一个被她当成姐妹地人。却趁着她情绪低落地时候落井下石。“你有没有跟人说过我和燕大哥之间有一腿?有没有说我勾引言飞只是为了得到毕公宅地帮助?有没有说我和云碧之间暧昧不清。才导致他来上门逼婚?有没有说我人心不足蛇吞象。//et 书.道//妄想将三个男人都收入囊中?……你究竟还背着我说过多少地坏话?难道我给你地印象就是这样地不堪?!”她地语调越来越急。说到后面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声。“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怎么不给我滚远一点!”

人性果然都是不知足地。你待她好。她不但不知感恩。却只会埋怨你没有待她更好。

脑子里“轰隆”一声。娇花地思绪瞬间一片空白。双腿一软。身体便不自觉地跪伏在地。“小姐。我不是真心这么说地……你知道我生气地时候总是管不住自己地嘴巴……我不是故意地……我知道错了……”

她刚才还存着侥幸心理。以为柳以沫这些天以来浑浑噩噩。一定还不知道外面关于她自己地传言。那些话确实是她气恼之下口不择言说出来地。没想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天之内整个县城就传了个遍。而且每当有人质疑这个谣言地真实性时。总会有人提起她地名字:“这可是狗官地心腹娇花姑娘爆地料。还能有假?!”

本想等着这次柳以沫原谅自己擅作主张地事。就去澄清谣言。干脆从头到尾都不让柳以沫知道这件事。哪知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故意地?谁信?!”柳以沫恼怒地一把拂开她抓着自己衣襟地手。“你确定你没有过一丁点。想借着谣言拆散我和言飞地心思?你以为没有他我就会选择燕大哥。然后你就如愿了是不是?!”起初她听到这些谣言地时候。只是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便一直等着娇花自己来同她认错。

而现在她来了,却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反倒一门心思的想要重回燕深弦身边。

“我……”娇花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她之前确实存过这样的心思。但那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深呼吸之后的柳以沫神色缓和了不少。也自觉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是压低音调。“你一直嚷着要我相信你相信你,但是你要怎么让我相信?!”自从她知道即便是亲密如同老柳,也会撒谎骗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对不起……小姐不要赶我走……呜呜……”娇花抬头,不知何时已经哭得鼻涕眼泪流成一线,梗咽着说话也结结巴巴。

柳以沫有点儿于心不忍,刚刚只是气话,毕竟她跟了自己七年,即便她待自己这样凉薄,也不忍心就这样将她赶走,让她再度孤苦无依。

“算了。”她烦躁的按压着眉心,半闭着双目,“若言飞真的因为这些谣言和我疏离,这样不堪一击地感情不要也罢!只是你要知道……”她把视线落在正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娇花身上,“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得要自己亲自争取,不要妄想别人会施舍给你!”

柳以沫走后,娇花瘫坐在原地许久,忘记了要哭,只是呆愣的想着什么,目光中一片茫然。

“喂,娇花姐姐,这坏女人比我想象还要凶诶。”目睹了方才一切的陈词心有余悸的跳下椅子,跑到娇花身边,“你不会就这样怕了她吧?”

娇花缓缓的偏过头看着小陈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却丝毫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不许你说她坏!”大小眼蓦地睁圆,娇花突然良心发现地驳斥。

如果她没有记错,是柳以沫改变了她这辈子本该凄苦地命运,而且七年来从没有挟恩自重过,不然也不会让她养成这副没大没小的德性。

“噗……之前你明明也说她坏地啊!”陈词嘟起嘴巴埋怨,“这样出尔反尔可不好玩……”

娇花不理陈词的小声嘀咕,她突然情绪低落的想,以柳以沫的性格,就算这次没有赶自己走,却也再不可能相信自己了吧。

一一二 王老太爷的请帖

伍行舟走进书房,看到柳以沫手中拿一份公文装模作样的看,而思绪却明显已经开始神游,不由得无奈的摇头。超速更新()从这些日子同她的相处看来,虽然她身上很多东西让他不屑,但她起码不是坏人,有这一个优点就足够了。

“大人,方才王家宗长让人送来请帖。”伍行舟走近,将手中的请帖搁在她面前的案几上,“说是邀请大人赴他明日六十寿辰的宴会。”

“你说什么?”柳以沫从愣中回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听伍行舟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诧异的拿起请帖看了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老太爷也会邀请我?他不是向来都看不起我这个小小女子的嘛?!”似笑非笑的口吻,将“小小女子”这四个字咬得阴阳怪气,要知道,这四个字可是王老太爷经常用来形容柳以沫的。

“听说别人都是提前三天就收到了请帖。”伍行舟一点也不客气的泼一盆冷水,“想来原本老太爷也是不愿意邀请大人的。”

“……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柳以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想去,既然他这样勉强,我就当没收到请帖好了。”

“大人,这样不好吧,毕竟请帖是他们亲自交到卑职手里的,你若是没有任何表示,他们难免会觉得不快。//”伍行舟劝道。

柳以沫撇撇嘴,“那你替我随便备一份礼,明天让人送过去。”

“这也不是不好。只是……”伍行舟犹豫了一片刻,还是缓缓道,“只是卑职觉得,这是一次缓解衙门和王家之间紧绷氛围的最好时机,大人治理一方。也不希望一直有人同自己作对吧?何况王家是本县第一姓氏。旁支众多,若真的一直硬碰硬。难免会两败俱伤。”

柳以沫先是不悦,但听他地话也十分有道理。于是皱眉道,“我也不想硬碰硬,但我和王家渊源很深,而且这个王老太爷也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我有心求和。他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也未必。”伍行舟仔细分析道,“依卑职看,这次他让人送来请帖,也就是暗藏了和解之心。”

“怎么说?”柳以沫来了兴致,她也觉得王老太爷突然送来请帖的举动不那么简单。

“老太爷毕竟是一族宗长,如果他真的糊涂,又怎么能稳坐宗长之位二十余年?”伍行舟说着把目光瞟向柳以沫,她在洛水县的经历其实也和这是同一个道理,如果柳以沫真地是别人口中地狗官。那她又怎么会把弱势潦倒的衙门。展到如今这样地地步?

“你看着我做什么?快说啊!”柳以沫莫名其妙。

“咳!”伍行舟收回目光尴尬的咳嗽,继续道。“既然他能稳坐宗长之位,那么他一定有些手腕和眼力,而这次能抛开自己地喜恶,主动给大人送请帖,可能是因为他看准了大人不会轻易倒台,所以不想和您继续争斗下去,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的意思就是,王老太爷请帖是想试探我?”柳以沫一句话总结他的意思。

“恩。”伍行舟点头,“卑职猜想,如果大人能抛开个人恩怨,明天亲自赴寿宴,再说上几句贺寿之词,让老太爷吃一颗定心丸,大抵就可以化解恩怨了。”

“你说得简单!”柳以沫嘴角抽搐,“要是老家伙只是想借机在大家面前羞辱我怎么办?那我难道也要乖乖任他羞辱?!”

“这样的话……”伍行舟突然无话,显然没有设想到这样的状况。

“也罢,反正我在他们眼里已经没有脸面可言,就算再丢一回脸又能怎么样?!”柳以沫自嘲地笑笑,然后看向伍行舟,“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委屈伍小师爷也陪我走一趟吧。”

伍行舟愣怔的看她,随后缓缓低垂了眼睑,“卑职遵命。”

翌日,日上三竿,王家宗长的宅院门前爆竹声声,人来车往,宾客如云。寿星王老太爷穿着红色寿衣,花白的头梳得油光水亮,四平八稳的坐在堂上,欣然抚须接受宾客的恭贺。

王瑞雪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给贺寿的客人红包,作为老太爷的独孙,他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揪起,迫着他换掉往日地一身雪白,打扮得红彤彤地,分外喜庆。

宾客一个接一个的来了又去,络绎不绝如同赶集,人数众多且个个来头不小,老太爷想着自己结识甚广,欣慰得老脸上笑开了花,反观王瑞雪却笑容僵硬,他听着千篇一律地贺寿之词,早就不耐烦了,巴不得赶紧结束这样沉闷而又无趣的局面。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进来恭贺的人也渐渐的少起来,王老太爷转头问身后的管家,“还有谁没到?”

管家翻了翻手中的册子,道,“有……知县大人和尧公子,其他都到了。”

王老太爷沉吟不语,许久之后终于摆手,“那算了,不必等了。”正要起身,却见有人进来传话,“知县大人到了,尧公子也到了。”

“哦?那快请!”王老太爷喜上眉梢,又连忙重新坐好。

“爷爷也请了柳小姐。”正觉无趣的王瑞雪一听他们提到柳以沫,立觉眼前一亮,神色飞扬的凑过去,“您不是对她有成见么?”

老太爷见周围都是人,于是瞪了不分场合乱说话的孙子一眼,坚决的驳斥道,“你小子记错了!爷爷什么时候说过?!”如今洛水县内,县衙势力展迅速,王家因着同县衙的隔阂,家族生意处处受到限制和排挤,经过老太爷一番思考,终于决定不再相斗。

只不过,要他拉下老脸去求一个“小小女子”,他也是万万办不到的,因此在同族人商议之后,才决定趁着这次寿宴刺探她的口风。

“哦,您确实没亲口说过。”王瑞雪点头,只不过是爷爷提起柳以沫时的表情和语气,让他有这样的错觉。“既然您对她没成见,那,如果孙儿要……”他仍不死心的问,可惜重要的字眼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太爷一口否决。

“除非我死!”王老太爷瞪着眼睛,反对得很坚决。他还不了解自己孙儿的那点心思?!但,决定同她和解是一码事,让她做自己的孙媳妇又是另一码事。想了想,王老太爷又保险的补上一句,“不,就算我死了不许!”

补昨天的更新,呆会儿还有一章。这几天不在家,可能更新会不及时,但我尽量保证补上来0

一一三 再见不如不见

毕言飞穿着深紫几近墨色的衣裳,头发干净利落的绾起,深色的发带轻轻飘动,.00ks

柳以沫很少见他穿成这样,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身天青色细纹的袍子,长发未绾,只在末尾绑了个结,清朗的眉眼搭配着这样淡然随性的装扮,衬得他仿若不染世俗的谪仙。

“言飞。”她主动喊他,他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快点逃开,最后却还是慢慢回过头。

漆黑的眸中不同以往的干净清澈,仿佛暗藏了无数风雨,下巴上未及刮去的胡渣更添几分成熟甚至,沧桑。

注意到他身后竟然没有涂管家跟着,柳以沫有些讶异,胸中堆积了许多话想问他,可对上他的双眼,却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即便柳以沫知道他每天都在成长,但没料到如此迅速,只是十多日未见,如今他竟可独当一面。

柳以沫安慰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就仿佛看见一直依靠自己的雏鸟,有一天突然长大,长大得可以独自张开翅膀飞翔。本该欣喜,却患得患失,害怕他会一去不复返。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良久之后,柳以沫终于找回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毕言飞愣了一下,没有立即作声,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五味杂陈。他确定自己有话对她说,却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

“有。零点看书”他终于点头,身体在说话的同时也做出谦让地动作。“柳大人先请!”

未来得及浮现的欣喜。在听完他的后半句话之后,蓦然沉入了谷底。她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后冷冷的一甩袖子。朝身后的伍行舟道了一声“走”,便毫不犹豫地从他身边走过。

步入院内,有人接过伍行舟带来地礼物,然后大声通报,“洛水县知县柳大人恭贺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柳以沫在满院子诧异的眼神当中。规规矩矩地走进寿堂内,双手一拱,再微微弯腰对着王老太爷一拜,“柳某来迟勿怪,恭祝老太爷福寿延年,老当益壮!”

“不敢当,柳大人能赏脸光临寒舍,老夫蓬荜生辉!”王老太爷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连忙起身虚扶起她。

“这是我特意为老太爷写地两幅字。”柳以沫微笑着结果伍行舟递过来的两幅卷轴。分别打开呈现在众人眼前。

“好字,好字。”周围有人纷纷赞叹。不论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柳以沫都照单全收。两幅字写的就是刚才柳以沫的恭贺之词,想着既然示好,那就不妨做个全套,这八个字她特意迎合王老太爷的品味写得字正腔圆,想来以他这样守旧地性格,这样的字定然不会让他讨厌。

“多谢柳大人,”老太爷接过字递给身后的管家,然后挽留道,“柳大人请务必留下喝上几杯再走。”

柳以沫颔首,“那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故意忽略不停朝他挤眉弄眼的王瑞雪,柳以沫从寿堂中走出,余光瞟见毕言飞正目不斜视的往里走,心头刺痛了一下,却强装笑脸,开始和同来拜寿的众人稔熟的客套起来。

伍行舟对打屁拍马不在行,于是被柳以沫带在身边见习,正谈笑风生之时,她又瞟见毕言飞走出寿堂,没有任何停留的径直离开。

心不在焉的继续敷衍几句,直到最后发现自己词不达意,于是推说突然有事,将伍行舟拉上前当替补,自己匆匆追出宅院之外。

今日天气阴晴不定,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阴云重重。柳以沫沿着毕公宅地方向追出老远,才终于看见毕言飞地背影。

“毕言飞,你给我站住!”柳以沫扯开嗓子,不顾风度的朝他吼道。

身形微滞了一下,毕言飞没有停下来,反倒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柳以沫意识到她想逃离,本来就低落的心不由更沉了几分,咬着下唇,她发狠般卷起衣摆奋勇的追上前去,然后一个转身,双手一张,霸道的挡在他身前。

“本县让你站住,你没听清楚?!”柳以沫抬起下巴,强压心头的悲凉,对着他扬起一脸的倨傲。既然他这样冷漠疏离,那她也无须再低声下气挽留。

就这样结束了?即便先前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局,即便她也说过这样不堪一击的感情不要也罢,可真正要断绝的时候,她却觉得有什么压抑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大人,何事?”毕言飞躬身,眉眼低垂。

“何事?”柳以沫嘴角一抽,心头淤积的怨念掩藏不住,咬牙切齿的直接翻脸,“本县刚刚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怀疑就是你偷走了,请你跟着本县走一趟公堂!”不由分说的抓起他的衣袖,气势汹汹的拉起他就要往县衙走。

这样蹩脚的借口让毕言飞有点儿发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他来贺寿,身边一直跟着毕福毕寿两个小厮,他们见主子被欺负,想也不想的上前拦住柳以沫。

“你们要妨碍本县办案不成?!”柳以沫烦躁的呵斥,“滚开!”

“恕难从命。”毕福面无表情,“我家公子不可能,也根本没机会偷大人的钱袋。”

柳以沫蛮不讲理的一脚踢过去,被他灵活的躲开,“本县说他偷了他就是偷了!他都没辩护,你们吠什么吠!”

毕福毕寿为难的相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毕言飞身上,想问他的意思。

“你们先回去,我跟柳大人走一趟。”毕言飞淡淡的说。

毕福毕寿二人一离开,毕言飞就挣脱柳以沫的手,苦笑,“你有话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好!”想着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扭捏的了,柳以沫闭目理好思绪,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眼冷漠,“我不在乎被你抛弃,现在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请你告诉我!”

一一四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的,她只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特此申明()因为她搞不懂,分明之前还相处得好好的,只因为云碧的故意捣鬼,就成了如今这样凉薄的境地?莫非她真的这样不值得他相信?!

“我不知道……”抛弃,这两个伤人的字眼满不在乎的从柳以沫嘴里说出来,让毕言飞心头一阵刺痛。有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融入一团混乱当中。墨色的眼眸一片黯然,他言不由衷,“你让我想清楚再说……”

“这么些天的时间还不够你想清楚的?!”见他敷衍,柳以沫不由得怒从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问,“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果真的想要和我一刀两断,那你就给一个痛快的说法!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你亲口说不要我,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你说啊……”喝声到了最后,几乎成了哭腔,她对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突然感觉无力。

“好,既然你不说,我来替你说。”柳以沫狠狠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猛地松开他,转身背对他,“因为我水性杨花,背着你勾三搭四,因为我对你动机不纯,我是为了你尧公子德高望重的好名声,才故意勾引你的,我瞒了你那么久,终于还是让你得知到了真相,所以你恼羞成怒,不屑再与我为伍……”一连窜的胡诌乱造下来,她的口吻愈来愈平静。

何必要搞得歇斯底里呢?大不了就是再次被人抛弃,她早就习惯了,早就学会从容以对,何况如今的她,也并不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好,我知道了,一定就是这样的。”她自说自话的点头,从头至尾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既然如此,我以后也不会再缠你。日后我是官,你是民,再也没有其他瓜葛……我们,一刀两断!”

决绝的口吻隐约还带着一丝颤抖,嘴角扬起仿佛还在微微的笑,可是眼神却是空洞的悲凉。

手指在衣袖中轻轻捻动。大红的官府衬得她眉目如画,除了脸色比往日苍白,她仍然一如既往的好看。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她在心中不停念叨。

脚步沉重得即便跨出一步也分外艰难,柳以沫睁眼望着头顶突然变得阳光灿烂地天空,心想,王老太爷的寿宴快要开始了吧,如果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喝几杯寿酒。

“不要走……”细微的声音。却分外清晰的落在耳际,身后的人终于有所动作。

柳以沫还在确信是不是错觉的时候,躲在袖中地手指却被人轻柔却坚定的勾住。而后整只手都陷入一张大掌之中。

“我没有亲口说不要你啊。所以我们还不能断……”熟悉地轻软语调再度在耳边响起。毕言飞上前一步。倔强地拉住她。不让她再往前走出半步。

柳以沫被拉得停下子步子。却仍然没有回头。脑子里恍恍惚惚地忆起那日在毕公宅后院地小溪边上。他背对着落日朝自己挥手奔跑地模样。

“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就在刚才亲耳听她说出决断地话。然后在看见她提起脚步决然要离开地时候。他下意识伸出地去挽留地手。让他脑中突然一片清明。

既然过去已经过去。既然现在无法割舍。那么他又何必被过去地是是非非困扰。这样无异于是自己画地为牢。

“你刚刚说地不对。那些谣言我从来未放在心上过。一切地问题都出自我……”毕言飞握紧她地手。像是怕她随时会挣开一般。低声地恳求。“沫儿。你回过头来。听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原本决绝地心思就如同一道拉满了地弓。突然放轻了力道般。缓缓地松动了一下。这让她思绪瞬间空白了一下。有点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又在做着什么。

“沫儿,求求你……”几乎是哀求的口吻,毕言飞明白自己方才的表现让她寒了心,“你回过头来看着我地眼睛。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分明“一刀两断”的话才说出口。分明那么坚决,可听着他挽留的口吻。柳以沫几乎就立刻想松动了。

不不,这一点儿也不像她。就算是老柳这次将她踢开,她也决定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后悔就轻易原谅他,她自认她的人生里没有宽容两个字……但,或许也不尽然。

曾经就有人一次接着一次的将她抛弃,仿佛上瘾了一般,将她一次比一次扔得更远,恨不能永远也不要再看见她。当时她还十分年幼,还不知道恨是何物,所以她一次一次的原谅了那个人,只因为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而她迫切的希望得到她地爱。

也正因为这样,便造就了她对老柳的特殊依恋。包括老柳在内,谁都不明白她对他超出亲情的依恋,只因为她的心在最软弱时,每次面对着绝望、孤单、痛苦,都是老柳从天而降,微笑着朝她张开双手,抱她回家。

“好,你说,我听。”柳以沫终于缓缓回转过身,虽然面无表情,却让毕言飞喜不自禁的咧嘴,傻傻的笑容仿佛依旧是那个时刻跟在柳以沫,乐颠颠喊她作“柳姐姐”的孩子。

“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人。”傻笑过后,毕言飞神情变得认真而严肃,和柳以沫眼睛对着眼睛,“她也姓柳,比我大三岁,我一直喊她柳姐姐……沫儿,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看清楚她蓦然睁大的双眼,毕言飞连忙急急的解释,“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她和喜欢你不是一回事,我没有把你当作她,她和你根本是截然不同地人!”

“恩。”柳以沫垂了眼睑,低低地应声,“你现在在喊我沫儿。”但之前他喊她“柳姐姐”,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吧,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失去所有的记忆,却惟独记住了她。他其实是很喜欢那个人地吧,即便毕言飞解释说她和那个人不是一回事,她还是感觉很不爽。

“好吧,也许,刚开始我可能把你当成了她,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现在喜欢的只是沫儿你而已。”他突然觉得有些穷词,不知道要怎么说才算更有诚意,“沫儿,你别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柳以沫口是心非的辩解,“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你再说我生气,我就要真的生气了啊!”凶巴巴的口吻,她只想将刚才因他的沉默而积来的怨气,全部泄在他身上。

“好,你没有生气。”毕言飞被她逗得弯起眼睛,露齿一笑。

他的笑容依旧炫目得让柳以沫失了神,等回过神之后现自己满腔的怨气竟然烟消云散,而后又升腾起些许恼怒。她是恼怒自己太没有原则,怎么能只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就将他之前的过错一笔勾销?!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恼完自己之后,柳以沫突然想起最关键的问题,“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毕言飞皱眉摇头,“只是在云大哥和涂管家的提醒下,隐约记起了一些和她有关的事。”

“哦……”柳以沫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然后却又突然酸溜溜的道,“这说明你还是很喜欢她!”

“怎么这样说?”毕言飞不解。

“你还记得她啊!你明明把过去都忘了,却没有忘记她。”柳以沫咬牙别扭的转过头去,“说不定等一下你又后悔了,又要扔下我去找她!”

“怎么会?!”明白她是在吃醋,这让毕言飞感觉到一阵安心,因而轻柔的说道,“沫儿大可以放心,她早就已经嫁给别人了,就算我去找她她也不会理我的。”

“你还想去找她?!”柳以沫退后一步,双手叉腰,目目圆睁,整个母老虎的姿态,“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得知情敌已经嫁人,她心中安稳下来,却故意呲牙咧嘴的凶他,。

毕言飞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由瘪了瘪嘴,“沫儿以前好温柔的,怎么现在变这么

“咳……还不是你逼的!”她咳嗽一声,不好意思说自己本来面目就是这样,而他不过是被她制造出的假象迷惑了的小羔羊,“所以,你得负责……”

“恩,我会负责。”毕言飞再没有犹豫,山水般的眉眼里笑意盈盈。

眼睛酸酸的,感觉有什么即将溢出,柳以沫缓缓放下叉在腰间的双手,低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上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开始低声抽泣。

她早已经习惯被抛弃,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她不会哭,却在每次老柳找到她,要带她回家的时候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不许再有第二次。”柳以沫在他耳边低声的威胁,“如果下次你再这样什么也不说清楚就走,我誓,我不会再原谅你,我会彻底的,忘记你!”

一一五 只在一念之间

娇花双手揪着绢帕,犹豫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偶尔凝望着某个方向,却犹豫着迟迟不敢上前。\\\\\\\\

燕深弦的房门紧闭,娇花远远的看到他出过几次门,最后又回到了房中。她知道他在里面,终于决定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找他,却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理所当然。

“娇花姐,原来你在这里。”小李朝她跑过去,警惕的四下望了一眼,见没有人经过,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塞进娇花手中,“这个给你。”这是他用积攒了好几个月的月俸,终于买下来的上好胭脂。已经在怀里揣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其他捕快的怂恿下决定将它送出,顺便对娇花表白自己的心意。

“小李子,你来得正好。”娇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胭脂盒,然后反手抓住小李,看着他突然变得红红的脸以及因为傻笑而露出的白白细牙,顺势把胭脂盒重新塞回他手里,郑重的开口道,“帮我一个忙!”

“好,要我做什么?”小李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他早就习惯了听她的话,受她驱使。

“你去帮我把燕公子叫到这里来。”娇花认真的吩咐,“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找燕公子?”小李愣了一下,不解,“他的房间就离这里不远啊,娇花姐要找他直接去他房里就可以了嘛。”往日她不就是这样地么?

“你别废话!”娇花心虚之下。干脆竖起眉毛瞪他,“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呃,我这就去。”小李耷拉起脑袋,不敢再多嘴。

小李一走,娇花又开始不安的走动。远远瞟见小李敲开燕深弦的房门。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小李伸手朝她这边指点过来,她一慌张,连忙闪入草木之后。

片刻之后又伸出头望过去,小李已经不见,而燕深弦正反手带上房门。步履平缓的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娇花姑娘找燕某有事?”温和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娇花不用回头就可以描绘出他脸上温柔有礼地微笑。这也是她一直迷恋地。

“恩”,她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却迟疑着没有往下说。

她知道今天王家老太爷大寿,柳以沫去贺寿不可能现在回来,但她仍然犹豫,到底要不要自私一回。柳以沫不是告诉她说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么?她下定决心来争取。却免不了要伤害到柳以沫的利益。

谁让她当初救了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救得彻底一些?何况她贵为尚千金,相貌亮丽。喜欢她的优秀男子那么多,她有着自己所有求之而不得的东西。她应该已经够幸福了,却为什么不肯分给自己一丁点儿幸福?

“娇花姑娘有话不妨直说。”燕深弦盯着娇花显得有些不安的背影,不解地微蹙了眉

“我,我……”娇花结结巴巴的心中还在挣扎。

柳以沫对自己有恩啊,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许早就不堪忍受他人地唾弃和折磨,过着和现今的生活完全背离的凄惨日子。自己也曾经发誓要一辈子护着她的,怎么到了如今反倒要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她?

“不能,我不能这样……”她呢喃着摇头,抑制不住的想夺路而逃。

可是,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燕公子也是个好男人,比孩子气地毕言飞和人妖云碧都要好的男人,是她柳以沫看走了眼,那么自己这样也算帮她一把,是不是?

“如果娇花姑娘没事的话……”燕深弦试探地问,正想说要先离开一下,等她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自己,但娇花却猛然回头,面上掠过的一丝阴影让他当即一怔。

“燕公子别忙走,听我说。”娇花咬牙低头,“我,我很喜欢燕公子,从见到公子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时候她和柳以沫正要离京,宫内的太监总管驾着马车过来,燕深弦当时就坐在车内,当车帘被掀开,他从车内含笑着躬身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再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她当时就知道卑微如同自己,他是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所以当时她还庆幸柳以沫曾经说过要和她共侍一夫的话,因为他是女皇赐给柳以沫的,只要柳以沫也喜欢上他,那么自己也就能一直呆在他身边。

原本以为到了洛水县这个穷乡僻壤,不可能再有比燕深弦还优秀的人,她以为柳以沫和燕深弦日久生情是理所当然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两个程咬金,让她的愿望变成了痴心妄想。

“娇花姑娘是个好姑娘。”不防备突然被人表白,燕深弦愣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婉转的拒绝,“但是燕某已经心有所属,抱歉。”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我长得这么丑陋。”意料之中的,娇花遭到拒绝并没有多伤心,只是眸光黯淡,将头垂得更低。她的自卑之心早已经根深蒂固,即便在跟随着柳以沫的这些年,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容貌一直是她的心头大忌。

燕深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看破红尘的高人一般低声劝慰,“容貌美丑都只是皮下白骨,娇花姑娘无须为此较真。”

“是这样吗?”娇花抬头,满眼茫然,“但是如果我长成小姐那样,你还会不喜欢我吗?”“怎么突然提起小柳……”燕深弦闻言愣了一下,“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小姐。”满是肯定的口吻,根本不容他辩解,“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不同,我知道你喜欢她,但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你救过她的命,就算你要她嫁给你……”

“她也不会答应。”不等她说话,燕深弦便忍不住打断她,“你跟着小柳那么多年,你应该最了解她,如果我挟恩自重,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她喜欢的人是毕尧,不是我!”何况,他和她之间到底谁救谁也说不清楚,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她,他或许还会在深宫之中,为着那日渐微弱的执念,继续不见天日的勾心斗角。

“这……我当然知道。”娇花被他言语中暗藏的怒意吓得有些结巴,“但是我有办法让小姐喜欢你,只要你娶小姐的时候不要忘了我,我可以和小姐一起伺候燕公子……”

“你说什么?”燕深弦满眼吃惊,他没想到娇花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我跟了她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其实有时候,好人和坏人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娇花低头,咬牙目露狠意,“我可以让毕公子对小姐彻底死心,到时候只要燕公子多陪陪小姐,她自然就会认清你的好,然后……”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打断了正满心铺展着幸福未来的娇花。

“是谁?”抬头一声娇喝,只见一个皂色的背影正用力奔逃。想着自己这番话绝对不能传进柳以沫的耳朵,娇花急急的追过去,人影却飞快的不见,只有一个雪白漂亮的胭脂盒在地上不舍的打着转。

“小李子?”娇花拾起它瞧了瞧,跺着脚欲追上去,回头想跟燕深弦交待一声,却见他已经漠然的转身离开。

晚上9点再有一章更新^^b把昨天的补上……

一一六 借酒装疯

柳以沫是被毕言飞抱回县衙的,在寿宴上她被众人轮番敬酒,若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会装模作样敷衍过去,可正巧这次因为和毕言飞之间抹去隔阂,.00ks

原本她是酒量就浅,又加上酒不醉人人自醉,一轮酒敬下来,她几乎醉成一滩烂泥。

好在她是和毕言飞一起回的寿宴,毕言飞发觉他喝醉之后就想提早送他回去,很多人也都听说女知县的酒品不太好,为了免受牵连,自然是允许了。

果然,当毕言飞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却见她突然以威武之姿雄起,带着醉意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你想趁人之危,是不是?”她面颊潮红诱人,却义正言辞的指责毕言飞,于是众人一致把暧昧的视线转移到毕言飞身上,窘得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沫儿,你醉了。”毕言飞无奈的去扶她,“我送你回去。”

“不是趁人之危?那不用你送了。”柳以沫舌头打结,醉醺醺的朝一旁的伍行舟靠过去,伸出爪子拍上他白嫩的脸颊,“你看,我带了小师爷,不用你……啊……”

伍行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连忙跳起来后退一步,她扑了空,差点摔倒,好在毕言飞及时捞起了她。“沫儿。对不起。”毕言飞低低地叹息一声,想起前些日子对她的冷漠,不由疼惜的将她抱紧,“先前是我不好。”说完便不顾他人暧昧的视线,将它一把打横抱起,径直走出了宴请之地。

“还说你。不是乘人之危……”柳以沫伸手拉起他两只耳朵。时不时用手指嬉皮笑脸的戳他的脸,似乎发觉手感不错,于是又多摸了几把,.00ks

两人一路又抱又亲地,落在他人眼中,前些日子流传地关于两人已经决裂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公子,你看是谁来了?”蹲坐在门口的胡威眼尖。远远就看见了毕言飞熟门熟路的朝这边走过来,再近一些又看到他怀中的柳以沫,连忙出声喊来云碧,“是毕少爷和那个姓柳的女人,他们怎么抱在一起?难道他们和好了?!”

云碧闻言,扔下手里地。狐疑的走出门外,正巧毕言飞抱着柳以沫走近,看到他后。也逐渐停下了步子。

柳以沫还在捧着毕言飞地脸放肆轻薄,无知无觉不知羞耻的模样。让在一旁看着的胡威全身起满鸡皮,一头钻进房中不敢再出来。

“云大哥。”毕言飞率先开口同他招呼一声,然后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他,眼神不再畏缩。

“你……”喉咙一滞,云碧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你决定好了?”片刻后,他终于调整好情绪,狭长的美目中却不自觉地掠过一抹黯然。

“恩。”毕言飞轻微却又坚定的点头,“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记起过去,但不管我曾经喜欢过谁,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想明白,我现在最想要地人……是她。”低头看向怀中一脸痴笑的某人,他弯起眼睛,微微露出温柔地笑意。

“是么?”云碧也将视线落在柳以沫身上,呆望了许久,抬眼见着他二人亲密的模样,心头一阵沉痛,连忙移开视线,看向院子里枯黄的落叶。“那就好。”他故作毫不在乎的这么说。

他说过会等他重新作出选择,一旦他们和好如初,他就会抽身离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吧,他努力为自己的不对劲找着理由。

“我不在的这些天,多谢云大哥对沫儿的照应,以后就不麻烦云大哥了。”毕言飞微笑着,话中却暗含生硬的排斥。不管怎样,他知道云碧也是有点儿喜欢柳以沫的,即便先前是他曲解了他的用意。

“言飞,你终于长大了,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对着他生疏的神色,云碧却是满脸欣慰。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毕言飞,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绕弯弯的话来,他只会直接警告他离柳以沫远一些。

看来如今的毕言飞已经完完全全的恢复如常,已经能独当一面,那么,是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毕言飞闻言有些别扭,这个云碧分明只比自己大不了几个月,却竟然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

“没什么意思。”云碧微眯双眼,轻轻的笑出了声,“祝福你们,我会喝了喜酒再走。”

虽然现在还是有些不舍,但只要离开一段时间,他确定自己可以了断现今的一切,过着同以往全然不同的崭新生活。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天下那么大,江山那么秀丽,足够让他流连忘返。到时候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也留不住他展翅的心思。

“多谢。”心知云碧这么说的意思,也就是不再阻挠他和柳以沫,毕言飞松了口气,然后真心的道谢。

“你在和谁说话?”醉得晕头转向的柳以沫终于有一丝丝的农清楚了现在的处境,于是挣扎着让毕言飞放下她。睁大满眼的醉意,她四下张望,最后将视线停在云碧脸上。

“原来是你啊柳以沫将脸凑过去打量他,近得差点和他鼻尖碰着鼻尖。

云碧心头一跳,瞟见毕言飞正一脸紧张,于是让头微微后仰,拉开和她的距离。

“你又喝醉了。”他撇撇嘴,“言飞,你以后不能让她再碰……啪……”

一巴掌扇下去,冤大头云碧猛然瞪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岂有此理!你又打我脸?!”震怒的口吻喝得柳以沫肩膀抖了一抖,她满眼无辜的望着自己作恶的手。

“不好意思啊。”她打了个酒嗝,熏得云碧连忙捂住鼻子,“谁让,你长这么丑,是我的手,一时,情不自禁,不关,我的事……”

“亏我还决定成全你们……”云碧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决定这次再不能轻易饶过她,“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看我怎么教训你……”盛怒之下朝她扑过去,她却一溜烟的躲入毕言飞身后,手脚麻利得怎么看也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咳,云大哥,不好意思,沫儿喝醉了,请你原谅她的无心之举……”毕言飞硬着头皮出来和解。

“……”她会是无心才有鬼!云碧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上回在寻欢楼她醉酒后也是想扇自己耳光,这次却对着毕言飞又抱又亲,怎么同样是醉酒,换了个人却差别这么大?!

他突然觉得,这女人怎么看都像是在借酒装疯!

一一七 再起轩然大波

柳以沫和毕言飞重归于好,王家与县衙之间的关系也在逐渐改善,就在这个皆大欢喜的时刻,早因为柳以沫的到来而显得不再平静的洛水县,再次起了轩然大波。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特此申明()不同于往日的泰然处之,这次是真的让柳以沫傻了眼。

“唉,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想不开自杀了呢?”洛水县里处处都可见三五成群的人在一起谈论。

“还不是因为……”声音愈来愈小,最终一群人凑在一起,小声却愈显得鬼祟的嘀嘀咕咕。

“这么说,罪魁祸其实是……”

“难怪,好好的丢了饭碗不算,还要无故坐七年牢,要换做是我,我也想不开……”有人叹气,开始为死痛惜。

一向悠闲的县衙也因此而忙得不可开交:封锁现场、找杵作来为死验尸、查找死生前几天留下的蛛丝马迹等等,只因为柳以沫坚决不信死是自杀。

死名叫张守业,洛水县临河村人。前不久被同村的刘赵氏诬告他借帮人介绍工作之名拐卖人口,审理此案的就是柳以沫本人。原本她心知肚明是刘赵氏诬告,但因为她情有可原,且她本身的遭遇也十分令人同情,于是她不但没有警告刘赵氏,反倒为难张守业一定要安排刘赵氏夫妻二人见上一面。

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若是张守业真的做不到,柳以沫也不可能真的关他七年,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吓唬他,想让他尽力而为。因此,当刘赵氏来向她哭诉说张守业对她闭门不见的时候,她就派衙役随同刘赵氏去找张守业,说是找到之后将他带上公堂,为的不是真要关他七年,而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尽力。

哪知谢总捕头带人去找,张守业家中无人应答。在外找了两天也不见他的踪影,最后迫于无奈不得不撞开了他家大门,本想看看他是不是故意躲在家里不出声,结果却撞见了一具吊在房梁上的尸。

虽然是秋天,而且近几日气温相对偏冷,但尸体上已经生了不少尸斑和蛆虫。并且散着腐烂的味道。

“杵作验尸记录上说,死张守业过世大约三天,也就是四天前,胸腹手臂处有淤血,但致命死因是脖子上的勒痕,属于窒息而死。”伍行舟跟在柳以沫身后不徐不疾的报告。

柳以沫掩着鼻子走在尸体现之处。即便尸体已经被人移走。残余地味道还是令她觉得窒息。

“我去打开窗户通风。”原本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地毕言飞。因着柳以沫听到命案消息之时地失措。也一同来到这临河村中张守业地住所。

“恩。”柳以沫点点头。原本一团糟糕地心情。也因为他地体贴有了一丝好转。

继而又转过头看向伍行舟。道出自己胸中地疑惑。“既然他是自杀。那为什么身上还有其他伤痕?”

“这些伤痕据说是他死前三天留下地。有人亲眼见到他三天前在邻县街头被一群混混围堵。”伍行舟回答。

“邻县?你是说洛宁县?”柳以沫忍不住皱眉。这个洛宁县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先地银鱼和茉莉。还有陈双喜。在洛水县混不下去时。都想着去洛宁县避难。现在又有人光天化日公然打人……她怎么觉得。这洛宁县比她初来时地洛水县还要乱?!

“因临河村离洛宁县很近,所以两边民众的往来也就相对要多,当日有不少人目睹,大人是否要亲自见见这些目击证人?”

“不用了,我相信伍师爷。”柳以沫摆摆手,沉默着再次开始打量室内。

屋内摆设简单而整齐,如果张守业是死于他杀,应该就有挣扎或是打斗的痕迹。虽然不排除凶手会在行凶之后整理现场,借此掩人耳目,但柳以沫这般仔细打量之下,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难道真的像谣言里所说的,是她柳以沫害张守业丢了饭碗,又因为她的以势相逼而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哧----柳以沫根本不信一个人会脆弱至此,若是因为这一点点压力就自杀,那现在她是不是也该自杀谢罪?!

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毕竟张守业地死。或多或少都会和她错审那桩案件有关。凶手会是谁?行凶的动机是什么?据了解,张守业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应该不会同人有如此深仇大恨啊。除非……

“伍师爷,你派人去找经由张守业介绍做工地那些人的家属,看看能不能问出他们的去处!”柳以沫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吩咐伍行舟,“如果能知道业主更好,不行的话,务必也要找到和张守业联络的人。还有,你让人把平日里和他有往来的人都传到这里,我有话要问他们!”

“卑职遵命。”伍行舟躬身受命,然后便退了出去。

柳以沫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她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张守业地死,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为守住业主商业机密,而七年不能回家的保证实在让人费解,有什么东西需要保密七年?到底是什么机密这样不可告人?!

烦闷之下,柳以沫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正要坐下,却见毕言飞突然道一声“沫儿小心”,人就飞快的冲过来拉住正连人带椅一同后仰的柳以沫。

“怎么回事?”柳以沫莫名其妙,好好的坐个椅子怎么也能摔倒?“这张椅子只有三条腿,你看。”毕言飞扶起她,抓着椅背将椅子反转过来,椅子果真少了一条后腿,因为室内关系较暗,椅子原先一直搁在阴影当中,所以柳以沫先前没有现。

“断了?”柳以沫蹲下身检查椅子的断裂处,“裂痕还很新……”

“屋内其他的桌椅,包括死上吊时用来垫脚的椅子都完好无缺。”毕言飞迅速的检查了屋内其他所有地桌椅,“还有,我刚才在窗台上现了木屑和碎瓷片。”

柳以沫诧异的抬头,看到他手中摊开的锦帕上多出一些细小的颗粒,走过去用手指一捻,就现木屑和做椅子的木头,很明显是同样一种木材。

“怎么会有碎瓷片?这里并没有任何瓷器啊。”柳以沫不解。

“找一个曾经进来过这里的人问问,这样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不就再清楚不过了?”毕言飞单手拉起柳以沫,调皮的朝她眨一眨眼,“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恩。”柳以沫脸上咧出一抹笑容,点点头,头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毕言飞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时一直依靠着她地孩子,如今地他甚至值得让她试着去依靠。

她对此有些惆怅,但又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他是爱她的,管他是天真还是成熟,又有什么大不了?!

一一八 自杀?他杀?

和张守业联络的人不见踪影,但平日里和他来往过的人却不少,可惜大都是一些胡狐狗朋友。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特此申明()柳以沫费心费力的审问了许久,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收获。这些人都是不老实的主儿,为免惹祸上身,一个个都推说很久没同张守业来往过。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平日里和谁走得最近?!”柳以沫忍住烦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耐心,“或他临死前的几天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你们有谁知道?”

毕言飞见势在一旁微笑着补充,“大家尽可放心,柳大人找大家来只是问话,并非是问罪,所以如果有谁知道些什么,大可畅所欲言。”

确实,柳以沫一脸的不爽,的确会让人误以为她随时会顺手抓一个替罪羔羊。

不过柳以沫会不爽,也是理所当然。没动手伤过人半分毫毛,却被人当作是逼死张守业的罪魁祸,这事换谁谁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何况如果没有这件事的生,她本该和毕言飞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而不是在一个刚死过人的屋子里,面对着一群一问三不知木偶一样的人。

“我倒是知道他平日里会经常去找一个人……”底下终于有人说出不一样的话来。

“快说!”柳以沫连忙将目光扫向说话的人,那人被她急切的目光一扫,吓得头缩了缩,嗫嚅着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不用急,慢慢说。”毕言飞轻扯柳以沫的衣袖,示意她不用开口,然后看向那人,慢慢的引导,“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草民王新,也是临河村人。”他慢吞吞的回答说。

“那你和死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我们近几年来关系有些疏远,但我知道他在外面一直有个相好,他前不久还带回来过一次。听人说是凝香楼里一个叫紫鸢的……”

“凝香楼?这是什么地方?”毕言飞思考。

柳以沫嘴角一撇。插嘴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凝香楼是洛宁县城里数一数二地青楼。而里面也确实有一个叫紫鸢地姑娘。前些年据说是楼里地红牌。捧她地人不少。近来有点年老色衰地趋势。目前少有人问津。但张守业近几年倒是一直记挂着她。

派人连夜从凝香楼里将紫鸢姑娘抬过来。柳以沫直接将她带入张守业自尽地房内。紫鸢地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但是青楼声色犬马地生活已经极快地消耗掉了她地青春。现下就是再厚地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她眼角处地皱纹。

“紫鸢姑娘是吗?”柳以沫一身深红地官服。和紫鸢面对面站着。漆黑地室内只点了一支蜡烛。柳以沫背着光线。所以她能看清紫鸢面上地表情。而紫鸢却只能看到她脸上地大片阴影。

“正是……”她脸上带着惶恐之色。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望见门外站得笔直地衙役地身影。脸上又覆上了些许惊慌。“大人。可是守业。不。是张爷。是不是他犯了什么事?”她显然还不知道张守业已经死了。

“不是。”柳以沫摇摇头,然后在窥见她一脸的安心之后,徐徐地继续道,“他死了。”

“死了?!”紫鸢突然一声尖叫。声音在这个刚出过人命的屋子里更添了几分诡异,雪白的双手掩住大半张更加雪白地脸,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怎么会死了?他明明说过不会有事……”

“紫鸢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都落在柳以沫眼中,“他说什么不会有事?你知不知道他背后的业主是谁?”

“不,我不知道!”紫鸢像是倏地醒悟过来,断然摇着头背过身去,柳以沫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得咽下满肚子的疑问。

静默了许久之后,紫鸢似乎终于调整好情绪,才再次开口,“他,他是怎么死的?”

“自尽。”

柳以沫才一答完,就见紫鸢猛然转身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以沫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会自尽?!“

“我知道他不会……”紫鸢低头咬牙。良久才慢慢的道出原因。“他说会娶我过门,前些天还告诉我说他已经快凑齐了赎金……他不会骗我的!”

“他真的这样对你说过?”柳以沫倒是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了。毕竟青楼里地女子不是谁都有勇气决定去娶的。

“是,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尽!”她满口肯定,突然曲膝跪在柳以沫身前,泪水闪烁,“他一定是被人害了的,请大人明察秋毫,找到凶手,为……我夫君报仇!”骨节分明的手指拽紧柳以沫两侧的衣摆,因悲伤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在黑暗的掩映下分外骇人。

铅华洗尽,千帆过尽之后,本不期望能还能得到幸福的眷顾,可偏偏有一个在她风光时被她不屑一顾,等到她落魄了却仍然不离不弃的人,即便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不值一提地小角色,可对于她来说,他却是她下半生的希望。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所有人都当他是自杀,仅姑娘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是他杀。”柳以沫叹了口气,“如果不能证明是他杀,本县迫于压力也只能将此案草草了结。”她猜想这个紫鸢定然知道一些什么,只是不愿说,或是不敢说。

“所以,若是紫鸢姑娘知道什么线索,请务必说出来,这样我才好接着往下查!”

“这……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也没有亲眼所见……”紫鸢十分为难。

心知她还是不愿说,柳以沫道,“既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想麻烦姑娘证实一下。”

“大人请说。”紫鸢点头。

柳以沫双掌相击,喊一声“来人”,就见外面走进来两个衙役,将满屋子摆放着的蜡烛全部点亮,室内顿时一片明朗。

“你前些天还来过这里是不是?”柳以沫问。

“就在七天前,我记得他当时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是我将他送回来的。大人问这个做什么?”紫鸢不解。

柳以沫继续问,“你看看屋子里的摆设,和你上次离开前有什么不同?”

“好像没什么不同啊……”紫鸢努力回想,可是她当时哪有心情去看屋子里的摆设?!

“比如,椅子有没有断腿的,或屋子有没有过瓷器之类地……”柳以沫旁敲侧击。

“椅子有没有断腿地我不知道,不过瓷器倒是有过。”听着她的提醒,紫鸢像是记起了一些事,“我上次送他回来地时候,他为了让我安心等他,还和我说起过他有一个祖传的青花瓷瓶,据说是古董,如果卖掉还能值不少银子……我记得他还指给我看过,就在那里……”她转身顺手一指,所指之处却空空如也,“咦?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我记错……”

“这样就够了……来人!”柳以沫再次朝门外大喊,“你们去附近仔细找找,看看凶手有没有落下碎了的瓷瓶或是断木之类的东西!”

一一九 不祥之兆

一切果然不出所料,众多的衙役经过一夜搜寻,终于在离张守业住所五里之外的一个泥沟里,现了装有瓷器碎片和断木的包裹。瓷器上的花纹经紫鸢确认,确实是张守业所有,而断木上的漆色也和张守业屋内椅子上的漆色完全吻合。

这样一来,就可以彻底判定张守业的确是他杀,而非众人以为的自杀。

取证之后,柳以沫决定回县衙,留下伍行舟在那里继续调查,只等一有新现就立刻派人去通知她。

至于紫鸢,柳以沫也没有为难她,让人将她送回凝香楼,说是日后如果她想询问此案的展,随时都可以写信来问----柳以沫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在暗示紫鸢,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但又不能说出口的话,可以用笔写下再派人送过来。而柳以沫则保证不将她透露出来。

不知道紫鸢究竟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一再重复。

将张守业其实是死于他杀的消息散布出去,柳以沫终于得以喘一口气。一路和毕言飞坐在马车上谈论此事的时候,毕言飞无意中问起的一件事,却让柳以沫再次愣住。

“你先前审刘赵氏和张守业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很多吗?”在得到柳以沫的否定之后,毕言飞一脸怪异,“既然知道的人不多,而张守业和刘赵氏两人也都不可能大肆宣扬,那怎么会在现张守业的尸后不到半天的工夫,就有人把他的死和你的举动联系在一起?”

柳以沫记得那天正好是云碧来逼婚,前堂人多嘴杂,又驱散不开,不得以便换了一个地方当作公堂。因此,几乎可以确定当日没有任何一个百姓在场。而谣言里却将她在公堂上所说的话传得活灵活现……

“你的意思是说……”柳以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些谣言是有人故意放出的?”

毕言飞一脸凝重的地点头,“而且,你想想。对那天公堂上的事,知道得这么详尽的,除了刘赵氏和张守业,还有谁?”

“还有和张守业联络的那个人!”柳以沫激动得猛然起身,脑袋差点撞上马车顶,“张守业下了公堂肯定会和他联系。然后会将公堂上我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让他看看能不能通融,但最终结果,他们肯定没有达成一致。对!如果没猜错,这个人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看着毕言飞满脸阴霍地再次点头。柳以沫心头也蒙上一层不详地预感。想来凶手原本是希望一石二鸟。一来可以杀人灭口;二来还可以嫁祸给柳以沫。如果她刚开始就因为心虚而急着想息事宁人地话。那凶手确实就达到目地了。但很显然。这位凶手似乎并不了解她地脾性。

回到县衙之后地几天。柳以沫一直期望着伍行舟那边能传来好消息。可天不遂人愿。那个与张守业联络地。也就是最大地嫌疑犯却仿佛凭空消失了。让人找不出半点踪迹。

不过据调查。临河村里还有几户人家也有人是通过张守业找到了工作。而且性质和刘先河差不多。也都签了一定年限内不准回家地保证。最多地有十年。最少地也是四年。

据说每过几个月。就会有人来给这些人地家属工钱。而现在正好到了再次来钱地时间。所以伍行舟这几天都派人密切监视着这几户人家。试图抓到来钱地人。或许能问出一些有用地线索。

伍行舟不在衙门。衙门内繁琐地日常事务自然需要人来打理。娇花是不用指望了。她近几天都是心不在焉地。柳以沫猜想她是因为那天自己出言训斥了她地事不高兴。但也懒得再去管她。

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估计是平日里太由着了。弄得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真是一团糟糕!

甩甩袖子,柳以沫敲开了燕深弦的房门。

“还是燕大哥最好”,看着燕深弦安静的低头忙碌,柳以沫忍不住感慨出声。燕深弦闻言愣了一下,从文件堆里抬头,露出轻笑着的眉眼。“小柳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是在夸你啊。”柳以沫认真地用手托住下巴。一条一条细数他的好,“你看你。做事细心认真,虽然有能力,懂得也多,但是不像伍行舟那家伙没事就爱拿大道理来压人,也不像娇花这个小没良心的……哼哼……”一提到娇花她就觉得来气,有时候她会想,到底当初为什么要一念之差买下这个丫头?!她到底图啥啊?!

柳以沫气鼓鼓的表情让燕深弦忍不住摇头,原本听她说“还是燕大哥最好”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欣喜了一下,胸中隐约有股期盼,期盼她说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话来,哪知她却是拿他在与伍行舟以及娇花二人对比。

也对,或许在她心目中,他根本没有资格和毕言飞并肩。

“对了,小柳”,燕深弦收回心思准备埋头专心于公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柳以沫,“你是不是和娇花姑娘吵架了?”

柳以沫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难怪……”他回想起那日娇花说的那番莫名其妙地话,突然有些为柳以沫担忧,但又不知道怎么将这件事说出口。

“怎么了?”柳以沫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好奇的问。

“没,什么……”实在不好开口,不管怎么说,娇花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如果说出来会让小柳怎么想自己?这样自己的立场也是在是尴尬。

燕深弦左右为难,抬眼见到柳以沫怀疑的神色,只得开口,“难怪我最近见她一直不开心,你和娇花姑娘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不要因为一言不合伤了感情才是。”或许娇花那天的话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若真是这样,那就更没必要让柳以沫知道了。

“如果你开不了口,不如就由我去和娇花姑娘说清楚……”那天走得太急没时间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次不管她那天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都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绝不会用卑鄙地手段去对待自己心爱地女子。

“不用了,随她去吧。”柳以沫却突然打断他,凉凉的口吻就好似她对娇花已经凉了地心,“我知道燕大哥是好心,但是不能再用在这丫头身上。她已经被我宠坏了,谁一对她好,她尾巴就翘上了天,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了!今后你若是能躲就尽量躲开她,免得她成天痴心妄想!”这不怪她柳以沫冷漠,只怪她娇花太不知道好歹,她对她的信任和热情,已经用尽了。

一二零 就像老鼠爱大米

为了尽快置办好聘礼,毕言飞决定亲自去一趟雍州,打算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向柳以沫提亲,然后迅速敲定婚期把婚事办了,免得再次横生枝节。

当然,他给柳以沫的理由说是为了毕家的家事才要离开两天,不然她铁定会以“东西不重要,心思到了就好”的理由,不准他走。

云碧拉着小陈词和他同行,一路跟在他身后凉凉的打着扇子,不停的说风凉话。

“我说,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一家古玩店内,云碧斜眼瞥见毕言飞正捧一个精巧的铜鼎在仔细观察,压根儿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只得搬出杀手锏,“她身边就有一个连卖菜阿婆也能迷倒的燕大美男,要是她想打野食,连大门也不用出……”

陈词照旧在一旁煽风点火,“婶婶要打野食诶打野食……呃,不用出门的叫什么野食?”

云碧温和的摸摸他的脑袋,“词儿别问,你现在不用懂。”

“哦。”

毕言飞转过头看他们,无奈道,“沫儿不是这样的人。”

“这可不一定,要知道这姓燕的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你没听她成天燕大哥燕大哥的叫得多亲热……”反正前些日子听胡嘉胡威两兄弟的风凉话听得多了,云碧转述起来也特别顺溜。

于是陈词扯着嗓子喊,“燕大哥,婶婶好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叭”云碧一扇子敲下去,陈词吃痛的捧住脑袋喊冤,“云叔叔你打错人了!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打地就是你。这样地混话哪里学来地?!”云碧忍不住抚额。开始为这小家伙地前景担忧起来。小小年纪就一生坏毛病。真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德行!

“你管我从哪里学来地!”无故被打。陈词双手抱胸。赌气地地别过头去。“我知道你就是想让飞叔叔和婶婶吵架嘛。我在帮你诶。你还打我?!哼。我生气了!”

“哈----童言无忌----”瞟见毕言飞放下铜鼎正一脸严肃看向自己地目光。云碧一脸尴尬。打开折扇“唰唰”扇走额头上地冷汗。心下开始检讨自己怎么会表现得这样明显。连词儿都看出来自己是在故意挑拨?!

“云大哥。”毕言飞一脸认真地看着云碧。目光中了然地神色让他有些心虚。

“小孩子说地话不能当真。”云碧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好东西不少。你地沫儿一定会喜欢……”

“云大哥。我知道你……”脱口而出地话让正打算转身地云碧动作一滞。也让毕言飞自己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原本想说他知道云碧也喜欢柳以沫。可他也知道一旦真地说出口。以云碧地性格。如果真地自己这么介意。为了让自己安心。他一定会走得远远地。或许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知道你……还在为沫儿酒醉之后打你脸的事生气。”脸上慢慢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毕言飞握拳用力捶一下云碧的肩膀,“上次纵容她是我地错,不如你打回我消消气?”说着便笑嘻嘻的把脸凑过去,一脸任君蹂躏的模样。

“……”云碧嘴角抽搐。一脸嫌弃地用扇子拂开他的脸,冷哼,“谁是我的仇人我还是分得清的!我知道你们鸳鸯情深,不用到处臭显摆了!”然后不由分说的拖起还嘟着小嘴的陈词步出店外。

“要说雍州城内好东西最多的地方,当然是雍王府。”他摇摇扇子,昂阔步,笑得理所当然,“让我们可亲可爱的雍王随便割爱几件,就够你娶上几十个柳以沫了!”

原来他竟然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可怕地嫉妒之中。好在词儿的话及时提醒了他,不然后果他实在不愿想象。

雍王府内,陈词因此不堪忍受十多个姨娘的唠叨,掩着耳朵到处抱头鼠窜,而云碧则趁着陈夜歌还没回来,领着毕言飞熟门熟路的满屋子搜刮珍宝。

“别看这王府外表不起眼,要知道这里随便一个破碗拖出去也能卖个百八十两,比那些金碗玉碗值钱多了。”云碧酸溜溜的摇着扇子,“你陈大哥若是和你我比起来。他是九牛。你我不过是牛毛。所以言飞,甭跟他客气。看上什么尽管拿走……”

“这怎么好意思?”毕言飞摇头,“凭空取人财物总是不太好!”

“怎么能算是凭空?”不待云碧接话,就听一个磁性的声音伴随着朗朗大笑走进来,这人不正是雍王府的主人是谁?!

毕言飞含笑望过去,“是陈大哥回来了。”

多日未见,陈夜歌依旧俊朗非凡,半点也见不到那日他离开洛水县时的灰败与狼狈。

“两位贤弟,你们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为兄差点就要和你们错过了。”他笑声爽朗,走过去一手一个搭上他们的肩膀。

“是言飞要来雍州置办聘礼,我没事就跟着一起来了。”云碧闲闲地回答。他虽然人还住在县衙内,但柳以沫却从来都不主动和他说半句话,他觉得无趣,所以这次就跟着毕言飞一起出来散散心。

“这么说,言飞决定要和柳大人成亲了?”陈夜歌笑道,“恭喜恭喜,贤弟终于抱得美人归。为兄再次提前祝贤弟和柳大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借陈大哥吉言。”毕言飞笑得有些腼腆。

“光说吉祥话可不行,一定得有什么表示,”见毕言飞不开口,云碧便厚着脸皮,嘿嘿笑着替他伸手去讨,“堂堂王爷,送礼也不能太寒酸,否则传出去会惹人笑的。”

“那是自然。”陈夜歌笑笑,不顾毕言飞的连连摆手,招来一个仆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见仆人很快走开,然后他转身热切的招呼,“先坐坐吧,我们兄弟三个,好久没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了。”

三人大概说了一盏茶的工夫,陈夜歌处处将话题引向十年以前的事,这让记忆空白的毕言飞尴尬之余,也让云碧感觉十分奇怪。

陈夜歌分明知道言飞失忆的事,而且以他往日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断然不会让来客陷入尴尬境地地。

直到王府管家抱来一个盒子,并且将盒子在陈夜歌面前打开地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了陈夜歌的用意。

一二一 兄弟情义?

盒子里装的是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琉璃马,栩栩如生,马眼上嵌着两颗棕色且透明的宝石,光是这两颗宝石便是价值连城,陈夜歌这礼不可谓不大!

“言飞,这就是为兄送你的新婚礼物。”云碧原想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陈夜歌已经将琉璃马递送到毕言飞面前。

“这太贵重了……”看出这匹琉璃马的价值,毕言飞开始推托。他没有了过去的记忆,陈夜歌对于他也只能算是一般的兄长,而这只琉璃马太过珍贵。

云碧握着扇柄,脸色有些青,“是啊,陈大哥,这确实有些贵重了,不如你先收回去,等言飞成亲那日再送不迟。”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对上陈夜歌的,然后不停朝他使眼色。

“这不算什么,就像阿碧说的,堂堂王爷,送礼自然不能太寒酸。”陈夜歌只是对他点点头,然后笑吟吟的望向毕言飞,“况且,这琉璃马原就是你给我的,如今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我给的?”毕言飞一愣,目光茫然的重新扫向盒子里的静静躺着的琉璃马,全无印象。

“陈大哥!”云碧皱眉,起身喊陈夜歌,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而陈夜歌却是充耳未闻,依旧不徐不疾的继续道,“是啊,你不记得了吗?当年你要我把佩芝给你,我问你愿不愿意用你家最贵的一件东西来换,于是你就把这只琉璃马抱来给我了。”

嘴角轻勾起一道上扬的弧线,他的口吻愈轻柔,“当时你才十一岁,也不像云碧那么多鬼心事,所以我知道你没有说谎,这琉璃马确实价值连城。但佩芝后来丧命于那场火,我也无能再造出一个佩芝来给你,因此这只琉璃马我受之有愧……”

“我用琉璃马,和你换佩芝?但是……”对于他所说的过去。毕言飞根本毫无头绪,不过关于柳佩芝,他倒还是记起了一些事,“涂叔和云大哥不是说,柳佩芝姑娘已经嫁人了吗?你怎么又说她死了?”

“他们是不忍告诉你真相,所以才骗你的。”陈夜歌意味深长的瞟一眼云碧。后则早已放弃似的任由他讲下去,一言未的将头面向别处。

毕言飞一时看琉璃马。一时看云碧。一时看陈夜歌。一时又低头深思。显然思绪已经开始混乱。

氛围顿时冷清下来。毕言飞一时无话。云碧则冷眼旁观。而陈夜歌则自顾自地继续道。“言飞。看来涂叔还有很多很重要地事没有告诉你。你地过去很重要。你背负着重要地使命。你必须要回想起来!就比如佩芝。你从小就对她十分迷恋。只有想起一切。你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爱她。远不是如今与你相识不足一年地女知县可比……”他低低说着。暗哑轻柔地口吻就仿佛在引诱着毕言飞地思绪追溯着过去。

看着毕言飞按住眉心努力思索地模样。陈夜歌得意地扬起嘴角。他知道。柳佩芝永远是毕言飞地弱点。而让女人成为自己弱点地人。无疑是最傻地。

“我知道你过去地许多事。如果你有时间听。我可以全部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不掺半句假话……怎么样?你要听吗?”陈夜歌微笑。

“我。要……”毕言飞低声呢喃着。终于缓缓地抬头。眉头紧蹙。目中混沌一片。

云碧睁大眼睛猛然回过头看他。陈夜歌则笃定地负手微笑。仿佛战场上又赢一场地常胜将

“我要听的时候,会去找涂叔问个清楚。”紧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目中混沌亦慢慢散开,最终一如往昔地明亮,毕言飞忍不住低笑,“只不过如今对我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如果过去会改变现在。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记得。”

在那次急切之下出手挽留住柳以沫之后。他便笃定了这样的心思。但,如果陈夜歌早点和他说现在这番话。在他没有弄清楚什么对他最重要之前,他或许就会选择听他说下去。

“你……”微笑还僵持在脸上,对于他的否定,陈夜歌一时有点难以置信,“你想清楚了?”

“恩,很清楚。”毕言飞点点头,再没有一丝犹豫的接过装着琉璃马的盒子,神色恭敬道,“既然陈大哥坚持,那这件重礼小弟便却之不恭了,谢谢陈大哥,沫儿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不用谢,说了是物归原主嘛……”陈夜歌强笑,“对了,两位贤弟此行不如留宿王府好了,今晚我叫人摆宴替你二人接风洗尘。”

毕言飞正想问云碧的意思,却听他已经冷冷的出声,“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找好了客栈,马上就走。”

云碧面无表情,素来含笑地狭长双目中也看不出来有丝毫波动,这让毕言飞觉得很反常,他一向很少看见云碧生气时的模样。而且他们也根本没去找过客栈,因为云碧来此之前就说雍州有个免费的住所,比起寻常客栈,不知舒服了几百倍,而且不住白不住。

“云碧!”心知他是在闹脾气,陈夜歌故作无奈的看向他,“刚才我只是说出我该说的,言飞怎么选择是他的事,不管怎样,你我都没办法逼他是不是?”

“?”毕言飞满眼疑问,不明白陈夜歌怎么突然跟云碧说起自己。

“我们出去说,言飞,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拍拍他的肩,云碧率先走了出去。

陈夜歌看看云碧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毕言飞,“看看,从小被当作女人养大的家伙,总还是脱不掉女人地小气,又在和我闹脾气了。”他一脸宠溺,言语轻快的道,“我还是过去听听他讲什么,不然大小姐威,又够我喝一壶了……”

“恩,陈大哥去吧。”心中虽满是疑问和不解,毕言飞仍然点头。

陈夜歌随后便走了出去,紧跟着云碧的身影到了一方院落之中,挥退院子里的守卫,他走过去,在离云碧不远之处停下。

“云碧,你生气了?”陈夜歌先制人的出声,他背着双手,面上的神色很淡,那种惯于在人前所展现出的亲和力,此时完全寻不到踪迹。

“陈大哥认为我不该生气?!”云碧没有否认,只是冷冷的反问。

陈夜歌淡淡的道,“我只是希望他早点想起过去,我是为了他好!”

“为他好?是为了你自己吧!”云碧嘲讽地回头看他,见他突然沉默不语,满肚子地愤慨不由消了大半,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只得无奈道,“算了,现在你也看到了,言飞根本不愿再记起过去。我马上就带他走,你若还当我们是兄弟,今后就别再这样子逼他了。”说完便要转身原路返回,但经过陈夜歌身边时,他说的一句话又让他驻足。

“我不会放弃地。”陈夜歌说,“他不愿想起来是他的事,但是我一定要他想起来,因为那件东西在哪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云碧叹一口气,“当年你就是为了得到那件东西将他害成这副模样,如今你竟然还要再次重蹈覆辙?或说,在你眼里,我们三人的兄弟情分就这样不堪一提?”他突然有些心冷,弄不清楚自己为了保全三人之间的感情,而委曲求全十多年,到底是对还是错?

“你别这样。”看出他的心冷,陈夜歌也不由动容,放柔了声音,“为兄知道你素来重情义,但我也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只要毕言飞肯将那件东西交给我,日后为兄绝不会亏待他。还有云碧,不如你也回来,只要我们兄弟三人同心,我相信没有事是我们做不成的!到时候……云碧,你站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云碧却已经先行离开,甚至没有回头。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回来的!”陈夜歌一字一句,面色阴冷,藏在宽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青筋白骨毕现。

一二二 柳以沫的危机意识

毕言飞和云碧在雍州呆了两天,将一切置办妥当之后,二人便雇车回到洛水县中。

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年。隔了六年没有见到心上人的柳以沫,在得知毕言飞办完事从雍州回来后,自然是抛下一切直奔毕公宅。

“呃,言飞,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过有关我爹的事吧,你要不要听?”一反常态的支吾过后,柳以沫似乎终于想到该怎么开头了。

“好,你说吧。”毕言飞洗去风尘,换了身衣裳,和她一起出了后门,蹲在小溪边上微笑。他早看出来她有话要说,不过一直故意装作没现,难得她也有这样矜持的时候,趁机逗弄她一下感觉也不错。

“我爹他是个很大的官,不过这样一点也不好,自从他的官做大之后就一直招蜂引蝶,几次三番想找二娘三娘四娘给我,之前因为有我在他身边,所以没让他的阴谋得逞,但是现在,他趁我赴任期间,居然瞒着我偷偷娶了个二娘回去!”说着说着就握紧拳头,柳以沫一点也不自觉的咬牙切齿起来,“别以为生米煮成了熟饭,我就不敢出手了,够资格做我娘的人已经死了,等姑奶奶回去……哼哼……”管你们是鸳鸯还是蝴蝶,不把你们打散,姑奶奶就不姓柳。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没敢当着毕言飞的面说出来,如今她和他还是生米,一定不能让他太过了解她的恶劣面,不然,如果心里素质不是小强一辈,他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毕言飞好奇的眨眼,“恩,原来沫儿还有个姑奶奶?云大哥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嘎!”柳以沫干笑,“远房的,姓云的当然不知道。”

“是吗?”他笑眼弯弯,“那等你姑奶奶回去了她会怎样?”

“会……让他们一人敬一杯茶……”柳以沫含糊其辞。“恩恩,不说这个,说重点。”

“好,说重点。”毕言飞点头。

“重点是。我爹娶二娘地时候我不在场。”柳以沫意有所指。“所以我前些日子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我成亲地时候也绝对不会欢迎他……呃。信就在前些日子。那姓云地败类来向我提亲之后地几天里写地。”她特意将娶、成亲和提亲三个词地语气加重。为地就是让他也能记起他曾经说过地要娶她地话。

“哦。这样行吗?”毕言飞却仿佛对她地意图无知无觉。“毕竟是你爹。养育之恩不可忘。你地终身大事上怎能少了他?”

见他还没明白自己地意图。柳以沫有点儿气结。气呼呼地蹲在地上。猛地连根揪起一把枯黄地草。“怎么不行了?!我说行!”养育之恩?谁养谁都还说不定呢!当年要不是这个丝毫没有经济意识地老柳。她也不用成天为了银子愁。以致养成个一副唯利是图地德行。

“好好。你说行就行。你地终身大事。当然是你说了算。”毕言飞咧嘴笑着说。

什么叫“我地终身大事”啊?!说得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地。柳以沫在心中腹诽。他之前分明情意绵绵地说过。等挑一个好日子。就把她娶回去地。而且地点就在这条小溪边上。她记得清清楚楚。

前两天她翻遍黄历。好日子已经挑好了一箩筐。而毕言飞这边反而迟迟不见动静。她虽然心急。但也不好太过直接地追问。因而只得拐弯抹角地来提示。

她自觉已经提示得够明显了,只要毕言飞有心,就不难想到她要表达的是什么,然后就应该主动说出她想听的话来啊!看看现在,毕言飞却木头似的,只会眨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接下来又是几番旁敲侧击,结果仍是不理想,柳以沫终于愤恨的放弃了提示,气呼呼的捏着拳头跑了。

在回县衙的路上,柳以沫突然觉得,现在的毕言飞完全比不上以前那么可爱。至少以前地他,会天天黏着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说出几句让她开心得睡不着觉的话来。而现在呢,让他说句要娶自己的话却难成这样!

是夜。柳以沫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情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干脆披了衣裳,打算去院子里转转,散散心底的闷气。

才一打开房门,外面皎洁的月光便伴随了些许雾气涌进房内,湿湿的打在她的脸上,带着些许凉意。走出房外,抬头便见到头顶朦胧地月亮,几乎呈现正圆形状,于是心算了一下日子,原来三天后就到中秋了。

月圆人团圆的日子,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早早的准备过节的必需品了,只不过柳以沫对此有些兴致缺缺,不管怎样,这个中秋她都没可能回到京城和老柳团聚了。

想到这些,心情更是沉了几分,没精打采的在院子里摸索了几圈,没想竟会遇到最不想看见的人。

云碧也在院子里,显然是没料到还会有人出现,连外衣都没有披上,只穿一身单薄的里衣,就这样随意的走出来了,柳以沫只能透过雾气看到他朦胧的背影,但已经足够让她认出是他。何况,能晚上在她主屋地院子里出现地男人,除了云碧没有第二个。

(上次云碧虽然默许了柳以沫和毕言飞之间的感情,但却以在这里住得很舒适地理由拒绝搬出去。云碧想着反正他们成亲之后,也是柳以沫搬去毕公宅,何况他也只等喝了他们的喜酒就离开洛水县,是以便免去了一场搬迁。)

他仰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的望着什么,分明是一个很普通的站姿,但在弥漫着的雾气的月色里,却偏偏让她有仿若谪仙的错觉。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柳以沫却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日见他用筷子敲击出美妙音符的模样,潇洒,且目空一切。

其实柳以沫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之前不愿见到云碧,还可以说是因为他故意捣乱她和言飞之间感情的缘故。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确地表示要成全他们,按理说她该没有了恨他的理由了才是,但为什么她还是一直要故意忽略他的存在?!

虽然她是有仇必报的人,但报完仇之后,也不是不能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的,她向来不是这样小心眼的女人。何况云碧和言飞还是从小一起长大地兄弟。就算是为了言飞,她也不该这样待他才是。

不小心踏到地上的落叶,出的些微声响惊动了仰望夜色的云碧,也惊醒了仿佛遁入魔障而不由自主的柳以沫。

云碧回头,看到柳以沫之后表情逐渐转为诧异,柳以沫也停下步子,开始仔细思索刚才自己异常举动的缘由,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默片刻之后,云碧一声不吭的朝她走过来。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直接和她擦身而过。

“喂,你跑什么?!”柳以沫一回过神来就不乐意了。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跑呢,他怎么可以先自己一步作出决定?

“你在跟我说话?”谨慎的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甚至连鸟儿也没有半只之后,云碧张大嘴巴,转身跟看到鬼似地看着她。

“不是跟你说话,难道是跟鬼说?!”她没好气的撇嘴,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看到我就跑,是不是你跟言飞说我坏话了?!我就说他怎么像是要反悔的样子。原来是你从中搞鬼!”她呲牙咧嘴地哼哼,突然现这个乱诌的理由还像模像样的,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云碧一脸鄙夷,“你的话坏还轮得到我来说?”

柳以沫质问,“那你跑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大人不是不想看到我么?我自动走开也不行?”云碧冷哼,“这点自知之明鄙人还是有的。”

“我可没说过不想看到你啊,你不要乱讲。”柳以沫有点儿心虚。

“是是。”云碧没好气的,懒得和她争辩。

“虽然还是觉得你很讨厌,不过看在你一直对言飞那么好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好了!”柳以沫走过去,故作大方的拍他地肩膀,“只要你以后别再跟我作对,日后我要是和言飞有了孩子,就让他认你做干爹,好不好?”她笑嘻嘻的,未出阁的女子说出来这番话,却是一点也不害臊。

他不害臊。云碧都是有些替她害臊了。想了想。既然做不成孩子他爹,做个干爹也不错。于是就一口应承下来了。只不过,窥见柳以沫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之色,他自然也知道干爹不是这么容易当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主动的问她,然后为了保险又补上一句,“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不然免谈。”

“哈,知我,云大哥是也!”柳以沫喜得呲牙咧嘴,“不会过分,一点也不过分。我只要你动动嘴皮子,去跟言飞说让他快点娶我过门,他要是还犹豫,你就帮我吓唬他一下,说就算是煮熟的鸭子,如果不抓紧,也是可能会飞走的!不过呢,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说是我要你说地……靠,你笑什么?”

“噗……哈哈,哈……”她不说还好,一说云碧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柳以沫怒了。

云碧没有回答,只是笑。满脸都是关不住的笑意,倒映着月色和雾气的狭长双目,此刻明亮恍若灿烂星辰,爽朗的笑声在万籁俱寂的秋夜里分外醒耳。

“真神经!”柳以沫小声嘟哝。

一二三 结拜兄妹

不论柳以沫怎么旁敲侧击,就是无法让毕言飞说出她想听的话来,她沮丧之下只得寄望于她未来孩子的干爹,只是每次找“干爹”询问进展,他都是一脸神秘的摇着扇子,告诉她说“莫急莫急。**-**”

有关张守业被杀一案,目前仍然没有任何突破。伍行舟人还在临河村守株待兔,但明显坏人要比兔子聪明,一有风吹草动就全部隐藏不出。

“小李,找个人和你一起,去临河村给伍师爷带话,就说中秋马上就到了,让他把大家带回来,以后的安排等过完中秋再说。”柳以沫写好信,将信随意的塞进信封,递交给小李,“他看完这封信就明白了。”

“恩。”小李低头接过信封,然后走了出去。

“小柳要放弃这条线索么?”燕深弦有些不解,“这是我们目前所了解的唯一线索啊。”

“不放弃也没有用,大概我在临河村安下眼线的事已经全城皆知,凶手不会那么傻的还来送死。”柳以沫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何况这也并不是唯一的线索。”

“还有什么线索?”燕深弦好奇地问。

柳以沫微微一笑,答道,“凝香楼的紫鸢姑娘。”

“可她什么也不肯说。”

“我会让她说出来的,找机会我亲自去洛宁县走一趟,想办法说服她说出实情。现在先让大家安心过个中秋吧。”

柳以沫咬着指甲,突然想起往年的中秋节,都是和老柳一起度过,那时候还不觉得这个节日有什么特殊。

“燕大哥以前是怎样过中秋地?”她突然问。

“在宫里地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燕深弦瞥见柳以沫一脸歉意。于是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在进宫之前。就和师父一家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

“原来燕大哥还有个师父?”柳以沫吃惊地道。“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你都没问过我啊。”燕深弦一脸无辜。“我不但有师父。还有师娘和师妹。当初就是他们一家收留了我。我那点皮毛医术也是跟师父学来地。”

“呃。我好像是没问过。”柳以沫尴尬地呲牙。她在得知燕深弦地父母和叔叔都去世后。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孤苦无依。当然不会去问他还有没有别地活着地亲人。

“呵。”燕深弦像是看穿了她地心思。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地额头。“所以你用不着再同情我。也用不着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可不是同情。”柳以沫不甚赞同地反驳,“我是心疼燕大哥你啊,再说你为了救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尧公子啊,你应该对他好。”燕深弦垂了眼睑,随后又抬眼对她微笑。

“你说言飞啊柳以沫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点泄气,这家伙迟迟不说成亲的事,还不知道是不是想反悔,“那不同,我对他好是因为他会是我未来的夫君。而燕大哥就像是我的兄长。夫君和兄长都是很重要的人。”

柳以沫说得很认真,燕深弦却开始沉默。虽然他早已得知是这样的结果。但胸口还是会觉得难受,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敞开心扉。决定追寻幸福,可这幸福却不属于他。

“不如我们结拜?!”柳以沫突然站起来。兴奋道,“我在洛水县也是无亲无故,如果燕大哥肯做我结拜大哥的话就不同了,到时候如果我和言飞成亲,我让他喊你一声大哥,然后给你敬茶,如何?”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一来她自己多了一个好大哥,二来还可以让娇花那丫头死心,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说结拜就结拜,柳以沫言出必行,而燕深弦又没有反对,于是她当天便喊来衙门里所有地人当见证,在院子里举香对着老天作揖,然后再喝结义酒。

柳以沫把酒碗递过来的时候,燕深弦仍然有些恍惚,好像身处梦中,觉不出真实。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笑了笑,结过酒,一饮而尽。他地酒量不算浅,但喝完这一碗酒后他便醉了,于是扶着晕乎乎的脑子回了房。

和燕深弦一起同时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有站在人群里的娇花。

傍晚吃过午饭,柳以沫又摩拳擦掌地去催促某个不负责任的“干爹”。

“我说飘飘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跟言飞提过,明天就是中秋了,你不是想我提心吊胆的过中秋吧?”柳以沫提着拳头,打算他要是敢再敷衍,就先扁他一顿。

“我说干儿子他娘,你急有什么用,要顺其自然,是你的总归会是你的。”云碧斜睨了她一眼,摇着扇子,依旧坐得稳如泰山,“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乌鸦嘴!”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柳以沫立刻就怒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扇子,“大秋天地,你有这么热么?成天拿着扇子摇啊摇地,你不觉得心烦?!”

其实是她自己觉得烦,这云碧成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她觉得很不爽,总会不自觉地想要找找他的麻烦,让他也气急败坏看看。莫非这就是所谓地天生对头?!

不小心瞥见扇子上的四个字:“窈窕淑女”,原来这扇子还是她送地,确切地说,应该是她换给他的。

“摇扇子不是为风,为的是风度。”云碧抢回扇子,顺势抛过去一个酥酥的媚眼,“莫非干儿子他娘,也要为我的风度而倾倒了?”

“……”柳以沫嘴角抽搐,一时不知道怎么驳斥他的无耻。看来对付无耻的人,只有比她更无耻才行。

背过身静默了许久,等她再想起来时的目的,转过身想继续逼问之时,云碧却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忍不住直瞪眼,这家伙真是靠不住。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她干脆直接一点,把毕言飞压倒,扒了衣服,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算了!0

摸着鼻子哼哼两声,柳以沫开始构思煮饭计划。正专心的时候,有人走过来,“大人,外面有位姑娘来送信,说是要亲自交给大人。”

“哦?”柳以沫狐疑的跟着来人走出衙门,果然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是柳大人吗?”少女瞧见柳以沫走出来,于是问。

“正是,姑娘是谁?”柳以沫确认自己并没见过她。

少女行了一礼,然后道,“我是紫鸢小姐的丫头阿红,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大人,说是很重要,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一二四 背叛

鸢来信,说是要柳以沫在中秋后,也就是八月十六那p见她,说是要和她谈谈,而且最好不要泄露行踪。

柳以沫自然是欣喜万分,原本以为要劝紫鸢说出实情须得费一番口舌,但她现在却主动来找她。柳以沫有一种预感,紫鸢所了解的内幕十分关键,若能得知,或许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扯开幕后凶手的面纱。

中秋节那天,县衙里大半人都回家与家人团聚,只剩少数一些人留守,云碧也被涂叔喊去了毕公宅,柳以沫嫉妒之下,命陈婶做了几桌极其丰盛的菜肴,然后将留守的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好吃好喝了一顿,也算作是弥补大家无法与家人团圆的遗憾吧。

看着大家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柳以沫突然觉得这个中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即便老柳不在,她也不再是孤家寡人。

“大哥,据说晚上护城河边会很热闹,会有人很多人放花灯许愿,不如我们也去吧。”柳以沫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道,“我已经准备了月饼和酒,等放完花灯回来,还可以喝酒赏月。”

“怎么会是我?”燕深弦闻言有些惊讶。

“不行么?难道你今晚有其他事?”

“不是”,燕深弦摇头,“只不过今晚小柳不是应该和尧公子在一起么?”

“嗯哼。”柳以沫不悦的哼哼,“谁要跟他在一起,中秋当然要留下来陪大哥嘛!”她违心的咧嘴笑,其实先前毕言飞过来接走云碧的时候,她嫉妒得直咬牙。但毕言飞一直不说让她也来,她也不好厚着脸皮蹭过去。

“恩,那好,正好我新写了曲子,今晚吹给你听。”燕深弦扬起手中的白玉横笛,眨眨眼对着她轻笑。

“对了,你和娇花姑娘还没和好么?”他突然问柳以沫。似乎这些天这主仆二人都在刻意忽略对方,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看来两人之间出现的问题不小。

“不说她。”柳以沫觉得扫兴。“反正我和你已经成了结拜兄妹。这下她也该死心了。”

“我们结拜和娇花姑娘有什么联系?”燕深弦一时没明白过来。

“联系大着呢。”柳以沫想着事已至此。就算跟燕大哥说了也没什么关系。于是道。“娇花一直都很为大哥着想。应该是对大哥有那种意思吧。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对着你地时候心里比谁都自卑。所以就想拿我当踏脚石以到达跟你在一起地目地……”正说着突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开口。“不过。她人其实也不坏。而且原本一直都是向着我地。这次大概是被情爱冲昏头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替娇花说好话。之前分明对她地行为十分恼怒……大概是她地心胸突然变得宽阔。又或者因为今天是个特殊而且诡异地日子。

“我猜也是这样。”燕深弦点头。想起前些天娇花和他说过地话。“既然这样。不如你们早日和好。”

“行。”柳以沫回答地挺干脆。今天果然是个诡异地日子。其实只要想开一点就好。毕竟娇花是唯一一个从京城到洛水县都跟在她身边地人。不能因为她地一时糊涂就否定了她过去地千般好。

本想借着今晚大家放河灯的机会和娇花重归于好,但柳以沫将整个县衙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娇花的影子。

找人问了问,才得知娇花自早饭之后就出了门,只说午饭不回来吃,没说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

柳以沫哦了一声,想着既然这样,那就改天好了,反正只要有心和好,随时都有机会。

皎洁的明月临空,护城河里倒映出它圆满的模样,几只莲花模样的河灯顺着水流缓缓飘过,一路漾出几丝细微的涟漪。

“只有莲花模样的河灯吗?”一连跑了几个卖河灯的小摊,柳以沫所见到的都是样式如出一辙的莲花灯,这种灯一放进河里就要和别人的混在一起,辨识不出来了。

“大伙放河灯为的都是让今后的日子有个念想,不怎么注重河灯的样式,况且莲花灯是最好看的,所以一般小贩都只扎莲花灯。”有个灰胡子老头凑过来,“不过大人如果想要不一样的,我这里倒是还剩一只,不知道大人是否中意?”

柳以沫闻言,扭头就看见一个船形的河灯,小小的河灯做工还挺精巧,船上有帆有浆,就像是一艘缩小了的渔船。

“我要了!”柳以沫喜出望外,当即掏了银子买下来。

听说在河灯里写下自己的愿望,河灯行的路越长,实现愿望的几率就越大,柳以沫很想一路看着它走下去,直到河神发现她的祈求,然后替她实现。

小心翼翼地将小船放入河水中,轻轻一推,小船便随着波浪荡开,顺着缓缓的流水一路顺流而去。

燕深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专注于河灯的背影,不由拉长了嘴角轻轻的笑。

护城河边上,人群热热闹闹地追随着自己的河灯,嘻嘻哈哈或是叹息的声音不绝于耳,几家欢喜几家愁。

**

娇花局促不安地走来走去,远远看见护城河里流动的点点灯火,热闹人声从远处传来,更衬得此处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想起燕深弦,此刻他应该就在小姐身边,即便明知不会有结果,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对小姐那么温柔。

她知道自己喜欢燕深弦,喜欢他的容貌,喜欢他的温和有礼,喜欢他的才情,他有着她所没有但又一直期望的东西,越是喜欢,她便越觉得自己卑微,自卑的时候她总会对可以轻易拥有却不知道珍惜的柳以沫生出一股怨恨。

七年的主仆情谊,终究比不上一个爱慕的男人来得重要。或许她确实是被冲昏了头脑,她也想过或许日后会后悔自己曾这么做,但从她看着燕深弦喝下那碗结义酒之后,露出落寞而认命的表情起,她就已经无法思考究竟怎样做才是最值得的。

“娇花姑娘?”月色下有个挺拔的身影靠近,然后慢慢出声,“你想说些什么?”

娇花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慢慢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男子,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信封,正是她白天托人送出的。

“你是谁?!”她惊慌地喝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二五 求婚

船随着河水稳稳前行,柳以沫站在河边,几乎看不清t3水中央的许愿小船。

“大人,要坐船么?”有条渔船及时飘过来,带着大斗笠的?着长竿朝她招呼。

“来得正好。”柳以沫招招手,然后跳上船指挥,“船家,载我去那边看看。”

公点点头,渔船便落叶般离了岸,轻快的飘向护城河中央。原本寸步不离地跟着柳以沫身后的燕深弦,不知为何突然止步,只抬眼望着小小渔船上的两个身影。

低头,从袖中抽出白玉笛,放在手指之间轻轻转动。他新作了一支曲子,说好今晚会吹给柳以沫听。

笛声悠扬而起,顺着流水抵达柳以沫的耳中时,她正站在船头专心盯着河里的小船,随即却有些难过的矮身蹲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她只是突然记起第一次在宫里见到燕深弦时他所奏的曲子,那曾是老柳最喜欢的一支。

她很小的时候常常听到老柳拨弄,当时她还太小听不出曲中的含义,等她依稀开始明白的时候,老柳却再也没有弹奏过。

那日在听到燕深弦弹奏此曲时,柳以沫有一瞬间把他当作了老柳,回过神来后无故的觉得心虚,因而才在女皇面前失态,使劲对他赞叹了一番。没想到阴差阳错,女皇竟把燕深弦派送到她身边,也因此才有了之后同生共死的戏码。

燕深弦对她的好,不仅仅只是纯粹的兄妹情意,她知道。她也知道他喜欢自己,但这种喜欢却更多的像是在感恩。

曾听燕深弦提起过在宫内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她却可以轻易窥见他的心冷,燕深弦本就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

**

“大人。这笛声很好听。是不是?”撑船地?

“是啊……”柳以沫说。

“月色也很美。不是吗?”

“是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哭?”?决得了地?”

“我……”柳以沫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满脸泪水,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干,然后诧异地回头,却见?笠。

“涂管家?”柳以沫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眼前这位两条长眉垂在眼角,颇有些仙风的老者,分明就是毕公宅的涂管家。

可,涂管家什么时候改行做?

“正是老朽。”涂管家笑着点点头,见柳以沫仍是一头雾水,于是道,“大人且抬头,看看前方的人是谁?”

柳以沫依言转身看去,见前方月色下同样一叶扁舟从波光粼粼的水面飘浮过来,船头立着一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影。

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翘首猛看,试图看清那个人影,直到两条渔船越来越近,最终轻轻靠在一起。

“沫儿。”船头上的人影跨了一步,跳上柳以沫所在的渔船,和她面对着面站在一起。

“言飞?你和涂管家怎么在这里?”看清楚来人后,柳以沫先是惊喜,随即不解地问,“你们不是该在毕公宅里团聚嘛?怎么会在这里?”她还以为自己一个人被冷落,先前还曾忿忿不平来着。

“连女主人都没有,何来团聚一说?”毕言飞笑眼弯弯,眼神温柔地看着柳以沫。

“女主人啊……”柳以沫很快就回过神来,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于是脸难得的红了一下,扭捏道,“没有女主人就去找一个嘛,应该有很多姑娘愿意做毕公宅女主人的。要不,我帮你写张告示?”

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此刻的情景都是毕言飞事先布置好的,而且连涂管家都出动了,稍微想一下,就该知道他有什么用意了。

这是她前些天日夜放在嘴边念叨的,但毕言飞一直装傻,那么现在该轮到她也来装装傻了。

“也好,那就麻烦沫儿了,记得写明,我喜欢漂亮一点的,温柔一点、贤惠一点的姑娘。还有,她不需要很聪明,因为太聪明了会显得我很傻。”毕言飞一个个地掰着手指,满脸认真地细数自己的择偶条件。

柳以沫听得嘴角抽搐,忍不住一把拍下他还在比划来比划去的手掌,怒道:“不用写告示了,你眼前就有一个好姑娘,刚好全部符合你的条件!”

“呃,你漂亮吗?”毕言飞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挑眉借着月光在她脸上看来看去。

“当然漂亮!”

“你温柔?”

“温柔!”

“那,贤惠?”

“我哪点不贤惠?你说说看!”柳以沫捏拳头,柳眉倒竖。

“但是沫儿你太聪明了……”毕言飞摇摇头叹息。

“哪有?我一直很傻很天真!”柳以沫撇嘴说完,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哼哼唧唧,“其实你傻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好!那毕公宅的女主人就是沫儿你了!”毕言飞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弯弯的眼睛如同美丽的新月,“正好我把涂管家都请来做见证了,他是洛水县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你在他面前说的话可不能反悔哦!”随后弯腰,一把将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被耍了的柳以沫抱入怀中,“现在就跟我回家去吧。”

“言飞!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柳以沫握拳控诉,“耍我很好玩么?看我这么担心你很高兴啊?可恶!”先前他绝口不提提亲的事,她还忧心他是不是反悔了来着,哪晓得他竟然是故意吊她胃口。

“沫儿别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些时间让你想想清楚,免得你将来后悔嫁给我。”毕言飞拥着她,和她低声耳语,“而且,其实我才是最担心的那个人,我担心你会被别人抢走,或者你自己突然发现,其实你爱的人不是我……”说着,他双手更加用力,仿佛怕她突然反悔逃走。

柳以沫靠在他的肩膀上,听到这句话,胸口不知为何疼了一下,和先前笛声响起时的难过一样,来得太突然。

有时候,她不敢细想当初爱上毕言飞的原因,她怕等自己想清楚了,会推翻太多目前自己拥有并且觉得满足的东西。

“沫儿,嫁给我,好不好?”毕言飞说。

“好。”柳以沫慢慢点了头,“你放心,嫁给你我绝不会后悔,而且我也不准你后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二六 乐极生悲

线一匝一匝密密麻麻地缠在毕言飞左手无名指上,似t7己的千般决心,然后打一个死结,末了,柳以沫忍不住咧嘴开心地笑。红线是上次和毕言飞一起逛月老庙时求来的,据说用它绑在恋人的无名指上,对方便永远不会变心。

“沫儿别动,让我抱你进去。”船抵达毕公宅门前,毕言飞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抗议爽朗大笑,然后一脸认真的说,“这是规矩,新娘子进门之前,脚不能沾地。



“这样就把我打了?”柳以沫佯装生气地掐他脖子,眉间却掩饰不住深深笑意,“我要你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好,三日后你要百人抬也没关系。”毕言飞说。

两人嘻嘻哈哈跨进毕公宅,正往主厅走着,突然跳出个小孩,对柳以沫做一个鬼脸:“婶婶真不知羞,竟然背着云叔叔,跟飞叔叔乱搞!”

“……”本来大好的兴致,一听到这句话就烟消云散了。

柳以沫拉长了脸,从毕言飞怀中跳下来,跑过来用手使劲扯着坏小孩陈词的脸,面带笑容,却是咬牙切齿:“我说世子,您怎么又来了?中秋不是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么?!”

“放肆,你太无礼啦!”陈词大怒,用力在柳以沫的魔爪下挣扎,“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了?再说在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对着一群啰嗦的女人,还有大堆繁文缛节,我傻了才会呆在家里!”

“那你来的时候你的王爷老爹知不知道?”柳以沫过瘾之后松开魔爪,然后问。

“废话,他要是知道了我还能站在这里么?!”陈词鄙视地看着她。

“哦。原来你真地是偷跑出来地!”柳以沫吓唬他。“哼哼。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这就让你飞叔叔把你送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陈词白他一眼。

“嘿嘿。你说呢。你不是都喊我婶婶了?”柳以沫得意地笑。

“沫儿。你别逗词儿了。他都要哭了。”毕言飞含笑走过去。牵起她地手。“涂管家在院子里摆了月饼宴。就等你一个人了。”

**

毕言飞当着众人宣布。他和柳以沫地婚期定在三日后。也就是八月十八那天。

柳以沫想起明天还要去凝香楼见紫鸢,如果从她那里能探听出一些线索,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很忙……但她也没有开口要求推迟婚期,她打定主意,成亲的那天,即便生天大的事,她也要开开心心做个风光的新娘子。

院子里的宴会上,涂管家请了不少洛水县里的威望人士以及其家眷,搭了戏台请了戏班,满院笑声和祝福声,好不热闹。

最沮丧的人非王老太爷的宝贝孙子王瑞雪莫属,听见柳以沫要嫁人,他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王老太爷嫌弃他丢脸,把他赶他到人少的地方,说是随便他怎么哭。

艳红也跟着爹爹方思贵来了这里,这会儿悄悄离座,打算找柳以沫叙叙旧,顺便恭喜她有情人终成眷属,却看到抱头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的王瑞雪,恶作剧地上前朝其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在他回神之前飞快跑远。

皎洁的月色将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的毕公宅笼罩,柳以沫今晚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因为现在扮演的身份是毕言飞未婚的妻子,而不是知县大人,所以对于有人因公事来搭讪便一概回绝。

她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嫁作人妻的打算,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挽回些形象,至少不要让他人在提起毕言飞的时候,总是最先说他的妻子如何如何不堪。

“酒快喝完了,我去给各位取酒。”柳以沫微笑着站起来,正要离座,却被毕言飞拉住。

“不用劳烦沫儿,让下人去就是。”毕言飞说着想喊人,附近却没有人手待命。

十多年前毕言飞失忆后,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毕公宅里曾一度消减了大半人手,到了现在,因为毕言飞习惯了清净,涂管家也就没有往府中增添人手。

“这酒可喝可不喝,怎敢劳烦柳大人。”桌上有人

腔,立即得到一片附和。

“各位说笑了,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大人,我是言飞的未婚妻,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各位是来客,若不能尽兴便是做主人的不是。言飞,你说对不对?”柳以沫笑嘻嘻地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毕言飞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想,胸中不由一阵温暖。

“不用”,柳以沫道,“你留在这里陪大家,我很快就回来。”

“那好。”毕言飞点头,突然拉过柳以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柳以沫红着脸,迅速离席。她之前来过毕公宅几次,对毕公宅的地形很熟,毕公宅有专门的藏酒房,所有酒都集中在那里。

一路穿过回廊和庭院,人声渐远,柳以沫没来由的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得没好气地拍拍自己的头。

提步继续往藏酒房走去,却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人。

“云碧?”柳以沫摸摸被撞额头,有些意外,“原来你在这里,怎么宴会上都没见你出现?你鬼鬼樂樂的干什么呢?!”她瞟见云碧的脸色有点和平时不太一样。

“沫儿?”云碧也愣了一下,随即锁紧眉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那桌酒喝完了,我去取酒。”柳以沫回答说。

“不要去!”云碧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在她满是疑问的目光下愣了片刻,“恩,让下人去就行了,你是金枝玉叶,酒水太沉,你可能搬不动。”

“我只拿两小坛就够了。”柳以沫愈怀疑,“云碧,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云碧一口否定,却让柳以沫疑窦更深。

今晚云碧实在反常,若换做平时,他不可能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她是“金枝玉叶”这样的话来。

“云碧!你不要当我是傻子!”柳以沫怒了,皱眉瞪他。

“我没有……”云碧说,但是气势明显不足。

“好了,你老实交待吧。”柳以沫干脆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想听他的坦白,“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呃,还是被你现了……”云碧突然笑嘻嘻的耸肩,转身靠在墙上,竟然开始闭目养神。

月光洒在庭院里,屋檐下的阴影将他的上半张脸遮住,即便他的嘴角上扬疑似在笑,但看起来却有几分惆怅。

“言飞今晚正式向你提亲了吧?”他终于开口,却换了个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话题。

柳以沫点头:“是啊,你也知道了。”

她的语气完全是肯定,并不是想问他的如何知道的,但云碧却仿佛没话找似的:“恩,言飞很早前就计划好了。”

“哦?”对于他的答非所问,柳以沫决定先忍隐。

“他很在乎你,也很怕失去你,你何其幸运……”说到此处,云碧没有再说下去,良久之后却突然叹息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以沫被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很想抓狂。

“恩,今晚月色很美。”云碧歪头,冲她笑了笑,“沫儿看着它的时候,有没有思念起什么?比如说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或京城里的某个人?”

“……疯子!”听不下去他的疯言疯语,柳以沫骂了一句,决定放弃逼问,继续往藏酒房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却被云碧猛地一把拽回来,柳以沫没有防备之下,整个后背直接撞进他怀中。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好半晌,柳以沫才终于醒悟过来,恼羞成怒欲拉开距离,然后打算好好骂他一顿,腰上却突然一紧,云碧竟然顺势用双臂将她死死环住。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沫儿,你回京城去,不要再回来……”

脑子突然恍惚了一下,柳以沫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云碧话里的意思,就听远处依稀传来慌乱的人声。

“失火了……大家快来救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二七 火光之灾

以沫一愣,听清楚声音刚好就是从藏酒房的方向传过才恍然明白了云碧刚才奇怪的主动。

“你事先就知道,对不对?”她问。

云碧沉默,柳以沫见他不回答,也懒得再追问,而且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救火要紧,当即打算从他怀中挣脱,却突然被云碧拽得更紧。

“你干什么?放开我!”柳以沫十分恼怒,云碧今夜奇奇怪怪的举动让她很是失望,虽然还不清楚他到底想怎样。

“沫儿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我身边。放心,火自然会有人去扑灭,不用你插手,你……”云碧的话还没说完,小腹上突如其来的闷痛让他倒吸一口气,柳以沫便趁机从他怀中挣脱。

“你不要去!”云碧忍痛压着嗓子喊她。

柳以沫皱眉,当作没听到,抬腿便极速走了几步,却又听身后云碧道,“有人想对你不利,我没有骗你,你别过去。”

“你说什么?”柳以沫蓦地转身,满眼不可置信,“谁想杀我?!他有什么目的?!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充斥着怒意的盘问,让柳以沫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云碧,你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沫儿,你小声一点。”云碧苦笑着慢慢朝她走过去,她却不再信任他似的一再后退。

“你听我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你不需要知道,只要你从这里抽身离开,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云碧站直身体,微微垂着双眸,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下,月色明媚,那双美丽的眸中却暗沉一片。

“呵……”柳以沫听完之后竟咧嘴冷笑。“云碧。我不是小孩子。不是你光说些大话就能吓退地。你不说出个让人信服地理由。叫我怎样相信你?!”

云碧抬眼望她。他地眼神让她有过一瞬间地错觉。好像他在伤心。眼神中带着悲凉。

“有些事还是不必知道地好。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有人要对你不利。是因为你一直坚持要查张守业被杀地真相。你威胁到了他们。所以他们必须阻止你。”云碧慢慢地说。“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愿要你地命。因为怕惹上不必要地麻烦。所以他们现在会尽可能地恐吓你。如果你知难而退。便一切都好。”

柳以沫安静地听完。然后提起嘴角冷笑:“果然……张守业地死不简单。”她早该猜到。这个洛水县一开始就怪怪地。连带隔壁地洛宁县。或者说一整个雍州都透着古怪。

“你知道就不该查下去。你素来就是个聪明人。这次怎么糊涂了……”云碧叹气。

“你看起来早就知道了真相。”柳以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么。言飞呢?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如果是这样地话。那真是难为他要天天对着自己演戏。

“他什么不知道,你别冤枉他。

”云碧淡淡的说,“你没来这里之前,他一直痴痴傻傻什么也不懂,我就一直没告诉他,而且,就算告诉他他也会不记得。”

“恩。”听他这么说,本来有些提起的心又落下,目光也不由变得温柔。但只是片刻,很快她就收敛了心神,突然道,“既然你知道,那么,这件事一定也和陈夜歌脱不了关系,是不是?!言飞傻的时候,他可没傻!”

她突然设想到,云碧,陈夜歌,毕言飞三人之间来往一直亲密,排除掉什么也不知道的毕言飞,比起云碧,似乎陈夜歌的野心更大,而且以他在雍州的权势,才足以解释所有奇怪的现象。

“你不要再问,我不会再多说。”云碧别过头去,柳以沫却当他是默认。

“你不说,我也自然会查明白。”柳以沫抿唇笑,然后一转身,脚步飞快的朝失火的方向跑去。

云碧愣了一下,下意识提起步子就追了过去。

失火的地方果然就是藏酒房,抢火的人排长了队用所有一切能装水的容器盛着河水往火上泼,可那火光仍然冲得老高,没有半点浇灭的趋势。

柳以沫看到涂管家脸色发白的站在最前边指挥,于是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身边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涂管家听到她的声音回头,原本显得慈爱的脸上竟湿湿的,浑浊的严重有水光顺着脸颊滑下来,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大人?”看到她突然出现,涂管家愣了一瞬,突然转头冲着大火的方向嘶声呼喊,“公子,柳大人在外面,你快出来,公子!”

涂管家起了一个头,就有人紧跟着大喊:“尧公子出来吧!柳大人不在里面!”

一声一声鹊起的呼喊声,间或嘈杂的泼水声中,柳以沫感觉眼前一黑,冲动地抬腿就往火光里冲,涂管家一惊,伸手想拉住她却捞了个空,眼睁睁看她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往滔天的火光里跳。

紧跟着柳以沫前来的云碧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拽住,然后抱着她的腰把她往后拖,“你想去送死么?!”他再顾不得什么,一边拽她一边大骂。

房檐终于受不住烈火的灼烧,“嘭”地一声轰然垮下。凶猛的火光烤得她的脸辣辣的疼,她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儿想往火堆里冲。

她全力挣扎着,眼睛不知何时也瞪得通红,她想大声呵斥让他放开自己,出口的却是一声嘶哑得不成样的音调:“死就死,死我也要救他出来。”

“你疯了!你这个样子就算死了,也救不了他!”一股恨意直冲胸口,云碧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恨谁。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直被他视为兄弟,视为手足的那个人,竟然再一次把他当成棋子摆了他一道。

连拽带抱,云碧将柳以沫拉离火光,然后抢过身边一个人拿着的一盆水,朝她临头泼下,把她全身浇得湿透,也让她终于清醒了一些。

“都怪你。”被一盆冷水浇得终于冷静下来了的柳以沫,就这样一直低垂着头,好半晌突然抬头,猛地抡起胳膊用力抓向他的脸颊,“都怪你!如果你不拉住我,言飞就不会误以为我在里面……云碧,都怪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二八 吉人自有天相

碧用力咬牙闭上眼睛,漂亮的脸上有着五条清晰的血

耳边是依旧嘈杂的声音,抢火的人已经开始逐渐放弃,有人叹息,“这火,怕是灭不了了……”

柳以沫揪着胸口,绝望地蹲下身子,愣愣地看向那漫天的火光。

她突然记起还在之前不久,她起身准备去取酒的时候,毕言飞拉着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爱你。他弯着笑眼,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爱你。在这之前,就算她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摇摆不定,但这一刻起便完全消散,她笃定了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他,绝不后悔,也绝不抱怨。

泪光迷蒙中,恍惚看到一身天青衣裳的毕言飞在夕阳下微笑着对自己挥手。夕阳就在他的身后,明亮的光线将他衬托成一幅好看的剪影,他挥着双手,一蹦一跳地在夕阳下朝着她奔跑。

脸上早已经湿湿的,却突然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上,柳以沫茫然抬头,却见原本明月当空的天色不知何时竟乌云密布,天际边堆满黑压压的云,而云间落下的雨滴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密集。

“下雨了!有希望了,快,继续灭火!”最先回过神来的人大声呼喊,众人才恍然大悟,当即开始行动。

“这雨下得可真及时,老天都来帮忙了,尧公子命中是个贵人啊!”王老太爷感慨说。

“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王瑞雪拎着一桶水,身上雪白的缎子早已经在救火的过程中滚得乌黑,“看来柳小姐的选择是对的,换做我,老天才不会这么赏脸,唉。”

“这种时候还嗦什么。动作快点啦!”艳红哼哧哼哧地端着满满一盆水从他身边走过。

“你一个女人怎么也跟过来凑热闹。”王瑞雪把水泼向火里之后。又接过艳红手中地水盆。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啊。要是尧公子出事了。柳大人多可怜啊。”艳红叹一口气。透过雨水远远看着柳以沫突然显得瘦弱地背影。

***

火终于被扑灭。雨还在下。冲刷着焦黑地断壁残垣。不时冒出缕缕青烟。

此时在场地众人早已全身湿透。目光都注视着同一个被大火灼烧过地。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地方向。

难道还是太晚了?柳以沫站起来,却突然挪不动步子,对于未知的结果生出莫名恐惧。

“呜呜呜……”突闻有细微的哭声传来,听人都屏住呼吸,“呜呜……飞叔叔醒醒……云叔叔救我……”

“词儿?词儿也在里面?!”云碧愣了一下,将终于决定要冲过去的柳以沫拉住,自己率先冲向已经一片焦黑的藏酒房。

用脚踢开挡在门口的断垣,云碧躬着身子闯入其中,柳以沫也紧跟而上。房内残渣遍地,梁柱摇摇欲坠,柳以沫在经历大悲大喜之后身上早就开始虚软,在房内走得磕磕碰碰,不小心摔在地上震落房檐上的两片乌瓦,好在云碧将她及时拉开。

“词儿,你在哪里?”云碧试着呼喊,一连喊了三声才终于有了回应。

“云叔叔,我在这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听到云碧的声音之后,终于哇哇大哭,“云叔叔,我地腿好疼,好疼……”

**

陈词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原本白嫩的皮肤被烤得又干又红,其余在毕言飞的保护下基本无碍,唯独右腿被落下的柱子压得血肉模糊。毕言飞也是被柱子击中整个背部,从得救到现在,还一直昏睡未醒。

不管怎样,至少都保住了一条命,也算不是最坏的结果。

好好地中秋夜,再次毁于一场大火,就如同十多年前毕公宅里的那场火一般。

柳以沫寸步不离守着毕言飞的时候,云碧也抱着陈词不停的安慰他。不管怎么说,陈词也只是个小孩子,即便他再聪明,遇到这种状况,也淡定不下来。

“云叔叔,我的腿怎么了?”陈词从梦中哭醒之后,惊恐地望着自己缠了密密麻麻纱布的右腿,“是不是没用了?我以后还能走路吗?我是不是要变瘸子了?”

“不会地不会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云碧温柔地安慰陈词,却在陈词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凄然的笑,“你爹爹也不会不管你,你放心……”

“不要提我爹爹,不要提他!”陈词突然激动起来,尖声打断云碧地话,“就是他害我的,就是他,是他点地火,他想烧死我,云叔叔,他想要我死……”哭声突然加剧,陈词哑着嗓子嘶声痛哭,那声音却又像在笑。

原本心目中最崇拜的英雄,突然之间变得这样不堪。这带给陈词地打击甚至比失去右腿更强烈。他素来一举一动都模仿云碧,为的就是有一天,也能向云碧一样得到父亲地认同和赞赏,但是现在……

“别哭,词儿,或许是你看错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爹爹又怎么会害你。”云碧叹气。

“我,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陈词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固执的要说下去,“我原本想去找……云叔叔玩,可是路上遇到他,我以为他……是来抓我回去,就躲起来,然后,我就睡着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到处都是火……他站在外面,我喊他救我……他也听到了,但他就是不理我……自己一个人走了……然后外面来了好多人……都不敢进来,只有飞叔叔冲进来……”

陈词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疲惫,甚至连伤心也没有了力气。

云碧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然后走出屋外。一夜的折腾,天际已经开始泛白。任凭细细的秋雾打在身上,云碧望着天际许久,终于慢慢握紧了拳头。

似乎已经不用再犹豫,如果说当年还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那么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他的冷血本性。一个人若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狠心到连续两次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二九 偷听到的真情告白

言飞经受重创,自被火场救出之后,已经足足昏迷了,期间涂总管跟柳以沫请了无数名医前来,都无功而返。

整个县城一片愁云惨雾,每天前来县衙探听公子“病情”的百姓络绎不绝。

柳以沫只好派专人前去安抚。

柳以沫抽出时间,每天都会去陪毕言飞,在他的床前坐坐。虽然知道他听不到,还是会耐心地跟他说话,希望他在昏迷之中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感知。

三天之中,毕言飞人事不省不吃不喝,柳以沫也寝食不安,日渐消瘦,虽然她表面上仍旧作出坚强的样子,待人接物一概如常。但是那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沉默无助以及她迅速憔悴的脸色却让所有人都明白她心中的感受,同时为之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

云碧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却也不知怎么做才好。现在他的处境非常的微妙,也非常的艰难,他曾那么相信的兄弟居然欺骗了他,冷血到不择手段令人发指的地步残杀同袍,另一个因此而昏迷不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醒来,而这一切的造成,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云碧害怕而痛苦,且又愧疚,他几乎不知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何去何从,望着柳以沫的时候,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偶尔也会去陪伴毕言飞,望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才敢说出一些心里的不安跟纠结。

大概,正是因为知道毕言飞听不到,他才敢说出那些心里的话,比如对于陈夜歌的失望,比如对毕言飞的愧疚,再比如……对柳以沫地爱慕跟疼惜以及担忧。

“言飞,我该怎么办?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还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陈夜歌?”他冷冷地仰头笑,美艳的脸上满是凄楚。

“是他骗了你。也了我。他害死了柳佩芝。我一直都不敢说。现在他又来害你。还利用我来害你。言飞。我真是个笨蛋。居然被他玩地团团转。”他伸手抓住头。低着头埋着脸愧疚地想要流泪。

“言飞。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就算你恨我。至少为了沫儿。你也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她这几天不吃不喝地。瘦地不成样子了。你知道吗。你若是再不醒来。我怕她也支撑不住了。我已经失去了珍贵地友情。我……我地心……你可知道……我不能再……失去更多了。”他无奈而迷茫。眼中却透出一丝丝地亮光。那是对于所爱地一点向往。可却明知道不能碰触。

云碧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眼眶有些湿润。虽然他以前都习惯了女装。但是他地骨子里却比寻常男子更为铁血冷傲。从不曾知道什么是软弱地滋味。可是此时此刻。无力感几乎笼罩了云碧地全身。若不是碍于颜面苦苦支撑着。云碧真想找一个没有人地地方大哭一顿。

他想来想去。终于妥协:

“言飞。求求你快点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不会再跟你争沫儿了……只要你……”千言万语。只变成这一句。云碧看了毕言飞一眼。忽地停住了语声。浑身有种冷飕飕地感觉。他扭过头去。望向门口。

柳以沫站在那里。一身官服。衬得她地身形更为瘦小了。不过是三天而已。她竟然瘦了这么多。本来丰润地脸颊都有些凹了下去。两只眼睛却显得更加明亮。直勾勾地望着云碧。

云碧对上她的目光,本能地想笑,这是一种常年锻炼出来地条件反射般的掩饰,像是动物察觉了处境危险而进行的应急行为。但是嘴才一裂,云碧就已经发现,自己做错了,他的笑,虽然他自己看不到,却知道,一定是比哭更为难看,而柳以沫的眼神那么的冷峻,或者……她早就听到了什么……一切,都藏不住,也不用藏了,在她地这种目光注视下,他更为无地自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心中难堪又疼痛,表面上却冷冷的,云碧站起身来,说道,“你不知道敲门吗?”

明明是关心她的,出口却这么伤人。云碧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已经精神错乱了。

柳以沫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正当云碧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却忽地咧嘴一笑,说:“你剑拔弩张的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看着言飞地表情很有趣而已,不过我警告你啊,不管他是醒着还是昏迷,都是我的人,你不许跟我抢……”

她说完之后,哈哈一笑,走过了云碧身边,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径直地走到毕言飞地床前,坐好了,柔声又说:“言飞,你说是不是?就算他长的更美一点,你也只许看我一个啊,乖,你快点醒来,我们还没有拜天地入洞房呢!”

云碧在门口听着,欲哭无泪,心头涌动地不知是什么感觉,望着柳以沫背

己的瘦削身影,明明知道她此刻心头不好受,却偏偏棱两可地话来开脱,想必方才他的那番表白,都已经被她听了去,所以才故意胡八扯的将话题转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吧,只不过,这种假装,未免太拙劣了点,对于云碧这种常年演戏的实力派来讲,柳以沫简直如一个表现拙劣的群众演员。

可是纵然如此,云碧却被打动了,每多看她一眼,都会更痛苦一点,他转过身,硬着心肠说:“你好歹也为了自己着想一些,就算是要拜天地入洞房,那也要吃的饱饱的,万一言飞醒来了,你却因为体力不支病倒了,这洞房之期,可要无限的延长下去了,哈,哈哈,到时候我可要看热闹。”

言尽于此,云碧说完,转过身大步走了,不肯再让自己回头看一眼。

柳以沫呆呆地坐在床边,云碧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她带着笑缓缓摇了摇头,天知道,她不是不想保重身体,只是……自从毕言飞从火场中出来昏迷不醒之后,她就神奇的感觉自己居然一点儿的食欲都没有,甚至不觉得困倦,整个人就算是躺在床上,都会大睁着眼睛不能入眠,就算是娇花送了精挑细选的美味佳肴上来,她都不觉得饿,看着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木然之余,她只觉得恶心。

原来,人伤心到极点,会做出些超常规的反应啊。

柳以沫看着仍旧昏睡的毕言飞,伸手摸了摸他温温的脸,又握住了他的手攥在手心,才缓缓地俯身下去,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夜晚静静,云碧抱着蜷缩成一团的陈词,全无睡意,陈词在他的怀中猛地动弹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睛,双眼中充满了惊慌之色,云碧急忙抱紧了他,问道:“词儿,怎么了?”

陈词挣扎着伸出手来,抹了抹额角的汗,说道:“我……我做了个噩梦,……云叔叔,你怎么还不睡?”他说着说着,心虚地低下头去,仿佛生怕云碧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云碧低头看他一眼,望见他躲闪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几分,轻声地说:“我睡不着,词儿不用害怕,我一直都在这里,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再有什么敢伤害你了。”

陈词的眼睛大大的,看着云碧,听了他的话,眼泪迅速地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云叔叔,你对我这样好,可为什么我的亲生爹爹却……”

云碧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说道:“词儿,伤心的事情,不用去想了好不好?”

陈词抽噎了一声,停了停,才点头说:“云叔叔,我听你的,不过,你也要这样好不好?”

云碧不明白,问道:“词儿在说什么?”

陈词揪着他胸前衣裳,仰头说道:“云叔叔,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不仅仅是因为我……爹爹的事,还因为柳姐姐。”

云碧的心一跳,没想到这小孩子的眼神这么利,在痛苦之时,居然还会察觉自己的心绪,他苦笑一声,说:“你在说什么呢……没有这回事。你柳姐姐……她是会嫁给飞叔叔的。”

陈词皱了皱眉,说:“可是,云叔叔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他们现在又没有结成夫妇……”

“谁说的……小孩子,哪里听来这些,胡说……”云碧随意咧了咧嘴表示自己的满不在乎。

陈词叹了一口气,说:“好几次,我听你做梦的时候都会叫‘沫儿沫儿’,云叔叔,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说?”

“我……”云碧张口结舌,不能回答,望着陈词乌溜溜的眼睛,心底一阵阵酸楚,叹一口气终于说:“好了,今天太晚了,我们先睡觉,改天再说这个。”

陈词点了点头,将脸蹭在他的胸前,说:“云叔叔,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就跟着你,无论你跟不跟柳姐姐在一起,你都不能抛下我啊。”害怕一样,双手兀自紧紧地攥着云碧的衣裳。

云碧想了想,才在心底想清楚,原来陈词被陈夜歌的冷酷无情吓到,小孩子从没有经历过这大人间的生死残忍搏杀,失去了一个父亲,生怕再被抛弃,这几天想必看云碧神不守舍郁郁寡欢的样子,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故意来说这些话,好让他振作起来。

“小鬼头。”云碧轻声一叹,伸手抚摸陈词的柔软头发,说,“云叔叔是绝对不会扔下词儿的,无论到什么时候……”

陈词听了这话,甜甜一笑,满足地在云碧的胸前蹭了蹭,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正当云碧也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忽地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云碧猛地睁开眼睛,他听出来,那惊慌的尖叫,好像真是柳以沫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零 重新振作

尖叫惊慌的声音,竟然是柳以沫的!云碧对她的声过,反应也最为快速,身子一挺自床上坐起来,转身即将向床下跳。陈词经过大变,本就浅眠,此刻又被突然惊醒,瞪大眼睛,慌里慌张地叫:“云叔叔,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爹爹他……”

“词儿别慌!”云碧这才想起还要照顾这小鬼,见他满面惊慌,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劝慰说道,“你乖乖地睡觉,不是你爹爹,是柳姐姐,她好像……在唤我,你在这里等会,我去看看她怎样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陈词听他声音平稳,这才安静下来,说道:“那好吧,云叔叔你快点回来。”

云碧点了点头,替他拉了拉被子,又微微一笑,才转过身,拉开门飞快闪身出门。

夜风冷冷,云碧赶得急,没有穿外衣,幸而是第一个赶到了毕言飞的房中,推开门果然见到柳以沫在,只是瘦弱的身子伏在床边上,肩头微微颤抖起伏,惊得云碧直接扑过去,扳住她的肩头边问道:“沫儿,你怎么了?”

淡淡的烛光下,柳以沫一张小脸泪痕狼藉,突然被云碧摇起来,呆呆地望着云碧,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云碧被她的泪惊得一怔,旋即问道:“干吗哭的这么伤心?”

柳以沫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的云碧,忽然之间张开双臂,将云碧牢牢抱住。

云碧猝不及防被她抱住,心中惊讶莫名,却又隐隐带一丝欢喜,却听得柳以沫在耳畔低低抽泣着说道:“云碧,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梦见言飞他没有醒来,他,他……”充满了恐惧的口吻,柳以沫想到梦中那残忍的场景,惊悸地不敢再说下去。

云碧听她颤抖着声音没有说完,心头却已经将她梦见了什么猜到**分,当下轻轻地拍拍她瘦弱的肩头,哄着说:“好了好了,不要哭,这不是做梦么,人家都说做梦是跟现实相反的。”

柳以沫身子一僵,这才反应过来,仰头看他一眼,问道:“是真地吗?”

云碧望着她红通通地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柳以沫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傻傻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地对极了。我先前也隐约听到有这么个说法。我竟给忘了。咳。”

云碧望着她患得患失地样子。心头刚泛起地一丝喜色也被冲跑了。说道:“嗯。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地担心了。夜深了。不要再趴在这里。回房去睡吧。好不好?”他不知不觉间声音放地很柔和。

柳以沫本是对他大有成见地。可是此刻她六神无主。方才又被噩梦惊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听着云碧温柔地声音。跟着点点头。说道:“好地。我也该回去了。”她缓缓地松开云碧。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旧躺着丝毫未动地毕言飞。最终咬了咬嘴唇。狠狠心。说道:“我是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儿还要审案子呢。

”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是在说给昏迷不醒地毕言飞听。还是在极力地劝说自己。

云碧默默地伸手。在她瘦弱地肩头拍了拍。说道:“乖。沫儿快去吧。”

柳以沫答应一声。迈步向着门口走去。她最近消瘦地厉害。官服穿在身上就跟道袍似地。看得云碧莫名地心酸。可是……回头看一眼床上地毕言飞。万种柔情却只化作一声苦涩地叹息。

一直到柳以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才有几个人慌张地冒头出来,问道:“方才是什么声音?”云碧默默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没事,我做恶梦了,都回去睡吧。”

次日,柳以沫早早地爬起身来,麻利地穿好了官服,才打开房门,望着东方初升地太阳,张开双手向上伸展了一下,又扭了扭腰,才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迈步出了房门,向着前方衙门的方向而去,岔路口正好遇到了手中拿着文案地伍行舟,伍小师爷神情肃然,一副大有心事的样子,柳以沫穷极无聊,见伍行舟低着头只管向前走,便蹑手蹑脚靠前,在伍行舟没留心的时候大声叫道:“早啊!”

伍行舟被她惊得面色大变,幸亏他虽然年青,却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倒也没怎么张皇失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柳以沫一眼,才淡淡的说道:“大人早。”

那种淡漠的样子,让柳以沫看热闹的心情烟消云散,只好随意地点了点头,伍行舟站着不动,等柳以沫走到自己前头才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前头衙门而去。

“张守业的案子,还没有什么进

”柳以沫问道,伍行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沉|处,总觉得是在跟木头人一起。

伍行舟见她问,回答说道:“回大人,还没有大的进展,不过最近大家都很勤劳的四处探访了。”

柳以沫听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愁眉不展,说道:“已经好几天了,还是没有大进展,唉,难道我就这么衰?”她本来是想尽力压下毕言飞的事情的,因为她已经想通了,毕言飞现今昏迷不醒,无论她流多少眼泪,痛心痛到死,他都不会醒来,索性不去想这件事情,才会让自己好像要将心裂开两半的心痛感觉好一点点。

伍行舟见她有些忧愁,想了想,说道:“大人,前些日子,紫鸢姑娘,大人不是曾说过……有什么吗?”

当时放紫鸢回去的时候,伍行舟就说过,说这个紫鸢一定有事。没想到柳以沫眼睛也亮得很,说自己老早知道了。中秋的前一天,她派丫环来传信,说是请柳以沫第二天乔了装去见她,只是偏偏十五那晚毕言飞出了事,她魂不守舍才忘了赴约。

柳以沫听伍行舟说起紫鸢,眉头皱了皱:“是啊,我差点就将她忘了,已经隔了好几天了吧……”

伍行舟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柳以沫忽地停下步子,伍行舟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她身上去,幸好紧急刹住了脚步,虽然如此,鼻子还是快要蹭到这人的官帽之上,鼻端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伍行舟一愣,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红,幸亏柳以沫没有注意。

他干咳一声,镇定下来,问道:“大人为何突然停了步子?”

眼前,柳以沫忽地狠狠地握起了拳头,声音也冷的,说道:“伍师爷,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伍行舟吓了一跳,他本来很是机敏,若是平常,早就猜到柳以沫的意思了,可是方才他差点撞上这人身子,嗅到她身上淡淡幽香,他是个正人君子,当下未免有些脸皮儿薄,一时接不上话。却听得柳以沫说道:“快,我们快去前头。”

说完之后,脚步加快,飞跑一样向前方而去。伍行舟见柳以沫忽然之间行动大异于平常,心头惊奇,却也不敢怠慢,知道必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才如此,立刻紧紧跟了上去。

柳以沫飞奔到了衙门,还没有坐定,立刻拔一根飞签,向下一扔,说道:“大孙大刘,你们立刻备马,拿着本县的这跟飞签去凝香楼!看看紫鸢姑娘可在,如果在,立刻请她来县衙一趟!”

孙刘两人虽然有些吃惊,但见柳以沫一脸肃然,于是立刻出列,拿了飞签领命出门而去。

身后,伍行舟这才琢磨过味儿来,忍不住也眉眼耸动,望了柳以沫一眼,却见女知县忧心忡忡地坐倒了位子上,嘴里自言自语般的叹息说道:“千万,不要是最坏的那种啊……”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萧瑟,伍行舟看了她一会儿,终于低下头,专心钻研手上的案例簿子去了。

大概是一个时辰的功夫,门口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柳以沫精神一振,双眼放光看向衙门口,情知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连伍行舟也自书簿里抬起头来,关切地转头去看,衙门口,那两个腿长的衙役不负众望的跑了出来,额头上大汗淋漓,神情有些慌张,柳以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兀自伸长脖子向他们身后去看,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里终究谁也没有出现,柳以沫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大……大人!”两个衙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了柳以沫跟前。

柳以沫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问道:“什么事,快快说来!”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大孙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我们两个去了凝香楼,而凝香楼的老板娘告诉我们,说紫鸢姑娘在昨夜自杀了!”

“自杀了?”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点底儿,可到底还是心存一丝希望了,如今听衙役如此说,希望彻底变成了绝望。柳以沫眼睛发直,重复了一句,心神大慌。

旁边伍行舟皱了皱一双好看的浓眉,沉声问道:“你们两个不要慌张,这紫鸢姑娘是怎么自杀的,如今尸体何在,昨夜凝香楼中又有何异状没有,细细说来!”

柳以沫一时发怔,听到伍行舟在此时仍旧思绪如此缜密,不由地赞许看他一眼,心头想:“不错,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越是情况险恶,越要打起十万分精神来!”想到这里,整个人才缓缓地又坐了回去,细听衙役们诉说凝香楼的情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一 访凝香楼

柳以沫的个性,听完了衙差的讲述之后,立刻就要去。伍行舟浓眉深锁想了一会儿,说道:“大人,凝香楼属于洛宁县所管辖,你要去的话,恐怕会有点麻烦。”

柳以沫正在火头上,闻言喝道:“有什么麻烦,人命关天,谁敢拦着?何况紫鸢跟本县所查的案子息息相关,本县不管谁管?”不由分说地便带人出了衙门,直奔洛宁县而去。

按照规矩,越县办案的确是有些不妥当的。会办事的县官,会在直接办案之前先拜会一下邻县的同级长官。但是柳以沫挂心凝香楼之事,只想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希望获得一点张守业案件的有用线索,是以也没有去管那些繁文缛节。伍行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几度想提醒她,见她严肃的模样,还是忍了。

一行人到了凝香楼,偌大一座青楼,还算气派,只是缺乏一种热闹的氛围,柳以沫想了想便知道,必定是因为紫鸢自杀之事传出,造成了凝香楼的片刻营业低迷。柳以沫带人到了凝香楼门口,看门的龟公等早就眼尖的看到了身着红袍的邻县县官,一溜烟地跑回去跟老鸨报告,柳以沫前脚刚踏进大厅,凝香楼的二楼上,胖胖的老鸨便尖锐地叫了一声,抖着一身肥肉下楼来了。

“这不是邻县的柳大人嘛……吆,今日怎么到我们楼里来了,莫非是有兴趣看上了……”对上柳以沫杀人的目光,才忽地停住,手帕在嘴角遮住干咳了两声,又说,“柳大人身着这一身官袍,倒真是气派,我一时忘记了柳大人是女儿身,柳大人这样的绝色,怎么会看上我们楼中的姑娘呢,嘻嘻嘻……”

她自娱自乐一笑了起来,凝香楼中的龟公打手,以及闲散的妓女也跟着笑,柳以沫带来的众人却个个冷冰冰的。柳以沫看她贼眉鼠眼的样子,心底不耐烦,问道:“笑完了吗?再胡说八道,就让你到本县的大牢里去笑个够!”

老鸨惊得眼睛迅速眨了下,片刻却又镇定下来,重新夸张地“吆”了一声,才又开口说:“大人的官威真吓人啊,只不过,我们凝香楼好像是地处洛宁县吧,柳大人不是洛水县的县官吗,怎么管到我们这里来了?”

柳以沫哼了声,双手背在身后,她不芶言笑的时候,倒真的有一股让人不容小觑的官威,一双美丽的眸子望着那老鸨,说道:“你休得跟本县胡搅蛮缠,本县跟你摆明了说,你这凝香楼之中自杀的紫鸢,是本县一宗要案里的重要证人,她无缘无故自杀,实在可!本县现在有理由怀,是你这刻薄的老鸨逼她至死!”

老鸨听她这么说,惊得只眼睛瞪得两倍大,急忙嚷嚷说道:“大人冤枉啊!紫鸢明明是自杀,跟我们可没关系啊,我们凝香楼的生意可是因此而一落千丈,我自叹倒霉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去杀了自己的人呢?”

柳沫自然知道这其中道理,只不过是敲山震虎,先让她害怕一下罢了,冷冷一哼,仍旧不动声色地说:“既然出了人命,就不能等闲视之,我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洛水县如何洛宁县又如何?何况本县跟洛宁县的……”忽地一停,拉长了调子,转头扫了伍行舟一眼,伍行舟端的聪明伶俐,当下低低靠在柳以沫耳边,低声说道:“王知县。”

众目睽睽之下。柳以沫嘴角噙着一冷意。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本县跟洛宁县县官王大人交情甚好。王大人一向嫉恶如仇。假如本县告知此案涉及牵扯重大。王大人一定会第一个饶不了你。不过本县向来不愿意牵扯无关人员。也知道你一介妇道人家做不出如此凶案来。现在本县给你一个机会。你将紫鸢出事之前楼中是否有异动。以及是否有可疑人员出入。一一跟本县讲个清楚明白。本县如果觉得满意。就不会再追究。否则地话。本县定有方法。让你这凝香楼从此之后一蹶不振!”

她这几句话。恩威并施。说地慨激昂而又波涛暗涌。听地老鸨也是心头惊颤。柳以沫说完之后。高深莫测地望了老鸨一眼。老鸨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服软了。说道:“既然大人这么说……那……那我就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身后地差役拉了凳子给柳以沫坐定。柳以沫又下令将凝香楼中地人都叫来。一一审问。又暗地里叫伍行舟带人去紫鸢楼中查看。事情问地差不多了之后。伍行舟也从楼上下来。柳以沫这才起身。又问道:“紫鸢地尸身呢?”

老鸨说道:“早些时候我们去王大人那边报备了一下。王大人说是自杀而已。让随便埋了就是。



柳以沫心头一跳。目光瞬间跟伍行舟地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才又镇定地问:“你真地把她埋了吗?”声音严厉。仿佛飞刀射出。

老鸨急忙回答:“大人,本来是要埋了的,可是还没来得及,现在在

呢。”

柳以沫心底一块石头落地,点头微笑,说道:“嗯,好,你做的不错。”

等到她带人离开凝香楼,身后的老鸨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旁边的妓女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有人笑说:“妈妈你寻常对我们吆五喝六,何等威风,怎么今日里见了那么嫩生生的一个小姑娘,就跟小狗儿见了大老虎一样,灰溜溜怕成这样?”

老鸨伸手拍了拍胸口,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个柳大人,虽然长的美,但是你看那双眼,瞪起人来跟要杀人一样……啧啧,那样美,如果在我这楼中挂牌,必定是头一号的红牌。”眼中冒出光芒,开始胡思乱想。

旁边的龟公说道:“妈妈你还是不要瞎想了,要是给那女知县听到,恐怕你真的要去那洛水县的大牢中做梦啦。”

老鸨一顿臭骂,在忙乱之间,有人唏哩哗啦闯入凝香楼,隐约是差役的打扮,吓得老鸨尖叫一声,以为柳以沫是顺风耳,听到她在这里说坏话便又回来了。却听得那衙差叫道:“听说洛水县的柳大人在此?人呢?”

大家这才看出,原来并不洛水县的人,而是洛宁县的差人,急忙七嘴八舌地说:“先前还在,此刻已经走了。”

差人问道:“走她在这里做什么?”

老鸨说:“我们自然是知不言言无不尽啦,谁不知道柳大人跟王大人是好友啊。看在王大人面上……”刚要自吹自擂,那衙役怒道:“什么好友!不要胡说八道,柳大人是洛水县的官儿,凭什么跑到洛宁县来多管闲事,大人生气着呢!”

一人等闻言,噤若寒蝉。

那差人哼了两声,又说:“幸亏走的快,然的话……”悻悻地转身走了。

老鸨在身后若有所思,本想叫住那两个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惹祸上身。

柳以沫带人匆匆地出了凝香楼,在街头上看了一会儿,问道:“谁知道去义庄的路?”

身后的衙差见多识广,自然有人认得,当下前头领路。一行人飞一样地走着,身后伍行舟问道:“大人你真的要如此做?”

柳以沫哼了两声,说道:“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伍行舟听她说的如此无聊,不由地一笑,见她小小身躯,身量也不高,却跟几个大男人一起,走的毫不落后,忍不住目光在她身上,一时难以移开。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带路的衙差说道:“大人,义庄到了。”

柳以沫答应一声,挺身向前,见前方一座破败的庄园,如个荒废了的样子,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一阵冷风吹过,外头地上散落着的白色纸钱哗啦啦地飞起来,有的便飞到柳以沫这一行人身边,惊得衙差们连连怪叫。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都给我住口!”柳以沫心烦意乱,伸手抓了一枚纸钱,随手扔在一边,粗声粗气说道:“都跟本县进去。”

“啊……”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衙差吓得色变。倒是伍行舟还是面色如常,平静地说:“大人,所有人进去也不妥当,不如留他们在外守着,我陪大人进去吧。”

柳以沫转头看向伍行舟,见他一张脸充满了浩然正气,目光如此的平静,心头的烦躁忍不住退去了一些,想了想,点点头笑说:“好的,伍小师爷一个人跟我进去就行了。就算是有小鬼小怪,也必定不敢近身的。”

伍行舟听她低低说着,有些不太明白,问道:“嗯?大人是什么意思?”

柳以沫见他迷茫的样子,倒是比平常的那一板一眼的刻板要可爱的多,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本正经说道:“本县的意思是,本县是钦点的官员,又有大红官袍着身,青天白日,哪个小鬼敢作怪?伍小师爷莫怕。”

伍行舟才没有怕过,然而见柳以沫这样“朝气蓬勃”似的模样,心情倒是不错,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大人照顾了。”两个人相对一笑,一起向着义庄门口走去。

一阵阴风掠过,围着他们盘旋,身后的衙差们缩成一团,战战兢兢。柳以沫跟伍行舟脚下踩着各色零落的纸钱,外加阴风扑面,简直如踏上了一条黄泉不归路,然而两人却毫无惧意,身后的衙差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小声说道:“咦,你们方才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大人跟伍师爷站在一起的样子,其实挺般配的哦……这一去,简直是英雄美人啊。”

“呃,你的审美眼光真是很独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二 义庄验尸

以沫在外面的时候豪气干云,然而真的进入了义庄,有些发抖。

她到底是个女孩家,天生对这些鬼鬼怪怪的有奇异的幻想力,越是向内走,越觉得周围静默的怕人,空气也更为阴冷,最恐怖的是,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现在进了门,才发现一具具的棺材横在地上,孤零零的,有的紧紧闭合,有的却还没有盖得严实,隐隐露出一条缝来。

柳以沫忽地想到:假如里面忽然爬出一只枯瘦的手来,不知会怎样……

正在乱想,脚下忽地“咔嚓”一声……柳以沫的神经正在牢牢地绷紧,闻声大叫:“鬼啊!”转身就跑。

袖子忽地被一把拉住,柳以沫拼命挣扎也挣脱不了,却听得伍行舟沉静的声音,说道:“大人不要害怕,你踩到了一根树枝而已。



柳以沫呆了呆,逐渐镇定下来,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官靴底下,踩断了一根枯树枝,她望了伍行舟一眼,迎着对方冷清的眸子,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急忙伸手挠了挠头,说道:“呃……是这样啊……”

伍行舟望着她,忽地淡淡笑,柳以沫很少见他笑,平常只看到他阴沉不芶言笑的一张铁板脸,此刻见他忽地露出笑容,就好像天上投下一丝阳光来一样,眼前都为之一亮。

伍行舟却迅收敛了笑,说道:“大人放心,鬼怪之说,只是怪力乱神,无稽之谈而已。何况现在青天白日,不会有什么怪异出现的。”

柳以沫头一梗道:“这当然啦,本县方才……方才是为了试探一下伍小师爷你的胆量的。”她心底明明怕的要死,嘴上偏偏硬的要死,伍行舟吃惊地看着她,柳以沫哈哈一笑,吐了吐舌头道:“走吧走吧。”

伍行只好跟上。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地身子。一边又四处观察周围生怕她再受惊什么地。

两个进了院子。入了大厅内。可见这里很少人来。地上乱七八糟。有枯木棒乱地枯草。纸钱之类到处都是。头顶还有蜘蛛网。解得好大一片。一不小心就会蹭到身上。而且格外地冷。柳以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头。

伍行舟见她地样子了:_。伸出手来将柳以沫垂着腰间无所适从地手一把攥住。

柳以沫吃惊地看着他:“伍小师爷。你……”

伍行舟平静说道:“大人卑职看到紫鸢地棺木在哪里了。”他本来不是想说这句话地。本来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外表看似胆大包天实则仍旧脱不了女孩子地胆怯地女知县。只是。他又深知此人地倔强。恐怕他越是安慰。她就越发装出不可一世地勇敢样子。索性他什么也不说。悄悄转开了话题。

先前柳以沫放眼四看。看到这大厅内放着不下几十具地棺木。早就在心底打鼓了。心想在这里找紫鸢地尸体。那简直是难度极高地项目。心头暗自后悔没有带仵作前来。幸亏伍行舟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地手。虽然男女有别。她也不习惯同男人如此。可是现在不是一般地时候。因此心底反而觉得踏实。

伍行舟的手很大,手掌很厚,柳以沫的手很小,被他牢牢地攥住在其中,心底的那股寒气也减了不少,暗自高兴。听到伍行舟这么说,更是欢喜无限,问道:“在哪里呢?”

伍行舟见她并没有在意自己握着她的手,才说道:“大人跟卑职来。”

手心里握着柳以沫的手,伍行舟听到自己原本平稳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一瞬间,整个人好像并不是走在阴森森的义庄内,棺材丛中,而是走在春风和煦的百花丛中,伍行舟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感觉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身后那个平常调皮或者跋扈的女子,乖乖地跟着自己,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温顺一面啊。

两个人站住了脚,伍行舟反应过来,说道:“大人,你看。”

柳以沫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在棺木前面放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紫鸢”二字。

她一惊,叫道:“果然是紫鸢,推开棺木看看!”

伍行舟答应一声,松开牵着她的手,将棺材盖子缓缓推开,柳以沫屏住呼吸,拼命压抑自己心头的不安,低头看了过去,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昏厥过去。

伍行舟早有准备,见她小小的身子发抖,整个人惊恐不堪,却又偏偏忍着,伸手想去护着她,又不敢,只好低声说道:“大人,据说上吊自杀的人模样都挺难看的,大人,如果觉得不舒服,那就不要看了。”

柳以沫闭上眼睛,脑中兀自晃动着紫鸢那张死不瞑目狰狞的脸。想了一会儿,却又睁开眼睛,说道:“没事的,我……还可以,伍小师爷,我们来看看

不是真的是上吊而死的。”

伍行舟明知她心中是害怕的,然而见她关键时刻竟如此坚强,忍不住心底对她多了一丝钦佩。点了点头,说道:“卑职遵命。”

柳以沫望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紫鸢,双手合什,默默地说道:“紫鸢姑娘,你若是在天有灵,当保佑本县,替你查出其中冤情。”

伍行舟看了柳以沫一眼,伸手去将紫鸢领子下的扣子一一解开。

**

根据凝香楼老板娘的说法,从她们发现紫鸢死了的时间,到紫鸢最后一次露面的时间推算,紫鸢已经死了差不多一天了,也正是时候,让身体上的所有的伤痕都能适当地暴露出来。

柳以沫看着紫紫涨恐怖的一张脸,忍着心底的不适,低头去看紫鸢的喉咙处,只看到一道深深的青痕横在原本白腻的脖子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看样子倒像是吊死的,这道痕迹是挺明显。”伍行舟也看着那伤,低低地说。

一个无辜的就这么死了。柳以沫双眼盯着那伤处,双眼几乎冒火,说道:“那当然啦,老鸨说他们是把紫鸢从梁上弄下来的,就算是用别的法儿弄死,也是一样会有伤痕的,等等……”

她本来正想把紫鸢的裳解开,忽然停了手,目光重新投落到紫鸢脖子上的伤上,沉吟不语,似发现了什么。

伍行问道:“大人,怎么了?”

柳以目光沉沉,说道:“伍小师爷,你看——”

伍行舟顺着她的手指头指的方向看过去,起初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再认真看看,却是身体一僵,脱口而出:“这……怎么好像还有一道伤痕?难道是我看错了?”

“哼……不是,你没有看错!”柳以沫冷冷一笑,脸上寒意滋生,淡淡说道,“他们做的也算是干净利落了,你看这上面的一道伤痕,分明是麻绳留下的痕迹,可是下面这个,却平滑没有印痕,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分明是先被用丝带之类的东西将紫鸢勒死之后,再将她的尸身吊上去,装作殉情而自杀的模样,这帮人,居然如此的煞费苦心,可恶!”

伍行舟被她的推断说的毛骨悚然,内心却不由地深深相信这种说法。点了点头,说道:“好险,幸亏大人心细如发。”心底是真的开始佩服了柳以沫,若非她指出,恐怕无人能发现这明显勒痕之下的第二道真正令紫鸢致死的伤痕。

柳以沫叹了一口气,看了伍行舟一眼,说道:“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本来我就怀紫鸢是被人杀人灭口了,这一下,只是更加证实了本县的推论而已,只是,让本县惑不解的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会让这些人如此的不择手段,如此的凶残决绝,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

伍行舟也想不出来,更不愿意打扰柳以沫的思绪,只好沉默不语。

柳以沫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过,不管是他们想要掩藏的真相是什么,事情既然落到了本县手中,本县就绝对不会放弃,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她说完之后,才低头看了紫鸢一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紫鸢姑娘,你放心吧,本县向你起誓,无论杀你的人是谁,背后的真相何等惊人,本县都要将真凶找出,你,瞑目吧。”说罢,伸手,在紫鸢的脸上轻轻地拂过,再抬起手来之后,紫鸢原本瞪得大大的双眼,已经闭上了,看起来神态安详多了。

伍行舟默默地在一边不语,心底却流动着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身边的这位女知县,已经跟以前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所不同了。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

义庄之外,一帮衙役翘首以待,望眼欲穿,苦苦等待之中,终于义庄的门被推开了,女知县跟伍小师爷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衙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乎就没有欢呼起来,只是见柳以沫一脸凝重,伍行舟也缄默不言,模样很不寻常,才齐齐忍住。

一行人匆匆地打道回府。

而在柳以沫他们离开之后,原本寂静无人的义庄前方,却闪出一道细细的人影来,目送柳以沫消失的方向,低低说道:“果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居然如此咬着不放,唉,难道非要逼我……”

一阵风吹过,那个人慢慢地消失在了原地,淡漠的像是一道诡异的鬼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三 一波未平

碌了一天,却不是在自己的地盘,柳以沫冲回洛水县后,一口气灌下一壶娇花送上来的热茶,瘫倒在太师椅上歇息了一会,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窗外,午后的阳光颜色已经淡了很多,柳以沫扭头看着窗口那一线阳光,有些发怔,虽然她这一趟来回奔走,没有发现更大的进展,但是挑战难度越是高,却也越是激发了她心中的那份倔强。

除此之外,她让自己忙碌起来的另一个原因却是……

“今日县衙里没什么事吧?”喘息了片刻,柳以沫才转头问娇花。

“没什么别的事。”娇花点了点头,问道:“小姐,你怎么累成这样?”

柳以沫自太师上爬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说道:“没什么,追踪一个神秘连环杀手。”她走到门口,向外探头去看,犹豫着要不要去看毕言飞。

方才问娇花那一句,旁敲:击的,却并不全是为了问衙门里有没有公务办,可是指望娇花姑娘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来,主动说一下毕言飞的情形,那也是不可能的。

柳以沫怔怔:站在门口犹豫着,想到毕言飞昏睡的样子,想到昨晚上做的那个噩梦,心头一阵绞痛,忙了大半天才将自己的不安情绪压下去,现在却尽数翻上来,还以超越以前百倍的威力,弄得她捧着胸口,疼得忍不住弯下腰来。

“小姐,你怎么了?”娇花在后见柳以沫忽地弯腰忙跑过来,扶住了她问。

柳沫一张小脸隐隐泛白,却固执地摇摇头,说道:“没,我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她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转身离开娇花,向着后院而去。

身后。娇花靠在门口。目送柳以沫所地方向睛里泛出一丝忧虑。

柳以沫拐弯抹角地向着后;去想要赶紧去见到毕言飞。但是另一方面。却又隐隐害怕。她心头不停地交战。一会儿脚步飞快会儿却又变身蜗牛一样。慢慢地向前蹭动。

她这短短地一路地精神恍惚。快要拐弯地时候忽地又想到:“我是不是要先把官袍换下来呢?”这样一想。顿时想地多了。忽地想到自己曾是去过义庄地。而自己地手。也曾经摸过死人地虽然她心底对紫鸢没有什么嫌恶。不过到底心理作用到自己回来之后居然都没有洗手就立刻端茶来喝了。顿时心头一阵作呕。

自从毕言飞昏迷之后很少有吃东西地热情。将身体亏损了也不知道。今日在外忙了大半天才觉得又累又渴。拼命地灌了那么多茶水。此刻。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在受不了抗议。二来却是因为心理作用。当下停了步子。弯下腰来。冲着旁边地花圃之中。拼命呕吐起来。

只可怜她最近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点热茶水而已。再吐了一阵儿。吐出地就是苦涩地胆汁。一瞬间眼泪鼻涕都冒出来。狼狈无比。整个人虚脱地几乎要趴倒地上去。

正在欲死欲活地时候。身后忽地多了一只手。温暖地大手。在她地背上轻轻地抚摸。

柳以沫身子绷紧,还没来得及起身。

那个人轻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要……这么叫人担忧好不好?”声音之中,有一丝的忧虑。

这个人没有开口之前,柳以沫心底本来怀着一丝希望的,可听到他的声音,却忽地觉得悲苦,眼中的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啦啦的向下落,亏她痴心妄想,暗暗祈祷是毕言飞醒过来了,会给她一个大惊喜,可是这声音……是云碧,是云碧。

一瞬间她都不想起身,也不想再面对。

“沫儿……”云碧担心地叫着,一手抚摸她的后背,一边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大而且暖,热力透过官袍渗透进去,柳以沫仍旧低着头,却收敛了悲哀情绪,装作粗鲁的样子,恶声恶气地说:“走开走开,你真碍事!”

“你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云碧容忍地说,似乎没有听到她难听的赶人声音。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快走开!”柳以沫继续任性的发飙着。

“沫儿,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强撑。”云碧慢慢地说。他们两个,仿佛彼此将彼此都隔绝了,各自说着各自的话。

“我说姓云的,你……”柳以沫咬了咬牙,说,“我现在眼泪鼻涕,很难看,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忽地多了一方洁白的手帕,云碧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的,说道:“放心,你本来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以沫气结,忍不住用眼睛使劲瞪他,暗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是现在没心思跟他计较,只得将云碧的手帕接过来,先擦了擦眼泪,又狠狠地擦了擦鼻涕,解恨似的把本来干净的手帕弄得脏兮兮。

等她整理好了,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旁边的云碧。

云碧静静地站在那里,依旧是阴柔漂亮如女子的一张脸,柳以沫觉得见到他就烦。她咬

唇,下巴一挑,装出倨傲的样子,说:“你这么看着么?”

云碧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探向她的脸上。

柳以沫很少见他如此忧愁的模样,一刹那没有反应。云碧的手指探到她的脸上,将粘在她脸颊上的长发一缕慢慢挑开,说道:“好些了么?”

“关你什么事!”柳以沫本来呆怔着,见他这样的动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毕言飞的房间内守夜,做了噩梦他第一个赶来的,当时的自己难以自控,抱着他大哭起来,当时,他的手臂,他的身体……现在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柳以沫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微微泛红,而眼前,云碧好看的双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心头无比烦乱又说:“再看,就把你的而眼睛挖出来!”说着,怒气冲冲地同云碧擦身而过,一边走一边挥挥袖子,似乎是不耐烦般地嚷嚷说道“这手帕等我洗过了再还给你!”头也不回地离开原地了。

毕言飞依旧毫起色,柳以沫在他的床前絮絮叨叨些闲话,说些自己的烦心事情,明知道他听不到,但是听不到也有听不到的好处,她可以随意什么都说,包括自己是如何的害怕他醒不过来括自己是如何的希望他快点醒来,他们还没有成亲还是等着他的。

说着说着,往往泪珠涟涟而看着那个毫无感觉一般的人,心头又觉得愤怒愤怒的伸手去打他的身子,又怕真的打坏了他,于是高高举起拳头,却每每轻轻地落下,如蜻蜓点水一样。

而柳以沫不道的是,当她在跟昏迷不醒的毕言飞诉说心事的时候,门口,却往往站着一道纤细修长的影子,默默无语的陪伴跟倾听。几次想进去安慰痛哭的她,却又停住步子,终于还是不敢进入她的世界。

柳以沫探望完毕言飞后,每次都是眼圈红红的,云碧给的那块手帕,洗好了本是想还给他,不料却拍上大用场,心底想,反正云碧不差这块手帕,索性就心安理得用着。

这天她出了毕言飞房间,迎面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见她出现,便急匆匆跑过来,叫道:“云婶……”不等柳以沫怒目相视,却立刻伸手捂住嘴,又可怜巴巴地叫道,“柳姐姐。”

柳以沫望着陈词最近也瘦削了不的脸,这个小孩子,经历了同龄人很少遇见的噩梦,也是个可怜人。此刻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惊恐跟内疚的光芒,期盼似的看着她,柳以沫转怒微笑,伸手摸了摸陈词的头,说道:“臭小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陈词见她没有生气,反而如亲昵的对待自己,才缓过劲来,露出笑容说道:“柳姐姐,我听说外面新开了一家酒馆,里面的招牌菜很好吃,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他很少用这么“温顺可爱”模样的对柳以沫说话,不知是不是被陈夜歌吓到的后遗症。柳以沫愣了愣,说道:“你……让你云叔叔带你去不就行了?”

陈词听她这么说,脸上又露出委屈的表情,说道:“柳姐姐,云叔叔不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饿啊,你现在有时间陪我去好不好?”

“啊?”柳以沫暗暗吃惊,云碧十分喜欢陈词,应该对他百依百顺才是,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了,居然狠心拒绝这孩子。她不由地嘀咕说道:“那家伙去哪里了?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陈词听她对云碧不满,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楚楚可怜,说道:“是啊是啊,云叔叔不管我了,柳姐姐,你不会也不管我吧?”说着,眼巴巴地看着柳以沫,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好像随时都会有泪水涌出来似的。

柳以沫通常都会以凶悍的态度对别人,只有对毕言飞的时候,偶尔才会露出温情一面,然而面对陈词这被人遗弃的小白兔似的表情,不知为何竟有些无法拒绝。她是个缺乏家庭温情的孩子,见陈夜歌那么残忍对待陈词,心底又是同情又是憎恨,对陈词的爱却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不过你不能给我捣乱。”

“我知道啦。”陈词松了一口气,伸出小手将柳以沫的手握住,兴高采烈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柳以沫望着他光彩横生的脸,心底想孩子就是孩子,这么快就会忘记阴靈,只不过她能够帮助陈词走出不快的阴影,自己也角儿高兴,微笑说:“好好。”

柳以沫正看着前方,却没有注意陈词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回头向着毕言飞的房间处看了一眼。

门边上,一道清瘦的人影靠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而后自己却慢慢地闪进了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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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一波又起

内寂静一片,云碧坐在毕言飞的床前,望着眼前那张宛如睡着一样孩子般的脸。

“你什么时候能醒?”垂着头,低低地问。

毕言飞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云碧也没有奢望他会突然开口,反而笑笑,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靠近了毕言飞身边,伸手拄着腮,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会,说:“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会退出,我以为我会绝望啦……可是为什么……居然会这样,你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造化实在是很奇怪,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听从陈夜歌的吩咐,究竟是因为我念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帮他,还是因为我心底隐隐有那么一种恶念。”他若有所思的,停了口,忽然轻轻一笑,“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窗外,传来鸟鸣的声音。衬得里面越发寂静。

“当初我答应你开,不再去跟你争,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很好的保护她,对她好,可是现在……我是想离开的,然而我离开之后她会怎样?每日守着你,日渐憔悴?给我一点希望,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来,若是那样,我会走的痛快一点,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已经尽力了,言飞。”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望着毕言飞安静的脸,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言飞,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我让词儿带她出去多少会吃上一点东西,你要是再不醒来,我担心她会比你更早一天倒下。”他笑了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人忧天。明明那个人是喜欢毕言飞的,此刻却是他在担心不已,愁肠百结。而无论他说什么,毕言飞也不会起身来他指一条明路,他也是如柳以沫一样,知道他不会听到所以尽情倾诉自己的苦闷而已。

云碧起身,走到窗边上,望向外面的寥的景色:“也许你醒来的日子,就会是我放心离开的日子。”

“是吗……”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起。

那么熟悉的声音碧简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幻听么?惊之中。身子都忍不住在轻轻地发抖觉一丝凉意从后背爬起来。心底又苦又涩有点奇异地暖意涌过。云碧猛地直起脊梁。转过身子看过去。

***

“吃饱了吗?”柳以沫没穿官服是换了寻常衣裳。牵着陈词地手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夕阳地余晖洒落着两个人地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

“饱了。”陈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望向柳以沫。问道。“柳姐姐你呢?我好像没有看到你吃多少。”

“我吃地不少啦。”柳以沫很不雅观地摸了摸肚子。虽然地确并没有吃很多。但是相比较这几天以来如蚂蚁一样地食量。今天已经算是超出记录了。

陈词乌溜溜地黑眼睛看向柳以沫。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似地。却又停住。

柳以沫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他欲说还休的样子,问道:“词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词想到某人的训诫,顿时摇了摇头,柳以沫嘴角带笑,扫他一眼,说:“撒谎。”

陈词心虚地低下头,两个人默默无语地走了一会儿,路上的人认得柳以沫,纷纷地向她打招呼,柳以沫一一挥手致意。两个人走出了热闹的街道,柳以沫始终没有再问陈词,反倒是陈词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柳姐姐,毕叔叔啥时候能醒来啊?”

柳以沫的心头一紧,却笑着说:“大夫们说……随时都会醒来。”是啊,随时都会醒,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一年也好,甚至一百年,一百年里的每一段时间,都是“随时”。

这个词给人无限的希望,可又是最可怕的谎言。

陈词思考了一会儿,又问:“柳姐姐,云叔叔说,等毕叔叔醒来,我们就离开。”

柳以沫猛地停住脚步,问道:“你说什么?”

陈词望向她,说道:“云叔叔说,……柳姐姐,你很讨厌云叔叔吗?”

柳以沫怔住,站在原地,心又乱了。的确,她跟云碧的第一次见面起,就不是什么好缘分的开始,两个人除了吵吵,就是互相攻击,最狠的时候还会互相开展人身攻击,可是不知不觉,一路走来,那个先前叫做飘飘的死人妖变身成云碧公子,却仍旧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心底的恶感还在,可是柳以沫无法否认的是,自己对于云碧,已经不是先前那么排斥了,她现在对他的呵斥,只是因为她还抹不下面子,亦或者是一种对待“飘飘”时候一定要恶劣起来的习惯。

毕言飞昏迷之后,好像天都塌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跟无从依靠的感觉包围了她,而云碧,却是给她最大抚慰的一个人,无论是夜晚时候那一个温暖的拥抱,还是在柳以沫失控呕吐时候的一方手帕,都是那么贴心。

然而……这又如何?

他的那手帕,现在还揣在柳以沫的怀中,而柳以沫觉得那手帕好像是被烧红了的热铁,烫在自己的心头,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将这帕子还给云碧

么,她是堂堂的县官,要多少有多少,哪里找不来?

柳以沫在暗暗埋怨自己,这边陈词却望着出神的她,看的呆了,她侧身对光,夕阳的暖黄色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映的她的脸色温柔而忧伤,那么秀丽精致的脸……原来她长的这么好看啊,怪不得云叔叔那么喜欢……

“小柳!”温暖的叫声,从身后响起。柳以沫回头对上燕深弦含笑看过来的目光。

“燕大哥?”柳以沫自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不知为何看到燕深弦就觉得心,拉着陈词跑过去。

“你们……”燕深弦看看柳以沫,又看看陈词,猜测两人的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起来。

“我带词儿出来饭,燕大哥呢?”柳以沫急忙说。燕深弦一身素白,整个人浸润在黄昏的微光之中更显的人如暖玉,赏心悦目。

“我……随便出来走走。”燕深弦:笑着回答。的确,在衙门的时候整日里不见她的影子,据说她很忙,但是好不容易等到她结束了县衙的工作,她却又风一样冲去陪昏迷的毕言飞,他等来等去等不到跟她好好说话的机会。傍晚的时候,从娇花那里听说她带着陈词出来了就立刻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出外,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所以一直都在路上转来转去,希望老天保佑,能让他遇到她。

果然……上天还是没有忘记他的。燕深看着柳以沫憔悴却仍然精神的脸莫名的安稳下来,一扫几日的担忧跟不安。

“燕大哥没有其他事吧?”柳以问。

燕深弦摇了摇头上陈探究的目光,笑笑说:“怎么儿有事吗?”

“没有。”柳以沫刻回答,随即笑着说,“燕大哥若也没有其他事,我们可以作伴回县衙了。”

“嗯。一起走吧。”燕深弦了点头,目光不经意般地望了一眼柳以沫握着陈词的手,心底幽幽地掠过一声叹息。

三个人并肩走在街上,此刻人多是回家吃饭了,街上人比较少,显得特别幽静,柳以沫在中间,旁边是小陈词,燕深弦护卫一样,站在她的左边,此刻已经是背光而行,夕阳的余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影在寂静的路上,柳以沫随意跟燕深弦说着话,燕深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目光却只管看着前方那三个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影子。

陈词在一边不甘寂寞,时常插两句话,过了一会儿,似乎注意到了燕深弦的眼神,转头向着地上一看,忽地叫道:“啊,柳姐姐你看我们的影子,像不像是一家人?”

他本是无心之语。燕深弦却觉得自己的心弦猛地被拨弄了一下,仿佛无限心事,被人袒露呈现眼前,一张平静如玉的脸,刹那泛起微红。

柳以沫却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变化,在地上用心地瞅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切!”

陈词嘻嘻一笑,柳以沫伸手去摸陈词的头。燕深弦见无人看破自己的心事,尴尬笑笑之后,重新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温暖的微笑着注视两个开始闹腾的人。

旁边经过的一个人见状,啧啧赞叹:“看这一家子,男的俊女的俏,儿子也这么可爱,真叫人羡慕。”

柳以沫身子一僵,陈词哈哈大笑:“看吧看吧,我说的不错吧?”柳以沫斥责说道:“少瞎说呢!”心底却忽地想到:假如自己跟毕言飞成了亲,迟早也会生一两个或者一大堆儿子的,想到这里,眼神发直。

陈词笑着跑远,柳以沫兀自发呆。燕深弦看她站着不动,叫道:“小柳,小柳?”

柳以沫回过神来,陈词已经在远处笑着:“柳姐姐来追我啊!”柳以沫跺跺脚:“臭小子!”纵身追了过去,两个人打打闹闹,浑然不顾旁人的眼光,燕深弦踱步跟在他们两个身后,心底虽然怅惘淡淡,但是此情此境,只看着那人如花的笑脸,也足以让他觉得有幸福的感觉了。

正在柳以沫跟陈词扭成一团的时候,远方忽地传来了霹雷一样的马蹄声,燕深弦心底想道:“咦,这马匹来的很急,不知道是有什么紧要事情……”不由地抬头看过去。这一看,刹那惊住。

长街上,如疾风暴雨一般迅速地闯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身体低低的伏着,看不清面目如何,但是那一匹马跑的实在太快,街头的人惊叫连连闪到一旁去。燕深弦心悸,看了一眼柳以沫跟陈词,扬声叫道:“小柳儿小心!”

柳以沫一愣,旋即也看到了那飞奔而来的马匹,急忙拉住乱跑的陈词,说道:“小心马。”两个人从街道中心向着边上闪过去,似乎是能避开那匹马了,可燕深弦依旧揪心地看着,加快步子向柳以沫那边赶过去。

就在这时侯,那本来笔直向前的马,忽然一转头,竟然不偏不倚的向着柳以沫跟陈词的所在撞了过去。

柳以沫本以为躲开了,正在跟陈词开玩笑,忽然之间那马已经到了跟前,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闪也闪不开了,只好拼命地将陈词护在胸前紧紧抱住。

那矫健的高头大马前蹄抬起来,向着柳以沫娇小的身上狠狠跺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五 苏醒(上)

钧一发之时,燕深弦合身扑上,张开双臂将柳以沫跟抱在怀中,与此同时,闪电一般的,高头大马的铁蹄踩上了燕深弦的背部。

柳以沫闭着眼睛,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应该是骨头断裂的声响吧!可是她却没有察觉自己有任何的痛楚,她惊惊慌的睁开眼睛,发现了燕深弦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正勒在她的腰间,像是坚实的保护,将陈词跟她,一起护在他的身下,而最为恐怖的是,就在自己的眼前,是原先那发疯了一样的马健硕的后蹄,还不停地在地上跺着步子。

“燕大哥!”柳以沫听到自己已经变了调子的声音,尖锐而嘶哑的响起。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燕深弦咬紧牙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快要失去神智,然而仍旧运用最后一丝清醒,向着旁边用力跃去。

街上的行人都被震惊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有人叫道:“马伤到人啦!快来人啊!”

又有眼尖之人呼:“那不是衙门的燕公子?!”

一刹那无数的人涌了出来,纵马伤人的骑士见被人发现,生怕围观的人增多自己走不了,眉头一皱,一拉缰绳,马向着旁边跃开,发出长嘶之声,瞬间向着长街尽头绝尘而去。

街上的这才一拥而上,将燕深弦扶住,柳以沫浑身发抖,感觉燕深弦的双手仍旧围在自己腰间,一动不动,她颤抖着回头想看看燕深弦,一边叫道:“燕大哥?”

燕深弦一句话也说不出,被人扶住,却着牙问:“小柳,你怎么样?”

柳以沫哆嗦:“我没事,我没事,你呢?”

瞬间自己腰间一松燕深着自己地双臂终于放开。他无力地向后倒去。身后那扶着他地人大声叫道:“啊……血!燕大人受伤了!”

柳以沫急忙低头去看见那人地手上鲜血淋漓。而燕深弦那白色不染纤尘地衣衫血淋漓。自他背上迅速地渗透开来。血染了他地半边身子。柳以沫心惊肉跳。几乎魂飞魄散。大声叫道:“燕大哥!”双腿发软。坐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燕深弦意识模糊。眼睛都睁不开。勉强地向着柳以沫面上看去声息微弱。说道:“小柳儿。我没事……”说完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竟然昏厥了过去。

云碧第一眼看到地半身染血地柳以沫。惊得他立刻变了面色。直直冲过去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柳以沫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伸手甩开他。说道:“燕大哥受伤了走开!”

云碧转头,这才看向方才被自己自动忽略了的燕深弦,原先是街头上帮忙的人将他抬回来的门中的人一见,立刻冲上去接了过去身后是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一行人匆匆忙忙炸了锅一样。

柳以沫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云碧在原地呆呆站着,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裳,他低头一看,却见是陈词,满面惊慌地望着自己。

“词儿,你告诉云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云碧急忙按捺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词抽噎了一下,终究也忍住了,说道:“云叔叔,我也不知道,我跟婶婶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有一匹马冲过来……”

他镇定下来之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地跟云碧讲述了一遍。云碧皱着眉头听着,一直到陈词停住了,才问:“你是说,你们本来避开了,可是那匹马却又转头冲了上来?”

陈词想了想,点头说道:“是的,就好像认定了我们一样,真奇怪,真可恨,最后还被他跑了,不然一定要柳姐姐抓回来,狠狠地打上一顿。”

他说完了之后,又问:“那位燕叔叔是为了救我跟柳姐姐才受伤的,云叔叔,你说他不会有事吧,我好担心啊,婶婶哭得那么厉害。

”眼巴巴地望着云碧,似乎他能够断人生死一般。

云碧这才回过神来,望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好人有好报,他不会有事的。”他笃定地说完,便又陷入沉思。

陈词虽然担心,但提难道云碧这么说,也稍微地放下心来,自言自语般说道:“本来是听云叔叔的话,特意骗婶婶出去的,没想到又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唉,我最近好像不太顺利啊。”他忧心重重地说,捧起脸来蹲下身去。

云碧从旁看着这笑笑少年似乎一夜长大般的神情,原先,在陈夜歌没有动手烧屋之前,陈词还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如今却已经到达了自怨自艾自己命运不好的程度了。他强打精神,说道:“好了,不要胡说,人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会好点,有时候会差一些,只要你坚强点过去了,也就没事了,别小小年纪就老

的。”

陈词挺听他的话,当下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了,云叔叔,我想去看看燕叔叔,你去不去?要是没有燕叔叔,恐怕我跟婶婶都要被那匹马踩死了。



他原先被燕深弦的伤惊到,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保住性命,才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到底是小孩子,越想越是害怕。

云碧拍了拍他的肩头,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等我做好了,就也去探望。”

陈词这才答应,告辞了云碧,向着燕深弦的房间跑去。

云碧在原地站会儿,目送陈词离去,眉宇间横着一抹犹豫,最终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过身,缓缓离开。

**

燕深弦的房间内挤满了人,以沫反而被挤在外面,最靠床边的,是娇花,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眼不眨地看着燕深弦。

柳以沫定下来之后,才能清醒地观察周围,透过人缝中看过去见娇花如此模样,倒是知道对燕深弦的确是一往情深。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间,着头,缓缓地蹲下身子。

耳边,听到屋大夫的声音缓缓响起,说道:“幸好,燕大人没有性命之忧。”

一句话,逗引的柳以沫才了的双眼重又涌出泪来。

而那边大夫又说:“然伤势非同小可,脊椎骨差一点就踩断了,好险,要是那样,可就成了废人了,唉……幸亏燕大人福大命大啊夫开几副药方,派个人去抓回来,然后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地让燕大人休息,切记在完全好之前不能再随意动作则的话恐怕后患无穷,一辈子都要有后遗症缠身……”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娇花急忙说:“大夫你快点开药方吧。”

一片寂静乎是大夫正在写方子,众人正在静静等待以沫蹲了一会儿,双脚麻木逐渐地站起身来,顺着走廊离去。

神情恍惚之中,柳以沫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要去哪里,可是不知不觉地,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毕言飞的房间内,相比较燕深弦那边的热闹,毕言飞这边冷清的多,柳以沫反应过来,望着眼前那张睡着了似的孩子气的脸,一声不吭,双膝一屈跪倒地上,双手搭在毕言飞的身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无限的委屈,害怕,内疚,刹那涌出来,眼泪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肩头不停地起伏,身子微微地抽搐着。

不知过了多久,柳以沫的神智逐渐地模糊,趴在毕言飞的身边,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搂着他的腰,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漫长似的,柳以沫做了无数个稀奇古怪的梦,有时候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毕言飞,他就像是个纯洁无瑕的孩子,亲切地叫自己“柳姐姐”,那灿烂的笑容,让她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可是下一刻,她却又梦到自己走在黑暗里,黑暗的世界,望不到边际,而且很冷,她试探着叫人,却没有人答应,她向前找路,脚下却忽地一空,整个人从黑暗中坠落下去,永无止尽的坠落。

“啊!”柳以沫大叫一声,战战兢兢地醒来了。

急急忙忙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双腿,双手,咦,都还在,都好端端地,而身下是软软的棉被,她也没有掉入深渊,柳以沫喘息未定,脸上露出劫后余生似的笑容来。

忽然觉得不妥,柳以沫怔住,发现自己腰间多了一双环着的手臂。

“啊!”更大声的尖叫,柳以沫握着那双莫名其妙多出的手臂,翻身坐起来,扭头向着身边看去。是谁,是谁如此的大胆,居然敢偷偷地爬上自己的床,还作出如此无礼的举动来,她一定要,一定要……

千万个诅咒还没有想出来,眼睛已经望见了身边躺着的那人,当对上那一双清澈无瑕的双眼的时候,柳以沫忽地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对方,抬起手臂来,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也堵住了自喉咙里冲上来的那一声无法控制的呜咽。

然而眼泪却没有办法被捂住,晶莹的泪珠自双眼中哗啦啦地流出,迷蒙了柳以沫的双眼。让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而那个声音却异常清晰而温柔,他说:“沫儿,你没事就好。”

一刹那,柳以沫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窒息了。这个声音,恍如隔世,她曾经极度渴望而今真的得到,却又无法彻底大笑开怀,只是傻傻地坐在原地,痴痴呆呆似的望着对面那个人,他的样子,模糊又清晰,清俊的眉眼,红红的唇,多么美好,是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在她的泪光之中浮动闪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六 苏醒(下)

许是太意外了,所以一时竟然不知要给些什么反应u等毕言飞伸出双臂,将柳以沫拥在怀中,她才真的哭出声来。

“沫儿,沫儿,别哭了。”毕言飞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柳以沫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贴着他柔软还带着体温的中衣,虽然哭的泣不成声,然而这一次却是因为心里太高兴了。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终于苦尽甘来,就在她以为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就好像有上天的奇迹一样,毕言飞却醒来了。

柳以沫哭的哽咽,断断续续说:“言飞,你这家伙吓死我了,一睡就是这么多天,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虽然知道现在是开心的时候,可是眼泪仍旧忍也忍不住。

毕言飞微笑着,下巴抵着柳以沫的头顶,说道:“乖,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不要再哭了,再哭我就心疼了。”

柳以沫急忙伸,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说:“我也不想的,你当我愿意啊。”仰头看向毕言飞,伸出手去,细细地抚摸他的脸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样子,看的毕言飞面色一红,说:“沫儿这样看我做什么?!”

柳以沫这才扑哧一声笑:声来,毕言飞看着她笑,自己也不由咧嘴,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你先前在我床边上睡着,眼角还带着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以沫听毕飞这么说刚才放晴的脸色又阴靈起来,“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燕大哥也不会出事。”

“燕公子?”毕言挑了挑眉,问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着急,慢慢说。”毕言伸手轻拍柳以沫肩头。柳以沫靠在他身边,慢慢地将方才经历的事情讲述了已变,毕言飞认真的听着,时而皱起眉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是掠过黯然的神色。

听完了柳沫地讲述。毕言飞沉默了挺长时间。才说:“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世界上发生地每一件不幸地事。你都要揽在自己身上地话。你岂不是要忙死呵呵。傻瓜。你这是关心则乱。想必燕公子也绝对不会愿意看你这样责怪自己。”

柳以沫听着毕飞这么说。心底稍微好过了些。说道:“不论如何。言飞。幸好你醒来了。不然地话……”

她一连强装了几天若无其事。燕深弦再一出事时如骆驼背上地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差点垮了。心底忍不住暗暗感激毕言飞醒地真是时候。换个角度这么一想。哈。老天还不是对自己特别地坏。她想来想去。最后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靠在毕言飞地肩头。只觉得时间若是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毕言飞低头看着柳以沫时而忧愁而稍露喜色。他嘴角地笑意不变。眼神却一点一点泛起了奇怪地冷意。

*

这一场打击。差点将柳以沫击垮。不幸中地万幸毕言飞终于醒了过来。而之后经过大夫地诊断。也知道了燕深弦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地静养些日子而已。事情是有惊无险雨之后。终于露出一丝丝地阳光来。

柳以沫那久违的笑容终于又重新出现,毕言飞的恢复很是迅速,很快就能正常走动,柳以沫在办公事之余,时而向着毕言飞的房间内跑跑,时而又去探望燕深弦,虽然忙碌,可是心底却是无比欢喜的。燕深弦并没有昏迷良久,喝了一副药后便醒了过来,能看着柳以沫说些安抚她的话,说的柳以沫心底暖暖,鼻子却酸酸的,燕深弦的脸是苍白的,可是微笑仍旧和如暖阳,他向来是很为别人着想的性子,特别是对她。

然而柳以沫在高兴燕深弦日渐康复的同时,心底又有一丝愧疚。她不知不觉想起了上一次燕深弦为了保护她而跟狼群厮杀的事。虽然有毕言飞的安抚开脱,但是柳以沫的心底仍旧存着一个疙瘩:她欠燕深弦的,越来越多,几乎是送上这条命也偿还不了。

柳以沫以为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每次笑嘻嘻地来探望,最后又轻轻松松离开,却不知道,燕深弦的眼神何其锐利,她眼中深藏着的愧疚,早就被他看的一清二楚,这温和如暖阳的男子,心底浮现淡淡的苦涩。

燕深弦养伤的这几天,娇花倒是对他关怀的无微不至,一边督促厨房熬汤熬药,一边无比勤劳的前去探望。燕深弦精神好的时候,便会同她说几句话,大多时候却只是闭着眼睛作出睡着的样子。就算如此,娇花看着那男人淡然的睡容,也经常会一看大半天,都丝毫不觉得厌倦。

柳以沫乐得娇花去照顾燕深弦,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特意去驱使娇花做事,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替燕深弦做事。这样她跑去看毕言飞的时候,心底也好过一些。

毕言

复倒真是不错,柳以沫衙门之中清闲没什么事的时候跟毕言飞腻在一起。在毕言飞醒来的这段日子,云碧倒是很少露面,只有陈词会经常地跑来问长问短,柳以沫是有毕言飞便万事足,原先的烦心事情再重也不觉得如何,这一日涂管家来探看毕言飞,门外便见到柳以沫同毕言飞谈笑甚欢的模样,陈词坐在柳以沫的旁边,昏昏欲睡,涂管家看了一会儿,才进了房间。

柳以沫见他来到,倒也不敢怠慢,打了个招呼。涂管家便说:“大人,其实这一次老朽前来有事要说。”

毕言飞在一边若有所思,并不吱声。回头看向柳以沫,却见她笑吟吟地,问道:“怎么了?是什么事尽管讲。”

涂管家说道:“大人,承蒙大人的照料,我家公子的伤已经痊愈,现在,也是时候离开衙门了。”

柳以沫最怕的却是这个,当下惊得目瞪口呆,呐呐半天说道:“这个,不着急吧?”

涂管家笑微微:,说道:“公子身体已经全好,总是如此的住在衙门之中,外头会有很多风言风语的。

公子说呢?”说完之后,转头向毕言飞。

毕言飞竟也吟吟视柳以沫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说道:“说的很是,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柳以沫没想毕言飞居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地愣住,瞪着毕言飞,一时说不出话来,毕言飞好像没看到她的表情,笑着对涂管家说:“那就如此定了,选日不如撞日,就明儿清早吧。”

柳以沫实在忍不住主一仆,简直当自己是空气一样,站起身来气鼓鼓说道:“不行,你身体刚好,万一挪动起来有什么闪失,怎么可以。”说着,狠狠地白了毕言飞一眼。

毕言飞却在床上,笑而不语。涂管家看了柳以沫一眼,才又向着毕言飞行了个礼,说道:“既然已经定了日期么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昂首胸,径直地出门去了。

柳以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着涂管家离去的身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头看着毕言飞,问道:“我是不是隐形人?”

毕言飞笑而不语边的陈词却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隐形人啊,柳姐姐?”

柳以沫低头看看陈词看看毕言飞,想了一会儿,终于上前一步,瞪着毕言飞,逼问道:“你说,你刚才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怎么,你很想离开这衙门吗?”

毕言飞咳嗽一声,才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看着柳以沫。

柳以沫被他看的有些不安,一跺脚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说话?”

毕言飞说道:“唉,小笨蛋……”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柳以沫,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我不离开衙门,又怎么能迎娶你呢?”

柳以沫本来打定了主意,无论他说什么天花乱坠的,自己都要不依不饶反驳到底,听毕言飞说完,立刻说:“那也不行……”

话一出口,忽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转头看向毕言飞,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毕言飞笑的无比灿烂,见她兀自懵懂不解的样子,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一点,说道:“我是说,我若是不离开衙门,又怎么才能迎娶你过门呢?”

这一次,柳以沫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急忙伸手捂住脸,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

耳边听到毕言飞笑意盈盈的声音,问道:“词儿,你在干什么?”

柳以沫透过指缝,看见坐在床边的陈词,双手托腮看着他们两个,一眼不眨地。听到毕言飞问,陈词才说:“婶婶是要嫁给毕叔叔了吗?”

柳以沫乐得合不拢嘴,却故作严肃,说:“嗯哼,诚如你所听到的。”

却见陈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惆怅的模样。毕言飞跟柳以沫对视一眼,都觉得惊奇,毕言飞问道:“词儿,你做什么叹气?”

陈词慢慢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这样的话,柳姐姐就不能当我的云婶婶了啊……”

听了这话,毕言飞心头钝钝地一疼。柳以沫一怔,旋即却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臭小鬼,你对你云叔叔倒是忠心。”

陈词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忽地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很有老气横秋的风范,叹完之后,背着双手,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去。

柳以沫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陈词如此惺惺作态,更觉得好笑,靠在毕言飞身上笑的花枝乱颤,说道:“哈,你看看他那小样儿,样子真是欠揍啊!!!”

毕言飞伸手搂着她肩头,也跟着淡淡微笑,说道:“是啊,是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七 放我自由

如其来的喜讯,简直要冲昏了柳以沫的头脑。毕言醒之后,她每日以泪洗面之时曾想,假如毕言飞一直如此不醒,她便也守他一辈子。只是偶尔有时候会想起,如此的话那叫人期盼的喜日却是遥遥无期了,未免会黯然伤神。如今却被毕言飞一语点醒梦中人,简直如同从地狱慢慢爬上天堂,其欢欣无法言说。

柳以沫仍旧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欢喜之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笑哈哈地说:“你说,假如日后我们的孩子也跟陈词一样,你说是高兴还是让人忧心?”

毕言飞伸手轻弹她的额头,说道:“真是不羞,这么快就想到那么远。”

柳以沫赖在他的怀中,乐得大发白日梦,得意洋洋说道:“怎么,做人应该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我当然要计划好,不行……我觉得生一个不够,还是两个好,一来他们可以做伴,二来要是哪个小子不听话,我还可以放心地下手揍他。”

毕言飞被她感染到,也跟着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想的美。”

“什么想得美,等们成亲了,当然要有孩子啊,嘿嘿。”柳以沫嘿嘿地呲牙。不过就算她厚颜功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说出这样的话来,仍旧忍不住有些脸红,幸亏毕言飞没有注意。

“嗯,你说的对。”毕言飞慢慢地答。脸上的笑意却已经逐渐地隐去。

涂管家:回去选日子。柳以沫知道涂管家是故意没有在自己跟前说破,那老头真是可恶啊!只不过她人逢喜事,再难相处的人再难办的事情,都觉得不在话下,冲出毕言飞的屋子之后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镇定了一下发狂的情绪,才又慢慢地踱步哼着小曲儿着燕深弦的房间而去。

柳以沫心底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是燕深弦。

她到了燕深弦地房间面顾忌娇花。先探头探脑地向内望了望。结果没有见到娇花地身影。才放心大胆地进去。

燕深弦坐在床上。身子靠在床头身垫着一个很大地柔软地靠垫。似乎正在出神。居然连柳以沫进来了都没发觉。

柳以沫知道他是背上受伤。这靠垫却很是实用。急忙向前走了两步。叫道:“燕大哥?”虽然心头有喜事。可是见了燕深弦还是忍不住有些愧疚竟他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甚至近乎丧命。柳以沫啊柳以沫。你不能保护别人。就不要再害人了好不好?柳以沫已经暗暗在心底责怪了自己千百遍。见了燕深弦神兀自躲闪。

燕深弦一怔。自想象里清醒了过来。望着面前地柳以沫上出现一抹暖阳般地笑。说道:“小柳来了来。快到这里坐。”

他地目光在床边地一张椅子上溜过伸手指了指床上地位置。柳以沫在那张凳子跟床上地位置之间稍微衡量了一下。还是笑嘻嘻地坐到了床边上去。

燕深弦微微一笑。问道:“小柳怎么有空过来了。衙门中地事情忙不忙?”

柳以沫见他这么问,有点惭愧,咳嗽一声,说道:“燕大哥,你在怪我这两天没多来看你吗?”

燕深弦望着她有些忸怩的神色,笑了笑:“怎么会?我随口问问而已。”

柳以沫这才嘿嘿一笑,说道:“燕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说要好好地休养的么?”

燕深弦苦涩道:“话是那么说,可总是躺着也不大好,还是找机会下地散散步,适当的运动,对康复有好处的。”

“也对!”柳以沫想到当日燕深弦背上渗出的血,仍旧心有余悸,探身过去,伸手在燕深弦肩头微微地拨拉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燕大哥,还疼吗?”

自从燕深弦受伤,柳以沫就没什么机会跟他单独相处。燕深弦在衙门中的人缘还挺好,每天络绎不绝都有人来看,此刻望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才敢问出这样的话来。

燕深弦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的。”

柳以沫见他如此淡然,忽地又想起他被狼群攻击的时候,身上的伤也不下于现在,手指一僵,心头有些酸楚,动作也全停住。

燕深弦见她神色不对,温声问道:“小柳,怎么了?”

柳以沫见他如此温和宽容的面色,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来之前本是满心喜悦,想跟燕深弦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然而想到自己如此亏欠他,那些伤,若是落在她身上,怕不是十个柳以沫也上了西天。眼泪刹那间涌了出来,抽泣着说道:“燕大哥,对不起。”

燕深弦神色一怔,旋即叹了口气,慢慢地伸手,探向柳以沫的肩头,本想要将她抱住的,手碰上她的衣裳,却忽然

,只是轻轻地在她瘦小的肩头拍了拍,说道:“与你我自愿。”

柳以沫的眼泪啪啪打落下来,她伸手抹了抹泪水,说道:“燕大哥,你骂我吧。”

燕深弦深深看着她,忽地一笑,说:“小柳,你忘了我是你的结拜大哥,让我怎么舍得骂你,乖,不要胡思乱想了……嗯,你先前来的时候那么高兴,这时侯哭哭啼啼的,出去的话,万一有人说我欺负了你,可就不好了。”

“谁敢!”柳以沫凶相毕露,旋即明白燕深弦是在逗弄自己,吸了吸鼻子,说道,“燕大哥……”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啊,可惜……她的心,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好了,为了尧公子你已经哭得太多,大哥不想再看到你哭。”燕深弦见她停了哭泣,低低地笑了笑。

柳以沫沉默了会儿,在心底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于开口说道:“燕大哥,其实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的。”

燕深弦淡淡地问道:“哦什”

柳以沫道:“燕大哥,我是想告诉你飞他醒了,而且……而且……”她迟了一下,脸上却泛出了异样的红晕,看得燕深弦目眩神迷,心头却隐隐作痛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而且什么?”他装作不经意的,问。

柳以沫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很快要成亲啦!”她装出高兴的样子,似乎是想要燕深弦也感染自己的高兴。

燕深弦微微地怔了怔,后重新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可,真是喜事一件呢。”微笑着看向柳以沫。

柳以沫嘿嘿地笑了两声,心底却有纳闷,为什么自己说出来之后,却没了先前那种高兴的情绪?

沉默之中燕深弦却也慢慢地口,说道:

“其实,燕大哥也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沫儿。”

柳以沫有点吃惊冲口而出说道:“燕大哥,你不会是说你也要……”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了娇花的样子不住咬着唇看向燕深弦。

燕深弦被她的样子惊到,然而他头脑敏捷当下猜到了柳以沫在想什么,哈哈一笑,说道:“沫儿,你的脑中在想什么啊!”

柳以沫满面涨红,看着他洒脱笑着的样子,红着脸说:“燕大哥,是什么事?”

燕深弦才停了笑声,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改,望着柳以沫,慢慢地说:“沫儿,在此之前,燕大哥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是什么?”柳以沫茫然地看着燕深弦。

燕深弦慢慢地说道:“燕大哥,想让你同意……让我离开。

”放我自由。

“让我离开”,这四个字一出口,柳以沫只觉得眼前电闪雷鸣。

“为什么?!”她大声问道。

为什么燕深弦突然要离开?莫非是在衙门里住的不舒服,莫非是讨厌了她,莫非是因为有人欺负,莫非……

无数个想法在脑中盘旋,柳以沫一瞬间愣了。

燕深弦望着她无所适从的模样,现在柳以沫的表情,就好像是被雨淋湿了被雷惊到了的孩子,呆呆地只看着自己。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柳以沫的头顶上轻轻地抚摸过,说道:“小柳,你不觉得么?现在,该是燕大哥离开的时候了。”

“我不觉得!”柳以沫立刻斩钉截铁地说。

燕深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沫儿还是很孩子气啊……他不由地回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心底,还是有淡淡的不悦的,可是现在,不悦已经尽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那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但是上天似乎已经注定了,他的这份情意,永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无论他做什么都好,甚至付出性命也好。而对于燕深弦来讲,为了柳以沫付出性命,也没什么。他不会后悔。可是他只是害怕,自己留下来仍旧陪在她的身边的话,会因为可望而不可即,会因为看到她脸上那因为别的男人而欢悦的神情,让自己的心感觉到无法克服的难过。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会嫉妒,会因为嫉妒,而……

所以,在一切无法收拾之前,先干干净净,抽身离开,恐怕是最好的选择吧。

虽然作出这个选择,燕深弦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方才柳以沫进来之前,他在发呆,他想的就是这一件事,如今,该是时候提出来,作出了断的时候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而如今,她也快要成亲了。他的痴守,注定了有始无终,在所有变得可笑而无法挽回之前。他需要一个干净明白的结束。无论他的心底多么不舍。也无论她会多么的不舍跟难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三八 有佳人来

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在心底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化,突如其来的惊闻,把柳以沫弄得一惊一乍的。

从燕深弦的房间内出来之后,整个人兀自懵懵的反应不过来。

燕深弦的态度十分的坚决。虽然这个男子平素都是温和而无害的,暖洋洋的就好像是阳光一样,给人一种百依百顺的错觉,然而他的骨子里却是倔强而倨傲的,一旦做了决定,便很少能够再更改。

柳以沫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她无法苦劝,出了燕深弦的房间之后,便一直处在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似乎已经看到了燕深弦离开的场景。

她无法阻止。一方面,她会得到此生最大的喜悦,跟毕言飞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在一起,另一方面,一路风风雨雨,陪伴她至今的燕深弦却要离开了。

柳以沫想来想,患得患失的想到头疼,忍不住想冲着老天大叫,心底有一句话不停地在回荡,果然是:“有得有失,有得有失啊。”

寂静无人的走廊上,柳以沫走一边入魔一样地念叨着这句话,快要到拐弯的时候,对面从容不迫地走来一个人,见到柳以沫的时候,双眼放光,沉稳向前走到她的身边,却惊诧地发现,平日里机敏的女知县兀自是一副梦游的状态,似乎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察觉。

“大人?”伍舟试探着叫,“参见大人。”

对方完全没有反应,目光呆滞地快跟自己擦身而过了。

“大人?”伍行舟倒一口冷气,后退一步,一边伸出手来,在柳以沫跟前晃荡了一下。

“啊?”好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柳沫总算给了一个不算太合格地回应。双眼地目光在跟前一阵乱晃。也终于缓缓地找到了焦距。

“是伍小爷啊?”柳以沫看清了眼前这张一丝不芶地君子脸。呲牙咧嘴地开始笑。

伍行舟被吓了一跳。今日大人地反应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是一副目中无人地样子。而后却又……这幅笑地夸张地德性。未免太惊人了吧。这种热情是从何而来啊。

“是。大人。卑职早就跟大人打招呼了。”不露声色地表达了自己地不悦。伍小师爷用一种高深莫测地眼神看着面前地柳以沫。

“啊……”柳以沫怔了怔。旋即一笑。“是这样。因为本官被狂喜冲昏了头脑……话说伍小师爷你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狂喜么?”柳以沫是发誓要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欢乐当中了。燕深弦要离开么?是是是。他向来是个有主张地男子。他要离开地话怕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地决定。她没有权利干涉。更何况间地事情。岂不都是如此。有得有失。另外有不散地宴席好不好……等等。我怎么又想到燕大哥身上去了。我要为了喜事高兴。我要告诉全天下人。我要成亲了。哈哈哈哈哈……

虽然尽力地想让自己表现出没心没肺地高兴地样子底想来想去。脸上却露出了悻悻地表情。

伍行舟看的一清二楚,嘴角未免撇了撇,心想:你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用在脸上表达的这么清楚吧而欢喜忽而忧愁的,你这是走火入魔么?

这边柳以沫摆出架势,似乎是想让伍行舟立刻主动的询问自己有什么喜事然后自己可以抓住机会眉飞色舞地向全世界的人告诉自己的喜期将近,然而很显然小师爷并不打算给女知县这个骚包的机会,反而咳嗽一声上越发露出了一丝不芶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地打断柳以沫跃跃欲试的美好兴致,说道:“大人,其实卑职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来找大人的。



“啊?”这一句话出乎柳以沫的意料。她斜睨着面前的伍行舟,心想:你这个东西都没有好奇心的么?

伍行舟完全无视柳以沫卖不成关子而在面上露出的不悦,自顾自上前一步,略微放低了声音,却仍旧清楚明白地说道:“大人,是张守业的那件事……”

“啊?!”柳以沫脑中一个机灵,炫耀的心思不翼而飞,面上的笑收敛不见,问道,“怎么,事情出现了转机?”

伍行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卑职刚刚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

柳以沫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压抑着情绪问道:“快快详细说来,到底是什么?”

***

自从紫鸢姑娘“自杀”事件之后,柳以沫看似没有任何举措,实际上暗地里派了更多的眼线四

探查。这事情伍行舟是总负责人,他是有名的铁面然这件事情太过扑朔迷离,可是衙差们却迫于伍小师爷的压力,不得不卯足了劲儿四处探查消息,果然,这一日,被一个衙差听闻到最近有个从外乡来的人,到了洛水县,而且是跟几个前几年离开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的“失踪人口”有关。

本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衙役们才懒得管,碍于伍行舟的威严,好歹查了查,结果那几个“失踪人口”都是跟张守业一案的名单人口符合。衙役急急忙忙来禀报了伍行舟,伍行舟当场大惊,细细想了想,决定在告诉柳以沫之前,还是不能打草惊蛇,于是暗暗派了更多的人暗地里乔装打扮,监视着那个外乡来的“不速之客”,看看他到底跟哪些人有接触。

柳以沫听了伍行舟讲完,急忙问道:“那现在怎样了?”

伍行舟严肃说道:“大人放心,卑职派了几个人去跟踪着,绝对不会让他溜掉。”

柳以沫问道:“这几天他都见过些什么人?”

伍行舟说道:“他见的都是一些好几年没有回家的人,卑职不敢过分惊动,暗暗派人偷偷地去询问了一家人口,那家人供称,那人是来送银子的!并且安抚他们说不要声张之类的话。”

柳以沫双眉一皱,说道:“好个猾的家伙,怕事情闹大,居然敢用银子来收买众口悠悠。”

伍行舟了点头,问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柳以沫缓缓地踱步向前,一边沉吟道:“这个人既然是来送银两安抚人心的,他的背后定是有指使的人,恐怕这个人不会是在洛水县当中,此人被派来,完成了使命就会离开,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顺藤摸瓜,只不过……若是出了这洛水县,不在本官的管辖区内,恐怕这瓜也未必会落到我们的手里,再跟踪也无济于事,不如,趁着他离开之前将他捉住,细细审问,就算是酷刑都好,本官就不信审讯不出个有用的消息!”

伍行舟表示同,说道:“大人,那么现在可以收网了么?”

柳以沫捏在腰间的拳头一,笃定说道:“给我立刻把他捉回来!不过要留心,最好是在一个人迹罕至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动手,免得被人看到,消息泄露的话,事情反而会不美。”

“卑职明,卑职会命人小心谨慎。”伍行舟点了点头。知道柳以沫是怕事情如张守业或者紫鸢一样的重蹈覆辙,当下告辞了柳以沫,转身匆匆地布置收网捉人去了。

柳以沫目送伍行舟离去,心底悬了很多日子的大石头才微微地落了地,点头想道:“哼,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背后的神秘人,你们究竟谋划着什么事,本县就不信查不出来,要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哈哈。”案件到现在终于柳暗花明,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丝曙光,柳以沫心底高兴,先前因为燕深弦要离开而带来的阴靈,也稍稍地散去了。

***

柳以沫回到前厅,等候伍行舟捉捕人的消息。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口有人进来禀报:“报大人,门外有一位姑娘求见大人。”

柳以沫怔住,她本来是在等候伍行舟的消息,怎么忽然来了一位姑娘,她眼珠儿一转,问道:“是报案的么?让她先去击鼓。”

她现在全心全意等待张守业一案新的线索,实在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些。那门人却说道:“大人,不是如此,那姑娘说,她是探亲而来。”

“探亲?”柳以沫惊奇地问,难道是来找她的,可是她意料之中,可并不认识什么姑娘,不知为什么,想到“姑娘”两字,眼前居然出现了男扮装的飘飘的脸,吓得柳以沫浑身一抖。

“呃,那姑娘长的好看不?”她冲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一句话,想了想,急忙又补充一句,“她可有说自己是来探望谁的?”

那门人看了柳以沫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情,看的柳以沫心头一颤。门人说道:“回大人,那姑娘……很漂亮,不过她没有说是来找谁。”

“哦……”柳以沫心底好奇起来了,想了想,说道:“那好,放她进来吧,本官亲自问。”

门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柳以沫望见大厅外面的石子路上,慢慢地走过来了一位裙裾飘扬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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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飞燕师妹

,美,美!

柳以沫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慢慢地向着大厅而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满心都只是这个字,飞舞盘旋,好像是春天漫天飞扬的柳絮。

面前而来的那位女子,双眼水盈盈的,身段十分苗条,那吹弹得破的脸蛋,十分娇嫩,虽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却带着喜洋洋的神情,十分的喜相,让人一看就生出无限好感,可是那纤细的腰间,却赫然挂着一柄剑。

柳以沫的目光在美人的身上依依不舍地上上下下认认真真浏览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美人腰间带着的剑上,心底咯噔一声,想道:“啊,她不会是会武功吧?”

然而,无论柳以沫多么的垂涎此女的美色,而在心底搜肠刮肚的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样的美人,可是答案是肯定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女子。

先前她住在京,也算是个美人如云的场所,然而眼前这女子的气质却又有不同,她虽然美,却美的并不庸俗,而带着一股娇俏又清新的气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最后,同柳以沫贼溜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柳以沫笑眯眯地,在心底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此。

然后她就有点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呢,原因无非是这个——她先前被云碧那个死人妖害得,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见了这美女,心底的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然后才想:这才是美人!先前她第一见到云碧所假扮的“飘飘”的时候,虽然“飘飘”是个县城内公认的绝色佳人,但是柳以沫从第一眼看到他,心底就觉得毛毛的总觉得这人很怪,现在才知道,见到真正的美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很舒服。如沐风。

柳以沫自己虽然也是个美是她看惯了自己那张脸。也没觉得多么新奇。来到洛水显这个穷巴巴地地方。起先是云碧那个死人妖在她眼前刺激她地视觉。近距离却有娇花这个极品娃。除此之外所见地。也没多少绝色之人。让她地眼睛都快要营养不良了。此刻见了门外地美人知不觉站了起来。

“大人……”那美人儿望着柳以沫。踏步进门。低低掩嘴一笑。

“真好看……”柳以沫张口。却忽然觉得不对。伸手在下巴上一抹。竟是口水湿嗒嗒地。

柳以沫惊了一跳有点发红。心底想:本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地人。怎么居然在美人面前如此出糗?

她镇定了一下。知道自己地样子已经被这美女看在了眼里。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姑娘人说你是探亲而来?不知你想见地人是谁啊?”

那美人微微一笑,柳以沫发现她还真的爱笑,不过美人一笑,越发赏心悦目,柳以沫表面做严肃状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看。

美人终于开口说道:“回大人,小女子姓袁飞燕,前来衙门是想探望我的师兄。他叫燕深弦。



柳以沫吓了一跳,一刹那被燕深弦说自己要离开更觉得惊莫名几乎从太师椅上跌下来,眼前忽明忽暗,几乎看不清景物,瞬间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着袁飞燕不语。

袁飞燕见柳以沫忽地愣住,也觉得惊,担心地叫道:“大人,大人你没事吗?”

柳以沫回过神来,望着袁飞燕,才笑着说道:“没,没什么,本官不过是一时吃惊……没想到燕大哥居然有这么美……的师妹,真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袁飞燕抿嘴一笑,显然听了柳以沫的夸奖十分高兴,又听她说起燕深弦的事情,笑容越发的灿烂,问道:“这么说师兄他的确是在县衙中咯?”她伸出手拍了拍胸口,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先前我还担心师兄不在呢,我在外面打听了好久,生怕自己扑空!”小儿女情态毕露无疑。

柳以沫笑眯眯地看着袁飞燕,说道:“是啊,他在。既然袁姑娘是燕大哥的师妹,那就留下来住几天吧,袁姑娘是想要先休息一下,还是……”

袁飞燕眼睛咕噜噜地一转,问道:“大人,我想见见师兄。不知道行不行呢?”期盼地看着柳以沫。

柳以沫看她如此天真的神情,哈哈一笑,说道:“那怎么会不行呢,我想燕大哥见到了他的师妹来寻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袁姑娘,本县亲自带你去。”

袁飞燕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大人你人真好,跟外面的传言不一样呢!”

柳以沫眼珠儿一转,问道:“传言?”狐地看向袁飞燕。

袁飞燕的脸忽地一红,期期艾艾地说:“没,没什么的……”

柳以沫看着她不敢说的样子,心底早就猜到了几分。她以女子之身当这洛水县的县官,虽然经过了一系列的努力,名声已经比以前不知好多少,但是众口悠悠,谁知道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背地里又说什么呢?然而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只要自己听不到,便也无关痛痒,柳以沫早就习以为常了,当下一笑,说道:“好吧,袁姑娘跟我来。”

柳以沫猜的果然正确。袁飞燕一路来寻亲,路上难免会向人打听县衙,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宵小之辈,见袁飞燕年纪小小,人长的却又很美,谈话的时候一副天真神情,便当她是好欺负的,将衙门

异常可怕,又说柳以沫诸多不好,编排了无数不堪

但袁飞燕虽然天真,却并不笨拙。她自然会听出那些不实之词,可心底却半信半。一直到那些宵小试图对她出手的时候,她才冷笑一声,一身好武功,轻易地将对方摆平而后扬长而去。她出门之前,她的母亲——一位江湖颇有名声的女侠,曾教导过她,让她遇事多个心眼要一味的相信别人的话。

果然,亲眼见了柳以沫的时候,让袁飞燕心底十分震惊,她意料之中的女知县,应该是高大的,冷峻的,或者深沉而不近人情的,然而眼前的这位女子,却是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绝色佳人又十分的好相处,而且很有趣的样子,看到自己,居然会流口水。

袁飞燕几乎是一见柳以沫,就喜欢上了这个众人口中十分可恶而且可怕的女知县。

她欢欢喜喜地,背着小包袱紧紧跟着柳以沫向后院而去。袁飞燕年纪要比柳以沫小一点,却是个天真可爱口没遮拦的姑娘,柳以沫见惯了人钩心斗角,又被云碧扮演的人妖飘飘坑的惨重,见了不折不扣的真正率性美女,心底大乐个人一路走着一路说话,等快要到了燕深弦的房间的时候,竟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虽然是刚刚见面,却好像认识了十几年一样。

柳以沫的手拉袁飞燕的手个人笑意盈盈的,衙门之中的差人以及负责杂役的从人走过惊得站在原地,移不开眼:简直是一副香艳美丽的双美图啊!

当袁飞燕跟柳以沫两个牵手佛一对美艳动人的姐妹花一样出现在燕深弦卧室门口的时候,向来淡然的燕深弦的眼睛都看直了。

“飞……飞燕?”燕弦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地叫。

袁飞燕的目光同燕深弦对,顿时发出一声欢呼,叫道:“师兄,我真的找到你啦!”松开柳以沫的手,飞奔向着燕深弦扑过去。

柳以沫笑微微地望着袁飞燕仿佛盈的燕子一样飞到了燕深弦的身边,张开双臂向抱住他,心头却忽然一急,刚要出声阻止,袁飞燕却忽地停住了手臂,一双晶莹的眼睛望着燕深弦的脸,问道:“师兄,你的脸色很差,你是不是病了?”

柳以沫见这天真的姑娘居然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一时怔住。

袁飞燕本是习武的人,反应是敏锐,自然在刹那间看的出燕深弦的面色不对,而且坐着的姿态也有些古怪,她虽然欣喜,却生怕会对燕深弦不妥,当下停了手,小心翼翼地问,一边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燕深弦的手臂,竟开始替他把脉。

燕深弦愣了一会儿,笑道:“师妹,你怎么跑来了,师母可知道么,你可别是偷偷跑出来的,又让师母担忧了。”

袁飞燕一边静心替燕深弦把脉,一边撇撇嘴,娇嗔地说道:“我才不是偷跑出来的,是我娘同意我出来找你的,师兄,你好像受了伤,啊,这是怎么搞的?”原先欣喜的脸色,忽地转为担忧,眼圈儿隐隐发红,望着燕深弦。

燕深弦急忙安抚说道:“我没事,已经都快要好了,你别担心。”一边伸手,握住了袁飞燕的手臂。

袁飞燕却不语,低下头,静静坐着不动,柳以沫却知道,她一定是流泪了。

柳以沫从始至终,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底有愧疚,有高兴,也有感动,望着袁飞燕对待燕深弦的动作,分明是这个姑娘对燕深弦很有感情,而燕深弦对她也竟是十分宠溺的口吻。

想到燕深弦若是离开,会有这个天真美丽的姑娘陪伴着,柳以沫觉得安心,同时,有一丝丝的……

她摇了摇头,挥去了自己一线自私的想法,却对上了燕深弦望过来的愧疚的目光。柳以沫望着燕深弦的目光,心底刹那烟消云散,向着燕深弦点了点头,说道:“燕大哥,我先离开了,你好好地招呼袁姑娘哦,她好不容易找到你,肯定经过了不少苦楚。”

燕深弦望着柳以沫,慢慢地点了点头。

柳以沫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深深看了燕深弦一眼,转身离开门边。

当走过窗户的时候,她隐约听到里面,燕深弦温柔地劝慰声音:“师妹,说了我没事。”

袁飞燕抽泣着,嚷嚷说:“师兄,你干吗不好好地照顾自己,为什么受伤,你知道你受伤了,我会很担心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太坏了!”

嘴里说着类似任性的话,难以掩饰的,却是对燕深弦的脉脉深情跟关怀之意。燕深弦自然听的出来,而柳以沫也听的明白。

柳以沫停了停步子,微微地笑出声来:这个世间,总会在某种意义上达成平衡,自己给不了燕大哥的,会有一个很美丽的姑娘给他,而燕大哥,无论将来是去是留,恐怕都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吧。

而这个,岂非就是她想要看到的?

并且她自己,将来也会跟毕言飞在一起,哼哼,肯定会比他们更加幸福!呵呵,柳以沫微微仰起头,看着明媚的天色,心想:燕大哥若是要走,就让他走吧,她又不是长不大的小娃娃,也的确是该释然放手的时候了。

柳以沫重重地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迈步坚定地向前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四零 再失线索

行舟带着人如一阵旋风一样地回来了。

柳以沫已经等候良久,急忙问道:“人呢?”

伍行舟向来冷静的脸色有些古怪,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大人不要着急。”

柳以沫怎会不着急,她伸长了脖子向着伍行舟的身后张望,想看到衙役们压着人出现的场景,可是让她失望的时候,伍行舟身后静悄悄的,而跟在他身边的一干负责去捉人的衙役们,神色也是仓皇不安的,似乎是生了叫人震惊的事情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柳以沫简直目瞪口呆,急得头顶冒火。

伍行舟看了她眼,终于说道:“大人,这件事情,实在太诡异了。”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让向来淡定的伍小师爷露出这幅表情,柳以沫的心简直凉的沉到冰湖底儿了,冲口问道:“给人跑了?”

“人没有跑。

”伍行舟低道。

“那人呢?”柳以沫简直要跳来。

“死了。”伍行舟苦笑。无奈地说。

柳以沫感觉自己地眼睛都要瞪成眼了。声音也变了调儿。不可置信地。说道:“死……了?”

伍行舟地脸露出一丝丝惭愧表情。然后说道:“是地大人。是卑职办事不利。”

柳以沫死瞪着伍行舟。眼神直近乎狰狞。简直想破口大骂:早就跟他说过要小心。要找没有人地地方偷偷动手。不要打草惊蛇。如今倒好。他一句“死了”。就完事儿了?

也许是她地眼神太凶悍了。伍行舟苦笑着不说话。他旁边地捕头却没忍住道:“大人。你不要责怪伍师爷。这事情不能怪我们。”

柳以沫用杀人地目光瞪过去。说道:“不能怪你们道要怪本县?还是说要怪那个当事人。莫非他也自杀死了?”

张守业跟紫鸢都是自杀而死的,可是内情却是被人杀死,这些都是经过查证属实的,所以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已经小心又小心,柳以沫想,自己差一点就提着伍师爷的耳朵谆谆教导的,没有可能再一次的栽在别人手上的吧?“自杀”,若真的再一次被敌人抢了先进们这衙门也好关门大吉了。

她不能相信地瞪着在场一干人等。

却没有想到,伍行舟真的镇定地说:“回大人,您说对了。”

说对了?那么……又是一宗“自杀”?

靠靠……柳以沫脑中“嗡”地一声,好像是有个蜂巢在瞬间炸窝了,刹那一个头两个大,她死死地盯着伍行舟:“你说什么说一遍?”一边看伍行舟,目光一边向着大堂上衙役们手中的水火棍上逡巡,心想:你这小子假如真的栽在对方手中,那本官现在就拿棍子替天行道,先敲死你这个办事不利的!

伍行舟抬头,看着柳以沫静地说:“大人,这一次,是真的自杀。”

柳以沫没想到他真敢这么说,手一动就想去抢棍子,然而脑中一转里已经冲口问出:“你说什么?”

伍行舟望着柳以沫,沉着地说道:“大人一次是有目共睹,我们在场十几个人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是咬舌自尽的切地说,是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而自尽身亡的。”

“啊……”柳以沫低低叫了一声。彻底惊住。她没有想到,一连两次的自杀掩盖下的他杀,这一次,居然给她玩儿真的!她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伍行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察觉不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毒药实在太烈性,抢救也无效。而且,卑职推测,这人来到洛水县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是被我们捉到,他就会立刻自尽。”

“好可恶的贼人!”柳以沫七窍生烟,厉声大叫。好不容易捉到一个线索,没想到对方压根儿没准备招供,她的那十八般酷刑都没来得及施展呢,可恶,实在可恶!

“大人不要气坏了身体。”伍行舟难得的体贴,说道。

柳以沫横了他一眼,望着他一张不惊不恼的脸,心底略微觉得愧疚,方才自己一听线索死了,生气之下,错怪了伍行舟。伍行舟却始终如此淡然,她咳嗽了一声,说道:“哼,本县才不气。”

说起,转过身去,仍旧忍不住咬牙切齿,面色狰狞。

伍行舟挥退了衙役们,大堂上刹那只剩下了他跟柳以沫,伍行舟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大人,其实大人不要动怒,此事……若是就此完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柳以沫方才平静下去的面色又是一变,眼神也变得不对,向来公正严明的伍小师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猛地转过身来,问道:“伍师爷这是什么意思?”

伍行舟却并不害怕,直视着柳以沫的双眼,说道:“大人,你该明白卑职的意思。”

“我就是不明白!”柳以沫倔强地说,“你要说什么,就跟本官直说!”

伍行舟心底略一犹豫,本想要不说,可看着这人冲动的脸色,仍旧忍不住,

“大人,大人想必也猜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卑之人很可能身份特殊,恐怕,是我们……无法触及的人,他们做事如此的天衣无缝,不惜灭口,连负责前来安抚人心之人,都怀着必死的心志,恐怕那幕后操纵全局之人,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大人若是咬住不放的话……”

“哈哈哈……”不等伍行舟说完,柳以沫仰头大笑,说道,“若是咬住不放的话,恐怕会惹祸上身,是不是?”

柳以沫笑完,轻蔑地看了伍行舟一眼,说道:“伍师爷,我还以为你有多么的铁骨铮铮前一副大义凛然公正严明的面貌,差点就连本官都给你骗了去,没想到骨子里却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怎么?知道了那幕后黑手有可能权势熏天道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害怕了,想当缩头乌龟了?伍师爷,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本官就偏不怕这些歪门邪道,无论他是皇亲国戚都好,朝廷大官也,本官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他撞到了本官的地盘,本官就一定要死咬不放,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是头破血流也不会放弃。伍师爷你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辞官不做,本官绝对不会挽留,定会敲锣打鼓的相送!”

她说完之后旧觉得心底怒气未消,目光向着旁边的水火棍上扫了两眼,终于握紧了拳头,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身后,伍行舟抬头望着柳以沫小小的身影倔强的走远如此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顿,这人脸上却丝毫的恼怒都没有,那一双明澈的眼睛,沉沉目光之中,却反而露出了一丝激赏之色。

***

第二天柳以沫床洗过后出门,草草用过了早点。便向着衙门而去路上,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眉头一挑冷一哼,迈走了过去。

那个人也出了走廊个人对了个照面,柳以沫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讽刺又打击地说道:“啊呀,伍师爷,你居然还在啊?”

伍行舟泰然自若的,仿佛天被骂的死去活来的那个不是他,静静说道:“那当然,快要升堂了,卑职若还不在就要迟到了。”

柳以沫“嗤”地一声,她的厚颜功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实在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在伍行舟的面前甘拜下风。

“伍师爷真是力炉火纯青。”她嘴巴向着旁边不屑地撇了撇,扔出这一句。

伍行舟淡定地说道:“多谢大夸奖。”他居然不问柳以沫是赞美他什么,或他心底早就知道柳以沫在夸奖他脸皮厚。

柳以沫莫名惊诧地斜睨着伍行舟,对方一张脸上却仍旧写满了“正气凛然”,她瞪了伍行舟半晌,终于冷哼一声,下巴一扬,扬长而去。

身后,伍行舟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上。

今日也没有什么大的案子,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以沫一一耐心地处理完毕,时而会斜睨下方认真挥笔记录的伍行舟,想到先前还以为他是个不畏权势公正严明的师爷,没想到是因为没有遇到大头而已,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现在才原形毕露。

她想着想着,心底很是不舒服,暗暗地在心中想要找个机会将伍行舟辞退。

一上午有惊无险地过了。柳以沫一声“退堂”,众位衙役送了口气,鱼贯散出。伍行舟收拾了簿子,跟在柳以沫身后缓缓向着内堂而去。

柳以沫只觉得身后仿佛戳了一根刺,很想把那根讨厌的刺拔掉,两个人走到了后院,柳以沫实在忍不住,站住了脚刚要找个机会作,伍行舟却忽然开口说道:“大人真的有心惩治张守业案的幕后之人?”

柳以沫愣了愣,哼了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

伍行舟的声音平静无波,说道:“大人要想好了,若是咬着不放,很可能付出非常的代价。”

柳以沫听他事到如今,还不知死活地想要劝说自己放弃,心头火起,转过身子来,瞪着伍行舟,愤怒地说道:“伍行舟,你是不是想要本官揍你一顿?”

伍行舟却平静地抬起双眸,重新问道:“卑职想要大人的回答。大人若是知道自己会付出非常的代价,还会继续想要揪出那幕后黑手吗?”

柳以沫死死瞪着面前这人,咬牙切齿说道:“不错!本官是跟他耗上了,又如何?怕死你就给我赶紧滚,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见风使舵的小人!”

伍行舟听了柳以沫这样恶狠狠的骂,脸上却浮现一丝笑容,说道:“但愿大人不是激愤之下的冲动言语还好,另外,大人也不需要如此夸奖卑职,卑职若是会见风使舵那种高深的本领,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任凭大人如此怒骂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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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试探

以沫被伍行舟一番话说的愣住,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那底咀嚼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

“你什么意思?”她掀了掀鼻子,后知后觉的,总算是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伍行舟望着她,说道:“大人莫怪,卑职是想试探一番大人,若是大人会知难而退,有些事情,卑职便会一直埋在心底,不会说出来。如今……”

柳以沫瞠目结舌,瞪着伍行舟,好大一会儿才问:“你……你是故意的……你……”结结巴巴,最后把心一横,问道,“你隐瞒了什么?”

伍行舟垂了眸子,说道:“其实,卑职隐瞒了,昨天去追捕那人的时候,他走投无路,只好咬舌自尽,但是在他死之前,被卑职问出了一句话。”

柳以沫心底想副情形,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伍行舟神色谨慎,目光向旁边周围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在,才说道:“大人,那个人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乃是——雍州。”

柳以沫的身猛地一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伍行舟抬起双眼,同柳沫目光相对,说道:“大人觉得这两个字,如何?”

柳沫握在腰间的手松了又紧,迎着伍行舟的目光,说道:“这两个字,果然……重若千金,不同凡响啊。”

伍行舟噗嗤笑道:“那是不是压得大人喘不过气来?惊得大人无所适从?”

柳以沫浑发抖。眼神游弋。装出一副魂不附体地表情来。说道:“是啊是啊。何止喘不过气所适从。我简直在浑身发抖。心神俱裂。惶惶而不可终日。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

伍行舟淡定地看着。给出一句评语:“大人地动作太夸张了。真实感少了些。”

柳以沫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抖了抖袖子。恢复正常。说道:“哼那是你缺乏审美地眼光。”倨傲地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走开。

伍行舟目送她地背影离去。微微低头。叹一口气静出声。自言自语说道:“大人愿你……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语气之中。隐隐地竟带有一丝忧伤似地。

哼着小曲儿,向着后院而去,柳以沫远远地扫了一眼燕深弦的房间,却正好见一个俏丽的人影闪身走了进去。

有袁飞燕照顾,恐怕燕深弦的伤势会迅速好转吧。柳以沫放了心过身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凶狠的眼睛。

娇花正站在柳以沫的身后双眼睛充满了怨恨地盯着她。

柳以沫被看的心头发毛,问道:“娇花妹妹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

娇花怒道:“那个袁飞燕是哪里来的?”

柳以沫“哦”了一声,释然说道:“她啊……她是燕大哥的师妹啊啧,情深义重,千里来寻找师兄,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她心底心知肚明,娇花对燕深弦那可谓是“情意绵绵”,没想到忽然跑出一个袁飞燕,抢了娇花的风头,而且燕深弦对那袁飞燕又的确不是一般的好,娇花当然很愤怒,而且她更为愤怒的是留下袁飞燕的柳以沫。

“感动个屁!”娇花纷纷地吐了一口唾沫,白了一眼远处燕深弦所住的地方,说道,“一个女人,居然抛头露面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太贱了!”

柳以沫挑了挑眉,早就习惯了娇花的“惊世骇俗”言语,说道:“贱么,我不觉得啊……何况只要燕大哥觉得她不贱就好了啦。”

娇花吃惊地瞪着柳以沫,半晌忽地冷笑说道:“我知道了,小姐你要嫁给毕公子,自然恨不得他不来缠着你,所以你才留下袁飞燕是不是?”

柳以沫嘟起嘴吧,说道:“给你看穿了……”

娇花气的七窍生烟,柳以沫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忽地心头一软。也许她好事将近,所以对别人都特别的宽容,说道:“娇花妹妹,你也不要生气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你最近跟燕大哥接触的也够多了,按理说,他该动情的也早就动了,可是你看他对你有丝毫的感情吗?”

娇花心头一动,眼圈却渐渐红了,说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他对我没有感情,或许从来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可是我就是想守着他又怎么样?我只有这么点儿要求了,我只想伺候着他,每天看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现在这点希望都没有了,自从袁飞燕来了,将燕深弦照顾的无微不至,以前娇花伺候燕深弦的时候,

淡的表情,仿佛陌生人一样,可是偏偏十分礼貌缺,然而那种生疏,却是骨子里的。可是对待袁飞燕去不同了,娇花冷眼旁观,甚至窗外偷听,都能听到他们两个笑语喧哗,有时候谈论以前的事情,有时候聊起现在,说的那是一个眉飞色舞,燕深弦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听的娇花心酸不已。燕深弦面对她的时候,何曾这样开心过?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徒劳无功的。可是徒劳无功,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柳以沫怔了怔,叹一口气,说道:“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何苦要如此的纠缠不放呢,娇花妹妹,这样只会让你自己更痛苦,你为何不能当断就断,要知道,他不喜欢你不要紧,这个世上,肯定会有另外一个人,很喜欢你,愿意像你对待燕深弦一样对待你,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娇花看着柳以沫,柳以沫今天也算是法外开恩了,居然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娇花嘴唇动了动,说道:“既然如此,小姐,那么我来问你,假毕公子不爱你了,你是不是也会立刻当断就断,忘了他,然后去试着爱上另外一个人?”

一句话把柳以沫堵得死去活来。她心头暗骂娇花不识趣,却说:“我相信言飞不会不爱我的……不过,假如他真的不爱我,我觉得我不会死缠烂打的,我……”她夸夸其谈的,心底却笃定认为,自己跟毕言飞,绝对不会到达那种程度。

娇花冷眼旁观柳以沫唾沫横飞,最后说道:“如果小姐真的会那么做,也许我也会放弃燕大哥的。”

柳以沫停了嘴,说道:“可是飞他是爱我的,哼。”觉得自己跟娇花真是鸡同鸭讲,怎么说也说不清楚,这个丫头就是一根筋,她真是脑袋秀逗了才会跟浪费这么多唾沫,居然说自己会跟毕言飞分开,呸,做梦!

扫了娇花一,柳以沫很识趣地自动走开了。

*

刚刚回到自己的卧房,在桌子边上,柳以沫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显然是心情不错。

方跟娇花的一番谈话,并没有让她觉得不开心,毕言飞怎么会不爱她呢,她这么温柔,她这么善良,哼,做梦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

伸手,在桌子拎了一块点心,填入嘴里,入口即化,实在甜到了心,柳以沫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手捧着腮,开始幻想自己跟毕言飞美好的婚后生活。

“呵呵呵呵……”想得入迷,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沫儿,沫儿?”有人在耳边低低地呼唤。

“别吵我!”柳以沫笑吟吟地说,“我忙着呢。”她想到自己在替毕言飞做菜,毕言飞在一边站着,夸奖:“没想到沫儿还有这手艺啊,真是,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了。”

“你在干什么啊,一副痴呆的表情……”有人很不识相地,在旁边插嘴。

“滚开!”柳以沫恶声恶气地说,继续笑意盈盈地幻想自己的美好前途。

“居然有人做白日梦做的这么起劲,哼……”那人不屈不挠地,继续说道。

“混账!给本官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柳以沫怒了,拍着桌子大叫。

“好啊,那是什么罪名呢?莫非……是在下轻薄了干儿子他娘?”那个声音很是得意的,轻佻地说。

柳以沫摇了摇头,眼前放大地出现了云碧一张如同细心描画过后的俊脸。

“混……混蛋……你在这里干什么?”柳以沫顿时口吃了。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靠的这么近是想干什么?

“我路过而已,看到沫儿你在这里,特意进来欣赏一番。”云碧从容地说,脸上丝毫的惭愧之色都无。

柳以沫恨得咬牙切齿,手臂一挥,指着门口,喝道:“你进门之前不知道敲门吗,本官的闺房,是你能够说进来就进来的吗,快点给我出去!”

她威严地叫。

云碧果然笑吟吟地起身来,长腿一迈,向外走去,柳以沫严肃地目送他出门,才收回目光,正想暗骂几声。听到门口:“嗒嗒嗒!”响了三声。

“又是谁啊?”柳以沫恼怒地皱起眉来,转过头看,却见门口,光芒浸润中的,仍旧是云碧那张脸,一双桃花乱窜的眼睛望着她,说道,“我敲门了,沫儿,我进来了哦。”

“不许进来!你给我滚滚滚滚的越远越好!”柳以沫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叫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四二 女知县出嫁

碧果然是滚了,可是不是滚远的,而是滚了进来,的河东狮吼,此人死皮赖脸地坐回了方才那个位子,笑眯眯地欣赏柳以沫的怒火冲天。

“沫儿,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别有一番风情,怪不得言飞那么喜欢你。”云碧好整以暇地出声夸奖,眼睛兀自色迷迷地望着柳以沫。

若是换了平时,柳以沫一定要称赞一下他有眼光,可是现在不行,她是快要嫁给毕言飞的人了,当然要对毕言飞“忠贞”,绝对不能接受别的男人色迷迷的目光,于是柳以沫义正词严地说:“你再出言不逊,本官就治你个冒犯官威外加调戏良家妇女之罪。”

云碧捂着嘴低低笑了一会儿,说:“那我不敢了,行吗大人?”说着便可怜巴巴地望着柳以沫。

柳以沫白了他一眼,兴许是云碧的表情实在太逼真,让柳以沫有种他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的感觉,于是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慢慢地坐了回去,默许了云碧坐在这里的权力。

云碧微微一笑,着她,说道:“沫儿,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是当然啦。

”柳以沫重新高兴起来,见的言辞收敛了很多,心底放松下来,拈了一块糕点填入嘴里,悠悠然地说,“云碧你乖乖的,不要胡闹,或许本县大婚的时候会给你安排个好位子,让你吃的撑死。”

这一次换云碧白了柳以沫一眼,颓丧地说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贪吃的人吗。”

柳以猛摇头,说道:“不像,但是我想撑死你!”

云可笑可气地盯着柳以沫。却见她嘴边上沾着一块糕点。他想了想。说:“你地嘴……”

“怎么了?”柳以沫看了他一眼。忽然恍然道。“本官最近公务繁忙。口水都要说干了。最近嘴皮干裂。是不是很难看?”

云碧心底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不……不是……”

柳以沫已经起身。四处找水喝。云碧望着她满地如老鼠般乱窜。目不转睛地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柳以沫端着茶壶回来。说道:“幸好还有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非常悠闲地喝了起来。

云碧看了她一会儿。那糕点渣子坚强地粘在她地嘴边上。柳以沫喝一口便看一眼云碧。神色庄严。云碧见她装腔作势。那糕点渣子却很不给面子地打破她地威严。十分可笑地附着着。

“唉……”云碧叹了口气身过去,伸出手指,准确无误地在柳以沫的嘴角抹过。

柳以沫吃了一惊,整个人僵硬,等反应过来之后,才跳起来,动作太剧烈,将面前那一杯茶给撞翻了。柳以沫手一指,指向云碧,喝道:“你干什么?!”好像看到了要对良家妇女不轨的色狼一样。

云碧扫了她一眼手指的糕点渣子高高举起,给她看。

柳以沫瞪大眼睛盯着那不明物体反应过来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冷冷地一哼,说:“你不会说话,只会用手的吗?”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这个反应是在云碧的意料之中的,他一笑以为然地。目光看着手指上那糕点渣,心思却飘忽着走远时间竟然开始愣。

柳以沫已经惊魂未定地慢慢坐下,目光一转望见云碧痴痴呆呆的样子只管看着手指上那点心渣子,忍不住讥笑说道:“我说云公子,你不会是饿狼转世的吧,那么饥渴地盯着那渣子干什么,还不快扔掉,桌子上有,本官特许你吃,正好撑死你。”

*

很快柳以沫跟毕言飞的婚约临近,整个洛水县为之沸腾。女知县跟毕公子的“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看的人目眩神迷,如今终于要修成正果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成亲那日,整个县衙披红挂绿,焕然一新,柳以沫脱下官袍,穿上新娘子的红色喜服,从早晨开始,自睡梦中就开始咧着嘴笑,一直到醒来之后嘴巴仍旧何不拢,洗脸的时候差点咕嘟咕嘟把自己淹死。

请来的喜娘俯视柳以沫更衣梳妆,柳以沫本来就很美的脸被一阵涂脂抹粉,弄的妖艳无比,简直看不出本来面目,柳以沫却只呆呆地望着镜子内的那张头戴红花的脸,觉得十分满意。

对她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她嫁给毕言飞,这一点才是重要中的重要。

她哈哈而笑。

喜娘们见女知县傻笑连连,个个忍俊不禁,两个喜娘围着,一个替柳以沫盘头,另一个便将柳以沫跟毕言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合该就是打不死离不开的一对儿,听的柳以沫心花怒放,蠢蠢欲动的,简直想跳起来,拥抱这两个可爱的人。

等她收拾好

,吉时刚刚好到了,外面炮声响起,喜娘们将红盖头盖上,说道:“大人,我们要出去啦,迎亲的队伍怕是到了。”

说话间,外面已经是鞭炮之声唏哩哗啦响成一片,柳以沫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说道:“好好好,走吧,我们走。”心头却无端端的有点紧张。

两个喜娘一个弯腰下去,说道:“大人,我背您出去。”

柳以沫喜滋滋点点头,趴到喜娘背上,喜娘背着柳以沫出门,向着门口而去。

那来迎亲的轿子果然已经等好了,红盖头遮着柳以沫的脸,柳以沫看不清楚周围有多少人,只听到嗡嗡不断的人声,还有小孩子欢喜吵闹的声音,鞭炮落地的声音,她的眼角能看到鞭炮落地,出的明亮的光芒,地上,碎红的鞭炮屑已经落了一地,点点都是喜气洋洋。

喜娘背着柳以另一个掀起轿帘子,柳以沫坐了进去,耳边听到一声:“起轿!”轿子晃晃悠悠地起来,向前而去。

柳以沫仿佛置身云端,恍惚的,几乎心还在梦里。她昨晚梦见了无数次毕言飞来娶亲的场景,好几次都是从梦中给笑醒的,一直折腾了半夜,几乎听到了窗外鸡叫,人才睡着。可是奇怪的是虽然只睡了一点点时间,然而精神却无比的振奋。

轿子载着人,向着毕家而去,沿街很多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女知县嫁给毕公子的好日子,几乎是整个县城的人都挤到了大街上。

柳以耳朵听着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心底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可是却又暗暗地埋怨这轿子走的太慢了,慢的她几乎想跳出去自己一路飞跑跑到毕家,早点同毕言飞拜天地才好。

一恍惚如做梦一样,这条路就算再漫长也终于有到头的时候。等柳以沫醒过来的时候,轿子已经落地,耳畔又是一阵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响,有人在欢呼,大叫:“新娘子到了!”“看新娘子了!”“噢噢,新郎官出来了!”

柳以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窒息了,是兴奋的。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听到有人轻轻地在轿门上踢了一脚,是新郎官来踢轿门了以沫的心砰砰乱跳,几乎想跳出去,扑到毕言飞的怀中。

轿帘被打开了,柳以沫很;看看毕言飞,可是头顶的红盖头却挡住了她的视线。眼前伸出一只手来子是大红色的,是他!

那只手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以沫心头一甜,急忙反握住了那只手。

被牵下了轿子以沫跟随那个人暖暖的手进了门,一直入了大堂。

这一刻等了好像一千年了。站在大堂之中,柳以沫感觉自己似乎都要哭出来了,那是高兴的泪。

***

众人的嘻哈声中,司仪官拉长了调子叫道:

“一拜天地!”柳以沫被喜娘扶着,缓缓地向外躬身。

“二拜高堂!”柳以沫扭过身来,毕言飞没有父母,高堂上的,怕是涂管家,而自己……只好等成亲之后,再跟毕言飞回京城,老柳看木已成舟,还能说什么,恐怕更会为了自己高兴吧。

“夫妻对拜!”柳以沫微微害羞,夫妻对拜之后,就会送入洞房了,哈哈哈……不知为何她却想得意的大笑,只好忍住了。

喜气洋洋的叫声,柳以沫高高兴兴地跟着做,目光却只管在新郎官的新服上看,那描龙绣凤,那针脚绵绵,那人动作之间,红色的新郎服微微地动着,多么好看,柳以沫看的走神,双方交拜的瞬间,不知是谁在她身后轻轻地推了推,柳以沫没防备,顿时一头向前撞过去。

只听得“彭”地一声,柳以沫仓促间抬头,却感觉自己撞上了对面的新郎官。

她心头一怔,有点害怕:啊,自己不是做错了什么吧?

而随着她这一猛烈向前的动作,头顶上的红盖头飘飘荡荡,随着风飞了起来,红盖头飞起之时,柳以沫白忙之中扫了对方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让她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不,一定是看错了!

犹豫的心思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是等柳以沫回过神来,她已经伸手,一把将自己的红盖头给扯了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那个人就站在那里,身着红衣,他英俊,英俊到不可方物的地步!完美,完美到无法挑剔,可是唯有一点是最为致命的,他是俊美非凡,他是无可挑剔,他是天上地下难以找寻的人物,然而他……却不是毕言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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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被弃

本热热闹闹的鼓乐声刹那停止,喧腾热闹的人们也人人都瞪大眼睛,都看着站在中央的柳以沫。

而她死死地看着对方,柳以沫怒视,瞪得自己的眼睛都疼了都要裂了,她却丝毫不知痛似的继续瞪着,一直到她听到自己嘶哑而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问道:“为什么是你?”

可是对方不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她在无理取闹,问的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柳以沫握着拳头,昂着下巴,又问:“毕言飞呢?”

对方还是不回答,仿佛没有听到,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叫道:“沫儿……”

“你没有资格叫的名字!”柳以沫说完,扬手,“啪”,狠狠地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对方却不闪不躲,白皙的脸上却飞快地多了一个红印子。

“沫儿……”随着她的动作,对方脸向着一边歪了歪,青丝荡漾,随后却又转回来,仍旧叫着。

“你给我住口,你这个恶魔!”柳以沫合扑上去,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一边扑打一边叫道:“毕言飞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这个混蛋,死人妖,你给我说话!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的叫声,尖锐地在喜堂内漾。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急转而下的场景,人人色变。

没错,跟柳以沫拜堂的,居不是毕言飞。

那一身新郎打扮。同她交拜地。居然是——云碧。

柳以沫看到云碧那俊美不可方物地脸地时候。却觉得自己地美梦一瞬间变成了噩梦。而且是个最叫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地噩梦。

为什么会是云碧?

为什么言飞又去了哪里。不是说好了么。他会娶她地。他会地……

眼泪狠狠地落下来。如果柳以沫是娇花那样大地力气地话。恐怕云碧现在真地被她撕成碎片了。绕是如此一身新郎官地服装被撕扯地不像样子。俊美地脸上也多了几道指痕。是被柳以沫抓出地有地还渗出血来。

终于有人从后面闪身出来。抱住了柳以沫。

“大人,大人你冷静下!”是伍行舟的声音。

柳以沫试图挣扎,伍行舟却死死地抓住她不放,柳以沫叫着叫着于停下来,她挫败地沉默后抬头,望着被她折磨的几乎面目全非的云碧了口气,问道:“毕言飞在哪里?”

云碧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是铁了心不会告诉她。

柳以沫又嘶声问:“毕言飞在哪里?”

云碧只是看着她。

柳以沫声嘶力竭声吼道:“毕言飞在哪里?云碧,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肯说话?!”眼泪跌落声音已经全然变了,柳以沫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地上,伍行舟急忙牢牢地抱住了她。

云碧向前一步,扶住了柳以沫的双臂,柳以沫反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毕言飞在哪里?”

云碧望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那双很好看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

柳以沫甩掉头顶的凤冠,疯狂地跑出毕公宅。

沿着大街向前跑去,无视旁边的人惊恐而形形色色的目光。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涨得她浑身难受,而眼中也不受控制地滴出泪来,眼泪随着她飞跑的动作,逐渐地散落在风中,零落地面。

脸上画得浓妆,随着泪水的融化都变得糊了,加上那么凄厉的面色,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旁边的人惊呼之下,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柳以沫全听不到,只管奋力地向前跑。

她跑过人群,越过大街,冲到渡头。

云碧说:

“言飞说他,不会跟你成亲。”

“言飞说他很抱歉。他说他不想再留下来了。他会走的,他已经决意要走,你不要去追了。



“他已经去了渡口,他会乘船离开这里,沫儿,你是没有办法拦住他的……”

“沫儿,不要去了!这是徒劳的!”

“沫儿!”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走。总之她要见他一面。

不管他心底打着什么主意,就算是不爱她都好,就算是不想娶她都好,她只要他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们当面把话说清楚的机会。要见到他,一定要,否则她会——死不瞑目的!

柳以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地上,她直起身子,抓起脚下嗦的喜袍,向前继续跑去。

***

渡口处,伸手擦了擦眼中的泪,柳以沫放眼看过去,远远地,前面有一艘小船,正在启航。

“言飞,言飞!”柳以沫眼前一亮,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船上似乎有人一动,柳以沫不顾一切向着河岸边跑过去。

那一艘船果然是动了,可惜不是船上的人上岸,而是……那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



飞魄散,她已经看到了,船头上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样的容颜,他身着一袭天青色色的衣裳,就像她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一尘不染,仿佛是个仙人。

那是毕言飞,她发誓就是他。

“言飞,言飞你去哪里?”柳以沫弯着腰大声叫着,眼泪零落,以为毕言飞没有听到自己的叫声,她希望毕言飞能够听到,能够看到她然后能够下船来,告诉她:他不过是在跟她开一个不太好玩的玩笑而已,他绝对不会离开她,绝对不会不爱她,这只是个玩笑而已。

而柳以沫觉得只要他回来,她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叫人心碎的玩笑,前提是只要他回来。

“言飞,毕言飞……你回来,给我回来啊!”她大声叫着子一阵火辣辣的疼,似乎已经被这种不要命的叫法给扯破了,柳以沫大叫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穿上的毕言飞,言飞头来看看我啊,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一动都不动,你为什么连转头都不转头。

是的言飞就在船头上,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在侧边岸上的柳以沫。

柳以沫站着的地方也不逆风,今天风和日丽的个好日子,人人都说天是个好日子阴天,阳光灿烂点儿风都没有,把柳以沫高兴的无法形容。但是现在……现在……

他没有可能听不到柳以沫的叫声,一的可能是毕言飞是个聋子才会听不到,然而柳以沫知道毕言飞不是聋子。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如此陌的表情对她?

为什么,那张让她爱不释的脸上,会是这样冷血淡然的一副几乎她不认得的表情?

那船顺水,走很快,柳以沫慌忙地转身,沿着河岸向前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叫,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已经全不是自己的,如此嘶哑,像是乌鸦的叫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么对我!”她大声地叫着,心被他的无情,伤的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沫儿,沫儿!”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叫声,是云碧!

柳以沫头也不回,跟着那船向前跑:“言飞,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下来啊,你下来娶我啊!”她怀着唯一的希望,如此大声嘶吼着。

忽地喉头一痛,她低头咳嗽出声,手捂住嘴唇,觉得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了出来。

柳以沫低头一看,望见自己张开的手指间,流动着的红色,那是……血!

吐血了么?柳以沫一阵心凉,恍恍惚惚,脚似乎有些站不住。

而船,兀自没有停下。

船头上的人,兀自对她视而不见。

柳以沫悲伤地望着那船掠过了自己的身边,她太累了,她一路跑来,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已经追不上毕言飞了,而他,就在船头上,顺着水流,面无表情地,跟自己擦身而过?

柳以沫向前,在身后云碧的大叫声中,冲下了河岸,跳入了水中。

*

冰冷的水流蔓延过她的小腿,大腿,一直没过了她的腰间,柳以沫奋力向前:“毕言飞,毕言飞!”只管叫着这个名字,似乎多叫一声,他就会听到,他就会回头,他就会下来,娶她过门。

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纯净无暇,望着她,用好听的软软的嗓音叫:“柳姐姐。”

那么依恋她,那么单纯而可爱,可是现在,这个人是谁?

河水淹没到了胸口,逐渐地过了脖子,又淹没到了嘴唇,柳以沫已经出不了声音。

她拼命挣扎着,想离那艘船近一些,再近一些。

然而脚下一空,身子瞬间向下沉没下去,眼前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冰冷漆黑的水底。

“咕噜咕噜……”身不由己地喝着河水,柳以沫挣扎着,望见自己的手臂,捂住地在水中空空地搏斗着,双脚不着边际,整个身子浮在水中,无力的感觉蔓延了全身,死亡,近在咫尺。

“言飞……”心底有个声音,代替她叫道。

柳以沫望见自己的头发随着水流荡漾过来,她睁大了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和风徐徐桃花盛开的日子,那个纯洁无暇天真烂漫的少年,友好完美地,向着自己走来,他甜甜地冲着她叫道:“柳姐姐。”

而如今,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无论她怎么叫,怎么啼血,怎么心碎,那个带着满身桃花满面阳光的美少年,他已经……乘风而去。

柳以沫浸在冰冷的河水之中,那冰冷的水流,竟神奇地将她的思维也镇的清醒而冰冷,柳以沫心底静静地想:“是的,他已经离去了,我所爱的那个可爱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哈哈。”

柳以沫眼前一黑,身体下沉,她忽地想:若是能在水中长眠,或许是不错的归宿吧。

她停止了挣扎,任凭自己随波而动,身子渐沉河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四四 忘了我

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眼前,蓝天之下,是云碧一张双眉紧紧皱着的脸,担忧地望着她。

柳以沫呆了呆,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刚一出口,喉头火辣辣地扯痛。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云碧望着她,却又避开她的目光,低低说道:“沫儿,不要说话,我带你回去。”他的身上**的,水顺着头发滴了下来。

柳以沫痴痴地看着他,说道:“我是在跟言飞拜堂,怎么会在这里?言飞呢?怎么是你在这儿?”

云碧不再说话,出手臂,忽然牢牢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力气如此之大,抱得以沫的身体发疼,她木然地任凭云碧这么做,睁开眼睛看,却发现自己还在长堤之上,她望着眼前一片寂寥的景色,她感觉到云碧紧紧地拥抱着自己,仿佛害怕失去似的那么紧。脑中有东西很快的闪过,柳以沫忽然想起来了,前一刻,那个在街头上穿着喜袍狂奔的女子,那个沿着河岸大声呼喊自己爱人名字试图挽留他的女子,那个因为极伤而吐血的女子,那个因为心碎而投水的女子……

她沉默在冰黑暗的河底,好像一个游魂。

她记起来,是云碧将她,从河底拉来。

而此刻的眼前,河面上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到,那一叶扁舟,乘坐着她曾深爱的人经毫不留情的离开了,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真是干净啊。

渐渐地。眼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以沫了闭眼。听到自己冷静地开口说道:“云碧。带我回去吧。”

这一欢欢喜喜。悲悲戚戚。生生死死。恍如隔世。

云碧抱着柳以沫回到县衙县衙之中。人人见到他们都唯恐躲闪不及。

这真是一个无比尴尬地时刻。

女知县地婚事。一而再而三地受到阻挠。本以为这一次是要修成正果了。满城欢悦。没想到。这一次却更是死地壮烈正牌老公。临阵逃脱。女知县这一下跌得太惨了。

是被人抛弃了吧?

背后,形形色色,有怜悯,有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趁机大嚼舌根。

日后的八卦必定无比的精彩,柳以沫甚至已经想象得到自己的这一桩不成功的婚事,会给洛水县以及邻县的百姓们并不丰富的精神生活增添何等的乐趣未来几天,这必定是最劲爆最风靡民众的一宗八卦。

云碧抱着柳以沫,一直到了她的卧房,将柳以沫轻轻地放在床上,本想撤手,不料柳以沫却勾着云碧的脖子不放,冲着云碧笑着说:“你看,本县的夫君临阵脱逃,可是却还有个更好的留下了,本县没有吃亏,是不是?”

她原先画着大浓妆,因为一路狂奔,出汗又哭泣,在河堤上的时候像是鬼怪,落水之后,河水将浓妆冲掉了,露出了她天生丽质的娟美容颜,而她的衣衫也都是湿了的,紧紧地贴着身上,曲线玲珑。

云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握住,想要取下来。

柳以沫轻轻一笑,反而向他靠近了一些,一边说道:“干什么啊云公子,你不是喜欢我吗,今日我们堂也拜过了,从此可是真正夫妻了,这便是我们的洞房,怎么,莫非你还不愿意,想退婚么?”她的声音有做作的妩媚,却甜笑的叫人害怕。

云碧皱了皱眉,隐忍地叫一声:“沫儿……不要如此。”

“嘘!”柳以沫伸手,竖起手指挡在嘴边上,说道,“相公,不要多说话了,所谓**一刻值千金,你只要做就行了,不是吗?哈哈……”

云碧皱着眉,垂下双眼,有一些愧疚,说道:“沫儿,我……我没有办法。”

柳以沫望着云碧的脸,微微一笑,说:“我没怪你啊,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相公了嘛,我们谁跟谁,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对不对。”她的口吻之中有些许的讽刺,眼波却是妩媚的。

云碧抬起眸子,看向柳以沫。柳以沫冲他一笑,忽然抬头,居然主动吻住了云碧的嘴。

云碧一怔,想要挣脱,却又停住,柳以沫使劲勾着他的脖子,一边深深地吻过去,原来她的吻技竟也不错,那丁香小舌顶开他的嘴唇便探了进去。

如此香软……云碧有些意乱情迷,何况他一直都对柳以沫有心,当下闭起眼睛,轻轻回应,却不料正在倾情之间,唇上狠狠一疼,云碧低呼一声,睁开眼睛,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迷梦已经醒来。

柳以沫

碧,面色极冷,她伸手,狠狠地抹了抹自己唇边沾道:“给我滚。”

语气森然冷清。

云碧忍着嘴唇上的疼不去管,深深地看着柳以沫。

柳以沫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再说一遍,给我滚,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听到了没有?”

云碧缓缓起身,站在床边,沉默片刻,说道:“沫儿,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柳以沫伸手抓枕头,猛地扔了过去,颤声说道:“你滚不滚?你信不信我叫人打你出去?”

云碧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抖了抖,说道:“我不会烦你的,你……好好照顾自己。”

柳以沫背对,冷冷地坐着,讥笑说道:“我已经死了一次了,再死也没那么容易,不用你担心。”

云碧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柳以沫竖起耳朵,听到他脚步声渐地远去,她又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臂来,捂住了脸,眼泪夺眶而出,就好像河水泛滥成灾,将十指淹没。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是留给她的,只是无尽的茫然。她想不清楚。

“嗒嗒嗒。”

不知多久,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柳以沫紧身体,沉声警惕问道:“谁?”

门口起云碧的声音,沉沉说道:“沫儿,这是言飞离开之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信,我放在这里了。”

他走进来,将信放在桌子上。

柳以沫身体颤抖,终于说道:“我不看,你拿走!”

“我放在这里……”云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将信放下,一双忧伤的眸子盯着柳以沫看了一会儿,对方却倔强的从不回头,云碧收回目光,终于转身出门去了。

柳以沫听到他的脚步声再次远去,才咬了咬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身子。

柳以沫转过身子,目光向着桌面看过去,果然见到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下了地,走到桌子边上,伸手将信拿起来,目光扫去,却见封皮上写着:沫儿亲启。

这四个熟悉的字……柳以沫忍不住,眼泪啪啪落下来打湿了信的封皮。

柳以沫伸手,慌忙将眼泪抹去,打开信封,将信纸抽了出来,急忙看去。

“沫儿,忘了我。”

长长的一封信,短短的几个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柳以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方才对云碧说她不想看,是气话,事实上,就算如此,就算毕言飞那么冷酷无情伤她到这种程度,她的心底兀自存在一丝希望,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希望毕言飞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得不选择这条路。云碧说他有毕言飞的信。柳以沫虽然不想在云碧面前表现出自己还多重视毕言飞,心底却想着:或许他真的是有苦衷的。而这封信,恐怕就是他在解释他的苦衷吧?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打开这封信看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借口原谅那个人。

怀着这个念头,她打开了信封。

然而叫她啼笑皆非的是,看到的,却只是他短短几个冷酷无情的字!没有解释,没有苦衷,他只是,要离开,要她忘了他!

哈,为什么男人狠心起来,会达到这样卑鄙的地步?

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连一个让她质问的机会都不给。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柳以沫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什么昨日还好好地,相濡以沫,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可是一转眼,却又能如此无情的抽身离去,甚至,一个糊弄人的借口都不给啊。

柳以沫原本还自认为有个聪明的脑袋,现在看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将那封信上上下下看了十几遍,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彻底地死了心。

嘴角浮起一个冷冷的笑,柳以沫握着那封信,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那信已经被撕成了两半,柳以沫加快动作,手不停地撕扯,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将那封信撕成了雪花,向着空中用力扔去。

“哈哈哈……”仰着头,大声地笑着,眼泪顺着鬓角滑落下来,“好好好……走的好,走的干净,你好……”

她笑着笑着,头晕眼花,眼前被撕碎的信纸真的好像雪花一样从空中飘落下来,在她被泪水迷蒙的眼睛里看来,很美,真的很美,美的叫她心碎成灰呢。

柳以沫眼前一黑,胸口憋闷异常,喉头又出现那股似曾相识的腥甜味道,她伸手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红,身子一晃,向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四五 食不知味

以沫闲闲地躺在太师椅上,娇花第一百零一次的进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发毛,来不及说话就出去了。

自从那一次的吐血昏倒之后,柳以沫发觉娇花对自己的态度好多了,不时地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柳以沫怀,娇花是因为无法去伺候燕深弦,所以将一腔热情重新又扑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清楚的明白,娇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自从“婚礼惊变”事件发生之后,娇花对待柳以沫的态度,跟以前截然不同,甚至好的惊人,一改往日爱嘲讽她的本性,仿佛开始向一个合格的贴身丫鬟进化了。虽然这种进化是晚了点儿。

起初柳以沫还饶有兴趣地想:换作了以前的娇花,恐怕会抓住这一次柳以沫大大出糗的机会,冷嘲热讽不停,但是娇花却没有。

柳以沫当然不道,娇花是第一个发现柳以沫昏迷的,而当看到地上僵硬卧倒的柳以沫,以及她嘴角的那触目惊心的鲜血的时候,娇花觉得心痛。

被燕深弦拒之门外,娇花然觉得痛苦,但是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娇花虽然倔强,却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以自己的姿色或者品质,是绝对配不起燕深弦的,先前的种种,不过是她自己自欺欺人罢了,所以被燕深弦拒绝,虽然痛苦,然而想着想着,就认命了。更何况,燕深弦身边多了个袁飞燕,这一对师兄妹相处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娇花虽然表面上很讨厌袁飞燕,但是燕深弦在袁飞燕的照顾下日渐好转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不是为了自己绽放的花虽然心酸,但是仍旧为了燕深弦高兴。

她是真的喜这个淡然如玉的男子的,当看到他开心的容颜的时候,她居然也会觉得小小的开心。

……发生在柳以沫身上这件事惊到了娇花。

虽这的确是一个抓住不放然后对柳以沫进行打击报复的好机会,比如:看吧,长得这么好看是被甩了。

又或者: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会分开。毕飞他不会爱你地。

还有:早听了说地。牢牢地抓住燕大哥不就好了。就不用今天这样被人抛弃这么出糗了。满县城地人都当你是个大笑话呢!哈哈哈……

可是娇花都没有。

她没有取笑柳以沫地心情。她被吓到了。当初说出柳以沫跟毕言飞分开地话。只是她不服气以拿出来试探柳以沫而已。她完全没有想到。事到临头。毕言飞真地会不辞而别。

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还有可能。对于柳以沫?她出身尊贵。貌美如花。虽然性格之中有很坏地地方。但仍旧是个可爱地女孩子。

毕言飞居然会抛弃她?真正是眼瞎了。

而柳以沫的情形也更是超出娇花的所料,居然吐血昏迷这么惨烈娇花记得自己伸手扶起倒地不醒的柳以沫的时候,感觉她的身体冰凉,而自己也当场冰凉了。

而好不容易醒来的柳以沫,却没有娇花意料之中的奄奄一息精神不振,柳以沫似乎很快地就振作起来人会笑,一如平常。

似乎毕言飞那件事情就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她平静的就好像那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经过那件事情门中的人已经自发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绝口不提毕言飞。决口不提公子,总之一切跟“毕”有关的事情统封杀!

可是柳以沫的表现实在叫人惊愕。她没有颓废,没有自暴自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大夫开的再苦的药也会眉头不皱一下地喝光光,这个人,竟如同在全力恢复一样。

只是那一双眼睛,只有最懂柳以沫的人才能看得出,那一双眸子,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彩。

当娇花终于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时候,望见柳以沫正在咂嘴。

娇花说道:“小姐,你做什么,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准备点点心吧?”

啧啧,这么贴心?

柳以沫若有所思地看着娇花,娇花避开她的目光,小心地将那碗药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刚熬好的药,大夫说你体内有寒气,要多喝点要驱驱寒气。”

“哦。”柳以沫干脆地答应一声,伸手拿起那碗药,放在嘴边上,轻轻地吹着。

娇花站在旁边,默默地端详她。

这几天,虽然吃喝都不差不少,然而柳以沫还是在消瘦。

从娇花的角度看去,那一张小脸儿,下巴已经尖的跟锥子一样,简直能戳死人。

娇花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得柳以沫忽然说:“娇花,我的表现还合格吧?”

娇花不明白,望着柳以沫,问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柳以沫甘之若怡地喝了一口苦药,笑眯眯地望着娇花,说道:“你当时说,假如毕言飞不爱我,我会不会死缠烂打,我说我不会,我会很快忘了他,我的表现还合格吧?”

娇花的身子猛地抖了抖,转开头去,没有回答柳以沫。

柳以沫将手上的那碗苦药吹得作响,一边大口大口喝着,一边说:“所以你别忘了,不要再去烦燕大哥了,等你家小姐我身体好一点,全县城发通告给你征婚,让美男子们来报名,让你挨个挑,挑到满意为止。谁要是不从,就打到他从!”

柳以沫得意洋洋地说:“你说我这个想法好吗?”

娇花想了半晌,叹了口气,说:“小姐,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我暂时不想嫁人了。”是的,她有些怕了。她只以为自己爱的苦涩,没想到,柳以沫的经历却更是叫她心惊肉跳。

柳以沫抓抓头:“难道不好?得,我再想想就是了。”

她将那碗药喝了,猛地一抹嘴唇上的药汁,忽然又咂了咂嘴。

娇花问道:“小姐是不是太了?下一次我多放点糖进去。我给你倒点水冲冲吧。”

柳以沫摇了头,说道:“没有啊,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苦呢,我只是觉得……这滋味太淡了!”

花惊的头发竖起来,这一碗药她是亲口尝过的,里面似乎加了黄连只喝了一点点,就苦的脸都皱成一团,拼命喝了三大碗水,舌尖上的苦涩滋味才退去了一点,柳以沫却这么喜滋滋有滋有味地喝光了?滋味太淡?她什么意思?居然尝不出这药多苦吗?

还说,这个人她的心里太苦太苦,所以就算是喝再苦的苦药,也只觉得甘之若怡而已?

娇花忽地觉得自己的舌尖股尝过后的苦涩滋味又泛了起来,她望着坐在边上静静咂着嘴的柳以沫,她的神情明明是那么的平静,却偏偏看的娇花触目惊心。

***

“小柳!”门口一唤,柳以沫抬头,望见了燕深弦温和如暖阳的笑容。

“燕大哥。”柳以沫高兴地露出笑容,自太师椅上起身,“燕大哥你能下地行走了么?”走到门口着燕深弦神奇地正站在自己的跟前,而在他的身边,自然是他的师妹袁飞燕。

燕深弦点了点头,望着柳以沫,说道:“我已经快没事了。”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头微微一怔。

袁飞燕扶着燕深弦,笑着对柳以沫说:“柳姐姐师兄他不喜欢呆在床上,一直嚷嚷着要下床来走走实在受不了,只好同意他啦本来以为他只在屋子内走走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走到这里来了,哈哈,其实他一早就打算过来看柳姐姐,却不对我说,你说坏不坏?”

她说完之后,对着柳以沫吐了吐舌头,神情十分灵动娇俏。

柳以沫哈哈大笑,说道:“果然很坏,飞燕妹妹,你可不能总是顺着他,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地静养,总是这样东跑西窜的怎么可以啊。万一伤到了,岂非前功尽弃。”

燕深弦看看两个同样笑面如花的女子,袁飞燕跟柳以沫站在一块,对比格外的鲜明,袁飞燕是习武的女子,身材玲珑而圆润,面色更是红润,脸型饱满,双眸有神,笑起来如春花初绽。而柳以沫身形娇小,最近又遭遇情变,她嘴上不说,身体的反应最是直接,脸瘦的下巴越发的显得尖,眼睛却更大,虽然也在笑,可是只是嘴巴裂开,眼睛却是丝毫笑意都无,尤其是同袁飞燕相比,十分明显,简直如一个被太阳晒着的冰块人一样木讷寒冷。

“小柳,你还好吗?”燕深弦望着柳以沫,那一双温暖的眸子,似乎能看到她的心底里去。

柳以沫对上他那种融化人心的目光,听着他关切不变的声音,心头的寒冰深处,“咔嚓”一声,似乎是被什么砸到,响起了断裂的声音。

“不好……”心底有东西在叫。柳以沫急忙转开眼光,随便看向别的地方,一边哈哈笑着说:“我很好,当然很好啦,燕大哥,对了,你赶紧康复吧,我最近吃什么都没有味儿,等你好了,加上飞燕妹妹,我们好好地聚一聚,吃点好的。哈,哈哈。”她为了表示欢快,又特意加了两声笑,却不料她的嗓子还没有好,而且又不是真心高兴,这两声笑简直难听又突兀。在空气之中僵硬的回荡。

室内一时静默。

燕深弦见她如此东拉西扯,说的全不是心底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袁飞燕看着燕深弦,又看了看柳以沫,轻轻地咳嗽一声,打破沉默,说:“师兄你听到了没有,赶紧听柳姐姐的话,快点好起来,嘿嘿,我们就有好东西可以吃了。”

柳以沫心底暗暗感激袁飞燕给自己一个台阶,当下又说:“那当然啦,你柳姐姐请客,一千年才这么一次的哦,千万别给我省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四六 陈酒

黑风高的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候,人人都睡了,却~间内,闪出一道小小的影子来。

手中提着一样东西,鬼鬼樂樂地潜行在夜色之中。

**

月老庙的后院,柳以沫抬脚跺了跺树下的泥土,还挺结实。

“应该是这里了吧?”柳以沫冷地瞥了一会儿,终于认定了,肩头一歪,原先抗在肩头的锄头落了地。

手心滑滑的,握在锄头上,总是很难用力,柳以沫望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重新捏着锄头刨了起来。

不知刨了多久,:于目光一动,将手中的锄头一扔,弯腰下去,双手并用开始以手代替锄头的刨了起来。

手指头被什么划到,似乎划破了,有一点点刺痛,柳以沫却没有停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地方,手上掏出了两把土,忽地摸到了一样东西。

心头一动,哈,是这里了。她的手指摩挲着向下探过去,心底有点惊讶:“咦,这是什么?”手指摸到了一面方方的小东西,难道找错了地方?捏住那东西,使劲一扯,扯了起来。

柳以沫将那古怪东西在眼底看了看,上面还裹着一层丝帕,什么玩意儿?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随手扔在了一边,又继续弯腰下去艰苦作业。

当摸到那圆圆地东西地时候。柳以沫才露出笑容。说道:“果然没找错。方才吓了我一跳以为挖到了别人地东西呢。罪过。”她双手并用。又将土刨开了一些。才终于将深深埋在地下地那一坛子酒给挖了出来。

这是她以前跟毕言飞山盟誓甜地要命地时候起埋在这里地曾经约定有朝一日再挖出来。当他们两个地爱情见证。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爱情破碎地见证。

双抱着酒坛子。柳以沫心满意足地向后一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着头顶上地遥远星空道:“反正人没了。东西也不用留着。留着也是白白糟蹋。”坐起身来。将那酒坛子上地封皮揭开。扔到一边。一股浓郁地酒香扑面而来。

“那个人虽然下品却仍旧是上品。果然就算是时间变化。这世间最不变地是人心。而是美酒心会变质。美酒却只会越沉越香。啊。这么浅显却深奥地道理我现在才懂啊。不过。就算是浅显。恐怕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像我这么明白。嘿嘿……”她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抱着酒坛子。凑到嘴边上。咕嘟咕嘟地喝个不停。喝地太急了些。酒水顺着下巴留下来。将脖子上以及胸前地衣裳也都湿了。

她喝了一会儿。满肚子都是酒。酒意上冲。弄得头也昏昏然。柳以沫重新倒在地上。天当被子。地当床。头顶繁星点点。美酒在侧供她糟蹋。也用挂心另外地人。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这一时刻。也算是良辰美景幸福时刻了吧?

柳以沫痴痴地想着。忽地噗嗤一笑。身子蜷缩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

被她方才刨出来扔在一边的泥土,沾上了她被酒水湿了的衣裳,柳以沫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边滚动身子一边傻笑连连。

“啊……”腰间忽地一痛,柳以沫停了动作,伸手向着腰间摸去,模模糊糊地说道,“什么东西,是石头么,居然敢硌到本官,本官杀你的头!”

她伸手将身下将那闯祸的东西拿了出来,却见眼前那丝质的帕子裹着的,是原先她从那坛酒的上面取出来的,柳以沫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手一甩,想要扔掉。忽地心头又有点好奇:“等等,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情书?定情信物?还是毒药想毒死我?嘿嘿,什么都有可能啊,就算是飞出一支毒箭来将我射个透心凉也有可能啊。”

她忽然想到了“一支毒箭”,却飞快地精神振奋起来,隐隐地有些期待,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盘膝坐好了,将那东西放在膝盖上,嘴里碎碎念说道:“老天在上,我希望里面会有一支毒箭飞出来,立刻射中我的心脏,呃,我不要任何痛苦的就死掉!”她郑重地许了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那东西慢慢地解开。

一枚晶莹润泽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柳以沫一歪头:“靠,不是毒箭,这是什么东西!”心头失望透顶,差点破口大骂,斜视了手中的那东西一眼,见它底下是方的,然而方的上面,却盘着一物,就好像把守一样,柳以沫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得那上面是一条龙。

“啧啧,这什么啊……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值钱。”她望着手中貌似玉雕成的这东西,雕刻的还挺精致的,肯定很

,看了一会儿,柳以沫忽然突发奇想,“莫非,毕言就想到今日会负我,所以特意送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弥补我破碎的感情?”

她这么一想,忍不住咧嘴大笑,手捶着地笑道:“天啊天啊,我太有才了……”笑的大声,眼泪却留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柳以沫才停了笑,她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才不要你这鬼东西!冷冰冰的,跟你一样,你留给我做什么,我摔碎给你看!”顿时扬起手臂,对准了前方不远处的台阶,就要狠命地扔过去。

“沫儿!”一声急促的叫声,有人飞快地闪身到了跟前,紧紧地握住了柳以沫想要出手的右手手腕。

“嗯?”柳以沫心头一跳,却明知不可能,醉眼惺忪看过去,果然,借着淡淡的月光,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认得,来人是云碧。

这个家伙,真是;魂不散。

柳以沫心头烦恼,使劲挣的手,说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滚远离开我的视线吗?”

云碧皱着双望着柳以沫,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不放心你。”

“切。”柳以沫嗤之以鼻,“是,少来恶心我行不行?”

云担忧地看着她:“沫儿,别在这里坐着,回去吧。”

柳以沫手撑着地面向后退,云碧保持一段距离,才说:“我说过我不用你管,你耳朵不好使吗?”

云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你身子不好,小心又着了凉。”

柳以沫越发不屑:“我说过我不会就那么容易死,怎么,你很想我出事?”

云碧想了想,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总曲解我的用意?”

“因为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们任何人!”柳以沫冷笑,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格外响亮刺耳。

云碧看着她,神色颇见黯然,踌躇了片刻,柳以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说道:“抱歉,我有点激动了……这本来跟你云公子没什么关系的。”她伸手,将旁边的酒坛子抱过来,仰起头又喝起来。

云碧望着她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冲过去,将酒坛子夺下来,说道:“你现在不适合喝酒!”

“我现在适合做什么?”柳以沫斜睨着他,讥讽地问,“现在满县城的人都知道知县大人被人抛弃了,你可听说过那些流言蜚语么?云碧,流言烁金,积毁销骨,这道理你懂不懂?”

云碧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望着柳以沫,说道:“沫儿,你不要在意那些话。”

柳以沫叹了一口气,重新仰身躺倒,说道:“无所谓啦,其实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在意。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跟你说话。”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才又说:“对了,你来了多久了?”

云碧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说:“我……我刚来而已。”

柳以沫歪过头,她的脸贴在了泥地上,凉凉地,不知为何却觉得舒服,看着云碧问:“你当真?别骗我,你知道,骗我的人……”

云碧咳嗽一声,说道:“其实,来了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柳以沫目光炯炯。

云碧不语。

柳以沫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必定是跟着自己来的,可是却不出面,只看着她在这里出乖卖丑,大发酒风。柳以沫心头一动,她想了一会儿,嗤地冷笑,说道:“云公子,你这么做有意思么?这几天,我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我,起初我只以为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现在想想,恐怕真的是有人在暗地里跟着我,那个人就是你吧?”

云碧叹了口气,头垂下,说道:“沫儿……对不起,我只是……”

“别来烦我不成吗?”柳以沫却无情地打断云碧的话,“你多大了,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幼稚?连词儿恐怕也不会像你这样吧?”

她白了那个很受打击默默无语的人一眼,重新收回目光,看着天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对了,那是什么东西?我刚才挖出来的那个,你好像很紧张。”

云碧果然开口,说道:“沫儿,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你最好呢,最好把他交给……”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你最好把他交给陈夜歌。”

“什么?”柳以沫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骨碌一下翻身坐起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将它交给陈夜歌?”

陈夜歌是雍王,被封雍州,雍州,雍州……柳以沫似乎惊觉到什么,一眼不眨看着云碧,而云碧却再次沉默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四七 真相(上)

以沫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再见云碧,更也不会跟他说话毕言飞那件事之后,虽然她表面上是很无所谓淡淡然的,心底的恨却着实是难以消除。而云碧一是毕言飞的好友,二来更是事情的重要参与者,于情于理,柳以沫都很想一脚将云碧踢到九霄云外,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云碧这家伙不知是记忆力太差还是脸皮太厚的原因,明里暗里的跟着她,就是不走。柳以沫想不通,为什么云碧还有这份坚持不懈的毅力,莫非他以为她是那么脆弱的女子么,被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甩了就会寻死觅活,所以慈悲心泛滥成灾要当她大小姐的护花使者?

“你说明白点……”柳以沫靠过去,盯紧了云碧。

云碧慢慢地转过头去,一股狡猾的想要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

柳以沫冷哼一声,怒道:“不想说就快滚!”

云碧转过头,为地看了柳以沫一眼。

柳以沫敌意十足地望着碧,丝毫都不退让。云碧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东西,才说:“沫儿,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手中的那东西,那……事关重大,乃是陈夜歌心心念念必得之物,现在他不知在你手中,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沫儿,他那个人,心狠手辣,万一被他盯上……”

柳以沫心头窦丛生,感觉一个困扰她多少日的谜题似乎初露端倪隐隐地快要解开。而解开这迷题的关键,怕就是自己面前的云碧。看他的样子,倒真的是在替自己着想,柳以沫想了一会儿,终于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你信口胡说都行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让我交给陈夜歌?”

云碧叹一口,说道:“沫儿,这件事你多知道一些多危险一分,所以我跟……”他急忙打住话锋,转过头去,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柳以沫将那东西在手倒来倒去扔着玩,一边问:“我现在就想知道,云公子,你还不说?”

云碧考虑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沫儿。我可以将事情地真相从头到尾都告诉你。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跟我来。”

他伸手。握住柳沫地手腕乎是想拉她起身。柳以沫本来想甩开他地手。然而她方才喝了那么多酒借酒浇愁。身子一动便觉得有些头晕。于是只好借着云碧地手使劲站起身来。脚下却仍旧忍不住一个踉跄。云碧急忙伸手将她环入怀中。他比柳以沫不知高处多少。柳以沫地脸撞在他地胸前。略略一怔。

在这瞬间。柳以沫忽然回想起她跟当时还是“飘飘姑娘”地云碧初次见面地情形一时精神恍惚。忍不住抬起手来。伸手摸了摸云碧地胸。

她地手那么软。轻轻地在他地胸前摸来摸去。……云碧一怔得有点异样。低声唤道:“沫儿?”

柳以沫触电一般地将手撤开开头。呢喃不清地说:“嗯太多了。有点晕。”

云碧答应一声:“你小心点。这里太黑了不要跌倒。不如我抱着你吧。”

柳以沫浑身懒懒的,然而却又不想欠云碧人情,刚想要死鸭子嘴硬地说“不用”,云碧却双臂打横,一手抱她腰间一手抱起双腿,柳以沫只觉得浑身腾云驾雾的,已经人在他的怀中,不由地恼怒看向他:什么“不如我抱着你吧?”这哪里是疑问句,简直是陈述句。

云碧抱着柳以沫迈步想走,柳以沫忽地叫道:“等等!”

云碧急忙停住脚步,问道:“怎么了?”

柳以沫转开头不看他,却说:“我的酒呢?”

云碧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抱着她不放,却回身走了几步,将地上的土用脚拨拉了一阵,一直把柳以沫方才刨开的那个坑给填平了,才又俯身,柳以沫将自己的锄头拿起来,又伸出手,把那没喝完的一坛子酒抱起来,紧紧地抱入怀中,嘴里模糊说什么:“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云碧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沫儿,如果觉得困倦,就休息一会儿。”

柳以沫哼了一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机把本官给拐卖掉了。”

夜色之中,云碧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说道:“就算是拐卖,那么买家也一定是我。这么昂贵的知县大人,怕是没有其他人敢接手。”

柳以沫靠在他的胸前,隔着一层衣裳,感觉他说话时候胸前会嗡嗡地一阵颤动,她觉得新奇,不时地贴过去,听云碧这么说,才冷笑一声,说道:“是啊,本官实在太昂贵了,导致没有人敢要敢接手……”

云碧暗暗皱了皱眉,责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

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料更惹发了柳以沫。他向来机灵聪敏,做事决断,连陈夜歌都畏他三分,不料在柳以沫这个丫头面前,却屡屡犯错。

云碧打定了主意要少说话,起码要少开玩笑,一边又担心柳以沫会胡思乱想,如此一路抱着柳以沫向前,走出了一段路,却听得怀中之人呼吸沉稳,竟如同个睡着了的样子。云碧的心这才缓缓地放了下来。

***

柳以沫借着酒力昏昏欲睡,她最近劳神劳力,很少好好休息,这时侯被云碧抱着,觉得身边暖洋洋的,感觉十分舒服,不知不觉小小地眯了一觉。

等察觉动静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柳以沫眼珠一骨碌,立刻爬了起来,却听得有个声音从床边上响起:“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呢。”

柳以沫扭头去看,对上云碧笑微微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说道:“这是哪里?”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

云碧说道:“放心,是我在外头的住处,没有人来的,在这里说话也方便点。”

柳以沫擅长联想的脑袋立刻扫过一阵阴风:的确,这里没有人经常来,说话是方便了,可也是杀人灭口或者强行xxooo的绝佳地点啊。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然而转念一想,又笑自己吓自己,云碧怎会是那样的人,就算他心怀不轨,在她睡着的时候要动手岂非更加容易。

柳以沫想到里,忽然伸手摸向腰间,她记得在自己睡过去之前,怀中抱着两件东西,锄头跟酒坛子,怕不小心将那一起挖出的神秘之物丢掉,就小心翼翼地装入了腰间的荷包内,塞了好久才塞进去。

一阵翻找,手脚乱地却终于将那东西给找了出来,柳以沫捧着看,轻轻地松了口气,云碧在旁边看着,笑意浅浅。柳以沫对上他那双很擅长迷惑人的眼睛,脸上一红,说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云碧摇摇头,说道:“不好。



他顿了顿,说:“很可爱。”

柳以沫的紧张子,眼睛瞪得远远地看手中捧着的那东西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只紧张兮兮的松鼠。云碧心底乐开了花。

柳以沫皱了皱眉,决定不去跟他讲更多无关紧要的话,直接问道:“现在这地方是你选的,该够安全了吧,现在你应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手中之物轻轻地冲着云碧晃了晃。

云碧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撩起袍子,坐在了床边不远桌子旁的一张凳子上,沉吟说道:“这话说来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云碧笑了笑,说道:“真是个急性子的丫头。”

柳以沫决定不理他,直到他说正题为止。云碧果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沫儿,你应该认得你手中的那东西是什么吧,却故意来问我,是想试探我么……不过,也无妨,既然事到如今,我已经决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

柳以沫听他如此坦白,心底微微惊诧,却咬着唇不出声:她刚挖出这东西来的时候,的确不知这是什么,可是等到打开之后望见上面攀龙附凤,这方方的形状,去极像是传说中那可让人疯狂之物。柳以沫随着老柳曾入宫去过,还忽悠过先皇在送给自己的扇子上盖了玺印,她记得那方玉玺……就和自己手上这东西一样的。

若是她猜的不错,十有**,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个东西,就是玉玺。

只是她无论如何想不通,皇帝的玉玺怎么会被埋在土里这么神奇?

云碧见她沉吟不语,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于是点点头,又说:“其实,我,言飞,以及陈夜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柳以沫转头,看向云碧。

云碧缓缓地继续说:“你也知道,只不过,沫儿你不知道的是,我们三个的身份……沫儿你有没有惊奇,为什么我和言飞,只不过是洛水县普通的百姓,竟然能跟雍王陈夜歌搅在一起?”

这个问,柳以沫先前是有过的,然而毕言飞那么杰出的人,云碧么……其实也不差。如说是惺惺相惜,也是有的。

如今听云碧说起来,果然有种细说当年的架势,忍不住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果然,云碧说道:“其实,你手中拿着的那一枚,就是前朝的传国玉玺,而我跟陈夜歌,都是前朝臣子之后,至于言飞么……”那双狭长的眸子扫了柳以沫一眼,静静地说:“言飞,他是前朝王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四八 真相(下)

间内的光芒并不强烈,然而当云碧说完那句话之后还是觉得,眼前那暗暗淡淡的烛光随着云碧的声音落定而刷地晃了一下。柳以沫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她拼命的眨了眨眼,才又清醒过来。

“前朝王孙。”心底一声冷冷的笑。怪不得,陈夜歌的身份显赫,能跟他交好,云碧跟毕言飞的身份又怎能是等闲,先前自己那想法,分明是自欺欺人。

云碧缓缓地细说前尘,柳以沫盘腿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原来,毕言飞的爷爷是前朝的王爷,在前朝落败之后,他带着玉玺从京城逃到雍州洛水县,经历了大起大落,毕言飞的爷爷不想再争权夺利兴风作浪,他在洛水县安定下来,打算余生过平凡的百姓生活。

但是天不遂人愿,紧接着又生了一件事情,陈夜歌的爷爷也到了雍州,而且是到雍州做雍王。

柳以沫听的眉眼耸动。这件事她也曾经听说过一二,只不过实在没有想到,类似传说中的人物,原来都在自己的身边。

而“叛臣”这个词,的确不名誉。本来,陈夜歌的爷爷是见机的快,叛变了前朝改投本朝,这是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可是本朝太祖却觉得陈夜歌的爷爷并非忠臣,他既然能叛变前朝天子,自然也会叛变自己,种种顾虑,所以十分的不赏识他,并不允许他在当朝为重臣,所以拐弯抹角地封到了雍州这么偏远的地方,表面上是封王这么风光的事,实际上却不过是降职而已,以保证陈夜歌的爷爷不会再同样地叛变他一次。

这一场明升暗降,弄得当是雍王的陈夜歌的爷爷十分不忿生怨恨,他本来算做是本朝的开国功臣了,却不能在朝堂上一展风光,埋没在这么偏远的雍州,怎么会不郁郁寡欢?

后来,一直郁不乐不能施展野心的雍王无意中见到了毕言飞的爷爷,他认出了此时的毕家主人就是前朝王孙同时也知道他们手握玉玺,这一现不由地让陈夜歌的爷爷心头野心重新萌动。

而说来也是巧合,当时又有人在穷的雍州觉到巨大的金矿一连窜的机遇,在陈夜歌的爷爷看来,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终于让他从原先的对当朝的怨愤之情升级成了更大的不臣野心,于是一场阴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数十年来一直精心划,直到陈夜歌这一代于万事俱备,只欠毕言飞手中的那块玉玺而已。

柳以沫听着云碧慢慢地细说往事。颗心砰砰乱跳。听到云碧说“毕言飞”。心底地某处仿佛还在隐隐作痛。简直不想他再说下去然而另一方面。柳以沫却又感觉长久以来她想不通地谜题地谜底好像呼之欲出了:毕言飞为什么会离开自己。而且是那么地绝情。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是波涛起伏。云碧看她一眼。说道:“沫儿你不要怪言飞。”

柳以沫“哼”了一声。说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跟那个人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他是什么样地人。做什么样地事。都跟我无关。我只是在听你说故事而已。”

云碧见她死撑。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只继续说道:“其实。言飞他离开你。是有苦衷地。”

柳以沫报以冷笑。然而心底却依旧有些许地好奇。也许。还有些莫名期望。虽然她心底已经认定自己跟毕言飞从此之后再无交际。那男子。地确伤她太重。重到就算他有可能再回头。她也不会再接受他。

然而。关于过去那些。她还是想弄个明白地。也许。这已经跟感情无关。

云碧继续说道:“言飞他之所以会恢复记忆,是因为陈夜歌不停的设计逼迫。起先言飞并没有想到陈夜歌做事会那么极端,一直到陈夜歌利用你而逼他,他才知道,事情远远没完,若是陈夜歌一日不达成目的,那么言飞就是他的目标。言飞若是留下来,那以陈夜歌狼子野心,必定连他身边的你也不会放过。”

柳以沫听得惊心动魄,偷偷地用手抵住了胸口,压住胸口那种钝钝的痛楚。

云碧说道:“沫儿,先前燕深弦受伤的事,你以为是意外对么?”

柳以沫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云碧:“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是了,当日自己明明已经躲开了,可是那匹马还是直直地向着自己冲了过来,摆明了是故意要她的命,为什么?

现在想想,或真是因为毕言飞的缘故,那人十有是陈夜歌派来的,或许是想铲除一直缠着毕言飞的她吧。

柳以沫忽然又想到当日她对毕言飞哭诉,说自己是个不幸之人,连累到了燕深弦,现在想想……或许,毕言飞就是从那时候下定了决心想要离开,而他之所以离开,果然是为了自己么……

不知为什么,柳以沫忽然想哭。她眨了眨眼,感觉到眼睛已经湿润,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云碧又说:“我真没有想到,言飞会将陈夜歌日思夜想的玉玺交给你手上。”



头一动,忽然开口说道:“我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

云碧转头看她,柳以沫说道:“言……尧公子他不是喜欢争权夺利的人,若是玉玺落在陈夜歌手中,保不准陈夜歌会趁机兴风作浪,掀起腥风血雨,祸害百姓,尧公子之所以这么做,乃是知道,本官是朝廷命官,而玉玺落在本官手中,本官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她言语冷静,“言飞”也不叫了,只说“尧公子”,字里行间都跟毕言飞甩脱了任何关系。云碧默默看着她,似乎是想看穿她此刻心底的真实感受是什么。

然而柳以沫的面色淡淡的,柔和的烛光之下,除了平静淡漠毫无其他表情。

云碧垂眸想了一会儿,说道:“言飞他离开迫不得已的,他若留下,只会连累到你,他之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闹得满城风雨,乃是好传信息给陈夜歌知道,他已经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已经跟你……恩断义绝,以后……陈夜歌只会去为难言飞,应该不会再来寻你麻烦。”

**

室内静静地沫伸手轻轻地抚摸那块玉玺,面色平静而心底汹涌:男人,这就是男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想法,作出自以为是的事情。假如毕言飞肯好好地同她说,假如他肯跟自己商量的话……

他只是一个字都不说,真是被自己无意间撞到的。假如云碧不出现,假如自己永远不去挖这坛酒,那么终她此生,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会沉埋地底,就算是她临死之前,她都不会明白:当初那个阳光般的少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离开我的呢?

柳以沫想着;着,很想笑是眼泪却一点一点落下来,不是伤心是自怨自艾,只是情难自已或许,只是因为这世事无常,只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人间造化。

她终于还是明白了那个人的心,是,这又如何?

一切已经回不去了,也回不去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纯美甘甜仿佛阳光,仿佛泉水般的恋情,已经瞬间苍老,不堪回。

而她此刻落下的这些泪,像是祭奠柳以沫那段年少轻狂,难以自己的短暂恋情。

“沫儿……”身边,云碧见她躲在暗影里沉默不语,有些担心。

“嗯……”柳以沫随口答应一声,迅速眨了眨眼,将眼睛中的泪都逼退。

云碧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什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枚玉玺……”

柳以沫刚要张口,忽地停住,望着云碧,问道:“你说呢?”

云碧迟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言飞居然会将玉玺交给你,可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是我先前所说的,沫儿,最好的方法就是将玉玺给陈夜歌。



柳以沫冷哼一声,说道:“云碧,你跟陈夜歌关系很不错?”

云碧皱眉,辩解说:“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柳以沫哈哈冷笑,说道:“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好,就算是我将玉玺给陈夜歌又能如何,你以为,以陈夜歌的野心,他会放过我一条小命么?谋反,这是何其恐怖的罪名,你以为他会冒着走漏风声诛灭九族的风险,看在我献玉玺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你在做梦么?”

云碧说道:“沫儿,自然不是如此,你将玉玺给我,我把他交给陈夜歌,就说是我无意中找到的,陈夜歌得了所求,自然不会为难其他人。”

柳以沫心头一动,想了想,看着云碧,说:“你觉得陈夜歌会重用你?以他的不择手段,难道他不会作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

云碧苦苦一笑,心想:只要为你,我总会做点冒险的事情来的。又如何。

却转头看向柳以沫,问道:“沫儿,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担心我?”

柳以沫却又转回头去,说:“都不是,我是在试探你。你跟陈夜歌蛇鼠一窝,我怎么知道你心底想什么?”

听了这冷酷无情的话,云碧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在下有话说

那啥,因为已经开始工作,暂时没时间写文了t_t~~不想本文就此太监,所以把大纲交给一位好朋友,让她代笔了t_t

自一百二十九章起,就全部是她所写的。文中可能有些细节和以前对不上号,这个我也无能为力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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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离开

门之中,平静了两日,燕深弦跟袁飞燕忽然前来告辞

他们两个要离开早就是意料中的事,然而事到临头,柳以沫还是觉得有点伤感,燕深弦跟她这么久了,感情自然不必说,袁飞燕虽然新来乍到,可是性格讨喜,同柳以沫也好的难舍难分。然而聚散无常,柳以沫慷慨大方,拿出私房钱来给燕深弦和袁飞燕设宴送行。

一场宴席,分外丰盛,几乎衙门中的所有人都有出席,人人都为柳以沫空前的大方而觉得惊讶,从而在暗地里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被逃”一事,女知县受了刺激所以才性情大变。

但是有的吃就行了,虽然知道燕深弦要离开,仍旧有淡淡的伤感,可是酒过三巡,人人喝的醉醺醺吃的饱饱的,那离别的伤感早就被打压的烟消云散。

柳以沫忽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大家一起看过。柳以沫举着杯子,说道:“来,我敬大哥一杯!”

燕深弦身体正在康复中,适合饮酒,袁飞燕说道:“师兄,柳姐姐敬你,你好歹喝一口。”

柳以沫也没有拦阻,燕深弦点了点,缓缓地也站起身来,看着柳以沫,说道:“小柳,多谢你!”

柳以沫深深地看了燕深弦眼,笑着说道:“自从燕大哥到我的身边,我如虎添翼,就好像多了一位亲大哥一样,而我也与大哥义结金兰,大哥曾经屡次救过小妹的小命,小妹大恩不言谢,这次为大哥践行,衷心希望大哥今后——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袁飞燕更是高兴道:“我师兄的师妹,柳姐姐你当了师兄的妹妹,我们之间该怎么称呼,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柳以沫哈哈笑。说道:“随意随意!”说着举起酒杯。望着燕深弦道。“大哥。以后就算山长水远也要记得我这个妹妹啊。我敬你!”说完之后。眼睛有点湿润。声音也有些许颤抖。急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燕深弦微笑看了她会儿道:“我这辈子都会记得。小柳。”终于也举起酒杯来饮而尽。

袁飞燕拍手。说道:“看师兄这高兴样儿他喝一口而已。他全喝光了!”

柳以沫笑着。又让人将酒杯满上新举起来。袁飞燕问道:“柳姐姐喝?”

柳以沫点点头。说道:“这一杯是敬大家地!”

在座地众人。有捕头有衙差。也有其他衙门中地文书。有人正喝酒。见状一口喷出来。有人正咬着一口菜。慌忙又吐出。众人都呆呆地看着柳以沫。

只有坐在柳以沫旁边的伍行舟仍旧镇定如初,他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拿起酒杯,问道:“大人要说什么?”

柳以沫笑着,说道:“本县借着大哥这个送行宴,也来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跟着本县这些日子,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本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用这一杯酒,感谢大家的辛劳!来!”

伍行舟缓缓站起身来,其他的捕头跟衙役们急忙也捏着酒杯齐齐起身,柳以沫手臂一探,说道:“我们大家干了这杯!”

“好,干了干了!”大家意气勃发,兴高采烈的叫道。

酒桌子太大,无法碰杯,大家对空虚晃一下,齐齐回手将酒喝完,女知县这么给面子,一时之间现场气氛更加热烈。

柳以沫坐回了位子,醉眼迷离的看过去,对面,是燕深弦跟袁飞燕,两个人正在低低的私语什么,很是亲昵的样子。“嗯,郎才女貌,好日将近。”柳以沫心头一笑,目光转开了去,将衙门中一张张熟悉的脸看过去,众人正忙着喝酒,交谈,吃菜,个个面色发红,显然是非常高兴,她呵呵地笑了几声,慵懒地收回目光,却望见近距离那人,一双清冷的眸子,正异常冷静清澈似的看着自己。

啊……他没有醉?

柳以沫心头一动,凝眸看过去,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坐着的,是伍行舟伍小师爷,他的目光跟柳以沫相对,微微一笑,隔空点了点头。

“哈……”柳以沫一笑,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去,抓起酒杯,继续喝起来。

她仰头看着天空,一轮明月,无比明澈。

柳以沫想:“众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送行宴的第二日,燕深弦跟袁飞燕双双告辞离开了。

柳以沫代领众人,一路送出了洛水县,一直看燕深弦跟袁飞燕乘坐的马车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自此之后,女知县一

,开始休假。

据说是因为她的“大哥”离开身边,所以离愁别绪爆发,得了病,不能升堂,不想见人,躲在衙门后院之中静养着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洛水县的百姓早就议论纷纷,人人都知道:女知县这一场迟来的“病”,十有**不是因为燕深弦的离开而得的,而是因为被逃婚的事……

大家在热烈讨论的同时,心底却又觉得女知县实在很倒霉,值得同情,想来她来到洛水县,也做了不少好事,尧公子虽然也不错,但也实在不应该如此对待女知县。

因此,大家这么想,心底便对柳以沫多了不少同情,柳以沫虽然拒绝升堂,可是洛水县反而因此而平静下来,很少有纠纷案件产生,就算是有,大家也会主动自觉地私下里解决,或者找衙门的伍师爷帮忙,幸亏伍小师爷头脑清明,做事丝毫不输于女知县,再难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总而言之,大家似乎都不想在这个非常时刻去打扰女知县,又或者,现在女知县正在心伤养伤的时候,万一这个时候去惊动她,惹怒了人,不由分说各打三十大板怎么办?

一时之间,洛水的衙门门可罗雀。

*

如此,三天后。

在返回京城的官道上,却一个面色黑黑之人,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书生服装,骑在马上,对旁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说:“乔草,还差多久才能住店啊?”

那个叫做“乔草”的闻言转过头来,嚯,难看的一个……小厮,眼如铜铃,张口吼道:“叫什么叫,累了包袱里有干粮。”立刻露出了原来的母老虎面目,看这世间无双的一张容貌,听这似曾相识的雷公之声,说话的这位小厮“乔草”,却正是娇花姑娘。

而那个先前说话的面色黑的人一笑,说道:“不要生气嘛,人家只是问问。”虽然一张脸像是包公似的,然而那眼波闪烁,顾盼之间,却仍旧能看出面貌清秀,只是这人似乎生怕自己长的美似的,在右边的腮边上,还贴了一颗大大的“美人痣”,硬生生地破了那份清秀感,让人看了这张脸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是听这声音,虽然已经意压低,却仍旧能听出来,这位好像包公转世一样的公子,正是柳以沫。

被生生改个男人名——乔草,娇花姑娘相当满意地望着乔装打扮的柳以沫,感觉现在她这幅模样跟自己的真面目有的一拼,比以前是顺眼多了,点点头,说道:“小……咳,我说公子,你说咱们就这么跑了,行吗?衙门中不会乱成一锅粥吧?”

柳以沫听她问,摇头脑地说:“不然还能怎样?难道要昭告天下,然后让人敲锣打鼓的送行么?”

娇花说道:“那也不用了,既然小姐你执意要这样,恐怕必定有你的用意,只不过,就这么扔下衙门那个烂摊子……”

柳以沫皱眉,撅嘴,说道:“怎么说是烂摊子呢,经过本县……经过本公子的一番努力不懈,那原先是烂摊子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个比较不烂的摊子了。应该说是大有进步,进步飞速啊。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应该狠狠地夸奖自己。”

娇花转过身,低下头装出呕吐的样子来,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还不是仗着伍小师爷在,对吧?”

“嘿嘿,”柳以沫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孺子可教也!”

柳以沫偷偷离开衙门这件事,事先她也只跟伍行舟说过。她可以瞒得过别人,可是却瞒不过伍行舟,更何况,要里应外合,伍行舟是不可缺少的。只有他在衙门之中上下打点,才可以瞒住她离开这件事。

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柳以沫想了挺久。其实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其中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避人耳目。

自从听了云碧那一番话之后,柳以沫深深地察觉此事的危险性,陈夜歌的冷血无情跟不择手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云碧跟陈夜歌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的,谁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一腿啊。柳以沫为了谨慎起见,索性就瞒过所有人,自己却只收拾了必要的东西,同娇花一起,准备偷偷地返回京城,一路无波无澜的,好将玉玺安安全全地交还给女皇陛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五零 遇险

边的草郁郁葱葱的,足有一人高,草丛之后隐隐约约水的声音,柳以沫跟娇花都乔装打扮了,而且不惜“自毁容颜”地弄了一副要多丑有多丑的模样,路上遇见过几个行人,见了她这张脸之后都忍不住皱眉,咂嘴,一副要呕吐出来的样子,看第一眼之后绝对不会再看第二眼,逃也似的跑远。

见了这帮人狼狈的样子,柳以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兴高采烈地对娇花说道:“我说乔草,见他们这样的反应,让本公子我‘诗’兴大发啊。



娇花很不屑一顾地看她一眼,说道:“这里没有茅厕,你忍忍。”

柳以沫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娇花的不解风情,说道:“你看我们两个,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望风披靡,跑的飞快,假如我们两个走江湖的话,简直可以起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头,你猜叫什么好呢?”

娇花看着柳以沫,一双铜铃大眼闪了两下,说道:“江湖两朵花?”

柳以沫转过身,一阵干呕。过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到的那个称呼,比你这个拉风的多。”

娇花忍不住虚心起来,问:“未请教?”

柳以沫说:“就叫做——‘人见人跑花见花谢风靡江湖黑风双煞’!”

娇花听了这么风靡的称呼,一阵“躯乱颤”,狠狠地瞪了柳以沫一眼,说道:“我很黑么?”

以沫大言不惭地说:“是我比较黑。我地黑分给你一点。你也就黑了。乖。你认命吧。”

娇花愤愤地看一眼。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柳以沫道:“那条狗嘴里会吐出象牙?”

娇花决定绝对不要再跟这个穷极无聊地人说话。免得她将自己地品味也拉低了。柳以沫却不停地在耳边聒噪花怒了。打马向前飞奔。柳以沫慌张起来。叫道:“乔草。乔草!”

娇花吼道:“什么破名听死了!驾!”打马跑地更快了。

柳以沫锲而不舍地拉开嗓门大叫。一边催促自己地马紧紧地追了上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互相攻击,时间过的很快,又摇晃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见到前方有一座很大的驿站耸立眼前,柳以沫眼睛一亮,叫道:“真是天助我也!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娇花扫了她一眼,一阵狂笑文绉绉地说:“哈哈哈哈……我的肚子呱呱叫,正好客栈吃到饱。”

柳以沫嘎嘎大笑,十分得意,说道:“乔草,跟着本公子,你真是近朱者赤呀。”

娇花做娇羞状,说道:“过奖奖,这也是公子熏陶所至。”

两个人互相夸奖对方,却没有注意到客栈外面摆桌子吃饭的行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看这两个“黑风双煞”,在两个人迈步走过之后身后响起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疯狂的呕吐声。

柳以沫兀自在卖弄自己的文采:“呕吐,呕吐起一滩鸥鹭!”一边配合地伸出手来,调皮地指向不远处的长河。

娇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客栈里面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两碗牛肉面多牛肉多汤!再来两叠小菜,快快快!——你看什么看,没看过本大爷这么帅的人吗?”

高分贝的嚷嚷,在寂静的客栈内不停地回响。

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一唱一和,看的在场的食客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柳以沫诗兴大发完了之后进来,望着空荡荡的客栈内,忽地满面喜色,说道:“哇呀呀,这里的人很少啊,乔草,我们来坐这一张,环境清幽我最爱!”

一边的小二哥看着此人乌黑的一张脸,愁眉苦脸说道:“客官,不是人少,是人都被你们赶跑了。”

柳以沫文质彬彬地说道:“啊啊啊……真是岂有此理,大家居然都跑了?本公子知道本公子人物出众,才华横溢,大家也不用那么自卑嘛,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小二哥忍了一会,看某人抓耳挠腮顾影自怜的丑态,终于忍不住冲出客栈,外头又是一阵狂呕之声。

**

柳以沫跟娇花用过了餐,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个人就势决定今夜就在这大客栈内休息。

跟掌柜的要过一间上方,两个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楼去了,进了房间,柳以沫得意地娇花说:“看样子我们的伪装还挺成功的,你看那些人正眼都不敢看咱们一眼吧。”

“那是被你吓得……”娇花说道,绝对不承认是被自己吓得,明明是柳以沫的语言动作表情更夸张些。

柳以沫却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效果成功达到。”又双眼放光跑到床前

道,“骑了一天的马把我累死了,现在正好可以休息

娇花看了看屋内,终于主动自觉地将桌子上的茶杯之类的清理出来放在地上,说道:“也是,歇一会儿吧,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柳以沫呻吟了一声,一头栽到床上去,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可见是真累了。

娇花将包袱之类的也都归拢起来,抱在怀中,人才跳上桌子,躺倒也睡。

一直到了半夜。

柳以沫睡得人知,娇花却不敢深睡。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闭眼无声无息等着,果然,耳边听到门板松动的声音,“吱呀吱呀”,似乎是有人正在撬动门扇。

娇花一惊,道有宵小之辈顶上了她们两个,她悄悄翻身而起,冲到床边,将柳以沫拼命地摇起来,柳以沫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问道:“怎么……”剩下的一个字被娇花捂住嘴巴堵了回去。

柳以沫瞪着娇花,不知是怎么回,娇花低低地说:“有人打咱们的主意,不知是何路人马,一会儿就进来了。”

以沫浑身的睡意被吓得荡然无存第一反应居然是幸亏自己没有脱衣裳,急忙问道:“人多吗?”

娇花说道:“他们作很轻,听不清楚,不过至少有两人以上。”

柳以沫微安心:“这还差不多,两个人对两个人的话,应该还可以。”

娇花心想:你是什么都帮不上的。还在这里胡吹大气。

两个人正在交流情报口“吱呀”一声,显然是门已经被撬开了,有人偷偷地摸了进来。娇花一惊,急忙闪身到床边上躲好。柳以沫见她离开,不敢妄动偷地向着床内缩了缩,拉被子盖住头。

那人摸到床边,似乎正要动作,娇花突然从床后跳了出来,仗着力气大忽地发难,一脚踹到那人腰间,那人猝不及防当下被踢个正着,“哇”地惨叫一声,跌了出去,他后面那人见状,当下同娇花斗在一起以沫从床上跳起来,娇花叫道:“公子们还有不少人,我们冲出去!”

柳以沫一惊道:“好!没想到有人敢动我们‘黑风双煞’,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装作粗声粗气地说慢慢地向着门口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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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叛徒

以沫在黑暗之中,连滚带爬,终于跑到后院马厩,匹马出来,翻身跳上去,叫道:“驾!”马儿听命,立刻向着门口跑去,不料,快到门口的时候,门边上却忽地跳出一个人影来,叫道:“站住!”

柳以沫见那人黑色的衣裳,正是先前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蒙面人,当下喝道:“你当我是傻子咩?!冲啊!”后面这个却是对马儿说的,马停也停,向前冲去,那个人不敢拦截,只好向着旁边跳着让开,柳以沫大喜,放开缰绳,叫道:“驾驾!”

冲出了客栈,马撒开四蹄,顺着大道向前而去,夜风呼呼地刮过脸上,有点冷,柳以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匆忙之中分辨了一下方向,见是向着京城而去的大道,心头一喜,纵马跑了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追来,心底才安稳下来,不由地又开始担心娇花的安危,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些人既然不是要取她们性命的,那就算是捉到了娇花也会对她怎样的。柳以沫这么说服自己。

骑着马跑了一段时间,柳以沫忽然看见前方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人出没,这是半夜三更,一般人都在睡得香甜,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队的人出现?

她有些不信,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又看过去,果然见似乎有一队人马出现那里,柳以沫心头一惊,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很是异常,好像情况有点诡异。

然而她不知对身份,当下一声不吭,埋着头无声无息打马而过,正跟那队人马擦身而过的瞬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马队中央的马车内传出。

“敢问马上的,可是柳知县?”

那声音,听来温和的像是水,却是无的黑水。

柳以沫听了这个声,吓得魂附体,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害怕谁就会遇上谁,柳以沫一声不吭假装没听到,打马就跑不料那声音淡淡地说:“拦住。”

前方车队之中,哗啦啦跳:好几个修长身影来,稳如山一样挡在了柳以沫跟前,手上光闪闪的,握着兵器。

那长刀地寒刺痛了柳以沫地双眼若再上前一步。对方恐怕就动手了汉不吃眼前亏。柳以沫一咬牙住了缰绳。

身后。马车停住。似乎有人缓缓地下来了。柳以沫调转马头向后看去。却见淡淡地夜色之中笼地光芒很幽暗。却仍旧将面前之人地容貌照地一清二楚身着华贵地袍子。很是儒雅威严地一张脸。看起来温和而无害。但他却是雍王陈夜歌。

柳以沫此刻最怕见到地人。就是他。

只是。她都化妆成这个模样了。这人竟还能认出她。莫非他有特异功能不成?

***

“柳知县。别来无恙啊。”风度翩翩这个词。说地就是陈夜歌。他背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柳以沫。就好像真地是好久不见地好友。

柳以沫看看围在周围的这一大堆人,以及面前这大尾巴狼似的腹黑王爷,终于无可奈何,灰溜溜地下马来,抱了抱拳,对着陈夜歌,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参见王爷,王爷,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嗯……柳知县免礼,”陈夜歌笑的温文儒雅,眼睛打量着柳以沫那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忍着满腹笑意,问道,“柳知县不是在洛水县么,此时更深露重,大人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是有什么要事要办么?”

柳以沫眼珠转了一圈,说道:“没,一点事也没有,只不过,下官最近思乡情绪发作,所以很想回家而已,王爷这又是要去哪里呢?”

陈夜歌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无害的面貌,说道:“说来也巧了,本王无意中得到了柳知县思乡情绪发作要回京的消息,所以特意来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遇到柳知县,没想到果然运气非常之好啊。”

柳以沫目瞪口呆,问道:“王爷为什么要来找下官?”

陈夜歌说道:“当然是想要柳知县去本王王府上小住些日子,好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啊。”

柳以沫急忙摇头,说道:“王爷,还是不用麻烦了吧,下官只是想快点回京看望老父而已。”

“尚书大人无病无灾,柳知县何必如此着急呢?”陈夜歌非常执着地说道。

柳以沫不知要如何是好。

现在陈夜歌这么跟她说话,看似无礼,实际上已经给了她三分颜面,若非他如此耐心,好言相劝,随便叫几个侍卫上来,将她打昏了或者强行拖着,也就轻轻松松地拖走了。

难道真的要乖乖地听他的命令跟他走?可是真跟他去雍王府,那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柳以沫知道他心底有什么打算。可就算是不听从又怎样,也许还会受一顿皮肉之苦。柳以沫权衡左右,异常为难。

正在犹豫

,陈夜歌忽然微微惊诧一声:“咦……”

柳以沫问道:“王爷,怎么了?”

陈夜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的柳以沫心底发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陈夜歌才说:“看样子最近有急事夜里奔波的人很不少啊。”

柳以沫不明白,刚要发问,忽地听到了马蹄声从远而近。

陈夜歌转头去看,柳以沫扬眉,却见黑暗中,果然有一匹马从远及近而来,马上的骑士见到这边的情形,明显的放慢了马速,柳以沫却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然乱跳的声响,借着陈夜歌这一行人的淡淡灯笼光芒,她逐渐地看清楚马上的来人是谁。

那样妩媚的面_,双眉如柳斜斜入鬓,一双眼睛若有情若无情薄薄的嘴唇抿着,那来人,不是云碧,更是何人?

只是柳以沫心想:“云碧为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大半夜的,都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这群人却一个个精神的跟夜猫子相似,莫非真的都‘思乡情绪发作’……云碧,云碧,陈夜歌之所以这么准确地知道我要回京不是你搞的鬼?”她想来想去,心底怀上了云碧,本来就是为了避开他的耳目所以才跟娇花两个偷偷离开,然而这样都被陈夜歌发现,真是让柳以沫不往“内奸”这上面想都不行了。

云碧勒住了马身而下,动作竟是洒而利落。

柳以沫死死地盯着他看想从他面上看出些譬如“心虚”之类的表情来。而云碧的目光只是淡淡同她一对,面上微微一怔即就闪开了。

陈夜歌呵呵地轻轻笑了声,温声对着云碧说道:“你来了。”

云碧皱了皱,答应一声:“是。”

陈夜歌说:“路上辛苦”

云碧说道:“还好。”

柳以沫在一边看的完全傻掉。

这两个人唱一和,比她跟娇花的配合都融洽简直就跟一家子一样。见到这一幅场景,柳以沫心底对云碧的怀疑差一点点就要坐实了。

陈夜歌笑眯眯地着云碧说:“早叫你过来帮我了,怎么选这么个日子。”虽然是埋怨,却是欣喜的口吻。说着,也不等云碧回答,转头看着柳以沫,说道,“难得柳知县也在这里,大家就一起去王府叙叙旧如何?”说完,又看向云碧。

柳以沫的心都要气炸了。转头狠狠地瞪向云碧,云碧点了点头,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但凭王爷做主。”

“云碧,这个虚伪的男人,卑鄙小人!你这个死人妖!”柳以沫气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有侍卫上前来,捉住她的手臂,她用力一挥,再也控制不住,怒道:“滚开,别碰我!”

陈夜歌看向柳以沫,挑了挑眉,正要说话,柳以沫凛然不惧,这个时候也用演戏了,这两个人,分明是在玩猫捉老鼠吧,而她就是那只可怜兮兮的老鼠,到处乱窜了一阵之后,还不是给乖乖捉住。

旁边云碧却忽然走到陈夜歌身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柳以沫听不到他说什么,却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云碧说完之后,陈夜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的怜香惜玉,那么就交给你好了。”

柳以沫瞪起眼睛来,云碧却没有任何表情,走到柳以沫身边。刚要说话,柳以沫忽然伸手,向着他脸上甩过去,云碧一把捉住她的手,他的手劲很大,捏的柳以沫的手腕子隐隐作痛,柳以沫完全动不了,只好骂道:“死人妖,你放开我!”

云碧低声说道:“沫儿,你最好冷静下来,你若是再乱来,我就要不客气了。”

“乱来?”柳以沫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想一口咬死云碧。云碧却拉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柳以沫抗不过他的巨大力气,云碧拉着她来到自己乘坐的马边上,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翻身上马。

那边陈夜歌自行进了马车,车队徐徐转头,竟是向着雍州而去。

而王府的侍卫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是在云碧的马前马后,各有防备,云碧抱着柳以沫,柳以沫感觉自己的身体跟他紧紧地靠在一起,虽然知道这件事很无奈,脸却仍然红了起来,愤愤地想要挣脱他,云碧俯身过来,柳以沫察觉他靠得自己越发近了,忍不住有点慌张,怒道:“你干什么,往后点!”

云碧轻轻咳嗽了两声,却没有听柳以沫的,他靠上前来,几乎是咬着柳以沫的耳朵,低低地说道:“沫儿,我不知道会这样,你相信我。”

柳以沫恨得牙痒痒,相信?她现在都不知道“相信”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五二 防火防盗防人妖

没亮,陈夜歌一行人就已经进了雍州。

柳以沫人在雍王府,望着周围华丽的布置,心底暗自讥笑陈夜歌一副暴发户的面貌,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陈夜歌玩什么花样。

等云碧对她坦白一切之后,柳以沫的脑中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逐渐地想的一清二楚,比如“张守业案”。

雍州有金矿,听云碧的口吻,金矿的资源还很丰富,那么要开采金矿自然需要人手,而洛水县失踪的那些个人,恐怕就是受不了重金诱惑所以去报名开采金矿了,但是雍州出现金矿的事情,一定不能泄密,否则的话朝廷便要派人调查或者收归国有。所以那些负责开采金矿的矿工们才会被迫签订那些长长的不能归家的合约。

而张守业跟紫鸢的死,现在想想,十有**都跟陈夜歌脱不了关系,自然不是陈夜歌亲自动手。而是他派人杀人灭口的,就是唯恐柳以沫继续追查下去,迟早要将金矿的秘密给挖出来。

但是现在陈夜之所以表面客气地将自己强行带到雍王府,所为的,却是柳以沫前些日子挖出来的那枚前朝的玉玺。

柳以沫一手托腮,脑中迅想着。门口有人轻轻地敲了三下,柳以沫抬头去看,却猛地看到了云碧的脸,她一怔之下,嫌恶地转过头去,哼了一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云碧手中了一个盘子,走进门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柳以沫偷偷斜眼去看,见是满盘子的吃食,此刻已经是早上,她经过一晚上的颠簸,也早就饿了,忍不住神色一动。

云碧说道:“沫儿,你先用点东西吧。”

柳以沫哼哼冷笑道:“怎么,吃完了好上路了么?”一边冷眼去看云碧。

碧却不动声色地。一双眼睛之中毫无波澜。看着柳以沫。说道:“不要胡说。先好好地吃饭。”

柳以沫望着他淡定地子。一瞬间火起。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伸手使劲一掀桌子。“哗啦”一声云碧方才送进来地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

云碧静静地看着她地动作。只是皱眉不说话。柳以沫本以为能听到他地解释。或者动怒也行。没想到他始终如此淡然。一点不像是心中有鬼地样子。她越发生气。指着云碧地鼻子骂道:“你还好意思站在我面前你这个卑鄙地小人。我不吃你送地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云碧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好吧。你不吃我送地不打紧。我另叫人送来。”

柳以沫一听。顿时又是火上浇油。说道:“你另叫人送来?你跟陈夜歌什么关系。他地人居然肯听你地话?云碧真是有眼无珠。认识你这个小人。我恨不得自插双目……”她口不择言。越说越气。

云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见她正在气头上。默默地转过身去。说:“沫儿气归气。不过一定要吃东西。”

莫名其妙的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柳以沫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身影离去,她还没有骂的过瘾,那个可恶的家伙就走了望着云碧的身影出了门口,柳以沫跳起来起一个凳子狠狠地扔出去,凳子落在地上出老大一声,居然没有裂开。

柳以沫也不心疼正不是自己府上的东西,她扔完了凳子,才略微消气,回到床边上坐定了,又开始想事情。

云碧听到身后那老大的一声巨响,缓缓地回头,见是柳以沫将凳子扔了出来,忍不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吩咐了婢女再送一份早餐给她,便慢慢地向着前厅而去,而在雍王府的前厅,陈夜歌正握着一杯茶,若有所思,见云碧过来,问道:“可有跟她说过?”

云碧说道:“她现在还很生气,不肯说。要等些时候。”

陈夜歌沉吟着,问道:“你说,那东西真的不在她身上?”

云碧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好说。”

陈夜歌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她人在,一切就好说,慢慢地逼她说出就是了,不过是个女子罢了,随便用点手段……”忽然看见云碧的面色,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你心疼了?”

云碧不语。陈夜歌笑了笑,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没对她怎样,好吃好喝的待着,不过,最好她识相一点,不要总是如此。”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身上的胆子并不轻松,最近那帮老东西一直在闹,说什么要找前朝的正统骨血,哼……”

眼睛里透出一丝狠辣之色。陈夜歌停了话。

云碧说道:“他们只是一时不满而已,恐怕是不敢大闹的。”

陈夜歌看着云碧,说道:“但愿如你所说,让他们闹一阵儿也就过去了。唉,不过幸好你肯来帮我了,这也算是诸多坏事之中的一件幸事。”一边说着,一边在嘴角露出笑容,满意地望着云碧。

云碧垂着眸子,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夜歌点点头,想了一会,又说:“那好,那丫头那边,你多盯着点,若是有了那东西,对付那帮老家伙也容易

帮我把这件大事办妥了吧。”说着起身,伸出手来了拍云碧的肩膀。

云碧拱了拱手,说道:“是。”

陈夜歌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忽然又说:“该用点非常手段的时候,不要心软,女人嘛,就是那么回事儿,必要时候,不能纵容惯着……你对她又有些好感,索性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说着,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云碧的心头一跳,对上陈夜歌的双眼晌才说道:“说的也是。”同样在嘴角露出了相似的笑。

陈夜歌这才哈哈大笑,说道:“那我就要祝你早日达成心愿了,同时,也早点成功。”

云碧说道:“先多吉言。”

*

柳以沫愤愤地想了半天,:于累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快要睡着。

门响的时,柳以沫还以为是自己做梦,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翻了个身。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坐在了的床边以沫朦朦胧胧之中睁不开眼,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摸过自己的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觉得很舒服。

直到那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脖子上,又顺着脖子向下,柳以沫才觉得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云碧一双朦胧到让人心碎的眸子。

在片刻的怔忪之后以沫吼一声:“云碧,你干什么?!”

云碧看着她,说道:“沫儿……这么长时间,你都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柳以沫大吐特吐,说道:“你在梦游吗,说什么梦话,男女不同寝你不明白吗,出去!”

云碧却纹丝不动,说道:“我说的不是梦话受够了,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本想好好地对你的,不过看样子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好什么叫不好,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五三 逃离(上)

王府的大厅之中,几个黑衣老者大马金刀坐着,望人,一番沉默之后,自内堂的帘子之中走出一个人俩,到了那首席之人身边,附耳微微地说了几句话,那人面露惊诧之色,旋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下座的众人看他如此面色,有人问道:“王爷可是有事么?”

上座之人正是雍王陈夜歌,当下说道:“无,一点小事而已。”手一挥,那人退后。陈夜歌抬手拿起桌上茶杯,小小喝了一口,才有问道:“各位叔伯,不如开门见山的说,这么晚了来找本王,究竟是有什么要事?”

几个人面露难之色,面面相觑了一阵,坐的最靠前的那人才谨慎开口,沉声问道:“王爷,我等最近听说一个消息。”

“哦?是什么?”陈夜歌问。

那人眼睛一眯,道:“听说王爷,已经拿到了玉玺?”

陈夜歌一惊,双眉皱起,慢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面上,才问道:“王阁老,你何出此言?”

王阁老沉沉眼看着陈夜歌,说道:“这话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只是我们最近都听说这个风声,今夜特地来向王爷询问一下,此话是否属实。”

陈夜歌目光阴晴不定,回答反而问道:“这话我不明白,请问各位,是从哪里听说这个无稽之谈的?”

王阁微微抬头,说道:“既然王爷这么说,那就是否认了?”

陈夜歌冷一声。说道:“不错。本王从未见过玉玺。这话说来倒是奇怪了。”

“地确奇怪。”王阁老点了点“我们本以为这消息万无一失。王爷怎会没有呢?”

陈夜歌听他说地笃定。再看在座地其他人。都也是一脸怀地看着自己。他心知必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地变故发生。不由问道:“为什么这消息会是万无一失。请问。是出自何人口中?本王手中地确没有玉玺。若是得到又何必隐瞒大家呢?”

王阁老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他老者地脸上也露出了深思地表情。陈夜歌见状。知道这群人仍旧不信自己。他不由地在心头勃然大怒。想道:“那玉玺地确是我所愿以沫那小丫头也地确正在我府中被压着。然而那丫头没有开口我又怎知道那玉玺在哪里?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玉玺还没到手。消息却已经走漏。嗯……这几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各位叔伯。本王并无说谎话。若是得了玉玺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请大家稍安勿躁。”心底暗自恼怒面上却仍旧一团地春风暖暖。安慰着在场众人。

王阁老转头看向陈夜歌然一哼。说道:“王爷可真地能说到做到么?”

陈夜歌露出惊诧神色道:“这是当然了,本王从来不会出尔反尔。”

王阁老说道:“王爷,那玉玺在谁人手中,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将王子找回来,只要王子肯回来的话,何愁大事不成?王爷也不用再苦心安排其他,只需要慢慢地找到王子就可以。”

“是啊是啊,先朝的正统血脉,一定要找到啊。”

“如果真的找到了玉玺,却没有王子在的话,那也是枉然。”

“阁老说的是……”

在座的几位老者顿时群起而应声,面露笑容点头连连。

陈夜歌望着这几人做作的样子,心头恼怒更甚,恨不得将这几个老东西全部弄死,忍了忍,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各位说的很有道理,玉玺跟王子,都要尽快找到,本王会加派人手去搜寻,一有消息,立刻告知各位,到时候,大事可成。”

“如此的话,就有劳王爷了。”

“先朝复兴有望啊。”

“请王爷务必不要让我们失望,请小心找回王子,否则的话……”

又是称赞又是威胁,几个老家伙七嘴八舌说个不休,陈夜歌如坐针毡,心头却恼怒十分,想到:“若是以后大事成了,本王先杀了你们几个老没用的东西,什么正统血脉,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本王用得着你们几个老东西指手画脚么?一帮混账。”

又想到:“玉玺之事,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莫非是毕言飞么……”转念又想,“应该不是他……他若是在雍州露面,没可能我不知道,难道说另有其人?只不过玉玺之事十分隐秘,究竟会是谁向这几个老家伙透出风声?听王阁老的意思,那人的话十分可信,难道说……”他在脑中左思右想,忽然心头一震,心头大叫一声:“不对!”

陈夜歌变了面色,立刻起身,说道:“各位叔伯,本王还有要事要先行一步,各位先在此商议着,告辞。”转过身便走,而且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几个阁老见他说走就走,目瞪口呆,

边人已经不由分说走了,阁老们留在原地,当下不悦道:“他这是什么态度?”

“哼,当我们是什么?”

“难道真的如那人所说,他有不臣之心?”

“我们一定要留神……”

这番话,陈夜歌自然是没有听到的,他匆匆地向内,穿过回廊,一直向着柳以沫被囚禁的房间而去,还没有到房间,便望见院落中一人站在那里,正是先前去向自己通报的那人,陈夜歌问道:“人呢?”

那人说道:“回王,还在里面。”

陈夜歌皱眉,问道:“你确定们真的在里面不曾离开么?”

那人回答:“小一直都监视着,只不过云公子他忽然……咳咳,……小人不便留在门口,就出来了。”

陈夜歌皱着眉,向前走步,侧耳倾听了一阵,叫道:“不对!”伸出一脚,踢了过去。

门扇“当”一声被踢开了,陈夜歌迈步入内,他进入的匆忙,床帐被激荡的飞了起来,但只见上面被褥凌乱,然而空空荡荡,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这是怎回事,他们明明在这里?!”那个人在背后见了这种情形,吓得叫出声来。

陈夜歌目光阴晴不定,回身来,一脚踹上那人身上,说道:“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转身迈步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想:“如今已经没有异议了,怕是云碧这人吃里扒外,用计救了柳以沫那小丫头出去,对阁老们放出玉玺在我手中的消息之人,怕不是别人,也正是云碧,可恶,没想到他居然肯为了那小丫头做这些事,可恶!”

他愤怒之余,咬牙切齿,说道:“马上派人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务必要找到云碧跟柳以沫!”

“是!”身后的人急忙去传达命令。陈夜歌走到回廊中,略站住了脚,仍旧恨恨不已,想道:“云碧,我一定要为你今日背叛我的举动,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捏在背后的拳头捏的死死的,仿佛是已经将云碧捏在里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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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上,云碧拉着柳以沫骑马飞奔,柳以沫偎在他的怀中,兀自惊魂未定,云碧来不及说话,打马只是向前,逼得路上的行人向着两边急忙闪开,有人更是大叫:“赶着去投胎啊!”

云碧充耳不闻,仍旧纵马飞逃,柳以沫镇定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云……云碧,你这是去哪里?”

“出城!”他简单地回答。

柳以沫想了想,说道;“那你刚才……刚才……”

“我刚才只是演戏,若不如此,那些人便不会离开,我没有机会带你出来。”云碧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柳以沫怔了怔,鼻子忽然有些酸楚,她低下头,手揪着云碧的衣襟,不知要说什么好,想到他先前的粗鲁举动,心底实在是生气,然而他却又是为了救她的,她想了想,终于犹犹豫豫地说:“我……”

云碧忽然说道:“不要说话!”

柳以沫一怔,不再开口。云碧忽然使劲将马拉住,说道:“我要出城,闪开!”

耳畔,有人说道:“你是谁啊,下马来检查!”柳以沫偷眼去看,原来是已经到了城门口,两个守门的士兵拦下了他们。

云碧挑了挑眉,盛气凌人说:“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了么,你看这是什么?”手在腰间一拉,拉出一面令牌来。

那两个守门的士兵一见,吓了一跳,急忙换了一副面色,说道:“原来是王府的兄弟,冒犯了冒犯了,这是要做什么啊,马上的那一位是……”

云碧眼光一动,狠狠地瞪向那两个人,他生的俊秀好看,本来偏向妩媚,然而刻意沉下脸来的时候,却另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说道:“这也是你们能问的么,我奉王爷之命出城办点事,你们问东问西的嗦,小心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两个士兵吓得急忙闪身到一边:“哪里敢哪里敢,请请。”

云碧耳朵很灵光,当下听到了身后急促而来的马蹄声,情知事情已经被陈夜歌发现,他顾不上怠慢,当下一打马,喝道:“驾!”

骏马迈步向外冲去,正要冲过城门的时候,两个兵看到远处来人,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又有人来?”

正在此刻,听得身后那来人吼道:“拦下那人!”

士兵们大惊,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那骏马驮着云碧,已经飞奔出城去了,烟尘滚滚,向着远处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五四 逃离(下)

碧一路打马飞奔,听到身后马蹄滚滚,竟是陈夜歌出城来,咬着他们紧追不放,云碧护着柳以沫一路向前,马却有点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渐渐地慢了下来,云碧察觉身后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近,咬了咬牙,皱眉说道:“沫儿,从这里向前再走十里,就出了雍州的管辖范围了,在那里陈夜歌不敢轻举妄动,你小心回京,就不要再回到雍州了。”

马背颠簸,马蹄声声,柳以沫听得有些恍惚,问道:“你说什么?”

云碧说道:“你听我说,他们这么紧追不放,是不行的,这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也许跑不出雍州就被会追上,沫儿,我会想办法挡住他们,你记得别回头,打马一直向前,可以吗?”

柳以沫浑身一抖,说道:“你说什么?你去挡住他们?万一……万一……”她心底忽然对云碧生出一种不舍来,居然开始担心云碧一个人留下的话也许会出什么意外。

云碧听她犹豫着说不出话,微微一笑,一手抬起,在柳以沫的头顶摸索了一下,说道:“沫儿,听话,你好好地回到京城,或许我们还有……相见的一日。”他的声音淡而且轻,马蹄声又急促,风声又紧,柳以沫差点听不清楚,云碧伸手拉起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中久久不愿意放开,身后的呼喝声却越来越近,云碧不再多想柳以沫的手放在马缰绳上,说道:“沫儿握着。”

柳以沫这才知云碧是真的要她一个人逃命去了,然而为了她他已经跟陈夜歌翻脸,陈夜歌哪里会放过他?柳以沫急忙说道:“不,你别去,我们一起逃。”

云碧摇了摇头道:“沫儿,要任性,快去吧。”停了停,又看着她,说道,“不要停下,不要让我失望。”

他的的那么笃定,柳以沫竟然僵住,云碧握着她的手,令她握着缰绳深看了柳以沫一眼,忽然低头,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亲,手按着马背,顺势在马屁股上一拍,身子却轻飘飘地落了地面,双脚站定了,目送着柳以沫。

马身上减了一个人的重量,那骏马立刻如飞一样向前而去以沫尖叫一声,扭过头来看,却见云碧站在原地,一身青色的衣裳随风飘飘,因为先前同她演戏的缘故,衣裳赏有些凌乱,他双目定定地望着她,似相送舍不得的情人,袖手看着,一眼不眨。

柳以沫只觉得自己跟的距离越来越远来越远,他的脸也渐渐地看不清了,直到眨了眨眼才发现来竟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

柳以沫最后一眼看地。是陈夜歌派来地人云碧团团围在中央。柳以沫心头痛地大叫一声而她却又知道。此刻自己若是回头于事无补不说。反而会辜负了云碧地一片心意。

她在马上。珠泪连。却始终铁了心地。咬住牙齿。反而大喝一声:“驾!”疾风吹起了她地头发。将眼前地那个人地影子也吹走了。

**

果然如云碧所说。再行十里。便已经出了雍州地管辖范围。拦阻自然少了很多。饶是如此。柳以沫也不敢大意。穿州过县。不敢稍作停留。先前同娇花一起出行地那股惬意荡然无存。因为她心底知道。自己若再出什么差错。被陈夜歌捉回去地话。会对不起云碧。

柳以沫平生第一次单身出行。而且如此地小心翼翼。餐风露宿。不过几日便熬得面容憔悴。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柳以沫觉得自己快要饥饿干渴亦或者累死地时候。被她望见了远处那高耸挺立地城池一角。

柳以沫望见那熟悉地城楼一角。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终于到了。京城!那个她日思夜想地地方。柳以沫用沙哑地嗓音大叫一声。催促骏马向前。那匹马这几天也跑地很累。仿佛知道胜利在望一样。驮着半死不活地柳以沫冲到了城门口。

守门的官员见柳以沫衣裳褴褛,面有菜色,将她拦下,问道:“何人?”

柳以沫身子一动,人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人在地上,守门官员急忙来搀扶,柳以沫虚弱地说道:“我是……当朝尚书大人之女柳以沫,回京来有急事见女皇陛下,快,给我……禀告女皇……要事……”她说了几句,终于支撑不住,在官员们的大叫声中,昏迷了过去。

**

柳以沫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人在宫中。

这样精细的刺绣,周围华贵的布置,虽然说尚书府已经是人间仙境,但是这些毫无疑问乃是御品,柳以沫吓了一跳,急忙翻身起来。

“柳大人醒了。”窗外有个声音,略带惊喜地叫,又有人说道:“柳大人醒了,快去禀告女皇陛下。”

柳以沫这才知道,自己的确是在宫内无。

只是,她明明是昏倒在了城门边上,怎么没有回到尚书府,反而来到了皇宫内?

柳以沫还没

反应过来,只好翻身下床,宫女们笑盈盈地围过来,,柳以沫扶着脑袋,问道:“各位姐姐,我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头的功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也被换过了,不由地一阵脸红。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回身,在床上一阵拨拉,终于看到自己的小包袱扔在枕头边没被动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中有个宫女回答说道:“柳大人,听说你是昏倒在了城门边上,是护城的官员来报,女皇陛下急忙派人将你接进宫来了。”

柳以沫答应一声,心想:“如此说来果然是没有回家就来到宫内了啊。”

正在感叹,外面有人叫道:“皇上驾到。”

柳以沫一惊,急忙起来接驾,人刚刚站稳行礼,就见有人快步走了进来,说道:“你的身体刚好,不必多礼。来人……”

旁边的宫人心神会,立刻上前,扶住了柳以沫的手,柳以沫微笑说道:“多谢皇上。”

说话间从女皇的身后慢闪出一人,望着柳以沫,说道:“沫儿。”

柳以浑身一震,对上那人温暖的目光,顿时只觉得鼻子酸楚两眼发潮,声音一颤,叫道:“爹……”

一行人慢地落了座,柳以沫倒是坐在了最下方,上面女皇陛下慢慢开口道:“朕一听说护城管的禀告,便立刻派人将你接进宫来,考虑到尚书大人思念心切,于是便也顺便招了尚书大人入宫,”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又叫,“沫儿,你觉得好些了吗?”

不知为何,柳以沫觉得皇陛下的态度格外的和蔼可亲,在叫这声“沫儿”的时候至还有些眼圈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柳以沫只好小心地下头,说道:“回皇上臣很好,只是微臣一路披星戴月拼命赶回来,还请陛下原谅微臣无旨擅自返回之罪因为微臣的确是有一件大事需要亲自向陛下启禀。”

女皇陛下点了头,仍旧认真地看着柳以沫的神色道:“朕不会怪你的,你这么着急地回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吧。”

柳以沫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女皇陛下轻轻说道:“你们暂且都下去吧。”宫女太监们答应一声,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女皇陛下这才问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柳以沫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到床边上,将那小包袱拿了出来,认真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来,郑重捧着来到女皇的身边,微微跪倒,说道:“微臣是想将此物交给皇上的!”

女皇以及身边的柳以沫的尚书爹柳下挥都惊的变了面色,女皇看着柳以沫手中那晶莹剔透之物,说道:“这个,岂非是玉玺么?”

柳下挥也说道:“沫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柳以沫望着手中的那玉玺,眼前不知不觉地竟浮现出了云碧的脸,他临去之前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站在官道上如此坚定地目送她离开……另外,还有那个伤自己最深的人。

柳以沫的脸上浮现一丝惨然的笑,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柳下挥同女皇双双对视一眼,都看出柳以沫脸上那种不同寻常的神色,片刻,女皇才说道:“柳爱卿,你起身来,慢慢地说给朕跟尚书大人听吧。”

“是。”柳以沫领命,上前一步,将玉玺交给女皇陛下,这才后退又坐下,开始将她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对女皇说出。

**

柳以沫言简意^,刻意地将毕言飞的存在讲的很模糊,只说那人无意造反,特意将玉玺留给自己,独自离开。毕言飞的存在对她来说像是一根深深伤过自己的刺,虽然自认已经释然,想起来却仍旧觉得隐隐作痛。幸好女皇也没有追问。柳以沫便又将雍州陈夜歌之事说了一遍,说到陈夜歌的时候却十分详细,又因为气愤,将陈夜歌说的几乎要立刻造反一样……女皇细细倾听着,眼睛仍旧望着柳以沫,若有所思的模样。然而柳以沫沉浸在讲述之中,一时也没有发现。倒是柳下挥柳尚书,不时地看看女皇,又看看柳以沫,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神伤的表情。

柳以沫大概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自己的历险讲完,女皇陛下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路果然是惊险异常,沫儿,让你受苦了!”她的声音很是温和慈祥,听的柳以沫心头一怔,隐约觉得一阵温暖涌过,急忙低头行礼:“这是微臣应当做得,是天佑皇上,让微臣顺利回来向皇上报信。”

女皇微微而笑,说道:“朕知道你忠心。

见你疲累不堪,擅自便接你进宫,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多留几天,柳尚书在此,你们父女相聚,必定还有很多话说,朕就先离开吧。”

说着,徐徐起身,将桌上的玉玺拢入了袖子里。柳以沫知道女皇要采取行动了,而她的任务也总算胜利完成,她松了口气,跟柳下挥一起躬身相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五五 东宫太子

皇离开之后,剩下柳以沫父女在内殿之中,柳以沫柳尚书,望着某人那张儒雅明净的脸,目光闪闪,叫道:“爹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本来未曾回到京城之前,心底想着,若是见到了爹爹该怎么办,猛地冲上去抱住?大哭大叫表示委屈撒娇?然而真正见面之后,忽然感觉有点生疏,尤其是在刚刚跟女皇谈过之后,望着对面那个容貌依旧的人,想扑过去,硬是不敢,原来时间,不会让他们之间更亲近,反而却增添了疏离感。

柳以沫心底一声叹息,果然,某人矜持的点了点头,看了柳以沫一眼,含笑说道:“沫儿,你长大了不少。”非常公式化的说法。

心底的叹息声越发大了,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一样悠长。柳以沫走到柳尚书面前,尽量温声说道:“离开京城这么多日子,爹爹可想念我吗?”

柳尚书的表情有点古怪,扫了柳以沫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却更温和地说道:“沫儿,只要你尽心尽力,做个好官,当个女皇陛下的好臣子,爹也就心满意足了。”

柳以沫皱了皱眉,瞪着顾左右而言他的人,问道:“那爹你心底不想念女儿吗?”

柳尚书咳嗽一,说道:“沫儿,你这一行非常的凶险,身体不好,不如就在宫内好好地先休息一阵子再回家吧,为父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有空闲再来看你。”他居然要跑?至于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柳以沫瞠目结舌,说:“爹,我回来,你不多坐会儿就要走?”

柳尚书说道:“儿要任性,这是在皇宫内,你我应当避讳,等你回家之后……”

“我可以现在就回家啊!”柳以沫瞪眼睛,冲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柳尚书的胳膊。

柳下挥浑身一僵,居又咳嗽了一声被柳以沫抱住的手臂缓缓地抽出来,说道:“沫儿,听话皇陛下一片好意,让你在宫内休息,这是天大的荣耀要拒绝,等过两天,爹再接你回去,知道吗?”

柳以沫看着他认真地神色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爹爹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柳尚书这才松一口气似。微笑看着柳以沫:“乖沫儿。这样地话爹才放心。好了再休息一会儿。爹先走了。”

柳以沫皱着眉行礼尚书大人像是迫不及待一样。扭身晃晃悠悠地就出大殿去了。柳以沫盯着那个超凡脱俗地背影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这就是自己地亲爹啊!这么长日子没见。仍旧生疏地跟陌生人似地这个做人家女儿地。未免也太失败了吧。就连拉拉他地手臂。都会被无情地推开。莫非她有这么讨人厌么?那可是自己地老爹啊。

心底充满了挫败。柳以沫后退两步。坐回了床上。静静地思考了一阵。难以控制心底地烦躁。又睡不着。左思右想。反正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女皇陛下留自己在宫内。自己当然不能浪费这个免费观光游览地大好机会。于是打起精神来。迈步向外走去。

宫殿门口地宫女太监们。见柳以沫出来。都急忙行礼。说道:“见过柳大人。”态度异常地恭敬。想必是女皇陛下要他们好好地照看柳以沫。

柳以沫微笑。点头连连。心底却想:“我不过是区区地一个小官儿而已。难得这些人居然如此热情。”

于是笑容满面地点头示意,她的情绪无端端的好了起来,走路的时候脚步也轻快了很多,沿着自己所住的大殿,向前一路游览过去,转头望着旁边的亭台楼阁,花花草草,原本的抑郁阴霾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柳以沫记得,自己前一次进宫的时候,是因为自己考上了科考,女皇陛下特意召见自己加以表彰,也就是那一次,被她见到了当时还是宫廷乐师的燕深弦,他一袭白衣,丰神俊朗,可是现在……柳以沫伸手揉揉脑袋,心想:“奇怪,燕大哥明明不错,不然当时我也不会头脑发热,对他那么着迷,怎么那么好的男人,我却偏偏不喜欢,偏偏去喜欢错的人呢。”

心头略微牵痛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的瞬间,忽地一怔,前方假山掩映背后,一缕白衣轻轻飘过,非常醒目,姿态曼然。柳以沫一惊,旋即瞪大了眼睛:天!是燕大哥吗?难道是想到他他就出现了,他明明是跟袁飞燕离开自己去了江南了啊,现在应该在江南某个地方过着快乐的生活而已……可是……

压抑不住心底的砰砰乱跳,柳以沫拔腿就跑,向着那个方向急促追过去,一边跑一边叫道:“燕大哥,燕大哥!”

那白色的衣裳翩翩一动,离开了假山边

身向前而去,柳以沫隐约看到一个曼妙的人影,跑的是燕深弦吗?理智上明明告诉自己说没有可能,然而心底却如此的记挂,柳以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跑的太快,脚下被什么一绊,“啪”地便向着前方摔倒过去。

“啊……”柳以沫惨叫一声,双手向着地上撑去,免得自己摔个狗啃泥,然而双膝盖上仍旧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委屈的感觉翻天覆地地涌出来,柳以沫在地上一时僵住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试图爬起来,双腿却疼得厉害,果然是受伤了吧,她像是被打了几十棍一样异常艰难地慢慢起身,正在垂死挣扎一般,眼前忽地探出一只手来。

柳以沫一怔,望着那只手,如羊脂白玉一样毫无瑕疵的手,美,美的晶莹耀眼,柳以沫慢慢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只手,目光缓缓地移动,望见了那人雪白刺绣着金色花纹的华贵袍子,那衣袖随风微动,她的目光向上,一直看到那人完美无瑕的脸上去。

“怎么了?跌了一跤而已,怎么就哭了?”那人温声地说,一双晶莹的眼睛,也仿佛会说话一样,望着柳以沫。

柳以沫的眼睛得大大的,一刹那失去了所有言语。

不……他们之间长的并不像。

可是,为什么在一刹那,心有种古怪的相似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太清澈的缘故吧,而且这种似曾相识的认识场面……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个不应该想到的人物。

桃花漫天,而的面胜桃花,巧笑嫣然,望着自己,他叫:柳姐姐……

可恶!可恶啊!柳以沫使劲地摇了头,叫道:“滚开,滚开!”

伸出手的人一愣,旋一笑,温声又说道:“你怎么啦?本宫不过是想要拉你起来而已,没有别的企图哦。”他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可是柳以沫心底却一怔:“什么,本宫?”内的人,除了公主,还有谁敢这么称呼?她心底一颤,忽然很聪明地想到了一个人。

“怎么啦,你是不是被摔坏要本宫抱你起来吗?”面前的男子仍旧如沐春风地说,一边伏底了身子,近距离地打量柳以沫,“啊,你长的很可爱啊。”他居然出声夸奖。

柳以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吃惊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尖叫一声,手按着地面向后迅速地退了退,然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个笑得纯洁无暇的人,说道:“你你你你是……太子?”

东宫太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是啊,你又是何人,不认识本宫么?看你的打扮,也不像是宫内的人啊……你是……本宫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皱起眉来,做深思状。

柳以沫脑袋上似乎挂上了明显的三条黑线,嘴角也忍不住地开始抽搐,望着那个似在冥思苦想的太子殿下,脑中迅速浮现出这样一副熟悉的场景来:那时候,扎着两个小辫的也堪称是“纯洁无暇”的她,拿着糖葫芦满大街乱窜,忽然看到了那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天知道才那么点儿年纪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色的眼光,居然就追上去追了他几条街,并且试图用亮晶晶的被自己口水洗礼过的糖葫芦去诱拐那小男孩,因为……他实在是太好看了啊,那糖葫芦上的口水,一半是因为糖葫芦好吃,一半却是因为他长的太诱人了,感觉好想咬一口啊。

结果当然是被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而且是恼羞成怒的那一种,而且非常不幸的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柳以沫,而男主角,就是现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如神人一样仍旧完美无瑕的——东宫太子殿下。

柳以沫一刹那忘记了双腿上的疼痛,她回手,将拳头塞入嘴里,压抑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心底却慌乱地想:我的天啊,他应该不会记得那件事了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本小姐也今非昔比,女大十八变啊,他应该不会记得了,嗯,绝对。

不然的话,那可真是糗死人了。如果能够时空倒转,柳以沫一定要回到自己小时候,将那个当街追小太子的自己狠狠地打上一顿屁股:你拈花惹草也就罢了,要不要选择最珍稀的那一种啊。那可是不能被碰的毒花啊。

柳以沫求神拜佛,企图让太子殿下忘记以前的那件事,然而当她的眼珠骨碌乱转的时候,面前那个人,忽然一笑,说道:“啊……本宫认得你……”

柳以沫的脸上露出惊恐表情,斜睨着此人,当机立断说道:“不,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五六 东宫太子(下)

啊,本宫认得你……”

“不,我感觉,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柳以沫义正词严地说,然后挣扎着,手忙脚乱,企图站起来,然后以疯狂百米跑的速度,离开太子殿下的视力范围。

“你怎么知道本宫认错人,本宫还没说你是谁呢?”那个人,饶有兴趣地,一步一步居然靠近过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向前走了?”柳以沫心底哀叹,却仍旧认真地说:“总之不管你认为我是谁,你都是认错人了。”

她好不容易从:上爬起来,转过身子,准备开跑。

“你受伤啦!”太子殿下忽然声叫。柳以沫心底一怔,为什么感觉这个人的叫声不是提醒,而是感觉十分高兴?她愤怒地回头看。

太子殿下笑眯看着她:“你的腿受伤了哦。”果然是在幸灾乐祸!

柳以沫却忍住随着他的指引低头去看,果然看到自己膝盖处被磕破了的裙子以及渗出来的血,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般大叫一声:“啊,我受伤啦!”

她并非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但自从长大之后,也只在被配去了洛水县之后才吃了点儿亏,可是一直被众人保护着,到底也没有受过什么伤,此刻在京城内皇宫内,养尊处优多么安全,没想到居然又受伤,她第一反应就是大叫老爹然而自己的那位可亲可敬的老爹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怕是听不到她的凄惨呼救了。

只是一瞬。浑身地力量消失。柳以沫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太子殿下向前步。伸手及时地住她。脸上仍旧带着笑眯眯地表情。柳以沫躺在人家地臂弯里。虽然受伤了很痛苦。这样却更难受。望着那张比之小时候更加好看地脸眉苦脸地说道:“殿下。你不用这样。我还可以自己走回去。”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她才不会有这么刻苦耐劳。

太子殿下说道:“不用不用。本宫抱你就行了。”若是换了另一个人。他也许不会如此乐于助人。

柳以沫问:“你能抱得起我吗?”

太子说:“你不要小看我。”

他微微用力以沫一声惊呼。人已经腾空而起。忍不住对面前这个看似纤瘦地人儿另眼相看。夸奖说:“殿下。你瘦归瘦。可是挺有力气地。”

太子见她夸奖自己,脸上笑意更浓,说道:“当然啦,因为本宫是男人嘛。”

柳以沫斜睨这个得意的小子,心底想:“莫非他先前说认得我真是认错人了么?”于是笑着,猛拍马屁:“是啊是啊,殿下的英姿真是令人敬仰啊,下官……三生有幸,得殿下相助,真是感激莫名啊。”

太子嘿嘿一笑,笑声有点渗人,柳以沫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雪白无辜如小白兔似的太子,怎么会出那种恐怖的笑来呢。

太子说道:“姐姐不用感激莫名啦然如此,以身相许就行。”

柳以沫浑身一哆嗦:“什么?”一定是自己听觉出了察觉,一定。

太子纯洁无辜的笑变得有点变形了,隐隐透出一点狡诈的味道,他说道:“柳姐姐你还记得当年你对本宫说的话吗?”

柳以沫眼前一阵火花乱窜,然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子从无害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凶猛的大灰狼以沫想:这个时候,我要装晕!

于是她“啊”地叫了一声一歪,倒在了太子的胸前。

太子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白兔柳以沫,自言自语说:“这一招不错,不过还是不太像,这好像是死了的样子。”

柳以沫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牙齿使劲咬了咬,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醒来。

太子抱着柳以沫一路向着东宫而去,路上的宫女们跟太监见到了太子抱着一个姑娘,都惊得驻足观看,太子却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的寝宫门口,吩咐人说:“速速去传太医。”

装晕的柳以沫身子又是一抽:虽然她是个非常爱惜自身的人,可是,她不认为,自己的这点磕伤,需要叫太医来。

然而谁敢违抗东宫太子,不一会儿,太医院的两位太医火速赶到,柳以沫本来想继续装晕,然而当太医的手轻轻地碰到自己的衣角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扭曲地醒过来了,望着眼前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柳以沫镇定地说道:“啊……我居然晕了,啊……太子!”

她惶恐地抓了抓被单,终于爬了起来,同时冷汗嗖嗖地流下来,她居然躺在太子的床上,死罪!

“这这……”望着面前愣的一干人等,柳以沫说道,“下官这点伤不碍事的,不用劳烦太医。”

“不用担心。”说话的居然是太子,声音温和的让人想哭,说道,“放心让太医处理一下,本宫听说,有

因为伤口处理不慎而惹出大麻烦来,譬如伤口感染,能用了什么的,这还是轻的,有的人会因此丧命。”

柳以沫瞪大眼睛,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歪理邪说。太子顶着一张纯洁的脸,转头问太医:“太医,本宫说的对不对?”

太医们哪里敢逆太子的龙鳞,立刻齐齐点头:“殿下说的对极了。”

其中一位太医煞有其事地说道:“上一次,老臣负责去给一位武官看腿伤,就是因为伤口恶化,最后居然要刮骨疗伤才行条腿是真的差一点点锯掉。”

柳以沫听得汗毛倒竖,本来有三分之二不相信,结果现在反而有四分之三全部信。当下咬了咬牙。说不出话。

太子见状,满意: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太医们就动手吧。”说完之后,一动不动地站在了一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柳以沫的双腿。

柳以沫感觉自己的脸腾:一下红了,太医们轻轻地撩起柳以沫的裙子,将她的衬裤也掀起来时侯也顾不上避嫌了,而柳以沫也无法大叫“你这色太子滚开”,只好拼命地低着头,咬着牙齿忍着。

膝盖上果然磕破了几道伤口,有点血肉模糊的意思,看的柳以沫浑身抖本就是不耐疼的人,没有大声呻吟已经算是给太子面子了。两位太医用药酒给柳以沫的伤口消毒,疼得柳以沫浑身抖,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才没有大声叫出来,冷汗一直顺着脸颊向下流,几度想要说“够了,停下”,终于又忍了下来,双眼一直疼得黑。

太医们又给的腿上敷药,柳以沫浑身颤抖觉自己真的快要昏厥过去了,正在强忍,脸上忽地有什么凉凉的擦过来,柳以沫猛地抬头,却对上太子一双明澈的眼睛,他手中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在柳以沫的脸上,说道:“很疼吧,忍一忍就好了,已经快完事儿了。”

柳以沫对上他一双可人心般的眸子微一怔,太子笑说:“你也算是倔强的了,居然没有出声叫疼。”目光之中掠过一丝敬佩。

柳以沫恨得满地打滚乱哭,可是自尊心却又让她做不出来,听了太子夸奖也只好继续扮演自己的“硬骨头”角色,咬了咬牙道:“我什么苦没吃过……这一点不过是……”钻心的疼从膝头传来,眼泪顿时冲上了双眼以沫咬牙苦苦忍住,现太医们已经在用纱布将自己的膝盖伤口缠住。

太子看着柳以忍得小脸红满眼是泪的样子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一双晶莹的眼睛,却盯着她始终不曾移开。

***

太医们嘱咐了柳以沫要好好静养以及什么东西忌口之后,便收拾药箱离开,太子在床边站了许久,这时侯才有空轻轻坐下,望着柳以沫,问道:“还疼吗,好些了吧?”

柳以沫神色讪讪的,说道:“承蒙殿下关心,已经好很多了。”想到他居然认出自己是小时候那个当街调戏东宫的女中色魔,不由地有点惭愧。

太子说道:“看这满脸的汗,对了,先前你追本宫的时候大叫什么……燕大哥,是你的什么人,你是把本宫当成了他了么?”

柳以沫心头一跳,遮掩说道:“他……他是下官的结义大哥,因为他经常穿白衣,所以下官一时看错了。”

“哦。”太子点头,若有所思,说道,“你们的感情一定是很好了。”

柳以沫想到了燕深弦,嘴角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下官跟大哥的感情的确很好。



太子问道:“既然如此的好,为何他不在你的身边?”

柳以沫没有多想,回答说道:“燕大哥跟心爱的姑娘一起去江南了,想必现在过的很是快活。”

太子望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说道:“你可嫉妒?”

柳以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心想我对他说这些做什么呢?摇了摇头,说道:“我向来敬重燕大哥,若是他幸福,我会感同深受更加高兴,并且会永远祝福他。”

太子这才动容,挑了挑眉,说道:“本宫听说,皇上原先有位宫廷乐师叫做燕深弦,后来被皇上赐给了一个人,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柳以沫苦笑,说道:“还真是我。”

太子笑道:“既然跟皇上要了,为什么又轻易放人?”

柳以沫说道:“朋友相交,不一定要厮守终生的。”

太子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只有夫妻情人,才可以厮守终生。”

柳以沫听他不着边际地引自己说这些话,摸不着头脑,可是听太子说出最后这一句,望见他脸上隐隐带着的一丝笑,不知为何,心却慢慢地安稳下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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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回家

沫忽然搬到了东宫殿住,这消息一时在皇宫内广都知道柳尚书之女柳以沫很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趋势,一时之间,宫内的八卦炒得热火朝天。

柳以沫却不知道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新闻人物,自从她受伤之后,不久女皇陛下也来探望过她,嘱咐她好生养伤,又赐了诸多的补品给她。看的太子很是嫉妒,等女皇走后,才对柳以沫说道:“皇上对你很好呢。”

柳以沫说道:“那是当然,我是功臣啊。”

太子挑眉,问道:“什么功臣?”

柳以沫吐吐舌头,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太子说道:“故弄虚,你不说,本宫就不会知道么?”

柳以沫不上当,哈哈笑道:“子殿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问我呢?”

太子冷哼声,说道:“本宫不过想试探你的忠心程度罢了。”

柳以沫拍手笑道:“那太子可试探出来微臣的忠心程度值得嘉奖么?”

太子斜睨着她,说道:“是啊,值得嘉奖,宫就奖你在本宫这床上多躺几日罢了。”

柳以浑身一抖。愁眉苦脸说道:“那么微臣还是不要奖赏了吧。”

太子说道:“为什么。宫地床睡得不舒服吗?”

“舒服。怎么不舒服。简直像是睡在云端一样。”柳以沫说道。只不过身体舒服了。心理上总是不怎么舒服地。这可是太子殿下地床。按理说除了太子只有太子妃能够睡吧。她不过是一个外放官员。虽然小时候跟太子有过那么一段地“露水姻缘”==|||。……可也不至于如此没脸没皮地赖着堂堂东宫地床吧。就算她不怕人家闲言碎语。那太子总也要顾忌地。万一有朝一日太子纳了太子妃太子妃知道还有另一个女人在这床上滚过。才不会以为她只是受伤这么简单。非要记恨她不可……

太子说:“既然舒服继续睡吧。反正这东宫殿内床多地是。也不差这一张。而且太医们说你不能随便乱跑。不然地话。伤口恶化。还要再受罪。”

柳以沫虽然想地非常地深远。然而听了太子地话不住还是有点怕。她最头疼这些**之痛。想了想。愁眉苦脸地说道:“那也罢了。微臣暂时还是歇在这东宫殿内好了。”

反正女皇陛下来地时候都没有说什么。反而和颜悦色地要她在这里多养几天。不用担心其他。既然如此以沫就放肆一回好了。

然而皇宫虽好,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柳以沫优哉游哉养了五六天,腿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便再也呆不住。

柳尚书虽然口口声声说一有空就会来看她实际上就算是她腿受伤之后他都没有来,柳以沫心头恨得翻江倒海暗怀自己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许……是被从街头上某个猪圈旁边捡回来的吧?

女皇陛下对她倒是极好的有时间便来看她,柳以沫觉得女皇很是亲近是……某个对自己很好的亲人。于是便也消退了畏惧之心,时常也去参见女皇,闲闲地说说家常之类。

至于太子,他上午下午都要上课,有空闲还要做功课,然后还要看一些折子,学习一下为君之道。每当看太子绞尽脑汁的样子,柳以沫都会觉得乐,太子也顾不上理她。不过两个人倒是因此而觉得熟悉了不少,柳以沫也不再如初次见到太子时候一样怕他了。觉得这个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何况,就算不跟他说话,看他在书桌上认真做功课的表情,那张脸也是很具有观赏性的,只是看就能消磨一个下午。若是再配上点桂花茶,就更完美了。

但是这毕竟不是她的家,这里也没有那个让她有恨有爱的老爹。

柳以沫终于提出要回尚书府。

太子殿下有些吃惊,第一句话居然是:“这里住的不好吗?”

好,当然好,好吃好喝还有美人可供观赏,但是……

柳以沫叹气,说道:“殿下,东宫再好,也不是下官的家啊。”

太子殿下有些不乐似的,最后连女皇陛下也惊动,不过到底是女皇,非常的通情达理,说道:“既然想回家看看,那就回去吧,若是有时间,仍旧进宫来叙旧就好。”

柳以沫欢欣鼓舞,然而想到老爹那张扑克脸,便又有点磕磕绊绊。

她要回尚书府的那一天,太子本是有课的,柳以沫整装待发,正在东宫殿门口回头流连,见到太子一袭金织白衣,从远处遥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柳以沫甚惊,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这时侯不应该在上课么?”

太子笑吟吟地说道:“不用啦,今儿本

傅告假了。”

柳以沫有种不祥的预感,眉毛跳跳,问道:“不知太子因为有何‘要事’而向太傅告假?”

太子说道:“当然是陪你回家啦,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柳以沫几乎晕倒,说道:“这算什么要事啊,太子……你应该……”

太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怕什么啊,本宫又不是要在你们家住良久,何况,就算要住你又能如何,你也在这东宫殿住了这许久了,难道你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错,我的确很气!”柳以沫在心底这样铿锵有力的想着。然而竟然说不出口,委委屈屈地想了一会,终于说道:“下官的家可没有皇宫这么好玩,太子去了别要失望。”

太子斜睨了她一眼,说道:“还用你说,本宫只是去看个新鲜而已。”

柳以沫看这张让人无法回绝的脸,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前头领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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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大人见柳以沫回府,身后还跟着个身份显赫之人,当下变了面色。

柳以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雀跃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说道:“爹,我回来了,怎么你的脸色如此古怪,是不是因为女儿不在,你思念儿过度所致?”

尚书人默默地看了柳以沫一眼,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说道:“沫儿,你很懂为父的心啊。”摇摇头,又向太子殿下施礼说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微笑,说道:“尚大人不要多礼。”又说,“本宫贸然前来,尚书大人不会怪罪吧?”

柳尚书哪里敢怪罪?苦苦一笑,说道:“太子驾临,老臣蓬荜生辉,请,请……”侧身相请。

柳以沫在一边抱着老爹的手,怎么也不放开,尚书大人回头看她一眼,柳以沫露出如花笑容,两个人面面相看了一会儿,尚书大人终究没有将柳以沫甩开,最终还是默默地跟着入门去了。

刚进门走了不久,就听到有个声音大叫一声:“小姐!”

前面的太子殿下吓了一跳,两个侍卫挺身而出,挡在太子的跟前。

柳以沫听到那熟悉的雷鸣般的叫声,却蓦地露出笑容,叫道:“娇花!”松开自家老爹的手,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娇花姑娘从大厅内一步迈出来,双眼放光,看向这边,那锐利有神的目光,先在太子的面上扫过,太子看到娇花这种“奇诡”的面容,浑身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那两个侍卫兀自护着自家主子,柳以沫蹦跳从太子身后挤出去,叫道:“娇花,你没事啊,这就好了!”

娇花在门口摆了个姿势,才走出来,说道:“小姐,你也没事啊,我还以为你被人捉去回不来了。”

柳以沫瞪着她,说道:“我是吉人自有天相。”

娇花哼了一声,看向太子,问道:“那个小白脸是谁?怎么那么像……”忽然咬住牙不再说下去。

柳以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在说什么,不要乱说啊,这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还不参见?”

娇花一惊,这才扭扭捏捏赶紧参见太子,太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就是名闻京师的柳姐姐的贴身丫鬟啊。”

柳以沫捂嘴偷笑,娇花瞪了太子一眼,终于闪身到了一边,尚书大人趁机上前:“太子里面请。”

趁着自家老爹跟太子寒暄的功夫,柳以沫同娇花回到后院自己的住所,望着久违的居室,激动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柳以沫在这边感慨,那边娇花问道:“小姐,你明明比我先跑的,怎么却后回来京师?”

柳以沫怔了怔,淡淡一笑,说:“这个啊,说来话长啦。”

娇花说道:“当时你跑出去之后,那些蒙面人捉不住我,便连连招呼,全都跑了,我急忙收拾了行李出去找你,然而却找不到,知道小姐你无论如何都会先回来京师的,于是就先回来等你了,这几天真是惊死我了,幸亏有惊无险。”

“是啊,有惊无险。”柳以沫有些发怔,缓缓地坐回自己的床边,眼前忽地浮起了在雍王府的时候,云碧他不由分说地扑过来,将她抱住,压在身下,那时候,她还以为,他真的是狂性大发了,却没想到,他是一片苦心一片好心,唉……那个人……真是,每每出乎她的意料啊。

柳以沫忽然想:云碧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五八 小白脸

初云碧为了救她,自己留下挡住陈夜歌的追兵。柳当时他一人留在官道之上的身影,心头忽地涌出一股悲凉。

娇花在一边见柳以沫神色不对,问道:“小姐,怎么那张脸,难道是想喜极而泣么?”

柳以沫急忙咳嗽一声,摇了摇头,本来想辩解,然而话到嘴边忽然又觉得没有意思,于是闭嘴不去理她。娇花白了柳以沫一眼,似乎觉得这样没有斗志的她不太像她,想了想,又问:“小姐,小白脸太子对你很有意思啊?”

柳以沫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胡说八道什么?”

娇花得意洋洋起来,说道:“我哪里是胡说八道了,这几天你不在家中住在宫内,都是街知巷闻的事情了,更何况,你是住在太子的东宫是不是,哈哈哈!”她猖狂地大笑几声,说道,“街头的说书先生都说过了,说小姐你会是东宫太子妃哦。”

柳以沫感觉自的头几乎变得跟猪头一样大,叫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回事?”她住在皇宫内东宫殿中的事情,本来是迫不得已,她不想对任何人提起的,没想到她这边以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没想到却已经是天下皆知的新闻了。

娇花奇怪地看了柳以沫眼,说道:“小姐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柳以沫很气愤,说道:“娇花,你是我身边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怎么会跟太子有什么关系?我住在东宫,是因为我受伤了太子救了我,你管外头的人胡说些什么呢,你别跟着他们乱传些风言风语。”

娇花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受了伤被太子救了,这不是英雄救美?”

柳以沫跳起来,说道:“本小姐每月给的钱银是不是有点多?”

娇花肩头抖。迫不得已说道:“行行。我知道了。不过。你真地对太子没什么意思?要知道。你要是当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了。你就是这天下地皇后啊。”娇花地眼中金光闪闪。似乎想到了柳以沫当皇后地光辉前景。到时候。虽然自己是不指望当什么妃子地而当个万人之上地女官也是不错地前途啊。娇花似乎发现了人生之中地第二春。

柳以沫瘫倒在桌子上。说道:“稀罕那个皇后啊。这些话你可别对其他人乱说。省得他们又疯言疯语。我跟太子。撑死了也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娇花重复一遍地冷笑。说道。“就是跟燕大哥那样地?”

柳以沫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娇花重重叹一口气。看了柳以沫一眼。说道:“小姐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你不要总是走不出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她极少说出这么有哲理地话。柳以沫怔住。

望着娇花略带一点怜悯地眼神。柳以沫咧嘴一笑心头了然。耸耸肩头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哈哈放心吧。本县是谁?怎会被那些小小地儿女情长所困早就走出来了。哼。”

娇花惊奇问道:“那为什么你不喜欢太子?”

柳以沫说:“难道是个男人我就要去喜欢吗?”

娇花说道:“当然前的话,是个好看的男人,你就会扑过去。更何况太子是一个极品。



柳以沫认真地想了想,果然太子是极品,目前她遇到的男人之中,仿佛太子算是顶尖的美男了,当然,……眼前忽然不知不觉地冒出一张很中性的脸,一双妖媚的眼睛撩拨似的看着自己。

柳以沫不知不觉地脸红起来,心底茫然地想:呀,我怎么会想到那个人妖……云碧……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我只是在担心他吧。

她怔怔地想着,旁边娇花凑过来,望着柳以沫红粉菲菲的脸,问道:“小姐,你发什么春?”

柳以沫惊醒过来,眼前是娇花放大了的惊悚面孔,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急忙说道:“你说什么!”急欲遮掩,声音大了些,越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娇花鬼鬼地看着柳以沫,说道:“小姐,你心中是不是又有了人啊?”

柳以沫脸越发涨红,说道:“娇花你撞鬼了是不是,今天净说些鬼话,出去,给我出去!”不由分说地将娇花推着向外走,心底却忽然想到了那一夜,云碧将自己压住,啊,为什么他总有机会吃她的豆腐?虽然她对此非常的愤怒,可是现在想想……

等等,为什么她总会想起一些跟云碧有关的少儿不宜的场面?肯定是那个人太不纯洁了,所以引得自己也……算了算了,不想了。

幸亏娇花已经被推了出去,不然看到柳以沫脸红红的样子,定要又有想法。

************************************************

是夜,太子爷居然留在了尚书府内。

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柳以沫笑着招呼老爹跟太子用餐,那两个人却同是一副正儿八经的脸,食不言寝不语似的,整张餐桌上只有她从头到尾是一副白痴一样的笑容。

柳以沫吃完之后,忽然觉得浑身困倦,心底想:吃饭的时候是一个有利于加强家庭团结的时候,当然要充满了欢声笑语,怎么那两个人那么刻板。咦,吃饭的样子都很相似,果然是模范君臣。

她吃过了之后,颇觉得无聊,吩咐娇花让人烧了水,准备洗个澡然后好好地休息。

人泡在木桶之中,水面上还飘着几片鲜花,柳以沫颇觉得惬意,忍不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靠在木桶边上,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亲生的么看这幅样子,倒好象太子是他亲生的。”

撅了撅嘴,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十分可笑,低低笑了笑水淋上自己的头顶,鲜花瓣从头顶缓缓地被冲落,有的贴在她的鬓角,有的却滑到了肩头上,粘在她光滑无瑕的肩膀上,像是浅浅的纹身。

柳以沫兴之所至,伸手从旁边的小木盆里又抓了一把花瓣,扬手扔在空中,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在她的身上,柳以沫咯咯地笑,十分高兴。

正玩的开心,忽地觉得有一阵凉风吹过,柳以沫缓缓转身,不经意看过去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月光照耀,有什么东西在那边轻轻地闪过,看起来却好像是个人一样。

柳以沫惊得汗毛倒竖,呆了一呆之后大声叫道:“啊!!!……啊……来人啊!”

柳以沫一叫之,娇花姑娘迅速地踢门而入道:“小姐,什么事?”

柳以沫惊得说不出话,身缩在木桶里,手指带着水滴指向窗户边,哆嗦着说道:“那里里好像有人……”

娇花大叫声:“什么?”表现的十分神勇,立刻跳过去窗户一把推开,探头望出去边怒声吼道:“什么人,居然敢偷看我家小姐洗澡?”

柳以沫听了她这句话涨红,娇花瞪着外头,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倒是有几个丫鬟匆匆地跑来,听到娇花大叫,问道:“娇花姐姐,发生什么事?”

娇花怒道:“有没有看到可的人从里经过?”

几个丫鬟面觑,异口同声地都说道:“没有啊娇花姐姐,我们方才一直都在那边。”

娇花皱着眉,说道:“好啦,没事你们回去吧。”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的走远,娇花将窗户一带,回身来说道:“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柳以沫咬着唇,说道:“我明明……”正在这时侯,一阵风吹过,外面的树枝闪了闪,窗影上黑乎乎的树枝影子动了动,娇花见柳以沫脸色有异,回头又看了看树枝,才笑着说:“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是树枝吧?有什么可怕的。”

柳以沫说不出话来,心头也心自己是看错了,只好说:“也许是这样吧,啊……你出去吧。”

娇花这才哼了一声,将窗户重新关好了,转身扬长出去。

柳以沫心有余悸,看了看那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是我看错了……也许吧。谁敢来尚书府闹事呢,府内的人,也应该不会作出这种事,应该是我看错了。嗯。



她说服了自己,却仍旧有些不安,匆匆地洗浴完毕,跳出水桶,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才觉得松了口气。

慢慢地梳理长长的头发,等他们干,面前的铜镜之中,映出了她的容貌,弯弯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因为被水汽蒸的缘故而显得格外娇嫩,脸颊上还带着微微的桃花晕红,柳以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将头发搭在身后。

“姐姐在看什么呢?”身后响起了温和的问话声,柳以沫一惊,回头去看,却见进门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殿下,你怎么……”柳以沫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身上,幸亏方才多添了一件衣裳,除了头发未干披散着,其他还不算失礼。急忙站起来微微行礼。

太子倒是不客气,进门之后,在桌子边上的座位坐下,望着柳以沫的脸,忽然说道:“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融。”

柳以沫脸上一红,知道他是在赞美自己,说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太子笑眯眯地,说道:“本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姐姐生的真好。”

柳以沫听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不知如何接是好,只好沉默,太子却打量着她房间内的布置,说道:“姐姐这房间很好呢。”

柳以沫说道:“怎么比得上东宫殿?”

太子转过头来看她,问道:“怎么,姐姐更喜欢东宫殿?”

柳以沫心头一梗,她本来是谦虚的说法,没想到却让太子有机可乘,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我只是说,太子的东宫殿也很好。”

太子“哦”了一声,脸上掠过失望之色,说道:“我还以为姐姐更喜欢东宫殿呢。”

柳以沫心头发窘,不知要跟他说什么好,更加上娇花给来的信息,让她心底警觉,自己不能跟太子太过亲近,外面的人流传些什么她可以而不理会,但是若太子也那么想,那可就糟了。

她枯坐了一会儿,灵机一动,笑着说道:“看我糊涂了,太子来坐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茶喝。”不等太子出声,立刻扬声叫道:“娇花,娇花!”

娇花听到呼唤,风风火火地便冲了进来,柳以沫说道:“快叫人给太子倒茶。”

娇花答应一声,看了太子一眼,转身出门,如一阵飓风一样,气势过人。

太子目送娇花出门,面上浮出淡淡笑容,说道:“柳姐姐的贴身丫鬟好独特啊。”

柳以沫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太子夸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五九 闲逛

殿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以沫说着话,柳以沫只累了然后赶紧走人,自从娇花再次送茶进来的时候,柳以沫就刻意将娇花留在了身边,免得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虽然说柳以沫是心胸坦荡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但毕竟现在外面流言传的如火如荼,他们这儿如果再不避忌,恐怕还有更离谱的话会传出来,让娇花留在自己身边,总也算是个挡箭牌吧,日后有人风言风语,娇花也好当个证人。

懒懒地应付太子殿下,听他从宫中风物一直谈到尚书府布置,从宫中饮食开始比较尚书府的,看不出这个人懂得倒是挺多,娇花叫他“小白脸”却是轻浮了。柳以沫听东宫殿下说道了饮食上面,支撑着昏昏睡意,说道:“殿下吃不惯府中的东西吧?”

太子殿下听柳以沫询问起这个,双眼一亮,说道:“怎吃不惯,本宫觉得甚好。”

柳以沫被他这句充满了喜洋洋的话惊得神智清醒,瞪大眼睛问:“殿下,府中的饮食无论如何比不上宫内吧?”

太子认真想了想,说道:“本宫觉得比宫内的好吃。”他说话时候的表情十分诚恳,看的柳以沫很是汗颜。

宫内的食物柳沫也算吃过不少,很有言权,这尚书府内的厨子虽然也算是京师一流,但是跟宫内的御厨相比,却是高下立判云泥之别,柳以沫想太子的味蕾是不是出了毛病?她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想了想,伸手放在桌,手竖起来拄着腮道:“在宫内之时,本宫只是一个人用膳,每每吃两口就算了本没什么滋味,在这里,却有柳姐姐跟尚书大人陪着宫觉得,这样的饭吃起来才更有味道。”

柳以沫心头震,望向太子说道:“可是,太子……你……”她心头略有所觉,感情太子并不是在吃东西,而只是觉这种气氛……

她忽地想到在宫内的时候,自己在东宫,每当吃饭的时候太子都会匆匆忙忙赶来,跟一起用膳,当时她还暗笑太子是个贪吃鬼,每次吃饭会迫不及待一样坐在餐桌旁边在回想,当时太子吃饭的时候常是边看自己边吃,脸上时常还带着笑容……

原来……

柳以沫一怔之下苦说道:“殿下。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在……”吃饭地时候尚书大人跟太子都是端正坐着默默地吃。只有她一个人在聒噪不休。柳以沫地本意有两个。第一是提醒尊敬地尚书大人也就是自己地爹柳下挥自己是存在地。加强自己地存在感。第二却是有意如此聒噪好让这么正经地太子不堪其扰。哪怕是露出一丝地不耐烦都好。好让太子殿下早早乖乖地回宫去。

没想到。她地努力在太子殿这里正好起到了反作用。柳以沫忽然想:不知爹爹会怎么想呢。

太子手拄着腮。歪着头看向柳以沫。柳沫嘿嘿一笑。心头对太子起了一种异样地心思。无论太子地身份多么地尊崇。他都是一个孤独地小孩。不然地话。也不会在她跟前说这些话了。太子此刻找自己说话。其用意就好像柳以沫在吃饭地时候不停向着柳下挥聒噪一样。他们其实都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地存在感。

柳以沫想到这里。心头忍不住有点涩涩地。望着太子地时候。目光也有所不同。多了一丝同情地柔和。说道:“殿下既然喜欢。那就多住些日子吧。”这话一出。自己地心底立刻后悔。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旁边地娇花见柳以沫从冷淡忽然变得热情。也忍不住有些惊愕。

太子倒是面露喜色。却说:“本宫倒是这么想地。只不过不知皇上同意否。”

柳以沫嗯嗯啊啊。不想再随声附和。只好跟太子瞎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娇花不停地给两个人添茶。倒也是其乐融融似地。正说地热络。柳以沫忽地停了口。转头。看向了窗边。

她这一不说话,太子立刻也跟着看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柳以沫神情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好像看到一只鸟儿飞了过去。”

娇花听柳以沫这么说,心头一动,快步走到窗边上向外看去,窗外月色皎皎,夜色,院子里一片寂静,哪里有半只鸟儿的影子?

**

第二天柳以沫打起精神,要带太子爷出外逛逛,柳下挥对此表示忧虑,柳以沫看着自己的皱眉爹,说道:“不然爹也跟我们一起出去?”

柳下挥立刻表示自己敬谢不敏,柳以沫打着哈哈,望着忧虑却无奈的柳下挥,光明正大地带着太子爷跟娇花还有两个负责太子安全的侍卫出了尚书府大门。

不出柳以沫所料,

对民间的一切表现出了非凡的热情。

事实上,自从太子殿下在小时候差点被诱拐的悲惨事件生之后,太子一直被养在深宫内好好保护起来,再也没有机会踏出深宫一步。昨晚上太子爷向柳以沫讲述的时候,柳以沫心底就已经在内疚了,所以翌日立刻作出了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果然太子对此十分雀跃。

一行五个人都改成了男装,奉行柳以沫制定的“低调再低调”的宗旨,穿过大街。然而太子生的宛如美玉,柳以沫更是千娇百媚,两个侍卫英气勃勃,乃是俊朗男儿,娇花姑娘也生的奇诡非凡,招人眼目,这一行人走在街头,柳以沫的“低调再低调”要做到基本很难只不过玩着玩着,便也放开,柳以沫舍身陪君子只希望大家不要现自己是尚书府的小姐而已,就算是现了也不打紧,只要大家不现旁边那个对什么都显示出非凡热情的好奇宝宝是太子就行。

幸亏柳以沫有先见之明尚书大人要了些零花钱,饶是如此,慷慨大方的太子爷在搜刮完了柳以沫的银子之后将自己身边那两个侍卫大哥的银包也搜刮的底儿朝天,换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十分无奈卫变身成挑夫,而太子殿下的滚滚热情还是没有消减。

柳以沫看着侍卫的怀中斜插着的一个拨浪鼓,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拨浪鼓的鼓面上画着个花花绿绿的白胖小子,看来喜气洋洋,十分精致且小鼓做得也好,柳以沫抽出来情不自禁地在手中摇了几下,拨浪鼓出清脆的声响来娇花姑娘偌大的白眼:“小姐你多大了啊。”

旁边的路人看柳以沫的举动,也忍不住掩面而笑只有太子爷转过身来,兴致勃勃问道:“怎么,柳姐姐,好玩儿吧?”

柳以沫忍着笑,点头说道:“玩哪好玩,很是好玩。”

太子殿下激十分,望着柳以沫说道:“本宫先前都没有见过这等稀罕玩意儿,真是可惜,今日柳姐姐你带本宫出来,实在是大开眼界。”

又将拨浪鼓拿了过去,在手中轻地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条小绳子随着动作飞来飞去,撞上鼓面,呵呵地笑起来,笑的如美玉生辉,迷人双眼。柳以沫已经看到周围街上路过的少女们,如太子看拨浪鼓般,同样痴迷地看着太子爷。

柳以沫忍不住升起股危机感,就好像是母鸡要保护小鸡的天性一样,警惕地看向周围,一边说道:“大家要留神,这大街上龙蛇混扎的……”

太子爷却忽然伸出双臂,手着拨浪鼓的鼓槌,将拨浪鼓伸到她的面前,轻轻地一转,出清脆声响,柳以沫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太子,太子身材比她高大很多,如此举动,竟如同双臂将她环抱入怀中一样,柳以沫一怔之下,忍不住面红。

“殿下!”柳以沫小声地喝道,脸红红地推太子的双臂。太子笑嘻嘻看着她。

柳以沫跺跺脚,正要再说两句,忽地望见前方人群人来人往,而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有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柳以沫一惊,皱起了双眉。来不及多说话,拔腿追过去。

身后太子见她一句话不说就走,还以为她生气了,叫道:“柳姐姐!”拔腿追上去。

柳以沫理也不理太子,双眼盯紧了那个人的背影,向前紧追,怎奈前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柳以沫眼睁睁地望着那修长的影子没入人群之中,几个起落,就好像归于大海的游鱼,瞬间消失无踪。

柳以沫站住脚,追不下去,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目光四处逡巡,似想要再寻到那个人,但是她看来看去,看的双眼疼,仍旧是没有见到那个人再出现。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心头有个声音响起。

“柳姐姐!”身后太子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说道,“你怎么了,你生气了?”

柳以沫感觉自己的手被太子抓住,她摇了摇头,回身又看了一眼,终于转过头来,叹口气,说道:“我方才以为,我见到一个熟人,大概是我看错了,殿下,也是吃饭的时候了,我请客。”

娇花在一边冷冷地说道:“小姐,我们的银子都花光了。”

柳以沫哈哈一笑,恢复了昔日面貌,满不在乎地说道:“报出本公子的名号,难道还怕他们不伺候么。”

太子说道:“柳姐姐的名号如此值钱?”

柳以沫严肃地看着太子,说:“一般来说,碍于我爹的面子,这个名号还是很值钱的,不过偶尔也会有失灵的时候,当然那只限于我运气很不好的时候,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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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零 碰壁

知道是柳以沫的运气不太好,还是太子殿下的运气次柳以沫不仅仅被跑堂的小二白眼,更毫不留情地被通知要吃饭需要先付银子,就算将娇花姑娘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请出来都没有用。这一间楼的小二好像是铁了心要跟柳以沫过不去,气的柳以沫恨恨地嚷叫他们老板出来亲自谈,没想到店小二听了这个之后,嘴巴撇的更远神色也更冷,说道:“柳大小姐何必见我们老板呢,见了我们老板就可以不花银子便吃饭么,您又不是我们老板娘,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啊,就算您是我们老板娘,我们老板也不会请客!”说着,白眼瞟了白白净净的太子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我……我……”柳以沫怒冲冠,气的平常伶牙俐齿一张嘴说不出来。感觉自己面子扫地,她以前出来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偏偏是这次带着太子出来却会如此吃瘪,难道她阔别京师良久于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了吗?不对啊,方才那个店小二分明口口生生地叫她“柳大小姐”,分明是认识的,可是那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骂了她一顿,这又是哪根线搭错了?

她头一次遇上这么嚣张的店小二,娇花在一边看了许久,忽然悄悄地说:“小姐,我感觉这帮人好像对我们怀着敌意。”

柳以沫皱了皱眉,微微冷静下来头看去,果然,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座楼中的跑堂店小二及柜台后面算账的先生,时不时地向这边看两眼,都是冷飕飕的神色。

甚至那通往厨房后的门边还有人特意伸出头来向这边看,看到她跟旁边的太子的时候,就会愤愤地翻一个白眼,而后才满意地缩回头去。

柳以沫气闷异,她素来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没想到居然在自己的地头上吃瘪,而且是在太子跟前吃瘪,正在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子殿下话说道:“柳姐姐,本宫还不饿,不如我们再出去走走,这里离尚书府也不远不了我们回去吃也就是了。”

“多懂事的孩子啊……”柳以沫流满面,立刻起身气壮山河说道:“不错,我们回去吃比较好,免得在这里被毒死什么的。”一边说一边恶毒地转头看了看店内还在吃东西的人,才哼一声,跟太子趾高气扬地出门去了。

柳以沫走出来,扭头回去看以前踏破京师每个地方,对京城中的饭熟悉到了若指掌的地步一次带着太子出来,特意找两个最大规的一回头看,不由愣住酒楼上是非常气势的三个大字:“勿相忘”,进来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没怎么留神,这一下倒是看个明白。

“娇花,我记得先前这里叫这个名儿吧?”柳以沫抓抓头,惑地回忆。

娇点头,说道:“是啊小姐,原先这里不是这个名儿的,想必是易主了。”

柳以沫恍然悟。说道:“是了。我就觉得怎么这帮人看着这么面生。原来是换人了。哼。服务态度这么差。无论是谁做老板都好。我祝福你早点倒闭!”

说着。愤愤:又瞅了那巍峨地酒楼一眼。才偕同太子殿下一路沿街走去。

回到尚书府地时候。已经过了午餐地时间。差一点点就是晚餐时候了。柳以沫饿得要命。更怕饿坏了太子尊贵之躯。急忙吩咐厨房赶紧做菜。太子倒是没有叫苦。反而饶有兴趣地吩咐侍卫跟娇花将自己买来地东西放回了房间内。一样一样地玩地津津有味。

柳以沫匆匆地洗了个脸出来地时候。太子还在乐此不疲地玩着。阳光透过敞开地房门照在他地身上。一袭白衣。被那种耀眼地光芒照地透明也似地。那张脸。如描似画。颠倒众生。

柳以沫急忙转开头去。感觉才浸过水地眼睛有些被太阳反射照地刺痛。里面太子见了柳以沫。将东西放下匆匆地跑了出来。

“柳姐姐,现在才觉得肚子有点饿。”

柳以沫掀动鼻子,嗅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冲着太子一笑,说道:“饿得,现在我们就去吃饭。”说完之后,自然而然地握着太子的手,向着前厅而去。

看着两个人匆匆离去的身影,走廊里,尚书大人缓缓地走出来,目送那两人走远,一张俊雅的脸上,目光闪烁,不知是什么表情。到最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回书房去了。

柳以沫同太子两个饿坏了,风卷残云似的将一餐饭吃过大半,柳以沫都忘了聒噪,只顾低头猛吃,吃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才恢复过来,柳以沫望着太子的脸,忽地哈哈一笑,伸出手指,将太子嘴边的一粒米给捏了下来,太子一怔,旋即也跟着笑笑。

下,如果在这里住的够了,就回宫吧。”柳以沫忽

太子正端着茶准备喝,闻言停了动作:“可是……”

柳以沫说道:“殿下来到尚书府,可是皇上一个人在宫中,也会觉得寂寞,殿下也应该时不时地去探望一下皇上才好呢。”柳以沫说道,不知为何自己会说这些,可是想到皇帝的脸……那张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慈爱微笑般的脸,便忍不住想说。

太子想了想,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也想亲近皇上,只不过,不知为什么,自本宫小时候,皇上对待本宫就特别的冷淡,甚至……”

柳以沫心头一动想到了小小的自己,太子神情有些异样,垂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柳以沫喉头涩,终于说道:“殿下……”伸出手去轻地盖住了太子放在桌面上的手。

原来他们两个,一样的。

柳以沫总觉得自从长大后,素来疼爱她的爹爹,也不喜欢再和自己亲近。尤其在觉她的心意之后,更是利用权势将她调离京城,远赴千里上任。而且,她离开时得知到的他要给自己娶二娘的消息,想必也是他故意让人告诉她的假消息,为的就是打消她心里不该存在的那股感情。如今看来,他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太子望着柳沫角一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地翻过来,握住了柳以沫的手。

“沫儿!”晚饭后以沫在;子里乘凉,忽地听到走廊里传来老柳的叫声。

柳沫转身见老柳站在走廊里,一身家居的黑色衣裳,衬得整个人深沉的人。

“爹!”柳以沫放手中的扇子,从太师椅上跳起来,问道,“爹我做什么?”

尚书大人慢地踱步过来,他事先在这里站了挺长的时间周围都没有人才开口,说道:“你跟我过来。”

柳以沫“哦”了一声心却开始砰砰跳,老柳很少这样严肃认真非是自己又闯祸了?可是柳以沫想来想去,她规规矩矩带太子出去玩,连賖账的事情都没生,应该不是闯祸。

老柳缓缓地进了柳以沫的房间,目光一转,默默地走到椅子上坐定。

柳以沫忐忑不安,明明自己没有虚心事,仍旧有些不敢看老柳的双眼,忍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爹,你找我干什么?”

老柳淡淡看她一眼,仿佛不在意地说道:“沫儿,你最近跟太子殿下相处的很不错啊。”

柳以沫心头一动,说道:“是啊,太子……是很好相处的。”

尚书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沫儿啊沫儿,你只顾贪玩,你可知道朝中现在传说什么?”

柳以沫微微一惊,她只从娇花那里听说街头巷尾都传说她跟太子的事情,不过百姓们暂且不知道太子到了尚书府,所以暂时没有新的流言传出来,可是……百姓们不知道,不代表朝臣们不知道啊,太子请假,太子太傅必定知道,太傅知道了,对其他人一说……

“爹,你想说什么?”柳以沫镇定了一下,问道。

尚书大人沉吟了片刻,说道:“沫儿,人言可畏,爹不希望你跟太子搅在一起,太子,还是尽快地让他回宫去吧。”

柳以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爹爹只是想说这个吗?不希望沫儿跟太子在一起,是担心太子呢还是担心沫儿?”

尚书大人眉头微皱,说道:“沫儿……爹是为了……你好。



柳以沫抬头,望着老柳,说道:“爹原来是为了沫儿好,可是自从沫儿回来,爹几时对沫儿单独说过话呢?若不是今夜,沫儿还以为自己一直都没有远离过王府呢,爹特意找沫儿来说这些,是怕太子因此而受到影响吧,若是太子不在,爹还会单独跟沫儿说话吗?”

老柳怔住,皱起眉说:“沫儿,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根本不是称职的爹?”柳以沫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忍受了,她大声吼道,“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存在吧,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关心,对你来说我就是个负担是不是,你最好就把我扔的远远地就好像扔到洛水县一样眼不见为净?”

向来无所不能的尚书大人听着柳以沫大声说出这些话,蓦地沉默。

柳以沫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忽地一笑:“罢了,我早就应该知道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爹爹你该没什么其他吩咐了吧?那我出去了。”她笑着摇摇头,眼里噙着泪,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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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赌气

我早就该知道,你不是着急我,你是着急太子,在你算什么?”柳以沫冷笑着问,转过头,向着门口走去。

身后柳下挥向前一步,缩在袖子里的手向前一探,像是要拦住她,却终于没有出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柳以沫迈步出了门槛,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整个人才向后退了两步,似苍老了数年一样,倒在椅子上,过了片刻,才喃喃地说道:“沫儿,要我怎么对你说才好……要你怎么才能明白……”伸手,扶住额头,尚书大人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柳以沫冲出房间,她不想再看到面前那人的脸。曾经的亲密就恍惚只是南柯一梦,小的生活她闯祸、她无数次被抛弃,都是她仿若天神一般出现替她解围,几乎让她以为,就算这辈子只有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也枉来了人世一趟。但如今他却始终刻意回避,为此硬生生将一张素来和蔼可亲的脸,拉成庄严肃穆的模样。

一直冲出了房间,柳以沫才发现,自己要往哪里去啊,那是她的房间,本来该走的那个人是他柳下挥而已。可是现在……柳以沫摇摇头,忽然想到:这里都是尚书府,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想到那个人毫解释的脸,好像是被遗弃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柳以沫伤心赌气之下,脚步不停,飞快地向着后院跑去,一口气跑出去,打开门,迅速冲了出去。

不要留在这里之不能这里!

此时天色经稍微暗下来,柳以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随便选了个方向拔腿便跑。

暗淡的天色之中,前方似乎有一个高的人影正在徘徊,忽然见了柳以沫冲出来,身子一动似乎想躲开,然而看到柳以沫头也不抬在眼睛上抹过,似乎是抹泪的样子,他脚步一动便停住不住看呆了。

柳以沫怔怔地只看着面前地面,浑没有注意还有别人在,低着头,从那人身边冲了过去。

那人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柳以沫跑过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她头上地长发随风飘起好在他地面上擦过。隔着一层面纱贴在他地脸上。隐约有一股熟悉地幽香。自他地鼻端掠过。她飞身跑向前带来地清风一缕掀起他地面纱。露出了底下那张嫣红地唇。尖尖地下巴。只看到这里便知道面纱底下地。定是个倾国倾城地美人。而且……

而柳以沫却全然有注意。沉浸在伤心之中地她谁也不想见。也不想有人见到她这样狼狈地时候。她侧着身子飞快地低头冲了过去而这人也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已。两个人只能如此地擦肩而过了。

坐在孤零零地长长河堤上着已经有些冷地晚风。柳以沫呆呆地望着长河之上那一道残阳如血。

“人家都说是最疼女儿地。可是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冷漠?”双手抱着膝盖喃地自言自语。“你要是讨厌我。当初我生下来就应该把我扔掉或者直接弄死了就好。何必留在身边碍你地眼呢?”

她摇了摇头。把脸贴在自己地手臂上:“太子地确比我更重要对不对?”

柳以沫听着自己的声音,眼泪扑啦啦地从眼睛里落下来,她伸手,在身边随便摸索到一块小小石头,发泄一样向着河中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想:不被父母喜爱的小孩,就好像这石头一样,当初你毫不犹豫地将我送到洛水县去,就好像一扬手,把我像这石头一样的扔了出去,你好狠的心啊。

她呆呆地望着那泛起了浪花的河水,忽然恶意地想:“假如我死在这里,你会不会觉得伤心?我如果死在这里,也算是对你的一种报复吧。”

她想得入神,猛地站起身来,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那哗哗流淌的河水好像在唱着蛊惑人心的歌曲,吸引她一步一步向前。

身后不远处,树荫之后,有个黑纱遮面的影子,见状急忙向前,闪身出来。

他张口,似乎是想要叫住那个任性的人,然而就在这时侯,前面那小小的人影却忽然又站住,那人急忙回手捂住了嘴唇,眼睛盯着前方,却见柳以沫狠狠地跺了跺脚,说道:“靠,我死了不是便宜他了!”

她慢慢地扭身退了回来,那影子一惊,急忙回身又躲回了树下,幸亏柳以沫心不在焉,才没有发觉。

“老柳!你到底是不是我爹?!”柳以沫忽然仰头,冲着天空大叫起来,幸亏周围都没有人。

她叫的累了,慢慢地重新坐在地上,伸开胳膊跟腿,毫无顾忌地躺在地上,自言自

道:“我不要回家了,如果他重视我,就会派人是他不喜欢我,我今夜就睡在这里,冻死了我的话,也算是老天的意思。”

一阵风吹过来,柳以沫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缓缓地将身子蜷缩起来,低声说道:“我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万一有歹人路过,见我死了,过来想搜点钱财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恼羞成怒之下,把我推落河中,我因此而被河水冲的远去,连尸体也没有,谁也找不到了,那怎么办?”

她害怕起来,一骨碌又爬起来,重新抱住了腿,打起精神,却说道:“反正我是不能回去的,这样回去的话,有什么面子?”

柳以沫想来想去,打定了主意,这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她东想西想,渐渐地累了,不知不觉便睡着。

一直到见她不再动弹,躲在树后的那人影才缓缓地走了出来,脚步向前,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直走到离柳以沫大概三四步远的地方才站住,手伸出,长长的手指,竟十分纤美,向着柳以沫的方向仿佛要抚摸她的头一样,然而却够不到,他只好向前再走了一步,脚步很是轻轻的,手指头伸出,终于碰到了柳以沫的一根头发,却好像触电一样,那手指一抖,却又飞快地缩回去,蜷缩握在一起。

“沫儿……”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那人,名字,从那薄薄的唇里冒出来,像是唤醒一个美梦。

身前,柳以沫的身子忽地抖,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茫然而惊愕:“是谁,为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柳以沫飞地转回头去看,然而她的身后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柳以沫呆住,却忽地嗅到了空气之中,停留着的一丝很淡很淡的香气。

她嗅到那股很淡的香气,原本茫然的色忽然有点怪异。

**

柳以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地向着河堤上摸了过去,摸来摸去,摸到了那颗大树底下,她小小的鼻翼轻轻掀动,眉头皱在一起。

然而直到她摸到树后,都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异样。

柳以沫皱着眉,慢地离开大树,沿着河堤向前方的街头走去,快到街边的时候,见到那小桥上,有人挑着灯笼来回。

顺着风,柳以沫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找到了没?”

另一个人说道:“没有,你呢?”

“废话,我都转了一圈儿了,能跑到哪里去呢?”

桥下水流潺潺,两个人忽然愣住,忍不住说道:“该不会是……”

又忽地停住口,呸呸地骂,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柳以沫已经听出那两个人的声音正是尚书府上的,然而她被柳下挥伤了心,也不急着过去,虽然听到有人出来找自己心头觉得高兴,觉得老柳还算有点儿良心,但仍旧没有达到原谅老柳的份上,只是慢慢地靠近,一边竖起耳朵听。

“这找不到怎么办,那位太子殿下可不是好惹的。”

“是啊,还说若是找不到就回宫请旨,杀我们的头啊,好可怕,真吓人呢。



“是啊是啊,赶紧再去找。”

两个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哆嗦了。然而柳以沫更是听的心冷:怎么,派人出来找自己的,不是老柳,而是太子?

可恶!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咬牙切齿,柳以沫一时僵了,桥头上那两个人微微碰头,准备四散开去,柳以沫心头有气,上前一步,冷冷地说道:“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桥头上的两个人一惊,然后好像见到天上掉下元宝一样惊叫起来:“天啊,小姐,总算找到你啦!”两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脖子上的脑袋总算保住了啊!

柳以沫走上前去,那两个人又是行礼又是嘘寒问暖,柳以沫问道:“是太子让你们出来找我的?”

“是啊,小姐。”

“那老爷呢?”柳以沫问道。

“这……”那两个人面面相觑。

柳以沫怒极了,反而忽然想大笑,她忍了忍,终于摇了摇头,说道:“好,好,我知道了,我们回府去吧。”

两个下人见状,这才一个在前挑灯开路,一个护在后面,护送着柳以沫回府去了。

一直到人逐渐地消失在街头上,那河堤旁边的大树上,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面纱后面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借着天上的月光,熠熠生辉,他依依不舍地目送柳以沫离开,那高挑纤长的身子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六二 身世(上)

以沫回到家中,刚进门,眼前灯火辉煌的大厅内便急忙冲了出来,见到柳以沫,才放心地展眉露出笑容,说道:“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柳以沫点了点头,说道:“殿下,我又不会有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目光在屋内一扫,果然不见尚书大人尊贵的影子。

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太子说道:“你无缘无故跑掉,若非本宫有事去找你,还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呢,本宫听人说……”他凑近了柳以沫身边,低低说道:“你跟尚书大人吵架了?”

柳以沫咳嗽了一声,装作惊奇地问道:“咦,大家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么,呵呵。”

太子看着她的面容,不知为何目光之中透出一丝黯然,最终说道:“其实……你回来了就好,外面很冷,好好地休息休息。”

柳以沫望着面前这双充满了关切的眸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太子看了她一儿,才放心地离开,柳以沫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路过书房,缓缓地停了步子,透过半掩的窗户,望见柳下挥正伏在书桌旁边,一副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她默默地看了半晌,脸上露出一丝淡淡苦笑,摇着头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第二天,太子殿下向柳以跟柳下挥告辞,说是要回宫去了。

柳以沫有恋恋不舍,但是毕竟皇宫才是太子的家,只好相送到门口,太子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柳以沫有时间便去宫内玩耍,柳以沫苦笑着答应了。

太子去之后,两父女站在门口,柳下挥望着柳以沫,似乎要说些什么以沫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子,一语不发径直走进屋内去了。

身尚书大人默默地盯着她地背影看了一会儿。也便迈步跟了进去。

一天之中。柳以沫没有跟柳下挥说过何一句话。

傍晚时分。冷风细细。柳下依旧在书房内奋笔疾书。挑灯夜读。忽地听到有人来禀告。说道:“大人。门口有个民妇要求见大人。”

尚书大人为此十分惊奇了那小厮一眼。说道:“什么民妇。居然找上门来。本官等闲不见客地。打发她走也就是了。”

那小厮吞吞吐吐地样子。磨蹭着没有离开。尚书大人察言观色。终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

那小厮说道:“大人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只是,那民妇说,如果大人不见她,会后悔的,还说,她是二十年前的故人。”

柳下挥一惊:“什么?”手中擎着的那卷书不知不觉落了地,发出“啪”地响声。

“大人……”

“那民妇长的什么模样?”柳下挥问道。

小厮说道:“年纪大概五六十岁,看起来有病似的,被一顶软轿抬着民妇明明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可是那轿子却还挺气派的。”

柳下挥皱着双眉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你速去派人,将那民妇悄悄接过来,只是,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他放低了声音,双眸一沉道,“此事小心能让小姐知道。”

“小的遵命。”那小厮心有些跳,向着柳下挥行了个礼身向外小步跑去。

柳下挥弯腰,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桌上,在原地踱来踱去,脸上露出狐疑跟不安的神色,半晌才自言自语说道:“难道是她……可是,她回来做什么……”

**

柳以沫送走了太子,身边一瞬间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不由地十分的无聊,趴在桌子上望着那一闪一闪的灯花看了半天,又将女皇陛下的心意揣测了半天,将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仍旧放她出去当那洛水县的知县么?反正这京师她怕是呆不下去了,名义上是尚书大人的千金小姐,实际上是千金还是一文不值,她自己最是清楚呢。

对着那一点灯花,柳以沫冷冷地笑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冷,走到床边随手披了件外衣,考虑要不要睡觉休息一会儿,正在犹豫,门前忽地似有人影闪过。

“是谁在哪里?”柳以沫扬声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柳以沫皱了皱眉,向着门口走去,站在门边上,看向院落之中,却见到一道似熟悉似陌生的影子,在院门口那边轻轻闪过。

柳以沫心头一动,本想高声唤人,可是看那人鬼鬼樂樂的行迹,好像是在故意避开自己,她皱了皱眉,扯了扯披着的衣裳,迈步追了上去。

柳以沫离开自己居住的院落,一路上向前走去,那人影总是出现在她无法追得到的地方,如此两次,柳以沫愤怒起来,觉得这也许是有人在故意戏耍自己,站住脚,刚要出声。

她一路出来,小心隐藏行迹,此刻也站在花树之后,才挺身起来要叫人,忽地听到有人低低说道:“慢点,别惊动其他人。”

“老爷说,尤其是不能让小姐知道。”

“快快,从这边走。”

鬼樂的对白,在耳边响起,柳以沫惊得眼睛蓦地瞪大,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还是老柳吩咐的?

她本来站在花丛中,此刻微微伏底了身子,眼睛却透过花枝看过去,望见有几个府内的下人,扶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慢慢地经过了自己身边。

柳以沫目送他们离去的向,认出那是向着老柳书房的方向,她在心头略微计较了一番,回头去看,那个原先引她出来的影子却已经消失不见,柳以沫轻轻地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老柳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

柳以沫蹑蹑脚追到了柳下挥的书房之外,刚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藏身,就见到先前帮忙将人带来的那几个小厮躬身退了出来。柳以沫听到老柳说道:“你们站的远点,看好了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这个“杂人等”里面自然连自己也包括了。柳以沫心头冷笑,又想:侥幸,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一步找到这里,不然的话,现在恐怕连靠近都靠近不了了。

想这里,心底又有些庆幸,正在觉得自己好运之时,听到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说道:“老身,见过大人。”

声音颤巍巍地,且又带一点嘶哑,听起像是个年老妇人的声音。

柳以沫微微一呆,心头越的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自己的父亲夜晚神神秘秘会见一个老妇人?若说是他见一个美娇娘么,搞得要避开众人尤其是自己,那还情有可原。

柳以沫听到老柳长叹一声,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老身其实也不想回来,只不过,大人放心,老身不是多话的人,有些话,今夜在尚书府说完之后,此生都不会再说了。”

柳下挥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冷酷,说道:“哦?当初你说有些话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说,我才放你回家养老的,今日你怎么出尔反尔?”

柳以沫从来没有听到过老柳如此可怕的威胁声音,隐约觉得老柳怕是做过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也许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偷听,因为,也许她偷听到的东西,会让她大吃一惊,甚至后悔听到。

可是现在已经抽身不能,何况,以柳以沫泛滥的好奇心来说,若是此刻不听,也许日后她会后悔的肝肠寸断。

那老妇人咳嗽了两声,说道:“大人以为,为何老身会敢再出现在大人面前?因为,一个将死的人,是不会再害怕什么的。”

柳下挥惊奇地问道:“你……会死?”

老妇人忽然怪怪地笑了起来,说道:“大人不必怀,老身来此之前,已经看过十多个大夫,每个人都说老身活不过三天,老身在路上也已经熬过了两天,过了今夜,明儿就见分晓了。”

柳以沫悚然惊讶:这老妇人居然知道自己明日会死?那么,她临死之前还惦记着来见柳下挥,恐怕是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吧。

柳以沫想到自己会偷听到关于老柳的绝密,忍不住觉得浑身的血液也有点沸腾了。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而在屋内,柳下挥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那么,你今天晚上来找我,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了?”

老妇人重又咳嗽,好一阵才停下,咳得那么剧烈,让柳以沫担心她下一刻就会倒下,然而她毕竟没有,反而说道:“大人说的,咳咳,没有错,老身就是为了完成心愿而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身的心头,一直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压得老身喘不过气来,今晚上,终于可以解脱了。”

柳下挥轻轻地冷哼了一声。老妇人却笑着,又说道:“大人,当初老身离开的时候,那孩子还一丁点儿大,如今,恐怕已经是亭亭玉立了吧?”

她似惆怅一样的叹息说道:“老身真想再见她一见啊!”

窗外,若非是早有先见之明用手捂住了嘴,柳以沫觉得自己一定会尖叫出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方便下次访问

一六三 身世(中)

妇人猛咳了一会儿,终于喘息着说道:“大人,今,也应该是亭亭玉立了吧?”

柳下挥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想说什么?”

老妇人说道:“当初刚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一点,长的如花似玉的,如今应该更是出落的倾国倾城吧。”

柳下挥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她长的很美。”

老妇人答应了一声,说道:“嗯,老身就觉得,她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他们两个,你一我一语,似乎打哑谜一样。窗户外面,柳以沫却听的惊心动魄:什么那孩子,什么亭亭玉立,什么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他们在说谁?而在柳以沫心中,柳下挥身边,就只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而已,那就是——她自己啊!

柳以沫有些喘不过气来,过细细的手指缝,拼命地小声地吸气,还要死命地控制自己不要出任何声响来。

寂静之中,室的说话声音,格外的清晰,只听得那老妇人猛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当初,夫人生下了一个孩儿,阖家欢喜,然而不过片刻,那孩子便喘不过气来,小脸儿憋得通红,过了一会儿竟然断气了,夫人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昏死了过去。可是,等夫人醒来,身边却放着一个好端端的孩儿。”

下挥说道:“不错……那个孩子,实在可惜。”

老人说道:“夫人不知道那孩子从何而来,一直追问老身,老身只是隐瞒她说那是自己的孩子,又活了过来,然而母子天性,母亲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夫人虽然不再追问却一直都不信。”

柳下挥沉默。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地。”

老妇人说道:“而夫人不知道地。老身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夜人你本来是该等在产房门外。等夫人诞下孩儿地。可是不知为何中途居然离开了。夫人叫地惊天动地。唤着老爷你地名字。然而老爷你却不在。一直等夫人地孩子死了。夫人也哭地昏死过去。老爷你才匆匆回来。老身记得一夜。就是如今夜一样地夜晚。老爷你却披着一件厚厚地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含泪扑上去。说道:大人。孩子保不住了。你当时怔了怔。然后匆匆地冲进了产房所有人都赶走。却将我留下。”

柳下挥叹了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老妇人说道:“有些事情。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地。当时。老身记得爷将房门关了。当时夫人还昏迷不醒上还飘着打翻地血水。旁边地襁褓里着那个不幸早夭了地孩童。可是老爷你关了房门之后忽然展开披风。当时我吓呆了。望着老爷你怀中抱着地那个小婴儿。那分明也是一个刚出生地孩子啊。她在老爷地怀中蹬着小腿。挥舞着小胳膊。似乎在努力挣扎。可是偏偏一声不吭。当时我痴痴呆呆地问:老爷。这是什么?这个孩子。从哪里来地?”

柳下挥说道:“当时我说:你看她多么精神。可是又多么乖。我一路带她回来。她不哭不闹。似乎知道我在救她一样。你看她可爱不?”

他地声音阴沉沉地。好像在极力回忆当天晚上地事。柳以沫在窗外双眼直。浑身抖个不停。仿佛也跟着屋内地两个人回到了当时那血腥气弥漫地产房之中似地。

气氛是如此的怕人。那老妇人嘶哑着声音说道:“不错,当时我看着大人你的表情,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大人你却忽然变了脸色,对我说:你记住,夫人生的,是这个孩子,夫人的孩子没有死,等夫人醒来,你要对她这么说,知道吗?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我要你的命!”

她似乎极力学着当初柳下挥对她说的话,柳以沫越的毛骨悚然,几乎站不住脚。

柳下挥说道:“不错,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儿戏。我不得不如此。”

老妇人惨然说道:“其实,大人你不用愧疚,大人你能保住我的性命不杀我,我已经很是感激大人了。只是,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都深深地埋在心底,终于能够再说出来,老身就算是今晚就死,也瞑目了。”

柳下挥说:“你这么远而来,就是为了这个?”

老妇人说道:“这是老身的心愿,幸亏有人愿意帮老身完成这个心愿。”

柳下挥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老妇人说道:“那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年轻人,他愿意派人送我进京,送我入府。是个很好的年轻人,非常的温柔。”

柳下挥长久不语,似乎知道中了谁人的圈套。老妇人又说道:“大人,老身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她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大人你会那么紧张她,那么保护

的来历她的身份,就连夫人也要瞒着不说?”

沉默过后,柳下挥说道:“有些事情,是到死也不能说的。”声音颇有点黯然。

老妇人长叹了一声,说道:“大人说的是,是老身多嘴了,连夫人都至死不知,何况老身呢。”

柳以沫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头。

整个脑袋似乎要爆炸开来一样,嗡嗡地响。

毫无问,老妇跟老柳说的,他们的话中频频提到的那个“孩子”,就是柳以沫。

老柳的尚书府上,只有过位夫人,那就是柳以沫以为的“娘”,可是“娘”在她的印象中实在太单薄了,几乎连记都记不住,现在才知道,不是因为她的记忆力不好,而是因为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娘。

柳下挥的孩,一直以来就只是柳以沫一个。

那老妇人所说,柳下挥的亲生孩子,早在一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自己,却是一个冒牌顶替的,一个假货个别人的孩子。

柳沫忽地想笑,她捂住嘴,忍着笑了出来,她以为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实际上她诡异的笑声早就透过细细的手指缝传了出去。

屋内,老柳一声喝,叫道:“谁在外面?”

他冲出门来,顺着声音看过来。

柳以沫慢慢慢慢地自花丛中站了起下自己的双手,露出满是泪痕的脸。

她望着柳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幽灵。

柳下挥身后,一个面色憔悴苍老的老妇人慢慢地走出来,望向这边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呼,叫道:“啊……是那个孩子?!”

柳下挥吃惊地望着柳以沫,忽然摇头,叫道:“沫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还想要强作镇定,还希望柳以沫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尽量无辜地看向柳以沫图安抚她似的。

柳以沫的心猛地跳了两下,然后平静下来望着柳下挥,说道:“爹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凄惨而讥诮的笑容,看的柳下挥的心都凉了他心底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望着柳以沫看着自己的那种陌生的目光,他的心忽然很痛。他张口,说道:“沫儿,不要这样,你听爹爹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柳以沫微笑,眼中的泪却啪啦啪啦地掉下来,说道,“已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除非你告诉我——当初,我亲生的爹娘,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柳下挥双眉一皱,露出痛苦又为难的神色:“沫儿……沫儿……”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柳以沫忽然弯下腰来,剧痛让她再也忍受不了,心碎的感觉如此的明显,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她闭着眼睛,几乎无法去看面前那个她亲近了十多年的人,原来她,一直都生活在谎言之中,如果他早些告诉自己,会不会好点,也许自己不会再那么徒劳无功的想要讨他喜爱,让他认认真真地关怀她宠爱她吧?毕竟,她可以知道,自己并不是他心爱的女儿啊,自己只是一个……一个、一个陌生人而已,他凭什么要对自己好呢?他能将她这个没人要的孩子养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柳以沫闭上眼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停不下:“爹,”她弯下腰,伸手捂住了脸,压抑不住,终于还是哭着叫出声来,“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沫儿!”柳下挥终于忍不住,向着柳以沫跑过来,伸手抱住柳以沫,说道,“沫儿,不要哭,不要哭!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一刹那慌了手脚,更不知要说什么好,只想将自己的乖女儿安抚下来,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昔日的隐忍,明明关怀又不敢过分的那种矛盾错综的感觉,如今抱着这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孩子,尚书大人的眼睛忍不住也湿润了。

“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

”柳以沫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我……”

“爹不舍的,爹爹不舍的。”柳下挥流下泪来,双臂紧紧地抱着柳以沫,“沫儿,爹不是成心要欺骗你的,爹只是怕失去你,你知道吗?”

柳以沫缓缓地停了哭泣,抬头望着柳下挥:“你说什么?”

柳下挥望着她,一双如星子般的眼睛盈满泪水:“爹只是太疼你了,可是又不知怎么关怀你,所以只好让自己尽量的不去理你,爹怕告诉你真相之后,就会失去你,所以宁肯瞒着你,沫儿,沫儿……”

他不再说话,眼睛一眨,泪水滚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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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身世(下)

以沫望着柳下挥,自从她记事以来,从来都没有看过眼泪,柳以沫甚至从来都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柳下挥尚书大人会流泪,他是那么无坚不摧那么无所不能的一个男人,可是现在,现在……

纵然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柳以沫却忽地明白:他没有撒谎。ben

她愣愣地望着柳下挥,一瞬间怔住了,原先被欺骗以及被抛弃的那种伤心绝望,被一种奇异的感觉而慢慢地替代,或许,是因为忽然之间得知了面前这男人真正的心意么?

柳下挥的心,就好像是藏在了一枚巨大河蚌里的珍珠,层层叠叠,总是以冷淡面貌对人,让柳以沫看不清他的真心究竟是什么,可是现在……

就好像他主动地将蚌壳展开,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柳以沫赫然惊了。

心底的冲击无法言喻,这一个怎样的夜晚,她先是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后来却又知道了他是真的关心爱护自己的。

前一个想法,此生此世,如果是亲耳偷听,绝对都不会相信。

然而后一个想法,她的半生,却一直在困扰一直在为之痛苦为之疑惑。

她全深信不的事实被推翻,她一直怀着一直猜测着的却被确信。

柳以地心中。一边痛苦地揪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他地亲生女儿?怎么会这样?

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突如来地事实好像是一个过猛地浪头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彻底地打蒙了。

而另一边。她地心却又好像月夜下地海洋。泛起了宁静地波涛:啊。爹爹他是喜欢自己地吧?是真地关心自己怕失去自己地呢。居然。会流泪。这样地男人……

柳下挥拥抱着柳以沫。一刹那抛掉所有地顾忌跟虑。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说道:“沫儿不要离开爹。”

柳以沫伸手。揪住他地衣裳。牢牢地。嘴里却喃喃地问道:“怎么办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她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巨大地冲击。眼前慢慢地发黑在柳下挥地身上。竟缓缓地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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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盏孤灯,柳下挥坐在桌边,望着床上静静睡着的柳以沫。

他心头知道她受得刺激有多深,一时半会不能理解是可能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揭穿底牌的时刻然来的这么快,快的让他猝不及防。

脸上带着一丝痛心望着柳以沫虽然在睡梦中仍旧蹙着的双眉,柳下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转开目光望着桌面上的那盏跳跳的烛光,柳下挥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忽地轻轻地在桌面上一撞:好恨。

他明明知道今晚上的事情是一个圈套,那被辞退了隐居田园十多年的婆子怎么会突然又找上门来,那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年轻人又是谁,他苦心孤诣地躲在背后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么?常年在朝中摸爬滚打,柳下挥的脑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转过头去,仍旧看着柳以沫静静熟睡着的脸,如那老妇人所说,这孩子长的的确是倾国倾城,就好像当年的……然而,他之所以努力保住这一切秘密不被泄露,怕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他心底隐隐的担心,万一事情被完全揭露了的话,他不仅仅会失去这个孩子,而且是永远的……

打了个寒颤,柳下挥不敢再想下去。

不论那个神秘人是谁,既然他这么做了,接下来必定还有继续的动作。

现在最主要要做的,就是暂时按兵不动。柳下挥咬了咬牙,目光沉沉看了一眼那跳动的灯花,心底暗暗发誓:不论你是谁,你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朝政争夺便罢了,假如你想利用这个来伤害到沫儿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二天,柳以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柳以沫望着地面上透进来的金色的阳光,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看着床帐顶,心想:我昨晚上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有个很可怕的老婆子对我说,我不是我爹爹亲生的,这,这怎么可能啊?

“幸亏只是个梦啊。”柳以沫呼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翻身下地,脸上兀自带着朦胧的笑容。

“小姐,你醒了。”门外是娇花的大嗓门,人也跟着跳了进来,见柳以沫下地,却惊的说道,“小姐,你不能下来,老爷吩咐了,让你好好休息。”

“啊?”柳以沫有点楞,看向娇花,“我爹说的?”

“是啊。”娇花点头,说道,“老爷上朝去了,小姐,昨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好像……”她忽然咬住嘴唇,说道,“我不该提起的,老爷说不许再提。”

柳以沫看着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变了面色。

有个嘶哑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地盘旋,说道:

“那个孩子,现在也该

立了吧?”

“夫人的孩子,早就死了……”

“大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为什么要那么护着她……”

却另有个浑厚的声音,急切地在自己而耳畔响起:

“沫儿,爹爹只是怕失去你。



“沫儿,爹不是成要瞒着你,爹是关心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做……”

“沫儿,别离开爹爹……”

柳以沫猛地抱住头,她的前乎望见了那一双好看的如星子般的眼睛里面承载的,满满的都是泪。

那是——爹爹的睛。他哭了!

那不是梦,不是梦,是真,自己真的去偷听了,是真的有个老妇人去找爹爹,是爹爹亲口承认的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天!

“不……”柳以沫抱住头,几乎滚倒在床上。娇花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捉住柳以沫,叫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啊,小姐,你别吓我!”

********************************************

京师。宫大内。

屏退了左右,女皇静静地望着面忠心的臣子一张儒雅清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色。

“到底怎么回事?”女皇问道。

柳下挥跪倒在地,垂了双眸,说道:“臣死罪。有负陛下所托。”

女皇沉默片刻,说道:“爱卿,有事慢慢说,若是有什么事出了错必定不是爱卿故意的。朕知道。”

柳下挥低下头,说道:“臣无能儿她……”

女皇一惊,问道:“沫儿?沫儿出了什么事么?”

柳下挥摇摇头道:“陛下不要担心,沫儿她………没事只不过,沫儿她昨晚上,已经知道了她并非臣的亲生女儿。”

“啊……”女皇微微惊讶出声。

柳下挥说道:“陛下,臣死罪,臣不知如何是好,沫儿她好像……很受打击。”

女皇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地起身,走到柳下挥身边,伸出手,将他轻轻地扶起来,柳下挥抬头,望着女皇,女皇目光静静回看着他,男人的眼睛之中,浮着淡淡的泪光,女皇点点头,说道:“爱卿,你很疼沫儿。”

柳下挥心头微痛,说道:“陛下,臣有罪。”

女皇说道:“你何罪之有?爱卿你含辛茹苦,将沫儿拉扯成人,而她的真正的娘亲,却是见也难见到她,碰也难碰到她,连教导她都无法亲自去做,有罪的,不是爱卿,而是……朕。”

一字出口,重若千钧。

柳下挥身子一抖,急忙说道:“陛下!”

女皇神情惨然,冷笑道:“当年,若不是朕想争宠,想达到朕的目的,从而不择手段,将刚出生的沫儿送给爱卿抚养,却偷换了健康的男丁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何至于造成今日有亲不能认的局面?”

柳下挥听着女皇口中说出昔日的秘闻,心头自也难安,只好说道:“陛下,过去之事,不要再想。多思无益。”

“是……”女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重新仰起头来,从原先一个哀怨的妇人,逐渐又变成了铁硬的九五至尊,说道,“在这个位子上,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这一条路,是朕自己选的,朕就要坚持走到底,朕这辈子对不起的人,一是沫儿,二就是爱卿你,要让你替朕,给沫儿朕不能给的。”

柳下挥低着头,叫道:“陛下是一代明君,臣只想,替陛下分忧。”

女皇点点头,说道:“你是朕最忠心的臣子,这天下,也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为天下着想,儿女之情……”凤目之中掠过一丝伤痛,说道,“朕也只能迫不得已舍弃了。”

柳下挥叹了口气,说道:“陛下,陛下不打算跟沫儿相认么?沫儿昨夜问臣,为什么她的亲生父母要抛弃她。”

女皇想了想,说道:“爱卿,你只要对她说,她的亲生父母都已经死了。”

柳下挥身子一颤,倒退一步说道:“陛下,这怎么使得。”

女皇闭上眼睛,面上淡淡苦涩,说道:“不这样,又如何?朕总不能,正大光明的认她啊,到头来,给她知道,朕是为了皇位而抛弃了她,她的心底,怕是会更难过吧。”

柳下挥说道:“陛下,沫儿是陛下的骨血,骨子里有陛下决绝的一面,若是陛下能对沫儿坦诚相告,或许,沫儿会理解陛下的心思,所谓——子连心。”

女皇睁开凤目,看向柳下挥,若有所思,说道:“爱卿,你对沫儿真是如此的关心……唉,你想朕认她么?”

柳下挥说道:“臣不舍的沫儿,想一辈子照顾她。陛下不必认她,沫儿已经明白是非知道大义,她会懂得怎么做。陛下只需要,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她,如此而已。”

女皇微微喟叹,垂下凤眸,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容朕考虑……”

一六五 坦言

以沫再度进宫,是被女皇宣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是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当入了内寝宫见过礼之后,女皇稍微寒暄了几句,话过了平常,便挥手,令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一退了出去。

柳以沫侧过头望着宫女们徐徐退后,心底七上八下,若非是紧要的事情,怎用避开别人?果然,人都退出去之后,女皇才柔声说道:“沫儿,你不必紧张。”

柳以沫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女皇一眼,望见那双水色的眼睛里承载着脉脉柔情,忍不住一惊,微微愣神之后,重新低下头去,说道:“皇上……”

女皇叹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启口,望着坐在自己阶下的那个人影,双眼忍不住微微泛红。

柳以沫垂着头不敢开口,只望见旁边垂地的长帘子被风吹动,微微地摇晃。

“沫儿……你抬起头来。”女皇缓缓地说道。

柳以沫双手拱起,说道:“微臣遵命。”慢慢地将头抬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面前人,却又将目光移开,垂下眼睑,不敢再多看一眼。

女皇望着她颤抖的睫毛,知道柳以沫心头惊悸,叹一口气,复缓缓又说:“沫儿,你不必拘束,今日,朕传你来,是为了一件家常之事,而非国事,只不过,朕竟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

柳以沫想了想,终于艰难开口,说道:“陛下,陛下若是有什么教诲,直说便是,又或者微臣有什么差错……”

“不关你地事。”女皇急忙说道。

柳以沫摸不着头脑。只好抬头看着女皇陛下。女皇慢慢起身来。迈步向着台阶下而行。柳以沫呆了呆。急忙起身。走上前去。代替宫女扶住女皇地手。女皇温暖地手搭在柳以沫地手背上。人也停住脚。转过头看向柳以沫。

柳以沫觉得很不安。眼皮都在不停地跳。

“朕。有一件埋在心底地事情。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女皇说道。眼睛却仍旧望着柳以沫。

柳以沫微微皱眉。心想:皇家地事。少沾惹为妙。女皇陛下地秘密。为何要对我说?

女皇叹一口气。似乎知道她地心意。说道:“这一件事。朕对谁也不能说。本来……对沫儿你。也……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柳以沫越发的糊涂,说道:“陛下是为了何事为难?若是微臣有什么能替陛下分忧之处……”

“沫儿……”女皇伸手,竟将柳以沫的手盖住,柳以沫觉得她的手心温暖之极,且又柔软,盖着自己的手十分受用,只是却有点迷惑,她虽然见过女皇数次,女皇对她向来是十分温和,可是这……举止也实在太过反常了。

女皇望着她,目光盈盈,仔细端量,一双凤眸,居然泛出轻红,柳以沫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悸,知道有什么不对。

“沫儿,你就听朕说一个故事吧。”女皇踌躇了片刻,平常何等的杀伐决断,落子无悔,面对柳以沫,却几番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终于叹了一声,缓缓摇头。

柳以沫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愿意讲,微臣洗耳恭听。”

女皇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且细细听来。”

柳以沫扶着女皇的手,两人重新回到御座旁边,女皇陛下落了座,却仍旧握着柳以沫的手不放,柳以沫只好站在旁边伺候着,听女皇开口,说道:“当年,朕还不过是这宫内的一个低阶宫女。”

柳以沫心头一动,女皇的目光同她微微对视,便转开了去,那双凤眼,似看穿了虚空,看回到苦苦挣扎的身处后宫时候。

“先前同你说过一些旧事,想必你从没有记在心上,你心底想必会奇怪,为什么朕居然会对你说起那些……沫儿,”女皇微微走神,又说道,“当年朕被先皇宠爱,从宫女变成妃子,然而在那后宫之中,最无常的就是恩宠,今日高高在上,可能下一刻就身处监牢,朕自宫女而变成妃嫔,自然有人看不惯,处处陷害,用尽手段,老天保佑,朕当时终于有了身孕。”

最后这些,女皇却是从来没有对柳以沫说过,柳以沫听她说到“有了身孕”,不知为何,心头掠过一丝奇妙的感觉。

女皇微笑着,说道:“虽然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起初朕的确是吓坏了,几乎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在后宫内,有了身孕的女人,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所承受的明枪暗箭也必将会多起来,朕担惊受怕,却终于瞒不过去,当时宫内众人都没有喜信,只有朕承天之嗯,先皇听说之后,龙颜大悦,封朕为贵妃,吩咐朕专心养胎,若是能生下皇子,就立刻封朕成为皇后。”

柳以沫肩头一抖,不知为何,觉得身子发凉。

女皇又说道:“当时,多少人明着来恭贺,暗地里用尽手段……一个女人

,好像就系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女皇一手握着柳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腹部摸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慢慢地说,“经历过一些事情,当时朕想——是不是就要让一切听天由命?万一生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的话……皇上对我的恩宠,又会到几时,这时侯若不生下皇子,将来万一是别的女人先生下,那么我就机会全失。”

女皇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峭之色:“沫儿,你会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若朕不为后妃,自然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时你人在局中,只能向前,底下无数的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假如你一步踏错,便会从那高处跌下来,然后无数只脚会毫不留情地踩上来,一直把你踩成灰才甘心。”

柳以沫手脚冰凉,望着面前的女皇,似乎看着陌生的人。女皇说道:“朕从宫女出身,自然更是不容行差踏错,因为若是从那高位失宠坠下,必将承受比别人更难以承受的后果。朕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听凭老天的安排,因为朕知道,老天绝不会总是护佑一个人的,有时候,你必须要自救!当时,朕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条万无一失的计策。”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测测的,柳以沫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听女皇继续说道:“朕还记得,分娩那一夜,忽然刮起了大风,朕当时就觉得不对,那个孩子在朕的肚子里好像也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将朕折磨的几次昏厥过去,失血失的几乎死去,然而朕心头有事,便咬着牙从那鬼门关又爬回来,终于将她给生了出来,朕贴身的嬷嬷抱着那个孩子送到朕的面前,朕看到她……她……”

女皇的声音变调,柳以沫觉得她抓着自己的手抓的有点疼,忍不住叫道:“皇上……”

女皇的眼中泪水盈盈,说道:“朕发现,她是个小公主。”随着这声音落定,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柳以沫惊呆,说道:“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女皇有个公主,她不是第一次就生了太子吗,从此就被皇帝封为了皇后,再往后,皇帝驾崩,女皇取而代之,现如今太子就在东宫内好端端的啊。

女皇转过头,含着泪看着柳以沫,说道:“你可知,朕的计策是什么?”

柳以沫浑身发凉,忽然不想知道。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女皇说道:“朕的计策就是,找了几个当夜生产的妇人,命人观察她们的胎像,当晚上果然有两个同时生产,其中一个便生下了健康的男婴,因为朕是难产,一直在产房内死去活来两个多时辰,因此外面等候的人都不知道,朕贴身的嬷嬷偷偷地将孩子带进来,换走了朕刚生下的小公主。”

柳以沫倒吸一口冷气,呆呆地望着女皇。

女皇缓缓地直起身子,擦了擦泪,望着柳以沫,说道:“沫儿,你可知道,朕的小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没有丝毫预兆的,眼泪从柳以沫的眼睛里涌出来。

女皇的手牢牢地握着她的手,女皇的手很暖,可柳以沫她却仍旧觉得冷的要命,她怔怔地望着女皇,那一双含泪的凤眸里面,带着别人所不了解的深情,以前柳以沫同女皇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用这种眼光看自己,柳以沫只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从来没有想更多。然而现在……

柳以沫忽然一闪身,同时使劲将自己的手从女皇的手中抽了出来。

女皇叫道:“沫儿!”

柳以沫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滚下台阶。女皇惊了一跳,急忙过来试图搀扶她,柳以沫叫道:“别过来!”

她飞快地爬起身来,望了女皇一眼。女皇伸手向她,叫道:“沫儿!”

她的眼睛之中,有万语千言,然而柳以沫却害怕,她害怕去懂,她不要相信,这一切一定是个梦,是噩梦的延续!她不要相信。

最后看了女皇一眼,柳以沫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着殿外跑去。

几乎忘记了所有的君臣礼仪,柳以沫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飞快地冲出女皇的寝宫,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向着宫外疯狂跑去。

眼泪消失在风中,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一直到自己狠狠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柳姐姐,是你!”那人惊奇地叫道,伸手扶住了柳以沫的肩膀。

柳以沫泪眼朦胧抬头看,却见那人无辜清白纯真的一张脸,正是东宫太子。

“太子……”柳以沫轻声地叫,声音飘渺,宛如梦幻。东宫太子望着柳以沫满脸的泪,吓了一跳,问道:“柳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说道,“柳姐姐,是谁,你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一六六 坦然

不……”柳以沫低低地叫一声,摇摇头,“不,你

太子皱着眉,说道:“柳姐姐。”

柳以沫慢慢地将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推开,说道:“殿下,我没事,我只是,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扭到了脚踝,很疼,很疼。”她伸出手,抹去眼中的泪。

“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子立刻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地掀起柳以沫的长衣,看她的脚,说道,“柳姐姐,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啊,先前的伤刚好吧。



柳以沫点了点头,眼泪顺着飘落下来,太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脚踝,说道:“罢了,谁让本宫又遇到你了呢,本宫抱你去东宫殿休息吧。”

他笑着起身,作又要抱柳以沫。

柳以沫后退一步,说道:“殿,不要,我要……回家。”“回家”两个字,说的无比艰涩,那个家,还是自己的家吗?

太子挑了眉,说道:“你真的不喜欢东宫殿啊,不要紧,本宫抱你出宫好了。”

柳以沫挥手:“不用的,太子。”

太子皱起眉。说道:“也不喜欢本宫。那么本宫背你吧。”他说着一笑。转过身子。双腿微微蹲下。

以沫望着他地背影。眼泪忍不住地滚滚落下来:“太子。”

“上来啊!”太子伸。拍拍自己地背。说道。“本宫绝对不会跌倒地。好啦。不要哭啦。不过是摔跤了而已。哭地本宫地心都跟着疼了。”

柳以沫用力地擦擦眼睛。站到太子身后开双手。搂住了太子地脖子。太子双腿站直。说道:“走啦!”十分高兴地声音。

柳以沫将脸贴在太子地背上。心头复杂无比:这个人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可是。可是她地心底。本能地仍旧抗拒那个呼之欲出地可能性。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接踵而至地种种。

太子背着柳以沫路出宫。路上地宫女太监。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又驻足指指点点。柳以沫什么也看不到泪顺着眼角流下。将太子地背心湿了一大块。太子一路背着柳以沫出了午门。正好碰到了尚书府派来地轿子。

“是小姐!”尚书府的小厮见到太子背着柳以沫,立刻欢喜叫道。

太子说道:“柳姐姐,看样子尚书大人派人来接你了。”

柳以沫泪眼朦胧,模糊答应一声。来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我等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接小姐回家。”

太子答应一声,说道:“尚书大人考虑的很是周全啊,柳姐姐方才才摔了一跤,你们来的正好。”他并不急着将柳以沫放下,背着她一直到了轿子旁边小厮伶俐,立刻将轿帘子掀起来子背过身子,说道:“柳姐姐慢慢地坐进去。”

柳以沫忍不住眼泪暗垂,只好压着嗓子说道:“谢谢殿下可以了。”

太子缓缓地将她放落,才转过身来,望着柳以沫,说道:“哭的双眼都肿起来了,真可怜。”

柳以沫看他笑面如花,又是觉得笑又是绝望,还有一些感激,心头感慨万千,哭笑不得。

太子这才一笑,说道:“好了,本宫不逗你了。”他转身,对小厮们说道:“好好地抬人回去,不要太颠簸。”

“遵命,殿下。”小厮轿夫们急忙跪倒答应。

太子这才说道:“好了,不要磨蹭了,快走吧。”

轿夫们答应一声,起身起轿。太子又冲着柳以沫叫道:“柳姐姐,再见。”

柳以沫望着太子无邪的一张脸,忍着痛点了点头。

柳以沫自皇宫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吃不喝,也不想见任何人。

娇花来过几次,见她神情不对,便不敢放肆,说了几句便溜走了。

柳以沫将自己包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头脑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原来已经是入夜了。

身边有脚步声轻轻响起,柳以沫以为是娇花又回来,说道:“不要打扰我。”

那人顿了顿,却说:“沫儿,是爹爹。”

柳以沫心一揪,手忍不住有些颤抖。耳旁听得那人慢慢走到了床边,竟自顾自坐下,说道:“你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柳以沫转过头去,不看他。

柳下挥叹了一口气,说道:“沫儿,你听爹爹说。”

柳以沫感觉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慢慢地滑出来,她怕自己哭出声音,只好慢慢地用手堵住了嘴。

柳下挥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音,慢慢地说

那天晚上,你偷听的那些,并不是全部。”

柳以沫心头一怔。听得柳下挥说道:“沫儿,你该知道,爹爹跟娘,都是很疼你的。”

柳以沫沉默。柳下挥说道:“你娘她,其实的确是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但是……”他顿了顿,声音也有些难过,“但是她仍旧当你是亲生的来养的,沫儿,你还记得,你娘离开的时候,她给你的那块观音像么?”

眼泪不由自主便涌上了柳以沫的眼眶,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声。

怎么会不记得,她当然是记得的,那块观音像此刻就在她的身上,一直不曾离身过。

“你娘生产之前,有预感会是一名男孩,所以就准备了观音像,她也亲眼确认过自己的孩子是名男婴,知道你不是她的孩子,以为我故意把她的孩子藏了起来,所以才故意对你百般冷漠,为的就是逼我把她的孩子还给她。”老柳轻声述说,“但她最后把观音像交给你,就等于她心里已经把你当作了她自己的孩子。”

柳以沫起身,伸出双臂,将柳紧紧抱住,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沫儿……”心头楚,尚书大人忍不住也垂泪。

柳以沫叫道:“爹爹!”眼泪长流,却已不全是酸楚的泪水,这里面有释然,有了解,有信任,有无懈可击的亲情,在两人之间那十几年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

“年我奉命入宫,将你抱回来,你还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柳下挥抱着柳沫,缓缓地说。

柳以沫了吸鼻子,说道:“爹爹,假如你们不收留我,我会怎么样,我会不会死?”

柳下挥摇摇头,说道:“你不会的。你是皇上的女儿,她虽然不能当面认你,却一定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养护,所以我们才得到了你。”

柳以沫仍旧忍不住流泪,问道:“皇上……她,今天想对我说。可是……”

柳下挥叹一口气,说道:“皇上本来不想要旧事重提,她只想要你活的开心就好,可是,你偏偏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所以这件事情已经隐瞒不下去了,我进宫去同皇上商量,皇上心思敏,通情达理,她知道事已至此,一定要同你说明白才好,你是她的孩子,性格之中自然有她坚毅果敢的一面,必定会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沫儿,皇上不会求你去谅解她,可是爹想,你会理解她,对不对?”

柳以沫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我现在才明白,以前她传我入宫,对我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先前我还奇怪,为何她要对我讲以前的种种心酸不易,原来,她,她……她居然是我亲生娘亲。”忍不住又落了泪,急忙将脸贴在柳下挥的胸口,将泪水擦去。

柳下挥说道:“皇上天性适合朝堂,对于儿女私情,未免会牺牲一些,就同先前的你,你不是口口声声嚷着要做官儿么?这种个性……”

柳以沫闷闷地,说道:“我那是为了争口气,气气你。”

柳下挥呵呵一笑,说道:“乖,以前是爹不是,爹虽然瞒着你,可是爹心头始终有一种担心,担心事情败露,担心你知道了真相之后的反应,爹顾忌,害怕,所以不敢好好地疼爱你。”

柳以沫抽了抽鼻子,说道:“那我岂非很倒霉?”

柳下挥看着她,柳以沫说道:“以后你会不会补偿我啊?”

柳下挥哈哈一笑,抱紧了柳以沫,说道:“会,当然会好好地补偿我的沫儿。”

漫天的阴靈尽数清空,晴空再现,第二日,红肿的眼睛虽然还没有完全消肿,但是心情已经不比昨日了。

柳以沫在院子里作出运动的架势,那边柳下挥却已经起了个大早,上早朝去了。柳以沫知道,早朝完毕之后,他会跟女皇皇上有一番长叹。

做了一会运动,柳以沫仰头看蓝天上的云朵变幻,心头也是感慨万千,她这几天的遭遇,就好像这天上的云彩变幻一样,如此诡谲莫测,但是无论阴云多么猖狂,终究有云开见日的时候。就如同她现在,虽然想起那过程的种种,仍旧有些心痛,可是,慢慢地让自己想开,又如何?总不能一直缩头在被子里,一辈子也不见人吧。

虽然她不是老柳亲生的,但是她因祸得福的知道老柳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包括那死去的娘……另外,她可还有一个亲生的娘亲啊。虽然,那不是她能正大光明认了的。方便下次访问

奉一六七 奉旨

而柳以沫的心中,也不想就去认女皇.女皇有自己一个女人选择了这条帝王之路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放弃更多更多。【风云阅读网.】

而柳以沫很不幸,她就是被放弃之中的一个,心底虽然有些不好过,但是柳下挥说的对,虽然女皇未必会求她的谅解,可是女皇知道,她一定会理解。

当过一阵子洛水县的官,柳以沫深深觉得一个女性官员的不易。更何况,朝堂之,统领百官的女皇呢,让她忧心的事情,必定会更多更多。

如今柳以沫觉得,日子只要如此平平淡淡下去就好,不要再有更多的波澜,她的心,几经波折,如今需要好好地休息疗养一下。

然而柳以沫的愿望却是注定不能实现了。下朝之后的柳下挥,找到了柳以沫,传达了女皇皇再度宣她入宫的事,柳以沫皱着眉说:“能不能不去啊?”

虽然心底已经解了女皇,可是,想到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柳以沫就觉得,自己还有点不能面对她。

柳下挥望着柳以沫,说道:“儿,你推了一次,推不了更多啊,要知道,你始终是一个官员,如果不想见皇,除非你……”

柳以沫嚷嚷,举起手说道:“好好,我答应行不行?”

再一次相见女皇,柳以已经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就好像是平常一样,一丝不芶地行礼,回答女皇的问话。女皇也没有刻意的表示对柳以沫的关爱,而且也没有让宫女退后。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女皇忽地说道:“沫儿今年还未曾婚配?”

柳以猛地听到这个话题。惊得抬起头来。看着女皇。说道:“皇。臣还没有。”

女皇微微笑。说道:“朕听说。沫儿你跟太子地关系很不错……”

柳以沫心头一动。额头挂三条黑线。咳嗽一声道:“回皇。臣跟太子只是朋关系而已。”

女皇笑出声来道:“你这孩子……”旁边地宫女也跟着微微露出笑容。柳以沫跟太子地暧昧关系。整个宫内传地已经沸沸扬扬了。先是柳以沫受伤在东宫殿内休息。接着太子殿下请假出宫到尚府做客昨儿新鲜出炉地八卦便是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背着柳以沫出了午门……

大家已经在猜测女皇什么时候能下旨指婚了。没想到果然女皇也有这种意思。

女皇笑了笑。说道:“男大当婚大当嫁。太子也至今没有太子妃。朕觉得。沫儿你跟太子。倒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啊。”

柳以沫慌忙起身,跪倒在地道:“皇,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如此惶恐周围的宫娥忍不住露出笑容,互相用眼神示意:没想到柳知县的脸皮儿还挺薄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啊。

“好啦好啦,快快起身凉,起来再说。”女皇见柳以沫真的急了,居然跪倒在地,急忙先令她起身。

柳以沫听女皇的口吻之中带着宠溺,忍不住头垂的更低,缓缓地起身,嘴里仍旧说道:“皇,是真的,臣跟太子……”

那一句“不可能的”还没有说出来,正在这时侯,听得女皇笑道:“你看,这是不是心有灵犀?说太子,太子就到。”

柳以沫惊了一跳,听到一个明朗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笑道:“母皇在说儿臣什么呢?”一道雪白的影子一闪进门来,柳以沫望见光影之中那张无邪好看的脸,一时呆住了,心底暗暗叫苦:怎么太子这时侯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太子却丝毫没想到柳以沫在说什么,大步走向前,向着女皇行了礼,女皇赐座,太子落座,这才望着一边站着的柳以沫,好奇问道:“皇你召柳姐姐来做什么?”

女皇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太子叫沫儿‘姐姐’?”

太子挑眉,说道:“儿臣是这么感觉的,第一次叫了,于是就一直叫了下来,还真没问过谁大谁小。”

柳以沫听到这个敏感的问题,急忙咳嗽一声,皱着眉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不解,回看了柳以沫一眼。

女皇望着他两个的互动,心头一乐,说道:“太子既然这么叫了,就不用改口了,年龄什么的,也不是大问题。”

太子这才笑了,说道:“皇说的很对。”

女皇点了点头。太子又说:“方才儿臣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柳姐姐在说起儿臣?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呢?”

柳以沫心底大

:你的耳朵未免太灵敏了。只好求救一般地看向女目光同她的目光相对,心底知道她的意思,微微叹息,转开话题,说道:“是……为了一件悬而未决的事。对了,太子既然来了,朕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对你说。”

太子精神一振,问道:“皇,是什么事要吩咐儿臣去做?”

柳以沫也觉得好奇,同样看了过去,女皇看了看柳以沫,又看了看太子,才点头说道:“确切地说,这件事情,想要让你们两个去做。”

“啊?”柳以沫一呆,太子也摸不着头脑,两个人一起看着女皇。女皇才说道:“这件事,事关雍州。”

柳以沫听到“雍州”两字,心头咯噔一声,她回京这么多天,生了这么多事,女皇皇终于有了决断了。想到这里,不由地浑身血涌,心头浮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只是柳以沫觉古怪的是,女皇居然要自己跟太子一起去办雍州的那件事。

太子是何许人也?万金之,怎么可以出外经受风险,更何况,雍州的事情何其险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柳以沫感觉自己在出汗。

相比较柳以的深思熟虑,太子表现的却不一样,太子养在深宫,从来不曾外出过,听女皇说要将自己外派,而且是处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早就高兴的千恩万谢了。

柳以沫却知道这一行全不是游山玩水,搞不好还会丢掉小命。

女皇一派风轻云淡,似乎很看好他们两个的组合,说道:“太子阅历甚少,沫儿你当县官许久,经验比太子要多,太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要指导一些。”

柳以沫愁苦脸,只希望女皇能再给自己一个搭档,不需要天入地一样神勇,起码不要像是太子这么小白,带着太子,就算他不去惹事,以他这种显赫的身份,也很容易招惹一些不法之徒的眼光啊。

然而同时,柳以沫却又明女皇的意思: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不能总是如此的不知世事,太子很聪明,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历练,这一趟雍州之行,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很是凶险,但是却能让太子亲身感受这种世态波动的诡谲,对他的心智成长很有好处。

以柳以沫的聪明,自然会理解女皇陛下的苦心。但是,柳以沫却没有想到,女皇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要让太子多一些历练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柳以沫毕竟是女皇的亲生女儿,女皇天生寡情,但是对柳以沫却仍旧很是疼爱关怀,以前借口种种,传她入宫来叙话,现在事情几乎已经是挑明了,女皇怕柳以沫日后会为了避免尴尬对她不见,又想让柳以沫留在自己的身边,外加这几日,关于太子跟柳以沫的事,宫廷内外传播的沸沸扬扬的,女皇想了几日,心头一动,便想要顺水推舟,若是让柳以沫嫁给太子,便是太子妃,也是将来的皇后,从此便在宫内,也能母女时常相见,以慰相思,何况柳以沫是她的女儿,女皇对柳以沫的才智有足够的信任,知道柳以沫若是嫁给太子,必定会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

可是看柳以沫的表现,倒好像不是很愿意嫁给太子似的。柳以沫是女皇的女儿,女皇自然知道她的个性如何,若是一味的逼迫,恐怕会适得其反,因此借口雍州之事,让太子跟柳以沫一起行事,这一对人儿,说定会因为共同经历此事而……

女皇含笑看看太子,又看看柳以沫。太子显然对柳以沫很有好感,一直在对她说话,柳以沫皱着眉,却不敢不搭腔,两个人一时到也十分热络的样子,女皇畅想未来,若是柳以沫真的成为太子妃的话……脸的笑意更浓。

翌日,女皇陛下颁布旨意:奉尚大人柳下挥为八府巡按,辅佐太子,奉旨出境巡查官府县衙,天下诸侯,若是有徇私枉法意图不轨,八府巡按手中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而柳以沫,自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只是跟随着摇身一变成了八府巡按的柳下挥一起悄悄地择日出京了。

一场新的风雨,自山的那头迅速聚集而来。

就在柳以沫一行人出京之后,从京城的门口,一道纤长的身影,骑马迅速飞奔而出,沿着柳以沫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风扬起,将此人遮面的黑纱扬起,青丝招摇,红唇白肤,鼻直唇薄,若隐若现竟是张的倾国倾城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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