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吧,女明星!/硬碰硬 - xp1024.com
《恋爱吧,女明星!/硬碰硬》


1-5

1、我和自己话不投机,和生活格格不入(1)

楔子(很短,放在正文中)

八月底的首都异常炎热,即使夜幕已降,悠悠吹来的晚风还裹挟着白昼的热气。

从中午开始,通往北京展览馆的各条主干道已经处于戒严状态,交通部门派出大量警力维持秩序,今晚,将有近200位来自两岸三地的明星前来出席这场国内最大的电影颁奖礼盛宴,还有业内的无数领导专家,因此有关部门格外重视,甚至出动了数十名武警官兵。

星光闪耀,闪耀星光。北展剧院,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本届颁奖礼设置了16个大项23个小项,吸引了国内各大影片出品单位。这一奖项也是中国电影界的最高奖,每届由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评选出获奖影片和演员,代表了最高的政府鼓励。

根据早先披露的明星确认出席名单,今晚的颁奖礼可谓是十足的“最华丽的年度大片”,可算得上是中国电影界年度的最大盛会,各大门户网站都将进行现场直播,新锐媒体和传统媒体都派出一线记者进行跟踪报道。

贵宾休息室内,几个刚走完红地毯的女星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忘掏出手机互相转发微博,甚至凑在一起自拍后立即上传照片满足广大粉丝的好奇心。

一时间,宽敞的休息室热闹非凡。

女人们的话题,也无非是围绕着护肤美体,服饰珠宝,表面上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淡然。谁都晓得,若是在颁奖前显露出紧张不安,那该显得多端不上台面,要是再被有心的记者乱写两笔,明天谁和谁貌合神离的新闻恐怕又要炒上好一阵子。

“哎,听说了没,今年争夺的最激烈的奖项,其实是最佳新人。”

其中一个,忽然压低了声音,欲盖弥彰地伸出纤纤玉指,点在自己饱满欲滴的红唇上,精美的水晶甲片在水银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有内幕当然要听,众人果然兴致高昂起来。

女人们的友谊呵,永远来得莫名其妙又无可厚非,没几分钟,说的人说完,听的人咂舌。

“那这么说,今晚有的看了……”

“谁知道了,看看最后得奖的,到底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还是后台强大的二世祖咯!”

而此时,被议论的女主角之一,正坐在黑色房车中,急急向主会场赶来。因为她的航班误点,遗憾地错过了这场星光熠熠的红毯秀。

她是女明星,她一炮而红。

正文

江南九月,水润天青。

略显斑驳的镜子中,是个倾城的美人儿:扮相华美惊艳,眉梢高挑,一双的如水杏核眼此刻被浓重的油彩勾勒成“凤眼儿”,显得更加秀丽妩媚。白色的花粉将一张脸涂抹得白皙细腻,倒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来,衬得两片唇更小巧红润起来。

只是,这样精致的妆容从头到尾,要花两三个小时来操弄,贴片干、勒网子、系水纱、梳头、上头面,一步连着一步,哪一步也跳不过。单说那勾人的眼睛,就是在上妆完毕后,用网巾在额头上狠狠扎紧,将眼睛吊起来,为的就是强调眼神的灵动。

如此扮相,看着是美,可这丝巾带子勒得人脑仁子都在隐隐作痛,不多时便泛起丝丝恶心来。尤其是,在只睡了四个小时后,更令人打不起精神。

“先生莫说是心中有我,即便是没有,即便是没有……嗳,下一句是什么?”

简白珂闭着眼,任由造型师在她的头发上“大兴土木”,正低声背着台词,忽而忘了,赶紧去唤自己的助理宁宁。

今儿她扮的是梨园戏子,头上的饰物,除去必要的贴片干、盔头和发网之类,还有二十多件细小的发饰,钗簪环佩,足足有两三斤重。

“即便是没有,我也是甘心情愿的。”

宁宁手里抓着一沓纸,赶紧上前,顺便将新买的桂花粥放到简白珂手里,见她眼中倦意浓浓,不由得轻声提议道:“要不,去跟张导说一声,把后面的戏提一提,今儿给你放个假?瞧这脸色儿,这么重的粉都遮不住。”

宁宁跟了简白珂八个月了,几乎是亲眼看着这个圈中神话般的女星冉冉升起,外人都说她大抵是借了哪位高人的东风,又或是上了谁家富豪的床,可她知道,简白珂有多拼命,她挂在嘴上的话便是“像个爷们儿一样去战斗”。

简白珂低头,吸了一口粥,摇摇头,转了转酸涩的大眼睛,“本来就嚷嚷着时间不够用,我可不去找骂。”

上周四晚上,拍摄结束后,据说男主角冯邵谦带了剧组里几个年轻女孩儿去酒吧喝酒,大概是言语不和,和几个当地颇有势力的人动起手来,不仅没占到什么便宜,还破了相,连带着整个剧组的进度都慢了。

宁宁知道简白珂顾及这一层,也没法再深说,只好做好自己的后勤工作,一边把刚买的小笼包递给她,一边帮她赶紧背台词。

最近几天,整个剧组都在苏市位于古街平江路的昆曲博物馆附近拍戏,简白珂眼下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民国时期的苦命女子月筱桂,早年被父母遗弃,后被一位老艺人收养,十六岁登台,一炮而红,成为江南有名的昆曲名伶。

然而她命途多舛,情路坎坷,先是被一名富家子玩弄囚禁,几欲崩溃,演艺事业也一落千丈。索性后来终遇上良人沈家俊,在爱人的鼓励帮助下重返舞台,名动九州。孰料良人竟是革命人士,最终献身于民族大义,只余她一人抚养孩子,寥落半生。

今天的戏份,便是月筱桂与沈家俊表白,诉说爱意的一段。

饰演沈家俊的,正是上周和人动手的冯邵谦,显然,他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尽管组里的化妆师手艺超群,站得近了,还能看见他左眼角的一小块淤青。

大概是老天爷都被今日这场戏的缠绵悱恻所感动,早上还晴朗如昨,一过九点,细密的雨丝悄然落下。江南水乡,雾气缭绕,脚下的青石板路淋着湿气,绣花鞋踏上去,整个人袅袅娜娜,恍如梦中。

静立的石桥之上,站着个身着浅灰色长衫的瘦高男子,正凭栏而立,面色惆怅。

刚刚得知心上人要离开消息的月筱桂,不顾高朋满座,连戏装都未卸,便一路跑着赶了过来,遥遥看见那抹身影,只觉得天地褪色,眼中只余那人。

她喘着气踏上石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一双水眸早已迷离不堪。

“先生要走了么?”

“先生不要筱桂了么?”

男人转过身来,眼底一片温柔,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鬓,无奈地闭上眼道:“我、我不得不走……你知道,每日看着你,离你越近,我的心就越乱,我……”

筱桂不等他说完,立即冲上去抱住他,忘情叹息道:“先生莫说是心里有我,即便是没有,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男人愣怔片刻,继而浮上喜悦意外的笑,收紧双臂,不住地吻着怀中女子的面庞。

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主要是剧组里的道具压根没做准备,谁也没想到能忽然下起雨来。可摄像师的镜头里,效果却不错,淋着雨的男女,动情相拥,诉说着绵绵情话,总比握了一把廉价油纸伞来得真实感人。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露出舒心的笑,这一条过得真快,不愧是新晋的实力女演员,简白珂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沾染了灵气,被那哀怨缠绵的民国女郎月筱桂附体一般,把戏里的一个“情”字拿捏得恰到好处,叫人忍不住心痛,陡升爱怜。

就在这时,负责这场戏的刘副导忽然大喊一声:“停停停!服装呢?死哪里去了?”

正在拥抱着的简白珂和冯邵谦听见喊停,两个人迅速分开,眼神在空中毫无交汇,似乎方才上演一出痴缠爱恋的,根本不是他们。

冯邵谦是参加选秀出来的男星,据说家境优渥,加上长相俊朗,女粉丝格外热情,这两年在内地也算是当红小生,只是私生活好像有点儿混乱,不仅在圈外有多个异性好友,更喜欢在剧组里玩暧昧,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演员不计其数。

早在这部名为《美人如玉》的戏开机前,冯邵谦就和有人在私下放出狠话,要将简白珂“弄上手”。

圈子里的人际网,原本就密密麻麻,这头儿连着那一头,这话后来不经意被简白珂本人听见,她也只是一笑,并不动怒。

入行三年多,她别的不敢说,只这一条:没有绯闻。不管是真的动心,还是捕风捉影。感情空白,这本来算不上什么稀奇,只是在纷繁复杂的娱乐圈,倒显得例外和令人玩味了。

“我说管服装的都是喘气的?你那眼睛瞎了还是放家里忘带出来了?看不见男一号脚上穿的是运动鞋啊?!”

刘导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众人情不自禁地齐齐看向冯邵谦的脚下,果然,一双最新款的运动鞋,正从被风吹得轻拂的长衫下摆中隐隐露出来,还是风骚的粉红色!

2、我和自己话不投机,和生活格格不入(2)

冯邵谦的面色一下子极为尴尬,他轻咳一声,赶紧冲着刘导主动请罪道:“刘导,不关张姐的事儿,她把那双黑布鞋都给我了,我光顾着吃早饭了,忘记换上了!”

刘导看看他诚恳的表情,没说话,众人神情各异,却都是难得的安静。

这可真是,活脱脱的欺软怕硬!

谁不知道,这《美人如玉》的投资商李玉红女士,是冯邵谦的干妈。

说是干妈,可一次私人聚餐,有人喝了酒,在饭桌上曾言之凿凿,说亲眼看见有一晚凌晨两点多,冯邵谦一脸疲惫地从李玉红的豪宅里走出来,在冷风中抽了一根烟,这才上车离去。

闻者全都暧昧地笑起来,这话的重点,可不就在“一脸疲惫”四个字上,四十多岁的女人,果真如虎似狼呦!

就看刘导摇摇手,转身朝向众人道:“算了算了,正好有雨,先拍下一场,服装赶紧给演员把鞋弄弄好!”

见导演发话,大家不敢怠慢,又都忙碌起来,准备下一个镜头的拍摄。

简白珂松了一口气,慢慢从石桥上走下来,下一场没有她,正好可以歇歇,昨晚又失眠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失眠,是整个人从梦境中惊醒,然后便再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她无法忘记那种屈辱,将自尊拱手奉上的刻意讨好,更忘不了那被撕裂的瞬间疼楚,还有耳边剧烈的喘息,以及不断颠簸的床,头顶闪烁的灯光,断断续续的低吟,和漫无止境的占有。

刚下了桥,助理宁宁就赶紧迎上来,将外套给她披在肩上,生怕她淋了雨病倒了,到时候硬挺着拍戏,可要难受死。

“喂,那小姑娘,没看见座位上有名字啊?不要乱坐!”

两个人刚走到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区,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简白珂的椅子上打电话,身上也穿着民国戏服,应该也是组里的演员,大概是扮演丫鬟一类的角色。

宁宁一看她坐在简白珂的位置上,一时忿忿,大声训斥道。

这声音落在耳朵里,简白珂一个走神,蓦地就回忆起自己当年刚接第一部戏时的情景来。

那时她刚大学一年级,还是靠导师推荐才进了一个剧组,拍的是清代宫廷戏,演的是格格的陪嫁侍女,戏份不多,酬劳不多,却看尽导演摄像的白眼,那导演脾气不好,骂起人来连演员们的祖宗先人都要带上。

一次正在片场休息,简白珂实在累极,她一屁股坐在一把躺椅上就睡着了,直到被人一把提起来。

她一睁眼,吓了一跳,竟是臭脾气导演,正做好了挨一顿骂的准备,却见那导演出人意料地和善出声道:“简白珂,你记着,千万不要坐人家的位置,你可以坐地上,也可以捡一块砖头来坐。你要不停努力,这样你才有自己的位置坐。”

说完,也不管她是否听懂了,导演转身就走了。可这话,简白珂记住了。

直到今年,在一次业内的大型颁奖礼上,当简白珂穿着曳地的价值百万的华服,缓缓走向贴着自己名字的席位,落座之前,她特意离得远一些,看着红色椅背上的纸条,上面竖着打印着自己的名字:简白珂。

恍然如梦。而今不过几年时间,她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新晋女星,被称为“亚洲之美”。

“嗳,宁宁,不过是把椅子,谁坐不可以。”

简白珂回过神来,正对上面前女孩儿澄净的眼,和略显紧张的表情,不由得联想起当年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语气。

“你坐吧,我正好想四处走走。宁宁,快开拍了记得给我电话。中午就跟大伙儿吃盒饭就行,不用另买了。”

说完,简白珂拿起手机和一把伞,踏入细密的雨幕中。

平江路是苏市一条著名的老街,道路并不宽,路边的平江河河水清澈,雨丝落下,泛起一河涟漪,简白珂走走停停,也不怕被人认出来,撑着伞漫步在逼仄的巷子里。

跨过朱红的门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脚踏进了昆曲博物馆,此前为了演好月筱桂这个角色,她也曾拜访了几位昆曲艺术家,简单了解一些这门艺术。今天刚好闲来无事,索性也就进来看看。

大概是因为下雨,来参观的游人并不多,一片沉寂。园子里的花草虽不算凋敝,但也因为近来秋意甚浓,早不可与盛夏时节的繁花叶茂相比。落入眼底,真真有几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寂寥萧索味道。

简白珂收了伞,掸掸水袖上的雨珠儿,置身在这古典式建筑中,刚要抬脚,忽然就被一阵昆腔吸引住,情不自禁循着那声音望过去。

“脉脉梨花春院香,一年愁事费商量。不知柳思能多少,打叠腰肢斗沈郎。”

仔细听来,这人的咬字并不十分准确,这一段柳梦梅的《拾画》,简白珂是听过的,一下子就听出二者的差别。

只是那声音里的落寞,像是无形的手,蓦地抓住了她的柔软心脏。

下一秒,那人就闯入了视线中,只是背影,便叫人暗呼惊艳。

这男人瘦高,却不显得羸弱,肩阔,身形挺直。简白珂见多了圈中的男演员,型男有之,奶油小生有之,就连天天对着的冯邵谦,其实也是帅气逼人的,但单单一个背影就叫她失了神的,这还是第一个。

似乎感应到她热烈的注视,正拿着扇子沉默不语的“柳梦梅”,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直直望向她。

他上了妆,底色的油彩将脸涂白,红色的油彩自鼻梁两侧,眉毛以下的部位由上而下,由鼻梁到耳部,由深到浅地向外侧敷衍开来,由眉攒向上,在印堂的部位画一条红杠,呈人字型,提神,显得整张脸都充满了阳刚之气,一张唇上点了口红,眉目间俱是神采。

男人看见简白珂的装束,愣了一秒,继而展颜,只是一张口,并不是之前那刻意模仿的吴侬软语,而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哎,怎么现如今都流行玩这个了?”

语气里,满是疑惑和玩世不恭,是简白珂听惯了的有钱大少的语气,她不由得轻皱了下眉,之前脑海里幻想的那份疏朗旖旎,随之烟消云散。

她的表情,落在这男人眼底,看得是滴水不漏,就看见一身柳梦梅扮相的男人几步走过来,眼神落在她手里握着的伞上。

“你要走了么?我没带伞,和你一起出去吧。”

说完,他居然径直牵了简白珂的手,另一只手取过她手中的伞,撑开来就带着她迈入雨帘。

“先生!我、我们还不认识……”

简白珂急了,可又不想推开他,那样自己就彻底淋雨了,花了妆,一会儿回剧组怎么继续拍戏?

“什么啊,相逢何必曾相识啊,许仙和白娘子之前也不认识,柳梦梅和杜丽娘之前也不认识,我和你之前虽说也不认识,可现在不是认识了么?而且我认得你,你是今年拿奖拿到手软的人气女星简白珂,正在这边拍戏。”

男人侧过头,笑着冲他眨眨眼,姿态亲热,有种风流不羁,显然,是女人堆里的宠儿。

简白珂被他太过深情的桃花眼看得一滞,居然觉得这男人的眉梢眼角,竟有些眼熟来。

两人一把伞下雨中前行,这原本是件颇为浪漫的情景,尤其还是一对璧人。

刚走出巷子口,男人收住脚,伞在他手中,简白珂不想淋雨,便也只得随着他站住,略显不解地看向他。

月筱桂扮的是杜丽娘,她扮的是月筱桂,戏中戏,画中画,碧蓝色底梨花绣的对襟褙子,同色的镶边的白色立领夹袄,嫩柳黄色的裙,将纤细的身形衬得袅娜,立在一片朦胧的天地间,并不显得渺小,反而很是有种伶人少见的风骨。

“外面有传闻,说你没有被富商包养,却能频频拿到好的代言和电影合同,是因为你把公司上下睡了个遍,甚至包括灯光舞美。”

男人红艳艳的唇轻启,可说的话却叫简白珂微蹙了下眉尖儿,但她并没急着反驳。

在演艺圈三年,她已经习惯了,听人家把话说完,既是起码的礼貌和尊重,也能防止自己断章取义,落他人口实。

果然,见她不答,男人轻笑,似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我今天才知道,你本来就不是签约艺人,你和‘华星’只是合作,你有你的经纪团队,根本犯不上讨好公司的人,是不是?”

华星是内地一家知名的综合性娱乐集团,据说后台很强硬。上世纪末凭借投资贺岁电影声名鹊起,随后全面进军传媒业,已于五年前成立华星传媒集团,旗下包括文化演艺公司、影业投资公司、音乐传播等多家子公司。

简白珂随即客气一笑,不温不火道:“您说的确实不假,我的团队是很优秀的团队,我的成绩得力于他们的精诚合作。”

见她的话滴水不漏,男人笑弯了眼,再不开口,握着伞柄,与她继续并肩而行。

3、我和自己话不投机,和生活格格不入(3)

很快,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剧组的休息区,简白珂正在盘算着该如何与这位不速之客道别,就听一道清脆娇俏的女声远远传来,接着这声音的主人飞快地跑过来,脚上的布鞋溅起一串串水珠儿。

“二哥!你怎么来了?”

简白珂一看,是刚才那个被宁宁训过的年轻女演员,正朝着自己这边奔过来,径直跑到男人眼前,笑着去拉他的手。

“我来cosplay,顺便探班,不行么?”

男人似乎很宠爱眼前的女孩儿,一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还去拍了拍她的脸,亲昵道:“演戏好玩不,跟你想得不一样吧?”

说完,他将脸转向一边的简白珂,笑吟吟道:“这是我妹妹,范墨萦,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十六,组里你多关照着点儿……”

不等他说完,就被范墨萦截断了话,“哥,咱们组里就白珂姐人好,叫她工作室的人给大家熬姜汤,而且人还没有架子,不像有些人,人没红眼睛却到天上去了!”

说完,范墨萦翻了个白眼儿,回头冲着某个角落狠狠瞪了一眼。

简白珂莞尔,这女孩子性格如此直爽,若是没有后台,怕是以后要得罪不少人。

她说的“某些人”大概就是冯邵谦和其余那几个女演员了,他们进组时间相近,自然玩得就好,再加上范墨萦人小,没名气,玩的时候一定也不会带她。

“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不容易,你以后要是有事儿,可以找我,也可以找我的助理宁宁,她脾气坏了点儿,但人很好。”

简白珂笑着抿了抿唇,真诚地看向范墨萦,就见她露出惊喜的笑,一把松开哥哥的手,转而去抓她的手。

“白珂姐,你人真好!根本和外面传的不一样嘛!我看那几个才是狐狸精,不拍戏就围着导演转悠,哼!”

范墨萦说起话来有些口无遮拦,不等简白珂出声,又笑嘻嘻地看向男人,眨眨眼道:“二哥,这么好的大明星,赶紧想想办法签下来呀,不然被别人挖了过去,多可惜!”

简白珂右眼倏地一跳,看向含笑不语的男人,就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客气道:“简小姐,抱歉,终于有机会做自我介绍了。”

她接过,只见黑底金字的名片上,只有五个字——

华星范墨元。

如此简洁的设计,其实反而衬托出主人的狂傲不羁,她黛眉一挑,邃绽开笑颜,敛去惊讶的眼波,嘴上慢条斯理道:“原来是范总,白珂失敬了!”

原来是华星传媒的总裁,那个传闻中抱着女明星打麻将,左腿一个,右腿一个,还得不时和旁边的女牌友“嘴儿一个”的范墨元。

都怪她简白珂将一切琐碎繁杂都交给自己的经纪团队,这么赫赫有名的圈中人士,她竟没有立即认出来。

华星总裁范墨元的意外探班,令整个剧组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和悸动中,也正因为此,各部门的人员精神都高度紧张,配合得异常默契。

下午五点半,简白珂和冯邵谦的一场重头对手戏拍摄完毕,刘导示意大家,今天的拍摄暂且告一段落,明早继续。

简白珂原本打算收工后和宁宁逛逛周围的小店,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给工作室的同事们带回去,这边最有名的就要属丝绸和刺绣了,平江路一带有很多风格鲜明的店铺,还有环境清幽的茶室和酒吧,顺便可以打发下无聊的睡前时光。

她卸了妆,戴上太阳镜,刚要去叫助理宁宁,一转身就和身后的冯邵谦险些撞上。

“白珂,咱们等一下去酒吧,一起去吧?”

冯邵谦瞄了眼她手上的包,看出来她要出去,赶紧出声邀请,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欲上前拉她的手。

简白珂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客气地笑笑,拒绝道:“你们好好玩吧,我就不去了,想买点儿东西就回酒店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也不等宁宁了,打算出门再给她电话。

“简白珂。”

冯邵谦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已经是连名带姓了,语气里甚至有着淡淡的愠怒。

她收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手抚上眼镜,摘下来,用一双干净的眼默默看向他,心头蓦地浮上一个词语,刚好可以形容眼前的男人。正是:恼羞成怒。

冯邵谦是宠儿,be loved,尤其是女人们眼中的宠儿。

然而,从进到这个剧组以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把自己当空气,两人在镜头前时,她的眼神甜蜜温柔得能叫自己溺死在里面,可是只要导演喊“停”,那双翦翦大眼里的光芒和神韵便瞬息抽离,毫无半分情愫在里面。

他有些懊恼,甚至赌气似的和她飙起戏来,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万分努力只为了得到老师的一句称颂。可是,简白珂连一句赞赏都没有,好像唯有他这样勤奋要强,才配得上和她这个影后搭戏似的。

“怎么了?”

简白珂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眼神千回百转,不由得主动开口,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一开始便知道他和友人间打的那个不怀好意的赌,可她只当那是笑谈醉语,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出戏杀青后便各自走人,从此再相逢,也不过是含笑颔首而已。

“影后的架子真大呵,怎么请,都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小明星一起出去喝两杯。”

冯邵谦轻启薄唇,慢悠悠地开口道,右手习惯性地摆弄了下左手的尾戒,姿态很是风流闲适,只是眼中流动的汹涌光芒有些不善。

简白珂一怔,下颌微扬,她不喜欢被人激怒,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刚要开口,门口忽然响起一道脆音,顿时消弭了两人之间隐隐的暗涌。

“白珂姐,你在这儿,走啊,我哥请吃饭,咱们都去!冯邵谦,悠悠和蜜蜜在外面等你,叫你快点儿过去。”

是范墨萦,她热情地走过来,一把抱住简白珂,等看向冯邵谦时,神态立刻冷了几分。

这小姑娘记仇,悠悠和蜜蜜都是中戏科班出身的美女,腰细腿长,面色姣好,一开始并没有暴露身家背景的小不点儿范墨萦自然不受大家重视。

“白珂姐,你可别说不去啊,我哥都订好位置了,就等你了,我还有好些话要和你说呢,走吧走吧!”

范墨萦人小鬼大,看出简白珂眼中的迟疑,不由分说,推着她就出了门。

路很窄,车子开不进来,两个人就慢慢往外走,后面跟着面色不善的冯邵谦和他的助理小王,以及不时嘻嘻哈哈大声说笑的悠悠和蜜蜜几个人。他们也在邀请之列,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哎呦,心肝儿呀,你怎么才来,叫范总等了好久啊!”

刚一踏进酒店的大厅,眼睛还没来得及环视一圈,耳边就传来略显尖细的男音,简白珂情不自禁地抚了下额角,紧接着就陷入热情的拥抱中。

“你是不是节食了?胸好像有点儿缩水了?不行啊,下一部戏是唐宫戏,女主角看上去要丰腴一些,这边完事,我找个营养师好好给你调理一下呀!不然试镜效果不好,定妆照拍出来也不好修的呀……”

这样聒噪的人,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一个,简白珂的经纪人凯文,一个神经质又有些娘娘腔的年轻男人,三十出头,却已经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十几年,论资历,是众人的大哥。

“喂,你真烦,干什么唠唠叨叨的?!”

身边的范墨萦不耐烦了,一把推开凯文,率先拉着简白珂的手踏入电梯,险些将他留在外面。

“凯文哥,这是范墨元先生的妹妹,范墨萦小姐。”

简白珂憋着笑,在凯文爆发吼人之前,抢先一步做了介绍。

果然,就看凯文的脸像是调色盘一般,飞速变化着,眼看就要大怒的面容居然在一秒钟之内诡异地挤出一个热情的笑来。

“原来是范小姐,失敬失敬,我是简白珂的经纪人凯文,以后还请范小姐多多为我们白珂美言几句啊!”

凯文的语气近乎谄媚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神态语气却也不讨人厌烦,大概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一张嘴巧舌如簧,才能在这染缸似的娱乐圈一做就是十几年。

范墨萦微微红了脸,她毕竟还是小女孩儿,平生还没有谁像是对待大人一样对待过她,一时间只得点点头,轻哼了一声,握紧了简白珂的手,一脸崇拜地望了她一眼。

范墨元订的包房是这家酒店最大的一间,名为“韶光”,一进入房门,便有咿咿呀呀的婉转昆曲传来,客厅的角落里,果然有一架老式的金色留声机,黑胶唱片徐徐转动,伴着鎏金铜香炉里的茉莉味道熏香,一时间叫人以为回到了纸醉金迷的奢华六朝。

4、女人习惯口是心非,但也偶有例外(1)

包房很大,最中央摆放着一张酸枝木圆桌,坐了几个人,旁边甚至布有假山流水,几尾肥胖的锦鲤正悠闲地游来游去,墙壁上有大片水幕,一波一波的水纹徐徐落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简白珂淡淡一瞥,果然,范墨元将剧组里有头脸的人都请来了,就连半老徐娘的制片人李玉红居然也在,正满面春风地看着抽烟不语的范墨元。

几个人进来,里面的人自然听见了声响,李玉红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冯邵谦,赶紧起来,不顾大家都在,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冯邵谦虽然尴尬,但也不好推拒,只好与她周旋起来,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李玉红爱煞了他这副样子,言语间更加放肆地逗弄起来,众人纷纷避开眼,耳朵却都竖着探听。

简白珂几乎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刚要将外套脱掉,耳边忽然传来凯文低低的话语。

“白珂,今晚想办法,拿下范墨元,记住了?”

她脱衣服的动作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朝范墨元坐的方向投去好奇的眼神,却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眼,那双眼黑白分明,眼角微挑,慑人的眼神里,精明中透着洞察,看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拿下一个男人,有很多种诠释,最低等的是与之发生肉体关系。

凯文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简白珂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需要通过贡献出自己的身体才能换来对方的青眼相待,但范墨元确实是条大鱼,就这么叫他溜走了,任谁都会懊悔扼腕。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却也很微妙,这种时候,最能发掘出男女间四下流窜的暗流和骚动。简白珂右手边是冯邵谦,左手边是今天的主角范墨元,冯邵谦的另一边是李玉红,再往那边依次是两位导演、编剧和剧组里其他几位年轻女演员,七八个人坐满了一桌。

“听说简小姐将月筱桂这个角色演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李玉红抿着嘴唇,妩媚地看向简白珂,说实话,对于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来说,她保养得已经很好了,除了在大笑时眼角会显露出几条鱼尾纹。

她此刻看似平易近人,可谁不知道,自从剧组开机,她就恨不得时刻盯牢冯邵谦,生怕他再搞出什么桃色绯闻来。简白珂原本是她最担忧的,不过,观察了一段时间,她见二人私下并无亲密交流,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去忧心那几个年轻女演员。

“您过奖了,其实我一直是跟着冯老师走才对。”

简白珂握了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下唇,适时地在众人面前夸赞了下冯邵谦。

在圈里,互称对方是“老师”,简直成了一项不成文的规矩。虽然简白珂入行早,但其实说起来,冯邵谦还算是比她大两级的学长,两人都是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这一声“老师”叫得也不算冤。

果然,一听简白珂称赞自己力捧的“干儿子”,李玉红脸色顿时好看了三分,看向其他几个女演员的眼色也不那么带刺儿了,转而和两位导演攀谈起来,委婉地提出要给冯邵谦加戏,尤其在他就义那段戏的时候,更要浓墨重彩地烘托起他。

相对于她的热络,冯邵谦的脸色不是很好,除了有人主动敬酒,其余时间,他都沉默不语。

简白珂偷眼望了他一眼,心中了然,李玉红这么明目张胆地宣扬着两人的私密关系,他作为男人,一定是面上无光,脱不开吃软饭的嫌疑了。

低下头,唇微微翘起,她甚至在一瞬间恶毒地揣测,若是冯邵谦的那一众疯狂的女粉丝知道,她们的偶像在夜晚卖力地伺候一个老女人,又会作何感想?

“你心情很好?”

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男中音,因为离得很近,她甚至能嗅到他口中散发出来的淡淡酒香,极为甘洌醇香,简白珂情不自禁地跟着心神一柔。

喝过酒的男人形形色色,她见得多了,毛手毛脚的更不在少数,然而身边这一位,今日的表现,却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放荡不羁,这着实出乎简白珂的意料。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心情自然好。”

她三言两语,没有直接回答,然而说的确实不假,一桌子苏帮菜,地道,精致,虽然口感偏甜,但伴着范墨元的私藏陈年酒入口,绵软悠长,回味无穷。

“喜欢就好。”

范墨元没有过多纠缠简白珂,一脸闲适,懒散地靠着身后的高背椅,唇里含着烟,轻声地和对桌的一个女演员说起笑话来,逗得那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笑得几乎流出眼泪,半真半假地娇嗔,不过十分钟便借故坐近过来,白皙细长的手臂若有似无地按在了范墨元的大腿上。

简白珂眨眨眼,又想起之前凯文那句话,忍俊不禁。

如今的女孩儿,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好看,心思转得也快,莫不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上位,哪里像她,还需要经纪人一再叮嘱。

思及此,口中的酒液似乎也比一开始辛辣了一些,脸颊滚烫,双眼泛湿。

尽管视线有些模糊,可她依旧能看清,范墨元腿上那只娇嫩的手,在徐徐上移,从大腿一直往上摸,几乎快要摸到男人的命根子了。

她有些瞠目,未料到这么香艳的一幕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扭过头去,以免长针眼。

刚要动,忽然,一个硬硬的薄片抵上她滚烫的掌心,简白珂讶异地低头,那一端,是范墨元的手,细长,有力,骨节分明。

触到她的,是,一张房卡。

003

潜规则也是一种规则,凡事若是没了规则,早晚都要失去平衡,中国人最讲究中庸之道,便是求一个“和”。

出了包房,一众人站在走廊恋恋不舍地寒暄话别,后赶来的助理宁宁忙从黑色手包里翻出披肩递给简白珂,她怕冷。

“白珂,记着回去叫宁宁给你熬汤,方子我给她了,滋补的,专门用来养颜丰胸!”

凯文翘着兰花指,见宁宁光顾着拿披肩没搭理自己,指头几乎要戳到她的脑门子上,换来她的一记白眼。他悻悻地瞄了眼简白珂,又努努嘴,递给她个眼神,示意她还不赶紧到范墨元身边套套近乎。

咱家白珂什么都好,就是不大会和男人“卖骚”。这是凯文唯一一次醉酒后吐出的真言,倒叫整个工作室的人笑了好久。可是,却也是实情。

温热的手心悄悄泌出细汗,牛仔裤口袋里面那张薄薄的卡片隔着布料,硬硬的咯着肌肤,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叫人想忽视都难。

简白珂淡笑,朝着人群簇拥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冲凯文比了个手势,转身往走廊另一边的电梯走去。

那手势,她和他都懂,就看凯文咧咧嘴,暗暗嘀咕一句“行啊”。

宁宁急了,抬脚就要去追简白珂,被凯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别去多管闲事儿!”

“你个死娘娘腔,别碰我!”

宁宁涨红了脸,细长的手指用力抠着凯文的手掌,边抠边骂。

凯文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好歹圈里人见了他谁不客客气气问一声“凯文哥好”,如今一个小助理居然敢在众人面前骂他“娘娘腔”,他简直要气得冒烟儿,拖着宁宁就往另一边走,非要好好教训下这个小丫头不可。

电梯里,简白珂对着明晃晃的镜子审视了下妆容,因为喝了点酒,她的脸颊显出由内而外的红晕来,伸手拍了两下,随着“叮”一声,15楼到了。

走廊里寂静无人,地上铺着浅棕色的地毯,即使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也是悄然无声。简白珂从裤兜里掏出房卡,按照上面的数字找到了这间高级套房。

插卡,推门,开灯,动作一气呵成,简白珂关上门,环视四周。

套房面积很大,卧室、客厅、餐厅、小厨房、卫浴间、衣帽间一应俱全,格局开阔。头顶上的水晶灯直径足足有近两米,散发着柔和澄净的浅橘色光芒,全套的红木家具彰显着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积淀,落地窗前的深色窗帘随风飘动,一阵微凉的雨丝轻飘飘地刮了进来,原来是没有关窗。

简白珂深吸一口气,耐心地站着,她想,范墨元还要在楼下和几位制片导演寒暄一阵子,她先等等,不急。

只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都做不到平心静气。在这种极为相似的环境中,她只要一闭上眼,曾经发生的一幕幕,那三个晚上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梦魇般挥之不去,耳边阵阵蜂鸣起来。

死死地握着拳,低垂着头,她拼命安慰自己,一会儿等范墨元来了,只要把话讲清楚,告诉他自己不是那种人,然后便能全身而退了。

正想着,忽然,她听见隐隐的水声从卧室的卫生间方向传出来,浑身一僵。

简白珂懵了,她亲自开的门,房间里难道还有其他人,怎么会?!

顿了一下,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简白珂抬起脚,往卧室步步逼近。

果然,越接近,水声就越清晰。

一直走到门前,简白珂才收住脚,她颤抖着伸出手,按着门上的把手,轻轻旋动,然后,猛地一把拉开!

里面,果然有人,还是个年轻男人!

“啊!”

5、女人习惯口是心非,但也偶有例外(2)

眼前水雾迷蒙,潮湿氤氲,空气中有好闻的铃兰香氛味道传来,如若不是太过惊讶,简白珂也不会失声尖叫,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男人站在莲蓬头下,伴着哗哗的水声冲洗身体,听见声响,错愕地转过身来。

瘦削,却壮硕,结实中透着健美,肤色稍深一些,有种雕像般的硬朗之气,极为健康完美。他短短的黑发不停地往下滚落着水珠儿,从额间一直滴到下巴,胸前,小腹,最后隐藏在那一丛蜷曲茂密的毛发中,水流汇聚在大腿根,最终消失不见。

简白珂愣住,忘记挪开眼神,就这么直直地“欣赏”起来,胸肌坚硬,腹肌平坦,大腿修长,还有双腿间那虽然软绵,但尺寸叫人无法小觑的垂硕,她都一一瞧了个遍。

一瞬间,简白珂有种快不能呼吸的晕眩感,明知道应该赶紧离开,或者赶紧闭上眼,可她浑身虚软,迈不动步子,眼神似乎黏在了男人身上。

与她的惊骇相比,男人异常地冷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取过洗发水,在手心挤了几滴,双手揉搓着头发,白色的泡沫在他的指间堆积得越来越多。

太过香艳刺激了,尽管简白珂并不是头一次看见男人光裸的身体,此刻却还是头重脚轻,尤其是看见男人的手指,不停地在发间穿梭,她情不自禁地幻想着,若是这双手轻柔地在自己身上拂过,该是何等的温柔甜蜜。

半晌,见对面的女子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男人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将手中的毛巾用力抛向一边,长腿一动,迈步走过来。

“你……我……”

简白珂眨眨眼,终于回神,往后退了一步,平素异常流利的口齿,此时竟然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告诉你们老板十二点之后再来么?”

孰料,男人只疑惑地嘟囔了一句,便一把攫住了简白珂的手腕,不顾自己还是□的,便将她往浴室里面拖!

“不是,我不是!”

简白珂似乎明白过来,这男人大概是认错了人,而她误打误撞地用范墨元给自己的房卡闯了进来。

不对啊,她自己开的房门,房里怎么还能有别人?这里面古怪的地方太多,可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男人用力一抛,整个人被扔进了注满热水的浴缸中!

“先洗洗,我不碰不干净的女人。”

简白珂本能地反抗起来,男人的手似乎带了某种魔力,轻易地避开了她的挣扎,探向她上衣宽松的领口,用力一扯,布料“嗤”的一声裂开。

真丝的衬衫沾了水,紧紧地贴在曲线优美的娇弱胴体上,简白珂慌了,更多的则是身为女性的羞赧和胆怯,她一只手遮掩住春光泄露的胸口,一只手拼命往外推着面前的男人,尖声叫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是来找范先生的!”

邪恶地一勾薄唇,男人盯着她紧张羞涩的表情看了一瞬,语气冷硬道:“看来,这次你的老板还真摸准了我的喜好,知道找个脾气倔强的来对我的味儿。”

简白珂愣住,琢磨着他的话,这回她确定自己是招惹麻烦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范墨元赶紧过来。可是,一想到餐桌上那纠缠如藤蔓的小女星,她便清楚,处处留情又怜香惜玉的范总裁不可能那么快上楼来。

见她不说话,高大的男人弯下腰,又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塞到简白珂手中,低声吩咐道:“给我擦下背。”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转过身子,将宽厚的背脊对向她。

简白珂这才看见,男人的背上,有几道明显的疤痕,有新有旧,其中一个最为明显,肩胛骨附近,大小如碗口,异常狰狞,看得她一哆嗦,情不自禁地将毛巾沾湿为他擦拭,丝毫不敢忤逆。

她的力道很轻,生怕令他感到不舒服,但是她忽略了男女间的力道差异,这样温柔的动作,无异是在挑动着男人敏感的感官神经,纤细的指头每每擦过肌肤,便带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很快,男人原本平和的呼吸便急促起来,灼热的体温更炽。

“行了!”

他猛地转身,飞快地将简白珂手中的湿毛巾抽离,然后不由分说,猛地上前,一双铁臂将她牢牢纳入怀中,温热坚硬的胸膛,死死地贴合着她胸前的丰盈。

热热的鼻息喷薄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借着浴室里蒙昧的灯光,他细细审度着她精致无暇的脸,蓦地,大掌滑向她的纤细腰肢!

掌心火烫,抚向那湿透的衣衫,滑过细腰,直直就探向简白珂翘翘的还浸在浴缸中的粉嫩娇臀上!

虽然隔着牛仔裤,他仍能依稀感受到那种柔滑和娇嫩,喉结滚动两下,他忍不住用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中扣着,感受着她因为不停挣扎而不断跳跃扭动的一对饱满。

“唔!”

如此旖旎缱绻的一幕,忽然被一声吃痛的闷哼打断,男人错愕地捂住自己的下巴,瞪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他松开手,手心赫然已经有了一丝红痕,微腥的气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很快散发开来。

简白珂伸手,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下唇,额上冷汗涔涔,气息不稳道:“别碰我!”

原来,是一只会咬人的猫儿,有趣。男人眨眼,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爬上我的床?”

眸色转深,泛着浓浓的yīn郁,他的手还沾着血,简白珂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上半身就忽然暴露在了空气中。大片的白腻肌肤,霎时落入黑曜石般的眼底。

强烈的视觉冲击瞬间就摧毁了男人的意志力,他觉得有团烈火从自己的内心燃烧起来,整个人身体倏地一紧,就这么压了下来。

“啊!”女人的尖叫声,回荡在氤氲的浴室中。

范墨元静静地站在15楼客房的走廊上,长久的静默几乎令他站成了一个苍凉的雕像。

闭上眼,却挥不去满心的烦躁,昏暗的夜色中,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疲惫之色来。

她完全不记得了,微笑客气,礼数周到,就像是一位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一般,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喷出一口烟圈儿,范墨元靠在墙上,微微阖上眼。

那是多久以前,三年,还是五年,那时的简白珂还是学生,就读于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马尾飞扬,面色清秀,因为近视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更显文静。

范墨元彼时不过二十五六,刚刚接手了华星,表面意气风发,实则焦头烂额。

内地的演出公司往往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明星们热衷走穴搂钱,经纪人更是一个个狮子大开口,甚至有王牌经纪带着手里的艺人集体跳槽,转投死对头公司旗下。整个华星,简直成了一盘散沙。

他年轻,心高气傲,听说著名的国际大导演张导刚刚在一所高中物色到一个年轻小女孩儿接拍新戏,便亲自前往,打算签下来为华星扭转乾坤,借着这部戏的热炒力挽狂澜。

不曾想,吸引到他的,并不是那个单眼皮的小演员,却是,简白珂。

他居然胆怯,几番观察下来,最后仍是派了公司的人去谈,却被简白珂以“学业为重”一口拒绝。范墨元孤傲,闻听此消息,也就索性作罢,再不勉强。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真的走上了演艺之路,还一夜成名。

“到底是谁在捧你呢?”

狠狠地将烟蒂扔在脚边,踏上去碾了几下,范墨元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

他猜测了几个人,又逐一否定,但确定她红得太快,太不同寻常。只是想了半天没有头绪,这才抬脚往自己预订的包房走去。

而此时,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简白珂正在被动承受着来自陌生男人的激狂热吻——

粗重凌乱的呼吸,静谧的空间里听得格外清楚,在耳边不断放大,柔弱的女人无法逃离可怕的桎梏,犹如溺水的人一般,只能抓着面前男人的手臂,指尖泛白,几乎要将他的肉抓破。

“别这样,你真的认错了,我要找的人是范先生,不是你……”

简白珂终于低低地颤抖着出声求饶,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记忆碎片,那三个夜晚,屈辱又卑微,然而却是无比真实的存在,在她的生命里打下深深的烙痕,使她格外恐惧与异性的肢体接触。而现在,这个强壮的男人几乎要用可怕的欲望将她焚烧成灰。

“呵,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咬人的时候还是很厉害的嘛!”

男人毫不理会,将简白珂推搡到宽大的浴缸边缘,而他自己则半跪在她的面前,温热的唇和舌不住地吸吮着她娇嫩的唇瓣,舌尖放肆地顶入她的口腔,用力地推送着,感受到她瑟缩地不停躲着他的亲吻,他按住她的两侧肩膀,狠狠地用牙齿噬咬起来。

军人出身,做起事来自然狠辣强硬,包括在对待女人方面,也无例外。

很快,简白珂的唇就被吸得红肿不堪,因为缺氧,大脑一片纷乱,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华星的老总,以至于被范墨元设计了。

疼,疼到麻木,只能任由他亲吻,有晶亮的唾液从她嘴角流出,她再也受不住,眼前晃动的全是当年的模糊景象,半个身子滑落在温热的水中,瘫软一片。

鼻端萦绕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眼前是她酡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一切都令男人血脉贲张,他立即站起来,将简白珂整个人从水中提起来。

就在这时,略显急促的门铃响起,男人动作一顿,惊讶地看向房门。

6-10

6、女人习惯口是心非,但也偶有例外(3)

简白珂也听见了铃响,一瞬间,她似乎找回了力量,想也不想,她遮掩住胸口的手猛地朝着面前男人的前胸用力推了一把。

没有防备的男人被她如此大力地一推,猝不及防倒退了两步,脚下都是水,鞋底发滑,他踉跄两下,好不容易抓住了身边摆放沐浴用品的架子,这才站稳。

而光着脚的简白珂,则趁此机会,奋力地撞开浴室的门,朝客房大门跑去,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刚才只是随手带上了房门,既没有反锁,也没有挂上安全链,为此刻节省了时间。

用力扭开门锁,果然,门外站着的,是范墨元。

等他看清简白珂的模样,禁不住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了?”

简白珂不答,紧紧抿着唇,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低着头就要冲出去,被范墨元一把扯住手臂,再次大声追问道:“你脸怎么了?”

“墨元。”

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范墨元乍一听见这声音,满脸惊讶,抬起脸,看向从浴室缓缓走出的男人。

“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时错愕,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亲哥哥。

已经披上浴袍的男人优雅踱步,走近范墨元,淡淡地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简白珂,不着痕迹道:“我问了你的秘书,他说你今晚会在这里。怎么,看见我很不高兴?”

不等范墨元回答,他已经转身,走到离玄关不远的吧台,从格子架上取了一瓶红酒,给自己斟了半杯,轻轻晃动,并不急着饮用,先闭上眼吸了一口那馥郁的酒香气味,神情贪婪而满足。

“哪里的话,大哥,你多想了,我只是惊讶,你过来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范墨元讪讪开口,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简白珂,发现她的脸色依旧透着青白,眼睫不断颤动,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男人呷了一口,眯缝起狭长的眼眸,将视线同样落在简白珂身上,语调悠然道:“我以为是有人怕我寂寞给我送来的,现在看来,大概是误会了。来找你的吧,墨元?这妞儿还可以,好好玩。”

他的语气里带着倨傲,闻言,一直沉默的简白珂忽然昂起头,忿忿地看向他,嗓音沙哑道:“你无耻!我早就说你认错人了!”

他摇头,打断她,口中啧啧有声道:“我哪里知道,谁晓得这是不是你们女人口是心非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范墨元,翘着唇角,似乎很愉悦地问道:”墨元,你说呢,我觉得这只是个误会而已。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我道歉……”

他站直身体,一手执了酒杯,缓缓走近二人,略一颔首,语气深沉道:“这位小姐,请恕范某刚才失礼了!”

他忽然俯□子,将唇凑到简白珂耳畔,低低呢喃了一句。

“你的滋味儿不错,要不要改天陪我玩玩?”

声音很小,想必只有两个当事人才能听见。

话音未落,简白珂眼中已经射出愤怒的光,她不等考虑,动作已经先于意识,扬起手便朝他一侧脸颊狠狠落下。

并未有清脆的响声传来,她的手腕在半空中就被人捏住,用力收紧,她顿时疼得变了脸色。

“墨元,带着你的小野猫再去开间房,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罢,男人鄙夷地凝视了简白珂几秒钟,这才猛地松开手。

纤细的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乍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范墨元点头,不打算过多纠缠,赶紧揽过简白珂的肩头,低声安抚道:“简小姐,我们走。”

她咬牙,默默记下这张脸,咽下愤怒和狼狈,随他一起离开。

简白珂执意要回自己住的酒店,但是她很清楚,她此刻这副“备受摧残”的样子,只要踏出这间酒店,明天一早的网络娱乐版就会大肆炒作。

花边新闻虽然可以增加曝光率,但是这实在影响她一向洁身自好的公众形象。百般无奈下,她只好随着范墨元来到楼上的另一间总统套房。

“你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不要怕,我哥不是坏人。他只是性格冷了些。”

忧心忡忡地看着简白珂,范墨元极为自责,若不是他一时兴起,将房卡塞给她,她也不会有机会和范墨存单独相处,受了屈辱。

简白珂用力将门锁锁好,又狠狠拽了几下,这才放心,将自己浸泡在浴缸中,疲惫地闭上眼。

这种事情,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刚出道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幸运,一下子就成为签约的艺人,一开始只是给同公司的一位男艺人当媒体联络。听起来光鲜,其实就是应对那些八卦记者,同时在艺人接拍新戏或者广告时,想办法通过各种媒体,为其增加些宣传噱头。

一次去外地拍广告,这男艺人约她到自己房间谈一下新戏的宣传,简白珂其实是留有心眼的,特意再三确认了男艺人的经纪人也在房间,这才前往。哪知道,刚聊了五分钟,那个女经纪人就借故去了卫生间,而且一去就不回来了。

简白珂被那男人狠狠地压在身下,她死命地护着自己的内衣,连文胸带子都被身上的男人扯断了。两个人在整个过程里一句话未说,完全是在用眼神厮杀。

她不傻,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不能喊,万一真的惹来了其他人,她担心被这男明星反咬一口,说是她处心积虑要来主动献身。毕竟,她是个没名气的小助理,而这男人已经在这两年成为内地炙手可热的四大小生之一。

大概是被她的镇定和坚持搞得兴致缺失,那男明星终于松开了她,懊恼地翻身,摊平在大床之上,而简白珂则是飞快起身,整理好微乱的衣物后,同样一言不发地立即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再见,毫无异常,两个人一如既往地配合着做好了拍摄和宣传工作,谁也不提此事。

这件事之后不久,简白珂终于得以签约,公司也开始栽培她,给她些不大不小的演出机会。偶尔再见,两人表现得也是毫无龃龉。甚至,简白珂每每在公众场合下遇到那个帮凶经纪人时,还会笑容可掬地问候一声“莉莉姐好,许久不见您又漂亮了”。

这就是,肮脏丑陋的娱乐圈,私底下波涛汹涌,表面上平静无澜。

在热水里泡了许久,恶狠狠地将浑身都仔细搓洗了一遍,肌肤泛红,涂抹浴液时都觉得灼痛了,甚至刷了两遍牙,简白珂这才停手,觉得把属于范墨存的味道全都洗去了。

她裹着浴巾走出来,看见沙发上,摆着一套浅色的长裙,搭配了一件短款小西服,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本季的新品,最衬她的肤色。商标和吊牌都已经被人小心地剪掉了,整齐地平放着,是她惯常穿的牌子和尺码。

“范总。”

简白珂掀起眼皮,望向在窗前吸烟的男人,语气平静。

他听见她喊自己,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只想跟你说……”简白珂深吸了一口气,手垂在身侧,暗暗握紧了拳,“不管你在外面听了什么传言,又或者是我的表现令你产生错觉了,我都要郑重其事地说一句,如果你要找玩伴,那么,我不是个合适的人选。我不想靠裙带关系开展我的演艺事业,那会令我面上无光。”

一口气说下来,她立即俯身,抓起沙发上的衣服,再次钻进浴室里。

7、谁都有过指尖青葱,眉心岁月(1)

“白珂姐,昨晚没睡好么,黑眼圈好重,我得多给你扑点儿粉。来,闭眼。”

化妆师小美轻柔地开口,仔细将简白珂眼睑处的青色用粉饼盖住,片刻过后又是一个明眸善睐的美人儿。

可怕的失眠,明明困倦,却毫无睡意,一直等到天际出现第一丝亮光,漫漫黑夜就此结束,这才有种呼吸顺畅的感觉。

正和小美闲聊着,男主角冯邵谦也走了进来,这边剧组并没有给主演们安排单独的化妆室,冯邵谦很少过来化妆,不知今天怎么了,居然没迟到,按时来上妆。这一古怪的行径令在场的工作人员不禁挤眉弄眼,无声地交流起来。

男演员的妆容相较于女演员,通常都比较好打理,但冯邵谦是个例外,他对自己的造型要求极高。偏他的发质不好,异常硬,因此每次给他上妆,都要把化妆组的人折腾个够呛,有时把他惹不高兴了,还要无缘无故地被训斥几句。大家私下里都骂冯邵谦“耍大牌”。但是没办法,人家的后台够硬,连导演都不敢指责,更何况是化妆师。

冯邵谦进来,摘掉眼镜,坐在简白珂斜对面,叫人给自己化妆,然后就拿起剧本,准备今天一会儿要拍的这场戏。

简白珂一夜未睡,接下来还有极考验演技的哭戏,于是干脆闭目养神,由着小美给她做头发。

整间化妆间很安静,没人闲聊,只有偶尔响起的吹风筒的声音,或者是几个化妆师之间为了递东西或交流意见而发出的几个单音节字眼。

“嗳,你们几个先出去一下,我要和简老师对对词儿。”

忽然,冯邵谦开口,对着镜子整了整发型,看向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想得罪制片人眼前的红人,于是默默地停下了手里的活,依次出去了,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房门。

简白珂早在冯邵谦刚出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她疑惑地看向他,这还是进组以来,他头一次主动提出来要对词儿。

“你昨晚到底和谁在一起,你们都做了什么?”

严肃的声音响起,带着暴躁。

简白珂心头一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冯邵谦说的,是戏里的台词。

《美人如玉》里的沈家俊,经人挑唆,终于知道了月筱桂曾经同富家子弟那一段孽缘。

某一夜,月筱桂为了照顾戏班子里的戏文师傅而整夜未归,彻底激怒了沈家俊,二人爆发了一次尖锐的争吵。沈家俊盛怒之下,强要了月筱桂,也是两个人第一次有了亲密接触。

这场戏很重,一开始是争执,接着便是大尺度的床上戏,很是考验演员的张力和爆发力。

太阳穴隐隐作痛,简白珂勉强集中注意力,也配合道:“家俊,我昨晚都在戏班子里……”

“你胡说,你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个男人才是最好的?”

冯邵谦眯着眼,神色狰狞,双眼通红,看得出,他对这场戏把握得很好,已经渐入佳境了。

两个人原本都是坐着,但冯邵谦大概是太投入了,他猛地站起,几步走到简白珂面前,拽住她的手,硬是将她拉了起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我昨晚,看见你衣衫不整地和华星的老总从房间出来。简白珂,原来你冰清玉洁的样子,都是假装的!你不是不肯让男人上,你只是有选择性地叫人上,我还真小瞧了你!”

冯邵谦压低了嗓音,几乎将嘴唇贴到了简白珂的脸颊上,热热的气息吹拂着她颈后柔软的发。

他说的,不是台词!

她脸色一变,未想到昨晚竟被他看见,手还在他掌中,奋力挣脱,退后一步。

“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跟你汇报吧?”

她喘息,站稳后,也不愿意同他假作客套,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冯邵谦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瞬间一怔,继而恨声道:“都是□,装什么清高?简白珂,当年在学校,我就听说小两届的学妹里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怎么,一转眼,你现在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干脆玉女成荡妇了?”

面对他的辱骂,简白珂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腿一迈,索性就要离开。

“怎么,心虚了要走?”

冯邵谦冷哼,似乎非要揭下简白珂的“面具”一般,纠缠不休。

她收住脚步,慢慢回转过身体,大胆地迎向他嘲讽的目光,轻声道:“看破别说破,冯邵谦,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讨饭吃,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往上爬的时候,何不对路过的人好一点,以后你落下来时,说不定还会遇见的。”

说完,她垂着头快步离开,留下冯邵谦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场戏属实重要,由总导演亲自指导,剧务和道具等工作人员据说早上六点就起来布置了。

由于简白珂饰演的月筱桂有持续的哭戏,助理宁宁生怕她吃不消,摸摸她的额头有些烫,于是在临开拍之前叫她吃了一片感冒药。

虽然不太舒服,但是见整个剧组都准备好了,简白珂还是什么都没说,换好衣服就开始站位了。

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简白珂和冯邵谦都站在了机位前,投入到戏中。

“家俊,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简白珂双眸含泪,却强忍着不落下,委屈得浑身颤抖,上前一步就要去握冯邵谦的手,反而被他一把挥开。

“你胡说!你一夜未归,我怎么能信你?人家说,□无情,戏子无义,果然不假!我沈家俊瞎了眼,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个好姑娘,没想到,没想到……”

他目眦欲裂,伸手指着她,愤愤骂道。

因为之前那一推,一夜未合眼的女子跌倒在地,却还是挣扎着上前,抱住男人的腿。

眼泪一瞬间疯狂地涌出,声音沙哑,面色憔悴,坐在镜头前的导演,满意地看着屏幕,不时点头。简白珂的演技,确实过硬,将这样一个民国女子,演绎得有血有肉,纤弱中也有股韧劲儿。

然而,没人看出来,简白珂脸上的痛楚,大家都以为那是演戏需要,岂料,她是真的头疼,浑身轻飘飘的,使不上力,头发沉,脚发软。

她跌坐在地上,不住地乞求爱人的原谅,泣涕涟涟。

冯邵谦扮演的沈家俊,此刻异常的狠心,被嫉妒冲昏头的男人,毫无怜悯之心,几乎要把可怜的女人逼死。

“你不信我的清白,我只有……我只有……”

哽咽的女人再也说不出话来,泪眼迷蒙之际,她看准了他身后的房梁柱子,毫不犹豫,一头撞了上去!

“筱桂!”

男人失声大喊,飞奔上去,一把拦下她,怒道:“你居然为了他想死?!”

她惨白的唇翕动,语不成声道:“不是!不是……”

他怒火大炽,低头咬住她的唇,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撕扯怀里女子的衣服。

冯邵谦异常的投入,他也不知道今日自己的情绪居然酝酿得这么饱满,好像被一种潜藏的愤怒笼罩住全身,十足地将沈家俊的感情展示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急躁,很快按照剧本,将简白珂身上的戏服撕碎,露出胸前的水粉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那白嫩的颈部肌肤一暴露出来,他的呼吸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薄唇凑近,立即饥渴地吻了上去。

浅浅的吻痕,霎时出现,辗转于一片冰肌之上,冯邵谦只觉得周身火烫,管他是戏里还是戏外,这个吻他并不想草草结束。

“导演,导演!白珂姐,白珂姐好像晕过去了!”

一直在片场边上的宁宁忽然注意到,本应该在这时苦苦哀求的简白珂,眼睛死死地闭着,毫无反应。

随着宁宁的一声惊呼,片场的人全都齐齐看去,只见冯邵谦抱着简白珂跪在地中央,似乎还未察觉到怀里人的异样。

“白珂姐!白珂姐!”

宁宁把手里的水杯一扔,就冲了上去,旁边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冯邵谦拖起来。

“怎么了?简白珂?!”

也难怪冯邵谦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是入戏太深,一时情迷意乱,满脑子都是这段激情戏,居然没注意到,简白珂昏迷过去了。

8、谁都有过指尖青葱,眉心岁月(2)

片场陷入一片混乱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简白珂抬到一处通风处,屋子里太闷,空气还不流通,难怪发烧的她会昏厥。

“嗯,对,麻烦你们快点过来!”

冯邵谦赶紧叫助理小王把手机拿过来,不由分说地给120打了电话,然后分开众人,高声道:“别围着她,叫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掐着简白珂的人中,又吩咐宁宁在水里加一点儿食用盐喂她喝。

120急救车赶来的时候,简白珂已经醒了,只是脸色恹恹,烧得很厉害,额头滚烫,眼睛猩红,不时干呕几声。

“导演,我先跟着过去,咱们保持联系。”

冯邵谦跟着宁宁一起上了车,坐在简白珂身边,看了看她,面色不悦道:“生病了也不说一声,你当自己是拼命三郎啊?”

简白珂眼皮发沉,听他训自己,也勉强挤出个笑容,虚弱回应道:“我这不是轻伤不下火线嘛。”

冯邵谦气得咬牙切齿,转过头去,不搭理她,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

很快到了本市的一家医院,直接就诊,挂点滴。简白珂本想着自己吃点儿退烧药就行,但是冯邵谦和宁宁都执意叫她住院观察,她也只得忙里偷闲,靠在床头,看着头顶四大瓶满满的滴流瓶,药水一滴滴地进入血管。

宁宁见她脸色转好,于是问了她想吃什么,亲自下楼去买,病房里,就剩下了简白珂和冯邵谦。

“你睡会儿吧,我给你看着,该换药了我就去喊护士。”

冯邵谦的面色是难得的温柔平静,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简白珂低头,轻轻出声,果然,药效上来了,她觉得不那么热了,但是浓浓的困意袭来。

“算起来,你还是我学妹,可是组里跟我最客气的也是你。简白珂,一个女人,那么要强干什么?你偶尔低下头,服个软,并不是丢人的事儿。”

冯邵谦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睡吧,醒了再说。”

他握了握她被子底下的手,柔声低语,简白珂闭上眼,果然很快入睡。

“哥,白珂姐睡着了,咱们先回去吧?”

门外,一脸焦急的范墨萦仰着脸,看向范墨元,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她当时也在片场,跟着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情急之下,索性给范墨元打了电话,简单交代了两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来了。

“你听见我说话了没啊?给个反应啊!”

见范墨元半天不说话,范墨萦忍不住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见他脸色yīn郁地看着病房里面,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房间里的窗帘是拉上的,屋子里有些昏暗,极为安静,床上的人在沉沉地入睡,而她身边的男人正俯□子,唇几乎就要贴上她的额头。

平心而论,这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女的美,男的帅,有一种强烈的和谐感。

“喂!冯邵谦,你要干什么?!”

范墨萦一甩手,推门而入,扯着嗓子喊出声来,想也不想,手里的花束砸向他的背,吓了冯邵谦一跳。他慌忙站起身,低咳两声,脸上犹有被人当场抓住的红晕,看着洒了一地的花粉,稍有不自然道:“没、没做什么!”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直直看向范墨萦,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我和我哥来看白珂姐。”

本来对冯邵谦的印象就不好,这下逮了个现形,范墨萦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友好,几步走上前,将他与简白珂的病床隔开,低下头去看她。

还好,简白珂睡得很熟,并没有被吵醒。

“范总也来了?”

冯邵谦一挑眉,转而看向门口,果然看见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听见他的话,范墨元颔首,走进病房,轻声道:“她怎么样,没事儿吧?”

不等冯邵谦回答,范墨萦就忍不住忿忿瞪了他一眼,开口告状道:“哥,你当时是没看见,冯邵谦狠狠推了白珂姐一把,都给她推倒了!他要是不推,说不定白珂姐也不会晕倒!”

冯邵谦一愣,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了,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按照剧本来演,她开拍之前就发烧了,不信你可以问她的助理。”

范墨元上前一步,将愤怒的范墨萦抓回到自己身边,看向冯邵谦,淡淡开口道:“我妹妹不懂事,乱说话,你别在意。这本来也跟你没关系。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我看见你的助理还在下面等你。毕竟稍后记者们也会得到消息,赶来了要是看见你在这里,又要大做文章,不一定捏造出什么新闻来。”

冯邵谦本欲开口说要留下,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简白珂,见她一切如常,这才一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范墨萦皱皱眉眼,不悦地嘟囔道:“哼,大色狼,还想亲我们白珂姐!”

范墨元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惊讶道:“他不是很红么,我看粉丝都挺疯狂的,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女生。怎么,你不迷他?”

范墨萦连连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吐吐舌头道:“谁喜欢他啊,私生活乱得一塌糊涂,我都怕他有艾滋病!他上次喝了酒还和人说,要在杀青前把白珂姐弄到手,气死我了!”

范墨元的笑,顿时凝固在唇边,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彻骨。

简白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觉得不那么晕乎乎的了。自己摸了摸额头,果然已经退烧,头顶上的药瓶也都被人不知何时撤走了。

她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所在的病房极为高级,房间里甚至没有医院里常见的难闻气味,宽敞明亮,近三十平方米,自带阳台。室内装饰简单大方,米白色的墙纸,深色的整套家具,电视、空调、冰柜、沙发等一应俱全。

宝蓝色的丝绒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来一丝光线,窗台上的加湿器在不断冒着白雾,一片静谧从容。

卫生间传来水声,好像是有人在洗手,简白珂慢慢坐起来,喊了一声:“宁宁,我渴了,递我杯水行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一开口喉咙很疼,于是赶紧闭上嘴。

宁宁没出声,简白珂猜她听见了,也就没再说话,闭上眼靠在床头休息。

没一会儿,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只手轻柔地托起她的头,接着,盛着温水的杯子凑到了她的嘴边。

轻轻喝了两口,艰难地咽下去,简白珂这才睁开眼,笑吟吟开口道:“是不是给你吓坏了?外面没有记者吧?”

不等说完,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简白珂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喂自己喝水的,竟然不是宁宁!

“记者都被我叫人拦住了,他们愿意守着就守着。你安心休息,剧组那边先拍其他部分,进度的问题你不要管。”

站在床边,正沉声开口的,不是范墨元,又是谁。

“多谢范总了,还叫您挂心,真是不好意思。”

简白珂想也不想,立即浮上叫人无法挑剔的笑容,公式化地客气起来。

这是她的保护色,虽然在媒体面前,她一向算得上是女明星里的异类,比如无圈内异性好友,抓不到暧昧照片,甚至懒得出席商演活动,但是在同行和公司同事面前,简白珂一向是礼貌而疏远的,努力叫人挑不出毛病。

“对了,这间高级病房一定也是范总您安排的吧,真是太谢谢了,不过我只是发烧而已,真的不用了,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出院……”

面对范墨元的“好意”,简白珂并无太多的感谢,只是满心的疑惑,他和自己往日并无交情,尽管自己的工作室和华星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可他堂堂一介总裁,根本无需如此对自己青眼有加。

在染缸里翻滚三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女,真的以为有人会甘心情愿地对自己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百般殷勤,又能所为何事。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看来,自己居然成了眼前男人心中一个罕见的难以采撷的“花儿”了呢。

“你这么拼命,你以为你爱的男人就会回心转意,从国外回来和你再续前缘不成?简白珂,别傻了,你什么都有的时候他都不要你,何况现在?”

范墨元忽然俯□子,将脸凑得极近,眼中有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然后,在女人惊愕的眼神注视下,飞快地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两人的距离太近,以至于简白珂可以清楚地看见,面前男人缓慢滚动的性感喉结,刮得青青的下巴,以及散发着清新好闻的薄荷香的薄唇。一霎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情不自禁地讷讷重复道:“再续前缘?”

说完,浑身一个激灵,她反应过来,范墨元说的,是沈澈!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隐匿在心底的褶皱中,不肯轻易示人,却又忍不住在某个无眠的午夜里,一遍遍独自舔舐伤口,重温伤痛。

沈澈,这两个字是世上最短的一句魔咒,它每每狞笑着提醒简白珂,就算你得到世界,有种真爱,不是你的。

惊讶超过一秒,便不是真的惊讶。

简白珂常说,自己的工作已经是演戏,那么生活里就没有必要再演戏,不然,这样的人生实在贫乏无趣,生无可恋。

所以,当她明白过来,范墨元说的是沈澈,她便懒得再与他客气,之前那完美无缺的笑容索性也收敛起来,因为生病而略显萧索的眉目呈现出淡淡的愠怒。

“范先生,您对别人的私事也如此热衷么?”

她几乎要将自己伪装许久的淡然给亲手撕碎,这样的男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戳破别人的伤疤,难道就是因为好奇心在作怪?如果是那样,范墨元还真是为富不仁的典范。

“外界都说简小姐与绯闻绝缘,是因为心中另有所爱,看来你还真是长情。你那当年的小男朋友出国已经快五年了吧,这么久都还念念不忘。”

范墨元直起身子,抱着双臂站在病床边,他的话语里其实听不出嘲讽,但落在简白珂耳中,一切仍显得那么刺耳。

正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才格外伤人,甜蜜诱人的往往都是假话。

“对,那确实是我最美好的回忆。范总,我想休息了。”

简白珂不欲与他多作纠缠,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也许永远也理解不了,可是别人不懂,她亦不怪。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不了解另一部分人的快乐和悲伤。

“那好,我先告辞了。对了,简小姐,有时间不妨考虑下您的团队和敝公司合作的事宜吧,我早就叫人给你的策划组发了传真,可是对方总说需要时间考虑。商人重利,我确实有些着急了。”

说罢,范墨元略一颔首,长腿一动,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那扇门徐徐关上,简白珂蹙起眉尖儿,干涩的眼刚一眨,鼻头就跟着立即泛起了酸。

其实,褪去华美衣衫,避开红毯镁光,她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平凡女人,有着自己的心头好和得不到。

她蜷缩着身体,尽管房间里的空调正在悄声运行着,阵阵暖风怡人,可是还是觉得冷。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摸索到了手机,屏幕亮起来,竟然有好几条未接来电提醒。

简白珂皱着眉,逐一点开来看,最后一条令她脸色一变,立即拨回去。

“喂,黄阿姨,是不是我妈妈……”

她捂着嘴,不敢做任何猜想,原本沙哑的嗓音同一时间变得哽咽。

电话那头传来慈祥温柔的女声:“小珂,不要乱想,阿姨只是见你最近都没有打来电话,才问问你怎么样了。”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简白珂吸吸鼻子,破涕为笑道:“我很好,你和我妈妈都好么?”

“我还行,你妈妈还是老样子,现在天冷了,下午我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哎,我现在也弄不动她了,都是请的护工给她翻身按摩,我就是陪她说说话什么的……”

熟悉的家乡话传来,令简白珂莫名的心安,她捏着话筒,不住点头,甩落串串泪珠。

简白珂的母亲,在她刚入行不久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这也是为什么,她拼命要出名赚钱的主要原因。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前,简白珂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黄阿姨,小澈……小澈有消息么?”

那边果然又是一愣,接着是低低的叹息。

“小珂,我这个做妈的都只当他这个儿子死了,你也就放放吧……”

简白珂静默良久,终是什么都没说。

9、谁都有过指尖青葱,眉心岁月(3)

第二天清晨,简白珂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絮絮的说话声,听着耳熟,她掀开眼皮望了望,看到一抹不算陌生的身影,手里捧着个保温杯和宁宁说话。

心情顿时无比复杂,想到昨天在化妆室冯里,邵谦还言语不善,面目可憎,简白珂悄无声息地把身体往被子里滑了滑,试图继续装睡。

可惜,宁宁眼尖嘴快,立即脱口道:“白珂姐你醒啦?冯老师特意过来看你,还有早饭,我本来是要下楼买的,这回不用了。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外面的记者。烦死了守了一晚上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娇柔的声音渐小,宁宁的心思转得该是多快,明显是留给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没办法,再也没法伪装,简白珂只好探出头来,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谢谢你,还特意跑一趟……咦,什么东西,挺好闻的?”

冯邵谦看看她的脸色,轻笑一声,似乎心情不错,将病床上的小桌支起来,把带来的早饭一样样端出来——

生煎、豆腐花、青团、千层饼、锅贴,没想到不大的保温杯里居然装了好几样特色早点,每一样分量都不大,刚好够一人吃。

简白珂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早上一般都是豆浆油条,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个肉包子也是一顿早饭。即使是现在,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剧组度过,基本上也都是随便吃点儿。来江南这么久,她还真没尝试过正宗的沪上美食。

立即有了起床的动力,简白珂穿着睡衣就跳下来,直奔洗手间飞快地洗漱,再出来时,看见冯邵谦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床头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束花,范墨元兄妹送来的。

“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简白珂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执起调羹,看了看一桌子的早点,喜笑颜开。

“吃过了,你吃吧。”

冯邵谦看看她,忽然打心底里愉悦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食物如此热爱的女星,不担心身材,更不打算节食。

“对了,范墨元昨天……”

他故意拉长声音,语焉不详,等着揣摩简白珂的表情。果然,她抬起头看向他,唇边还沾着两粒饼上洒的白芝麻。

红是红,白是白。

一霎时,他脑海里猛地翻腾起民国奇女的那句著名论断: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如同朱砂一般的唇,就在眼前,不过咫尺。冯邵谦蓦地觉得喉头有些干渴,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低咳一声作以掩饰。

两片唇微微动了下,简白珂放下筷子,随手抓过纸巾擦了擦嘴,轻吐出一句:“他来问我关于合作的事情。”

她其实是个懒得多解释的人,可这回生怕他再拿这件事与自己纠缠不休,索性又补了一句:“好歹我们也合作半个多月了,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靠陪睡上位的?”

这话一出来,其实她自己心头都泛起战栗,旁人不知,她却很清楚,自己确确实实是靠“邪门歪道”才一炮而红的。只是,她陪的不是导演,也不是制片,是个陌生人。

还是个,极致神秘,一手遮天的陌生男人。直到现在,她甚至连那人的体味都不曾记住,更遑论长相身材。

冯邵谦愣住,被她的直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放弃这个话题。

“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是上海人,难怪对这一带这样熟稔,怎么样,有没有抽时间回家看看?”

简白珂拍拍手,盘腿坐在床上,她身子骨柔软,加上不间断的形体锻炼和瑜伽练习,此刻看上去好像一株鲜嫩多汁的藤蔓一般,妖娆动人。

“我的事儿,难得你记着,荣幸之至啊。”

冯邵谦哭笑不得,就连剧组里送盒饭的小哥都知道他是上海新贵,怎么简白珂当了他四年学妹,这才记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在她眼里就不闻一名似的。

“行了,吃完了饭,下楼走走,正好有一段戏,导演要改,但是还没想好,叫我们两个自己先商量一下。”

冯邵谦拿过床头的外套递给简白珂,好像看出来他顾忌什么,淡然道:“别担心,送你来的路上我就和经纪公司打过招呼了,叫他们和记者说明白,不会在你生病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走吧。”

简白珂这才想起,急救车上,他好像确实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摆弄手机来着。

住院大楼里病人很多,两个人都戴着墨镜,低调地下楼,到花园里散步,顺便谈一下《美人如玉》这部戏的大结局。

“就是说,她希望把最后的戏给改了?叫沈家俊不死,和月筱桂一起生活?”

听完冯邵谦转述的李玉红的话,简白珂不禁蹙眉,真是个肤浅的女人呵,难道真的以为只有大团圆结局才能吸引人眼球么,如今的女人戏打的就是苦情牌,赚取观众,尤其是各年龄段的女性观众的大量眼泪。

“反正,应该是这个意思。”

提到李玉红,冯邵谦情不自禁地有些羞赧,毕竟外界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的,吃软饭这帽子扣在谁的脑袋上,都不光彩。

“作为演员,我是不同意的。但是……算了,我一会儿就跟医院说,给我出院,我们回剧组,跟导演和编剧一起研究下吧!”

简白珂咬牙下了决心,头还有些沉,走起路来有点儿头重脚轻,但是这是大事儿,她不想自己多日的付出,却只换来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不行!你老实在这歇两天,正好避一避,俩导演面合神离你又不是不知道,改结局不过是个幌子,这浑水你非要搀和?”

冯邵谦一针见血,整个剧组里矛盾重重,再加上简白珂生病,投资方施压,冯邵谦被打,这几件事叠加在一起,说不定导火索会在瞬间被引爆。

简白珂愕然,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正沉默着,迎面走过来两个年轻护士,正轻声交谈着,脸上都显出娇羞的红晕来。

“哎,你倒是好命了,分到沈医生手下,我就要去跟那个老头子!”

“什么呀,别乱说,沈医生都已经有未婚妻了!咱们呀,偷着看几眼就好,真的好帅啊!哎,那个不是……不会是冯邵谦和简白珂吧?好像是呀!”

简白珂和冯邵谦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遇上影迷了。

冯邵谦无奈地看了眼简白珂,接着浮上一贯的温柔笑容,拉着她和两个护士一起拍照,又给了签名,这才打发走。

“算了,就当为新戏宣传了。”

简白珂望着那两人走远,拍了拍脸,扁嘴忧心道:“素颜啊,不会在网上乱传吧!”

冯邵谦失笑,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认真看了看,这才自然地脱口安慰道:“不会啊,也很好看。真的。”

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互相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快速错开眼。

10、谁都有过指尖青葱,眉心岁月(4)

送走冯邵谦,简白珂在病房里和工作室通了电话,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然后又被凯文的电话骚扰了半个小时,刚想喘口气,范墨萦的短信又见缝插针地钻了进来。

白珂姐,我今天没戏,中午去看你呀!

后面还带了个爱心的符号,一闪一闪的,看得简白珂很是无语。

这样的大小姐,何苦还要来演戏,在剧组里混个把月,台词却不超过二十句,到后期删删减减,也许出现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她想不通,范墨萦如果真的对演戏感兴趣,范墨元索性投一部新戏,把妹妹当成新人捧就好了。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范墨萦果然守时,刚十二点,就拎着外卖一阵风似的推开病房的房门,先笑嘻嘻地跟在一边打电话的宁宁问了好,这才把三个人的午饭端出来。

“白珂姐,这家的素食做得很好,不油腻还有营养,最重要的是口感好,快来尝尝,我特意叫人去园区那边买的呢,不用打包盒,跟老板商量着依照原样端来!”

松茸海底椰汤趁热喝香气四溢,五福布袋咬下去是五谷蔬菜,淋上酱汁,清淡不腻,碧螺春厚味菇由胡萝卜泥、土豆泥、茶粉调制,味道肥厚,主食是糙米饭,盛在一只圆滚滚的红色灯笼椒里,看了便叫人食欲大增。

就连一向对人颇为冷淡疏远的宁宁,看见面前这色彩纷呈的精美素食,都不禁对范墨萦青眼相待了,赶紧搬来两把椅子,跟她一起坐下准备吃饭。

“我这哪里是养病,分明是度假,估计回去时腰围要粗一圈儿,服装刘姐非得先掐死我,再给我改戏服!”

简白珂抿唇笑,舀了一勺汤吹吹送入口中,味道确实好,不禁食欲大增。

三个女人边聊边吃,一顿饭居然用了快两个小时,宁宁业余时间最喜欢泡茶,虽说此刻手边茶具不全,可也煮了醇香的花草茶,佐以点心来打发午后时光,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范墨萦的两个哥哥身上。

“你是说,你大哥比较忙,平时你和你二哥不常见到他?”

简白珂小心地措着词,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静无波。

一想到上次的“浴室惊魂”,以及那男人放肆无礼的举动和言语,她便莫名地焦躁,好像是被他施了魔法,每每午夜梦回,都能依稀勾勒出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庞。

范墨萦抱着茶杯,整个人蜷缩在高背椅里,眯了眯眼点头道:“是啊,我大哥以前是军人,常年在部队里呆着,很少回家。这几年才开始接我爸……”

她忽然收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再说了,他比我大十五岁,我怕都怕死他了,除非万不得已,我可不愿意去自找麻烦!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总是板着一张冰山脸,训起人来吓死人!”

简白珂心里算了下,范墨萦十六,那范墨存居然三十一岁了,不过还真看不出来。这么说,他背脊上的伤疤,应该是在部队训练或者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了。怪不得那晚上身手矫健,孔武有力,原来是军人出身,幸好范墨元及时赶来了,不然,她可不敢想象自己会是多么悲惨。

“嘿嘿,白珂姐,你还是多问问我二哥吧。我觉得啊,我二哥才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有钱,长得还好,脾气也比我大哥好,最重要的是,他没结婚!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范墨萦见简白珂忽然沉默,低头不语,赶紧献宝似的凑得近一些,笑吟吟地推销起范墨元。她探着上半身,努力看着简白珂脸上的细微表情,讨好道:“白珂姐,你不会是真的不想找一个圈里人士吧?你昨天住院,我给我二哥打电话,他立即就赶过来了。虽说他绯闻一直满天飞,身边也都是嫩模明星,可是表情骗不了人哦,我觉得,他真的挺关心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发展发展?”

简白珂几乎没听她在说什么,她心头萦绕的都是那晚上的范墨存,灼热的体温,坚实的肌肉以及骇人的亲吻。原来,这男人都结婚了,居然还在外面乱来。听他的话,应该是有人为了巴结他,而找好了高级公关来给他提供服务,而他也就甘之如饴地接受了,还真是无耻!

范墨萦半天没等到简白珂开口,忍不住大声在她耳边问了句:“白珂姐,好不好嘛!”

她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喃喃道:“什么好不好?”

不等范墨萦再次把范墨元吹得天花乱坠,宁宁已经出声阻止,一脸认真道:“当然不行!白珂姐现在可是事业的黄金期,这个时候谈恋爱,负面效应可太大了!你想想那个香港男明星,自从年初被人曝出来已婚,人气一下子跌了好多!”

范墨萦鼓着腮帮,不说话了。

“宁宁,你当什么真啊,我们开玩笑的。再说了,范总不缺红颜知己,哪里轮到我啊,是吧萦萦?”

简白珂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实话,她既不想和华星的人走得太近以免落人口实,却也不想早早撕破脸,看破别说破,这个圈子这么小,以后谁用不到谁。

范墨萦放下茶杯,苦了一张脸,低泣道:“我们兄妹三个怎么这么倒霉啊!大哥娶了媳妇儿,可全家人谁也没见过;二哥快三十了,可连个结婚对象都没有;我喜欢的人倒是没结婚,可连个正眼儿都不给我,嫌我是个小不点儿!我天天演个小丫鬟儿不就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么!”

一席话,说得简白珂和宁宁全都愣住了,没想到这范墨萦来剧组跑龙套,果然是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

不过,那个人是谁呢,冯邵谦?不像,简白珂摇摇头,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脱口道:“你喜欢于行止?!”

于行止是资历较老的内地男星,三十七八岁,最早是演内地刑侦警匪类影视剧的,他所塑造的警官形象正义、勇敢、睿智,风靡全国,深入人心。没想到,小丫头居然真的暗恋起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

“他是因为和导演有些交情,才来客串剧里的戏班班主这个角色,怪不得你非要来演戏,原来是为了他啊!”

想到在《美人如玉》里,于行止饰演的戏班班主对自己还一度情愫暗生,简白珂实在想笑,这范墨萦在一边看着,估计心里是又酸又涩。

“你还笑!你还笑!你们都笑话我,哼!”

范墨萦泪眼朦胧,女孩儿的心底事被人看透,她格外羞赧难堪,又看见简白珂笑着弯了弯眉眼,更加郁闷了。

“我没笑你。咳咳,我是在想,杀青后我要不要找个机会请于老师吃饭,顺便呢,再带上你……”

简白珂故意拉长了音,故作神秘,就听范墨萦“哇”一声尖叫,蹦到床上就抱住了她,恨不得百般讨好。

“白珂姐,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让你出现在我家户口本上!你当不了我大嫂,就当我二嫂,当不了我二嫂,我就逼我爸妈再生一个,当我弟妹!”

宁宁站在一边,好气又好笑,这娇小姐真是口无遮拦,才十六岁,为了爱情就这么疯狂,难不成,他们范家的情爱基因都这么恐怖?

11-17

11、虽然你全不记得,但是我还都记着(1)

上午十点多,片场的人比平时要少了不少,今天要拍摄的是接上上次简白珂晕倒的那一组镜头,因为涉及了激情戏的部分,所以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外,剧组进行了清场,以便令演员能够自如发挥。

简白珂仰着脖子,让服装刘姐给自己将领口处的衣襟撕破开一些,渲染出男主角沈家俊激情时刻的残暴,化妆小美也举着棉签,在她嘴角点了些红色的药水,用力铺陈晕染开,造成两片唇被噬咬破裂流血的假象。

服装道具都已经到位,两位主演都很慎重,之前对了两遍台词,走位也比较顺畅,因为接下来的吻戏分量很足,简白珂和冯邵谦刷了牙用了牙线还不够,又都用了漱口水,多次漱口,做了多方准备。

“各就各位,准备!”

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灯光大亮,照在摄影棚中央的一对男女交叠的身影上。

这段戏其实台词并不很多,全都靠动作来表现各自的内心世界,也正因为如此,其实简白珂是有些放不开的。

毕竟是大尺度的激情戏,全剧也仅此一处,虽然不知道在各大卫视上映时会被剪掉多少,但是拍是一定要拍的。摄像师来自香港,据说要把这一段拍得既感人又有美感,她和冯邵谦做了些功课,又都是专业演员出身,虽然羞怯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

随着主机位的徐徐移动,按照剧本的刻画,镜头前赫然出现了一系列激情亲吻的画面——

狂野的唇舌相互交缠,唇瓣上传来麻酥酥的感觉,有晶亮的唾液从两人贴合的唇上流了下来,闪着yín靡暧昧的光。

两个人都是跪坐在地上抵死纠缠,冯邵谦搂着娇弱的简白珂,将她顶到了床边,不住爱抚亲吻着,不复平素的温文尔雅,带着雄性的掠夺和凶猛,恨不能一口将她吞吃入腹似的。他的俊脸上泛着红晕,眼眸里的欲望之光深不见底,在灯光下格外骇人。

简白珂额上一片细汗,她感受到冯邵谦身上传来的灼热体温,烫得她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胸前,双手抱住他的脊背,缓缓游移抚摸着那坚实的肌肉,整个人绵软得如同风中柳絮,媚着一双泪眼迷蒙的眼望着他,有些迟疑道:“家俊……相信我………我真的只爱你……”

“好,我信你……”

冯邵谦温柔地轻啄着她肿痛的唇,声音沙哑地回应着她的爱的告白,大手沿着已经被他撕坏的衣领襟口处探进去,按照剧情的需要,用力一扯,露出水红色的肚兜。他的手指轻抚上去,突如其来的凉意令女人惊愕地圆睁着水眸,轻声尖叫道:“不要!”

她的拒绝无济于事,冯邵谦饰演的沈家俊此刻已经被浓烈的欲望所主导,不顾她的低吟,一口含住她的两根手指,成功地令她住口,一时间暧昧横生。

其实之前他们也都试着和导演摄像提议过,干脆就用替身或者借位的方式把这个镜头打发过去算了,可两位平时颇有罅隙的导演在这件事上却难得的意见一致:必须亲自上阵。

而且,导演的言谈之中,似乎还在劝着两位主演,不如就向几年前的一部话题电影学习,来一出火辣辣限制级的镜头,虽然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戏里的汉奸头子和要刺杀的女头子本来就是真空上阵,假戏真做。

绣有鸳鸯戏水的红肚兜下,女人的胸前微微起伏着,下巴到心口是大片的雪白滑腻的无暇肌肤,冯邵谦隔着肚兜,偏过头吻上去,其实他亲吻的是简白珂腋下靠肋骨的一处地方,但是通过摄像师的巧妙设计,最终出来的画面,是他正在热烈地亲吻她的一枚蓓蕾。

即使是假的,这种和异性的亲密姿势也着实叫简白珂难为情,她的身体无助地向后仰着,颤栗着身体,由于羞怯和紧张,她身上□出来的肌肤变得一片粉红,在强烈的灯光照映下,犹如一樽完美的白玉美人雕像。

“筱桂,既然你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冯邵谦及时地说出男主角的台词,复又低下头,唇舌并用,一边轻吻,一边用手大力地抚爱揉搓着身下的软香温玉。虽说是拍戏,可这种真实的身体接触,还是令两个人气喘不已,很快,简白珂身体内似乎有阵阵电流滑过,令她轻颤酥软,几乎要忘记台词。她赶紧调整呼吸,将自己纤细青葱般的手指插入男人的发丝中,喘息道:“家俊,家俊……我爱你……”

按照剧本,接下来,只要二人再深情地亲吻几秒钟就可以结束了,在场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面有喜色。因为一旦ng太多,所有人都跟着遭殃,今天的进度完不成,大家又要起早贪黑。

本来一片安静,呼吸可闻的片场里,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这么大尺度,不怕将来广电总局不许上映么?”

随着这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导演赶紧喊了一声“停”,摄影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之前的镜头都是可以剪辑使用的,众人这才放心,面色各异地齐齐看向来人。

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行人,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刘导反应得很快,立即站起来朝着为首引路的苏州市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点头道:“王部长,您怎么来了?”

《美人如玉》这部戏,由于剧中穿插了大量的昆曲表演,女主角又是昆曲名角,所以在拍摄中一直受到了当地政府,也就是苏州市委的大力支持。几位导演和本地搞文化宣传的官员都是喝过酒的,也算熟稔起来。

面容清瘦的王部长赶紧介绍道:“刘导,今天是咱们省里的范部长亲自过来看看大家,来,咱们欢迎范部长莅临指导工作!”

说完,陪同视察工作的一众工作人员赶紧率先鼓起掌,剧组的人愣了几秒,各处也都跟着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来。

被称作“范部长”的男人很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抬起手来朝大家问好,眼神里透着精明和冷峻,待掌声渐小后,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范墨存,刚刚才来到风景秀美的江南,负责我省的宣传工作。实不相瞒,我是军人出身,对于文化领域,知之甚少,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才好。”

他的声音很浑厚,却又不会显得过于粗重,于厚重中隐隐透着一股玉石般的温润,极是动人。大概是受部队打磨多年,他身姿挺直,举手投足间都带了利落干脆。

而原本正抱在一起的简白珂和冯邵谦,也在各自助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刘导是出于什么心态,立即把剧本往腋下一夹,热情招呼二人道:“白珂,邵谦,还不快过来见见范部长!”

两个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不耐和厌恶,但碍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拒绝,于是一起上前,分别问了好。

范墨存先与冯邵谦握了握手,然后才将眼神投到简白珂身上,看到她胸口碎裂的衣襟因为合不拢而露出一片肌肤,隐隐可见里面的肚兜,他眼色一暗,立即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

“简小姐,幸会。”

他一边噙着淡笑说着,一边将驼色的风衣外套,轻轻搭在简白珂的肩上。

12、虽然你全不记得,但是我还都记着(2)

她侧过头,看了看他的手,落在自己身上,又飞快地移开,努力挤出个礼貌的笑,回应道:“谢谢范部长,洗干净后我会叫助理送还到您的办公室。”

范墨存含笑不语,和那晚的饥渴强硬判若两人,真真是体现了一位现代贵族的良好绅士风度,不过,这“贵族”两个字,他确实当得起——

范氏三兄妹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古老家族,范家的族谱最早可以上溯到春秋时代大名鼎鼎的陶朱公范蠡。范墨存三人的先祖官封世爵,是清朝有名的异姓王之一,他们的曾祖父承袭了这一爵位,又因为学贯中西而督办洋务运动,曾出使欧洲多国。

随着封建帝王时代的结束,范家不仅没有没落,其后代反而发挥了深厚的商业天赋转而投身实业,在赫赫有名的魔都上海建工厂,搞买办,成为亚洲最大的丝绸制造商。淞沪战役之后,范家大举资助国民军队抵抗日军侵略,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当时有我党地下工作者暗中向范家的大少爷宣传了先进的革命理想,于是原本风流潇洒的儒商少爷范铭照悄然投身革命加入了共产党,后来成为1955年第一批授衔的中将之一。

开国元勋范铭照已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病逝,葬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一生仅有一子。

范墨存、范墨元及范墨萦,就是范铭照的儿子范善罡的三个儿女,范善罡目前是中央军事委员会领导的武警部队司令员,领导着三大类八个警种的约120万名武警官兵,于2009年正式任职,武警中将警衔,军委委员,中央候补委员。

可以说,三兄妹全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比“官二代”还官,比“军三代”还军,是实打实的红色阶级。然而,除了长子范墨存对部队生活感兴趣以外,范善罡的次子和幼女,全都对绿色军营毫无向往,范墨元甚至在国外取得了学位后,回国直接接手了其舅舅的演艺公司,彻底地断了父亲想要栽培自己的念想。

至于这位范大少爷,为什么会从部队退下来,转而来奔走仕途,还真叫人,摸不到头脑。

由于范墨存的忽然出现,整个剧组原本的拍摄进度只能作以调整,留下b组的副导演和其他一部分演员赶其他戏份,导演和几位主演则全力陪同省市领导的“视察”。

说是莅临指导,无非就是说些“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文化”之类的话,希望所有的文艺工作者能够“着力繁荣艺术创作,充分挖掘文化底蕴”,这些话从一身凛然正气的范部长口中说出来,众人无不是点头称是。

只有站在一边,已经换回自己衣服的简白珂,默不作声地勾起了唇角——

还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范家的大公子,才真是天生的好演员。

按照惯例,市里宣传部的人要做好接待工作,另外由于范墨存新官上任,组织部也派了一个副部带了两位女干事前来接风洗尘,《美人如玉》剧组的刘导则是当仁不让地叫上了简白珂一道作陪。

“刘导,其实我还有点儿头晕……”

简白珂万分不情愿,这种跟“陪酒”没什么区别的应酬,她一向是能推就推,刚入行的时候因为没名气没势力,公司一旦安排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撑过去,如今她已经做到了影后的位置,还以为能摆脱这种尴尬事。

“白珂呀,你可别犯傻啊,这回不是陪老板,是陪官员!你要是还想在国内混,得罪钱也不能得罪权,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刘导瞪了瞪眼睛,一针见血。

确实,如今这种世道,想要封杀一个刚红起来的女明星,太容易了,可以说完全是兵不血刃,编几条假新闻,中止几个代言,曝光率一减少,人气和星运立即滑铁卢。而观众又是最擅长见异思迁的群体,新的面孔很快会取代过气的小明星。

接风宴就安排在本市的南林饭店,省内唯一一座园林式酒店,之所以称为“园林酒店”,是因为这家酒店真正做到了店中有园,园中有店。走入酒店,只见整个园中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四季花树,争奇斗艳,尽管已经是九月初秋,但园中没有丝毫萧瑟。

今晚的主角,范墨存以及他从省里带来的两位下属早已在早先订好的楼套房里了,简白珂跟在刘导后面,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卖笑的酒娘,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即使外表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

一推开房门,满屋子的烟雾呛得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男人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喝酒抽烟吹牛聊女人,即使是有钱有势的男人们也不会有所例外。

套房里其实早有几个女人在了,那是王副部长特意找来的高级公关,要说这高级公关怎么个“高级”法呢,确实有所不同——

要做高级公关,绝对不是一般的夜店小姐能够媲美的,首先,要身姿挺拔妖娆,无论是胸围腰围还是身高都有极其严格的要求,其次,要有鲜明突出的个人气质,可以媚,但不能俗,最后,虽然她们对外宣称大多拥有博士学历,但这个学历一般都是公关公司通过特殊手段取得的,但本科学历是真实的,而且英语水平都在中等偏上。

这些公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除非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轻易通过上床来达成目的。

不过,也有些例外,比如现在。

范墨存长得倒没有多好看,浓眉,适中的眼,鼻梁挺直,嘴唇略薄,其实也不过是寻常男子的面貌,但由于在部队呆了多年,举手投足间的雷厉风行还是令他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这样的男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很受女人喜欢的。就连花钱找来的几位女公关,也都对他格外亲昵,再加上王部长事先的嘱咐,几个人愈发体贴温存,分坐在范墨存的身边,倒酒的倒酒,夹菜的夹菜,好不热闹。

“范部长,感谢您和省市领导对我们剧组的关心和照顾,我和白珂先敬您一杯。我们干了,您随意!”

因为来晚了,刘导在一片“自罚三杯”的起哄声中,拉着简白珂,向范墨存敬酒。

简白珂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自己满上了一杯啤酒,白酒她是定点儿不沾的,和刘导一起举过杯子,敬了敬面前的男人。

“等一下。”

范墨存忽然出声,众人全都看向他,就见他放下杯子,轻咳几声,似乎有什么话要宣布。

果然,他先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又伸长手臂,拿下简白珂手里的杯,语气温存宠溺道:“告诉你要少喝酒,偏不听。”

他的诡异行径和话语,几乎令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却又都怀着各自迥异的心态,看着两位当事人。

难不成,新上任的宣传部长,和新晋的当红影后,有什么猫腻儿?!

只见范墨存握着原本属于简白珂的酒杯,含笑巡视了一圈愣怔的众人,自嘲地笑笑,却又无比坚定道:“抱歉了各位,之前我们顾忌白珂的演艺事业,所以选择了隐婚,其实,我们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办了结婚手续。可惜,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北京西城区民政局的两位工作人员外,也就是我的家人了。毕竟,白珂是公众人物,所以还请大家见谅。”

说完,他举起酒杯,朝大家敬过,一仰脖,喝光。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便纷纷祝贺起来,夸耀着二人当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简白珂懵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被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这件事,还要从简白珂刚读大学那年说起——

13、无爱不疼,最怕的是,心甘情愿(1)

九月的大学校园,是异常热闹的,迎新活动丰富多彩,除了各个学院为新生安排了大量的活动以外,学校的多个社团也在这个时节吐故纳新,为自己的团队吸收人才。

特别是电影学院这种艺术院校更是藏龙卧虎,每一届的学生都是通过层层选拔考试才能进来,艺术课成绩都有硬性要求,个个多才多艺,因此在最短时间“慧眼识才”就成了每个社团负责人的当务之急。

新生才入校不到一周,在团委的大力支持下,周六早上八点,大学生活动中心就热闹起来,每个社团都有一块专属的位置,用来吸收新成员。大二大三的学生干部卯足了劲儿,发传单,做海报,一些特色社团甚至当场就表演起来,招揽人气。

“学长,你看啊,僧多肉少,这可怎么办?还有啊,不是我嘴巴损,这一届的学妹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水灵啊?!”

孙超卓一直盯着活动中心的入口,一双单眼皮眼睛不放过每一个刚进来的,看起来稚嫩又面生的女孩儿,对于辨认女生的年级和专业,他自有一套——

穿得规规矩矩,不化妆或是淡妆的,发现有异性盯着自己看还会有些羞赧的,对于周围的人和事因为好奇而东张西望的,就一定是大学新鲜人了!

至于在校园里那些穿着超短裙露着笔直纤细大腿的,又或者是妆容精致的,再或者诱惑黑丝的,不是大二就是大三的,不过呢,这样的女孩儿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要么就是长得抱歉了一些。因为缺钱的又好看的,早已经被包养了,除了期末是很少出现在校园里的。

你要是问大四的,拜托,大四的不到处串片场接戏接广告,难道在学校里混吃等死么!

所以,孙超卓自诩为,把这个学校里的女生都“摸透”了!

不过,今天的状况确实叫他沮丧:学校里明星社团几十个,今天全都倾巢出动来迎新,说是迎新,还不如叫“抢人”来的直接。

“学妹,来我们剧社吧,你条件不错,可以试试我们下个月新戏的女一号哦!而且我们经常有全国高校巡演的机会啊,来看看……”

“哇,学妹,你又高又瘦,不做平模真是可惜了!”

“加入我们摄影馆,以后写真什么的不用花钱了!”

听着耳边这些煽动性极强的话,孙超卓简直要笑抽了,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嘛,女主角能叫大一新生来做?一米六五就叫又高又瘦?什么写真啊,全靠后期修片,保管你亲爹亲妈都看不出来是你!

于是,他只好朝丝毫不着急上火,反而依旧面含微笑的社长沈澈吐槽。

沈澈刚带着社团里的两个部长把展台布置好,听了这话,拍拍手把手下全都召集在一起,轻笑着开口道:“大家不用着急,我们吸收新成员也不在这一天,慢慢观察也好,正所谓大浪淘沙嘛,有时候表面的会员数目是没有实质意义的,报了名,却不来参加活动,又或者积极性不高,我们也留不住啊。所以,我们只要认真对待每一个前来咨询的学弟学妹就好,如果他们对于学校生活有什么疑问,我们也可以帮着解答一下。交流才是我们的目的,强制别人加入社团,这个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记住了?”

众人点头称是,一起伸出手,交叠在一处,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地喊出口号:“舞动奇迹,灵动你心!”

原来,这是电影学院著名的学生社团之一,奇迹舞团。

眼看时间逼近中午午饭时间,负责记录新成员的办公室主任蒋采薇仔细核对了下名单,这才舒了一口气,浮上笑容,对孙超卓说:“孙大部长,之前你还那么不乐观,可是你看,这才半天,我们已经吸纳了49位新会员啊,而且男女比例也很好,还都是有舞蹈底子的,这样排起新舞也会很方便。”

孙超卓咬着圆珠笔的笔帽,不甘心道:“可惜啊,可惜,我还是没有看见一个叫我心灵震颤的女孩儿……”

他痞笑着,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拨歪,几步走到展台前的空地上,把手放在t恤下,然后把衣服往前推,一边往前走。这是popping里的the heartbeat动作,就好像是心脏正在推着人行走似的。

他刚走了几步,忽然朝身后扭过头,看了一眼,不大的眼忽然瞪得滚圆,小声尖叫道:“我的heart现在真的颤了!!”

离他最近的沈澈一愣,然后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顿时也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原来《洛神赋》里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如此形象生动。

“走过来,走过来啊美女,我求求你……”

孙超卓赶紧立正站好,双手合十放在心口,不住小声祈祷着。沈澈笑出声来,拍了拍他的肩,回神道:“好啦,赶紧整理资料,准备轮换着吃中饭,先让女生们去吃。”

就看孙超卓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道:“不是啊,老大,你看,美女真的过来了!”

沈澈回头,果然,之前的女孩儿已经站在两人不远处,仰起头,看着展台上悬挂着的条幅,轻轻读出声来:“奇迹舞团……”

14、无爱不疼,最怕的是,心甘情愿(2)

走过来的女孩儿,自然是九月份刚刚入学的新生,表演系的简白珂。

她的出现,令一直提不起精神的孙超卓俨然打了**血一般,立即从其他部长手里抢过几张社团的宣传单,凑上前客气道:“学妹,看看宣传单吧,我们奇迹舞团连续三年校园十佳社团,年初还在北京大学生文化素质节上代表学校表演来着……”

简白珂扫了一眼孙超卓手里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忽扬起半边脸来,冲他嫣然一笑,柔柔道:“学长,你会跳探戈么?”

晕陶陶的孙超卓被简白珂这一句“学长”给美得更是找不到北了,等他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会不会跳探戈,顿时白净的一张脸涨红,期期艾艾道:“探戈?我、我是hip-pop全能……这个探戈什么的我是真不会……要不,我来给你秀一段倒立手转……”

孙超卓急了,生怕简白珂这就要走,赶紧围着她,口中絮絮叨叨。

简白珂似乎已经对这种异性的讨好感到见怪不怪了,只见她低下头,看了看孙超卓硬塞给自己的宣传单,叹了口气,无不遗憾地低语道:“没想到,这么一所知名学府,连个舞伴都找不到……”

说完,她掀起眼皮,看了看一脸热忱的孙超卓,对着他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传单还给他,转身就要走。

“学妹,初来乍到就早早下定论,不太好啊。”

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令简白珂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跟着一顿,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老大?!”

孙超卓惊愕地看向沈澈,只见他正将高高挽起的袖口慢慢放下,径直走到简白珂面前,优雅地伸出一只手,面上虽然含笑,但嘴角有着明显的一缕嘲讽。

“同学,请多指教!”

沈澈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了明显尚在愣怔中的简白珂的肩胛骨向下的位置,那纤细柔软的触感令他的手心顿时滚烫了起来,隔着薄薄的布料,熨帖着她的肌肤,她脸一热,却也不闪躲,应声道:“学长客气了。”

说罢,她张开左手,搭在沈澈的右上臂,右手被他握在手中,两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

“采薇,我手机里有首曲子,《lor una cabeza》,麻烦你放一下。”

沈澈回头,看向一众面色各异的人,淡淡一笑,回过头来,鼻尖几乎抵到简白珂的鼻尖,吐出几个字来。

“美女,出丑了可不怪我。”

也不怪沈澈自负,他是沈家独子,据说沈家已故的老太爷是民国时上海最早的一批买办,学贯中西,风度翩翩,过着奢侈豪华的贵族生活,可以说是旧上海的“雅皮士”之一。建国后,沈家更是权倾一方,是江浙一带有名的望族,沈澈的父亲沈天明,正部级,刚刚出任南方某省省委书记,今年才不过46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

这样的家庭出身,沈澈可以说是,什么奇伎yín巧都玩耍过,更不要说是豪门宴会上常见的各式社交舞了。

蒋采薇听沈澈发话,赶紧在桌上找到他的手机,飞快按键,果真在音乐收藏夹里找到了这首曲子,将音量调大,清新恬淡的乐曲顿时飘了出来。

随着几个钢琴键的有力按动,乐曲悠扬欢快起来,简白珂只觉得背后的手跟着一紧,她整个人就被带动了起来,裙裾飞扬。

她咬牙,略显僵硬的肢体舒展开来,跟着面前男人的舞步,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光与影的缠绵来。那还是她幼年时的画面,王府饭店的大堂内,灯光耀眼,衣香鬓影,九十年代的中国还带着一点儿改革开放初期的羞涩懵懂,酒红色厚丝绒窗帘,光可鉴人的黑色钢琴,穿梭往来的白衣黑裤的侍者,端着香槟,目不斜视,耳边是男人放肆的笑和女人妖娆的低语。

这是她的童年和少年,漫长的十年荣光,那时,她的姓氏就是招牌,就是名片,她只需要报出这个姓氏,想要什么自然有人谄媚巴结地送上。思及此,不知是不是正午的阳光晃得她眼皮酸涩,简白珂孤傲冷艳的眉梢眼角,隐隐有水光在浮动。

“学妹,你不专心哦,这样下去,再几个拍子,你就会踩到我的脚……”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吹送过来,简白珂一惊,真的如他所说,险些乱了步子,她赶紧抬头,然而沈澈很高,她只及他的肩头略下一点位置,于是将眼神死死地黏在他黑色衬衫胸口处的第二颗扣子上。

爱情是一场战争,探戈却是舞蹈中的战争,小提琴内敛的旋律,将男人和女人肢体眼神的纠缠,勾画得恰到好处。

这是,上流社会的□面具,更是底层社会的欲望宣泄。难怪,探戈不羁的舞步里透着刻骨的风情。

简白珂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裙,带有波西米亚风格的长流苏,随着每一个踢腿和滑动的舞步流转,这给她不算娴熟的动作有了些遮掩,虽然她在第一个拍子过去后,就明白遇上了高手,但,她缤纷盛开的裙中,藏着一个魔鬼,一个yīn暗又肮脏,罪恶又寂寥的魔鬼,它会助她成功,哪怕只是“一步之遥”。

沈澈手机里的曲子是截取版本的,只有2分14秒,多么吉利的数字。一曲结束,真的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给人怅然若失之感,好像是真的差了一步,差了一步接近幸福,差了一步美梦难圆。

两个人都算投入,因此停下来后都微微喘息,有汗水从沈澈的鬓角处滑落,将他的半边脸都衬得闪闪发光,他只松开了握住简白珂腰后的手,而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曾分开。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沈澈二十一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急躁不堪,他甚至失礼地一直抓着女孩儿的手,掌心里全是汗。

简白珂扬起脸,她是如此年轻,肌肤白嫩,甚至看不到毛细孔,因为呼吸凌乱,她可爱的鼻翼上也微微渗出了汗珠,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抹了抹鼻尖,淡笑道:“白珂,我叫简白珂。沈澈,我好喜欢你。”

15、无爱不疼,最怕的是,心甘情愿(3)

艺术院校里从来不缺少俊男美女,但刚入校的简白珂俨然是新生中的话题女王——

和表演系里的其他女孩儿不同,她每天甚至不化妆就去上课,全身上下最贵的也就是那条一千块的牛仔裤,头发总是束起来,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她总有各种恰当的理由,拒绝种种舞会或是联谊活动的邀请,一个人钻到图书馆,垂下脸来看书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即使是如此低调,她还是逃不开风暴的漩涡,因为她入校不足一个月,就成了沈澈的女朋友。

或许是女性天生的羡慕嫉妒恨,很快有人私底下传言,简白珂是私生女。

据说,她的入学登记表上,只有母亲的名字,父亲一栏则是空白一片,令人不禁遐思。

“我不信你没听人说过那些关于我的事儿,你都不问问我?”

简白珂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沈澈,他正吃着食堂二楼最有名的牛肉面,闻言一愣,嘴边还挂着一根面条。

他真的不像一般的官员之子,衣食住行并不过分奢华,甚至愿意陪着她在食堂用餐。

“问什么?”

沈澈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笑看着简白珂,温柔出声。

他比她大两个年级,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不能时刻陪伴在这个小女朋友的身边而总是觉得很惭愧,其实,他心里都盘算好了,这个寒假就带她回家。

简白珂扁扁嘴,忽然间什么都不想再说,抓起一张纸巾递给他,叫他擦擦嘴。

沈澈接过来,在嘴上抹了两把,笑嘻嘻地顺势握住她的手。

“你别,全是人呢……”

这个时间段,食堂里都是学生,简白珂有些不好意思,无奈被他抓得很紧,抽不回手,只好小声嘀咕,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那怎么了,谁要是还不知道你是我沈澈的女朋友,我干脆大点声告诉他们!”

沈澈洋洋得意,站起来捞起简白珂的包,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还是没松开,带着她穿过一排排座位往外走,果然引来众人的频频侧目。

那是,传说中,导演系里骄傲的单身三年的沈澈,和他的小女朋友,表演系新生简白珂。

两个人十指紧扣,出了食堂,沈澈忽然收住脚步,转身站定,另只手抬起来,刮了刮简白珂的鼻尖儿,亲昵开口:“带你去个地儿?”

他小时候,每到寒暑假,都会缠着来京开会学习的父亲带他来玩,又在这边读了三年书,自然把好玩的地方都摸熟了。倒是简白珂,如果他没记错,她在学生登记表上写的籍贯是北方一座不知名的小城市。

她点头,扬起脸来看他,眼中盛着笑意,看得他情难自禁,俯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百般温柔。

车子停在寸土寸金的金宝街,看着面前那雕梁画栋的仿古建筑,简白珂忽而有些晕眩。

她告别这种所谓的上流生活太久了,以至于此刻,相形见绌,底气不足,不自觉地充满了小家子气。

一旁的沈澈,却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简白珂低头自嘲一笑,不枉她拼尽全力通过艺考,这演起戏来,自己倒是颇有天赋。

会所大堂果然是一片金碧辉煌,吊顶上镶嵌着巨型的金色牡丹,雍容华贵,看见沈澈和简白珂进来,衣着讲究的服务生立即快步迎上来,一眼就认出来沈澈,温声细语地问着好。

两人正走着,忽然,简白珂察觉到不远处有道视线投到自己身上,她扬眉一望,沙发座上坐了几个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其中正打量着自己的那人,似乎有些面熟。

她一慌,不敢多做探究,连忙避开眼,快步跟上沈澈的脚步。

等到沈澈牵着简白珂的手,推开包房的门时,里面早已坐了男男女女七八个,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

“哇,总算把嫂子带出来了!”

几声尖叫传入耳中,口哨都吹起来了,可见众人的欣喜之情。

简白珂有些羞赧,她冲大家笑笑,然后抬眼看向沈澈,他自然满是自得,男人不都这样,跟孩子似的,新买了一件玩具,必定要炫耀一下。

短暂的介绍后,简白珂算是和这些人认识了,原来都是些南方官员的孩子,他们大部分都在国外念书,趁着最近有空回来小聚一下,只有沈澈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国内,倒是和这些二世祖们显得与众不同了。

“嫂子,咱们哥几个之前特别好奇,该是什么样的妹子能把老大拿下,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一个瘦高的男孩儿率先出声,说话间带着些南方口音,其实有个别字眼儿简白珂没有太听清,不过她依旧保持着客气端庄的笑容。

沈澈一把揽过简白珂的肩头,递给她一杯饮料,大喇喇地坐在她身边,也操着家乡话大声回应道:“怎么,羡慕啊,嫉妒啊?”

瘦高男孩儿不搭理他,笑嘻嘻地看着简白珂,忽然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嫂子,你可得有思想准备,老大家那边……”

她装作不懂,并不立即接话,倒是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沈澈一僵。

是啊,如今她是众人眼中的小家碧玉,哪里配得上省委书记家的独子。她不动声色地在心头冷笑,脸上却更加笑靥如花。

“老三,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管好你自己吧,以后别没钱了再来跟我哭穷!”

沈澈烦躁出声,仰脖一口干了杯里的酒。其实,他也担心,毕竟,简白珂的家世背景,和父母先前期待的,差得太远。

被叫做“老三”的男孩儿悻悻,闭了嘴,见沈澈毫不迟疑地喝光了手里的酒,立即和旁边的几个男孩儿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个人都是会心一笑。

16、将冶艳和寂寞,全都绽放给那个陌生男人(1)

一场精心安排的饭局,只好草草收场,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只是范墨存的身份地位令大家不得不保持缄默,更不敢有微词,唯有收回原本投在简白珂身上的好奇眼神,原只当她是个坐火箭一般红起来的女演员,哪知道这会儿她摇身一变,成了范家的大儿媳。

被范墨存这么一闹,大家既没吃好也没喝好,送走了几位领导,刘导眼含深意地看了眼简白珂,和她简单道了别,然后冲她身边的范墨存一颔首,钻到车里径直扬长而去了。

人都走光了,也就不用再演戏了,简白珂耸耸肩,将身上的风衣裹紧,几步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离开。

“我送你。”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她懒得回头,因为根本不相信他的那套胡言乱语,出了门被晚上的凉风一吹,简白珂算是清醒了,这男人压根就是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她本来就身处娱乐圈,没绯闻是洁身自好,但是劲爆话题若是非得砸到自己头上,她躲也躲不过。

何况,对方还是,大人物。

见她不做声,依旧伸手拦车,范墨存忍了小半晚上的气儿也上来了,两步上前,扳着她的肩膀就往回拉,他的车还停在一边。

“别叫!”

就怕她扯着嗓子喊,他率先出声,一只手罩住她的嘴。

简白珂恶狠狠地瞪着他,想张嘴咬他,却忘了他手心是凹着的,舌尖探出来就舔上了他的掌纹。

湿漉漉的触感,烫得范墨存一哆嗦,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竟有些狼狈地看向简白珂。

她跺跺脚,也不纠缠,转了个身就沿街往前走,步子迈得很急,幸好脚下是一双平跟软底瓢鞋,虽说有些踉跄,但也不至于崴脚。

愣了一下的范墨存,自嘲地摇摇头,跟上她。

十全街几年前是苏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这几年酒吧倒不如以前那么火爆,倒是茶馆越来越多,而且风格迥异。江南一带本就多出名山名茶,捧一卷书,沏一壶碧螺春浅酌慢饮,自然也是一件美事。

简白珂觉得身上有些冷,随意选了一家茶室进去,没想到从低调的门脸进去,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软隔断做得都很用心。满院子都种植着绿色植物,除了室内沙发还有室外的藤椅。大概是因为到了晚间,木门是半掩的,简白珂轻轻推门而入,里面人不少,却并不喧闹,她选了个靠里的雅座,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范墨存,这个yīn魂不散的男人。

简白珂把墨镜摘下来,长发贴着脸颊滑下来,挡住大半脸,这家茶室灯光昏暗,要的就是这种情调,她也不太担心被人认出来。

范墨存手插口袋,慢悠悠踱过来,走到她面前,还颇有绅士味道地欠了欠身,这才坐下来。

她扭过脸去,不说话,不是赌气,而是无话可说。

正僵持着,雅间的竹帘一动,熟悉又带点儿惊讶的声音响起来,“白珂,你怎么在这儿?过来一起玩……”

话没说完,冯邵谦也看见了范墨存,不由得顿了一下,后者也正噙着模糊的笑容,看着他。

“额,范部长也在,那你们聊……”

他点了点头,手一松,就要走。不想简白珂拿起包,果断道:“正好我也没事儿,跟你们一起玩!”

说完还真的就站了起来走出去,范墨存一挑眉,也不阻拦,那神色倒是有种信心满满的张狂劲儿。

冯邵谦他们一伙人,倒也不多,一共六个,没想到他出去一趟,还领回来一个,哦不,两个人。

范墨存,倒是不觉得尴尬,简白珂过来,他也跟了过来,只是来之前对服务生叮嘱了几句。

“呀,白珂姐啊,你不是跟刘导出去了么?”

蜜蜜一惊一乍的,腾出个地方叫简白珂坐下。茶室原本就不大,这是两间小雅座打通了,拼到一起的,才坐下这一伙人。

“正好过来歇歇,遇到冯老师了。你们玩什么呢,杀人游戏?带我一个,好久没玩了!”

简白珂故意显示出兴致很浓郁的样子,她自己都有点儿不明白,这是干什么,她现在不是应该揪住那无耻男人的脖领,好好问个清楚么,怎么居然有心思在这边喝茶聊天!

说话间,冯邵谦和范墨存也落座了,在场的人其实都知道他的身份,一时间气氛也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嘿,杀人游戏,我特喜欢,加一个加一个!”

范墨存一高兴口音变得特别明显,那种北京纯爷们儿的腔调顿时叫在座的小姑娘们突生好感,看他的眼神也柔和大胆不少。正好现在八个人,比刚才人少时玩起来更有意思。

没有新手,玩起来很快,不知不觉玩了快十次了,后加入的简白珂和范墨存果然是高手,都没被抓到,自然也就没有惩罚。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高兴没多久,简白珂就被抓住了,众人有种“可算轮到你了”的快感,纷纷摩拳擦掌,问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些人的大冒险都太缺德了,不是抱着墙湿吻十秒钟,就是随便指了异性问他(她)“我大不大”,简白珂实在不敢冒险,只好点点头,老老实实道:“真心话吧,我选真心话不要大冒险。”

蜜蜜和悠悠咬耳朵,出主意要问简白珂现在身上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被众人否掉,冯邵谦的助理小王挠挠头说干脆问收入好了,又被众人嗤之以鼻地否掉,最后,冯邵谦笑得十分猥琐,清清嗓子提议道:“要不,说说初恋初吻初夜的年龄吧,一个都不能少!”

这回大家算是满意了,怕吵到别的客人,全都压低了声音,笑得吱吱嘎嘎,抱成一团,无不赞同地点头。

简白珂一张脸红透,其实她大可以随便说个年纪,反正除了她谁也不知道真假,但她这个人,就是好较真儿。

于是,女明星拍拍滚烫的脸颊,愿赌服输道:“初恋……19岁;初吻……19岁……”

大家看着她,屏息凝神,见她不说了,异口同声催促道:“初夜呢?”

她咬牙,心说,自己越说真相,外人还越不信呢,这年头的人,什么都肯相信,就没人相信真话。

“初夜……21岁……”

简白珂翻翻白眼,索性爆出来,然后连忙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才发现这茶已经凉了,滑到胃里,不太舒服。

众人嬉笑,然后继续洗牌抽牌接着下一局。毕竟,真真假假,谁又在意呢,都是图一时的乐呵,简白珂果然猜得对,她越说真的越没人信。

却不想,就在大家抽了牌,法官刚要开始叫大家闭眼的时候,范墨存忽然低咳了一声,简白珂的心霎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就是有这种预感,预感到每次这个男人开口,都不会说什么好事儿。

她猜得没错儿。

“嗳,咱大伙说说,这真心话要是不是说真的,咱是不是不能答应?”

他眼神一凛,落在简白珂身上,见她一脸防备的神色,笑纹在嘴角慢慢扩大,渐渐露出一口白牙,清清楚楚道:“亲爱的老婆,我怎么明明记得,我俩第一次时,你才19呢?”

17、将冶艳和寂寞,全都绽放给那个陌生男人(2)

范墨存此言一出,原本热闹和谐的气氛霎时凝滞,在场的人莫不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能够在同一天,令两拨人说不出来话,既吃惊又意外的,恐怕也就只有范墨存这个人间奇葩了。

男女间的事情,大抵上说,还是女人更为敏感些,果然,听了这话,悠悠蜜蜜以及另一个姑娘飞快地交换下眼神,都隐隐露出“不过如此”的神色来,好似她们仨儿早就看出了端倪。

然而那不过是倒下的树容易砍,事后诸葛亮容易做罢了。

“咳咳,那个……”

小王率先出声,打破了尴尬,他比宁宁还稍微年长两岁,资历也老一些,发现气氛不对果断地出来圆场儿。

“明儿上午我家邵谦还有一场戏,简老师也刚出院,都需要好好休息。要我说,咱们这就散了?”

于是,穿外套的穿外套,拿包的拿包,几个人纷纷站起来,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跑。

只有冯邵谦略显迟疑,他眼底里的情感起伏得太明显,以至于范墨存坐在原位上,微微扬起了下颌,语气是客气友好的,但与生俱来的倨傲没法隐藏。

“冯先生有事情么?”

他慢条斯理,故意将每个字都吐得清晰。

冯邵谦与他对视了一秒,这才抓过搭在一边的外套,经过简白珂身旁的时候,顿了顿,还是伸手搭在她左肩上,俯□轻轻道:“早点儿睡。”

她立即僵硬了背脊,不自然地冲他点点头,脸颊依旧涨红滚烫。

人都走了,又只剩下了范墨存和简白珂。她终于忍不住,低声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上次的事情令你不高兴,也不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吧?何况,我根本不觉得吃亏的一方是你!”

与她的终于动怒相反,范墨存没急着开口,这家茶馆可以续杯,他随手一捞,将桌边的暖水瓶端起来,给茶壶里添了点儿热水,又分别给自己和简白珂的杯子满上。

热气氤氲中,他笑得很开怀。

“没事儿,你不记得,还有我呢。”

他的手握着面前的紫砂杯,渐渐收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那所谓的第一次,其实滋味儿并不美妙。

简白珂一怔,顺着他的话头拼命回想,半晌,她的脑海里终于有了模糊的轮廓——

说实话,沈澈很清楚,这种聚会本不应该带简白珂来。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说起黄话讲起荤段子来也没个遮拦。加上这几个好友从青春期起荷尔蒙就肆意萌动,把男欢女爱看得再自然不过,以前换女朋友好比换内裤,现在则是根本不交固定女友,逮到合适的直接滚到床上“探讨人生”。

可见,这里的气氛多么不适合,但是他还是想,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让她尽早地了解自己的圈子,也不算是坏事。好在,简白珂给足了他面子,既没有显示出不耐烦,面对那几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几次试探,也没露怯丢了他的脸。

于是,沈澈更加高兴起来。但,没一会儿他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唔,酒里有料,他很快明白过来。不知是该骂还是该谢这几个臭小子。

说实话,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美事”,沈澈是隐隐期待的。毕竟,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大学生恋爱不比初高中时候,那时传个条拉个手都能激动半天,如今周围的同学早就真刀真枪,学校附近小旅馆一到周末生意火爆,一房难求早就不是秘密了。

他不是不想,他是不敢提,怕简白珂生气,更怕自己不小心伤害了她。

“你怎么了?脸特别红。”

坐在他身边的简白珂察觉到他的异样,捏了捏他的手背,这小小的接触,好像一粒火星儿溅到干柴上似的,沈澈赶紧收回了手,坐直身体,小心地微微分开双腿,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衬衫下摆往下扯了扯,就怕被她看出自己身体的变化。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困了……”

沈澈连忙打了个哈欠掩饰,眯了眯眼,刚好对上那几个狐朋狗友戏谑的眼神,其中一个还暗暗地冲他比了个手势。

那意思是,哥们儿连房间都给你备好了,够意思吧。

沈澈大张着的嘴几乎要合不上了,赶紧扭过头去看简白珂,她正看着自己。

“那,那咱们回学校吧?”

她拧着眉看他,她不好意思问他几点了,手机还在包里,估计这会儿不早了。

果然,之前那瘦高个子凑过来,“好心建议”道:“几点了还回学校,楼管大妈不教育你啊,再说了室友都睡下了,你们小姑娘洗洗涮涮的,动静不小,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乐意呐!”

简白珂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这瘦高个被她一瞟,不知怎么,心头一挑,有点冰冰凉的感觉,顿时就不自主地闭嘴了。

“嗯,十二点了,回去是有点儿……白珂,要不你先去房间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去。”

沈澈咬牙,习惯性地抬起手摸摸简白珂的头发,柔顺的触感令他赶紧收回手,再不敢碰她,就怕再过一会儿忍不住了。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简白珂扫了一眼面前茶几上的空杯,明白过来。

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虽然现在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邻家妹妹似的漂亮女孩儿。心里冷笑一声,她故意搭上他的肩,垂眸道:“我……听你的……”

那语气掌握得刚刚好,而且故意给人留了一分不大不小的“希望”,听你的,听什么,总觉得带着一丝予取予求的柔弱。

沈澈一下子就愣了,脑子里轰隆隆作响,早已不能像刚才那样离她远些,更遑论拨开她的手了。

“那个啥,嫂子,你看老大好像不舒服似的,里面客房空着的,要不你先扶他进去,完了我再找服务生给你另开一间休息好吧?”

有人挤眉弄眼地开口,想了一下,简白珂终于不负众望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拧个热毛巾吧?你是不是发烧了?”

简白珂站在床边,看着坐在床沿上喘粗气的沈澈,蹙眉轻问。她刚要转身去卫生间,冷不防一把被他抱住了腰。

“别走,我要抱抱你……”

沈澈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朦朦胧胧地开口,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喷在她的肚脐周围,痒痒的。

她乖巧地不动,由着他的动作,很快,沈澈的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原本按在她的腰,这会儿开始试图从上衣下摆往里探,触到了她温热的肌肤。

确实是想象中的那种柔嫩丝滑,那感觉甚至比想象的更好一些,沈澈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些情侣们普通的温存,但是他发现,他不想浅尝辄止,就算事后简白珂会生气,他也不想再忍了。

等到沈澈的手几乎要碰到简白珂背脊上的内衣搭扣时,她终于忍不住一缩,用力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别……”

其实,她随身的包里,甚至有一盒全新的避孕套,来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如果上床能令沈澈对自己言听计从,她宁可用纯净无瑕的身体来换取,起码这样能为自己谋得了更大的胜算。

她要的,不仅仅是让他迷上她,她要的远比这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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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将冶艳和寂寞,全都绽放给那个陌生男人(3)

眼前的男人眼睛赤红,额际有明显的大颗汗珠儿滚落,一向冷静自持的心性此刻也早已动摇。这是个不需要隐忍的年代,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更是年轻女人主动巴结讨好的对象。

“白珂,我……”

他紧咬着牙,挤出一句话,烦躁地抬起手撕扯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大片肌肤,上面已经呈现出一股不自然的绯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上面泛起一层像是**皮疙瘩似的战栗。他这才喘过气来一般,长吁一口气,掀起眼皮看向简白珂,眼中满是深重的欲色。

简白珂禁不住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她挪动身体,重新站到沈澈面前,纤瘦的身子刚巧卡到他的两腿之间。轻轻俯□,她的鼻尖几乎都抵到了沈澈的鼻尖儿,可她并不亲吻他,只是凑得极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澈甚至可以闻到从她口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甜香气息,这令他的呼吸更加沉重,与他的浑身火烫不同,简白珂的肌肤微凉,刚一触碰就令他身体深处的暗火燃烧得更炽。

“等我一下,我去下卫生间……”

她媚眼如丝,手指在自己唇上轻点一下,然后轻轻按在沈澈唇上,那眼神姿态带着一股风情,竟和平素的内敛安静大相径庭。看得沈澈一愣,然而此时的他却顾不得多想,只是看着她抓起随身的包,几步走向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将门缓缓合上。

这种太过明显的暗示,令沈澈窃喜,他并非没有经验什么都不懂的男孩儿,在等简白珂出来的时候,已经胡乱地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将床上的被子抖开,遮住身上要害部位,眯着眼等着她。

果然,没一会儿简白珂走出来,大概是洗了一把脸,脸上还带着水珠儿,见沈澈这副模样儿,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走到床沿,半跪着主动去吻他。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四片唇黏合在一起,带着灼热的温度。简白珂慢慢支起身体,将自己纤细匀称的一条腿缠上了沈澈健壮的腰身,半截小腿蹭着他的大腿,那柔嫩的肌肤轻轻摩挲着。沈澈浑身一僵,脸上的肌肉跟着抽了抽,然后呼吸更沉了几分。他的唇,也从她的红唇上渐渐下移,舔/弄起她的耳垂。

两个人离得很近,简白珂甚至能听到沈澈吞咽口水的声音,她似笑非笑,偏过头去方便他的亲吻,双手抱着他的头。

陷在情/欲中的沈澈只觉得鼻端一股淡淡的幽香,异常撩人,不禁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吻上去。

很快,沈澈的舌尖来到她的颈子上,爱恋地在她锁骨处流连,在那突兀脆弱的两片骨上舔/弄厮磨。

她眯着眼,湿漉漉的感觉令她感到些许异样,但却并不讨厌,甚至比想象中的要来得温柔缠绵。她有一刹那的失神,然而这失神还不过一分钟,她身上的重量就一下消失了,身下柔软的床一颤,原本抱着她的男人重重跌回到了大床之上。

简白珂摇摇头,将心头的那份华丽的绮念挥散,这才伸手轻拍了几下沈澈的脸颊,小声唤道:“醒醒,醒醒?”

见他没反应,她长出一口气,知道沈澈是真的昏睡过去了。她脖子耳朵上擦了些“特殊的”香氛,能让他好好睡一觉。

就在刚才,她蓦地想到,她还不能这么快就让沈澈得到自己,男人都是这样,越轻易,越不待见。不是说么,一个男人若是同时对两个女人有好感,他更喜欢谁,取决于谁对他更加冷淡,典型的人类犯贱心理。

所以,她在翻弄包里的避孕套时,看到那一小瓶“香水”时,果断地改变了计划。

十分钟后,将自己的衣服故意弄得有些“狼狈”的简白珂拉开房门,看到沈澈那几个狐朋狗友还在,于是她红了红脸,装作极害羞的样子小声道:“他、他睡了……我想下楼买些东西……”

说完,她推开套房的门“姿态忸怩”地“落荒而逃”,只听得身后此起彼伏的笑声。他们想歪了,自然以为沈澈趁着药劲儿得手了,而这单纯胆小的姑娘,不好意思地抢先一步逃走了。

关上门,简白珂靠着门板冷笑,沈澈,你对我来说,怕只能是一块跳板。

站了一会儿,她慢慢找回了些力气,刚才那一套她看起来做得娴熟,却毕竟是第一次实施,即使在脑子里勾画了千遍百遍,但直到现在,双脚都是发软的,手心里也都是汗。

你这孩子,看着聪明,其实,早晚要吃大亏。

那人吐出一口烟,借着那缭绕的烟雾,轻声说出这句话。那时,她不屑,但却不敢反驳,她回过头去,只能看到母亲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如往常。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为何在那人众多的情妇中,她的母亲能保住地位,稳牢如初。

因为她聪明。聪明的女人虽然有时候不可爱,却能叫男人省心,免去了很多麻烦。

简白珂握了握手,擦去掌心里的冷汗,慢慢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脚下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空旷的走廊里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同样,这种私人会所,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从哪里钻出个服务生来。

她凭着来时的记忆寻找着下楼的电梯,如果她没记错,这里的地下一层有画廊,经常有展出,既然难得来一趟,她很想去看看。简白珂正左右打量着,忽然脚步一滞,嘴也抿了起来,她刚拐了个弯,没想到,就有意外收获——

同样是一间和刚才那间套房格局布置都很相像的高级套房,只是这会儿门大开着,门口躺着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人。

说是年轻女人,不过由于她是俯卧着,脸看不到,简白珂只能从她的衣着打扮上猜测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她试着上前,伸出脚尖,碰了碰那女人的手臂。

女人似乎微微动了动,嘴里也发出模模糊糊的单音节,简白珂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死尸,她也就无需害怕了。她掩饰不住好奇,探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却并没有人,看起来,这女人要么是喝高了,要么是嗑药了。

简白珂摇摇头,不自爱的人自然也得不到别人的关爱,既然没死,她也懒得再管闲事,倒退两步就要离开。

不想,她的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双明显是男人的脚,没穿鞋,就那么站在地上,视线再往上,则是健壮的小腿,腿毛并不很浓密,格外笔直。

简白珂大惊,她身后何时站了人,而她竟然没察觉?!

她的眼神还来不及继续上移,甚至连一个“谁”都没喊出来,脖子上就传来一阵钝痛,眼前果真如书中描写的那样,立即闪现出无数金星,缭乱纷杂,接着便是大片黑暗,一翻白眼,她确定无疑,自己被砸晕了。

简白珂晕过去时想的是,她弄晕了沈澈,自己又被别人弄晕,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一双手,在她即将落地的时候,接住了她,似乎,那动作间还有些犹豫生疏。将她抱起,男人忽然皱了皱眉,略显惊讶地俯□,动了动鼻子。最后,他来到简白珂的脖颈和耳后,细细地嗅了嗅,紧缩的眉头继而舒展开,露出个了然而讥讽的神色来。

原来,是个玩“仙人跳”的风尘女子,那,就怪不得他了。男人有些嫌恶地抬起头,长腿一迈,抱着昏倒的简白珂走入浴室,将她扔到了注满热水的浴缸里。

他下了狠手,别说是简白珂这样的柔弱小姑娘,就是美国大兵挨了这一下子,没个一两个小时也醒不过来。他站在浴缸外,将昏迷的简白珂剥了个精光,冲得干干净净,擦干后直接抱回了卧室。

他的假期只有三天,部队生活单调而艰苦,于是他打算放松一下,到了这家会所休息。没想到,父亲战友的女儿居然打探到他的行踪,喝得醉醺醺的非要主动爬上他的床。

他倒并不刻意禁欲,只是这女人不是他的喜好,刚打算给她拖出去,就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倒霉的简白珂撞到了枪口上。

看着她□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男人挑了挑眉,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这样温柔美好的年轻女孩儿,居然专门在高级会所里“犯案”,估计她下手的对象,都是些好色有钱的男人,也算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擦了擦湿淋淋的身体,将她摆弄了几下,早在给她冲洗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的腰身异常柔软,胸脯丰润,肌肤细滑,果然是个尤物。他立即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喉咙里也有些干渴,虽然他此刻面无表情,但yīn暗的颜色泄露了他的需求。

揉了揉她的娇躯,男人伸出手,摸向简白珂的小腿,滑过膝盖,来到大腿内侧,美好的触感令他微眯了眼睛,他几乎没做太长久的停顿,就继续往上滑,滑入湿润神秘的地方。

忽然,他神色一动,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手指又探了探,摸到了那片在他印象中本不应该存在的薄膜。

懊丧地收回手,男人低骂了几句,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女孩儿,索性一把抓起她的两条腿,将沉重的身子覆了上去。

他没想到,她居然还保存着纯真,他总不好如此强取豪夺——

但,就算不真的要她,享受点儿甜头儿,总是好的吧。他抿紧嘴唇,脸色yīn郁,用她的腿根儿夹紧自己。

19、你们都愿意给我,却忘了问我究竟要不要(1)

范墨存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桌上的紫砂壶,宜兴的壶配太湖的碧螺春,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只是此刻,他有些无心品尝,在等着面前女人回顾往事的时候,杯子里的茶渐渐凉了。

“那次……那次是你?!”

简白珂打了个哆嗦,“那件事”她是刻意忘记的,毕竟,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头痛欲裂,浑身无力的经历,实在太不美好。

“想起来了?”

范墨存松开手,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神闪了一下。

此刻他该哭还是该笑,每一个细节他都念念不忘,而她却要在三番两次的提醒下才能捕捉到记忆的碎片。

“呵,你真是给了我太多‘意外’!”

简白珂先前的狼狈之色渐渐消褪,出声挖苦,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居然早在她念书的时候就和自己有了交集。

“不过,你给的‘意外’更大。第一次见,你身上涂着迷幻水,任谁也想不出你是个正经人,我也就顺水推舟了。不过,你也应该很清楚,我那晚上只是碰了你,却没‘进入’你……”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范墨存毫不掩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得意,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刚要点上,又想起什么,悻悻地放下了。

简白珂被他直白的话呛得噤声,一直放在桌下的手也握紧了,圆弧形的指甲深深地嵌到掌心纹路里,但她几乎察觉不到疼。

她当然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是□如初生婴儿的,只是身上多了很多暧昧的痕迹,深浅皆有,遍布在娇嫩的肌肤上,尤以胸口处最多。最要命的是,刚一动,双腿间便火辣辣地疼,简白珂吓坏了,慢慢挪到浴室冲洗检查,发现隐秘地带竟红肿得厉害,她咬牙伸出手指探向深处,却意外地发现那个击昏自己的男人,并没有真的侵犯她。

所以,她才能在此后的某一天,用自己的“纯洁”,做了一笔交易,一笔令她至今还算满意的交易。

“范先生,有话不妨直说,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你绕了太大的圈子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不等简白珂说完,茶室的服务生悄声走来,她只得收声,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她和范墨存的谈话。

服务生恭敬地从托盘上托起小碟子,轻轻放在她面前,说了声“请慢用”,然后便如来时一般无声离开。

简白珂低头,精致的白色瓷碟上两小块嫩黄色芒果班戟,鲜美的芒果肉混着奶油,甜品的甘甜气味叫她忍不住轻嗅了一口。

“刚才你几乎没吃东西,饿了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范墨存似乎烟瘾不小,只可惜碍于这里不方便吸烟,他只好捏着香烟,眼神深沉,定定地看向简白珂。

原来,他刚才和服务生耳语,是为了帮她叫一份隔壁甜品店的招牌甜点,还记着她没吃晚饭。

只可惜,这小恩小惠尚不能令简白珂对他改变敌对的态度,然而,一拿起银勺,她居然又想起了那段蒙尘的童年少年岁月——

那还是香港回归后不久,她和父母一起去香港,第一次吃到正宗的芒果班戟和杨枝甘露,印象中,那也是唯一一次一家三口的旅行。记忆里那时的香港特别美,那时的甜品也特别甜。

进入娱乐圈后,简白珂有无数次机会前往香港,可是再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触,无非是购置些服装珠宝,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这才知道,其实厌恶也是一种情感,最怕的是,再也没感觉。

她甩甩头,不去再想,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母亲重病在床,她所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赚钱,赚更多的钱,为母亲看病,给自己攒养老钱。

大概是吃得太急了,简白珂被一块芒果肉给噎了一下,她立即扔下勺子,抬起右手捶着自己的胸腔,抓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茶水,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泪眼朦胧中,她瞧见对面范墨存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积郁之气更重,一口气提不上来,呜咽着咳嗽起来。

“怎么了,又没给你下毒,这怨念的小眼神儿,看得我都心疼了。”

范墨存起身,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语气放柔了些,幽幽道:“就那么不喜欢我?”

简白珂总算好受了一些,擦了擦眼睛,拿过桌上的墨镜戴上,遮住大半张脸,挣开他的手,站起来就要走。

“简白珂。”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音量并不大,简白珂犹豫一下,还是收住脚,但没转身。

“我有事求你。”

她一惊,这样的男人,能来求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深吸一口气,她挤出个笑,飞快转身道:“我有什么好处?”

范墨存一愣,似乎没料到她先问这个问题,按照一般情况,她不是该问自己求她做什么么,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过,这样的她,才更加有“挑战性”,不是么。

“你想有什么好处?”

他走向她,伸手搂住她的腰,俯身蹭了蹭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鼻尖上。

她不躲,反而扬起脸来冲他妩媚一笑,两条手臂也顺势缠上他的脖颈,吹气如兰,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事成之后……”

故意卖了个关子,简白珂垂下一只手,慢慢抚上范墨存胸膛,察觉到他上身明显一震,却又很快恢复如常,细长的手指擦过他的心口位置。

“我要离婚。”

话音刚落,范墨存准确无误地一把捏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犹在,然而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做,梦!”

说罢,他一甩她的手,推开她,自己率先迈步推门离开。

简白珂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古怪,她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飞快地蹲□子,在地上摸了一把。

再起身时,她手里,赫然多了一支被揉个半碎的香烟。

简白珂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近了,仔细闻了闻,眉头拧得更紧。

她绝对不会记错,那一晚,唯一的记忆,就是这淡淡的味道。

等到简白珂终于回到剧组安排好的宾馆时,都已经快12点了,幸好和宁宁通过电话,小姑娘才不至于太着急。

“白珂姐,那个……”见到简白珂,宁宁的神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

简白珂有些不耐烦起来,她现在只想卸妆,泡澡,睡觉,边说着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那个……”

宁宁跟在她身后,她跟着简白珂的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房间里这位不速之客绝对不在简白珂乐于见面的名单上。

简白珂甩开高跟鞋,赤着脚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瓶矿泉水,刚拧开,余光就瞥见有人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品尝着她的红酒。

“你怎么在这里?!”

眼一眯,她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不友好。

20、你们都愿意给我,却忘了问我究竟要不要(2)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面前这位衣冠楚楚,年轻有为的娱乐王国的帝王范墨元,简白珂就是无法做到出自内心的毕恭毕敬。或许是人各有志,即便是在她最艰难的那几年,她也不许自己的那仅存的,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可笑的尊严被随意践踏,更遑论现在,在她已经不需要逢人便说尽好话,卑躬屈膝的时候。

见对方并没有丝毫侵犯到他人私密空间的自觉,简白珂站在原地不动,慢慢喝着手里的水。即使在这般暴躁的心情下,她的动作依旧优雅,这一切都来自于早些年严苛的家规,如今看来,倒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我等了你一小时十五分钟,可显然这并没有取悦到你。”

范墨元放下杯子,里面的酒红色液体摇晃着,最终归于平静。从简白珂的角度望过去,他和范墨存果然有些相像,血缘基因这东西果真奇妙,虽说兄弟二人相差了好几岁,但外貌却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相似。

于是,简白珂不自觉地更加讨厌在如此疲惫的时候看到范墨元,这令她不自觉地想到范墨存,她名义上的“丈夫”。

尽管没有看到结婚证,但是她相信,以那个疯子的心性,这婚,怕真的是结了,没掺假。

“范总有何指教?”

简白珂捏着那塑料瓶子,不等他回答,又继续往下说道:“不过令我好奇的是,您到底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深更半夜来找我谈。”

一摊手,她也不避讳,干脆戳破窗户纸,率先自嘲道:“我以前确实绯闻不多,难道您这是要‘亲身’为我造势,帮我一步登天,好红得发紫?”

范墨元被她的一番话好一顿抢白,不禁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连带着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哭笑不得了。

“当时我在博物馆见到你,心说这姑娘真灵气,一身碧蓝色昆曲行头,叫人错不开眼珠儿。没想到你简白珂其实也就是这样儿。”

他半阖着眼,脸上隐隐滑过失望之色,沙发旁的立式灯投下的柔和光线笼罩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轮廓看起来有些朦胧。

“范总错爱了。不过,白珂还是要说一句,其实往往是一个人先看错了别人,最后却反说,别人欺骗了他。”

她有些懒得再和范墨元在言语上争个高下,既然他没有走的意思,她索性径直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放洗澡水。

简白珂靠着门,盯着那哗哗的水流暗自出神,不自觉地想起刚才范墨存的“请求”。

“我父亲上个月查出了肝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家看看他。”

范墨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低三下四,好像只是单纯地通知她一声,这个男人的“求”,也是这么趾高气昂,居高临下。

“哦,原来范大部长是个孝子,真是没想到。”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简白珂轻笑出声,手依旧插在口袋里,捏着那根已经几乎碎成末的香烟。

他稳稳地开着车,不为她的讥讽所动,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这才语含深意道:“孝顺的人,并不只我一个吧。”

她一怔,反应过来,他这是暗示自己,他早已将自己母亲的情况了解透彻,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威胁。咬着唇不语,简白珂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居然险些抠破了掌心。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纷乱的心绪,毕竟,母亲的真实身份几乎已经没人知晓,就算他范墨存再有通天本领,她也不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清楚。想明白这一点,她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下来,嘴角噙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好啊,我天天演戏,在老人面前假扮恩爱这种事,自然也是手到擒来,你放心。”

见她如此“合作”,范墨存也勾了勾薄唇,双眼直视前方,淡淡道:“离婚你是别想,别说我现在对你还有兴趣,就是没有了,你也别想跟别的男人,别忘了,我是军人出身,杀人夺命这种事,虽不专业,但也不算生疏。至于好处嘛,再过两个月,中国和土耳其友好文化年的开幕式在安卡拉举办,如果你同意,你可以以中国演艺界优秀青年代表人物的身份出席开幕式。这个条件听起来怎么样?”

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好像真的在谈条件一般。

简白珂听得认真,一字不差,她内心无比激动,但面上却故意显出几分失望,撇嘴道:“我当是什么好事,既不是纽约,又不是巴黎,一个安卡拉而已!”

她的不满足,似乎在范墨存的意料之中,一抿唇,他不动声色地又扔出一枚炸弹:“伊斯坦布尔国际电影节,我保证你至少有8套礼服可以换。”

简白珂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比了个“成交”的手势。

她没傻到问他为什么能如此手眼通天,因为她猜到了他是谁,“范”这个姓氏并不十分多见,中/央里那些红色家族里挨个对比过去,她心里便有了数。眼前这位性情颇不善的大少爷,应该就是范善罡的长子。

简白珂正回想着这一段,冷不防一只手搭在她肩头,给她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范墨元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你干什么!”

她有些排斥和异性的肢体接触,尤其这么暧昧尴尬的午夜时分,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语气冰冷。

“简白珂,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太中听,但我还是想说。”范墨元撤回手,垂在身侧慢慢收紧拳。

其实,简白珂最讨厌这样的说词,可偏偏电影电视剧里,类似的说辞还很多,什么“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我还是要说”、“可能我的话伤人,但我一定要说”之类的。一个人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还能管得了什么?!

但是简白珂忍住了,她没说话,等着他再次开口。

“我看中你工作室的活力,我也看中了你。公事上,我希望收购你的工作室,私底下,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范墨元说这话时的语速很慢,又好像回到了二人第一次在昆曲博物馆见面时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他紧张怯懦时,就会如此,从小就这样,改不了。

简白珂眨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一霎时她竟有想要大笑的冲动。

“你走近些……”

她妖娆一笑,伸手朝他勾勾手指,自己则慢慢向浴缸的方向倒退着。

范墨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受了蛊惑一般跟着她往前走,刚动了没几步,忽然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阵夹着淡淡幽香的气息钻入鼻翼,然后领口一紧,接着眼前就是好一阵天翻地覆!

等他整个人都坐在浴缸里,浑身被热水浸湿,范墨元也不敢相信,简白珂居然把他拽到了浴缸里!

拍拍被他的衣领勒红了的手,简白珂暗想,这几年没练过了,到底手生。事实上,她只是在小时候和教练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和近身格斗,如若不是范墨元没设防,她刚才也无法得手。

看着浑身是水的范墨元,简白珂从一旁的挂架上取了一条干毛巾扔给他,冷冷回绝:“范总,我很爱钱,更爱赚钱。因为钱能满足我的合理欲望,钱比男人更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和幸福感。但是同时,我也热爱我的工作,我可以拍着心口告诉你,我简白珂现在还不需要傍大款,即使是,年轻的,长得还不赖的大款。如果可能,我宁可自己当一个年轻的,长得还不赖的女大款,到时候您要是愿意捧场,可以来主动申请,叫我包养你。”

说完,她朝着一脸狼狈的范墨元抛了个飞吻,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

“对了,范总,与华星的合作我倒是挺感兴趣的,明天我会好好和我的团队研究一下,尽早给你答复,希望到时候多多指教。”

简白珂不卑不亢地说完这些,悠哉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去和宁宁挤一张床。

叫她“被包养”?笑话,她不去包养别人就够不错了!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范墨元擦了把脸,摇摇头苦笑道:“我还没说完,其实,你若是向我要个名分,又有何难……”

21、这男女间,稀奇古怪的爱和喜欢(1)

简白珂想得不错,一心想要捧红小情儿的李玉红女士临时要改剧本这件事,在剧组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率先撕破脸的,是第一组的赵导,和第二组的刘导,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也只是维持个面子。赵导这人比较严肃,也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倒是颇有一种搞艺术的清高;刘导则不同,长袖善舞,与各大公司和广电部门一直保持着亲密的私下关系,据说和李玉红也是关系“匪浅”。

早上六点多,今天几场戏的相关演员都已经到位了,但是导演迟迟不说开工,棚里或坐或站,几十个人都不出声,面色各异。

简白珂歪着头靠在宁宁身上,闭着眼休息,她行头最重,早上四点就爬起来上妆,没想到,毫无预兆的,剧组停工了。

“没睡好吧?你一点多才睡,不困才怪。”宁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冲简白珂努努嘴。

简白珂也不睁眼,笑着回应道:“你不也是,昨晚和谁发了那么多短信,好在是触屏手机,不然我看键盘都要按坏了。”

宁宁脸一红,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她哪里好意思说出口,她这几天半夜不睡觉,是为了劝一个刚失恋的娘娘腔!

“投资方的意见就不是意见了?咱们的戏毕竟是要卖给各大卫视的,符合市场经济有什么不对?”

刘导冲着编剧团队一扬手,面色不善,语气不善。《美人如玉》这部戏的原著作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据说在圈里的口碑倒是很一般。华星买来影视版权后,也考虑到她没有编剧经验,这才特意找了金牌编剧团队来重新打磨剧本。

不等那三十几岁文质彬彬的编剧说话,赵导就瞪着眼睛呛回来:“开什么玩笑?有哪个剧组戏都拍了快三分之二了还要改剧本?早干什么吃的?我是拍戏的,不是帮着吃软饭的!”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连赵导他自己也有些后悔,悻悻地看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冯邵谦。

年轻的男主角披着戏里的一件毛坎肩,正蜷在沙发里玩游戏,之前的争执他都没开腔,听了这话,他头也不抬地平静道:“各位可能不知道,我妈妈叫李玉琴,她还有个小两岁的妹妹。吃不吃软饭,我倒无所谓,但我阿姨也算是圈里的知名人物,乱传总是不大好,看来我要找个机会澄清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冯邵谦一直没放下手里的psp,话音刚落,大概是恰好游戏通关失败了,他低咒一声,猛地将它扔到一边,霍地一下站起来,原地伸了伸腰。

这算不算大逆转?简直比剧情还峰回路转,众人眼里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内地小生,确实是靠了关系,却并不是传闻的男女关系,而是亲属关系,也算是,啼笑皆非。

赵导顿时噎住了,愣愣地看向冯邵谦。李玉红是华星的高层之一,资历很老,又有公司的股份,据传她的前夫是香港某上市公司的董事,离婚时分得了大笔财产,近几年才踏进内地的影视投资,靠着几部贺岁喜剧,倒也赚了不少钱和名,确实得罪不得。如果冯邵谦仅仅是她的相好之一,那倒还无妨,但若是亲外甥,这事儿就棘手了。

“赵导,其实我也觉得,这戏再改,就崩了。至于悲剧喜剧什么的,刘导,卖得好不好,也要看戏本身的质量,再加上宣传造势。我上个礼拜出那恶心事儿,够‘出彩儿’的了,加上简白珂片场晕倒住院,咱剧组这话题也不少了。实在不行,叫记者们炒绯闻吧,我豁出去了,随便炒,您说我是跟女主还是跟女配,是晚上吃宵夜被偷拍了还是片场忘记关麦克说情话了?”

他的话,惹来旁边几个工作人员的一阵轻笑,赵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刚好今天要拍的几场戏都是刘导负责的,他拿起帽子戴上,低头就走出摄影棚。

简白珂这才将头从宁宁肩膀上抬起来,活动了几下脖颈,无声地笑了一下。对于李玉红和冯邵谦的真实关系,她确实没有猜到,不过,这跟她没关系。

大概是冯邵谦今天的心情不错,和简白珂的对手戏几乎都是一条就过,补妆的时候也挺配合,一反之前的“高贵冷艳”,只是眼神落在简白珂身上时,还有些隐隐的探索意味。

昨晚那句话,实在令人太震惊了,要不是忌惮范墨存的身份,几个在场的男女还真想来刨根问底一番。

中午吃饭时,剧组的几个小姑娘端着盒饭凑过来,话题从化妆穿衣又转到美容美甲,最后蜜蜜实在忍不住,声音压得低低的,八卦道:“白珂姐,昨晚,那个、那个范部长……开玩笑呢吧?”

周围的人虽说没问,可那表情也都是好奇的,宁宁哼了一下,刚要搪塞过去,就看简白珂放下筷子,托腮认真道:“嗯,我先生就是这点不好,喜欢不分场合地乱开玩笑。改天让他请客给大家伙儿赔罪。”

这话一出,几个女孩儿脸色立即变了,到底年纪轻,一招一式都挂在脸上,又胡乱诌了几句,就赶紧推说吃饱了,借机散开。

“你也是,跟她们说这实话干什么,指不定又得出去乱说成啥样!”

宁宁有些忧心地看着这几个妖娆的身影,忍不住碎碎念叨。昨晚简白珂已经跟她“坦白从宽”了,当然避重就轻,自己和范墨存之前那些乱事儿是绝对没提的。

简白珂继续托着腮,玩着桌上的一次性方便筷子,满不在乎道:“说就说了呗,反正无非是从一朵白莲花儿,变为一只金丝雀呗,反正属性怎么看都恶劣,从‘一步登天’变成‘怪不得如此’,我这还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呢!”

“有能耐自己也嫁给官二代呗,看别人好就眼红,这都什么毛病啊……”

宁宁翻了翻眼睛,刚说完,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眼神一闪,赶紧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简白珂看看她颇有些别扭的表情,粲然一笑,也不点破,等她那边快说完了,才走到跟前,笑嘻嘻地伸手道:“正好我有话和凯文说,你要是跟他讲完了,手机借我用用呗?”

宁宁吓个半死,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她意识到简白珂猜出来她和谁讲电话,耳根子都红透了,这才低声说了两句,把手机递给她。

“嗳,是我。”简白珂垂着头,盯着脚尖,声音有些沙哑。

那边的凯文一愣,听着她声音不对,赶紧又喊了几遍她的名字确定她没事。

“那件事,是你帮我牵的线,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简白珂还记得,两年前的一个下午,凯文推开门,将手里的一摞纸张全都摔到她面前,有几张薄而脆的纸飞起来,甚至擦过她的脸颊,险些划出血印子来,她忙偏头躲开。

“简白珂,我告诉你,你清高,你干净,那你就给我滚蛋,回家做你的明星梦去!”

凯文气咻咻,他是恨铁不成钢,眼前这女孩儿资质不差,也有灵性,但就是不好摆弄,不听话不上道。

“昨晚怎么回事儿?不就是喝几杯酒,你左推右推,还想不想混了?!看看跟你一起进公司的,再看看你自己!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拼曝光率,就你现在这副臭脸,你拿什么曝光!啊?!”

他气得原地转了好几圈,右手食指指着简白珂不断点着。同一批进公司的艺人,他原本挺看好科班出身的简白珂,虽然只念了两年大学就退学了,原因她不说,他也就没细问。谁还没有些不想视于人前的底子,凯文自认为是个讲究人。

“喝酒可以,但是他摸我,我恶心。”简白珂也不隐瞒,直接把昨晚酒桌上的事抖落出来。其实她比谁都着急,不红,就意味着没有钱赚。

而她,进入这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娱乐圈,已近两年。同期的艺人都已小有成绩,甚至不乏有红起来征兆的,唱歌演戏多栖发展。只有她,还在演着一些叫人过目即往的小角色,新片发布会剧组见面会,台上几乎都没有她的份儿。

“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简白珂,你还想不想混了?想,叫你干啥就好好干;不想,对不起,你这尊大佛我小庙供不起,您赶紧另谋高就,好吧?”

不怪凯文说话难听,他也是气坏了,简白珂这回得罪的可是公司高层,就算他不发火,搞不好上头也得雪藏她个三五年。三五年那是什么概念,一个女艺人,别说三五年,三五个月没露面,怕是早就被人忘到脑后了!

“凯文哥,”简白珂忽然抬起头,眼里好像有两簇小火苗似的,看得凯文一愣,“我想红,我必须红。我知道你有别的方法。”

他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支吾道:“我、我有啥方法……”

简白珂摇头,盯着他,斩钉截铁开口:“你有捷径,最快的办法,最短的时间。”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简白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不齿的,但她永远都记得母亲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的性格是你最大的缺陷,也许,只能通过你的外在来弥补。靠美貌换取想要的东西,确实不光明正大,但浪费了,也是件遗憾事。

半晌,手机那边的凯文没说话,不知道是惊愕还是没有想好说辞,简白珂冷笑一声,心里更加确定了几分。

“白珂呀,你求仁得仁,别想太多了,好好拍戏。这几天我帮你把关了,接下来那个唐宫戏本子确实不错……”

凯文顾左右而言他,简白珂也不戳破,嗯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递还给宁宁,见她有些紧张的表情,简白珂叹了口气,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皱皱鼻子,“要是喜欢,就试着相处试试看,不过,你可记着啊,别把我的事都讲给你嘴里的那个‘娘娘腔’!”

说完,她得意地跳开,留下满脸羞赧的宁宁。

咳,这男女间稀奇古怪,没有道理可循的吸引,和喜爱!

22、这男女间,稀奇古怪的爱和喜欢(2)

“新品发布会在上午十点十八分,差不多十几分钟就好,需要和这个品牌汽车的大中华区总监一起上台发言,这个总监是德国人。晚宴在晚上,到了酒店你可以先睡两个小时再起来化妆。”

简白珂今天有个代言活动,早上天刚亮就从苏市赶往上海,

宁宁看着手里的时间安排,逐一交代给简白珂。只要在剧组赶拍戏进度,简白珂的睡眠时间就短,昨晚又只睡了三个小时。不过她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是光彩照人神采奕奕的,一身吹弹可破的雪肌和乌黑的秀发,到哪里都是媒体追逐的焦点。但私底下,她很少化妆,最多到会所做做皮肤护理,那些女星热衷的各种复杂繁琐的美容招数,简白珂嫌麻烦,有那时间干脆睡觉喝汤。

这会儿,简白珂正靠在后座上,戴着一副黑框近视镜,帽檐压得低低的,和范墨萦互发短信。

这小姑娘没什么心计,又喜欢她,所以她打算拿范墨萦当突破口,打探些关于范墨存和范家的事情。

简白珂从范墨萦那里得知,范善罡确实换了肝癌,目前正在北京军总住院治疗。大概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一开始范墨萦还支吾着回了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后来简白珂索性挑明了,直接说是范墨存说的,不等这个未成年小姑反应过来,又扔过去一个炸弹,干脆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家里人谁都没见过的大儿媳。

范墨萦的反应简直完全在简白珂的意料之中,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小姑娘噼里啪啦连续发来七八条信息。若不是她正在上英语课,估计夺命电话就过来了。

听说,范墨元逼着妹妹学语言,准备送她出国。简白珂猜想,范墨元那种人精,虽说女儿心事海底针吧,估计多多少少也看出来一些,自然是不许她再胡闹了。

“我大哥那人,冷是冷了点儿,对家人还是很好的。”大概自己也觉得口不对心,说了假话,范墨萦发来好几个爱心表情,看得简白珂一时无语,哭笑不得。

正捏着手机胡思乱想着,宁宁的叮嘱又钻到耳朵里来,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在凯文的耳提面命下对工作倒也尽心尽力。

“一会儿记者问问题,差不多的就随便说两句,不爱答的就绕过去,千万别说不好听的。他们也不容易,不写得耸动一点儿谁看啊?”

宁宁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8月份时简白珂爆冷,拿了第一个国内影后,领奖后第二天在首都机场被狗仔队围追堵截,整个航站楼**飞狗跳。最后素颜戴太阳镜的简白珂差点被堵在洗手间,飞往深圳的班机也延误了,她终于毛了,冲着镜头就比了个中指,吼了一句“**”。

如果是一般明星,尤其还是新晋的女明星,这一番粗鲁行径非得给她掐死不可。但是也不知道凯文用了什么法子,这新闻先是压了一天没法,第二天到底没绷住,发了,各大网站娱乐频道都上了。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舆论这东西很怪,这次居然没有一边倒,反而引起了一场关于狗仔和明星的大讨论,据说一开始是网民投票,结果表示理解支持明星的比例不少,后来又出来几个资历比较老的文化娱乐界的名人大谈明星隐私。总之,不管是好还是坏,简白珂这件爆粗口的事情,反而叫她的曝光率大大增加了。

从前简白珂只当是凯文长袖善舞,如今看来,是另有高人背后指点才对。

她噗嗤一笑,点点头,算是记住了。不过是拿了厂商的广告代言费用,就当是一场秀,好好配合就是了。

黑色的车子飞快地开向浦东滨江大道,国际会议中心与外滩隔江相望,虽然近年来陆家嘴一带的建筑群经常被本地市民吐槽,但这座球体建筑仍然是上海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拥有本地最大的无助兴多功能厅,可容纳4000余人,非常适合各大会议及宴会。

今天简白珂代言的某品牌汽车的新品发布会,就将在此举办。主办方为她单独准备了化妆间和休息室,车子特意停在侧门,一下车她就在宁宁和其他两个接待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走向贵宾电梯,直上化妆间换装。

为配合新车造型,造型师为简白珂选了一袭嫩黄色的短款晚礼服,眼部的妆容很淡,但波浪卷发和大红色唇彩令她看上去格外高贵端庄。

果然,简白珂的出场令有些沉寂的发布会热闹起来,闪光灯不停闪烁,她也很配合,大大方方地摆出各种姿势方便记者拍照,然后拿起签字笔在展板上签名,不时展现美背美腿,或者轻拨卷发露出迷人微笑。人群中不时爆出“看这里”“白珂今天很美”之类的话语来。

和那位德国的总监默契地为新车做足了宣传之后,简白珂便在摆着自己名牌的位置上落座,眼神落在前方某一点,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好像在认真听着厂商对新车做讲解,其实早就神游太虚了。直到不可避免的提问环节到来,她只好摆正话筒,微笑着等着各类或刁钻或八卦的问题。

“谢谢,我想问的是,最近有些传言,不知道白珂有没有听说?”

一个短发女记者率先出声,问题根本和车没关系,宁宁欲阻止,简白珂却快了一步,诚实道:“没有啊。”

她有点儿呆的表情叫在场的男记者们特别喜欢,众人迸出轻笑,又是一阵闪烁,可能也不排除私人珍藏的可能。

女记者有些尴尬,顿了顿,握紧话筒继续追问道:“有传闻说白珂被富商包养了,还请白珂跟我们说一说……”

坐在一边的总监的汉语水平根本听不懂这些,他见大家还都挺乐呵,也笑呵呵地盯着简白珂,不太清楚站在一边的她的助理为什么一脸焦躁无奈。

“是嘛?我不知道啊,他们说给我多少钱啊?”简白珂忽然莫名地心情大好,想起那天晚上范墨元一个大老爷们一个不留神被自己推到浴缸里的狼狈样子,就特别想笑。她还真是咸鱼翻身了,之前没红的时候想要个绯闻都没有,现在则是都成长到被包养了。

“有传闻说是一百万……”女记者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只能咬着牙死扛。

一片哗然中,就看简白珂扭过头去,与身边的外国总监耳语了几句,她的手捂着话筒,大家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简白珂坐正了,没等开口,自己先笑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问贝恩德先生能不能说一下我的出场费,他说可以。我不妨在这里跟各位说,今天我的出场费是85万,我觉得如果你们是我,也绝对不会为了100万就把自己卖了。这消息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我只能说,编这个假消息的人恐怕没见过钱吧?”

之后的提问都比较中规中矩了,简白珂三言两语搪过去,前后一共出现了才不到20分钟,就在宁宁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从会议厅后面的通道回到休息室。刚一推开门,大家就嗅到一股甜香,只见休息室的桌上,摆着一大捧花束,不过那味道闻上去并不是花粉的味道。

“哎哎,白珂姐花粉过敏呢,赶紧拿出去。”

宁宁快步上前,走近一看,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正好简白珂也掩着鼻子走过来了。

“谁送过来的呀?”

奇怪,她来上海出席代言活动,事先也没告诉谁啊,凯文虽然有事没过来需要“请罪”,但也知道她过敏,不可能送花。

“署名就一个字,范。”

宁宁把“花束”里的卡片抽出来,递给简白珂,她接过来,瞟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这一捧花束形状的巧克力。不是情人节夜晚街头卖的插着几枚费列罗的那种,花纸层层精心包裹的十一朵花全都是手工制成的巧克力花,花瓣花蕊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略带苦味儿的香气很是纯正浓郁。

简白珂捻起那卡片,看着那个洒脱不羁的字,蹙眉自嘲道:“范?范大还是范二?不写清,这‘人情’我是欠谁的啊。”

正念叨着,门被人礼貌地叩开,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男子捧着个方形的礼盒站在门口,恭敬道:“简小姐,这是范先生为您准备的礼服,希望您能穿着它出席今晚的慈善晚宴。”

说罢,他掀开纸盒,只见一件浅香槟色的礼服整齐地叠放在里面。

简白珂看了看,终于明白此“范”非彼“范”,不由得摇摇头,含笑道:“可惜,灰姑娘有了衣裳,还是没有水晶鞋……”

话音未落,有道颀长身影赫然出现在服务生身后,来人打断了她的话。

“水晶鞋没有,‘破鞋’要不?”

范墨存一手插在西裤口袋,另一手拎着一双高跟鞋,不疾不徐走过来,一副纡尊降贵的表情,蹲下来,叫简白珂站稳,捧起她的脚。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看着她yīn沉着一张脸,范墨存面露不悦,仰着头梗着脖子问道,他都这么“浪漫”了,这可是问了多少个战友,大家集思广益,出谋划策的结果。

“你那是什么话?”

简白珂气坏了,主要是范墨存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对“破鞋”这个词格外敏感。

万分愤怒之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桌上的巧克力花束,用力砸向范墨存。

“简白珂!我他妈惯着你了是吧?!”

范墨存正低头给她换鞋,冷不丁给砸个正着,顿时脸红脖粗,咆哮出声。

简白珂斜眼瞅瞅他,没出声,眼底同时混着气愤和得意。

幸好,早在范墨存进来时,宁宁就把闲杂人等都轰出去了,自己也从外面把门关上了,没人看到这狼狈的一幕。

23、这男女间,稀奇古怪的爱和喜欢(3)

晚上七点,慈善晚宴准时开始,7楼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与其说是有钱人越来越心善了,不如说是他们越来越闲,莫怪简白珂将如今的人心想得太龌龊,世态本就炎凉如此,世人偏好锦上添花,却吝啬于雪中送炭。

她当然记得,多年以前,逢年过节,家中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各地的官员踩烂,那些人脸上或巴结或讨好的笑容看起来令人有些腻歪反胃。然而同样也正是这些人,在她父亲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之后,冷酷得叫人心惊,似乎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予。

那年她不过十五岁,眨眼间天堂到地狱。其实也没觉得以前多么好,只是凡事都需要有对比,有对比才有发现,狠狠地坠落,才知道过去那种公主般的生活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简白珂华服艳妆,眉目含笑,不时颔首,与其他宾客点头致意,然而她早已在心中将这些人的虚伪面具嘲笑了千百遍。她并不看低他们,因她自己也是个虚伪至极攻于心计的女人。在这样割裂了严苛现实的美妙夜晚,她只能低头,将唇抿过盛着淡金色香槟的酒杯。

“你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宴会了,可我还是很怀念你当年在会所走廊探着脚尖踢人的模样儿。”

端着杯的手一紧,简白珂转过头来,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范墨存,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叹气,她怎么能险些忽略掉,身边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

“没办法,装逼这种事,久了也上瘾,架子端久了,还真就放不下来了。”

简白珂从他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翘着手指仔细敲了敲那闪亮的指甲,心头忿忿,来的路上宁宁还说下午能睡两个小时,然而做了美甲做了头发,再化妆换衣,距离晚宴正式开始时间刚刚好,她只在座位上打了个不痛不痒的瞌睡!

范墨存斜着眼睛,因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最终落在她胸口的一片白腻处,闪了闪,似乎幽深中更见幽深。都说女人要有事业线,过去追求“胸中有丘壑”,如今世道变了,需要“胸前有丘壑”才行。这一道深沟另一头联系着的可是媒体的曝光率,是以不论是天然美还是后天隆,女星出场,势必要低胸加挤奶。

“你成心拿话噎我,是吧?”

他一边打量了下到场的宾客,一边环住简白珂的肩,小声在她耳边念叨。那股夹着酒味儿的热气就缠绕在她耳边,痒痒的,她不自在地避过头去,有一丝尴尬。

“你愿意玩就继续,我点个卯就走。”

她想挣脱,却不敢动作太大,引来别人的注目。况且,出于女性的直觉,简白珂已经察觉到,似乎有道灼热的视线,从她进入会场后,就不动声色地胶着在她身上。

简白珂说的不假,她是受代言的厂商邀请,来这边充门面的。说实话,中国人大多习惯了认可欧洲的汽车,所以这个美国牌子想打入中国市场很是下了一番心思,为此不惜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地将发布会和慈善晚宴结合起来,大肆宣传炒作,噱头是将一定比例的销售额捐给中国西北地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童,提供一部分手术费用,并且建立基金会,长期筹募。

不管怎么说,中国人还是吃这一套的,她环视一圈,只见本地的旧旺和新贵都来了不少。上海本就是一座从不缺少宴会的城市,所谓的上流圈子里的人,恐怕一天24小时有一半时间都泡在各种party里,游刃有余无法自拔,早已习惯咽下一口酒,吻上陌生人。

“我订的房间能欣赏到全上海最美的夜景,还有一瓶不错的酒,你若是困了就假装醉倒在我怀里。这个提议怎么样?”

相比于她的不冷不淡,范墨存反倒是有些谄媚,捏着她的手腕不放。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晚莫名地有些忐忑,似乎有一口气哽住,不上不下堵在胸腔里,两个字,憋闷。

“除非还有下酒菜,否则一切免谈。”她反手,以同样的姿势捏住他的手腕,冲他一笑。

范墨存正要开口,忽然,两人前方爆发出一阵掌声,原来是台上的司仪宣布,接下来由基金会的执行理事长讲话。

他们两个人从入场后就一直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特意避开了人群,这一来,听的看的便都有些不方便。简白珂最烦这种例行公事的讲话,又臭又长,乏善可陈,于是朝范墨存抛过去一个眼神,准备提前退场。

范墨存看得明白,了然一笑,那神情竟有几分狡黠和期待。

简白珂刚转了身,一阵嗡鸣从身旁的巨大音箱里传出来,等她听清接下来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的脚立即迈不了步子了。

她的爱情源于一场精心的算计,一次蓄谋已久的报复,但是她不够聪明,没有守住一颗心。男女游戏里,最忌讳不该去爱,却偏偏爱上,她硬生生地犯了大忌。

这场伤痛的赋予者,叫做沈澈,一个音讯全无刚好三年零两个月的男人。

而此刻,他摇身一变,成了某基金会的理事长,兼任医疗顾问。原来,他用三年时间去改行学医,相比之下,她却狼狈得在泥淖中打了一个滚儿,依旧愚蠢至极。

他的声音是熟悉的,尽管经由麦克放大了很多倍,依旧是昔日的淡然。他向与会者详细地介绍了基金会的各项细则和未来方向,引得到场者无不准备倾囊而出,捐出一笔善款来。

“呦,这理事长真年轻哎。”

蓦地,耳边传来范墨存的声音,他自然察觉到身边女人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审视了片刻她脸上似愕然似惊喜的神色,之前那抹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简白珂顾不上那许多,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结巴道:“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她踉跄一下,转身就跑,脚上细高根的鞋一歪,眼看要跌倒,范墨存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她,目光深邃。

“别忘了你刚答应了什么。”

他压低声,说完,便松开了手,简白珂一怔,情不自禁地又看向台上,好像下了好大决心,才咬唇点头道:“到11楼的天台等我,我稍后就去找你。”

11层的屋顶花园和屋顶露天观光长廊极其有名,辟有观光台,最适合眺望外滩夜景。听她这么说,范墨存的脸色才缓了缓。

反复地洗了好几遍手,简白珂看向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妆容无暇,眉眼精致,早已和当年的大一新生天差地别。

“沈澈,沈澈,你回来了。”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许久,这才吹干双手,拢了拢头发,径直往这一层尽头的电梯走去。

人都在宴会厅,走廊里一个人也见不到,简白珂的鞋子走在地毯上,悄然无声。走到电梯前,手刚要触到向上的按键,她猛地觉察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回头,果然,身后一米处,站了个人。

“那男人,是你最新勾搭上的?怎么,是打算今晚上床,还是……早就滚到一起去了?简白珂,你真贱。”

大概是头顶的灯光太过强烈,将这眼前人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简白珂吃力地瞪大眼,看向他。

“记得吗,我告诉过你,等我再回来,你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那,就从今晚开始吧,多年不见,让我猜猜看,一会儿你在床上会有多饥渴,多放荡?”

沈澈的手臂抱在胸前,如此侮辱的话语说得极其自然,眼中尽是轻蔑。

简白珂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欲扬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她愤愤收回手,咬牙切齿道:“沈澈,你给我滚!”

可他却飞快地出手,一把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重重按向她身后的电梯按键。

门“叮”的一声开了,沈澈扣着简白珂,一闪身进入轿厢,动作干净利落。

“你……”

她刚要说话,两片火烫的唇就封住了她的嘴,见她挣扎,沈澈张口,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简白珂疼得皱紧眉,两个人的牙齿撞到一处,她剧烈地喘息着,被沈澈一把推到最角落,光裸的后背贴向冰凉的镜面,她抽气,他顺势将舌喂了进去,吸吮起她不断躲闪的舌尖。

因为没人按下上升或下降的按钮,电梯的门关上了,却没有动,外面也没人等电梯,一时间,这密闭空间保持着完全的静止。

记忆里,两个人的吻总是温柔缠绵的,他的舌先勾住她的,慢慢吞咽舔弄,百般柔情蜜意。

然而此刻,完全不同,沈澈的眼底隐隐有风暴在酝酿,他用沉重的身体压制住她,按着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几乎是在咬人了。

“唔!不、不要……”

简白珂模模糊糊地发不出完整句子,两只手隔挡在两人身体之间,推着沈澈的胸膛。

她的反抗显然不奏效,且令他耐性尽失,就看沈澈双手下移,落在她胸口上,揉了几下那丰盈,接着便用力探进去两根手指,狠狠一扯,将她礼服内的乳贴拽了下来!

简白珂胸前一凉,即刻成了真空状态,她被吓住了,愣愣地看了沈澈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抱住自己,遮住春色。

沈澈将手里的硅胶扔掉,右手食指挑起她尖俏的下巴,审视了一番,冷哼道:“不是要报复吗,你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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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这男女间,稀奇古怪的爱和喜欢(4)

张小娴曾说,爱情正是一个将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一对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

很可惜,或许还有一种极少数,他们的关系走向剑拔弩张,犹如此刻的简白珂和沈澈。

多年未见,再次重逢,最可悲的不是昔日的青葱少年成了秃头涨肚的猥琐大叔,而是她惊愕地发现他从一个良知尚存的人,彻底变为一个禽兽,一个恶魔,一个人渣。

“沈澈,我从来没后悔做过当年的事,那是你们沈家自作自受……”

简白珂逮到一个空隙,扭着脸躲开沈澈的嘴,愤愤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不动声色地抬起来一些,停在小腹处,等待时机。

“王浩勋贪污受贿,买凶杀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你执迷不悟,觉得都是我们沈家想方设法干掉他。没想到我走了三年,你还是没有任何悔改,简白珂,我原本有心原谅你,给你个认错赎罪的机会,看来,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沈澈怒不可遏,刚松开的手再次卡紧,手指勒得死死的,骨节突出,简白珂的下巴上霎时传来剧烈的痛意。她演苦情戏久了,类似的镜头也拍过,但没有一次像这么疼,可见他的的确确是下了狠手。

“呵,我还不至于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简白珂红着眼,拧了拧脖子,无法从他的掌中挣开,于是停住动作,不做无谓的抗衡。

“是嘛?你在我爸床上浪/叫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怎么,是不是只有老男人才能满足你,就像刚才那个?”

一想到当年那一幕,沈澈气得浑身发抖,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叫自己看到的,还是忍不住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她接近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尽办法让他家破人亡。因为她调查到,是沈澈的父亲沈天明,联合其他几个地方官员,将多年来积攒的关于王浩勋贪污受贿的证据呈交给中/央纪/委,使得王落了马,从红得发紫的京官沦落为阶下囚。

简白珂随母姓,是因为她的母亲简繁多年前就有预感,这段婚姻或许注定和幸福无缘,是以她坚持孩子不跟父亲的姓氏,因为是女孩儿,王浩勋也就由着她。事实上,他虽然在外面有数不清的女人,但简繁对于他,却有着难以名状的致命吸引,所以他从未动过离婚的念头,甚至试图努力在女儿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

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在父亲死后才惊悟到原来她是如此地依赖他,依赖他的权势和财富,甚至小小年纪就能靠着异于同龄人的韧性,去谋划布置一个看起来还算完美的复仇计划——接近沈澈,接近沈家。

简白珂成功了,她先让眼高于顶的沈澈爱上自己,并且借机认识了沈天明,以沈澈女朋友的身份,在令他放松警惕的同时,也诱惑到了这个人到中年喜好美色的南方官员。

她年纪虽小,却拿捏准确,在沈天明剥去她内衣的那一瞬间,酒店客房的门“恰好”被撞开,目瞪口呆的沈天明回过头去,对上的是自己亲生儿子那暴怒的眼,还来不及从这具鲜嫩娇媚的女体身上滑下来,他就被击倒在地,脑后流出的汩汩鲜血浸湿了高级的白色长毛地毯。

两个男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蜷缩在洁白床单上的简白珂,正放肆满足地露出一脸的灿烂笑容。

可惜,她什么都算计到了,唯独一件事……

“咦,你在发抖,这算是你对我特殊的邀请嘛?”他察觉到怀中的女人在无声颤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笑意如同碎金,齐齐揉碎了在眼底蔓延开来。他本就长得好,这一笑更叫人错不开眼。

尽管简白珂这些年也着实见了真真假假无数好看的男人,可在过尽千帆后的如今,她仍是要承认,沈澈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这一点毫不夸张。

不等她回答,沈澈俯□,细碎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就在她眉心眼角,仿若当初,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细腻令简白珂不禁一愣,双眼圆睁,耳畔随之传来他的低喃。

“小骚货,是不是太想要男人了?你看,你这里有变硬……”说完,那原本正在轻柔抚摸她颈子的手,猛地滑到她胸前,隔着礼服的衣料,一把捏住了其中的一枚樱果,大力地用指腹揉搓起来。

简白珂“啊”一声,收在小腹处的拳头果断地挥向沈澈的鼻子!

她清楚地记得,击打对方的鼻梁可以一击制敌,传说效果惊人,没想到,第一次试验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初恋。

果然,没有防备的沈澈被她打个正着,他低吼一声,连忙放开她,连退了好几步,双手捂住自己的鼻梁。

他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吸气,因为疼痛,口中不住“咝咝”作响,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鼻头红得吓人。

简白珂依旧站在原地,不说话,一脸戒备地看向沈澈。她刚要动,却发现一直静止不动的电梯震了一下,然后便缓缓上升,应该是楼上某一层有人按了电梯。

松了一口气,简白珂想,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沈澈应该不敢乱来吧,强烈的心悸令她抬起手捂住心口,却触到那刚刚被他亵玩过的乳/尖,浑身一哆嗦,好似有股奇异的热流正在体内骚动着。

不过,显然她估计错了。

沈澈的手按着鼻子,摸到一阵热热的黏腻液体,伸手一抹,果然是血,眼神立即yīn鸷起来。他同样察觉到电梯在动,却丝毫没有忌惮,身子一扑再次压了过来,声音yīn狠。

“你逼我的!”

“啪!”

手一扬,一声脆响,简白珂的脸被打得转向一边,一阵火辣后,脸颊发胀。可她没哭也没叫,只觉得心底那不可见人的思念和自作自受的爱,一寸寸都化成了灰。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她输了。可是这一巴掌,几乎要把她打清醒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澈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了,其实她身上也没什么衣服,上身除了礼服都是真空的,下面也仅仅是一条丁字裤。简白珂张了张嘴,才发觉喉咙干涩,几乎一个字也喊不出。

“咝!”

布料的撕裂声传来,心急难耐的男人大手用力,将接缝处狠狠撕开,香槟色的裙翩翩滑落,卡在纤细的腰际。

“沈澈……”她艰难出声,双眼盯着他,瞳孔漆黑得可怕。

不等她说完,电梯门又是一声“叮”,缓缓开启。

那等在外面的人,并没有急着踏进来,直到门再次自动合上,眼看着就要关严,一只脚伸了过来,停在门口,于是那门便又大开起来。

“不得不说,很意外,也很,香艳。”

门外的范墨存缓慢地拍了两下手,收回了脚,此刻他晶亮的眼中看不出是何种情绪,唇也抿得紧紧,下巴略显高傲地扬起了一些。

狭小的空间里,沈澈的身体覆住上身赤/裸的简白珂,正如他所说,香艳,yín/靡,空气里有来自她身上的香气,还有淡淡血腥,以及男人因动欲而散发出的特有的雄性荷尔蒙味道。

从始自终,他并没有特别认真仔细地看向沈澈,一双眼只停留在简白珂的腰部以下,刻意地避开了她裸着的两团洁白丰盈。可精准敏锐的视线只匆匆一扫,他已然看得清楚,确实如记忆里一般挺/翘圆润,叫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掌中玩弄,更想含在口里吸吮。

“你的金主寻来了。”

范墨存这样的男人,只看一眼便没法忽略忘记,沈澈自然认出来,冷笑一声,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不知是不是刻意挑衅,他迈步之前,低下头,将自己人中处半干涸的鼻血,全都蹭在了简白珂胸口。

她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光滑镜面,咬着牙忍受这种无声的屈辱,她很清楚,范墨存不可能在这时朝她伸出援手。

果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睛里似乎有朵火花,蹦跳地闪烁了下,很快熄灭。

“沈医生。”

就在沈澈踏出电梯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范墨存忽然出声喊住他,右手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肘。

沈澈的脸色立即变得极其古怪,一下就白了,也不说话,只是抬眼看向范墨存,额际的青筋绷起。

“我不太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乱摸乱碰,除非我不要了,那你拿去随便玩。不然的话,我会不高兴。”

范墨存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寻常喜好一般,但简白珂看得清清楚楚,他每说一个字,沈澈的脸色就比上一刻难看上一分,太阳穴隐隐地在跳,发鬓也有细汗泌出了。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而沈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简白珂,那眼神异常复杂难解,片刻后,他转身离开。

“还站着干什么,不冷吗?”

范墨存懒洋洋地再次出声,姿态优雅地脱下西服上衣,抛给瑟瑟发抖的简白珂,歪嘴讥讽道:“真够腻歪人的,简白珂,每见你一次,我对你的好感就降一分。我们来打个赌,看我什么时候,把对你的好感和兴趣,消磨殆尽。”

简白珂接住他的衣服,默不作声地穿在自己身上,遮住裸/露的曲线。

“不是说要请我喝酒,走啊。”她声音有些哽咽,眼圈泛红。

见她如此,范墨存那努力强压的火气,一下就燃起来了。他本想收敛那因在部队淬炼多年而塑造的一身强硬,温柔待她,可她不惜福,那他也不介意,强取豪夺。

25、没有该保持的距离,只有该发生的事(1)

你好,这里是上海,大名鼎鼎的魔都上海。

九月底的夜晚,风拂过带着一丝清爽,一改白天的闷热,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房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若是有心人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车牌照被一块黑色的丝绒布遮住了。

车门被等候在一旁,快步上前的侍者拉开,率先走下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他站定,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等着车里的人下来。

当然是范墨存,在车里磨磨蹭蹭的,也当然是简白珂。

脸上虽然戴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眼镜,但她不想就这么下去。要知道,有经验的狗仔,习惯在各大高级酒店和会所门口“蹲点”,尤其晚上,相机长焦对着,只要肯守上五六个小时,运气不太差的记者都能逮到些值得写的新闻。

所以,简白珂不敢保证,她这么大大方方走下车,不会被人拍到。她冲一脸不耐烦的范墨存比了个手势,他大概是明白了,嘴里嘟囔了一句,皱皱眉,走回来一哈腰,将她抱住,一手按着她的头,压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圈着她,直接就往酒店里走。

两个人一直到房间里都没说一句话,好像很有默契似的,简白珂把脸埋在范墨存肩窝里,被沈澈打了一耳光的左脸还微微疼着,擦过他的衣服,她不禁缩了一下。他好像感觉到怀里人的瑟缩,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范墨存没骗她,果然是首屈一指的江景房,空间开阔,足有两层,第一层是娱乐室,桌球、影院、棋牌室,第二层是卧室和浴室,选用了浓重的巴洛克风格,墙纸的颜色鲜明而热烈。相隔的大厅是打通的,异常宽敞明亮,头顶是巨型的圆盘式水晶吊灯,灯光柔和,其中一面墙壁做成斜坡式,中间是一扇可以开启的天窗,最适合在天气晴好的夜晚欣赏夜景,俯瞰整座城市。

从他怀里钻出来,简白珂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伸展双臂,走到窗前,抓着身上披着的男人外套。

她知道,他在生气,忍了一路,却是要面子的男人,不至于在车里就找她算账,此刻就只剩下他二人,他不会再放过她。

“还疼不疼?”从身后探过来一只手,轻轻抚上那有些红肿的脸,简白珂嘴一咧,疼,怎么不疼,可她没开口,就那么站着,由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面颊。

因为背对着范墨存,简白珂也看不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其实他眼里是有疼惜的。

“小猫小狗遇到事儿了还会跑呢,你一个大活人,就被人家给拖电梯里了,惹不起躲不起你不懂啊,你鼻子底下长的嘴是喘气儿用的?!”

一想到电梯门开的那一幕,范墨存强自压下的怒气又有奔涌的兆头,抚着她脸的手也跟着不自觉用力起来。

“我去洗澡。”

简白珂忽然觉得累了,她是成年人,自然懂得,跟他回来意味着什么,满心的疲惫下,不愿再和他玩那欲迎还拒的小把戏。推开他的手,她肩上的外套滑下,简白珂踢开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朝浴室走去。

范墨存觑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却没有等待美人出浴的欣喜,浓眉反而皱到了一起,眼中射出凌厉的寒光来。

她的反常,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这个认知,令他痛苦,嫉妒,愤怒!

简白珂站在整面墙的镜子前,面色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裸/体,她的身高在北方女孩儿中并不算高挑,但是腰细,胸部浑圆,比例适中,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一身无暇的肌肤,既有上天的偏爱,更有后天的呵护。

“假如真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还可以把自己卖了,这一身细皮嫩肉可要记得卖个好价钱。”

犹记得当年,简繁为她擦拭特制的乳液时,笑着如是打趣儿,却不想一语成谶。

简白珂洗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再次出现在了范墨存面前。

他坐在沙发上,侧过脸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脸部轮廓看上去异常刚硬,即使是在没什么表情时,唇也抿得很紧,似乎永远都在隐藏着内心的情绪。一瓶红酒斜躺在盛满冰块儿的小桶中,两支高脚杯静立在一旁,倒映着头顶的水晶灯,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睛有些疼。

洁白的浴巾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除去浓妆的脸素净白皙,一双眼漆黑水润,不停滴着水珠儿的卷发披在肩上,犹如大片生长在海中的藻类,妩媚妖娆。

听见声响,范墨存转过头来,眯着眼看向简白珂,尽管他在心中勾画了千百遍,但眼前的景致和心中的幻想仍是有了太多的差别,更加真实也更加美好,他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眼角也有些泛酸。

“我等着你的酒,连澡都没泡好。”简白珂走近,站在离他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见他看着自己,了然一笑,两只手一拉,将那挽在腋下的浴巾的结扯开。

光/裸的诱人女体,完整地呈现在眼前,带着沐浴乳香气的潮湿味道,流窜在空气里。

范墨存看了她一眼,伸手去取那冰着的酒,拔开木塞,倒入杯中,握了其中一个,站起身走向她。

在这个如此美妙静谧的夜晚,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除了,爱。

他的眼神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似乎燃着火焰,所到之处,无不灼热。他手里捏着那支渗出水珠儿的杯,眼睛仍黏在她的脸上,将杯沿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低头寻到她的唇。

简白珂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踮起脚尖,顺势抱住他的头,张开嘴,一口冰凉的酒便喂了进来,她刚咽下去,还来不及合上嘴,范墨存湿热的舌也跟着进来。

强烈的晕眩感袭遍全身,若不是他也抱着她,她甚至怀疑自己随时都会昏倒。

但他没继续太过深入,舌舔过她口腔一遍,便滑溜溜地离开,直接咬上她耳垂,低喃道:“你鼻子底下的嘴,看来不是喘气的,是专门叫男人亲的!”

说这话时,范墨存的呼吸很急很乱,他是个强壮健康的男人,此刻怀里的女人□,他不可能没反应。

紧贴着他的简白珂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热切,并不说话,只是收紧抱着他后背的手,指甲几乎嵌到他的腰肉里去。

“夜景也看了,酒也喝了,然后呢?”

她挑眉看他,有些挑衅的语气,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骨,他右边的眉峰下方,有一处浅浅的痕迹,应该是受过伤留下的疤痕。据说在眼睛周围有疤的人,是因为命太好,连老天都嫉妒了,非要留个印记。

简白珂自然知道,范墨存是一棵大树,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抱得上这棵大树。

大概是她的话令他有些不悦,片刻的温柔旖旎立即烟消云散,简白珂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便腾空被他抱起,快走几步,踏上两级台阶,她身下一颤,整个人被抛向了柔软的大床。

他立即压了上来,还不忘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动作急迫而粗鲁,呼吸洒在她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撩得她也紧张起来,连忙伸出手,推向他胸膛,急急道:“我们先聊聊?”

范墨存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在这种时候她还要“聊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在她脸上细细扫过,直看得她后背发麻,一阵寒气从尾椎骨攀升,这才猛地一个翻身,躺在她身侧。

静默中,他摸索到床头的遥控,将卧室的窗帘拉上,原本半明半暗的空间又暗了一些。

谁都不说话,刚才还火辣暧昧的气氛便有些诡异,范墨存从裤兜里掏出被压扁的烟盒,窸窸窣窣地掏出烟,又摸出火机点上,喷出一口烟。

被这熟悉的味道呛了一下,简白珂赶紧掩住鼻子,她有鼻炎,对这些味道都敏感,否则,也不至于一直记着这味道。

“这一年多,还开心吗?”

范墨存用空着的那只手,摸索了几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还是那么凉。

她被这一句话逼得几欲落泪,真的是他,将她捧上了天,却又在这时,问她是否满足是否开心。

当年简白珂出名无望,赚钱无门,求了凯文不下千百次,他终于松口,答应替她找“门路”。果真寻到一位神秘男子,对方对她提出的苛刻条件一口答应,也只求一夜欢爱,只是有一个要求,简白珂不可以知道他是谁。

她巴不得从此以后和对方没半点交集,于是想也不想地点头,飞往德国,去找那个正在度假的神秘男人。

在机场,她强作笑颜,对凯文开玩笑说,别人是千里寻夫,她则是万里找操。

临安检前,她又自嘲道,既然做了婊/子,那牌坊还是留给别的人吧。说完,她背上包便决然踏入安检通道。

她永远也忘不了,法兰克福那一夜,她几乎要被他折腾致死,男人深重的欲望令她不堪重负,只能在他的身下娇喘求饶,一次次被他送往巅峰,羞耻而快乐。

见她不答,范墨存掐灭了烟蒂,翻过身来,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上去,口中模糊道:“不怕,我们边想边做……”

他的手指似乎带了神奇的魔力,温存地拂过她的脖颈,继续往下,柔柔地握住了一团柔软,轻擦住那一点嫣红。

一如上一次。

26、没有该保持的距离,只有该发生的事(2)

21个月前,德国。

简白珂抵达法兰克福时,已经是当地时间12月24日的下午,整个欧洲圣诞的气息异常浓郁,随处可听见欢乐的圣诞乐曲,早在一个月以前,这里就举办了圣诞购物集市。整座广场是法兰克福这个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城市中,唯一仍保留着中古街道面貌的地区。

但她无心观赏,步履匆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酒店的地址。简白珂呵了一口气,裹紧身上的长风衣,抬脚向莱茵河畔的国际酒店走去。一路上她的东方面孔自然引来了路人的好奇眼神,毕竟在德的华人并不算多,又是这样年轻漂亮的独行女子。

踏出电梯,走在黑木壁板装饰的走廊里,简白珂将头上的软呢子檐帽压低了些,再加上宽大的眼镜,她今日涂了红色的唇膏,衬得皮肤更白,一身复古风很是时尚。

踏上21层楼,走进预定好的豪华房间,据说这一层楼可以俯瞰法兰克福全景,她给了引路的侍者不菲的小费,然后关上门,站在窗前抱住双臂,她慢慢阖上眼,吸了一口这异国的空气。

她不能看到我,也不可以知道我是谁。

想到今晚要“侍候”的对象如此古怪的要求,简白珂露出讥讽的笑容,与其说是不解,还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交易,她巴不得,闭上眼光了灯,身上耸动流汗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能手眼通天,给自己一个翻身上位的机会。

褪去衣衫,简白珂缓缓踏入注满水的白玉浴池中,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有些一掷千金的大手笔姿态,单只看浴室便令人咂舌,门窗均是澳洲红木,颜色天然,气味清新;方形的大浴缸上方是大片的玻璃屏幕,倒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影响。台阶之上的柚木地板从客厅连到卧室,于细节处可窥见一丝酒店的高品质。

一个小时后,简白珂披着睡袍,在酒柜里翻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慢饮,她没开灯,从晚上等到了夜深。

凌晨一点的时候,她实在熬不住,近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令她疲惫不堪。刷了牙,混混沌沌地爬上床,拉过被子,片刻她便进入了梦乡。直到床颤了几下,有人似乎上来,轻轻压住她,在黑暗中摸索一阵,准确地寻到了她的嘴,吻了上来。

简白珂惊醒,下意识挣扎,几秒钟后她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身上的人是谁,停下动作,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手臂,藤蔓一般缠了上去。

卧室里一片漆黑,两层厚实的窗帘毫不透光,屋里的摆设似乎都精心换过,几乎没有能反光的。简白珂圆睁着眼,也只能看见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依稀可见这男人下巴形状很坚毅,身形略瘦而高大。

见她似乎在打量自己,男人哼了一声,伸手抚上她的眼,并不说话,简白珂明白过来,自己的探寻视线显然是犯了忌讳,于是也就顺从地闭上眼,全靠着身体的感觉。这男人目的性很强,上床前应该也是洗过澡的,浑身湿漉漉的,体温很高,散发着沐浴乳的清香。

他几乎不给她适应的机会,大手伸到被子里,很快地剥去她身上皱巴巴的真丝睡袍,掌下的女人立即是光溜溜滑嫩嫩的了,犹如剥了果皮的鲜嫩荔枝,他立即嗅到了一股甜橙混着柠檬的果香,睡前简白珂做了精油按摩,难怪她睡得那么香甜。

这味道宛如催/情剂一般,叫他有些失控,原本算不上温柔但也算不上粗鲁的手加了两分力,捏着她细软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伸出舌尖来用力吸吮舔/舐,只觉得身下的人一颤,却并没有躲,乖巧地任由他掠夺占有,扒在他腰后的手指滑过他坚实的背脊,勾得他心里都痒痒的。

他将那丰润处都舔得湿湿的,全是他的味道,这一刻他有些遗憾,若是开了灯,便能好好欣赏到她此刻的妖娆和妩媚。但是这想法也仅仅是一闪即逝,他便又低头含住,大手顺势摸向她小腹之下。

简白珂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全身都软掉,再也忍不住,抽回手推拒起男人的胸膛,她的手臂刚晃动了几下,便被他一只手按住,叠着压在头顶,沉重的身子压得更紧,她再也没法乱动。火烫的小腹处,他冰凉的皮带扣抵着她的肚脐,修长的手指像是弹奏钢琴一般,轻快自由地在她身上挑拨抚弄。

她被他折磨得不住抽泣,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但是真的承受起来,原来是如此痛苦。一开始只是低低的哀泣,随着他的动作愈发放肆,简白珂终于忍不住大声哽咽起来,腿也并得紧紧的,无声反抗着。

她心里却是瞧不起自己的,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又没人逼迫,这一刻又装什么三贞九烈?!可是她就是放不开,浑身似乎被一股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情潮给笼罩控制了,她眼睛发酸,就是想哭,怎么也无法做到全然的放松。

察觉到她的紧张和排斥,男人顿住动作,却没放开对她的桎梏,抬起上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哭声渐小,重又吻住她。这一次,他动作很轻,一开始只是摩挲舔着她的唇,似乎在用舌描摹着她的唇形,等她抽噎着微微分开唇瓣,他才将自己的舌喂了进去,吸着她软软的牙床,慢慢令她放松。

简白珂觉得自己比方才更加无力了,她知道这是他的策略,也有些感激他的体贴,作为“买主”,他本无需这样,只要拉开她的腿,冲进来就好了。想到这,她的排斥感减弱了几分,挺起胸迎向他,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主动滑下,去解他的皮带。她的动作显然讨好了他,他的吻更加灼热细碎,从唇上蔓延向下,百般缱绻缠绵。

她的手颤得厉害,手心全是汗,解了几次都没打开那皮带扣,反而总是戳到他结实的小腹上,弄得男人闷哼连连,只好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牵着她的手自己解开,飞快地除去衣裤,滑入被中抱住她。

手,也跟着抚弄起那软软的面团儿,先是轻轻地用掌心裹住,然后,不住地轻搓着那挺立的蓓蕾。

淡淡的粉色,动情后转为绯红,原本软绵绵,小巧秀气的蓓蕾膨胀变大,几乎是原来的二倍大小,在那手指间不断地被揉捏,轻弹。很快,男人的手,便不再满足这里。

几乎是不间断地,手指没有在小腹和大腿那里多做停留,而是直奔主题,来到两腿之间。

简白珂急促地轻喘了几下,闭上眼,狠狠心拥住他,一双手主动在他身上游移。

她的行为无异于点火,惹火烧身,他低下头,伸手摸着她滚烫的脸颊,也摸到她紧皱的眉头,接着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腰用力往下一沉。

耳边,是他的粗重喘息,两个人的曲线,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她这才知道,究竟有多可怕有多疼,眼眶里立即泛湿,一眨眼眼泪就跌落出来。她贴着他的肩头,不由分说就张嘴咬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男人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立即冲入温暖湿热的最深处,惊心动魄,金戈铁马,那力道凶恶地碾着她可怜的身体,毫无预兆。

她浑身紧绷,呼吸几乎都要忘了,憋得脸通红,牙关扣得死死的,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火烫的唇黏住她的,似乎有些歉意,不住地轻吻她,好缓解她的不适和疼痛。

大概是体谅她第一次,他几乎是尽可能地加快速度,简白珂甚至还没体会到什么特殊的滋味儿,就被他狠狠压住,一声低咆,她闭上眼,知道结束了。

他并未马上松开她,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的,他伸手在底下的裤子里抓了抓,掏出烟来抽,那烟的味道很浓,简白珂来不及捂住鼻子,就闻到烟草的香。

她一怔,拧过脸去。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胸前一疼,范墨存的手指狠掐了她一下,惹来她的娇呼。

“在想什么?”他眼睛黑亮,里面藏了兴致,凑得更近,两人的唇相距不足两厘米。

简白珂被他过于深情的眼神看得一怔,顿了几秒,这才扭头,淡淡道:“想你。”

她没撒谎,想的可不就是他,但显然范墨存会错了意,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竟呈现出少见的羞涩。

“既然想我……”他揉着她,慢吞吞道:“那我就好好叫你‘想想’!”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范墨存一个翻身,重又覆住她,只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下来。

“啊!”

简白珂尖叫,没有防备,险些被他压断了气,双手忙去推。

“你、你下去!”

她喘息,小腿去踹他,不料他动也不动,铅块一样沉。

“若不是我出现,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刚才那人身下了?”

范墨存翻脸比翻书还快,见她拒绝,脸色霎时难堪到极点,一把扯住简白珂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方向拖拽。

“跟你没关系!”

方才的柔情蜜意全都不见,简白珂恨恨,她就不该对他抱有幻想,如此一来,她的语气也凶恶起来。

27、没有该保持的距离,只有该发生的事(3)

“笑话,你出去问问,哪家媳妇儿的事和自己老爷们没关系?!”

范墨存也急了,抓着简白珂的手,就势给她翻转过来,大手照着她雪白挺翘的臀就狠狠揍了几巴掌。

简白珂懵了,忘了疼,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这三十几岁的男人生气就打人屁股呗?!

这一愣,她自己反倒笑起来了,咯咯的,一开始还忌惮着,后来越笑越得意,越笑越忍不住,挣开范墨存的手,趴在床上干脆捶胸顿足,乐不可支。

并不是她有受虐癖好,只是一想到他好歹也是部队里混出来的,眼下一生气除了吹胡子瞪眼就是打屁股,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气势。

范墨存却没她这么高兴,yīn着一张脸,只是两个人都浑身赤/裸,他想动怒,可再看看这眼前的人软玉温香,浑身哪里都没气焰了,捞起简白珂的腰,抱着她躺下来。

“你还喜欢他?”

他斜眼看她因为大笑而异常红润的脸颊,心里却不是滋味儿,那男人,到底还是回来了。

简白珂止住笑,脸埋在枕头上,半干的发披散着,遮住大半脸,看不到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一直等着沈澈回来,想告诉他,自他消失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沈天明自杀,简繁成了植物人,沈澈的母亲黄静语离开了江南,不时去医院照料她。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原来眼睛看到的不见得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见得是真的。上一代的恩怨,其实太复杂,她就快撑不住了。

可是,再见面,他不给她任何机会,对她的恨意,却是无比明晰,她能感受得到。

“不说话就是喜欢了?”

见她不回答,范墨存不禁低沉出声,用力扳过她的肩膀,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惊愕地看见她在哭。

虽然没发出一丝声音,但她确实在哭,脸上都是泪,他伸手去摸,一手湿。

范墨存没说话,心里跟着一紧,骤然间疼痛起来。他分不清此刻的真实感受,看她哭,他难受,但想到是为了别人,他更难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与她的接触越多,自己的气势就越弱,沦落到今晚,几乎他都要不是他。

不等他问,简白珂自己伸手擦了擦眼,推开他的手,抽噎道:“范墨存,我问你,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根本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装神弄鬼的,上次在酒店里你是故意的是吧?”

她狠狠地瞪着范墨存,本想让自己的语气再凌厉一些,但无奈,俩人现在一个被窝,全都光着身子,怎么都装不出来恶声恶气。再加上,她不敢乱动,一个火烫坚硬的可疑棍状物正抵着她大腿呢,生怕一个不注意,擦枪走火了,那这一晚上,可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上一次的惨痛经验,她可是牢牢记得,这个粗鲁重欲的男人!

“呦,我说媳妇儿,这终于想到我了?”

见她不哭了,范墨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那手被推开,他倒也不怒,无赖似的又摸到她心口,揉揉捏捏,简白珂作势推了几下,但他锲而不舍,加上技巧还不错,她也就由了他,不多时便觉得有些心浮气躁,浑身又有些热燥。

“你还记得你签了好多协议吧,当时我叫你经纪人转给你的,厚厚一沓。”

简白珂眯眼点点头,她从德国回来后,便拿到了好几个重量级的代言合同,还有那部最终令她拿奖拿到手软的电影女主角的资格。她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那里面有猫腻儿?”

范墨存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压着她,细细碎碎的吻落在肩头锁骨处,模模糊糊应道:“嗯,其中有关于婚姻的协议,我又找人在民政局那边疏通了一下,你本人没到场,这结婚证也发了。反正你不是不知道,朝中有人好办事嘛!至于酒店那次,嘿嘿,我确实是假装的,夫妻情趣嘛……”

简白珂简直是瞠目结舌,一时无语。她早知道当今的特权阶级自然是只手遮天,官二代红三代们为所欲为,没想到这范墨存三言两语就让自己落得了一个“被结婚”的境地。

张了张嘴,她甚至忽略了那双正在她饱满白嫩的胸口作乱的手,喘息道:“为、为什么是我……”

她还没自我膨胀到不分东西南北,不知天高地厚,范家这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女孩儿能入得了他们家里人的眼。若是从前,简白珂还能骄傲地说出“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来,如今她是落难的凤凰不如**,空有一身傲气,却没有一身傲骨了。

早说过,范家人丁不旺,虽说范墨存底下还有弟弟范墨元,但毕竟是长子嫡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范善罡又是中将,军委委员,虽然在中央是候补委员,但明年即将换届选举,一切都未尝可知,如此显赫,在帝都如日中天的家庭,怎能容她。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话便是如此,她简白珂混得再风生水起,就算左手戛纳,右手威尼斯,怕是也没办法剥去身上的标签——娱乐圈这染缸里,哪有洁身自好的白莲花。

她的问题逗笑了正啃咬着她的范墨存,他抬头,对上她疑惑的眼,不答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你?”

是啊,简白珂也一愣,她这才承认,自己其实自卑又自负。她可以冷眼面对外界和同行的质疑或嘲讽,也可以把被包养的传闻当成个笑话随便听听,甚至可以对纠缠无赖的狗仔爆粗口竖中指,但是面对着范家兄妹,她真的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她原本可以和他们一样,甚至更骄傲,人都有自尊心和攀比心,十年前的玩伴,如今多在国外念书或创业,陈家的孙女参加了著名的巴黎名媛舞会,万家的孙女在欧洲举办了个人珠宝设计展,叶家的孙女在北京开的私人studio则是城中淑女阔太太们争奇斗艳的好去处。唯有她,抛头露面,起早贪黑地赚着辛苦钱,外表光鲜,内在肮脏。

眼睛一热,简白珂不禁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想这些早已割裂的生活早已毫无意义,都怪范墨存,勾起了她的多愁善感。

“你什么都不用想,那些都不是事儿。你只要记得,你现在是我的人,没有人敢动你。”

身上的男人怕是失了耐性,动作蓦地急躁了起来,捏着她嫩乳的手也跟着用力,另一只火热的大掌则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和腰际,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渐渐地瘫软虚脱。范墨存的吻密密麻麻地再次落下来,依旧带了些男人的霸道,混着他的体味儿,他口腔里还混着烟和酒的味道,让简白珂感到晕眩。她一个激灵,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沈澈的那个吻来,同样猛烈,但他的味道却是带着薄荷的清新,一如当年。

她心神立即散乱,喉咙干渴,刚一张张嘴,范墨存的舌头便趁机滑进来。简白珂睁开眼,看见他紧闭着眼,睫毛微颤,吻得很是专心,一时间,她竟有些心折。

半晌,他终于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然而眼里还有一丝清明,一针见血道:“你心里还有他。”

斩钉截铁,是肯定句,不带疑问,简白珂心若擂鼓,刚要说话,不远处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别管它。”

范墨存皱眉,猛按住简白珂的手,她却挣扎下床,解释道:“凯文的电话,这么晚了一定有事。”

来的路上,她已经告诉了宁宁,自己今晚的安排,宁宁也无比娇羞地告诉她,凯文约了她在上海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饭。若不是重要的事情,凯文何苦不守着个美娇娘春宵苦短,非得半夜三更打来电话。

“白珂,白珂!”

手机那端传来凯文急切的喊声,一片嘈杂,简白珂赶紧回答,直觉里,她有不好的预兆。

果然,几声乱纷纷的吵嚷后,凯文的声音又传过来,这回,简白珂听清了。

“邵谦出车祸了!小王没救过来……”

简白珂耳朵里嗡嗡一片,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那、那冯邵谦呢?”

“送到附近医院了,还在抢救,我估计,我估计脸怕是完了……”

简白珂今天跟剧组请假,冯邵谦也没有戏,他说要回趟家看看,反正家就在上海,离得很近,晚上吃完饭再赶回苏市也来得及。偏偏,就在赶回剧组的路上出了事。

凯文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他很聪明地没有问简白珂在哪里做什么,估计是宁宁事先通了消息,怕他在电话里不小心提及令她尴尬的话题。

简白珂站在原地,她当然知道,对于一个走偶像路线的演员来说,一张脸有多么重要。最吓人的是,同车的助理小王居然身亡,可见这车祸很严重,破相还在其次,能不能有生命危险还不知道。

“怎么了?”

范墨存下了床,手里抓着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重新给她披上,看她脸色难看到极致,不禁出声。

“范墨存,我要是现在跟你说,我想回去,你……”

简白珂咬咬牙,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要去医院看看冯邵谦的意愿。不管怎么说,她生病时,欠了他一个人情。

范墨存看看她,将她拉到怀里,额头抵着她冰凉的前额,低低道:“不去是不是不行?”

她点头,偷眼瞄了一眼他小腹之下,那不甘寂寞的欲/望源头,心里五味杂陈。

“那好,穿衣服,我送你。”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转身去穿衣。

简白珂想了想,今晚,她似乎没有收获,又似乎,收获颇丰。

28、生活本就不是演戏,因为生活比戏剧还惨烈(1)

等范墨存和简白珂赶到医院时,发现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医院正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虽然一个个小心地没有把长枪短炮扛在肩上拿在手里,不过那神情样子一看就是记者,还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娱记,最能于细小处挖大新闻的那种。

“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咱俩都得玩完!”

范墨存把车子远远停在一边,也不熄火,摇下半边窗户,点起烟抽了一口,顺便朝大门那边望了望。

“叫你经纪人或者助理来接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你,看一眼就走。”

他见势头不善,好心劝着简白珂,转过头来,看她正咬着唇,摘了眼镜看向医院大门的方向。

“上回还是他送我去的医院,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就换他出事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她先给凯文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情况紧急,直接转到小秘书了,无人接听,又给宁宁电话,还是没人接,简白珂下意识地想打给冯邵谦的助理小王,刚按了键,这才想起来他没救过来,人都不在了,不禁悲从中来。

范墨存手一伸,将她抱过来一些,叫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掸了掸烟灰。

忽然,他眼一动,看向后视镜,眉不自觉拧起来。

来人径直走到副驾驶那边,敲了敲窗,放低身子。简白珂一愣,坐正身体,偏过头去看他是谁。

居然是,沈澈。见她看到自己,冲她比了个手势。

她来不及多想,摇下车窗,惊愕道:“你怎么在这?”

沈澈率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范墨存,夜色中,那张俊颜上分明有些嘲讽的神情。

“傻,他是这里的大夫,你忘了?”

一只手摸上简白珂的头顶,抚弄她柔软的发,像是在摸自己的宠物一般,范墨存的烟刚好抽完,掐灭了扔出去,转过脸来吐了最后一口烟,竟有些放浪形骸。

简白珂看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他,太陌生。

“下车吧,我带你进去,不能被记者发现。他在里面做手术,估计再有一会儿也快结束了。”

沈澈的手搭在车门上,似乎笃定简白珂会跟他走。

果然,简白珂拉紧外衣,就要推门,冷不防,手被范墨存抓住,她扭头,对上他的眼。

“早去早回,完事我送你回去睡觉。”

她点点头,刚要动,又被他抓住,这回简白珂有些失了耐性,用眼神探寻,他到底还要做什么。

范墨存不说话,只用眼神和她厮杀,片刻,饶是简白珂和众多男星配过戏,也依旧败下阵来,只好压低声道:“又怎么了?”

他却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趁着她不备,手托住她的脑后,凑上去就在她唇上蹭了一口,这才放开她,一挥手道:“去吧!”

那表情姿态,像极了古代的大老爷,对小丫鬟挥之即去的大喇喇模样儿。好几秒种简白珂才缓过神来,又因为有别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把那尴尬全都发泄在车门把手上,重重推开门。

凉风一吹,她这才发现,自己耳根好热,居然不太敢看向沈澈,心也跟着一惊,她刚才,竟然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把他列为了“别人”!

别人,就是别的人,反正不是自己的人。

“走吧,把这个戴上。”

沈澈走在她身边,递过来一个医用口罩,简白珂接过来,顺手把墨镜摘了,大晚上的,戴个墨镜看不清脚下的路,反而更招人怀疑。她抓着口罩往耳朵上戴,耳边的碎头发别了好几下也没别住,越着急,手就越笨。

“我来。”

身边的人伸出手,抓着两边的耳挂,一手拨着她耳朵边的头发,另一手那么一套,再来另一边,接着帮她压了压帽檐,看了两眼,这才点头道:“好了。你,戴帽子好看。”

说完,沈澈没再看她,在前边带路,走到医院的一个小门,伸手拉开了铁门,示意简白珂跟上来。

“哦。”

简白珂顿了顿,脑子里还不停回转着他那一句不痛不痒的“好看”,抬眼看他一脸急色,赶紧回神,快步跟上。

这是医院平时送医疗器械和卫生用品的一个偏门,天很黑,路灯又坏了,简白珂跟在熟门熟路的沈澈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她脚上的鞋,身上的衣服,还都是来之前范墨存叫酒店的客房服务帮着送上来的,只能说,贵不见得好,这新鞋,磨脚。

转了几个弯,终于出现电梯,货用电梯。见沈澈伸手按下按钮,简白珂又想起之前那一幕,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沈澈一定是察觉到了,轻笑一声,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到一支圆珠笔,噼里啪啦地按着,一下,一下。

好在,他并未为难她,两人进了电梯,默默无语,很快,到了三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消毒水味道愈发浓郁。

“他怎么样?”

越往里面走,发现气氛越凝重,出电梯时,简白珂特意看了一眼,手术室,就在这层。深夜里的医院走廊,灯火通明,味道刺鼻,薄薄的一次性口罩几乎失去作用。

“全麻,手术估计要六七个小时,现在也快出来了。至于形象方面,我不敢说。这种事情,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沈澈语气很平静,大概是在医院工作的人,见惯了生生死死,多少麻木了。在他眼中,冯邵谦不是明星,只是个送进来抢救的病患罢了。

简白珂点点头,她清楚,每一个报考艺术学校的年轻人,都有个明星梦,而冯邵谦,刚刚崭露头角,就遇上这种事,怕是再也起不来了。想到此,她深深地为他感到遗憾,毕竟是校友,加上到底在同一个剧组合作了一个多月,若说一丝惺惺相惜的感情也没有,不免太冷血。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就看到了手术室的门,还有旁边一排塑料椅上,正坐着凯文、宁宁,还有一个有些面生的中年人,经介绍,原来是冯邵谦所属公司天姿娱乐的一个中层,专负责艺人统筹,也是凯文的顶头上司。

其实说来有些曲折,一般来说,一个明星经纪人,手下的明星都不是很多。简白珂三年前刚进入娱乐圈时,正是凯文带她。后来他跳槽,简白珂自己组建工作室,不过因为两人私交很好,简白珂也就没再找经纪人,小事宁宁负责,大事一律工作室出面,是以外界不清楚的,都以为简白珂的经纪人还是凯文,两人颇有默契,倒是谁也没特意否认,一直是有来有往的。

不过,近来有传言,华星要挖凯文,既看中他的能力,也是看中他手里的一众大小明星,据说开价惊人,似乎还有公司股份的诱惑。近来事情多,简白珂也没空私下问问凯文的态度,不过这小子刚失恋,怕是兴致不高。

几个人也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简白珂简单问了几句,无奈大家都说不清楚手术室里的状况,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时有小护士出出进进,还能逮住一个问问,手术室的门一直是紧闭的。

“这回可遭了,邵谦上一部戏刚红,还指着这部戏增增人气,怎么就……”凯文是最心痛的,他当时也在车上,幸好只受了轻伤,脸和手臂几处擦伤,没想到后座的小王就没救回来,冯邵谦重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幸好你没事,不然宁宁怎么办?”

简白珂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哭泣,搂住身边宁宁的肩膀,看得出,小姑娘吓坏了,车祸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手冰凉,脸色煞白,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她本以为,能和凯文“好好聊聊”,于是乖乖在苏市等他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几个人正说着,刚走开的沈澈又走过来,手里拎着几盒快餐,分给大家。他心细,下楼去接简白珂时,托了医院的护士帮他订了外卖,这会儿刚好送来了。

“我没有胃口。”面对着沈澈递过来的饭菜,简白珂没接,叹了一口气,眼神瞟向手术室方向。

“你的潜台词是叫我喂你?”

他固执地举着,声音很小,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简白珂吓得一惊,生怕他在人前做出异常举动,只好接过来,抓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她的样子和心思,沈澈自然知道,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不吃不觉得饿,吃了两口,似乎食欲找回来了,几个人忙了大半宿,也都饿了,草草吃光了饭菜,刚收拾好,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门开了,还陷在麻醉中的冯邵谦被推出来,等候多时的几个人都迎上去。

主刀的医生对凯文交代着什么,天姿娱乐的李先生和宁宁,以及简白珂跟着护士,一路回到特护病房。

看着护士手脚麻利地将各种仪器连在昏迷的冯邵谦身上,站在远处的简白珂,忽然想起母亲刚住院的情形,那时候是她最难的日子,没钱,没名气,白天疯了似的工作,晚上偷偷去夜总会做舞蹈演员,下了班拖着一身疲惫,溜到医院看望母亲。有时看着那滴答滴答的输液管,坐在那里没五分钟就能睡着。

沈澈见她面色有些哀戚,拍拍她的肩,比了下手腕,那意思是说,时间不早了,劝她走。

一想到范墨存不辞劳苦地担当司机,还在外面等着,简白珂赶紧擦了擦微湿的眼角,点点头,跟凯文宁宁说了一声,沿原路返回。

“那个,你不用送了,我记得路。今天……谢谢你了。”

站在来时的电梯门前,简白珂低声开口,避开沈澈的视线,艰难启声。

“哦……”

面前的男人,yīn阳怪气地拉长了音,替她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等了一会儿,门开了。

简白珂略一点头,算作道别,刚要迈步,就被沈澈一把抱住。

她吓得一挣,他收手,步步紧逼,没有放开的意思。

“简白珂,我该怎么办?”

他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语气居然有丝丝悲伤难忍。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加了一句。

“你还记得佟薇嘛?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你接下来的那部戏,她是女二号。”

yīn恻恻的声音传来,简白珂一怔,不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下部戏是唐宫戏,讲述后宫女子勾心斗角的故事,女演员大概有几十位。佟薇她自然是“记得”的,当年的学妹,近几年也算是内地的小花旦之一,但由于当年的芥蒂,两人一直是没有联系。等到这一年多,简白珂红了,她也小心地避开那些能和佟薇见面的活动或演出。

沈澈抿唇,并不回答。推了一把,将她整个人推到电梯里,冲她挥了挥手。

29-31

29、生活本就不是演戏,因为生活比戏剧还惨烈(2)

因为冯邵谦的意外车祸,整个《美人如玉》剧组陷入半停工状态,两个导演只好先舍弃男主角的戏份,赶拍其他人的戏。不过幸好整部戏大概也拍了近三分之二,剩下的只好停工。

投资方代表李玉红女士亲自出席了媒体发布会,表示将耐心等待冯邵谦的到来,她表示,沈家俊这个角色只能由冯邵谦来演,自己对他的复原状况充满了信心。此外,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没有任何怨言,简白珂、于行止等几位主要演员甚至还专程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

同时,天姿娱乐旗下所属的音乐公司也派出代表宣布,早先与冯邵谦签下的唱片合约也会履行,首张ep唱片将在他身体复原后进行紧锣密鼓的录制,争取在明年春天面世发行。

简白珂坐在飞机上,翻看着今天报纸的娱乐版,托着腮陷入沉思。

不能不说,冯邵谦这件意外,令她想了很多。一开始她投身演艺界,确实是无奈的选择,她没有学历,也没有靠山,更没有本钱,那些红三代们动辄搞设计玩投资,她全都做不了。如今,她手里也攒了不少钱,她在事业即将攀上巅峰的此时此刻,居然有些萌生退意。

“听说脸上会有伤疤,可能还挺明显。”

身边的人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报纸,凑过来念了一句,简白珂不禁有些心烦,嘟囔道:“是是是,范大爷什么都知道!”

范墨存哼了一声,没回嘴,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简白珂也学着他的样子瞟了一眼,大概是内部文件吧,最上头都是红字盖章的。她赶紧收回视线,生怕不小心窥到什么机密就不好了。

“跟我回去紧张吗?”

他翻了一页,语气很是平静,在简白珂听来,有种明知故问的坏心眼儿。

“能不紧张嘛,这叫什么事儿,我结婚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想……”

她合上报纸,手支在小桌上,被他这么一问,心果然有些悬起来。她这几年,来来回回北京不知道多少次,却没有回家的感觉,只是愈发情怯。

范墨存目的达到,又开始做好人似的开口安抚,一本正经道:“怕什么,上头都有先例,那谁家的夫人不就是嘛。你这叫文艺工作者,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了,我现在不也在地方挂职锻炼,主抓文艺宣传嘛!”

简白珂险些一口血溅到他脸上,他说的“那谁家夫人”她知道,人家是部队文职将军,自己一个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就算是拿了几个奖,那又如何,哪能跟人家相提并论。不过,她实在不想把这想法说出来,平白叫范墨存耻笑他。

上海到帝都,飞行时间不长,出了机场就有挂着武警牌照的车来接。简白珂打量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范善罡是武警司令,原谅她远离红色圈子太久了,以至于愣了一下。见她没动,候在旁边的一个小伙儿帮她拉开车门,再把她的行李往后面放。

她赶紧客气地一点头,钻到车里,刚坐下,范墨存也探头进来,一边上车还一边挤她。

“往里点儿往里点儿,我上哪坐啊?”可能是回了家,他的京味儿比在南方明显多了。简白珂只好挪动身体,叫他挨着自己坐下。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拨正后视镜,笑眯眯看了一眼,招呼道:“墨存回来了,刚从部队下来还习惯吧?”

听语气,这司机应该和范墨存很熟稔,开车也很稳当,车子很快朝着市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范墨存点头,笑呵呵应声道:“是啊,刘叔,我这也是硬着头皮啊。”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向简白珂,她正扭着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侧脸很是柔美,但是紧抿着的红唇令她看上去有些倔强。

范善罡检查出来患有癌症后,一直在武警总医院住院,听说大儿子要回来,这位中将说什么也不肯再住院,执意要回家,医院只好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护士跟着一起回来,生怕首长有个闪失。范墨存兄妹的母亲赵晓然也跟单位请了长假,回家照顾范善罡,好在她自己也是医生,虽说是儿科医生,但是基础护理知识还是过硬的。

车子拐入武警大院,快到十一国庆了,各类检查更为严苛,门口处的卫兵站得笔直,一脸肃穆,家属区大门上悬挂着红色条幅,车行一路,不时见到穿着武警制服的人走过,一股浓郁的部队气息扑面而来。

范家位于相对僻静的位置,独门独栋的别墅,为了便于工作,范善罡和赵晓然夫妇一直住在部队安排的房子里,二十四小时门口都有守卫,一见有车子靠过来,看了眼车牌号,立即有人上楼通报去了。

简白珂和范墨存下了车,自然有人接过行李,两个人就往屋里走,刚走到一楼客厅,就看楼上冲下来个细瘦的姑娘,嘴里尖叫连连,猛扑到简白珂身上。

“白珂姐!等你好久了!”正是小不点儿范墨萦,大概是被逼着在屋里学习,憋坏了,一看到简白珂,犹如见到救星。

“你哪天回来的?”简白珂笑着抱住她,轻声问道。这小丫头在剧组混了几天就走了,于行止不知道她的心事,天天对着喜欢的人又没法表达,估计也是心里难受。

“回来好几天了呗,我才知道冯邵谦出车祸了,哎……”她低下头,也觉得有些惋惜。不过这小丫头眼睛尖,心思快,她隐隐觉得这个冯邵谦似乎对简白珂也有那么点儿“兴趣”,想到上次在医院撞见的那一幕,她又有些轻松,这回他是没办法再和自己的哥争了,虽然这对象一下子从二哥变成大哥!

正说着话,范母赵晓然也下了楼,招呼着大家先坐下,说是范善罡刚睡着。范墨存本来要先看一眼父亲的,听了这话也只好晚些再去。

“长得真周正,我上次和首长在电视里还瞧见过一次,本人倒是更标志些。”赵晓然是儿科权威,说起话来也像对孩子似的,闻言细语的,一脸和善,性子很温婉。

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儿媳,赵晓然倒是没有一般婆婆的倨傲,她早些年甚至都做好了这大儿子死活不肯结婚的准备。没想到范墨存居然偷偷摸摸结了,可谁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连叫什么长啥样都是今天才知道。为此,范善罡几乎要不认这个儿子,最后他答应以“从部队退下来从政”作为交换条件,首长才算是忍了下来。

“妈……”

这一声亲亲热热的“妈”,简白珂叫得倒是不太吃力,就当作演戏了,她拿出礼物,一方价值不菲的手工苏绣送给赵晓然,两人很快闲话家常,算是熟络了,加上有范墨萦跟着活跃气氛,一时间倒也显得其乐融融的。

“妈,墨元最近没回家?”

范墨存亲自削了个苹果,递给赵晓然。范墨元在郊区有自己的家,一般很少回来。

“我刚给他打了手机,说是有应酬,晚点儿再回来,不等他,一会儿咱们就吃晚饭,白珂该饿了。”

正说着,有护士下楼来,说是首长醒了,听说范墨存回来了,要他上去一趟。范墨存擦擦手,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沉静,什么也没说,迈步上楼了。

他这一去,时间很长,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和范善罡一起下来。

和简白珂想象的差不多,范善罡不到六十,浓眉大眼,是个挺拔高大的男人,目光炯炯,一身英武之气。

她赶紧问好,亲自为范善罡满上一小杯白酒,本来医生是叮嘱首长不能喝酒的,但是今天高兴,特意破例一回,只准许喝上二两。

范墨存也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好像还因为回到家的缘故,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隐隐有了些笑模样儿,陪着范善罡喝了小半斤白酒。

看他喝酒脸不红气不喘的,简白珂暗自记下来了,这男人怕是千杯不醉的料,以后他要是敢借酒装疯,一定第一时间戳穿他!

范善罡话不多,每次开口,简白珂都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好在赵晓然在一边帮着她,也算是没太尴尬。

“嗳,我怎么看老大媳妇儿这模样儿有些眼熟呢?想想!这岁数大了,记性差劲儿!不行不行,我想想……”

首长端着酒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简白珂心里清楚,自己怕是遮掩不住了。

“哎呀吃饭就吃饭,你这可真是,还叫孩子们吃不吃饭啊,菜都凉了!”赵晓然看穿简白珂的不自在,赶紧去拉范善罡的手。

就在这时,范善罡重重放下酒杯,略显浑浊发黄的眼睛亮了一下,拍桌大喊道:“简繁!简繁!”

他回过头去,按住赵晓然的手,重复道:“像不像简繁?!你再看看!”

赵晓然也愣了,二十年前的京城名媛们,哪个不晓得简繁,那个天生就招男人宠爱的妩媚风骚的美丽女人。

简白珂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眼神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范善罡脸上,直视着他,平静道:“我妈妈是简繁,我爸爸是王浩勋。我高中时,他因贪污、行贿受贿,涉案金额巨大,被开除党籍,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30、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1)

简白珂趴在床上看杂志,两条腿交替翘着,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

范墨存从热气腾腾的卫生间走出来,身上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瞟了一眼床上那悠哉的人儿,转身取了吹风筒。

“把头发吹吹再睡,不然脑袋疼!”

简白珂懒洋洋地接过来,放在一边,继续研究着今年的秋冬服饰,洗得白嫩嫩的脚丫来回晃悠,看得范墨存又急又气的。

“跟你说话呐,听到没?!”

他也上了床,简白珂觉得身下的床都被震了一下,被他念叨得心烦,只好坐起来吹头发。

范墨存靠在床头,看着她扭着小蛮腰的背影,心说床上一身妖娆妩媚的女人,怎么说起话来偏就那么“呛”呢。

想到刚才饭桌上她的那一番“自我陈述”,范墨存不禁摇摇头,他本想带她回来给爸妈宽心的,如今看来,倒成添堵了。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简白珂的母亲简繁,在自己母亲口中,竟曾是那样叱咤的人物——

“她呀,哎,不能说,说不了……”

晚饭后,范墨存趁机钻到母亲房里,缠着她问些关于简繁的事情,赵晓然叹口气,如是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个简繁,说是从深圳过来的,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咱北京人一向都觉得自己时髦儿,可一见简繁,才知道什么叫时尚。她那时刚二十出头,一口英语说得特好,人又漂亮聪慧,据说只要有宴会,一定抢足风头,把一众领导迷得不分东西南北。一开始,她被上头安排在中国大饭店,专门接待外宾,做中方经理。后来没一年多,就嫁人了。”

“嫁的就是王浩勋吧,后来做了副市长,因为经济案犯事儿那个?”

赵晓然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范墨存一脸满不在乎,似乎早就知道了些什么,揽过母亲的肩膀,悠然道:“妈,我如果说我早就知道,你信不信?”

赵晓然拍拍他的手,认命道:“你当我是你/爸?他就会脸红脖子粗地骂人,凡事一点儿都不过脑子。刚才他可倒是好,干脆一个拂袖离去,多尴尬!算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回去哄哄那老家伙,有事儿妈给你顶着!”

虽然不知道范墨存心里盘算着什么,但做母亲的只盼着自己儿子平安健康就好,他肯离开部队,老老实实地去基层挂职锻炼,赵晓然已经是阿弥陀佛,不求其他了。

“明天我陪你出去逛逛,你想想都要买点儿什么,下午去看看你/妈妈吧。”

范墨存捡起简白珂刚看的杂志,翻了几页,里面刚好有一帧她为某品牌内衣代言的照片,黑色蕾丝,丰胸提臀,很是魅惑,眼神表情也到位,可他越看越觉得,她笑得太风骚了。

简白珂正举着吹风筒,轰轰直响,没听见他说什么,自然也没回应。

范墨存又看了几眼杂志上那照片,犹如百爪挠心,说不出来的闹心,愤愤一摔,坐起来凑过去,夺下简白珂手里的吹风筒,把风调到最大,一手抓着她的长发,对着就吹起来。

“干什么?吹死我了!”简白珂不干,眼睛都睁不开了,眯着去抓他的手,范墨存避开,冷声道:“这样吹吹得快,干了赶紧睡觉!”

哦,原来他心心念念的是,睡觉。简白珂明白过来,看了看他一脸平静下隐藏的暗流涌动,微微扭了下头,眼角正好扫到那被摔在地上的杂志,里面印着自己格外高耸的胸和经过技术处理的大白腿,啧,看起来果真是比往日美艳,这内衣也确实托高胸线,聚拢双/乳,对得起这高价位了。

范墨存抖了抖手里的发丝,觉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东西,拖着简白珂上/床,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你没听见我刚说的话?明儿去买点东西,看看你妈……”

简白珂一僵,没立即出声,但心一下悬起来了。片刻,她哑着嗓子道:“范墨存,你别动我妈,她都那样了,你还想怎么的!”

最后几个字,已然是带了哭腔儿,她捏着他的手臂,竟叫他生生地觉得疼了。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面对着简白珂的怀疑,范墨存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小妻子是有被害妄想症不成。

简白珂沉默,伸手将床头灯关掉,房间暗了下来,很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两个人今晚睡在范墨存的房间里,尽管他很久没回过家,但打扫得很干净,摆设布置一看就是男人的房间,线条冷硬简洁,没有丁点儿多余的陈设。简白珂睁着眼,仰躺着看向天花板,死盯着上面装饰的纹路。

“白珂,除了你母亲,你还有其他亲戚吗?”

一阵沉默后,范墨存翻了个身,抱住简白珂的腰,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唇贴着她的唇,撩得她痒痒的,几乎要打喷嚏了。

“问这个干什么?”她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作势要躲开,那缠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浑身火烫的男人凑了上来,逼问道:“为什么不敢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似乎对她的隐瞒有些许不满,眉间丘壑乍现,一双眼在暗夜里格外漆黑明亮,看得简白珂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微微闭上眼,似乎承受不了他眼中的光芒,简白珂轻轻叹息,手指滑上他坚实的胸膛,划了几下,才讷讷道:“他当年早就放下狠话,说是不会承认我和我妈妈……我爸死了,他更不会管我们母女,我不会下贱到跑到他面前去摇尾乞怜。”

她可以把自己卖给陌生人,但是在骨肉至亲面前,不想舍弃最后的尊严。她的爷爷王唯山曾是开国元勋之一,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王浩勋是他的老来子,一向宠溺纵容,老将军甚至不舍得幼子到地方,想尽办法将他留在首都,为的就是承欢膝下。不想王浩勋先是忤逆老父,娶了京城著名的交际花简繁为妻,后又涉案贪污受贿,因数额巨大牵涉众多被判以死刑,到头来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你/爸出事后,你没想过去投奔他?”

范墨存不解,就算王浩勋活着时,王唯山不待见儿媳和孙女,小儿子都去了,这老爷子总不会如此固执吧。

简白珂摇摇头,手指从范墨存心口向上攀,抱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肩窝,低低道:“今晚你要讨论这个问题一整夜嘛?”

说完,她轻笑一声,在他怀里娇媚地扭了扭,果然引来他的一阵吸气,再也顾不得问她什么。

“哎!”

简白珂还没扭完,整个人就被压住,范墨存用自己健壮的身体将她牢牢压制住,一双眼狼一般盯着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丝滑柔嫩的触感令他流连了许久,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

他故意狞笑了一声,原本黏在她脸上的食指摩挲着她的唇,趁机探入,沿着那细嫩的唇畔游移抚摸,不时与她湿热的舌尖相缠。柔软潮湿的口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范墨存孩子一般玩着她的小嘴儿,逗弄着简白珂终于流出一缕唾液,亮晶晶地挂在他的指头上。

她见他兴致颇浓,也不禁被他所营造的yín/靡气氛所感染,主动伸出舌,吸吮起他的手指,像极了一只馋嘴猫儿。湿润酥麻,想抽回手,又眷恋这种难得的柔情蜜意,范墨存的呼吸急促,浑身更为火烫,心底深处似乎被一只柔软的小手儿拿捏住,汹涌的火从小腹处升腾而起。

他轻俯身,捏着她的下颌,轻吻住她湿漉漉的嘴唇,耐心地膜拜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手也在被子底下摸索,找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明知道温存甜蜜不过是漫长人生的片刻一景,可简白珂仍是有种莫名的心悸,与天雷勾动地火相比,她更偏爱此刻的指尖相抵,有种携手走下去的暖意。她惯于演戏,在戏里和人相爱,求个天长地久。

可老天不给她天长地久,比如沈澈。她全身一抖,竟再次落下泪来。在一个男人身下享受欢愉,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这在别人看来,未免显得太造作矫情。

“怎么了?不舒服?”

范墨存喘息着抬起头,仍不忘啃了啃她的下颌,有汗沿着鬓角淌下来,房里空调开着,九月底已经有了秋意,他却热得不行。

简白珂摇摇头,她反应过来,这时候不该想太多,成年男女,欢爱无罪,再说,又是外人眼中合法的夫妻,她装什么贞烈。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此刻的范墨存竟格外迷人一些,双眼炯炯,眉目疏朗,那种沾染了几丝情动的眼色看得她有些瑟缩。这种眼神儿,她身为女人,再明白不过了。

范墨存顿了一下,似乎在评判着她有没有撒谎。半晌,他重新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眉眼和唇瓣,一路向下,青色的胡茬最终扎到了她的锁骨下方,雪白饱满的胸上。痒,还有些麻酥酥的,简白珂心跳立即加快,那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犹如着了火,四肢百骸都无力酸软起来。

“别……”她在他颇为娴熟的动作下几乎化作一滩水,低低喘息着拒绝,想要躲开,几乎承受不了他的热情。

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异常粗重凌乱,在耳边放大,听着便是一种蛊惑。

“简白珂,好像……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他嗓音沙哑,带着引/诱和性/感,刻意用那灼热的气息撩动着她的心,凑近了亲吻着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范、范墨存……”

简白珂咬牙,一口气喊出来,不仅不柔情,还带着些咬牙切齿,听得范墨存皱紧了眉头,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心房处!

“坏姑娘!”他喃喃,拉开她的腿,跪在她腿间,仔细欣赏内里的景致,还伸手蹭了蹭,换来她的娇呼。

自他手上传来的热度吓了简白珂一跳,她下意识想合拢,无奈脚踝被他抓着。

“下回告诉他们,内衣什么的广告不要接,记着了?”

范墨存的语气一本正经,啄了啄她的唇角,舔着那上面未干的唾液,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脸上是极不配合的坏笑。

原来,他的心思还在那广告上,那个一点儿都不过分,只是会叫人觉得美的广告,这个男人!

简白珂失笑,喘息着回答道:“嗯。”

其实她暗自想的是,你范大爷不是一手遮天嘛,怎么自己不会去说,干脆封杀我,叫我失业在家好了。

“我可是正人君子,在外面我可是光明磊落,在床上嘛……”

范墨存大概是看出简白珂的腹诽,故意不把话说完,邪笑着上下其手。从她的脚跟一路来到小腿,在膝盖处短暂停留,又继续往上,摸着那细白的肌肤,点燃一簇簇火苗。

体温节节攀升,简白珂的发鬓也被汗濡湿,脑子里越混沌,一双眼就越亮,好像是一只夜里巡行的猫,骄傲而高贵。

她乖巧,顺从地迎合着他的索取,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浮木,她紧抱着范墨存,闭眼承受。深吸一口气,范墨存轻嗅着来自她身上的馨香,明明两个人洗发水沐浴露用的是同样的,但他就是觉得她格外香甜,有种想要将他想要拆吃入腹的冲/动。

今晚,他是不会再错过了,要定了她。

唇被蹂躏得微微红肿,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双颊绯红,此时的简白珂,就是狼嘴边的肉。

“你早就是我的人,怕什么,羞什么?”

察觉到她浑身的紧张,他轻笑,顶了顶她的腿心儿。

听他这么一说,简白珂睁圆了眼睛,猛地用力抓着他的肩膀,主动翻上来,骑在他腰上,右手食指比在他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谁怕了?别动,我来。”

嗓音微哑,夹着三分清醒,两分迷醉,剩下的则是媚惑,范墨存直直看向她,艰难地咽了一口,老老实实不动了。

简白珂蹙着眉,一点点调整着两人的姿势角度,咬着嘴唇儿,慢慢地适应着,直到那种浅浅的撕裂感传来,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逞强了。

可她不想在范墨存面前流露出太多脆弱,于是咬咬牙,摆着腰动了一下,果然惹来他的阵阵闷哼,于是也得意起来,坏心眼儿地又动了几下。范墨存终于无奈,妥协道:“这样下去,我非被你弄死不可!”

她笑,俯身吻了吻他,滑落的头发全都洒在他前胸,终于不再那么疼,开始起伏。他抓了一把那蜷曲的发丝,细细地缠在指头上把玩,咬着她的耳垂,不时低语几句,朦朦胧胧的,简白珂听不大清。

她的生疏令他感到愉快,又有些无法满足的痛苦,很快,范墨存翻过来,不许她再折磨自己,撩开她汗湿的发,只见简白珂潮红的脸上都是细汗,爱怜地吻了吻,扳回这次“大战”的主动权。

他早知道,她和自己多么契合,从那唯一的一夜就知道了。

身下的女子,蛇一般柔软妖娆,缠着他的腰,令他欲罢不能,怎么都不想结束,他闭上眼,精准而用力,咬着牙一次次进攻深/入,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呜呜低泣,剧烈战栗。

强烈的晕眩终于过去,直到再次清醒过来,简白珂重新睁开眼,对上头顶男人含笑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这场激烈持久的恩爱终于结束。好在范墨存卧室里的这张床够大,她记得自己被揉来搓去,若是稍小的床,非要跌到地板上不可。

“讨厌。”她扁扁嘴,全身酸痛,头埋在枕头里,翻身,沉沉睡去。

“讨厌刚才还抱得我死紧!”范墨存眉开眼笑,从后面抱着她,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脖子,惹得她不悦地缩了缩,这才也闭上眼。

半夜时候,简白珂是因为喉咙痛得不行,悠悠转醒,她最近半年都在江浙一带拍戏,那边气候湿润,空气也好。刚一回到北京,加上恰逢换季,她就觉得自己的慢性咽炎有严重的征兆。果然,这会儿,她嗓子干得不行,隐隐泛起了恶心。

她扭过头,看向范墨存,他睡得正香,呼吸浅而均匀,睡相很好,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一些。

简白珂看了几眼,掀开被子,弯腰捡起之前被他扯下来扔在地上的睡袍,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重新穿在身上。

怕吵醒范墨存,她没开灯,站在地上适应了一会儿黑暗,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右侧的最里面,旁边是范墨元和范墨萦的房间,因为这栋别墅面积很大,几个人的房间挨得都不算很近,范善罡夫妇则是分开住,两人的卧室和各自的书房都在二楼左侧,一楼住的是家里的佣人和警卫司机等一众人。

简白珂大致记着方位,摸索着下楼,脚步很轻,不想吵醒别人。她朝着厨房方向走去,想喝杯牛奶。

拉开冰箱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新鲜时蔬,牛奶酸奶都有,简白珂选了个自己常喝的牌子,拿了一盒出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车的声音,她一愣,这是武警家属区,闲杂人等肯定轻易进不来,那么,这个时间回家的,只能是范墨元。

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顾不得拿杯子,抱了牛奶,匆匆关上冰箱的门,就要跑回楼上。

刚踏上几级楼梯台阶,门口玄关处的灯“啪”的一声被按开,明晃晃的灯光,立即照得简白珂无处遁形,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知道避无可避,缓缓转过身来,顺手不忘紧了紧身上的睡衣,轻笑道:“墨元回来了?”

简白珂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神态,符合一个“大嫂”的身份,只是下一秒,她就明白过来,范墨元显然不买她的帐。

就看他长腿一迈走近她,将钥匙随手一扔,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结,吐出一口气。

看他的装束,应该是刚参加了酒会,果然离得近了,简白珂闻到他嘴里的酒味儿,应该是喝了不少,再一瞟,衬衫领子和左边脸颊上,都有不同颜色的口红,光泽明艳,还带了珠光,应该是某知名彩妆的新品。

她这一闪神的光景儿,范墨元的声音已经在头顶响起了,大概是喝得多了,他的舌头明显有些打结。

“我、我妈跟我说了名字,我、我还不信……还真是你……”

范墨元伸手,就要去摸面前女人的脸,被简白珂一侧脸,轻松地避开,他却因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栽倒。

他离楼梯台阶很近,这要是栽下来,磕到脸或者后脑就糟了,简白珂想也不想,伸手一把抓住范墨元的手臂,将他稳住。

他晃了两晃,站直了,反手一把拖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同时低头就要去亲她的嘴。

简白珂知道,他这会儿是色/欲熏心了,无非是喝多了的人趁机闹腾,并不是说他就多么多么喜欢自己,因爱而生的情愫。

她紧紧地闭着嘴,不停躲着他,也不喊叫,怀里的牛奶盒隔挡在两人中间,范墨元越靠越近,猛地一搂她,竟把盒子挤扁了,白花花的牛奶从边上喷出来,洒了两人一身。

范墨元喝了一晚上酒,红的白的洋的混杂,这会儿浑身着火了一般,不觉得凉,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简白珂就惨了,她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这会儿感到有些凉了,又被牛奶这一浇,哆哆嗦嗦的,浑身都起**皮疙瘩了。

她想后退,拖鞋卡在台阶最里面,没办法再退了,一时间,简白珂有些窘迫,进退维谷。

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小叔,况且,她也不能喊,若是被人看见,她衣衫不整,他醉酒迷糊,难保叫人遐想。

“范墨元,有话明天说,你先回去睡觉!”

她压低了声音,心说先把这头倔驴安抚了再说,她出来好一会儿了,要是范墨存醒了没看见她,出来找人撞见就不好了。谁想,这喝醉的人就是想法异于常人,范墨元大概是以为她怕了自己,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笑得古怪,站稳了身子就去捉她的手臂。

他掌心格外烫人,简白珂冰凉的肌肤贴上他,范墨元一怔,立即舒展了眉头,按住她的肩,用力贴向她稍显单薄的身体。范墨元低头,立即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混着激/情后特有的体/味儿,赤红的眼里闪过几不可见的嫉妒之色。

她刚要挣扎,余光飞快地瞄到斜后方出现一双脚,不禁一惊,他,出现多久了?!

“墨元回来了?要不要叫人给你热热汤醒醒酒?”

身后先是传来一声哈欠声,接着,范墨存的声音悠悠传来。

31、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2)

尽管只是被范墨元抓在手里,两人距离近了些,但乍一听见范墨存的声音,简白珂还是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耻辱感,面颊蓦地更加火烫,自范墨元身上传来的浓重酒气,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在心底暗暗骂自己,理亏什么,又不是自己主动勾/引酒醉夜归的小叔,她还要骂他一句“性/骚扰”呢。

只是,满腹的牢骚,在转过头来,对上范墨存那双看似困倦,实则精明如常的眼时,立即烟消云散了。

咳,都怪她还沉浸在上半夜的甜蜜宠溺中,以为他在床上温柔缱绻便是对自己的无尽纵容,失策,失策啊。

简白珂半垂了头,不顾自己胸前的狼藉,讪讪开口道:“你醒了?”

范墨元松开手,她便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弹跳好几步,飞快地上了楼梯,站在范墨存旁边,侧着身子,似乎随时可以冲进自己卧室。

“大哥,”范墨元瞟了一眼简白珂,满不在乎地打了个酒嗝,他拍拍自己的脸,前后晃了几下,才笑嘻嘻道:“大哥你气色真不错!”

气色不错,哼,简白珂在心里冷笑三声,是啊,这老妖精颇为精通采yīn补阳之术,自然气色红润,气贯长虹。自己四肢无力,浑身瘫软,下楼找点水喝还能惹麻烦,算不算出门撞鬼?

“你要是少点儿应酬,注意身体,气色肯定比我还好。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玩命作,爸妈岁数大了,少叫他们操心。你坐下,我给你热热汤垫垫胃,你喝了再睡,晚上又没吃吧?”

范墨存走下楼梯,转身去了厨房,开灯,开冰箱,热汤,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简白珂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范墨元呵呵笑着,嘴里应和着,居然老实听话地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等着。

她摇摇头,径直回了房,脱下来睡衣,钻到被窝里,摸了一下,范墨存那边的床,早就凉透了。

她缩在被子里,不禁觉得这两兄弟愈发难对付,老大精,老二贼。范墨存刚才的表现,大致还在她的预期中。

毕竟是亲弟弟,又喝多了酒,她若是巴望着范墨存冲上来就给范墨元一顿揍,那纯属做梦,不切实际,人家是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不过是个娘家没靠山的新妇。

横生这一段插曲,简白珂是真的累了,她翻身朝里,又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床又是一动,她这回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是范墨存回来了。

他身上很凉,觉得她身上暖和,就死命地靠过来,汲取着那暖意,她不依,躲了几下,被他狠狠地抓过来抱在怀里。

一个激灵,简白珂醒过来了,有些气,迷迷蒙蒙地嘟囔道:“别贴着我,冷!”

他偏不,凑得更近,脸埋在她胸前,闻了闻那染上的鲜奶味道,沉声道:“简白珂,离范墨元远一些。”

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眼闭得紧紧,没理会他。这一刻,活了二十几年的简白珂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会装傻也是一门学问。

第二天一早,收拾妥当的范墨存和简白珂双双下楼用早餐。年纪大了睡眠就少,才六点多,赵晓然就和家里的佣人一起把早餐张罗好了,地道的老北京早点,豆汁儿焦圈儿。

简白珂扫了一眼,到底是大家庭,有讲究,纵然酒醉夜归,此刻,范墨元也干净利索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挨着范墨萦,规规矩矩地等着开饭。

“你/爸爸就不下来了,他在医院时就吃得早,五点多就饿了,先吃了,不用管他,你们快坐下,咱们吃饭。”

见儿子儿媳下楼,赵晓然连忙招呼,又怕简白珂多心,解释了一下范善罡不在饭桌边的原因。

不得不说,简白珂松了一口气,昨晚晚饭时,首长的离去,给她心里还是留下了深深的yīn影,和难以名状的伤痛。

在此之前,她几乎从未因为父亲的案子而自卑过,只是一直怨恨着沈家的过河拆桥和釜底抽薪,发誓一定要报复回去。

范墨存夹了一个焦圈儿给简白珂,她默默地夹起来吃,几乎不说话。

“大嫂,你喝得惯豆汁儿嘛?我反正是不喜欢喝,要不,把我这杯牛奶给你吧,我还没动。”

对面的范墨元,低咳一声,轻轻推了推自己面前的玻璃方杯,友好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妥,动作也极为稳重毫不轻浮,和昨晚判若两人。

简白珂惊愕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眼,一瞬间思绪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面那个雨天,原也是有些惊艳的男人呵。

“二哥,你就不用套近乎啦,大嫂本来就是北京人,像你呀,恨不得在身上纹个身,写上‘我是北京爷们儿’!”

范墨萦笑嘻嘻地凑过来,拿话挤兑她二哥,还朝简白珂猛眨眼睛。

毕竟年纪小,还不太懂那些家族间的势力更迭,朝堂倾轧一类的可怕,她昨晚想了好久,也没弄明白,大嫂的爸爸是贪污犯,为什么爸爸就那么不开心,甚至极其没礼貌地扔下一桌子人,自己先回房了。

范墨元“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眉却跟着一挑,正在夹焦圈儿的手就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那炸得金黄的焦圈儿眼看就要掉下来。简白珂眼疾手快,筷子探出去,帮他夹稳了,两人的筷子“啪”地碰了一下。

范墨元把焦圈儿放到自己碗里,不急着咬,伸出舌头,重重地在自己筷子上嘬了一口,眼睛却是深深地看了简白珂一眼。

她立即就不想再用自己的筷子了,只好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汁儿,许久不喝了,被辣得好难受。

偷眼一瞄,坐在身旁的范墨存,悠然地吃着,很是闲适的样子,果然是“根红苗正”的吃相。简白珂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好像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可又挑不出他半点儿理。

一顿早饭,真正吃得下的,怕就只有不明所以的范墨萦了。

“妈,我和白珂出去转转。”

出门前,范墨存拉着简白珂,跟赵晓然招呼了一声。赵晓然赶紧抓着一个袋子出来,递给简白珂。

打开一看,帽子,口罩,墨镜,她哑然失笑。“妈,这是……”

赵晓然拿起一顶帽子比了比,忧心道:“你不是明星吗?出门不遮一下,大白天的。”

简白珂摸摸脸,自己没化妆,不过也应该可以见人吧,念着长辈的好意,她从袋子里拿了一副眼镜戴上,对赵晓然连声道了谢。

“妈,没事儿,我们就去看看白珂母亲,顺道儿买点儿东西。”

范墨存笑了笑,打量了下简白珂,脸几乎被盖住了大半,揽过她的肩头两人就出门了。

其实来医院探望,简繁也不会知道,她是植物人,在医院的高级病房一躺就是好几年,雇了高级护工每日好生照料,这一切都很是烧钱,不然,简白珂的压力也不会那样大。

简白珂到的时候,上午十点,房间里射进来太阳,照得简繁气色很不错。护工也离开了,给这对母女好好相处的时间。

“妈,你最近觉得怎么样?”

简白珂握着简繁的手,尽管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用药,但是毕竟肌体常年不运动,她的手看起来比正常人干瘪枯燥。

一如既往的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仪器上显示的各类数据,证明这个人还活着,还具有生命体征。

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简白珂扬起脸,哭过的眼睛被太阳一晃,微微刺痛。

范墨存跟她一起离开病房时,叫她在这里等着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再回来时,他手里握着一支甜筒,已经有些融化了。

简白珂诧异地接过来,看他额角渗出了汗,应该是走得很急,不禁莞尔道:“我又不是小孩儿。”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低下头,认真地吮了一口,很甜。

范墨存看了看她,挨着她坐下,伸手擦了擦她嘴边沾的奶渍,也笑道:“我小时候最不喜欢来医院,每次来打针看病,我妈就跟我买一根冰棍儿。”

她点头,又有泪要涌出来。

她母亲曾是那么爱美的女人,不想后半生,如此狼狈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照顾,若是她能说出话来,一定不许自己这样,宁可死。

可简白珂想告诉她,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哪怕狼狈,哪怕不堪,她也要活。

她很快吃完甜筒,确实如范墨存所说,开心了不少,推了推鼻梁上的太阳镜,她转过脸来看他。

“你这么看上去,可不像个女明星,倒像个二百五,一个冰棍儿就能收买了。”

范墨存啧啧出声,满眼讥讽。

简白珂不屑地斜了一眼他,冷哼道:“范大爷,你别老一天‘二百五’‘二百五’地喊别人,你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嘛你就挂嘴边?”

别怪简白珂瞧不起他,范墨存确实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十八岁进部队,两年后被调到兰州军区某个秘密基地,加入某特勤大队,再后来到西南执行任务,这十几年大半个中国是走遍了,可没读万卷书啊。

范大爷顿时萎了,默不作声了。

她看穿他的表情,继续卖弄道:“过去银子除了用‘两’做计量单位,还用‘封’,一封银子是五百两,二百五十两就是‘半封’,半封(疯)就是傻,这回知道了吧?要不……”

她拱拱他的肩,朝他挤了挤眼睛,揶揄道:“要不以后我叫你‘半封’先生,怎么样?”

范墨存看了看她,许久,就在简白珂以为他面瘫时,他终于笑了笑。

“这笑话,挺有意思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好像在嚼完肉后,慢慢吐出骨头残渣儿来,看得简白珂后背泛起凉意,不由得嘿嘿地笑了几声,权当回应,再不敢轻捋虎须。

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时,范墨存又开口了。

“有人跟了我们一道儿,我猜,可能是有话要和你说。我不方便一起,先回车上等你,有事情给我电话。”

简白珂一惊,四下打量,却没发现什么古怪,她见范墨存要走,慌忙一把拉住他的手,急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号码呢……”

范墨存一愣,无奈地摊开手掌。简白珂掏出手机,递给他,他飞快地戳了几下,又递还给她,摸摸她的脸颊,转身大步离开。

简白珂握着手机,见他走远,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里有些意味不明。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连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原来,演戏久了,就真的成了“戏痴”,日日夜夜生活在戏里,不以真面目示人,若是摘下面具,就有一种恐慌的赤/裸感。

“陆伯伯,既然都跟了一道,出来聊聊吧。说起来,除了上次在金宝街那家会所大堂里,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犹记得当年,沈澈带她去“见世面”时,她在一楼大堂里瞥见个熟人,便是眼前这一位。

她坐直身体,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小腹有些坠痛,心里不禁低咒一声该死,若不是为了扮出乖巧懂事讨好范墨存,她何苦吃下一整支甜筒,这会儿冷汗涔涔,这体寒的老毛病多少年也治不好。

果然,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形中等,乍一看上去,面貌竟毫无奇特,属于混在人群中,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王唯山身边,做了近三十年的保镖兼随从,自然有过人之处,简白珂也不敢掉以轻心,此刻虽面上含笑,但藏在袖口里的手却是握得很紧。

“小姐,好久不见。”

被称作“陆伯伯”的男人走近,自然地坐到简白珂身边,好像是约定在此见面的朋友一般,看在外人眼中没有丝毫异样。

“不敢,您口里的‘小姐’我当不起,还是叫我白珂吧。”

简白珂目视前方,不温不火地来了一句,陆明一怔,点点头,随她。

“白珂,这次回来,是打算长住?刚才那小子,范家老大吧?”

她轻笑,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什么都瞒不过您,怕是,老爷子也早就知道了吧?”

言下之意,是讥讽他陆明打小报告,如同女人一样乱嚼舌根。

陆明却不不以为意,神色自如开口:“我本就是对首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首长对这桩婚事倒是满意,说范家老大是个爷们儿。”

简白珂不置可否,拍了拍裙角,直截了当道:“陆伯伯,有事您直说吧,跟了我好几个小时,总不是来跟我一个小辈儿在这逗吧,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轴。”

陆明看看她,忽然叹了口气,摇摇头感慨道:“老首长这么些小辈儿,要我说,你才是最像他性子的!白珂,你就服个软儿,他那么大岁数了,难不成你要他老爷子先给你们母女赔不是?”

对于自家首长,不待见简繁母女这件事,陆明也是知道的。作为旁观者,他承认,王唯山太无情了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王浩勋走了,他的妻女实在无处依附。

“别,我受不起,王家孙女儿这名头,我十五岁之后,就再也不稀罕了。”

简白珂不想再耽误时间,站起来欲走。

“白珂!”陆明急急起身,唤住她,恳切道:“我说句不好听的,首长都近百岁的人了,有今儿没明儿,这次是他叫我来找你的!他打算百年之后,把一部分遗产给你。”

王唯山退休后爱好很多,其中一项便是收藏古董,其中不乏名家名作,价值不菲。简白珂听父亲提起过,就连见惯了金银的王浩勋对于父亲的藏品,也是啧啧称奇,艳羡不已,可见老爷子的财富惊人。

她耸肩,不屑道:“怎么,这是送不出去了吗?多谢好意了,我怕那东西咬手,不敢要呐!”

她的冷嘲热讽,终于激怒了陆明,他哆嗦着低吼了一句:“你站住!你以为,单凭钱,你母亲就能在这里住上好几年?!”

简白珂愣住,果然停下脚步,不动了。

后面继续传来陆明压抑的声音:“这是哪里?这是北京!这是全北京全中国最好的医院!你以为光有钱就可以了?这里哪个科室的病房不是需要排到明年后年,就算你有钱,简繁也不会安安稳稳,在里面一躺就是近四年!你以为那是你的几个小钱儿摆平的,幼稚!”

她彻底愣住,许久,才艰难启声道:“是……他?”

不用陆明回答,她也知道了,那是王唯山的“功劳”。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们母女不过是他砧板上的肉,想留便留,想除,自然也可以轻松除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

闭上眼,再一次屈服,简白珂主动轻声问道,身后的陆明走上前,低语几句,她听了,面色微变,却还是点了点头。

“还真是看得起我。”她幽幽念了一句,眸色转深。

拉开车门,简白珂跳上车,对于这种车型巨大的吉普,她一直是跳上跳下,活像只猴子一般,看得范墨存止不住笑意。

见她上来,他摇下自己那侧的车窗,将烟味儿散开来去,伸手挥了挥,可他显然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半支烟呐。

“咱去哪逛逛?”

唇上的烟一抖一抖,范墨存聪明地避开微妙话题,他那副样子看得简白珂莫名地烦躁,伸手一把夺过他口中的烟,想也不想,猛吸了一口。

然后便呛得泪流满面,咳得几乎上不来气,脸涨得通红,说不出来话。

范墨存从坐垫上捻起从她手里滑落的烟,掐灭,扔出窗外,这才轻抚了她的背,慢悠悠开口:“不就是想哭嘛,还非得找个由头儿?在自己老爷们面前哭,不算掉价儿!”

简白珂一听这话,哭得愈发凄惨,手指揪着他身上的衬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

范墨存搂着她,并不揭穿,由着她胡闹,末了,只又追加了一句。

“简白珂,你可以胡闹,也可以卖傻,别说‘半疯’,就是‘全疯’都可以。但,你不能骗我,记住了?”

他挑起她下巴,一字一句,她看着他又恢复了那种严苛的面容,不禁抽噎几声,点了点头。

32-34

32、爱情总是不够清楚,所以叫人吞吞吐吐(1)

女人快步穿过一条灰砖的胡同儿,暮鼓晨钟,飞鸽起落,她在疾行中仰起头,趁着那夜色,看清远处天幕遮掩下京式门楼的一角,继续凭着记忆前行。

这座城市的变化太大,不过几年光景儿的疏离,她便几乎找不到儿时熟悉的路。

一小时前,正在家泡澡的简白珂接到范墨存的电话,说是有应酬,叫她自己安排节目,她挂了电话,本想就睡了,不料,范墨元的微信又钻进来。

她握着手机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点开,背景很是嘈杂,大概是在酒吧,顿了几秒,他的声音传来。

“宝贝儿,我在‘一夜’等你,快来……”

然后,这语音讯息戛然而止,像是个仓促的节拍,重重落下,轻轻提起。

简白珂泡完澡,光着身子在房间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范墨元口中的“一夜”是个酒吧,在鼓楼大街那边,新开的,但是在年轻男女中很有些口碑。

她伸手,在自己唇上点了点,歪歪脑袋想了几秒,决定赴约,而且是欣然赴约,盛装赴约。

墨绿色的带流苏小背心罩在无袖的水粉色吊带外面,强烈的冲撞色,大胆而突兀,很难驾驭,但是上了身,效果意外的好。踩着一双金色鱼嘴高跟鞋,简白珂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儿,慢慢涂抹上暖橘色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枚糖果,又甜又花哨,想叫人含在口中,享受着慢慢融化的滋味儿。

这孩子啊,总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简繁曾经如此像丈夫抱怨道,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宠溺,嘴角带笑。

是啊,为什么不喜欢,有人宠有人爱,你是娇滴滴的公主,你高高在上,你说一不二。

然后有一天,你摔下来了,疼,都比别人疼得理直气壮。

简白珂忽然生起气来,扭开口红,狠狠地在镜子上,龙飞凤舞了一个“爱”字,最后一笔太用力了,新口红连根折断,糊在干净的镜面上,一团脏。

她擦擦手,审视片刻,终于满意了,拎包即走,不忘带上了房门。

赶到一夜时,简白珂有些吃惊,这里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般群魔乱舞,晚上十点多,按理说正是应当热闹的时段,除了小嘈杂,环境倒是挺好的。没摸清这边的情况,她不太敢摘眼镜,于是小心地捏着眼镜腿,注意着脚下的路。

刚走了两步,服务生过来,彬彬有礼地耳语,示意她往里面走,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包厢,果然,范墨元在等她。

他周围没别人,大概是掐准了她来的时间,把其他友人先支开了。

再次稳下心神的时候,简白珂已经坐在了灯光幽暗的酒吧里,欧式的装修风格,极富浪漫的田园怀旧风,透过不远处的大幅落地窗,又再次窥见钟鼓楼的朦胧轮廓。

“大嫂真给面子,我一个信息,您就赶来了,还好这个时间,不堵车,哈哈!”

范墨元似乎打定主意,要说个笑话,可惜是个冷笑话,简白珂牵了一下嘴角,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他滑过来一个杯子,连问都不问,便自作主张地为她倒了半杯酒,又轻轻推到她面前。

“毕竟一张桌上吃过饭,我知晓你酒量,不用谦虚。”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简白珂也就不推辞,随手摘了眼镜,端起杯来摇了两下,抿了一口,极是合作。

许是她的配合叫范墨元起了疑,他靠在沙发上,一脸兴味地打量着她,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颇为惊奇。

“你还真沉得住气,大嫂。”

他将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充满了讽刺意味儿。

简白珂笑笑,仰头把杯里剩的酒液喝光,倒转杯子,示意他自己喝得一滴不剩。

“你叫我来,一定是有事要说,你不急,我急什么?”

她放下杯,也放松下来,靠着沙发,舒展着手臂,歪着头看向范墨元。

“怪不得,你在女演员里算得上绯闻少的,只因为背后捧你的人,是我大哥范墨存,她的女人,只要放出话,一定没人敢动。这个令我惊讶了一下,不过倒也有迹可循。至于别的……”

他停顿一下,眼神有瞬间迷惘,复又恢复正常,笑吟吟道:“你本来就不需要嫁豪门,你自己就出自豪门,原来我面前的竟是大名鼎鼎的王唯山老将军的孙女儿,真是失敬,亏我不自量力,还想要包你。”

简白珂不动声色,他这一碗迷魂汤灌下去,她也不觉得香甜,继续客气道:“你既然把我的身家调查得如此清楚,就也该知道,我是王家最不受宠的那一支血脉,听起来光鲜,其实半点儿好处都捞不到。”

没看明白范墨元要做什么,她不想激怒他,将他往仇人的方向推。

对她的谦虚谨慎似乎早有准备,范墨元不说话了,慢慢品酒,不时用眼神凌迟一下心头已然不安的简白珂。

“怎么选上抱我哥的大腿了?”

他说话果然不招人爱听,虽说是实话,但实话往往算不上动人,甜言蜜语多是违心的谎言。

简白珂依旧不动怒,有种稳坐钓鱼台的凛然,好言好语认真回答道:“机缘巧合,不是你哥,也是别人的哥,早早晚晚都是哥。”

她没想开玩笑,不过这笑话比范墨元之前说的还冷,他果然神色微变,露出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行了,简白珂,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我有话直说。离开他,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只多不少。”

范墨元还真的直接,这小叔和嫂子的那点儿丑事,他不仅搬上台面,还面不改色。

简白珂愣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捂着嘴,咯咯娇笑几声,姿态妩媚,语气和缓。

“只私下里偷/情不行嘛?干什么那么认真,难道还非要我离婚不成?”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转了不下百十来遍,这范墨元不傻,莫非,看出什么端倪来,这才“哄”着自己离开范墨存?

“你爱他吗?”

他忽然出声,截断她的小声,一眼望过去,脸上是认真的表情,看得简白珂真的有些错愕。

“嘭!”

范墨元从怀里掏出来个小瓶儿,眼药水大小,滴溜溜从桌上滚下来,在地毯上转了转,正好停在简白珂脚边。

她皱眉,弯身捡起来,拔开瓶塞,凑到鼻前闻了闻,并没有特殊味道。

“能闻出来才怪,无色无味的!”

对于她的无知,范墨元有些耐性尽失,低吼出声。

简白珂明白了,追问道:“迷药?”

他撇嘴,模棱两可道:“怎么说,差不多吧,当时你在法兰克福,我哥就是给你用的这个药。”

简白珂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他进门后,我连杯水都没喝过,怎么可能被他下药?”

她不是没用过类似的手段对付过别人,自然谨慎,怎可能反被别人算计了。

范墨元被她问的脸忽然红了一下,想了想才咬牙道:“你们不是做/爱了吗,他把药涂在下面,进去的时候,自然就进到你体内了!”

说完,别过脸去,居然有些害臊的模样儿。

不过,此刻的简白珂却顾不上欣赏他的羞怯,而是陷入了被下药的震惊中。

“下药?对他有什么好处?”

怪不得,她对自己那晚上的事情迷迷糊糊的,说不定,关于结婚的协议就是当晚自己签下的,根本不是混在其他协议里被她不小心签署的,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糊里糊涂地随便签名连看都不看的。

后知后觉,这才一惊,简白珂喃喃道:“他到底还做了什么……”

范墨元也跟着摇头,他是真不知道,查到德国那一夜,查到这神秘药水,几乎就要把他累吐血了,别的事情,一时半刻也没有头绪。不得不说,玩心计耍手段这种事,他天生就不如自己亲哥哥。

“我只想说,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如果这游戏你玩不下去了,不如趁早抽身,跟了我吧,不就是想赚钱想出名?只要你想,我可以把你捧到好莱坞,叫你去奥斯卡当评委!”

范墨元放了狠话,却也不是完全说梦话,简白珂演技一流,长相一流,所欠缺的,只是个迈入国际影坛的机会。华星不乏各路运作团队和幕后推手,他有这个自信。但前提是,她自己想这样。

她若不想,就算他手眼通天,也无一用。

果然,简白珂摇头,看着他,又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现在,对于你的提议,我say no。”

范墨元遗憾地叹息,忍不住挖苦道:“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是尤物,也是,俗物。”

口中啧啧,听起来确实有种感叹。

简白珂却笑了,恢复了娇媚,半真半假推辞道:“范总看错便是看错,还把错儿推到我身上,我本来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主动捞起酒杯,被他和自己的酒杯都倒满,盈盈举起,主动敬酒。

范墨元心头复杂,也抓过杯子,迎了一下,仰头喝光。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又热又烫,简白珂几乎是落荒而逃,径直跑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借着哗哗的水流,拍了怕脸颊。

再抬起头,镜中美人依旧,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张美人的脸。

“白珂学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话语是透着惊喜的,但笑容里却没有半分喜色,身后的窈窕美人,正是小花旦佟薇,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简白珂。

“人生何处不相逢。”

简白珂抽了一张纸擦手,也不咸不淡地回应着,两个人都因为过去的一些旧事,能避就避,看来今日是避无可避,卫生间总是最合适上演狗血剧情的地点之一,绝对能排得上前三甲。

擦干了手,将皱巴巴的纸团掷到纸篓里,简白珂略一颔首,有礼而疏远道:“我先走一步。”

佟薇却伸出手,指尖微翘,笑道:“白珂学姐,你知道吧,下周横店新戏开拍,我是女二号,咱们对手戏可不少,到时候你可要多多指教啊!”

简白珂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佟薇的挑衅,也不禁绽开笑颜道:“学妹客气,我哪能指教你啊,你出道到现在,演的最多的就是配角,这一点经验丰富,我可不好指手画脚。”

佟薇也不急,似乎料到她会拿自己没演过女主角这件事来敲打,笑得愈发甜美,嘴却不含糊,回敬道:“您说的哪儿话,我年纪轻,又没个贵人多提携,拼着自己一身干干净净,能演个女二号,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别的可不敢多想,学姐您就别笑话我了!”

若是平时,简白珂倒不在乎和她你来我往一番,只是现在心里有事,堵得难受,懒得和佟薇玩这些言语上的小把戏。她一挑眉,直迎向佟薇的眼睛,认真道:“佟薇,沈澈回来了。”

果然,原本一脸得色的佟薇,霎时敛去了笑意,竟结结巴巴道:“他、他回来了?在、在哪?”

刚巧这时,有个酒吧服务生进来,简白珂从她口袋里拔出圆珠笔,抓过佟薇的手臂就开始写,边写边念叨着:“我把地址留给你啊。”

佟薇一个劲儿点头,不顾手臂上传来的刺痒,连声道:“好好好,你下笔重一些,我怕字迹一会儿消掉了。”

简白珂口里“嗯嗯”,果然手上更用力了,写下一排字。

“走了,学妹再见。”

她写完,把笔扔在洗手台上,忽然笑得开怀,转身消失在门口。

佟薇站在原地,伸着隔壁细看地址,只见上面写着“苏市第一人民医院”,圆珠笔尖将她白嫩的肌肤划得呈现出道道红痕,都有些肿起来了。

“靠,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叫这女人耍了!”

佟薇恨恨,甩了甩手,就这么几个字,她哪里能记不住,自己傻呵呵地还主动凑上去叫人家“下笔重一些”!

又是半夜,又是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上来床,不消说,又是应酬完毕,夜半时分归来的范墨存。

到底是回了自己的大本营,几日来应酬不断,可他从不在外面过夜,哪怕是凌晨两三点,也会回来,身上除了烟酒味道,并无一丝脂粉香。

而且这男人丝毫没有迟归的自觉,回来后洗完澡,上来床后必定把睡梦中的简白珂弄醒,好好“疼爱”一番,再放她去睡。

简白珂怀疑,自己一定是嫁了一个超人,精力旺盛,即使不眠不休,也整天神采奕奕。

只是今晚,从“一夜”回来后,她心思烦乱,刚入眠,被他这么一搅合,顿时有些不悦。

“别碰我,脏死了!”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其实并不重,但莫名地烦躁,伸手去推他。

范墨存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话,扯了扯领口,“我去洗澡。”

刚要转身,却又被一只手拽住衣角,他站住,俯看着床上的人儿。

只见简白珂拉着他的衣角,一寸寸慢慢攀升,像极了午夜的女妖。

她终于坐起来,扑到他怀中,一只手玩着他的耳垂,听闻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凌乱。

“范墨存,你爱我吗?”

她软软地问,声音甜糯勾人,见他不答,又重复了一遍,舌尖舔上他的耳廓。

他立即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舒爽的轻哼,一把将她推回在大床上,压□子,一边撕扯着衬衫,一边征求她意见。

“完事我抱你一起洗澡,行吗?”

他不等她回答或点头,用嘴封住她的嘴,与她尽情享受今晚的抵死缠绵。

33、爱情总是不够清楚,所以叫人吞吞吐吐(2)

简白珂被他粗鲁地按在床上,唇被紧紧地含弄着,她感到些许窒息,不停地晃着脑袋,试图躲开范墨存的狂热的索吻。

她胸前剧烈起伏,喘息着避开他的唇,小声却固执道:“不要,你去、去洗澡!”

一折腾,又不知道要到几点,简白珂伸手推着身上纠缠不休的男人,指尖擦过他胸口处的小凸起,引得他一阵倒吸气,连忙去抓她的手。简白珂却灵巧地挺起上身,抱住范墨存的肩,张口便轻咬住他的喉结,细小的牙齿轻轻地扣紧,或重或轻地噬咬着那敏感的地方。

她几乎能察觉到他在不停吞咽,喉头滚动得极快,嗓子里发出犹如兽的呜咽,几声轻笑,她慢慢探出舌尖,舔着他颈上的肌肤,手也慢慢滑向他左心口,寻到那之前无意触碰的浅褐色小珠,细细地捏按了几下,这还不够,有些上瘾似的,掐在指间轻捻慢揉,好不诱惑。

炽热的火焰跳跃在漆黑的瞳仁中,烧得男人的眼有些泛红,他几乎咬牙切齿,带着一种被她玩弄的屈辱情绪低咆道:“你这是想躺上一整天吧?”

简白珂笑而不答,歪过头来作势认真思索了片刻,这才又吻上他的耳垂,亲了又亲,小声地娇笑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若是平常,她倒也不是敢太岁头上动土,这几日他休息不好,连日在外应酬,晚上回家又拉着她“床上锻炼”,她不信,难道他真是铁打的不成,是以此刻才敢口出狂言。

她无尾熊一般缠在他身上,柔软光洁的小腹赖在他身前不断扭动,二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眼底,察觉到他的变化,简白珂笑意更深。她原本还半跪在床沿上,眯了眯眼,一抹坏笑一闪即逝,她抱紧他的颈子,双腿一翘,撑开环住了范墨存的腰!

他当然能承受得了她的重量,两只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托住了她的臀,没半分迟疑,等到他反应过来她这一跃有多惊险,范墨存不禁立即沉了脸色,冲简白珂低吼道:“小心闪了腰!”

她洋洋得意,并不怕他,凑上红唇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含住他的下嘴唇,津津有味儿地吸吮着。

范墨存那本就稀薄的怒气,立即烟消云散,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吻竟能如此销魂,被她馨香的唇叼住,他忍不住溢出几声呻/吟来,头不自觉后仰,按在她臀上的两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愈发用力,掐着那圆润挺翘的臀/肉。

简白珂掀起眼皮,偷眼瞧他沉醉的神情,忽地撤离了嘴唇,放开环着他颈子的手,整个人向后仰去,噙着笑看他。范墨存感觉到怀里的人离开,又赶紧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等看清她那唇角边带着的捉弄的笑,他无奈地摇摇头,由着她去放肆。

“这姿势好不好嘛……”

她横他一眼,娇娇媚媚启声,攀着他的身体不住地轻摇两条细腿,不时屈起来,踢打着范墨存的后腰。

他一听这话,气得牙根儿直痒痒,二话不说,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往床上一推,便大步朝卫生间里走,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哗哗水声。卫生间未关紧门,简白珂听得真切,那水声中还夹杂着好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她不禁偷笑,一定是范墨存心太急,将沐浴液洗发水等洗漱用品从架子上碰掉在地。

简白珂知道,这战斗澡一定不超过十分钟,于是懒懒地躺倒在大床上,手指把玩着床单一角,一双笔直纤细的大腿被深色的丝绸床单映衬得更加白嫩。

如果范墨存真的只是贪图美色,沉迷欢爱,那么她有自信,自己是能诱惑他的,毕竟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不分性别,都有欲/望。但他若是另有图谋,她便真的有些胆怯,没法子做到心中十拿九稳。

比想象的还要快一点,水声停了,一个热气腾腾的人影出现在床边,范墨存连身上的水珠儿都懒得擦干净,一个饿虎扑食,便将神游的简白珂纳在自己怀中,惹来她的惊声尖叫。

“你干什么,湿漉漉的,擦干啊!”

她一身清爽,被他抱住,全身都潮湿了,睡衣箍在身上好难受,不住低呼,推着他。

“擦什么,‘不湿’怎么做?再说,你哪次没‘湿’?”

难得范大少爷也有些冷幽默,挤眉弄眼地和她玩着文字游戏,一双大手趁机从领口探到心窝,摸到那意料中暖玉温香,狠狠地捏了一把,简白珂再也忍不住,娇吟一声,瘫软在他胸前。

“别、别乱说……”

她无力挣扎,原本清亮的眼此刻罩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仰起头竟有一丝晕眩,她早知道他高大健硕,不想再一次陷在他怀中,才反应到自己显得多娇小,只得伸手环抱住他,将头深埋,嗅了一口属于他的味道。

“今儿都干什么了?我妈又带你去各个饭局招摇去了?”

范墨存轻拍她的背脊,抚摸过她稍显料峭的肩胛骨,如此纤瘦的身体却叫他痴迷不已,他不想吓坏她,只好捡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叫她先放松。这姑娘都已经是他的人,两人鱼水缠绵也好多次了,但是还是容易紧张,经常是两个人在床上都疼痛不已。

“嗯,今儿见了她单位的同事,都是医生,还劝我们早些要孩子。”

想起赵晓然那献宝的心态,简白珂不禁轻笑出声,大概是范墨存三十几岁不结婚在亲朋好友中成了异类,难保没有长舌妇在背后乱嚼舌根,这回婆婆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恨不得搞个儿媳展览,好叫大家都来看看,她的大儿子终于结婚了,好堵住悠悠之口。

“要孩子?”他上下打量着她,掂了掂握在手里那团丰盈,有一丝犹豫道:“这好东西老子还没摸上几回,就要叫臭小子天天在嘴里吸?不行,过两年再说!”

说完,不等简白珂说话,他一把将她推倒,撩起她微潮的睡袍,头便用力拱向她胸口,狠狠咬住一枚粉嫩鲜艳的樱果,火烫的唇舌不住吸吮舔/舐。她刚要挪动身体,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手臂已经被他握住,高举到头顶,让她挺起上半身,好方便他的掠夺。

满心迷醉,简白珂忍不住闭上眼,双手游走在范墨存湿漉漉的短短的发丝中,喃喃道:“墨存,墨存……”

范墨存心中一动,克制住的情感潮水般袭来,他伸手,从下往上,将她身上多余的屏障除去,甩在一旁,俯身膜拜她完美的娇/躯,刻意地撩拨着她敏感而细嫩的身子,想要唤起她体内深处的热情。简白珂只觉得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被一种不算陌生的渴求逼迫地嘤嘤低泣,两条腿不住地蹭着身下微凉的床单,来回地胡乱扭动。

他忽然停住一切动作,撑着自己的身体,俯视着她。简白珂喘息,有些不解地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哼道:“怎么了?”

她声音里透着哽咽,面颊是不自然的红晕,胸口起伏,带动两团绵软也在轻颤,曲线玲珑,晶莹剔透,女人味儿十足。范墨存看得眼神微微闪烁,他不得不承认,他是被她深深吸引着的。

“只是我妈找了你?我是说,没有别人了?”

他声音低沉,慢条斯理地将手滑入她的大腿内,轻撩着,每说一个字,手便轻搔一下,痒得简白珂的肌肉跟都跟着轻轻抽/搐了。

这话一出,迷蒙的简白珂猛然一惊,双目遽然睁圆,不过仅仅一秒,她便恢复神色,迷茫道:“嗯,你说什么呐?”

娇弱的问句,已然带了几分撒娇,不等范墨存再问,她的手已缠上来,周身软得像极了美女蛇。

他望着她,咧开嘴,似自言自语般念叨:“墨萦那丫头居然没拉着你到处逛街,倒也稀奇……”

简白珂心头一松,原来他指的是范墨萦,看来,是她多虑了。

“听你/妈妈说,请了一位口语老师,天天魔鬼训练呢……”她话没说完,乳/尖儿一疼,被他捏住,疼中带麻,立即眼泪汪汪道:“干什么呀?”

范墨存坏笑,顺势拉开她的腿,她随之察觉到自己双腿间隐秘的地方有一阵热潮涌过,潮湿润滑。

“你说呢?范太太,你就等着明天在床上躺一天吧,别怕,我给你送菜送饭,保准你三餐无忧!”

狞笑过后便是又湿又黏的吻,高大的男人竟如同狗崽儿一般,伸出舌舔遍她的全身,一寸寸征服自己的女人。

她无助地乞求,求他不要这么凶猛残忍,在他身下哭泣战栗,承受不住太多的激情和火热,指甲全都嵌到他深色的背脊肌肤里,看起来可怜又令人想要狠狠摧残。

“别喊,别喊……喊我也停不下来……”

好一阵销/魂蚀骨,范墨存咬紧牙关,汗滴滴落下,捧着她汗湿的脸,忘情于她亲吻,舌尖舞动。

虽说范墨存料事如神,但有一件事,他没有计算好,那就是,两个人的工作安排。

“凯文,不是说我有一周休息时间吗,我记得还有三天啊!”仰躺在床上的简白珂气若游丝,握着手机有气无力地问着。

不远处的范墨存也在打电话,面色同样不太好,简单地讲了几句,两个人几乎同时挂断电话。

“我得去浙江,横店那边开机时间提前了。”

“我得回潥水县,那边新建了文化产业园,我得出席揭牌典礼。”

范墨存走过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简白珂,看她眼睑处一片青色,心疼地摸摸她头顶,无奈道:“下回别再勾/引我了,遭罪的是自己吧,一宿没睡,腰也疼,是吧?”

简白珂接过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头给宁宁发短信,叫她帮着订去南方的机票,越早越好,最好是今天下午,她要远离这个恶魔!

“你别美,这回你拍戏我工作,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一次,到时候旱就旱死你,涝就涝死你!”

范墨存有心逗她,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鼻尖,被她嫌恶地皱着鼻子闪躲开。说也奇怪,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有太多肢体接触,唯独她,他总想摸摸碰碰,捏捏掐掐,啃啃咬咬,化身犬类。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冷不防房门被人敲了几下,范墨存只好坐正身体,应声道:“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门边斜倚着一个人,身长玉立,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自然也有一番风/流不羁。

“呦,大哥大嫂感情真好,真是羡慕死人。”

范墨元声音里透着揶揄,眼角一扫,窥见床上的简白珂脖颈处隐隐有多处印痕,自然是昨晚范墨存的杰作。

“墨元,有事?”

不知为何,简白珂总觉得,范墨存对这个弟弟,似乎太过纵容了一些,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大哥,爸找你,要和你谈谈。”

他故意在“谈谈”两字上提高了音量,面色却依旧含着笑,彬彬有礼。

“好。”范墨存点头,又伸手将简白珂的被子拉高些,俯身在她额头轻吻,耐心道:“再躺一会儿,然后收拾东西,下午咱们一起走,我先送你过去。”

她乖巧地点点头,看他离开。

直到范墨存消失在走廊那一头,范墨元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靠着床头,手捧一杯热水的简白珂,暴躁道:“我已经告诉你他算计过你,你怎么还是甘心情愿跟他……”

后面的话,他因气愤而说不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满面恼怒。

“上/床?”

简白珂轻哼一声,喝了一口水润嗓子,语出讥讽道:“不然呢,不和自己老公上/床,难道要和小叔子上/床?”

范墨元快走几步,径直走到她面前,霍地拉开她身上的被,霎时,一具光/裸的女体呈现在他面前,雪白无暇的肌肤上,遍布点点红痕,那是昨晚疯狂激/爱的印记。

简白珂也不躲,眯细了眼睛,甚至还微微分开了双腿,轻声道:“你想,但是你不敢。”

他被激得双眼血红,伸手攫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平视,低声咆哮道:“你等着!我不信,他能护你时时刻刻!”

她也冷笑,伸手去抓他的手,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扬起脸回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让他来保护我。至于你,有本事,你就睡了我,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操/我!”

34、别艳羡他人,谁都有苦痛;别看低自己,总有片天为你蓝(1)

范墨存果然依言亲自将简白珂送到杭州,两人在萧山机场道别,一个返回南京,一个则前往横店。

“白珂!”

见她转身上车,范墨存喊住她,她疑惑转身,怎么,还要依依惜别一番,十八相送不成?!

“在剧组辛苦,吃的住的都跟不上,记得叫人给你多熬汤喝。有事情给我电话,别硬扛,别逞强,别多管闲事儿,少干那人家牵驴你拔橛子的事儿!戏拍得高兴咱就拍,不高兴了拍屁股走人,拜拜了他,有你爷们儿给你撑腰,咱们还就为非作歹了!”

他在飞机上憋了好久没抽烟,刚出来便摸出烟来点上,喷了个烟圈儿,简白珂怔怔看着他,居然也不那么讨厌这味道了。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再联系。注意身体……”

最后四个字,不料说出来竟然要比想象中来得轻松得多,简白珂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她半张脸隐藏在墨镜下,一方艳粉色的丝巾衬得脸白如玉,来接机的宁宁向范墨存点点头,叫他多多放心。

望着她乘坐的黑色房车消失在视线中,范墨存这才敛了神色,和来接机的一个宣传干事一起上车回南京。

“范部长真疼太太哈,感情真好,叫我们羡慕呀!”

小干事讨好似的没话找话,坐在车后座的范墨存闭目养神,半晌没言语。那小干事正惴惴不安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就听见身后的男人轻哼了一声,似乎很有些讽刺的意味儿。

“男人们往往分不清,自己是养了一只猫,还是一只虎,习惯了没道理的沾沾自喜。等着看吧,被吃得连渣儿都不剩的时候,就知道了。”

简白珂仔细地问了问冯邵谦的近况,据说还比较乐观,目前人在香港接受整形,他到底是伤了脸,眼睛附近有疤痕,需要多次手术来恢复。宁宁毫不掩饰心里的遗憾,她也算是冯邵谦的半个粉丝,说到冯邵谦前几日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眼圈都红了。

随着《霓裳》的开拍在即,剧组的大批演员和工作人员纷纷入驻横店镇,简白珂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住在剧组预订的基地宾馆,单独在贵宾楼为自己和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包了五间客房。等宁宁办完酒店的入住手续,简白珂很体贴地给她放假,叫她可以约上工作室的同事去横店影视城转转,虽说接下来一两个月都要耗在这里,不过开拍后全组人员都会忙得人仰马翻,更不要说有时间走走玩玩了。

“我洗个澡就要睡了,你们玩吧,不用管我。”

简白珂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懒懒地摆摆手,瞧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没一会儿,熟悉的号码便闪烁起来。

“你倒是快,我还以为还要几个小时呢。”

她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伸到眼前,打量着新做的指甲,唇角露出讥讽的笑。

那边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简白珂!我他妈/的为了你,平生第一次坐商务舱!我觉得里头的空姐都比头等舱要丑一些!”

她轻笑,换了个手,闲闲道:“谁叫你那么着急,晚两天再来就不行?非要急着跟来,怎么,你那台湾小女友在这边拍戏,你想得不行了?”

简白珂故意火上浇油,最近媒体娱乐版面疯传范墨元和一个台湾专拍偶像剧的女明星陷入热恋,刚巧那女星也在横店拍戏,她便拿来说事儿,诚心腻歪他。

“胡说八道!只是和朋友一起吃个饭,当时还有那个谁,还有谁谁谁都在,怎么就单单扯上我和她了?”

范墨元有些心虚,他的应酬一向很多,男男女女的派对,喝高兴了,难保打个啵儿,捏捏屁股什么的。

“行了,您别跟我解释。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咖啡屋,好像叫什么波顿,我们就约在那儿吧。”

她率先挂了电话,闭上眼想了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

简白珂承认,自己和范墨元在苏市昆曲博物馆那次“巧遇”确实惊艳,但远不如两人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来得“惊心动魄”——

远在京郊的私人别墅,已经是午夜时分,却灯火通明,乐声嘈杂,强烈的舞曲犹如一只只情人的手抚摸过你的肌肤,带动起全身的战栗。偌大的一楼大厅,随处可见东倒西歪的酒瓶,细细看去,俱是知名昂贵的洋酒牌子,酒液四溢,污了地面。各种甜点小食,打翻在长形桌子上,总之,一片狼藉。

简白珂已经等了很久,她抬起纤细的手腕,上面的指针已经指向午夜两点十分,如果没算错,她整整等了五个小时,从这场私人派对刚开始,一直等到现在。她一向没有什么耐心,此刻脸色更加yīn沉,但强烈的自制力使她依旧看起来颇为安然地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不时轻酌一口顶级红酒。

“简小姐?久等了,请您跟我来。”

一抹倩影蓦地出现在眼前,是个年轻的美人儿,身材很好,笑得也很亲切,但是,她此时此刻是一丝/不挂的!

最重要的是,面对着简白珂投来的诧异眼神,女人没有丝毫的羞怯,甚至弯了弯眉眼,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方便她“观赏”全身。

简白珂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是现在,她也有些瞠目了。愣了几秒,她站起身,腿一歪,这才发现,僵直了好几个小时,她浑身都酸麻不堪。

女人似乎很有耐心,等着她调整好,这才款款带路,走在前面。简白珂一边打量着周围陈设,一边跟她上楼。

走上楼才发现,这里被装修得宛如酒店,所不同的是,还是主题酒店,风格各不相同,法式、希腊、印度等各种风情,每一间房间都是按照当地特色进行布置,空气里都蔓延着淡淡的类似于精油的芳香,叫人不自觉地放松。

带路的女人见简白珂的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欣赏,轻声介绍道:“老板的朋友很多,喜好也各不相同,所以房间风格也就按照不同要求来设计,方便朋友们来休息聚会。除了这些,楼上还有四间贵宾室,都设有视听系统、调光系统、无线网络等,很适合私人派对,大家来这里都很放得开。”

简白珂微微颔首,敛去眼里的波澜,心中却是轻笑,什么放松,只是多了一个安乐窝吧。在这里,情/色与毒品,那都只是小小的点缀,只要能满足有钱人古怪稀奇的喜好便好。范墨元无疑是个好客的人,但也是个聪明的人,他表面上结交各种朋友,其实也是在积攒人脉,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掌握了他们卸下面具后的种种丑态,也是他在商场上的一笔宝贵“财富”。

穿过走廊,女人站在一扇门前,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微微笑着开口:“简小姐,只能送到这里了,老板的房间我们不能轻易进去。请。”

简白珂笑着点头,轻声致谢,然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她设想了很多种里面的情形,香/艳的,情/色的,甚至充满了肉/欲令人欲呕的种种场面,比如多人酒后乱/性的各种场面,女人的红唇,男人的汗水,娇吟混着粗喘,每一种她都设想过,可当真的开了这扇门,门背后的景象,她真的吃惊了。

因为是,一片漆黑。以至于她先闭了下眼睛,再慢慢睁开,才勉强适应了那黑暗。

强烈的反差,楼下是明晃晃的灯光,照得连女人脸上的毛细孔都能看得见,这里却伸手不见五指。

简白珂随手关了门,站在原地,侧耳细听,很快,她听见了奇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脸色一动,刚要上前,就在这时,头顶的灯霎时亮了起来。黑暗与光明,原本就只隔了一线。

她眨了眨脆弱的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男人,面对着她坐在沙发中,以一种非常舒适的姿势陷在柔软的靠垫中,浅粉色的衬衫领口大敞,隐隐可见胸膛肌肤,下面的深灰色休闲裤半褪到膝盖处晃荡着。

他一手夹着半支烟,不时吸上一口,神态贪婪而餍足,另一只手则埋在腿间,轻轻地动。

简白珂受了蛊惑一般又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他的动作,那手紧握着他自己的命根子,快速撸动,熟练中透着令人想要尖叫的性/感。她“啊”一声,哑哑地喊出来,脸颊滚烫,眼睛却像定住了一般,黏在他手上,一时半刻离不开。

面前的男人,就是她今晚要见的人,华星总裁,范墨元。难得约定了时间,却不想,迎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下马威。

“手伸过来一下。”

就在简白珂艰难吞咽口水以克服紧张时,范墨元出声了,带着这种激/情时刻特有的沙哑,此言一出,简白珂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想起一句冷笑话,多亏我嗓子眼儿小,要是再大点儿,我的心就要冒出来了!

简白珂不敢动,更不敢乖乖地伸手,她飞快地瞄了一眼男人握在手里的那粗/硕,被那尺寸震惊了一下,立即摇摇头,后退一步,干笑道:“范总,那个,我……”

她的反应显然激怒了范墨元,他掀起眼皮,沉声道:“你这是不想谈下去了?”

简白珂顿住,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得罪了这个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男人,她咬着唇上前,硬着头皮伸出了手,准备握住他的……

“拿着。”

范墨元一皱眉,被她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给逼出笑来,哼了一声:“想什么呐?”

说完,他把手里那还剩三分之一的烟,插/到她指间,两只手一起拢住自己胀痛不已的巨/硕,飞速搓动,几十下后,伴着一声低吼,他浑身战栗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

简白珂彻底傻了,她知道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儿每天都想破脑袋玩刺激的,玩新鲜的,可大半夜的在小黑屋里自/慰的,不免太“另辟蹊径”了一些。难道,他有什么隐疾,或是对女人提不起兴致?!

她正想着,忽然他的手又伸了过来,上面还沾着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腥膻的气味传来,她下意识地要躲,被他一伸手将还燃着的烟夺了过去,放到唇间,又吸了一口。

简白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范总裁只是需要一个能放烟的地方,他不需要女人。这个认知,令她松了一口气,毕竟,对陌生人投怀送抱这种事,就算再熟稔,再有心理建设,对于一个自尊心尚未完全泯灭的女人来说,那滋味儿也不好受。

“王浩勋和简繁的女儿?”

范墨元脸上半明半昧,将手中的烟掐灭,最后一口烟全都喷到简白珂脸上,借着那白色烟雾,眯了眼,伸手挑起她下颌,送到眼前仔细审视。

简白珂被呛得低咳几声,下巴上一热,被他捏住,只好看向他,想到他手上还有些属于他的体/液,她立即蹙了眉,却强忍着没躲。

“这张脸还不错,别的呢?”

他松开手,向后靠去,神态倨傲,毫无喜色,冷声道:“衣服脱了,我看看腰条儿。”

简白珂顺从地低下头,慢慢脱着衣服,到目前为止,她的裸/体还只有两个男人看过,沈天明和沈澈父子,她为了报仇,敢豁出去一条命,哪里怕脱衣服,哪里怕再多一个男人。

衣衫落地,她抬起头,站得笔直,尽量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瑟瑟发抖。这是她的财富她的资本,她应该骄傲,而不是该因为羞耻默默垂泪,那不是她简白珂的一贯作风。

“还不错,用来勾/引那个在部队里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男人,是够用了,对我吗,差了不止一个两个档次。你还没成精,不够气候,记得多多修炼。”

范墨元笑得有些自得,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你怎么知道,他会按照你的计划来找我?”

简白珂弯腰,捡起衣服,重新穿回去。

“我的哥哥,我太了解了,别的不用你操心,一环扣一环,我都会帮你铺垫好。”

他定睛看着她,忽然再次皱眉,摇头道:“简白珂,你眼里有仇恨,有杀气,这不好,不好,一看就叫人心生防备,这怎么能行呢?!”

她的动作停住,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反问道:“那该怎么样?”

范墨元抚掌大笑,一把将自己腿上挂着的裤子扯了下来,站起身,光着下/身走近她,循循善诱道:“你要笑,笑得甜美,笑得妩媚,笑得妖娆,对喜欢的人要笑,对讨厌的人要笑,对恨的人,更要笑。这样,不出一年,我包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记住了?”

简白珂与他对视几秒,忽然绽出来一个可算是颠倒众生的笑容来,娇滴滴应道:“记住了,范总说的是。”

他一愣,随之露出满意赞许的表情,眼里闪过一抹激赏。

“对了,下次再见面,无论隔了多久,无论在哪里,周围有什么人,都要记得表现出,是与我第一次见面。”

范墨元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简白珂听后笑得更加明媚,光彩照人,轻点头道:“这个您放心,我们做演员的,一向专业守信。”

一向不爱吃甜食,只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的糖果,最后牙齿痛,痛得半夜醒来,一身冷汗。母亲父亲自然是不在家的,只有保姆,打着哈欠推门进来,颇不耐烦地问一句“我的大小姐呀,又怎么了”,而她只能捧着镜子,照着那几枚残缺的龋齿,嘤嘤哭泣。

那种痛苦又无助的感觉,简白珂不喜欢,因此换牙之后,她便抗拒太甜的食物,直到现在,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她是怕发胖,保持身材。

点了一杯黑咖啡和一碟全麦面包,简白珂安静地等待着范墨元,在这里她并不担心被人认出来,横店的明星不知道有多少,见到几个也不会叫人惊奇。

不多时,范墨元推门进来,一路奔波,他脸上有隐忍的怒气和疲惫。

“简白珂,别要我提醒你,我觉得你很没有效率!”

他压低声音,上身倾近,话语中已经多了几分不满。

简白珂撕了一小片面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待全部咽下去,才拍拍手,不急不慌道:“范总,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

他哼了一声,也回应道:“还有句话叫夜长梦多!你不觉得,他言行间已经有了些怀疑?”

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道:“怪不得你要故意说那样的话,你是故意要叫他以为我们有男女私情,好将注意力放在提防我是否红杏出墙上。”

范墨元不说话了,坐回原位,双眼死盯着她。

“不要以为,有王唯山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忘了我们是同伙。”

陆明找到简白珂的事情,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不禁有些沉不住气,若是王家老爷子人之将死,良心大发地承认了简白珂的身份,再给予一笔遗产,难保她不会金盆洗手,更甚至供出自己,以此取得范墨存的原谅,人财两得。

那时,恐怕自己会死得很惨。

他抿紧了唇,眼色yīn郁,看着面前的女人姿态优雅地端起杯。

“我原本以为你忘了我们是同伙。范墨元,这些年来,你和我真的是平等的么?我的事情,你哪一样不是摸得清清楚楚,比我自己还门儿清。可你究竟为什么要找到我对付自己的亲生哥哥,我却是半点儿不知。”

简白珂放下杯,擦擦嘴,脸上仍保持着浅笑。

她记性不赖,自然记得初见面时,他的教诲,并学以致用,发扬光大。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范墨元有些心浮气躁,之前点的那杯沁凉蜜柚茶刚好送上来,他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压下心头火。

“怎么会不需要呢,难道这不算是禁区?你最好跟我说说,不然,我得罪了范墨存,被他一脚踹开,你可是少了个同伙,短时间内再找一个,可是劳心劳力。”

简白珂将手臂支在桌上,“好心”地劝着,直觉里,她认定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范墨元闭眼沉思了片刻,终于以一种缓慢低沉的语气,向简白珂讲述了一段过往。

35-37

35、别艳羡他人,谁都有苦痛;别看低自己,总有片天为你蓝(2)

不等范墨元开口,简白珂似笑非笑,晃晃手指,摇头道:“可别跟我说,兄弟俩爱上同一个女人哦,那太俗气,简直成了粗制滥造的都市剧,叫人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范墨元被她呛得一怔,跟着也摇头,苦笑开口:“虽然同样俗气,但不得不说,我这个比你猜想的还要狗血一点儿。不是我们都爱她,是我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你听懂了?”

这一大串人称代词,听得简白珂一翻眼睛,无奈道:“这不就是我天天演的电影电视剧嘛?”

他也点头,手指捏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被她这么一调侃,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了,只好低咳一声。

“你应该对她也有印象,当年演过一个很有名的古装戏。”

范墨元低声报出一个女人名字,简白珂倒是真的惊愕住,愣愣道:“她、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难道……”

他点头,一脸烦躁,本想掏出烟来抽,又瞥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只得将烟盒悻悻放回去。

“其实我大哥和我是同母异父,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已经有两个多月身孕了,不过别人都不知道。我母亲的恋人是我父亲的战友,执行任务时殉职了,我父亲就娶了我母亲,想着算是叫战友能够安息。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你看,是不是一点儿看不出来不是亲的?”

简白珂倒是很是吃惊,没想到范墨存竟不是范善罡的亲生儿子,不过范墨元说的确实是实话,范善罡对待范墨存还是极好的,即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那你们两个,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一提起这件事,范墨元有些激动,他按住简白珂的手,哑声质问道:“她走的时候,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也是两个多月!凭什么他就能那么好命,遇上我爸,我的孩子就得死?”

她被他捏得生疼,又抽不回手,只得小声劝道:“范墨元,你冷静点儿,这是在外头!”

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压下情绪,坐正身体,有些尴尬地冲她笑笑,再也顾不得太多,抽出烟来点上。

“我当年在学校看见你,心里就一哆嗦,其实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像,也说不好,我说不明白,就那眼神儿……”

他说不下去,哽咽着吸了一口烟,大概是呛住,颇为狼狈地俯身咳嗽起来,手捂着嘴,眼中隐隐有水光。

简白珂看着他,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安慰的话,终究说不出来。

关于爱人的死因,范墨元再不多说,直说她死得很惨,他赶到医院的停尸间看了一眼,几乎都要认不出来那是她。

曾经风华绝代的佳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惨,任谁也要感叹一句,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他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儿?不过,我们一直说好的,我可以不道德,但是我不能违法。”

简白珂蓦地有些烦躁,想要端起杯子,发现咖啡已经凉了,复又放下,叹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得不偿失了,无意中搅进一个复杂的家族恩仇中,这大大超出了她的本意,她只想出名赚钱,赶快攒够本,好带着母亲去一个小城市安静生活。

“我心里有数儿,你自己端着点儿,记着平常多亲昵点儿,叫他没你不行。”

临走前,范墨元不忘叮嘱简白珂,戴上眼镜转身就走。她忍不住叫住他,“你……你这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他没回头,低低念了一句:“今年她走了第十年了,以前总希望我陪她到西湖的断桥走走。明天她生日,我想去西湖边上瞧瞧,就当是随了她的愿。”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情深,简白珂在他身后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叹口气与他告别。

“好,那有事再联系。”

回到宾馆房间,简白珂洗了澡,坐在桌子前,想了想仍是开了电脑,犹豫着敲下那个名字。

网上的信息果然丰富,大部分都是该女星车祸的消息,她随意点开一条,滚动鼠标往下看。这女演员比范墨元还大了几岁,舞蹈演员出身,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舞蹈功底和表演功底都很扎实,是个很优秀的演员。十年前她刚刚凭借一部古装戏红透大江南北,不过简白珂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男朋友是范墨元,这段恋情实在太低调了,至今没有人知道。

或许,知道的人都被范墨元打过了招呼,不能说出去吧。再开了几个网页,说法也都大同小异,想必网上的东西可以花钱制造,自然也就可以花钱去除掉,不论是范墨元还是范墨存,都不会叫真相流出去。看来,她今晚是别想知道这女人的真实经历了。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更加胸闷,不知道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是因为范墨元的故事令她感到费脑子,开了电脑,她望着那黑漆漆的屏幕出神,眼前一会儿是范墨元悲伤的眼神,一会儿是范墨存挺拔的背影,来回变换。

想了想,简白珂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多,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范墨存的手机。

那边响了几下才有人接起来,背景音有些吵,应该是在酒桌旁,他接通后只说了一句“等等”就没了动静,好一会儿安静了,他的声音也跟着再次传来。

“在哪儿啊?好吵。”不自觉里,简白珂声音里竟有了些撒娇的味道,她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歪着头夹着手机,双手往身体上擦拭着护体乳。

“还能干什么,喝酒,吃饭。”

范墨存靠在角落的大型盆栽后面,边吸烟边回答,眉梢眼角也跟着化开了冰霜,有了浅浅笑意。

“之后呢?没别的‘好节目’?”

她哼了一声,可没忘了,这些官员的作风问题叫人没什么信心。

“不知道啊,不然的话,范太太给安排一下?”

他正打着电话,一个手下跟过来,朝他比了个手势,他转身又往包厢里走。

“行,再说吧,我有点儿事,先挂了。”

也不等简白珂再说什么,范墨存按断了,听着那边传来的忙音,简白珂又惊又气,她随手把手机扔到棉被里,赌气道:“我再主动给你电话,我姓倒过来写!”

她气得不轻,收拾了东西,确认了一下明天上午的开机仪式时间,果断睡觉。

迷蒙中,手边的座机疯狂响起,简白珂被惊醒,下意识捂住头,不想理会,她是被范墨存气得不轻,居然睡前忘记拔掉电话线。不料那铃声格外持久,一遍又一遍,她烦躁坐起,抄起话筒哑声道:“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那边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新晋影后语气如此凶,小心翼翼道:“简小姐,那个,这里是前台,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不好意思,这里有一份急件,需要您立即签收……”

她挠挠头发,眯缝着有些肿胀的眼,应道:“那麻烦送上来吧,还有,下次不要半夜给我电话,我睡眠不好。”

放下电话,简白珂想了想,抓起睡袍穿上,点亮了床头一盏小灯,捡起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连一个电话提示都没有,她懊恼地一头扎到被子里。

门铃响,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冲着猫眼儿望了望,是个穿酒店制服的男人,半低着头,手里捧着个木盒,应该就是前台说的急件,开了安全链,拧开门,她刚要说话,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那人很快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力将简白珂顶在门上,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你……”

她吓得倒吸几口气,呜咽出声,头顶的昏暗灯光将身上的男人轮廓照得影影绰绰,依稀带了些许夜晚的凉气,她试着伸手环抱住他,他身上却热得惊人。

“你怎么又来了……”

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可她不得不承认,看清是范墨存,她居然心底有莫名的欣喜。

“这不就是‘好节目’吗?放心,我路上把明天白天要办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在你这睡一晚上,明儿再回去也来得及。”范墨存啄了一口她的鼻尖,眼睛亮得吓人,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捏了捏她鼻梁,亲昵道:“惊不惊喜?”

简白珂推开他,弯身抱起他放在地上的纸盒,冷哼了一声:“只有惊,喜嘛,暂时还没有。”

掀开盒子,她眼神闪了闪,居然是一瓶加拿大冰酒,她的最爱。

“算你有运气,不然打扰我睡觉,我非吃了你!”

她摇了摇手里的酒,朝正在脱衣服的男人得意一笑,又皱眉道:“快把借来的衣服脱了吧,免得下次我看到酒店服务生心里有yīn影,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些新鲜水果和鲜乳酪,又都斟满了酒杯,在这凉爽的夜晚里浅酌慢饮也是一种另类情调。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一刻也离不了我……”

简白珂放下酒杯,缓缓攀到范墨存肩头,坐在他的膝上,口里特意留了一口酒,亲自喂给他。

他张嘴,由着她胡闹,芳香的酒液咽下去,她的舌也绕进去,寻着他的舌,调皮地纠缠着,每每碰到,又灵巧一闪,就是要让他心急。

范墨存的呼吸有些凌乱,他按住她的头,不叫她再乱来,粗声道:“你该知道,我来是想见你,不是只想和你做/爱。”

简白珂依旧在笑,然而心里却好像被一根细微的刺猛地扎了一下,她只是普通女人,女人惯常的小毛病她都有,她不禁想,范墨元说她身上有“那股劲儿”,和那女人颇像。那,范墨存呢,可会也觉得像。虽然他可能不爱那个女人,但在看着自己时,会不会也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那个死去的人,因为对那人的愧疚,所以才对自己百般宠爱?

她只想了一秒钟,就战栗了一下,忍不住骂自己,想太多。眼前这男人,不过是她事业的踏脚石,她干什么挖心掏肺地待他?不过就是一出戏,演完后打上一句“the end”,从此再见亦是路人,她真的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享受每一个瞬间的美妙。

她禁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范墨存的手抚上她的下颌,疑惑道:“怎么摇头,不想见我?”

简白珂抬手绕上他的颈子,将他一点点推倒在床上,自己则徐徐褪去睡袍,温柔娇笑道:“只是担心你路上太累,怕你一会儿撑不住而已……”

他大笑,胸腔好一阵起伏,摸上她心口处的浑圆,有几分狂妄,咬牙道:“范太太,你死定了!”

说完,范墨存翻过身,将伏在他身上的女人掀翻在柔软的床铺上,背对着自己,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臀靠向自己的小腹,一只手就摸向她温热的腿根。

“急什么……”

简白珂嘟囔一句,双手揪紧床单,挺起腰满足他的掠夺。

他一沉腰,不给她准备和适应的时间,待她反应过来时,底下已经涨满,酸麻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轻哼,双颊潮红,两只眼也跟着很快泛湿。身后是他隐忍的静止,蓄谋着接下来的疯狂宣泄,简白珂咬住唇,微微绷紧了身体,纤长的颈子和光滑的背脊,以及挺翘的臀,整个曲线玲珑,在幽暗的灯光下构成一幅美景。

“放松,不疼了吧?”

为自己的急迫感到一丝懊悔,范墨存覆上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耳垂,引来她更深重的战栗,她无处可逃,只好偏过头来,与他轻吻,唾液沿着嘴角拉长,黏在嫣红的唇瓣上。

他能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紧张和不适而急剧地收缩着,好像在排挤着他的存在,雪白的肌肤上也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皮疙瘩,不知是冷还是微疼。这几日两人实在太过放纵,简白珂的娇嫩处被他折磨得有些红肿撕裂,这回又如此贸然收到侵犯,似乎那细小精致的花瓣儿又被撕开了,难受得她垂着头小声轻吟。

范墨存吻了吻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又将手探到胸前起伏处,将暴/露在视线中的雪白绵软拢在掌中轻轻扭捏,还不忘照顾着那顶端处不断轻颤的诱人粉红花蕾,拇指食指黏住它,稍稍用力地不断欺负着那一枚可怜的柔弱,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摸索到两个人紧贴的地方,不断温柔地抚慰着,帮助她适应着自己的存在。

简白珂受到多处袭击,不受控制地摇晃起身体,想要逃离种种他给予的种种刺激,然而不得不承认,这样很有效果,她很快酥软成一团,之前绞紧的身子也不知何时放松了,似乎连隐秘处的疼痛也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了,她不自觉地摆起腰来。

“乖,怪我太着急了。”

他撩起她背脊上披散的发,吻她汗湿的脖颈,跪在她身后,掰着她的两条细长腿儿,猛烈进出,肌肉碰触发出清脆的拍击声音,午夜里自有一番不能言说的暧昧和迷情。

两个人的身体经过多次的磨合早已对彼此有了深刻的认识,更有一种契合感和熟悉感,不需要浪费任何时间,立即找寻到了最适合彼此的角度力度。几百下后,范墨存还嫌不够,握住简白珂的腰,又将她翻过来,见她额角已经显出汗来,知道她累了一天,也有些心疼,无奈就是停不下来。

“要不你上来?”

他坏心眼儿地停住,见她不满地哼了两声,装腔作势地提议着。

“不要,累死了,好困……”

简白珂抬手揉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拱了拱泛酸的腰,不高兴道:“完事没呀?完事了就出去,睡觉了。”

范墨存这个气啊,他在这边抽/送撞击,流汗流精的,身下这女人不仅没抱着他亲亲啃啃,娇呼“老公你好棒”,反而一脸嫌恶地问他完事没有!一张冷线条的脸,霎时犹如黑锅底,他咬着牙,重重地顶了一下,简白珂果然自作孽,“啊”一声叫出来,攀住他的肩膀,抽噎出声。

她几乎能真切地感受着他的一部分深埋在自己的幽深中,脉络清晰温度灼热,她不自觉地要被他融化,流淌出黏腻湿滑的花蜜来,滋润他,诱惑他。那种濒临死亡,喘不过气来的快/感叫她想叫又无法欢畅地叫,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低泣,与他的喘息相互应和。

“之前我还心疼你明天开工,算计着时间打算叫你再眯一会儿。你这可是自找的,哼。”

他强悍地撑开她,不顾她的祈求,将她的胸口雪白抓得一片通红,再次狠狠贯通她,挤入她的腿间,将她上半身抱在自己怀中,逐渐加快节奏,越来越重,直到将她整个人都抵向床头,大床好一阵摇晃吱嘎。

范墨存粗气急喘,今夜彻底的放纵和放松令他的腰再也停不下来,狠狠侵入,享受着那种极致的舒爽,恨不得将自己全都挤到身下女人的身体中。简白珂被他摇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得闭着眼,细细地呜咽和抽泣,她被那种火辣辣的尖锐的疼逼得求饶连连——

“墨存,墨存不要了……”

他置若罔闻,不理会她,将她抓得更紧,被这种快乐迷失了心神,又再次凶猛索要了百十下,尾椎骨滑过死亡般的战栗,浑身一震,全都给了她。

简白珂摸摸脸上的湿痕,抽噎着推开他,合拢双腿,侧过身不住地抽/搐着,范墨存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后背,知道累坏了她。

“睡吧,天亮有你忙乎的了。”

迷蒙中,似乎听他念了这么一句,简白珂蹙眉,等浑身的电流般感觉消散去,调整了下姿势便在他怀里睡过去,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洗干净自己。

36、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1)

横店被誉为“中国第一镇”,处于江、浙、沪、闽、赣交通旅游经济圈内,经过近十五年的蓬勃发展,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曾被外媒称之为“中国的好莱坞”。

上午十点十八分,距离影视城不远的某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准时举行了电视剧《霓裳》的开机仪式暨剧组主创媒体见面会,导演编剧主演等均到场,与各大媒体进行互动。其中各大主演均身着剧中戏服,带妆上阵,因多为女性演员,一时间见面会现场争奇斗艳,好不纷呈。

“学姐今天真是明艳动人,这一身贵妃装扮很重吧,怎么样,还能受得住嘛?”

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佟薇同样穿着唐代宫装,一身玫粉色丝绸裁剪得当,低领、大袖,胸口处露出一片白腻肌肤,配以嫩黄色的半臂肩披帛巾,领子、袖口、衣裾边缘部分还精心缝制着一小簇一小簇的梅蕊。她面上妆容瑰丽,眉似远黛,眉心一点朱红,更令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华丽。

也难怪之前在北京巧遇时,佟薇语气高傲,她出道比简白珂还要晚上近一年,如今却能在这种宫斗大戏里担任女二号,可见实力也不容小觑,是有些资本的。她演的正是戏中杨玉环的劲敌之一,被称为“梅妃”的江采苹。

据一些戏剧典故记载,唐玄宗年间,早在后来赫赫有名的杨贵妃进宫之前,有一位颇受帝王宠爱的妃子,因其性喜梅花,玄宗因赐号为“梅妃”,一时间享尽帝王恩宠。不料杨玉环一朝选在帝王侧,这位梅妃渐失宠直至被贬入冷宫上阳东宫,后世传她颇有才情,曾著有《谢赐珍珠》和《楼东赋》等著名诗赋,后死于安史之乱。

相传唐玄宗某一日忽而想起这位旧宠,于是命人送去一斛珠,梅妃当即作诗,感叹道“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而杨贵妃听闻此事之后,不禁醋意大发,竟同皇帝使了小性儿,玄宗生怕爱妃恼怒,再也不敢过问梅妃之事。

《霓裳》一剧的编剧团队,为了让这出后宫大戏看起来更加丰满立体,加重了杨、梅二人的对手戏,两人为了保住各自的宫中地位,不断拉拢宫人,收买人心,上演了一场后宫女人的攻心之计。简白珂饰演该剧的女一号,也就是

被描摹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

之前凯文还担心简白珂过于瘦削,怕她的定妆出来效果不好,不想她虽然瘦削,但腰身玲珑,胸和臀倒是曲线完美,加上塑性内衣的辅助功效,穿上戏装,倒是叫整个剧组都连声叫好,尤其那一双眼,极其灵动迷人,笑起来妩媚多情,很有些媚态。

“还好,头饰确实重了些,不过还能应付得了。”

两个人的座位紧挨着,简白珂淡笑,冲着佟薇略一点头,头上金灿灿的步摇跟着轻颤。她戏中的衣服饰品,都是请了文物专家做指导顾问,剧组里的服装和形象老师亲自去了两次西安,多次参观了西安博物馆的文物实物,尽可能地还原了唐代宫中女子的装扮,力求真实。她佩戴的这支步摇,通体金子打造,钗首制成鸟雀状、雀口衔挂珠串,行动间轻颤,流光四溢。

她怎不知,佟薇这是话中有话,提醒她可要把这“女一号”的位置做得稳牢些,不过,她自然不会自贬身价,在大庭广众前跟自己的“学妹”撕破脸。

说是学妹,简白珂大学一共没有上几天学,大二下学期便退了学入行,不过,比她小一届的佟薇也确实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一度被人拿来和上一届的简白珂做比较。不过真正令两人有交集的,还是佟薇疯狂追求沈澈这件事。

若是没有自己的算计,简白珂还要为佟薇的大胆和执着叫一声好,但那时正是她接近沈澈和他父亲的关键时刻,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半毫的冒险。同样,也是因为佟薇的出现,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沈澈,不只是虚情假意。

原来有时候,一份感情只有在受到另一份感情的威胁时,才呈现得最真实,也最蓬勃。只是那时的简白珂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好在沈澈不为所动,面对着佟薇的锲而不舍,他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一次都断然拒绝她的感情。

“你根本配不上他!他那么好,那么完美!”

学校的池塘边,佟薇朝着简白珂如是喊道,她才刚刚进入大学,一脸稚气,但眼中却都是愤怒。

“你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他?”

简白珂坐在池边,九月份的北京,夜晚已经有了些凉意,她还穿着夏装,未免有些料峭,摸摸手臂,一阵晚风,已经泛起了细小的**皮疙瘩。

“你看他的眼神,有犹豫,他看你的,没有!这太不公平,他那样的人,就该有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宠着他!”

佟薇想也不想,大声回答她,眼睛里没半分迟疑,大概是看不惯简白珂那随意的样子,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将她从石凳上拉起来,与自己平视。

简白珂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掸了掸身上的褶皱,缓缓开口:“学妹,你那是要给他当妈,不是给他当女朋友。你若真的喜欢,那就去追他,他接不接受,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的事,别再来缠着我了,我要退学了,但愿以后,再不相见。”

说完,她掉头就走,不顾身后佟薇的连声呼喊。

她已经下了决定,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这周末,便要约沈天明出来,演一出好戏给她的恋人沈澈观赏。

很多年以后,简白珂坐在黑暗的影院中,看着一直很喜欢的女影星娜塔丽·波特曼高高一跃,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双重的人格和一切悬疑在这一刻割裂和静止,她在席上瞬间看得泪流满面。

她也长着一双隐形的黑色翅膀,在无数个午夜静静地展开着黑色羽翼,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翎羽,因为自傲,所以自贱。

“学姐,学姐?”

耳边再次传来佟薇的声音,简白珂一怔,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赶紧敛了心绪,笑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佟薇了然地笑笑,一指她头顶,“你有支簪子快掉了,我帮你正一正吧?”

简白珂点头谢过,佟薇便伸长了手臂帮她调整,不远处的记者刚好抓到这一幕,闪光灯闪个不停,画面上两个女人都是明艳动人。只是佟薇的角度掌握地很好,整个身子将简白珂遮住了大半,显得颇有气势。

佟薇嘴边一缕淡笑,她的经纪人早已和不少记者打过招呼,这照片是真的,但配上什么说辞,可就不一定了。

反正,只要夺人眼球,娱乐新闻怎么有噱头怎么来,尤其大家还最喜欢看某某和某某不合的消息,颇有种窥人隐私的好奇。“戏里戏外互斗心机,场外场内貌合神离”这类的标题,一向是八卦记者们的最爱,最能引来点击率。

等到见面会的尾声,导演将戏中的男女主人公请上舞台,将一位著名民间艺人亲手制作的人像皮影交给二人,据说这是老艺人按照两人长相亲自操刀,色泽鲜艳,选材精良。简白珂和饰演唐明皇的内地小生何晓铭一起接过,二人站在一起很是相配,手持着象征陕西特色的皮影,为这部唐代大戏造势。

佟薇仰着脸,坐在原位上,看着光彩照人的简白珂,脸上隐隐罩了寒霜,闪过一丝冷笑。

她并不难过,事业上,她确实此时此刻不如她,但是她收获了爱情,她还有,沈澈。一想到沈澈,佟薇柔美的脸上终于显露出笑意来,眼睛投向宴会厅的出口方向。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yīn德五读书”,听闻《美人如玉》剧组事故频发,《霓裳》剧组更为小心翼翼,不仅请来名士仔细掐算吉时开机,导演带着全体剧组成员拜过各路神仙,供奉了各种贡品后,这场声势浩大的开机仪式才终于结束。随后,导演欧阳林宣布,该戏立即开始拍摄,部分戏份甚至今天下午就将开拍,

几位主演在助理和经纪人的簇拥下,通过临时通道回到休息室卸妆更衣,因为酒店的贵宾休息室数目有限,简白珂和佟薇只得共用一间大休息室。对此,宁宁很是不满,几乎就要去和酒店方理论,但凯文拦下了她。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帮记者都是猴精儿,知道挖不出什么新闻,有时候就专门在这帮工作人员身上下手。万一谁传出去,保不齐怎么说白珂,到时候一通乱写,什么老人欺负旧人,戏里戏外斗得欢之类的。反正就是换衣服,地方儿又不是不够,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凯文揉着眉心耐心解释,对自己这新交的小女友的暴脾气,十分无奈,又舍不得深说。

简白珂也深以为然,叫宁宁别急躁,说换了衣服就回自己酒店,犯不上因为这个生气。她退场晚了一些,等她赶到休息室时,房间的门已经关紧了,她身上是薄薄的戏服,又袒胸露背的,冻得瑟瑟发抖,披着件外套站在门外,知道佟薇在里面,一时间也不好就这么推门而入。

刚要找手机,简白珂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袋落在宴会厅了,赶紧叫宁宁回去取,凯文和她一起离开,去安排车子。

站了一会儿,她实在熬不住,伸手去敲门,哪知道敲了几下里面也没人应答,试着扭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简白珂当即不再犹豫,开了门就迈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佟薇那件嫩黄色的披肩帛巾搭在椅子上,当即知道她在房间里,于是特意提高了声音开口道:“我敲门了,没人回应,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还是没人搭理她,简白珂刚要动,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红木屏风后传来,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于是站在原地,侧耳细听。

忽然,一声低呼传来,声音不大,很痛苦的样子,那分明是佟薇的声音。

简白珂赶紧上前,绕过屏风,想看看佟薇怎么了,只是,当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禁一愣!

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站立着,他身前便是梳妆台,台面上的化妆用具已经全都拨乱在地上,胭脂水粉一地狼藉,一个女人坐在上面,两条腿从层层叠叠的玫粉色丝绸中探出来,紧紧攀缠住男人的腰,软底的绣花鞋早已踢掉,露出纤纤足,小巧的指甲上涂抹着同色的甲油,极为诱惑。

正是佟薇,她上身的薄纱衣裳已经褪到了腰际,露出勾着花纹绣着梅花图案的胸衣,胸前丘壑呼之欲出,脸上的神情有些迷乱,那一声娇啼,正是出自她的口中,想必,是无法隐忍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

“有人来了,小薇。”

低沉的男声夹着淡淡笑意响起,恰当地唤回来失神的佟薇,她这才睁大了眼睛,等看清屏风旁站着的简白珂,立即手忙脚乱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

但简白珂一直盯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于是,她分明捕捉到了佟薇嘴角的笑意,那不是惊慌失措,分明透着胜利在望的喜悦。

幼稚的游戏,初时的惊讶消散,此刻简白珂也终于失去兴味儿,就要垂下眼。不想,一道目光黏在她身上,太过强烈,她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冷静开口道:“抱歉,我听见你的声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打扰了。”

男人依旧站得笔直,看着面前的一整面镜子,镜中的简白珂面色如常,大概是因为冷,她的脸颊有些苍白,更显得唇上的唇膏太过浓艳,眉心那金箔制成的花钿不停反射着闪亮的光。

一瞬间,男人有些惊愕,她脸上的寒意,竟分明有些女帝武则天发现姐姐韩国夫人和自己的丈夫有染时,那股凛然的怒意。但是显然,这怒意不是来自于醋意,而是被人设计的愤怒。

“呀,白珂姐,是你啊。我本想告诉你沈澈会来,又想着给你个惊喜,毕竟大家都是老相识嘛,难得我俩都在这边拍戏,他来探班,正好我们可以聚一聚。”

说话间,佟薇已经恢复了镇定,笑着开口,只是腮边还残存着些酡红,激/情未消的余韵。

“客气了,只是我下午还得看看剧本,你们好好玩吧。”

简白珂抓着身上的外套,再次开口,话里已经透着了拒绝,她不停地用余光瞟着门口方向,心说大概是宴会厅里媒体来的人太多,宁宁都去了好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佟薇已经攀住男人肩膀,从梳妆台上跳下来,抓着他的手,捡起鞋子穿上,几步走近简白珂,亲热挽住她的手臂,摇晃了几下,嘟嘴道:“哎呀,学姐好不给面子呐,你是专业演员,又是影后,剧本什么的,看几眼就好啦,吃个饭而已,用不了多久的!”

相比于范墨萦的撒娇,佟薇的这一番腻歪,简白珂却是打心眼里儿不舒服,人和人本来就是需要磁场的,就算是没有沈澈夹在中间,她想,她可能也不会喜欢佟薇这样的女孩儿。

心理学上说,你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身上有你渴望却没有的东西;而你讨厌一个人,是因为她身上有你自己的特质,一个你自厌的特质。简白珂深以为然,她觉得佟薇同样精于算计,这一点和自己很像,故而自厌的同时,对她格外不喜。

看出她的疏远,佟薇也只好松了手,讪讪地站在她身边,只得将最后的一丝希望投在沈澈身上。

沈澈一只手仍旧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

36、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1)

只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的褶皱,甚至对着镜子,伸出手指将脖子上那浅浅的唇膏印子揩去,他一直没转身,说话也是对着镜中的人影儿。

“小薇,是你不懂事儿了,白珂现在不是一般人物,哪能说和我们出去就出去,你别在那儿软磨硬泡的!”

简白珂心头冷笑,不说话。好啊,沈澈,你在这里和佟薇一唱一和,故意激我是吧,我偏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你说我红了目中无人,便随便说去,我不会为了表明自己“平易近人不忘本”就进了你的圈套儿。

“不过,白珂,给点儿面子,就当是给我和小薇的订婚礼物,一起吃顿便饭,怎么样?”

眼皮禁不住一跳,一颗心好像被一个很钝的刀子用刀背狠狠地磨了几下,因为不锋利,所以并没有那种瞬间流血的疼痛感,但是毕竟那是柔软的一颗心脏,它知道疼知道痛,没法做到什么都没发生。

她刚要说话,取手袋的宁宁刚巧回来,手臂上搭着她要换的衣服走进来。她没听见之前的对话,也不想和佟薇客套,拉过简白珂便催促她换起衣服来,说凯文已经在外等了。

被宁宁拉走前,简白珂看向佟薇,声音虽低,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一会儿你把地点时间给我发过来,我会去。”

说完便走,对沈澈是一眼没看,那男人依旧是背对着她站着,从她进来几乎一动没动。

佟薇眼睛亮了一下,抿嘴,笑而不语。

纵然你旧情难了,我也有本事逼你斩断情丝,爱情这东西本就没有先来后到,旧梦重圆远不如新欢在怀来得实在,她银牙暗咬,对着沈澈笑得愈发温婉动人。

他却扭过头去,盯着身畔那屏风上雕刻的山水,避开她炽热的眼神。

“白珂,你和那个佟薇是怎么回事儿?”

车子发动,朝简白珂住的酒店开去。简白珂刚坐直身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凯文就回过头皱眉发问。

“没怎么,还能怎么?”

凯文不信,他可是老油条,艺人之间一个眼神他都能咂摸出滋味儿来,更何况,简白珂和佟薇早就超过了一个眼神的交流。

“她最近势头也很猛,连接了好几个戏,虽说都不是女一号吧,但都挺出彩儿。跟她搭戏,你多留神。”

见她不肯多说,凯文便也不追问,手敲着膝盖,仔细叮咛。虽说简白珂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新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劝几句,完全是以一个哥哥的立场和身份。

“我知道,我会注意。”

“佟薇很有野心,我以前跟过一个师父学过几天看面相,她那个面相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宁宁扒着前方凯文的椅背,凑到他耳边猛地说了一句,给凯文震得直掏耳朵。

“扯淡!”他一把把她按在座位上,叫她坐好,翻着眼睛训她,两人很有些欢喜冤家的味道。

“呦,宁宁,您还回看相呐?给我瞧瞧?”

简白珂逼着自己不去想沈澈和佟薇要订婚的事情,那种钝痛感令她很不舒服,只好逼着自己笑吟吟地扭头看着宁宁。

“不用再看了,我早看过了,你呀,就是个‘踩着银桥上金桥’的命!”

宁宁托着腮,笑嘻嘻回答道,见凯文和简白珂都听不懂,赶紧又追加一句:“就是越走越亮堂呗!”

简白珂被她逗笑,暗自又摇摇头,自己喜欢的男人要订婚了,新娘子不是自己,这有什么“亮”的。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似乎不是一个已婚妇人该操心的事情,想起早上范墨存那孩子般的睡颜,复又释然了些。

只是,接下来的同桌吃饭……

37、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2)

佟薇很快便将酒店的地址和时间发过来,简白珂捏着手机看了好几遍屏幕,回过去一个“好”字。

曾几何时,种种情爱纠缠,全都化作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此时此刻,简白珂竟有些后悔,不如早上跟范墨存撒撒娇,做一回让他“从此不早朝”的祸水,起码,若是有他陪着自己一道去,也不会感到太尴尬。

可等她回到房间,他早已离开了,应该已经在回南京的路上了,空气中,唯有他淡淡的气息残存,稀薄得像是一个记不大清的梦境,想到昨晚的激烈缠绵,简白珂坐在床沿托腮轻笑。这男人,竟好似古代的狐狸精,夜半无人时投宿一夜,她倒成了春梦中的懵懂书生。

傍晚六点,简白珂赶到那家名为“西子情”的杭帮菜餐厅,餐厅占地面积不大,却依山傍水,周围景色清幽。一进去,大门不远处的墙壁做成了照片墙,上面有中外明星在此用餐的照片和签名。上了二楼,走到尽头是一处开阔的露台,一眼望去,不远处碧波荡漾,湖水粼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令人很有些心旷神怡。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简白珂来到佟薇和沈澈预订的包房,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挨着坐,看上去很是亲昵。

“白珂姐,就等你来点菜了!”

佟薇亲亲热热地递过来菜牌,简白珂接过来翻看。

不愧是锦绣江南,菜单是纯手抄本,毛笔绘制菜品,字迹秀丽工整,配图栩栩如生,红泥手撕**、龙井虾仁、香橘桂鱼、宋嫂鱼羹等等,都是传统的杭帮菜,看上去做工精致,简直算得上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简白珂随意点了两道菜,便又还给佟薇,叫她和沈澈点。沈澈对各地美食很有一番研究,很快定下来,又交代服务生来一壶绍兴花雕,再配些鲁迅笔下著名的茴香豆佐酒。

酒菜很快上齐,沈澈亲自端过那盛酒的陶坛,拍开泥头封口,往细长的酒壶里倒了些,又夹了几颗话梅,放到小巧的酒精炉上加热。他一边热着酒,一边轻声活络着酒桌气氛。

“侠客在一个雪夜在客栈投宿,老板以上好的女儿红接待,说我给你讲个寂寞的故事吧,这女儿红是本地特产,谁家若是生了女儿,便在自己院子里的树下埋一坛酒,待女儿出嫁那天再挖出来宴请宾朋。侠客酌着那醇香的酒,不解道这故事哪里寂寞了。老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开口道,大侠,你难道喝不出那是百年陈酿嘛?”

语毕,佟薇已经极为配合地笑得乐不可支,倚在沈澈肩头,抬手小心地擦着眼角,生怕弄花了妆。

“怎么,这笑话太冷了?”

他斜眼看向身边的简白珂,主动伸筷子,为她扦了块白嫩的鱼肉,蘸了些汤汁借味儿,放到她面前的瓷白碟子里,习惯地补了一句:“多吃鱼,很鲜,不腥。”

她一向不喜欢鱼虾一类美食,还在学校时,沈澈便逼着她至少一周要吃一次鱼,食堂不好吃,就带着去外面餐厅吃,非得看着她皱着眉头吃下去不可。

不等简白珂开口,佟薇已经握着筷子笑吟吟接话:“这季节吃螃蟹倒是不错,听说阳澄湖的大闸蟹配绍兴老酒最是味美,只可惜我吃螃蟹会过敏,只好委屈你们了,今儿就没这口福了。来的路上我说大不了我就忍着,可沈澈偏不干,非说我看着不吃会馋,索性自己也不吃了,连带着白珂姐也吃不上,真是讨厌!”

说完,她不轻不重地拧了下沈澈的手臂,沈澈也不躲,两人自是一副恩爱姿态。

简白珂哪能听不出佟薇话里话外的炫耀,颇有一番现女友对前女友的恨不能剥皮拆骨的味道,还偏要装作客客气气的样子,若不是她想赶紧来个了断,免得这一对男女在自己面前纠缠不休,她还真不想来这一趟。

她抓起筷子,并没去吃沈澈夹过来的桂鱼肉,自顾自夹了块虾仁儿,在口里细细咀嚼,有些失望,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湖名菜,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们……打算结婚了?”

简白珂忽然出声,手里的红漆木筷子远离手指那一端嵌着颜色水润的象牙,似乎一霎时沉重起来,眼角扫过佟薇和沈澈,她竟想笑出声——

ex,最不招人喜欢的存在,据说有部港片,将其文雅地翻译为“前度”,很是恰当精辟。

“别忘了给我张喜帖,到时候我和我先生,人不到礼到。”

她说完便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唇,光/裸的手臂支在圆桌上,淡笑看着佟薇。

沈澈应该是知道她已婚的事实,但她笃定,他不会告诉自己的这个“未婚妻”。简白珂之所以这么自信,还是因为当年佟薇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与不爱,眼神撒不了谎。这爱与吃不吃大闸蟹,搭不上半点儿关系。

“白珂、白珂姐,你结婚了?你……你隐婚?!”

佟薇正低头小口抿着杯中温热的黄酒,闻言一哆嗦,杯里满满的酒液洒出来一些,她顾不得擦拭,嘴大张着,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等她反应过来,又将一双瞪圆的眼投在沈澈身上,后者也正捧着酒杯,神情餍足地享用着美酒,不过相比于她的惊讶,这男人就淡定多了。

“你也知道,这种事还是低调为好,我连婚礼都没办,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佟薇一肚子的酸话,立即没了说的机会,她还想借着吃饭的机会好好刺激一下简白珂,如今看来,敌人成了假想敌,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幻灭感,还觉得有些丢人,对敌人的真实力量估计不足,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那恭喜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白珂姐的先生……”

她负隅顽抗,沈澈是官员之子,虽说沈家如今式微,但好歹他是医学界青年才俊,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简白珂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简白珂笑着低下头,并不直接回答,心里却是想,单说范墨存那古怪别扭的性子,岂是别人说想见见他就能见的?

“小薇,菜凉了,多吃点儿。”

沈澈忽然出声,阻止了佟薇的继续发问,她涨红了脸看看他,终于识时务地闭嘴了。接下来便是沉默,令人难堪而又窘迫的沉默。

“佟薇,沈澈,这杯酒我敬你们。”

简白珂满上酒杯,她还是第一次喝这文人口中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琥珀色的液体澄净透亮,想来应该不算烈酒。

“有句话可能听着不好听,但我还是想说,以后你们感情好坏,自然是和我没关系。佟薇,我和沈澈上学那会儿确实是在一起过,不过你也犯不上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再说事儿,我已经结婚了,不管自己婚姻经营得如何,都不会再插足他人的感情。正好今天把话说开了,也算是消除了彼此的猜忌,祝你们幸福开心。”

说完,她举高酒杯,仰头喝干,将杯底朝下示意了一下。

“嘿嘿,白珂姐,你真是多心了也说远了……”

佟薇有些悻悻,赶紧出声,又伸长手臂将她的杯子满上,嘴里念叨着:“我哪能那样猜忌你呢,都过去的事情了,我那时候不懂事儿嘛。接下来咱们一个组里生活两三个月,还得叫白珂姐多操心多担待不是,来,这杯我敬你,你既是我的学姐,也是我的前辈!”

见她主动举杯,简白珂也不好拒绝,那酒入口绵软,好在味道却不赖。她面上带笑,心里却很清楚佟薇这是主动示好,但她早先的心思确实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故意算计好时间让她撞到休息室里的那一幕。

只这一件事,简白珂就深切地体会到,凡事伤心与否,大半取决于你自己,当时的她有那么浅浅的难受,是因为她还放不下沈澈,若是早就对他没了感情,想必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绝不会多往心里去。

斜睨着两个女人喝酒的沈澈,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

一顿饭下来,菜几乎无人动,一坛上好的老酒倒是喝得几乎不剩,多是进了佟薇和简白珂的肚。

“我先送她回去,她有些多了。要不要帮你叫辆车?”

简白珂摇摇头,沈澈也不多客套,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离开。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黑色的车在眼里逐渐变小,成了一个小黑点,又最终消失不见,她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走出来,小风一吹,酒意竟浮了上来,有些上头,这酒具有诱人的馥郁芳香,极容易令人不自觉地贪杯,后劲儿却极大,简白珂又是空腹饮酒,这会儿便有些头疼。

她沿着路边往前走,走得很慢,美其名曰安慰自己这是在看山观水,只是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她没化妆,也无所谓地伸手去揉眼睛,越揉眼泪越多,索性就停下来,捂住脸。

伤心?算不上;委屈?也没有。只是很想哭一哭,权当任性一回。可能谁都有过这样的放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你不是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怎么,一坛酒,喝完没成尿,成泪了?”

简白珂一惊,急急回头,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赶紧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找到平衡站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吐了,我怕她弄脏我一身,交给司机送回去了。”

沈澈就在她身后,却丝毫没有伸手扶她的意思,语气也很冷淡。

是的,他有轻微的洁癖,最讨厌喝过酒的人往自己身上靠,简白珂点点头,抬手轻拍了两下脸颊,摸着很烫很热。

温柔在左边,深情在右边,事实却是,她此刻站在不左不右的位置上,孤芳自赏好不落寞。

“你回来找我有话说?”

她眯眼,试图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楚一些,不时晃一下脑袋,那是人影有些模糊,一变二二变四,她只好拼命聚拢眼神。

“别眨了,你那不是抛媚眼儿,是眼睛抽筋。站不稳就不要乱动,等我过去。”

沈澈有些嫌恶地迈步,几步上前,握住了简白珂的手,她一颤,终究没推开。

“我陪你坐一会儿吧,醒醒酒。”

路边有石头制的长椅,简白珂被沈澈拽着,半拉半抱坐下来,她确实有些站不住了,头沉得像铅块儿,没想到这酒堪比老白干儿。

“难受就靠过来。”

见她一个劲儿地把头倾向另一边,似乎在躲避着和自己的肢体接触,沈澈心头五味杂陈,伸手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简白珂挣了一下,觉得这样确实舒服些,于是没再躲。

因为挨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那味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变,有种人非但依旧物是的感觉,简白珂的眼泪一下就奇迹般地止住了。

“白珂,我有事跟你说,你……你现在能听清我的话吗?”

察觉到她靠着自己迷迷糊糊的,沈澈赶紧拍了拍简白珂的肩,他想,有些话,若是不能趁热打铁一口气说出来,自己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了。面对她,他总是有太多迟疑。

“唔……嗯?”

简白珂闭着眼,皱眉吐出一口气,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见了我妈妈,她跟我说了一些事,说这些年来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又涉及她自己的隐私,所以她张不开这个嘴,叫我挑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择日不如撞日,白珂,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听好了?”

她缩在他肩头微微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沈澈摸了摸她的脸,上面还有没干的泪痕,叹气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失手伤了我爸爸,他醒来后为什么没追究我的责任?因为他欠我妈妈的,我妈妈跟了他守了半辈子活寡,是他当初求我妈从孤儿院抱回一个两个多月的弃婴,然后装作是自己的孩子,来掩饰他的病!我就是那个弃婴……”

简白珂瞠目,酒也醒了大半,坐直身子惊讶道:“你说什么?你、你根本不是沈天明的儿子?!”

说是如五雷轰顶也不算为过,她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出现幻听,伸手掐了一把沈澈的脸颊,狠狠收紧手指,看他疼得眼角一抽/搐,这才确信是真的,一时间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整张脸的表情很是诡异。

沈天明自那件事头部受伤后,便终日郁郁,距离那年春节还有十几天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过世,当时还不到五十岁。但他却对当日酒店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也没有追究沈澈和简白珂的责任,一个人把事情全都压了下来。两个人当时都不解,简白珂报了仇理应心头畅快,但却明白自己和沈澈是再没可能了,不禁痛苦不堪;沈澈则是悔不当初,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于是他索性在一个深夜离开了家,从此下落不明,一走就是三年多。

如今他回国,向母亲问出了真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轻松的,因为他欣喜地意识到,可以不用再背负着爱的人是自己家的仇人这一事实。

“所以说,你跟沈家没关系,你跟沈天明没关系,你跟我爸爸的案子也没关系……”

她手指滑过沈澈的脸颊,眼神迷蒙,他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凑到唇边,轻啄了一下,缓慢却坚定地点头。

“白珂,我们之间,没有障碍了

37、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2)

,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她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仓惶地抽回自己的手,结巴道:“你、你不是和佟薇订婚了?”

沈澈哼了一声,捧住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一本正经道:“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今晚会见我吗?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对你强来?比如在电梯里敲晕你,扛回自己房间什么的,而不是现在这么客客气气邀你出来吃饭聊天?”

她愕然,早知道沈澈对佟薇不是真心,没想到他利用得如此彻底,佟薇对他是真的一往情深,他却一丝怜悯也无,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见她不答,沈澈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原本轻轻托着简白珂脸颊的手也微微施了力,追问道:“白珂,白珂?难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就算在一起,也不用承受良心的谴责了,我不是害你父亲入狱的人的儿子,你也没害我父亲受伤,两不相欠,懂了?”

简白珂被他捏得吃痛,机械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如他那般兴奋开怀。

见她脸上被自己勒出几道红痕,沈澈赶紧松手,拥她入怀,闭眼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出国吧,我可以介绍美国最好的医生为你母亲进行诊治,在那边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

简白珂实在不愿打断他的美好憧憬,但却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沈澈,你是知道的,我、我结婚了!”

他猛睁眼,按住她的肩,眼中似有恼怒,“我知道,但你爱他吗?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能够出名赚钱,难道不是?既然现在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不离婚?”

她被他的连番发问给噎住,一时间讷讷不成言,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简白珂的沉默,却令沈澈误会了,他原本极自信,将这里面的真相说与她听,两人便又能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不想,因为范墨存的存在,他的爱人在犹豫,甚至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来。

“怎么,因为他有钱有权,你舍不得了?也对,如今我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充其量一个医生,你顶着‘影后’的头衔,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你怕跟了我吃苦是吧?”

沈澈眼里滑过刺痛,他曾经是骄傲的人,如今也是,所以才不惜自我挖苦讽刺,敢于自嘲的人,其实都是脆弱的人。

简白珂摇摇头,为了他这番话感到心酸不已,她颤声开口道:“沈澈,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非要这么说我,我和你听了都难受。你又是何苦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来折磨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两人恋爱不久的寒假,迎来了第一个情人节,其实沈澈手里的钱虽多,但大多用来吃喝玩乐,等他反应过来该给女朋友攒钱买点儿像样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

2月14日当天,简白珂挽着他的手进了家金店,一个个柜台俯身看过去。沈澈紧握着她的手,手心却有些出汗。他的那些哥们儿的女人,一遇到节日,莫不是一头扎进新光天地,一层层扫货一般疯狂刷卡。看着那些切工良好,纯度精良的钻石饰品,近来囊中羞涩的沈澈还真有些肝儿颤。

不想,最后简白珂只选了一枚彩金戒指,那几年彩金刚刚流行起来,玫瑰色的指环戴在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很是动人,价格更是便宜,还不如沈澈在酒吧喝的一瓶酒来得贵。他忙不迭地去付款,瞪着上面的价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暗自下决心,等明年一定好好补偿她,钻戒,豪宅,哪一样都好。

不想,两个人只度过了那一个情人节,唯一一次。

思及往事,又听简白珂如此痛苦的话语,沈澈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她,慌忙抱紧她,连声道歉。

“对不起,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

他说不下去,与其说是不信任她,还不如说是不自信。

“沈澈,我要想一想,再给你回答。”

简白珂心里很乱,她轻轻推开他,微风中,彻底醒了酒。

忘记一个人很难,除非别见他,除非别犯贱,可她今天,两样都沾了,于是注定心如乱麻。

不想,回到酒店,简白珂刚甩掉脚上的鞋,手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她赤着脚,一边走到房间的露台前吹吹风,一边接通电话。

“和老情人缠绵够了?你怎么没有带他回来呢,在我们翻滚过的那张床上也试试其他男人的滋味儿呢?有比较才有取舍嘛!”

范墨存的声音传来,平静中透着隐隐的怒火,简白珂手一抖,险些扔掉手机。

38-41

38、男人抗拒不了新欢,女人回避不了旧爱(1)

“范墨存,你找人跟踪我?!”

简白珂换了只手握住手机,声音也蓦地拔高了几分,她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儿。

“抱歉,范太太,是你自己太不低调。你该知道,我身边有很多哈巴狗,不时朝我摇摇尾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巴不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也不管我想不想听。”

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简白珂能想象得到,一定是那种猫抓到老鼠后,半是戏弄半悠闲的样子,一想到这,她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

“我想,你现在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吧,别光顾着生气,把要说的话都忘了。”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有打火机的“噌”一声跟着传来,大概是范墨存在点烟,果然他吐了一口烟儿,顿了几秒这才再次开口道:“说吧,我听着呢。记着,慢慢说,说清楚了,可千万别说错了。”

那语气,明明就带着一股威胁,偏他还故意温言细语的,简白珂一怔,顿时有些语塞。

“范墨存,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是,我和沈澈见面了,你也该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她停顿了一下,喉咙里似乎有东西卡着,声音哑哑的。

等了半天,那边都没有声音,她有些急,追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范墨存的冷笑远远传来,似被烟呛了一下,一阵低咳后启声:“说重点。”

“我想退出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既然我们从交易开始,那也就算是两不相欠,以后你大可不比再为我的前途劳心劳力。至于婚姻,我想,你们范家也是不想要我这样的女人做媳妇儿的,我什么都不要,我们可以低调离婚,就像结婚那样,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我保证,对这段婚姻,我会对任何人,包括媒体三缄其口。”

一口气说下来,简白珂额角已经隐隐有冷汗泌出,她也没有想到,这番说辞说下来,自己居然没半分结巴,好像演练多次似的。

“说完了?还有别的要说么?”

范墨存的声音听不出太强烈的感情,反而比一开始还要平静,可他越平静,简白珂的心就跳得越快,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她怀疑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冰凉凉的,如果声音也可以用温度来计量,那此刻一定冰如寒霜。

“简白珂,我能叫你拥有一切,人人艳羡,也能叫你一无所有,生不如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提条件,你想过后果没有?离婚,哼,亏你说得出口!你觉得,以我这种性格,会答应吗?”

说完,他不等简白珂再说话,愤然挂了电话。

她的脸被风吹得凉凉的,额头隐隐作痛,耳中听着阵阵忙音,犹如一团蜜蜂围着自己,简白珂再也忍不住,扔了手机,转身倒在了床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死死地闭上眼。

这是近几年来最疲惫的一个夜晚,甚至比那些在剧组沙发上熬过的夜晚还要累,简白珂做了很多梦,但却记不住具体的梦境,只知道自己在梦中不停地跑,或者不停地爬楼梯,不知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不停追逐着自己,逃命一般。

她不停地跑,直到拐入一条死胡同,惊恐的她面对着那面灰蒙蒙的墙,手足无措,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沈澈的声音——

“白珂,简白珂。”

简白珂犹如落水的人捡拾到救命稻草,急忙回头,果然对上沈澈含笑的眼,她猛扑过去抱住他,不住颤抖道:“沈澈,快带我走,快救我啊!”

他却并不搂住她战栗的身体,也不说话,好久,简白珂头顶传来他桀桀的笑,他一把推开她,yīn森森道:“你觉得,我会管你嘛?”

她霎时清醒过来,原来,只是个梦。翻了个身,强压住那种心悸,简白珂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直到天蒙蒙亮,有微薄的熹光透过窗帘映进来的时候,简白珂才算是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疯狂地响起,简白珂眼皮酸涩,头发沉,她摸着手机想看看几点了,这才发现手机跌在地上,屏幕漆黑,捡起来一看,关机了。她看看天色,猜测至少是十点了,幸好还来得及下午的新戏拍摄,微微松了一口气。

门铃还在响,简白珂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宁宁,顾不得太多,门一开闯进来,用力关上门。

“白珂姐,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她手里攥着报纸,直奔桌上的电脑,开机,上网,搜索,点开网页,将屏幕指给简白珂看。

“你先看看,不要生气,也别急,我已经跟工作室联系过了,凯文也正在疏通。”

简白珂抓抓头发,揉了揉眼睛走近,俯身去看屏幕,正是平日里她很少关注的娱乐新闻网页,密密麻麻的字配着几幅不太清晰的照片。等她看清上面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宁宁,小声疑惑道:“这、这是我?”

宁宁脸色极其难看,手指戳着照片,反问道:“这人是谁?白珂姐,你看这狗仔多可恨,说谁不好,非说你插足佟薇的恋情!她配嘛她?!”

她手指指的,正是一行加粗大字的醒目标题——《绯闻绝缘体终情陷他人恋情,简白珂酒醉与佟薇男友大玩暧昧》,新闻篇幅不长,配了三张照片,分别是三个人刚走出酒店的合影,以及后来简白珂靠在沈澈身上,和沈澈伸手捧着她的脸。

据说这新闻是经“知情人”爆料的,沈澈的身份没有被深挖出来,只是被写为佟薇的男友,瞒着女友后又与简白珂纠缠不清等等,用词极为大胆,一出来就登上了各大网站娱乐版的头条,点击量惊人,后面跟帖的评论也一路暴涨到上万条。

简白珂抿着唇不说话,往下拉动,看了看网友们的评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不明真相,跟着起哄,她越看越气,“啪”地一声,摔了。

“怪我,昨儿没想太多,以为这边位置够偏了,就没防备。”

她叹气,一转身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很快,“哗哗”的水声响起,应该是在洗澡。

等简白珂裹着浴巾出来时,凯文也赶到了,和宁宁在一起低声商量着。

“白珂,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我打了几十个电话,请求删帖撤稿子,可人家就是说不行,百般推辞,给钱都给不出去!”

凯文是真的着急了,这种绯闻的杀伤力特别强,毕竟这次简白珂被描绘成大家口诛笔伐的“小三儿”,再加上佟薇刚演了几部古装穿越剧,粉丝年龄比较小,大多不理智,也就是俗称的“脑残粉”,这新闻刚爆出来不到两个小时,网上已经是骂声一片了。

“你看看,贴吧、博客、你自己工作室的官方微博,这留言都多少条了?”

简白珂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瞄了一眼凯文手里的平板电脑,冷静道:“那就挂着吧,还算是曝光率呢。”

凯文鼻子都要气歪了,指着一条条毒舌评论反问道:“你就不怕这些东西毁了你的前程?曝光率增加是好,但别把名声都坏了!”

她果然想了想这其中的利害,片刻后认真道:“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一群网络暴/民,管住他们的嘴也管不住他们的心。再说了,我们凭什么去叫别人闭嘴呢?我现在想的就是,找我的律师,联系我的工作室的员工,正式起诉这网站。至于那些影迷信也好,不信也好,公道自在人心。我也承认,那照片上是我,那男人我也认识,做过的事干嘛不承认?凯文,你知道我性格,就是这样。”

简白珂说完了,便不再开口,坐下来对着镜子涂抹润肤乳。凯文焦头烂额,继续在房间里踱步,电话一个连着一个,只是越讲眉头越紧锁,脸色愈发难看yīn沉。

“白珂姐,你……你真不担心?”

宁宁小声问着,顺便把剧本、盛汤的保温桶和各种片场必备的东西装好,待简白珂收拾好,一齐出门前往摄影棚。

简白珂扶了扶眼镜腿儿,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刚到人仰马翻的化妆室,简白珂刚坐下,和剧组的化妆师刚寒暄了两句,妆还没上,就看见副导演推开门,说要和她单独聊聊。

“张导,恕我直言,我拍了这几年戏,开机后要砍戏的剧组不是没跟过,但一砍就砍这么多的我倒是头一次见。我说句不好听的您也别多想,要我说这不叫砍戏,这干脆就是要换角儿了。您有什么不妨直说,白珂我不是不懂事的人。”

听完张导的话,简白珂脸色不变,口中依旧客客气气,但她也不是被人捏扁揉圆的软柿子,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本来《霓裳》一剧是要从杨贵妃十三四岁的豆蔻年纪开始推动剧情,简白珂作为第一女主角,戏份贯穿全剧,至少有五分之四。但方才张导演委婉地表示,因为剧组的经费短缺,要将这部戏从五十集紧缩到三十六集,而简白珂的戏份也缩水到了三分之二,反而增加了其他后宫妃嫔的戏份,说是这样可以令全剧的看点更加丰富多元,剧情更加紧凑明快。

经费短缺?简白珂心头冷笑,这部戏是某地方卫视台赶在明年2月份要全国播出的跨年大戏,专门在春节黄金档播出,怎么可能缺钱。单看道具服装,哪里也没看出有钱不够花的迹象。

“张导,您的难处我知道,还难为您亲自来跟我解释。这本不是您的分内之事,既然这戏我接了,不管是一集还是十集,一句台词还是百句台词,我都会用心演好,我是个专业演员,只要开始拍摄,别的我都不会想,脑子里只有戏。这点,还请放心。”

听简白珂这样一说,张导明显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小简,你的功底我是心里有数的!”

送走了张导,简白珂坐下来,几个化妆师赶紧从外面进来,头饰服装,一一张罗。

画眼影时,简白珂闭着眼睛,化妆师刚细细端详完毕,打算接着画眼线,就见她眼皮微微动了动,眼睫处似乎湿润起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用棉签蘸一下吧,我刚才眼睛有点儿酸。”

她很快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里有些隐约的哽咽,但她一直闭着眼睛,那化妆师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拭去她眼睑处的小块湿痕,补了些蜜粉,继续上妆。

等简白珂换好寿王妃的戏服,和助理及几个场务到达拍摄今天戏份的摄影棚时,饰演唐玄宗李隆基的男主角和饰演梅妃江采萍的佟薇,以及寿王李瑁等几个主要演员也刚到了,几个人正在聊着天,看得出佟薇的心情很不错,她的妆容妖娆,正是一副帝王宠妃的打扮。

见简白珂走近,几个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意味,原本言谈甚欢,这会儿全都一下子停住了。

“哎,白珂姐你来了。我还以为今天没你的戏,你不能来了呢。对了,新改过的剧本你手里有嘛?我叫人给你拿一份啊你等着!”

佟薇先是一愣,接着便堆上笑容,扬手喊着自己的助理过来,要给简白珂拿新的剧本。

“来得匆忙,新的还真没有,谢谢你。”冲着佟薇的助理略一点头,简白珂轻轻谢过,一双眼睛扫过佟薇,平静无波。

“那个,白珂姐,昨天沈澈回去跟我说了,说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呢也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回酒店就睡着了,还是听别人问我,才知道又被狗仔抓住了乱写一气,真是气人。看来一会儿收工后,我非得发个声明不可!”

佟薇表情转变得很快,初时的不自然一扫而过,转而愤愤不平的模样儿,只是提到沈澈时,眼底有抹毫不掩饰的柔情密语,俨然是热恋中的女人。简白珂一怔,原来,沈澈竟然还没有跟佟薇摊牌,大概是她昨晚确实喝多了不清醒吧,她暗自这么揣测,不过仍是有些惴惴。

绽开笑颜,简白珂上前,也笑着对佟薇开口:“抱歉,昨天我确实头疼,他送了我回去,应该是不小心被记者看到了,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跟我的律师通过电话了,要起诉最先报道这个新闻的网站和报纸,这个官司一定要打。”

很快,片场已经清场完毕,当班导演开始叫各单位做好拍摄准备,五六个机位也都严阵以待了,两人只好散开,各自叫助理整理服装和妆容,开始《霓裳》主角们的第一天拍摄任务。

因为戏份被大面积删减,简白珂饰演的杨玉环的婚前戏份几乎没有,一开始便是以寿王妃身份进入宏伟壮丽的大明宫殿,是以一上来,她便与饰演玄宗宠妃——梅妃的佟薇有了一场不轻不重的对手戏:单纯美貌的寿王妃初次入宫,对宫中一切都颇为好奇,在皇家酒宴时偷溜到花园中散步,偶遇酒醉独自赏月的梅妃,她虽受尽帝王宠爱,但毕竟因身份所囿不能出席皇家家宴,故而寂寞悲伤,月下独酌。

两人的台词不多,大多是凭借眼神和肢体动作,于细微处传递心思,很是考验功力,真真是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是功夫。

简白珂和佟薇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合作,这一场戏下来,简白珂嘴上不说,但心底已经是暗暗吃惊,佟薇确实是个专业素质非常过硬的演员,看来她的崭露头角不是毫无道理。直到导演喊“好”,表示这一条通过,简白珂走下来喝水时,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出了汗,一半是紧张,一半也是因为入戏而格外兴奋,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

她一边握着水杯,一边暗自打量着不远处,同样补妆喝水的佟薇,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这边望过来,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来。

有释然,有自得,有挑衅,还有一抹志得意满,里面的情绪,太多太多。纵然是久经沙场的简白珂,也不免顿了顿,这才错开眼去。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兴奋过头了,被旧爱的迷惑遮住了眼,竟有些犯了痴傻,如今想想,这算计重重破绽,可惜她居然没瞧出来。叹口气,简白珂低头查看自己身上那锦绣宫装上绣着的密密纹饰,果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勾勾缠缠。

“白珂姐,手机震了好几次。”

片场休息,宁宁把简白珂的手机递过来,点开一看,居然有4条短信,都是沈澈发来的,内容却都是很无关紧要,无非是吃没吃饭,开没开工之类的。简白珂捏着手机,看着旁边低着头不停鼓捣着手机的佟薇,嘴角勾了一下。

她只当他还念往日的旧情,甚至天真地想与自己重圆旧梦,只可惜他太急了些,又没有选择好合适的盟友,一招错,满盘输。

于是随手把手机又抛还给宁宁,简白珂淡淡道:“关了吧,重要电话转到你那里。”

年少读书时,有男生主动示好,可也大多是普遍撒网,重点培养,一份情书恨不得抄写个十份八份,简白珂收到过很多,甚至有除了名字外内容一模一样的,好笑之余,想到这样的情书不知给过多少女孩儿,笑完又有些惆怅。

哪怕我不够美丽,不够温柔,不够完美,我也渴求,自己是某个人心中的唯一。只有唯一,才最珍贵。

简白珂想,沈澈的短信,会不会原封不动地再发一遍给佟薇,因为没有称呼,甚至连名字都不要换。

据说,某些风/流成性的男人们从来不叫女人的名字,全用“宝贝儿”、“亲爱的”、“甜心”一类代替,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蓦地,就想起了那个曾经用各种语气,叫她名字的男人,范墨存。

他就是这么一手遮天,无所不能,看,他一句话,哦不,可能连一句话都不需要,只需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叫她下地狱,比如绯闻缠身犹如脱衣卖肉的艳/星,又比如戏份缩水犹如跳楼的股市。

正想着,宁宁又递过来电话,神色有些古怪,这次递来的,果然是宁宁自己的手机。

“华星的范总。”她如是地用唇形示意简白珂,后者微微一蹙眉,还是接过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叫我哥气得想杀人?”

那边的声音,却是夹着隐隐的笑意一般,背景音乐很是悠扬,还有女人的娇哝声传来,简白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范墨元换了只手打电话,顺势捏了一把女人的小娇/臀,,笑嘻嘻地叫她先别闹,看中什么随便买,女人立即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果然噤声,高高兴兴地看当季新品去了。

听那边的对话,想来应该是范墨元正带着新欢在商场购物,简白珂又喝了口百合银耳甜汤,低笑道:“那他杀了没有?”

“我看照这样下去,要快了。简白珂,我是叫你找个机会帮我让他不自在,可没想到你丫的这么有本事,拿捏得刚刚好啊!啧啧,这才上了几回床,就把大名鼎鼎的范墨存迷成这样?难道你底下的那玩意儿就那么好,不如叫我也尝尝?”

他早听说,这女人的穴就跟脸蛋儿似的,千奇百怪,各有不同,有一种是难得一见的“名器”,初入时毫不奇特,但越到深处越有妙处,又湿又滑,又紧又热,好像个贴着皮肉的套子一般箍着你,又好像有知觉一样随着你进去出来的频率收缩痉/挛,总之那滋味儿不同凡响,不可言说。

范墨元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良家妇女有,夜店小姐也有,可有的松,好比牙刷进了牙缸,动了几下便没了兴致;有的倒是紧,可插到里面好似磨掉一层皮,又干又涩,动了几下又只好提枪而出。这兄弟二人一母所生,说来“性”致大抵相似,所以范墨元认准了简白珂一定是在床上叫范墨存舒服了,这才叫他心心念念。

简白珂也不恼,嗤笑一声开口:“您别跟我这逗闷子了,想想下一步怎么着?我是继续干吊着,还是主动服个软撒个娇,跟他联系?”

范墨元还想着她下面那不一般的“小嘴儿”,听她这一问,怔了怔脸色,干咳一声:“咳,就先这么着吧,按兵不动!”

简白珂没空跟他扯,就要挂了电话,就听那边范墨元又喊了几声,她不耐道:“又怎么了?”

“白珂,我跟你说,那个沈澈,你一定要提防,他这次回来绝对有目的。对了,我刚找人摸了他这三年的底子,你猜怎么着?”

范墨元洋洋得意,还在那儿卖着关子,不想简白珂没催问,他只好主动继续说下去:“他原来是沈家抱养的孩子!他母亲的娘家,是纽约一个很有名的当地望族,清朝末期就移民过去了,很有些声望。他呢,大概是非婚生子,亲生母亲只好将他送了人。他这回回去,居然认祖归宗了,不过他母亲还下落不明,应该还在国内。目前这家的生意都是他的亲娘舅在打理,估计也快全都交给他了。你说,这样的人不在美国发财,回来到底是图什么?总之,你自己多小心,我先挂了啊……小妖精,我打个电话的功夫你刷了这么多,嗯,今晚可要好好伺候我……”

简白珂握着手机,耳朵里全是范墨元的声音,她半晌才理清这一番话里的多重涵义,后脊顿时生寒,原来,她真的是把沈澈想得太简单了!

咳,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被一坛好酒就给灌迷糊了,算是全演到狗脑子里去了!

39、男人抗拒不了新欢,女人回避不了旧爱(2)

“来尝尝这道‘土**煲’,据说是当地特产,本地农家特色呢,趁热吃。”

沈澈坐在简白珂对面,只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

“拍戏是不是太累了,脸都瘦了一圈似的,知道的你演的是杨贵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飞燕。我这可是要把你喂胖一点儿,符合人物需要。来,张嘴。”

他手悬在筷子下方,夹着一块嫩香的**肉就往简白珂口中送,她低着头吃饭,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张开了嘴,慢慢咀嚼。

既然他这样沉醉于编织这样美丽的梦境,她也就耐着性子,看看沈澈究竟要怎么样,这几天她都在剧组没日没夜地拍戏,因为导演为了突出大唐的盛世繁荣景象,多在夜半拍摄歌舞升平的场景,一众演员也就跟着起早贪黑,大家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有时候简白珂顶着一头假发往沙发上一倒就能睡过去。

“我哪里累啊,戏都砍了不少了,跟预计的相比,我这算是清闲多了。”

推了推面前的碗碟,简白珂擦嘴,坐直身体,示意自己吃饱了,却又拧不过沈澈,只好又低头喝了两口汤。

显然,沈澈的心思不在吃饭上,听她这样一说,冲她笑笑,开解道:“不管如何,你都是主角,就算戏份少了,也不是少你一个人,不是说整部戏删减了十多集嘛?别闹心,你少辛苦些我倒是高兴。”

他脸上带笑,一双眼凝着她,里面倒似真非真地藏着情深,朴素的话语也蕴含了不少关切,正在端着杯子喝饮料的简白珂手指捏着冰凉的杯壁,暗暗收紧,明明心里凉得发慌,却是朝他绽出来个灿烂笑容来。

“我刚刚想,要是我将来赖在家里,你养不养我?”

她放下杯子,微凉的手去抓他的手,沈澈习惯性地如当年一样,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捂着,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指头,听她说这话,浓眉自然地挑起一边,低笑道:“养,好吃好喝供着,怎么样?”

简白珂撅嘴,指甲轻搔着他掌心的纹路,轻声撒娇道:“哼,你说的好听,南方这边物价这么高,你刚到医院工作,就算是青年才俊,又能有多少钱?不是我贪心,只是柴米油盐,想想真是头疼呢。”

那微痒的触感从敏感的手心传遍全身,沈澈全身犹如被一阵细小的电流穿过,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抿唇道:“别想太多,我们又不是非在国内不可。或者,等你稳妥下来,我们直接出国也好……”

笑意不减,精致的眉眼轻跳了一下,本来简白珂对范墨元的消息还是半信半疑的,此刻她试探了一下沈澈,看来关于他在美国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她看向他的眼,温存道:“那等我这部戏拍完,我就告诉他们不要给我接戏了。”

比料想得简单了太多,沈澈反而怔了一下,眼里似有小簇火花“噼啪”闪烁了一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起身离开饭店。

这次见面,因为绯闻的余威尚在,两个人都刻意掩饰了身份,全都将帽子压低,步履匆匆,直奔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回影视城。简白珂等沈澈开了车锁,自己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手臂被他拉住,她回头,对上沈澈的眼,疑惑道:“怎么了?”

他手心渗出汗来,微微垂下眼,轻声询问道:“白珂,今晚别回去了,我在楼上订了一间房……”

简白珂没出声,只是轻轻要抽回自己手腕,拽了一下,沈澈更用力地握紧了她,不许她走。她也倔强起来,非要挣脱开,手腕上立即传来胀痛感。

“沈澈,你松手,我要回去了,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再叫人看见……”

腰后一股力传过来,不等简白珂说完,唇上一麻,整个人被他拥在了怀中。原来,她的逃离令沈澈浮起怒气,他见四周无人在场,一把将毫无戒备心的简白珂死死抱住,一张脸就放低了下来!

简白珂小声尖叫,眼睛瞬间瞪圆,两只手拼命拍打着沈澈肩头,她挣了几下,想抬起腿踢打沈澈的小腿,但他早有准备,腿一勾,将她穿着牛仔裤的两条腿紧紧并合抵着,她伸不开腿,没法动。

沈澈带着怀里的人往前压,将她整个人抵向车门,简白珂的后背贴向冰凉的车窗玻璃,她一哆嗦,嘴唇微张,沈澈那吸吮在她唇瓣上的舌就趁机滑了进去,用力绞住她的舌尖。

简白珂头上的帽子被刮蹭下来,跌在脚边,头上盘好的头发也松散了,披了一头一脸,她咬牙,尽量叫自己镇定下来,既不叫喊也不再乱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时机。沈澈却没意识到她的隐忍意味着什么,只是更加温存地爱/抚着她,一手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渐渐袭向了她丰盈的胸/乳。

“拉拉扯扯怎么了?我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唔!”

他一声闷哼,话语噎在喉咙里,身子痛苦地弯下去,手捂着左腿的迎面骨,剧烈而尖锐的痛感传来,女人鞋尖的重重一踢威力着实不容小觑,他立即倒退几步,几乎跌坐到地上。

“你要是还能动,就起来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简白珂哈腰捡起帽子,掸了掸灰尘,迅速把头发挽起来,重又戴上帽子,谨慎地朝四下望了望,确定应该没人看见,这才闪到一边,拉开与沈澈的距离,冷冷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白珂,我、我不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简白珂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将脸扭到另一边去,摆明了态度。

他张了张嘴,知道自己是吓坏了她,这往日里最普通的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如今做起来只有难堪和侵犯的意味,难怪简白珂无法接受,他有些愁苦地低头叹了一口气,拉开门上了车,很快发动起车子离开。

“行百里者半九十,只差一点点儿。”

简白珂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出喜悲地摇了摇头,沈澈刚才的冒犯举动显然是因为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明方才她的试探果然起到了一定效果,不然,他一定还会和自己再绕上半天圈子。

伸手抚上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简白珂迈步正准备离开,忽地察觉到一股凛冽的视线黏在了自己身上,四周都是停放的车子,她匆忙扫视,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儿,但那股潜在的胁迫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她的张望更重了。

她一辆辆车望过去,恨不得在车身上瞪出个窟窿来,终于在左手边隔着六七辆车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儿,轻微地颤动。简白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慌忙奔过去,俯身看向车里,果然,驾驶位上的男人正在抽烟,那小红点就是香烟的那一丁点儿火星在闪动。

即使隔了那么远,她都能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yīn冷的目光,夹着一丝秋天里不该有的寒意。

他车窗全都关着,里面的烟雾聚集了不少,灰蒙蒙一片,简白珂脸几乎都贴上了窗玻璃,她确认无疑是他,“砰砰”地用力砸了起来。

“你要呛死自己吗?窗户开开!”

她见他丝毫不动,狠狠又砸了一拳,方向没掌握好,小手指的中间指骨处不知怎么就钻心地疼了一下,简白珂赶紧收手,捂着小手指停下了动作,五官立即皱到一起。

“咔”一声轻响,车门打开,一股烟率先冒出来,范墨存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儿,眯着眼看着因为疼而略显狼狈的简白珂。

“上车。”

她抬眼,看了眼他,刚才没看清楚,此刻他的脸却清晰了,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不知道是故意没刮,还是忘了,看上去比平日里的他像老了几岁似的,眼睛也不若平时那么黑亮有神。

简白珂也不知怎么,第一反应是想问问他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觉得有些明知故问的矫情,他之前在电话里就暴跳如雷,如今看到自己在停车场和沈澈“忘情拥吻”,更是怒不可遏了。想到刚才那一幕,范墨存坐在车里,肯定是都看见了,简白珂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嗓子还是异常干涩,撞到的手指似乎更疼了。

“那个,不是你……我……”

她张口结舌,往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她也恼怒自己这样的心虚来得毫无缘由,瞄了他几眼,顿了顿,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对,忽然吼道:“我就不上!”

“不上车是吧?”范墨存似乎早有所料,轻笑一声,可脸上一丝笑模样儿都没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一个电话,我保证,你妈妈会睡得很安详,一觉不起。”

简白珂刷地白了脸,她猛抬头,死盯着他,看清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咬紧牙,大力拉开自己这一侧车门,几乎是将自己摔进了车里,将怒气全都发泄到安全带上,狠狠撕扯着,扣紧。

范墨存看了她一眼,沉着脸上了车,缓缓发动起车子,车身颤动一下,飞快地弹了出去,简白珂猛地伸手拉住扶手,侧过脸看他。

“你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她头发被呼呼的风吹得一团乱,糊在脸上,好不容易拨开看清仪表盘,看到那不断上升的数字,简白珂慌了,大声冲范墨存喊道。虽说是宽敞的公路,这个时段车也很少,但这车速也实在太吓人了,她甚至感觉到臀下的车底盘在轻晃,车子飞离地面一般。

双手按在方向盘上,范墨存好像没听见简白珂的呼喊一般,他头上的硬而短的发丝被阵阵呼啸而过的疾风吹得斜着立起来,侧脸望过去有些骇人,加上泛着红血丝的眼,胡子拉碴的下颌,看上去很是沧桑。但从他紧抿的唇和骨节泛青的手不难看出,他在生气,简白珂缩着脖子,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她一边捂着嘴,生怕呛到风,一边在默默等待他何时伸出只手来拧断自己的脖子。

简白珂和沈澈吃饭的地方离剧组并不很远,照范墨存这速度更是快,眼看还有三四分钟就要到了,范墨存一脚刹车,车胎和地面急速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响。简白珂一直侧着脸看他的表情,没注意到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就停了车,受惯性作用整个人斜着就往前面的挡风玻璃冲过去,幸好她上车就系上了安全带,要不然这么大的劲儿不知道会不会撞破额头。

“小心!”

范墨存眼疾手快,伸手扯住简白珂的肩头,用力一按,算是叫她稳住了。然而,他面色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缓和,而是勾着嘴角,叮嘱道:“顾好自己的小命儿,不然,你就是继孟丹婷之后第二个出车祸死的女演员了!”

惊魂未定的简白珂猛地看向他,耳边似有雷鸣,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范墨存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孟丹婷,还将她对外宣称的死因一道说出来,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孟、孟丹婷?哦,那个演员……”

她低低重复几声,偷眼看向范墨存,他脸上倒没再有特殊的表情,但凭空冒出这样一句,简白珂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他是在心血来潮,一颗心更加七上八下了。她和范墨元的私下约定,是最最见不得光的,若是被他知道……

她甚至不敢去想“万一”,单是令他不悦,自己就陷入了绯闻缠身和戏份缩水的双重危机,哪还敢再揣测更可怕的下场。坐直身体,简白珂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平静一下,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那些都是你做的?”

范墨存正在从烟盒里往外抽一根烟,闻言一顿,反问道:“什么?”

简白珂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受伤的手,没再出声。

他却被她问得烦了,烟盒随手一扔,拧开了音响,刚巧是某电台的娱乐新闻,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正兴致高昂地聊着最近娱乐圈的几件大事儿,其中,自然有关于简白珂、佟薇以及某传言是佟薇男友的神秘男子的三角恋情。

听了一会儿这东拉西扯的娱乐八卦,简白珂怒极反笑,轻声开口:“这天底下,肯心平气和听着自己老婆婚外情的老公,可真就是你范先生一个了吧?真淡定,这回满意了,解气了?”

她转过脸来,早已将纷乱的发拢好,随意扎起来,几缕碎发落在腮边,一双眼被风吹得微微发红,却丝毫不减水润动人,照旧是清澈晶莹的一双漂亮眸子。不等范墨存回答,她飞快伸手,将音量调大,刚巧新闻播报到一段落,一首曲子飘出来,是首九十年代初期的老歌,《追梦人》。

简繁曾是名动京城的交际花,唱歌跳舞样样擅长,她不是邓丽君那种甜嗓儿,却是有些低哑的女中音,最喜欢就是这首罗大佑为纪念三毛而创作的曲子,即便是在家中闲来无事也要轻哼几句,那时简白珂还小,却一个音一个音早早就学会了这歌儿。

想到刚才范墨存为了逼自己就范,竟不惜用母亲的命来威胁,她便生出一股深重的悲哀来,那样骄傲美艳的母亲,她竟不能时时刻刻保她周全,这比自己被人侮辱还要来得难受百倍千倍。

“你说什么解气?我又有什么可满意的?我刚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恨不得直接过来掐死你。可是没办法,那几天抽不开身,会一个叠着一个。”

范墨存几次三番被简白珂用话语敲打,这下也怒了,伸手一把关了音乐,干脆和她一口气说个清楚。

他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这让一直笃定是范墨存生气后给自己颜色看看的简白珂终于开始怀疑了,她疑惑地看向他,犹豫道:“难道不是你,叫人爆料我和沈澈的关系,还向剧组的投资方施压,要她们砍我的戏?”

范墨存听得很认真,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过,先是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一个“看傻子”一般的表情,鄙夷道:“简白珂,你能不能稍微用用你的脑子,你的脑浆子就是一缸子豆腐脑儿吧?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范墨存的女人红杏出墙我特光彩是吧?老子脑袋上又油又绿的特好看是吧?”

简白珂本来被他骂得有些恼怒,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撒谎,她说不出话来了,可要不是他,谁又能这么恨他,又有这么大的能耐,要知道,圈里的老人们,有几个不给凯文面子的,可这件事,硬是不行,没转圜余地。

她倒是全权交给律师去办了,至于戏份,少几集她倒是就当休息,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背后挨刀的滋味儿不好受。低头想了想,简白珂便把这几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逐一告诉了范墨存,当然,自己和范墨元的通话内容,以及沈澈的身世这种事情,都被她小心地避开了。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还是你那个学妹佟薇?嗤,她会有那个本事?”

显然,听完整件事后,范墨存并不同意简白珂的猜想,他摇了摇头,否定她。一手捏住她下巴,往上轻轻抬了抬,他目光如炬,语气却是轻缓的。

“你还有话没告诉我,如果想得到我的帮助,记着说实话。”

他的瞳孔像猫一样,似乎在一瞬间紧缩成一线,又很快恢复正常,毫无异样,看得简白珂心惊,眉跟着动了一下,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每当她紧张或是害怕时,就会管不住自己的眉头。

“是……我还有没说的,就是我怀疑沈澈在利用佟薇,让她挑起我的醋意,好叫我一时情迷意乱,受他的摆布……我原本不想说这个……”

简白珂偏过脸去,脸上犹有些不自然,范墨存审视了她许久,才扳过她的脸,满眼正色道:“吃醋?你还真叫我开了眼,吃谁的醋,为谁吃醋?!”

她看回去,迎着他的目光,唇微微动了几下。

“我看,现在是你在吃醋。”

范墨存愣住,半晌未说话,许久才松开手,徐徐吐出一口气,低头摸了摸她挫到的指头,轻轻揉了几下。

“这件糟心事儿,我想办法帮你解决了,就这两天。”

说完,他不等她开口,手搭上方向盘,就要接着开车,不想,简白珂用力按住他的手,大胆道:“不如,咱们说说孟丹婷的事情?”

范墨存明显一愣,反应过来才冷声反问道:“提她做什么?”

简白珂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冷笑,手指滑着他心口,一笔一划,漫不经心冷嘲热讽道:“这男人们真是天生薄情啊,为他生为他死,到最后,可什么都没落下。”

40、我根本不爱你,今夜开始我只会毁了你(1)

这话显然有些重了,范墨存的脸色已经比一开始还要难看,不过他大概是那种越生气越要挤出微笑的人,一笑起来鼻翼两边已经隐约有了两道法令纹,使他的笑看上去有些严肃。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慢慢将停留在自己胸前的纤细手指夹住,往远处推开些,在座位上坐得端正些,有点儿迟疑地开口:“你都想知道什么?”

简白珂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即便是不发火,至少也会警告自己不要问些与己无关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反倒问自己要知道些什么。简白珂一时间有些心虚,有点儿偷**不成蚀把米的狼狈,努力挺直脊背,顺势收回自己的手,老老实实道:“那就不说,我只是听到些传闻,以为你知道些内幕呢,还想求你来爆个猛料。”

范墨存没接她的话,重新发动起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简白珂闪了闪神,望着眼前那来回晃动的车饰,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听说范墨存亲自来探班,最高兴的不是别人,正是凯文和宁宁这对小情侣,二人一致认为,只要有范部长出手,粉碎谣传,平息绯闻这种事一定是手到擒来。为了表示自己对光明未来的憧憬和肯定,凯文这回甚至不惜血本,亲自掏腰包请范墨存和简白珂吃饭。

“呦,凯文哥,这回我可真是蹭饭来了,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除了加班时候的宵夜,这正餐你可还是第一次请我呢!”

简白珂揽着宁宁的肩头,看她羞红了脸,也忍不住一扫yīn霾,跟这两个人开起玩笑来。凯文被她抢白得难免有些挂不住面子,又生怕宁宁跟着简白珂一个鼻孔出气,赶紧站起来买单,逃似的出了包房,却忘了拿外套口袋里的钱包,急得宁宁抓着钱包也跟着追出去。

“这一对欢喜冤家,我倒没想到他们两个最后能在一起,你不知道,一开始互看不顺眼呢。”

她笑着侧过脸来看了一眼身边的范墨存,桌下的手伸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温热的掌心相抵,简白珂低头去审视两个人的掌纹。

“怎么,你还会看手相?”范墨存见她低头瞧着自己的手心,半天没再开口,不免有些好奇,出声问道。

简白珂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抬头抿唇淡笑,摇摇头又指指自己,“我要是有这能耐,我就到雍和宫白云观门口,给人看看手相解解签儿,何苦在这儿吃苦遭罪。不过……你看,你的事业线从生命线开始延伸,到智慧线终止,这说明你会因为自负或者自我催眠而导致对感情产生错误的判断,可能会令你损失惨重。”

她轻轻松开他的手掌,意味深长地又补了一句,一双眼直视着若有所思的范墨存。他也正歪着头,先是一脸认真地思考着她的话,接着大声重复道:“错误?还损失惨重?你就是不想我好呗?”

说完,他拿起牙签,不屑地剔了剔牙,神色里有些不以为然。

简白珂失笑,为他此刻如此明显的自负,知道他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说,站起来穿上外套,跟他一起回酒店。

凯文和宁宁很识趣儿地先走了一步,给两人独处的时间。今晚的夜色很好,范墨存没急着上车,反而是带着简白珂在路边散起步来。

握着他的手,简白珂走在路边的护路方砖上,这是她自小的习惯,多次被简繁斥责为不好好走路,可她喜欢那种过独木桥的摇摆感,走在细细的一条边缘,步步惊心,也步步欢喜。尤其是现在,一手攥着范墨存的手,她更觉得安心,若是跌下来,也有他扶着吧。

“你倒是走得稳,不怕掉下来?”

范墨存看着她脚上的高跟鞋,有些吃惊,赶紧将牵着她的手攥得紧紧,这要是真的崴了脚,怕是要疼上好几天。

她停住脚,手一伸便投向他怀抱,抱着他脖子,脸也搭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

“掉了不还是有你接着我?”

他轻哼,果然抓得她紧了些,手拢住她的小蛮腰,半真半假道:“接着你?哪天惹了我不高兴,我就在旁边推一把!”

说完,他半真半假地微微松开了些手,叫怀中的简白珂朝后仰去,又赶紧抓了回来。

简白珂咯咯轻笑,伸手就捏了他一把,想想还是有些害怕,怕他抽冷子再来一下,赶紧两只手都绕上他脖子,攀得更紧了。

范墨存摇头,松开手,继续往前走。简白珂浑身晃了一下,原本拿捏得极好的平衡因为他的撤离一下子没了。

“啊!”

范墨存刚走两步,就听后面的简白珂一声尖叫,急忙回头看,果然不出所料,她从方砖上走下来时,鞋跟一扭,崴到脚了。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转身奔过去,看了一眼颇为不耐地开口道:“到底扭到了吧?活该,穿那么高的鞋干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蹲下来,一手去握了她的脚,小心地把鞋脱掉,轻轻地揉了几下。很小的脚,在他宽大的掌中更显娇小。范墨存这才知道,为什么有一类人专门有恋足癖好,原来这好看的脚果然能令男人血脉贲张,有种原始的冲/动。一想到这儿,他更不想放手了,将她的脚踝捏了又捏,直到头顶传来简白珂的娇呼:“好了,我不疼了,赶紧回去吧。”

范墨存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站起来,长出一口气,哑声道:“嗯,赶紧回去,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简白珂脸一红,捶了他一下,被他顺势抓住手,抱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小别胜新婚,这话果然不差,尽管两人心中都还隐藏着芥蒂,但当简白珂裸/露的丰盈挺翘的胸贴上范墨存赤/裸坚硬的胸肌时,两个人还是为着这种原始的悸动而震撼到,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脑子里只剩下刻骨的激/情和缱绻。

她被他狠狠地压制着,柔软的乳/肉被他撞得发疼,微微蹙着眉,口中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求他轻一些,被他狂肆的侵略刺激得眼眶中不自觉地有水珠滚涌。范墨存并不比她更好受,浑身紧绷如铁,一张脸上有着隐忍的痛楚和掠夺的畅快,他放低身子,噬咬着她柔嫩的双唇,一双手肆意在她身体上游走点火,发泄着黑夜里的张狂。

习惯了他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爱/抚,简白珂浑身的滑腻肌肤泛红战栗,指尖摸索着拂过他的脊背,摸到他身上的那些大小不一的疤痕,颤声问道:“这些都是在部队训练和执行任务时留下的?”

范墨存握着她的细腰,将她不断往自己怀中靠,低下头捏住她微凉的下颌,在她的朦胧眼神中恶狠狠地吻住她,口中模模糊糊道:“嗯,在边境那边是真刀真枪,随时会死人的……”

唇间不断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那种类似过电的微麻感受令两个人艰难喘息,很快,简白珂的樱唇便微微红肿起来,她娇吟着挪动身体,却换来他更肆虐的疼爱。

“说,还敢不敢再去和他单独见面了?”

范墨存的手指狠狠拧了她的乳/尖一把,粉嫩的樱果立即更加嫣红几分,那带着疼的快/感如潮水般席卷了简白珂全身,她哆嗦着摇头,又怕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断断续续回答道:“我没……不了……”

她还想辩解一下,无奈对上他yīn鸷的眼神,便不再敢出言解释,此刻只好仰躺着,双腿微微弯曲,自下而上看着身上的男人那张额角滴汗的坚毅面庞。话音刚落,他似乎对她给出的承诺不满意似的,沿着她白皙的颈子一路啃咬,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紫红交错,毫不留情。

简白珂被咬得受不住,不停皱眉吸气,手也猛推他的肩,无奈他身子沉重推不开,然而不争气的是,越被他欺负,她便越发陷入一种渴望得到他的感官世界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株半枯萎的花儿,在他的一再折磨下竟好像重新获得了生机,颤抖着绽放开等着他的侵入,娇艳欲滴,花蜜充盈。

可她也敏感地察觉到,今晚的范墨存有些不对劲儿,虽然以前床上的他也一贯强悍,但从来不像今晚这样,几乎不顾及她的感受了。简白珂试着动了一下腿,又被他狠狠分开,撑得更大,她一个愣神,就被他硬生生用手指贯通,疼得她一个哆嗦。

“简白珂,不管你想不想,你今晚整个人都是我的!”

范墨存双眼赤红,被欲望的火烧得俨然失去了理智,大手沿着她美妙的曲线起伏,来到胸前用力揉/搓。简白珂一声惊喘,呼吸缭乱,无法并拢的双腿不停打颤,酸胀的小腹狠狠抽了一下,涌出更多的甜蜜,沾湿两人紧贴的地方。她不断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下起来,然而只能令他更加亢奋,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绞紧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他侵入的手指。

他手上不停,尽情地蹂躏着那一片盈着水光的湿腻,为她所展现出的真实反映感到愉悦。简白珂全身战栗,阵阵涌起的快/感犹如卷起的滔天巨浪,有种即将没顶的眩晕感,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轻如羽毛,在半空中徐徐攀升,快乐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张开,鼻翼轻轻抽/动,她圆睁着略显失神的眼睛,唇瓣微启,脚尖绷起,手指狠狠地掐着范墨存的手臂。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她的紧张和收缩,拇指食指一齐动作,每一次都是重重落下狠狠揉弄。她情不自禁地咬住嘴,以免自己因无法承受而泪流满面或是失声痛呼,因为隐忍而涨红了双颊,呼吸更加轻而浅,周身瘫软,终于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儿一般,颤抖着在他手中哭泣出声。

范墨存这才缓缓离开她,给她回神的时间,许久,简白珂才从那种晕眩又热烈的感觉里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榨干了,浑身无力,敏感的地方却愈发敏感。刚要动,一股大力便又从脆弱的地方传来,她一惊,抬头一看,修整完毕的范墨存已经慢慢侵入,捧着自己的腰,强烈的侵入感再次席卷了她。

无力地闭上眼,她扭过头,四散的黑发披在雪白的枕头上,黑白相应,暖橘色的灯照得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嫩粉色,几个深重的吻/痕在颈上乳上格外明显,此刻的她有一种柔弱的美/艳。她知道范墨存非要折腾好一段时间,只好尽量不浪费体力,只是小声地随着他的进攻低低呜咽。但他却不肯满足,非要握住她那只没崴到的脚,用力向外扯,将她打得更开,两人贴得更紧,托住她的小身子,抱着她急速驰骋。

见她侧着头,被灯光映得闭眼低吟,范墨存不禁心头拂过淡淡的怜惜,停下来去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异常温柔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简白珂依旧闭着眼,摇了摇头,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敏感地觉察到,今晚的范墨存很不一样,虽然他不说,但是她能体会到,这样的狂乱是反常的,可她只是心乱,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见她没有不适,他更加张狂地一次次刺穿她,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块融化状态的奶油,越来越热,越来越稀软,周身温暖潮湿。她眯着眼,大脑早已混沌一片,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细小的声音,莫名的空虚感占领了她。

他期待身下的她尖叫求饶,可她只是皱眉默默承受,范墨存不禁有些失望,心中的温柔退散而去,猛地抬起她的脸,他低吼道:“求我,简白珂,求我给你个痛快!”

她虽失神,却固执地咬牙不答,他见她眼神迷离,以为是在想着别人,抿紧唇就将自己深埋了进去!

简白珂想要逃离,或者咬牙抵抗,但最终仍是在他强悍的索要中迷失了方向,意识抽离,无边的黑暗中,她最后的印象是几乎被他顶撞而死,被烫得浑身一抖后,她几乎血液逆流,眼前似有光闪过,呼吸也断了一样。很久,她才感觉到范墨存从自己体内撤离,带着滚烫的液体淌到她的大腿上。

她听见他的叹气,很快,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汗湿的眼皮上,耳边有低低的絮语:“抱你去洗洗,别乱动。”

她连点头的力气都要没了,懒得说话也懒得动,由着他抱起自己走入浴室。当温热的水浸泡着酸软的身体,她才发出舒服的低吟。范墨存少见地体贴,仔细帮她冲洗擦拭,又顺道将自己冲了干净,裹好她,重新回到卧室床上。

不顾湿漉漉的头发,简白珂翻身想睡,不想,范墨存却精神得很,抚摸着她的光滑背脊,轻声问道:“白珂,我们聊聊天吧?我们还没像寻常夫妻那样聊聊过。”

她支吾一声,算是回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神采奕奕,活像个采yīn补阳的老妖精。见她兴致缺缺,范墨存却不气馁,继续撩着她,“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好似一下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简白珂睁开酸涩的眼,打了个哈欠,还真的回忆了起来,半晌,她才眨眨眼哑声道:“其实记住的都是五六岁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胖乎乎的,小短胳膊小短腿儿,圆咕隆咚像个球儿。家里几乎每天都有聚会,可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我一个也记不住,我妈妈每次都穿着不一样的裙子,唱歌跳舞很开心。可是客人们一走,她又会倚在门边,不停地抽烟。后来有一次,父亲和她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她的聚会就改在了京城里各个有名的饭店,她怕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几乎每次都带上我,我就看着热闹的人群,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吃着点心,最后在沙发上睡过去,被佣人抱着迷迷糊糊地回了家。”

范墨存躺在她身侧,听得很是仔细,一下下抚弄着她细腻的肌肤,听着她微微哽咽的话语,轻笑道:“原来你小时候就过着这么‘骄奢yín逸’的日子,我们范家可真是比不了。”

她回过头来,不以为然道:“要真是论资排辈,你家倒是更高一级,怎么会比不了。你范大少爷玩过的花花样儿更多吧?”

他捏捏她的鼻梁,低声否认道:“你错了,军界的人和政界的人完全不同,尤其我父亲那种部队出身的人,很古板严谨的。从我记事起,我们一家人就都住在军区大院儿,和其他军队家属一样。我父亲90年代一直在辽宁的一个炮兵团,后来又调到西藏,我母亲是北京人,一直带着我们兄妹三人,一直到99年底,他调回北京,才算是一家团聚。哪有你们家那种风光体面啊?”

简白珂一怔,觉得范墨存说得有理,不由得点头赞同道:“是啊,这些部队的老干部们才是最应该晚年享福的,可惜……”说到这里,她眼神微闪,想到王浩勋毕竟是顶着“贪污”的名头落马的,不管她多么不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可毕竟不光彩。

“说实话,你怀念那时的风光吗?像你母亲那般,你觉得自己会快乐吗?”

范墨存不给她静静思考的机会,忽然抛出来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一双眼灼灼地望着简白珂。

她彻底愣住,反复咀嚼了好久他话里可能的意思,却都在心中一一否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忽然想到两人刚才那么折腾,一点儿保险措施都没有,赶紧掀开被子,光着身体就跳下床,在手袋里一顿翻找,摸到个小小的纸盒,这才赤足走到外面倒水。

只是,在咽下去的那一刻,简白珂有些犹豫,如果她总是这样吃紧急药物来避孕,那什么时候,才能将王唯山交代的事情完成呢。可惜,现在这种情况,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其实,王唯山那老狐狸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也不难,只要她简白珂生下一男半女,肯把这孩子交给王唯山抚养,叫他/她认祖归宗,那样在简繁百年之后,就可以和王浩勋合葬,算是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王家也算是认了这个媳妇儿。若是简白珂不同意,王家的遗产,她们母女不仅一分钱拿不到,还永远没有资格得到承认。

简白珂自己是无所谓,但她知道,母亲若是故去,她还是希望能够和父亲一道长眠的,为了这个心愿,她做女儿的,唯有答应爷爷的这个条件。可她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毕竟王唯山没有指定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需要的,只是一颗健康的精/子而已。

“干什么去了,慌里慌张的?”

见她又重新钻回被窝,范墨存眯眼,好似不经意地问道。

“哦,最近有些累,叫医生给开了些宁神的药,忽然想起来忘吃了。”

简白珂随口胡诌,盖上被子,翻过身,腰上猛地一热,是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睡吧,明天还有正经事儿。”

身后传来他的低语,她这才想起来,范墨存帮她想了个主意,要在明天上午找个机会发布个声明,对外公布她的已婚事实,由此来杜绝近日来炒得沸沸扬扬的负面消息。具体的细节都交给凯文和宁宁来安排了,也不用费心选择地点,干脆就在剧组拍摄新戏时,找某家地方卫视的娱乐台,以探班为名进行爆料。

说实话,这次范墨存归来,简白珂心中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但她总劝着自己是庸人自扰。她没有想到,女性的第六感本来就敏感得可怕,对危险的预料也是精准得吓人。

因为一觉醒来,天就变了,她眨眼间,从神坛坠落,爬得高,摔得疼,只留下满地的笑话。

41、我根本不爱你,今夜开始我只会毁了你(2)

简白珂不到六点就起来,匆忙赶到片场,上妆、更衣,连带着不断温习剧本,揣摩练习今天这场戏。

说也巧合,今天的戏其实很有些“飚戏”的味道——这一段的剧情很是跌宕,玄宗宠爱杨玉环多日,纵然再是心头好,也总有乏味的时候,不觉间想起旧爱梅妃,一时兴起便临幸了她。却不想,被杨玉环知晓,她怒气冲冲地来到玄宗寝宫,正撞上两人你侬我侬,好不恩爱缠绵,立即醋意大反,当众与玄宗和梅妃发起难来。

这段戏确实是接下来杨玉环被遣送回娘家的导火索事件,故而三个主演都下足了功夫,导演也亲自上阵给讲戏,指点表情动作。佟薇和简白珂二人更是对手戏看点十足,这两个深宫中的女性为了固宠,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白珂,多用心,我盯了一会儿,这小姑娘很厉害啊。”

片场休息间歇,凯文有些忧心地叮嘱简白珂,她演技固然没得挑,但面对强手,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好。他见简白珂面有隐隐的倦色,难免替她捏了把汗。接下来因吃醋而伤心的女主角还有一场哭戏,他生怕她太累而攻不下来。

“我没事。对了,一会儿都安排好了?他呢,也能按时来?”

简白珂担心的不是要拍的戏,而是今天要正式公布自己已婚的事实,还有范墨存,他说会亲自到场,也不知道能否准时。

“放心吧,就等你安心拍完戏了,收工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唱k庆祝,这回可算是又迈过去一个坎儿,可真是累死我了!”

凯文洋洋得意地伸了个懒腰,近来他为简白珂的事情操心不少,这回总算能放下心来,他怎能不高兴。

简白珂却是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放远。此刻,她能否说,她罕见地再一次有种强烈的心悸吗?

第一次,父亲被纪委请去“喝茶”,第二次,母亲车祸送去抢救,这是第三次,她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尽管如此,在化妆师简单地给她补过妆后,简白珂还是打起精神,将剩余的戏份完美地演绎下去,一场哭戏,竟莫名地投入了太多的,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情感,就连拍那部令她拿了诸多奖项的影片时,她也不曾如此动情入戏。

“好,很好!”

导演的一声赞美,从摄像机后传来,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忍不住露出赞叹的表情,这三人确实表现得不错,一场重头戏就这么完美地结束了拍摄,无需ng太多次,这可是全组人的福气,否则一条接一条,就是不过,大家都跟着遭殃。

很快,一众演员很快散去,刚下片场的简白珂还穿着戏服,就被守候在一边的某知名地方台娱乐新闻节目的主持人请到一边,这主持人采访过她,简白珂自然认得,两人还客气地寒暄一番。

“呐,今天我们探班的剧组就是正在横店影视城紧张拍摄的唐代后宫女人大戏《霓裳》!下面请该剧的女主角,简白珂跟大家打声招呼!”主持人是个二十出头古灵精怪的女孩儿,说话时一双眉毛上下高度不统一,看起来很有些喜感。

“大家好,我是简白珂,很高兴和《娱乐我最大》的观众朋友们问声好。”

简白珂熟练地冲着摄像机问好,并不拘束,这些年接受采访倒也习惯了。接着主持人又提了些跟《霓裳》的拍摄有关的问题,话锋一转,向之前的八卦靠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被问及和绯闻另一女主角佟薇的私交关系如何时,简白珂还是顿了一下。

“她是个很出色很有素养的专业演员,我们在一起合作很愉快。”

简白珂想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想了想,她又笑了笑,看向镜头,“其实我要借今天的采访向大家公布一个消息,之前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和大家说,在此白珂要向各位影迷以及所有关心我帮助我的人说一声抱歉了!今后也请大家不要再根据一些娱乐新闻揣测我的感情生活,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我先生曾经是一名军人,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很抱歉之前我没有跟大家说我已婚的事实,因为我觉得这和我能否演出好戏奉献给观众并没有直接关系。”

她手握着麦克,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颤抖,比这更加大型正式的采访她经历过太多次,可没有一次比此刻还紧张,尤其是当她第一次在这种公共场合说出“我先生”这三个字时,居然有莫名的自豪感。

主持人佯装惊讶,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不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简白珂倒也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了。

但是,承诺会在采访结束时出现的范墨存,并没有出现,不过幸好,短暂的采访很顺畅,该节目的编导说是拿回台里重新剪辑一下片子,当晚六点就能播出了。

简白珂拿起手机给范墨存电话,却是关机,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头一次他的电话不通,她有些急了,再拨,已然不通。放下电话,她有些心惊,想想其他联系方式,居然再也没有。她愣住,这就是她的丈夫吗,除了一个号码,她竟然再也想不出其他能找到他的方法。

“找他?打他电话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还是你按错号码了?”

电话那边传来范墨元依旧笑嘻嘻的声音,背景依旧嘈杂,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玩和应酬,真不知道那么大的娱乐帝国到底是谁在打理。

“我……找不到他了,明明早上起床时他还在睡觉的……”

简白珂少见地有些慌张,闭着眼让自己的造型师帮她卸去浓妆,摘除假发,范墨存就这么不见了,她叫宁宁回酒店查看,但他不在。

“呦,他这是又去找你了?这不又和好了嘛!”

范墨元仍是嬉皮笑脸的,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刚好牌友全到了,他着急玩牌,匆匆挂了简白珂的电话。

她一愣,心里愈发有了不好的预兆,接下来一直到晚上,她都不停地拨着范墨存的手机,甚至将电话打到了他的工作单位,但对方态度冰冷,只说范部长出差,人不在本地。

六点钟,简白珂坐在酒店的床上,将电视台特意调到采访的那个频道,强忍着将平时最不关心的娱乐新闻从头看到尾,却也没见到自己那一段。

“那边说是带子出了点儿问题,颜色不太好,可能是录的时候摄像太马虎了,要修一修,大概明天会播出。”

宁宁主动打了电话去电视台询问,如是转告简白珂,劝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毕竟《霓裳》拍摄已近尾声。

简白珂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去泡澡。

闭上眼,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玫瑰精油的味道氤氲开来,叫人周身的肌肉渐渐放松,可是她眼前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不停变换着范墨存的那张脸,各种各样的神情,高深莫测。

她一直以为,他很冷漠,不想在自己面前,他也有如此多的表情,很是丰富,不由得轻笑一声。

可是笑完,简白珂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她不敢想象,这样的男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自己在和他的亲弟弟一起算计他时,他会怎样,自己又会面临什么。

如此一想,她便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原本滚烫的水,也凉了几分,草草冲洗,披上浴巾走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摇晃着那高脚杯,光洁透明的杯壁上映着她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里面盛的深红色芳香酒液却令她更加紧张,她仰头一口喝光,第一次如此牛饮不知品尝欣赏这好酒,不解渴一般地又给自己满上。

最后,她干脆拎着酒瓶子上了床,倚着床头,一口口灌下去,无声呜咽中,依稀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那般喜欢烟酒,喜欢豪华盛大的宴会,原来,那是源于恐惧和空虚。

因为心很空,既担忧未来,又不确定当下,一个女人,外表不论如何光鲜,内心若是荒芜的,都无法获得真正的宁静和快乐。她似乎走上了简繁的老路,无力挣脱这种命运的怪圈。

“唔,你这个骗子……悄悄来,悄悄走……”

手一松,酒瓶跌落在地,剩下未喝完的红酒汩汩流出,酒的味道钻入鼻翼,简白珂无力地瘫在床上,只喝了一点,可她有些醉了,嘴里喃喃念叨着,无力地捶打着身下的床单。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手机的疯狂震动将她唤醒,摸索着摸到手机,来电显示却是被屏蔽掉的号码,简白珂眯了眯眼,接通。

“喂?”她哑着嗓子开口,这才发觉自己嗓子干涩得厉害,头也很疼,赶紧下床去倒水喝。

没有声音,只有均匀且极浅的呼吸声。

喝了一口水的简白珂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她又问了一声“谁”,可对方依旧不说话,于是她也保持着沉默。

这种僵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也许沉默本身就令人觉得时间漫长,尤其是对于一个独居的年轻女性来说,简白珂有些害怕了,手心也冒出了冷汗,但她紧紧地抿着唇,不发出声音,耐心等待着。

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几个钟头,终于,那边似乎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然后,呼吸声就转为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范墨存!是不是你……”

她终于惊醒一般想到可能是他,同一时间喊出声来,可惜,那边已经挂断了,没有人回应她。

简白珂的右眼,重重跳了一下,她心里某个隐秘角落里的那根弦儿,就这么断了。

第二天早上,眼睑处明显一片青乌的简白珂险些没有起来,硬撑着赶到片场,果然,佟薇等人已经到了,全都在化妆。她连声抱歉,坐下来叫化妆师给自己上妆。

“白珂姐,脸色不大好啊。”

那边,佟薇的声音轻飘飘传了过来,说不上是关切还是嘲讽。

“嗯,有些感冒。”

她轻描淡写,闭着眼轻声回应,果然一说话嗓音嘶哑,像是受了寒。

“这样啊,那可得吃药多喝水,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我先出去看剧本了,你先忙。”

准备得当的佟薇叫助理给自己披上外套,袅袅婷婷地出了化妆室。

今天的拍摄不像往日那么顺利,因为是外景戏,所以不确定因素相对多一些,加上简白珂昨晚没休息好,确实不舒服,连番忘词,和饰演玄宗的那位男演员的感情戏也几乎没擦出什么火花,一上午过去了,进度稍显慢了些。

《霓裳》整个剧组第一次感受到了“效率”是多么宝贵,再一次ng之后,导演不耐烦地喊了“停”,把简白珂和男主角叫到身边,仔细解说这场戏的要领。

一边站着等待自己戏份的佟薇正低头玩着手机,忽然一声尖叫,吓了周围人一跳,连导演都被吓到了,一肚子气转过头去大骂道:“踩着你尾巴了?叫唤什么!”

佟薇却不理会他,只是尖声继续道:“这是怎么了啊?炒作还是什么啊!这年头还有没结婚非说自己结婚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却成功地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离得近的全都凑过去,看她手机屏幕。

简白珂站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怎么,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某知名女演员昨爆出已婚事实,男方今晨发布声明,证明二人并无婚姻关系,但却有亲密关系……”

有嘴巴快的,已经照着屏幕上的新闻读出来了,大家齐齐看向简白珂,眼神各异,却都是浓浓的惊讶和,原来如此的鄙夷。

毕竟,昨天简白珂接受采访,好多人都是知道的,也都听说了她主动爆料这件事,那时众人还都私底下议论,说她还真不简单,不显山不露水就嫁了个官二代,惹得一众适婚女子艳羡不已。

不过一晚上,事情就全都颠倒了。

愣了几秒,简白珂快步上前,朝佟薇伸出手掌,低声道:“给我。”

佟薇哆嗦一下,似乎被她脸上那种凛冽的yīn寒表情吓到,这才飞快地将手机给她,生怕她打人似的。

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移动,原来不仅有图文,还有视频。

简白珂想也不想,果断点开那视频,很短,只有一分多钟,几乎不用等待,就全都播放出来了。

镜头里的那个男人,干净清爽,器宇轩昂,眉眼之间透着一股男人的自信和气势,一看便知道是人中龙凤。

他应该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宽敞明亮,桌面整洁,他双手自然地放在桌上,相互交叠,很有官员的范儿。

“对于近来的一些传闻,考虑到我身为政府工作人员,有必要通过媒体做一下澄清,尽管这势必要透露一些我个人的隐私,但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事实,我还是必须说明一下。首先,我并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婚姻关系,这一点我本人可以提供相关证明,其次,对于某女星所说的,与我有婚姻关系,我实在是很惊讶,范某何德何能经能令美女如此青睐,实在惶恐。最后,面对媒体,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很欣赏她的美貌和演技,大概在两年以前,我还没有来到本省就任时,经人介绍我们在国外曾有过一段交集,但也仅止于此,还请这位女星将过去的美好留在心中,不要再对外宣称是我的太太了。”

这段话,他说得很有技巧,一听便是有所准备,绝对不是仓促应战。简白珂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真好,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满足了媒体和大众,又将自己排除在外,推脱得干干净净,即使他范墨存被人诟病私生活不检点,说来也不过是寂寞男女在异国他乡的一段花边新闻而已。

仅此而已。

后面还配了很多照片和文字说明,密密麻麻,俨然形成了一个专题报道,细数简白珂成名之路的“平地一声雷”,上面还有不少人对其一年多前一炮而红的质疑和猜测,更有甚至已经开始深挖她背后的故事了。还有人在推测她为何要在此时编造自己已婚的信息,况且对方还是文化大省的一名年轻的部级干部,简直是充满了野心,难怪有人要yīn谋论了。

“这新闻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晌,简白珂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掀起眼皮看向佟薇。她一怔,指着屏幕道:“喏,我刚看见的,上面有时间,应该是半小时前吧。”

半小时,在资讯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别说三十分钟,就是三分钟,也传得天下皆知了,果然,简白珂重新点开了几个综合网站,她的新闻全都挂在了娱乐版面头条,飘红置顶加粗,好不热闹。

将手机还给佟薇,简白珂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宁宁见势不妙,赶紧去拉她的手,发现已经是冰凉一片,吓得她也慌了,不知道是应该立即联系律师还是凯文,又或者是简白珂的工作室。

“白珂姐,你说话呀!”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简白珂深吸一口气,看向一脸惊愕的导演,缓缓鞠了一躬,冷静道:“抱歉张导,我想请几天假,如果剧组有任何损失,可以和我的工作室联系,耽误拍摄进度所导致的一切损失,由我来负责。”

说完,她根本不等导演的回答,转身就走,走得很快,被拖曳在地的宫装裙裾险些绊倒,她顿住,勉强稳住身形,用力扯掉那层层薄纱,大步离开,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是始料未及的,简白珂早就关掉了手机,全都转到了手机小秘书那里,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到最后,她承认,是自己轻敌了,又或者,出于女性天生对婚姻的向往和期待,令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中,简白珂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正如他所说,他可以给她一切,也可以索回一切,不痛不痒毫不费力;而于她来说,梦醒之后只剩荒凉,梦境越美,现实就被衬托得越残酷。

到晚上的时候,来送晚饭的宁宁脸色同样憔悴,小心翼翼地告诉简白珂,原本即将续约的几个代言厂商,忽然提出了终止续约,正在谈的几部戏,制片人的态度也从之前的热络转为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一个直接提出打算捧新人。

“这是一定的,宁宁,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简白珂坐在床头,轻轻扯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来,宁宁不解,愤怒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就不信咱们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摇头,扫了一眼她端来的晚饭,捧起那碗黑米粥,一口一口吃着。

“你要是没胃口,也别勉强自己吃……”宁宁心痛,哽咽出声。

简白珂却还是那副神情,一勺勺吃着,听她这么说,停下来,认真道:“你错了,没胃口也要吃,生病了也要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活着才是最了不得的一件大事,活着大于一切。”

宁宁哭着跑了出去,帮她重新带上了门。

继续沉默地吃着,一粒米也没有剩下,简白珂放下碗,这才看到床上躺着宁宁的手机,她走时忘记带了。

她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她的电话关机,所有人的狂轰滥炸都指向了她的助理,她将电话设置了防火墙,陌生号码打不进来电话,那些人便拼命发来短信。

简白珂拿过手机,一条条翻看,内容却大多是大同小异的,要采访她,请她说出自己为何要编造已婚这一消息,甚至有人要出高价买独家,声称价格好商量。

看了几十条,眼睛有些酸了,刚要放下,又有一条进来,屏幕上,赫然是“范墨存”三个字,简白珂曾将他的号码告诉宁宁,以备不时之需,怕她找不到自己。

“转告她,她输了。”

六个字,简洁明了,是他的风格,同时也证明了,他这次难得有这么多的耐心,陪她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简白珂知道,她的戏,到此落幕了,只有个寂寥的“the end”是对她的全部评价和诠释。

输得彻底的下一句,应该是,断得干脆,老死不相往来。

她扔了手机,转过头看窗外漆黑的天幕,仍是没有眼泪,她的眼泪在多年前早就流干,如同廉价的自来水,不值一文。

42-44

42、摘下上流社会的虚伪面具,有情/色也有奔放(1)

首都的冬天异常干燥,空气中似乎裹挟着太多粉尘和风沙,大风刮过后刺得肌肤发痛。

然而这也是一座什么都不缺少的城市,人多车多,透过墨镜看向前面密密实实的车盘旋而成的长龙,开车的女人无奈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操着家乡话就骂了一句。

尽管她来到北京已经二十年了,然而每每想起上海那种挥之不散的淡淡雾气,自十里洋场倾泻蜿蜒的纸醉金迷,还有说不尽唱不完的江南小曲儿,李玉琴心里还是有丝丝怅惘。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她烦闷地吐出一口气,摇下手边的车窗,将手肘随意搭着,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可保养得宜的脸上丝毫看不到老态,仿若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她是个不能缺少热闹的女人,“社交名媛”、“第一名媛”是她的专属称号,每天的时间分成若干块,挑选衣物珠宝配饰两小时,化妆两小时,第一排贵宾席看秀两小时,在自己发起的宴会上招待客人两小时……她的生活丰富而精致,永远烙印着“上流”这一标签。

一支烟还未抽完,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伸手摸索,手袋是颜色低调经典款式的珍藏版,据说是要预订两年的奢侈品,而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通电话便有人送来的小玩意儿。

“喂,堵车堵得厉害,我已经在路上了。”

语气倒是很轻柔,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意味,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竟让一向桀骜不驯的李玉琴如此收敛。

“呵,我倒是对她很感兴趣,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把你给迷成这样!”

刚巧信号灯变了,她随着车流往前蹭,顺手挂断电话,手里的半截烟轻轻一弹,落向柏油马路。

对于李玉琴这样的夜行动物,下午时段出现在俱乐部里实在罕见,幸好经理卡洛琳小姐事先获得通知,站在大门入口不远处亲自迎接。

“您来了,邵谦少爷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我安排在了您最喜欢的那间包房。”

卡洛琳笑容得体,年纪轻轻已经在这家占据了京城二环制高点的顶级商务会所担任会籍经理,证明无论是外形容貌还是谈吐见识都是格外出挑的,自然深得李玉琴的喜爱。

“那女孩儿看起来怎么样?”

穿过环形走廊,李玉琴挑挑眉问道,饶是卡洛琳再会察言观色,也霎时感到了为难,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看,少爷应当是很喜欢很在意的。”

谁不知道,少爷是夫人的心头肉,就算是闯了天大的祸,只要提起少爷,都能保住命。

果然,李玉琴面色和缓了些,点点头,径直推开门。

“哎我当时拿过镜子一照,心说这还是我嘛?左看右看,还行,是我,心里直念叨,这下糟了,我又帅了!”

坐在沙发里的冯邵谦吸了一口雪茄,翘着二郎腿,眯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笑着讲笑话,他说的正是自己在香港整形之后那一段。也算是他福大命大,虽说车祸现场是惨不忍睹,可他伤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脸上的伤经过医学整容,也没有留下疤痕,更不会毁容。

“得,要我说这回我还算是因祸得福,以后说不定还能出演硬汉形象,可别再腻腻歪歪的净是古装戏仙侠戏了,上周公司给我看个剧本,我一瞧,靠,又是呆书生,赶紧推了。”

相比于冯邵谦的侃侃而谈,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就没有那么放松了,黑色的上衣衬得她的脸色更显莹白,在灯光的映照下,肌肤显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她姿势很惬意,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听他讲话,不时微笑点头,轻声聊几句。

正是销声匿迹近三个月的简白珂,在完成了《霓裳》一剧的拍摄后,这个昔日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一炮而红的女演员,又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公众视线中,再任何场合都再难看到她的身影,却不想,临近春节她却出现在了帝都某著名高级会所。

“白珂,今天我其实是带你来见一个人……”

冯邵谦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正是李玉琴。

“哎呦,乖儿子!想死妈妈了!”

她说的还是上海话,进门来后整个人便上前抱住坐在沙发上还来不及站起来的冯邵谦,一张红唇凑上前,在他脸颊上狠狠嘬了几下,双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左右端详,眼中竟有泪花儿在闪烁。

“妈!妈!我这脸都快被你揉烂了!松手啊!”

冯邵谦不停挣扎,余光扫到简白珂错愕震惊的眼神,硬着头皮推开李玉琴,后者瞄到一边还有简白珂这个外人,也退后一步,收敛了笑意,右手抬起,抚了抚烫巧克力红色卷发,有些倨傲地开口道:“阿谦,这是你带来的朋友嘛,怎么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啊?”

其实,就以简白珂的知名度,李玉琴又怎么会没认出来她是谁,可是此刻,她偏要在亲生儿子面前灭一下她的威风,大概是出于女人的天性吧。

“妈,这是我朋友,简白珂,念书时是我的学妹,还和我一起演了部戏,下个月你就能看到了,卖得特别好,等央视播完,地方台就可以都跟着播了。白珂,这是我母亲,她很喜欢交朋友的,也爱热闹,更爱漂亮衣服,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

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卖力地介绍,李玉琴也不想令他难堪,展开一抹浅笑,主动伸出手道:“简小姐,你好,幸会。”

简白珂已经从方才的惊讶状态中调整过来,也轻轻握住她的手,恭敬道:“是我幸会才对,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才知道您果然气质出众,高贵典雅。”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下李玉琴,发现冯邵谦的眉眼与她极像,只是轮廓冷硬了几分,应该是遗传自父亲。她忽而想起那些关于李玉琴的传闻,终于意识到冯邵谦是谁的儿子,心底不禁一声叹息,这男人藏得也忒深!

他哪里是一般的当红小生,分明是红二代和国有大型集团老总的儿子,即使是非婚私生子,其地位和能继承的财富也没有人敢小瞧。国外有邓文迪,国内有李玉琴,做“小三儿”做到如此地位,也算是登峰造极,无人能及了。

“阿谦,你也真是的,从香港回来也不说先回家看看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妈妈也没有个准备,什么礼物都没有给简小姐带,真是太不好意思。”

三个人落座,李玉琴对站在一边的卡洛琳低语几句,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您太客气了,是我抱歉才对,我并不知道冯老师的身份,刚才整个人都愣住了。初次打扰却没有准备,您千万别挑理才好。”

简白珂姿态端庄,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听说过那些关于李玉琴的传言,如果说简繁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帝都名媛,那她李玉琴无疑是后起之秀,近十年来的北京一姐,风头一时无两的京城名媛,是个惹不得碰不得的人物,她背后的势力强大,各方人脉交错。

眼神一动,李玉琴将原本落在简白珂身上的审视目光转投到自己儿子身上,到底是母子,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冯邵谦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避开眼去,李玉琴心里冷哼一声,自然是看穿他的小心思,并且嫌他没出息。

这个儿子,长得多半像自己,性情却大半随了他老子,性情中人,属于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一类,当年为了跟李玉琴在一起,跟家里的老爷子险些闹翻。想到往事,李玉琴又隐隐欣慰,觉得自己这半生也算是没有了遗憾事。

三个人正说着话,卡洛琳带着两名穿着统一制服的侍应生再次进来,两人手中分别捧着红酒和雪茄,态度恭顺有礼。

“这是来自法国隆河谷地区的碧娜新教皇城堡红酒,味道很地道的,客人大多很喜欢。阿谦,你上次回来说喜欢这种04年限量版雪茄,我特意叫人时刻准备着,就等你回来给你解解馋。简小姐,不要客气,来尝尝这酒你喜不喜欢。”

李玉琴面对着这个从小叛逆的儿子,几乎是溺爱了,否则也不会允许他放弃偌大家业去投身演艺界,见他在外打拼那样辛苦,她不便出面,只好叫自己的妹妹李玉红暗中相助,不想外面的人竟胡乱传成冯邵谦是被包养,弄得姐妹俩私底下见面说起此事哭笑不得。

端起酒杯,里面的红酒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红宝石色泽,细细闻来香气较淡,但非常醇正,简白珂吸入小半口,轻轻搅动舌,将口腔里的酒液控制在靠前的部位,然后才缓缓咽下,仔细品味那种细腻的味道,之后才笑着赞美道:“确实是好酒。”

她知道,李玉琴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她有多所顶级会所,圈中很多天王天后的明星都是她的座上宾,无论你多有名气,如果脾气不相投,都不会入她的眼,也别想进一步踏入这座城市所谓的上流社会。一句话,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尽管自小跟随简繁长大,耳濡目染诸多宴会礼节,对于上流圈子里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些奇伎yín巧也算知晓一二,但简白珂知道,这些在李玉琴面前都是表面功夫。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冯邵谦要带她回北京,原来是要令她东山再起。

这三个月来,她过得很平静,因为拍戏时对苏市印象深刻,又很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所以再次回到苏市做短暂的休息。白天到西园寺听师父讲经、吃茶,夜晚便随处走走,买了很多书,睡前看上几页,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竟是有种时间飞快,白驹过隙之感,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农历年底。

这期间,她一直是一个人,偶尔和凯文宁宁通一次电话,算作保平安,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人能找到她,原来不需要大隐小隐,只要你真心藏匿起来,便真的可以逃离原有的世界。

直到一天傍晚,她从家不远的市场买菜回来,看见自己租住的公寓门前站着一个人,看见她,轻轻接过她手里的布袋,低声道:“跟我回去。”

简白珂也不知道为什么,冯邵谦会找到她,现在她懂了,因为他也不是一般人。但她懂得,他对自己,还算不上是爱。

那是一种男人和女人之间异常复杂的情感:或许包含了同情、怜悯、征服欲、欣赏等等不同情绪,于是注定了做不了单纯的好朋友。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答应,跟他一起归来,坐在飞机上,望着似乎触手可及的云层,恍如隔世。

“听口音,简小姐应该是北京人吧?这次回家是过年探亲?”

李玉琴颇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架势,不顾冯邵谦的眼神,直刺要点,眼神直接,开始了发难。

“实不相瞒,算不上探亲,还没想好,可能停留一阵子,相比于南方,北方的冬天还是好过一些。”

简白珂坦诚回答,她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即使遮掩,又能遮掩几分,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她懒得也不屑去做。

李玉琴“哦”了一声,很给面子地没有在类似问题上多做纠缠,眼一瞥,看见的是冯邵谦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算计着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知,可她毕竟不是一般的母亲,她更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生意。

见面时间不长,因为李玉琴晚上还要参加某知名国际品牌在京的一场秀,需要回家换衣服化妆,简白珂连忙再一次致谢。李玉琴叮嘱冯邵谦将她送回住处,然后再和自己一起出席稍后的party,请来熟识的众好友,算作给他接风洗尘。

于是,在李玉琴别有含义的眼神中,简白珂离开,竟有种如蒙大赦的错觉,这女人的气场好强,她倍感压力。

“我觉得自己被你耍得团团转,这滋味儿可不太好受。”

坐在车上,简白珂收起笑容,对冯邵谦正色道,她说的是实话,毕竟毫无准备,仓促应战,她不停反思,自己刚才可有任何不够完美的举动。

“你太紧张了,真的,不用那么紧张的。”

冯邵谦没急着发动车子,笑着扭过头来,看她一脸严肃,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其实他是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颊,手伸出去才觉得可能她会拒绝,于是只好像大哥哥那样,拍了两下,摸到了她柔软顺滑的发丝。

果然,简白珂虽然一愣,却没有躲开,却仍是不满地嘟囔道:“这太意外了,一点儿思想准备没有……”

冯邵谦倾过身子,伸长手帮她系好安全带,调了调松紧,这才轻声安慰道:“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那晚在苏市,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其实,他比她更紧张,怕她会临阵逃脱,或是拒绝自己的任何帮助。

简白珂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用力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女诗人口中高洁坚毅的橡树,自尊自立与心爱的男人并肩看风景,她只是一株软弱无力的菟丝花,不断地寻找,不断地依附,卑微得只能仰赖他人鼻息存活的,有几分姿色的平凡女人。

就像当年那个权倾中国的女人说的那样,我,一定能找到那棵最大的树。所以,她在23岁那年,嫁给了全世界都知道的开国伟人。

“开车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她哽咽着看向窗外,霓虹闪烁,这是一座太大的城市,而她太渺小,只有不停攀爬和抗争,来和命运博弈。

洗去铅华,简白珂站在衣橱前艰难挑选搭配,她不是傻子,今天的见面,一定会有下文,而她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可惜,这次回京,一切都太匆忙,她身边的衣物首饰都太少,不得施展。

小礼服搭配高跟鞋,这样的衣着绝对不丢脸,中规中矩,可是,她现在不能满足于中规中矩,她需要高人一等。她盯着那几件略显单薄不够华丽的衣裙,一时间竟有些懊丧。

正在反复斟酌的时刻,手机响了,拿起一看,那号码很是牛气,简白珂多少猜到了是谁。

“不好意思,简小姐,还没有休息吧?”

女性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和磁性,语速适中,还是能听出来南方口音的丝丝甜糯,正是李玉琴。

“没有呢,您好。”

那边传来了然的笑声,别有深意的话语再次传来:“是啊,这是哪里,这是北京,不夜城,为什么要把午夜的精彩换成睡眠呢,你说是不是?”

简白珂一顿,点头称是,她待人一向疏远有礼,对方又是冯邵谦的母亲,她自然小心应酬。

“好了,我也不啰嗦了,简小姐,明天早上来我家陪我这老太婆吃个早午饭吧,司机会去接你。”

那边很快挂断,握着手机的简白珂微微蹙了下眉,李玉琴甚至没有问询她的意见,只是简单地一句交代,果然是个骄傲的女人!

然而,说到底,她是开心的,重新选了鞋子和风衣,坦然入眠。

李玉琴说的不错,上午九点,她住所的门被人有礼貌地叩响,请她上车。

名媛的豪宅位于东三环,绝佳的地段,属于顶级社区,而这也仅仅是她遍布世界的房产中的其中一座,只是因为方便和习惯,故而一直住在这里。简白珂踏入餐厅时,李玉琴已经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正在和人通电话,言谈间偶尔谈及数字,大概是商业往来。

“简小姐,早上好。不知道早点你是喜欢中式还是西式呢?”

李玉琴讲完电话,这才招呼简白珂,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

“早上好,不用麻烦了,和您一样就可以。”

简白珂坐下,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面包和牛奶,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大概是受着良好的餐桌礼仪教育,吃饭时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但简白珂清楚,这也算是一种无声的考核。虽然她有着“明星”的身份,但“明星”不等于“贵族”,演艺界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艺人太多了,说句难听话,就是狗肉上不了席,这样的人,李玉琴不会投资,因为注定没有回报。

两人很快用完早餐,来到客厅坐下,李玉琴大概是还算满意,单刀直入开口:“简小姐,我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做朋友。”

简白珂没有立即回答,也没有显示出惶恐和受宠若惊,因为她知道,那样只能会压低自己的身价,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如何将自己“卖得更好”。

“朋友分很多种,您是想和我做哪一种呢?”

她端起咖啡,并没有急着喝,默数着上面拉花的条纹数目。

李玉琴眼中闪着兴味儿,反问道:“那你说,朋友分哪几种?”

简白珂想了想,认真道:“有一面之交,有泛泛之交,也有生死之交。不过我最喜欢的朋友类型,应该是酒肉朋友。”

李玉琴当即拍掌,大声笑着开口:“酒肉朋友?岂不是有利可图就围上来,没了利益就散了?!”

简白珂摇摇头,大胆地迎向她的眼,抿嘴笑着回答:“当然不,是指一起喝酒,一起吃肉,风险均摊,利益平分的好朋友。”

李玉琴也笑,什么都没说,但简白珂知道,她听懂了。

果然,下一秒,那沙哑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简白珂的双眼立即跟着一亮。

“今晚我有一个私人宴会,简小姐可否赏脸出席?”

43、摘下上流社会的虚伪面具,有情/色也有奔放(2)

李玉琴不仅是京城各大高级party的红人,各种顶级宴会的座上宾,而且她自己的豪宅几乎每周都有小型的聚会,宴请自己时尚界和演艺界的闺蜜和友人,其中不乏明星大腕和品牌公关。

“不瞒您说,这次我回来得太匆忙,如果真是参见您的晚宴,说实话,我露怯,怕太小家子气了给您脸上抹黑。”

简白珂啜了一口咖啡,眼看着那精致的拉花散开,不过她的心跳却是平稳了,不若之前那样忐忑。

李玉琴起身,主动过来拉她的手,颇为自豪地笑,“你一定是不太关注那些八卦,之前还有狗仔想尽办法进来,想要拍我的衣橱。走,带你去看看!”

简白珂这才有些懵懂地跟她一起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人走到一个房间门前站住。

“不要尖叫哦,这应该是世界上所有女人的梦想之一吧。”

李玉琴笑着推开了面前的门,等简白珂看清眼前的景象,她确实没有尖叫,但却有一瞬间的窒息,是真的窒息,那种因为强烈震撼而喘不过气的感觉——

与其说这是一间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衣橱,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衣架,上面是四季衣物,推开活动的衣架,深色的储物架上则是手袋、眼镜、配饰,就连地上都整齐排放着各个季节,搭配各种不同风格服装的定制高跟美鞋。

简白珂向前迈了一步,回头看李玉琴,她正微笑着,摆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都说帕里斯·希尔顿是个‘会走路的衣橱’,可是我看,这里倒更加令人吃惊。”

轻轻伸出手,拂过质地不同,颜色不同,却都是极有品味的华服美衣,连手指尖似乎都沾染上一层高贵,她由衷地出声赞叹,眼神落在那或简洁或经典的手袋上,更加吃惊。外面的女明星费尽心思想得到一个的名牌手包,在这里随意堆放了上百个,大概是女主人很偏爱爱马仕的某款经典,一口气买了数个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昂贵手袋。

“嗤,她那些衣服只是多,眼光却是差得很,个小姑娘哦,灵伐清桑!”

李玉琴摇手,露出鄙夷的神色,上前随意拿下几件衣服,往简白珂身上比量,口中啧啧:“年轻就是好,这小腰儿,想我二十多年前刚来北京,也是这么瘦,现在不行了,怎么节食运动还是长肉!”

试了几件,感觉都不对,她这才反应过来,随手一扔,恍然大悟道:“我这真是一高兴都忘了,配饰手袋你用得上,衣服尺码不同呢,别着急,晚上七点才开始,现在才上午,做脸做头发都还来得及,跟我来!”

简白珂这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拍戏还要累。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登门拜访,呈上的是世界一线品牌的高级定制图册,一同来的还有两位专业的造型师,根据简白珂的肤色、体型和整体气质,协助李玉琴为她挑选了两套晚装,并且在她原有的首饰中选出了今晚晚宴时搭配的全套饰品。

不得不说,李玉琴对于时尚必有一番精妙的理解,多次比较后最终为简白珂选择了一款浅银粉直筒拖地裙,抹胸式,凸显出颈子锁骨等处的纤弱优美。等她做完面部颈部的基础护理后,造型师轻声提醒她,她的礼服已经送来,请她到李玉琴的私人试衣室换装。

试衣室里私密的气氛让人感觉这更像一间小型博物馆,房间里摆着两个直通至房顶的巨大白色柜子,拉开柜门,里面同样满满当当地摆设着各种衣服鞋子,看上去比方才的衣橱里的衣物更加唯美高贵,这便是李玉琴出席各类高级晚宴时的着装配饰,与她平日里的衣物分开摆放。

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白珂才终于明白,与李玉琴如今的奢侈相比,母亲简繁当年简直是太低调朴素了,不过十几年的光景,一个大人物的情妇便可以过上如此惊人的生活,不知她的财富帝国会有多么庞大。

“真漂亮,相信我,你会是今晚最耀眼的。”

李玉琴看着缓缓走下楼梯的简白珂,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一亮,轻声赞美。

简白珂轻轻提着裙的下摆,原地站住,看向她,直言不讳道:“这真的是一份意外大礼,说实话,即使是参加颁奖礼,我也没有这么奢侈过。看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成为公主,哪怕仅仅是一个晚上,谢谢您。”

简白珂低头屈膝,对她做了个欧洲宫廷礼表示感激。

李玉琴并没急着接受她的感激,而是再次仔细审视着她,抚掌道:“你该知道,我是个商人,从不做赔本生意。”

她听清了,渐渐站直身体,涂抹着金色闪亮3d眼影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勾起来,静等下文。

缓缓踏上台阶,与她并肩站立,李玉琴将保养得极好的手抬起来,抚了下简白珂鬓角垂下的一缕碎发,将它别到耳后,这才轻拍她裸/露的肩头,微微扬起下颌,淡然道:“这世上什么都有价值,只是大小不同而已。请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简白珂一直以为,李玉琴这种每周一次的私人宴会,就算是星光熠熠,也不过是友人小聚,不料等到宴会开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到场的客人不算多,四五十位,但放眼望去都是些熟面孔,天王天后,时尚新宠,资深公关,全都是在京的知名人士,李玉琴的人脉之广,人缘之好,可见一斑。

大概是受早些年曾在欧洲生活的影响,女主人偏好欧洲复古风格,家中的佣人早早便将宴会厅布置一新,巨大的水晶吊灯映照得全场明亮如白昼,高档时装,璀璨珠宝,顶级美酒,当简白珂按照预定的时间走下楼梯时,眼前的景象真的如同是电影片段一样。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的认真对待,因为毕竟是晚宴,若是穿了不合时宜的服装,总归要被人笑掉大牙。灵秀的眼扫过,简白珂忽然想起一个段子来,说是“进了北京名媛圈,会认识某某的女儿某某的孙女以及各种军牌车;进了上海名媛圈,会结识某某夫人某某太太以及各种爱马仕”。此刻还未得以逐一认识,但凭借她的观察,这些人确实有不少是红二代红三代,李玉琴的“先生”,正是红二代中的翘楚人物,有这样的朋友,也不算稀奇。

她走得很慢,因为裙子的下摆太长,高跟鞋高达12厘米,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翼翼,那种感觉令她想起了用声音来交换双腿的人鱼公主,尽管如此,她还必须时刻保持着甜美端庄的笑容,无论与谁都眼神接触,都要轻轻颔首微笑,保持礼数。

忽然从斜后方伸出一只手臂,手中擎着一杯香槟,简白珂顿了一下,站住看向来人,是冯邵谦,他穿着金色西装,领结打得很端正,头发也处理得很好,脸上的神情是轻松惬意的,看来他早已习惯了类似的场面,并且很享受。

“脚会很疼?”

他瞟了一眼她脚上那双奶油色丝缎高跟鞋,大半隐藏在摇曳在地的薄纱中,因为鞋跟太高,她的足弓被抬得很高,想必应该格外辛苦。

“我以为你应该先夸赞下我的美貌。”

简白珂莞尔,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优雅地敬了敬他,启唇抿了一口。酒精确实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很快镇定下来,真正开始享受今晚的奢华。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我的公主,请接受我的邀请,与我跳今晚的开场舞。”

冯邵谦略放低身子,向她伸出手,简白珂迟疑了一下,将手轻轻搭在他掌中,被他顺势一拉,整个人投向他怀中,腰被他托住,她刚站稳,音乐声便响起,她下意识地跟着轻移脚步,等听清那旋律,浑身都颤抖起来。

小提琴率先拉响,内敛而高傲,最适合所谓的上流社会那种优雅的风流,男人的黑领结和女人的红唇,恣意伸展的手臂和轻轻缠绕的腿,低俗和高雅被奇迹般地融合在一处,毫不突兀。曲调先是慵懒,继而激荡大气,正是阿根廷探戈舞曲的极致代表——《一步之遥》。

时隔多年,再一次跳起这支舞,简白珂舞步竟没有半分生涩,她犹记得那年的夏天,她在练功房里一遍遍苦练舞步,为了取悦更为了复仇,每一个姿势都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讲述着一个悲剧意味的故事,开出一朵带有致命毒素的罂粟。

她的手心泌出汗,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期待和兴奋,这个冬天她蛰伏了太久,此刻难免蠢蠢欲动,如同郝思嘉一般,势必要在瞬间绽放出全部的妖娆。她表情中透着一股高傲,对面前的男人欲迎还拒,却又在下一个琴键重重击打的同时,紧紧地缠绕住他,令他欲罢不能。

同名字一样,曲尽后是淡淡的哀伤,令人怅然若失,当她的动作定格,被他拥在怀中时,冯邵谦低低轻咬住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呻/吟道:“这曲子要害死我,白珂。”

柔和的灯光,交融的体温,还有不断钻入鼻中的淡淡香气,谁说权力才是给男人的最佳春/药?音乐也是。

她优雅地提着裙裾朝鼓掌的人群致谢,回头轻轻眨眼道:“为什么?”

冯邵谦牵着她的手离开舞池中央,从经过的服务生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杯酒,一仰头全数喝下,这才回答她:“就像名字一样,一步之遥,总是差了点儿什么,就好像做/爱,想射又射不出来,就在高/潮那一瞬间飘着,没个准头儿。”

简白珂轻笑,为他这稀奇古怪的比喻而轻轻抚掌,似赞赏又似讥讽,刚要开口,不想音箱里已经传来李玉琴的声音,她在讲话,感谢客人们的到场,迎来众人的掌声。

“我的朋友们,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我的新朋友,我的好孩子,我的宝贝儿,希望你们像我爱她一样喜欢她爱护她。”

煽情激动的话语透过嗡鸣的音箱传出来,随着李玉琴的手势,大家纷纷看向与冯邵谦并立的简白珂,她冲大家举起酒杯,微笑致意。

自然绝大多数人早在她跳舞的时候就认出来她是谁,正是那个销声匿迹很久的女明星,自然也有人暗自腹诽,原来她竟然抱上了李玉琴的大腿,看来不需要多久便能咸鱼翻身了。不过,因为有李玉琴的庇护,众人均是鼓掌致意,甚至离简白珂近一些的人已经准备好接下来要与她敬酒攀谈了。

“我与简小姐非常投缘,我很喜欢这孩子,如果简小姐不嫌弃,欢迎你在这里长住。”

李玉琴已经走下台,走入人群,一直走到简白珂面前,握住她的手,她的声音不大,但人人都侧耳倾听,不放过她说的每句话。

“谢谢您,我求之不得。”

简白珂主动拥抱住李玉琴,轻吻了她的两颊,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了,大家好好玩吧!”

随着女主人的话语,客人们纷纷自己开始寻找乐子来,喝酒,聊天,气氛很快轻松起来,男人女人们各自找寻自己的伙伴朋友,形成一个个小圈子。

“肯定累了吧,我牵着你慢慢走,去前面坐会儿,吃点东西。”

冯邵谦很清楚,穿这种高级礼服无异于一种另类的酷刑,尽管简白珂身形纤细,但肯定也受了不少罪,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下。

“累,但是觉得很甜蜜,好像是刀口舔蜜的感觉,明知道一口下去就是鲜血淋漓,可是还是受不了那种诱惑。”

她握着酒杯,实话实说,因为兴奋,有种晕眩感,喃喃自语。

“不过你能答应留下来,我很开心,接下来我们一起好好玩玩北京城,我是上海长大的,这里其实我也很陌生。”

冯邵谦目光灼灼,他其实并不想通过帮助她而获得什么回报,但经过今晚,他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滋生了些许遐思,母亲居然如此喜欢简白珂,他是始料未及的。

“当然要留下,”简白珂舔着杯口,神情重新归入落寞,垂下眼低语道:“不留下,怎么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怎么回报你的母亲?”

他一怔,似乎并不太明白她的话,反问道:“回报?你什么意思?你们……有过什么约定?”

简白珂放下杯,有些湿润的眼大胆地迎向他,两人离得很近,她侧身伸出手,指尖触了触他的领结,脸也轻轻凑了过去,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余光中,果然瞥到正在朝这边看的李玉琴眼神中,透出一抹凌厉来,简白珂收回手,重新坐端正,很快,那抹令人焦灼的视线又很快移开了。

“你看过一个叫葛薇龙的女孩儿的故事嘛?是民国沪上张才女写的。”

冯邵谦不答,他确实没看过,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于是静待下文,而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看这种儿女情长的小故事,于是言简意赅道:“葛薇龙是个年轻女孩儿,因为穷,只好投奔自己的姑姑梁太太,一个有钱人的遗孀。她需要做的,就是帮着梁太太,引/诱各式各样的男人上门,留下钱,留下权。可她不是被逼无奈的,她是自愿的,所以这是个很幻灭的故事,是不是?”

才不过两杯香槟,竟有些醉了,简白珂眯着眼看向脸色煞白的冯邵谦,笑得妩媚又无辜,伸出食指戳戳自己的心口,念出那句故事结尾的话来,“她们是不得已,而我是自愿的,你听懂了?我是自愿的……”

冯邵谦咬牙,扶住她的肩,愤怒低吼:“我把你介绍给她,不是要你这么做!你疯了,不对,是你们都疯了!不行,我要找她去!”

说完,他猛地松手,将她一把推开,径直站起身大步朝李玉琴走去。

望着他的挺直背影,简白珂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了盘发,确保无一丝凌乱,才微笑起来。是,她的确是自愿的,可是那又如何,她只要一句话,就能叫那个以为能操控别人的老女人心烦一阵子,因为和她争吵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痛快,真的痛快,简白珂无声地笑起来,直到一个黑影笼罩住她,站在她面前。

她缓缓抬头,自下而上地看向来人。

“你好像很享受,如鱼得水,看来做妓/女都无需人教,一学就会。”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简白珂竟不知道他今晚也在,此前她特意一一扫视人群,并未看到他,看来,他应当是在她去跳开场舞时才到的。其实就算他在,也不算奇怪,毕竟出身红色家族,身兼要职,而李玉琴又不可能对二人曾经的故事一无所知,若是有心为之,自然会邀请他来。

“是啊,现在我才知道,连小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做一行爱一行才对。范部长是熟人,要是哪天兴致来了,一定要多多捧场呢。”

简白珂对他的侮辱毫不动怒,并起腿来靠向沙发,甚至笑得愈发动人,言语间也更加放肆露骨。

范墨存站在她面前,交叠着手臂,脸上看不出喜怒,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她的低胸晚礼服令她看起来更加诱惑,深深的沟谷两边是高耸的柔软,随着呼吸轻颤,还有那双密实纤长的睫毛,她的每次眨眼都在勾着他的眼神。

简白珂故意扭过头去,看向不远处,冯邵谦走近李玉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只好同正在聊天的客人致歉,随他一起走开几步。冯邵谦似乎说了什么,李玉琴脸色很难看,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冯邵谦用力摇了摇头。母子二人好像低声争执起来,又说了几句,李玉琴抓着冯邵谦朝外面的露台走去。

“你的新金主?未免太年轻了一些吧?”

范墨存随着她的眼神也望过去,末了,来了这样一句。

简白珂转过头来,捂嘴轻笑道:“有些事情,倒是年轻才好些。”

他眼色果然一沉,眉间形成一道丘壑,眼下的肌肉微微抽了几下,质问道:“你和他都做过什么?还是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正说着,李玉琴的私人管家轻轻走来,俯身轻声提醒简白珂,她应该去楼上换衣服了,再过半小时应该陪着李玉琴同她的几位好友吃茶,她们几个人近几年颇信佛教,总要聚在一起聊聊佛经喝喝茶,她这一身豪华行头可不太方便。

“抱歉,我先失陪了。”

简白珂起身,随着管家一起离开,范墨存没有得到答案,也抬脚跟上。

走到试衣间门前,她瞟见跟在后面的范墨存,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于是对管家一颔首,“王小姐,我自己进去就可以,造型师都在里面,她们可以帮我,有劳了。”

管家听出她的弦外之意,于是转身离开,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范墨存,静静地站着对视。

“这是哪里,这的人后台是谁,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如果你想在这里惹麻烦,实在不明智。”

简白珂率先出声,她并不害怕,因为李玉琴的面子,京城里还没有人敢不买,他范墨存也不例外。

他几步走近,端详着她,而她眼里的那种可称之为“恨”的情愫,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她歪头想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刚才那问题,眯眼嗤笑道:“做过什么,你是指白天,还是指晚上?”

大概是她的回应太挑战他的极限了,他的脸上已有了暴躁之色,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啪!”

范墨存愣住,难以置信地瞪着简白珂,她也有些惊愕,看向自己颤抖麻木,仍停在空中的右手。

她同样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打到他,力气之大,她的手心现在是没有知觉的,好久才升起一种热辣辣麻酥酥的感觉。

而范墨存的脸颊,则是很快红了起来,隐约可见指印。

“无论做过什么,都跟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范墨存,你不要欺人太甚!”

简白珂很快清醒过来,收回手,语气yīn冷,她确实早有害他之心,被他发现,一还一报,若是他不再纠缠,她同样不想再去翻旧账。可他竟然追到这里来,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凭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她没有任何理由,再承受他施加的任何侮辱和讽刺,如果人生能再来,她绝对不会允许他的伤害,无论大小。

清晰的愤怒在范墨存的眼中一闪而过,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他漆黑的瞳仁也微微变成剔透的琥珀色,如鹰隼般的眼,死死盯着她,简白珂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华丽又狰狞,犹如一只被触怒的母豹,充满煞气。

“简白珂,你……”

不等他说完,楼梯那一侧响起脚步声,两个人齐齐转头看去,来的是李玉琴,后面跟着冯邵谦。

“呦,原来是范家老大呀,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过来找阿姨说说话,好久没见到你父亲了,上回差人送去的补品还有么?没了的话我再叫人送。”

李玉琴热络地迎上来,她的先生和范善罡是认识的,只是赵晓然并不是很习惯这种宴会,几乎很少出席,所以两家关系只能算得上一般。范善罡生病的消息李玉琴听说后,倒是很大手笔地送去珍贵补品以示交好之心。

“阿姨好,家父好多了,特意叫我来谢谢您。”

范墨存敛去怒气,平静地向李玉琴问好,完全是懂礼的晚辈形象。

“那就好那就好……”李玉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简白珂,眼珠转了转,继续开口道:“不过啊,要我说,孩子,这人啊,千万不能总生气,多好的身子也得气出病来你说是不是?一切随缘吧,阿弥陀佛!”

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很有些虔诚的味道。

她身后的冯邵谦几步走近简白珂,主动去牵的她,平静道:“我陪你进去换衣服吧,这个太薄了,冻到就不好了。”

简白珂点点头,他推开试衣间的门,跟他一起走进去,门又再次无声合上。

“那可是你儿子,你不管他?”

范墨存一反之前的语气,冷硬质问道。

李玉琴亲眼看见自己儿子那副样子,无声叹气,摇摇头,“我当然不允许!她是什么货色,怎么能配得上我儿子!不过嘛,这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只要她在我手里,看她能弄出什么来!”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冷笑道:“范大少爷,我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不过,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棵好苗子,你若是想动,也估算一下叫我不痛快的后果,我劝你还是别轻易出手!”

简白珂料想的不错,李玉琴虽然风韵犹存,但毕竟已是人到中年,她人脉虽广,后台虽硬,可也需要不断结交权贵,而这些权贵往往都是些色胆包天的男人,她一个人实在周旋不过来,加之时间久了,那股新鲜劲儿过了,男人们也难免腻歪,可她手里的会所装修,地产投资,哪一样不需要钱。

以简白珂做诱饵引人,她殿后稳坐来负责弄钱,再好不过的搭档。

“呵,我要出手,你也管不住!”

范墨存一声冷哼,又朝试衣间看了一眼,迈步离去。

“我管你天王老子,到我这里,风过留痕,雁过拔毛,想叫我吃亏,没门!”

李玉琴恨恨,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她早已想好了,既要用简白珂赚钱,也要借儿子对她的好感,好好修复下母子关系,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和自己疏远了这么多年,怎不令她扼腕。

44、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人生就不再需要秘密(1)

今年春节相对于往年要早上大半个月,平常人家临近年关都是愈发喜庆,但显然李玉琴是个例外——

年底的商演扎堆儿,各大卫视地方台都在邀请明星走穴演出,出场费极为可观,不少炙手可热的一线歌星要在一周跑五六个省份录制节目,更有甚者省台市台走个遍。至于各大时尚品牌也抓住春节购物狂潮进行推广,自然就没有时间精力再约在一起喝酒跳舞,李玉琴的朋友集中在演艺圈和时尚界,一时间,名媛的别墅冷清了不少,她热闹惯了,对此很是不适应,每天脸色恹恹,抱着那只价值不菲的短毛猫在别墅里无聊地走来走去。

简白珂到底是在这里住下了,她的房间在楼上最里面一间,采光极好,冬日午后最适合晒晒太阳,她便经常在房间的露台上看看书打打瞌睡,大概是太悠闲了,半个月居然胖了五六斤,气色也好了很多。

冯邵谦应该是和李玉琴大吵了一次,不过最近确实门可罗雀,他也不好发作,索性天天回家,一方面是找机会和简白珂多亲近,一方面也是盯着自己母亲,生怕她真的拿简白珂当头牌。如此一来,李玉琴倒是能和儿子有机会多亲热,也就巴不得重塑母子感情,对简白珂倒是更加“和善”了。

上午十一点,简白珂穿戴整齐下楼,却没见到李玉琴,问了管家才知道,原来是先生从广州回来了。

她点头,哦了一声,交代一声自己不在家用餐了,便摇着钥匙出门。

之前冯邵谦把自己一辆车的钥匙交给了她,方便她出门有个代步工具,想想毕竟有车方便,简白珂也就没拒绝,今天她难得有兴致,想出门转转,买点东西去探望母亲简繁。

出来才知道,如今的信息世界真有“家中一天,世上一年”的感觉,简白珂许久没有上网看报,因为堵车无聊这才打开车载卫星电视,依旧是漫天的八卦消息,某知名夫妇离异,某大眼女星香港置产,某母女一同真空上阵博眼球出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乱套而热闹,叫人津津乐道。

似乎没人再记得,那个叫简白珂的女明星,红得太快,陨落得也太快,便有些不值一提的味道。

正想着,信号灯已经变了,简白珂发动车子,汇入茫茫车流中,心静如镜。

等她买了东西赶到医院时,在走廊碰见了母亲的特护,简白珂一惊,问道:“您怎么出来了?”

特护没想到她能来,一指病房,也疑惑道:“有位年轻先生一早就来了,在里面坐了快两个小时了,敢情您不知道?”

简白珂心一沉,顾不得和特护多说,快步推门而入,果然,病床前坐着个男人,听见门响,回过头来。

“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是很不错的样子。”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抹了一下眼睛,虽然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了,但简白珂还是很敏锐地看见他眼角一闪,似乎有水渍。

难道是,哭过?!

她几步上前,先俯身查看母亲,再仔细查看各项仪器上的指标数据,直到确定简繁一切正常,她才站直身体,一脸防备道:“沈澈,你到底想干什么?”

与她的紧张相比,面前的男人已经换上了一副闲适的神态,手臂交叠在胸前,很是无赖地对她撇嘴。

“做什么?我只是好奇,当年风华绝代的美人迟暮该是一番怎样的景象,所以特意来看看。”

说完,他伸手挪动椅子,让开一些,重新坐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眯眼看她,见她越紧张,他便越放松起来。

“看完了可以走了。”

简白珂yīn沉着脸,为简繁掖了掖被子,转身去卫生间打来一盆温水,亲自为她擦拭手脸,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这些护工每天都会做的,你不必亲自动手。”

她动作停滞了一下,却没应声,仍是继续,擦洗完之后转身去倒脏水,经过沈澈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放开。”

简白珂微微低着头,眼睫垂着,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沈澈。”

他犹豫一秒,站起来用力夺过她手里的水盆,径直走到洗手间,很快传来洗洗涮涮的声响,再出来时,果然两只手臂上的袖口高高卷起,手上都是水。

简白珂瞄了一眼,冷哼一声,直截了当道:“你今天来的目的,说吧,别再绕弯子,没意思。”

沈澈甩了甩手,从床头柜的纸抽里抽出一张面纸,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要不是顾忌医院这种特殊环境,简白珂真想一把撕下他的虚伪面具,但是她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镇定:“我和你的事情,一定要牵扯上别人吗?沈澈,如果你所期待的是我声名狼藉,那么恭喜,你期望的已经实现了。现在,可不可以请你离开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她和他离得很近,彼此呼吸相闻,只是如此亲密的距离却好像中间有一层厚厚的屏障一样,将两人远远分开。

“哦?你说的我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太懂?我可从来没有过害你的心思吧,我的小女朋友,你难道忘了,不久之前,我们还一起讨论着未来呢。”

沈澈却极为淡定,面对简白珂的指责,依旧是温言慢语,甚至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简白珂一脸厌恶地躲开他的手,索性一股脑全都说出来:“我真想不通,当年口口声声说对佟薇毫无兴趣的男人,居然如今不惜和她一起狼狈为奸!佟薇想害我,我理解,我甚至觉得她是个有野心的姑娘,这种人最适合娱乐圈发展。可是沈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你既然已经不是沈家的孩子,难道还为了当年的事情报复我?!”

她越说越气,想到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尽管她可以在公众面前装作不在意,但如何能真的不在意,尤其是曾爱过的人带来的伤害,往往更加深重。

“呵,生气了?你生气的时候,语速就会特别快,你知道嘛?”

沈澈微微笑着,一针见血,简白珂一怔,情不自禁地回顾了一下,果然是这样,顿时有些赧住,只好闭嘴。

“我原本想,栽赃到范墨存身上就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不是他了,怎么,他跟你解释了?不对呀,若不是他出面声明,你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步。所以不管怎么看,我都不是最坏那个,是不是?”

他这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的全部行为,简白珂说的不错,佟薇得知沈澈回国,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再次狠狠拒绝的准备,却不想再见面他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频频与她约会,如同情侣一般,甚至在得知她只能在戏中扮演女二号后为她感到遗憾,言谈话语间隐隐有怂恿的意味。

佟薇不傻,自然察觉到沈澈对简白珂的莫名怨恨,但她毕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和沈澈竟出奇地有默契,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故意找来记者进行跟踪偷拍,甚至主动爆料,捏造假新闻,成就了那一段沸沸扬扬的简白珂插足他人感情的负面消息。

沈澈很清楚,仅仅是这样的绯闻,不足以令范墨存对简白珂心生怀疑,当日两人吃完饭步行到停车场,他率先认出不远处的车上坐着范墨存,故意与她有肢体接触,为的就是彻底激怒他。果不其然,很快,范墨存便出手,一出手便是重手狠手。

“你无耻!”

简白珂自然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种种曲折,她气得浑身哆嗦,声音也颤抖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我无耻?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么无耻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上身逼过来,脸凑到她眼前,看着她冒火的眼,声音轻柔,呼吸轻轻喷在她脸上。

她轻颤,退后一步,小腿撞到床头柜的柜门上,钻心的疼,可她顾不上,惊愕道:“你、你什么意思?”

沈澈并不放过她,抬起手,撩起一缕她肩头的发丝,绕在指头上,慢慢收紧,忽然用力一扯,疼得简白珂尖叫出声,被迫靠近他。

“沈澈,你疯了,你放手!”

她伸手与他撕扯,想要抽回来自己的头发,头皮阵阵发麻,浑身被他禁锢住,不得动弹。

“你在跟我装傻吗,白珂?范墨存那家伙背地里调查我,我不信你们一个被窝睡觉的夫妻他不告诉你这件事!嗯?他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嘛?”

眼眶中不断滚动着水珠儿,简白珂脑中飞快思考,心底那抹怀疑和担忧越来越重。

“你猜一猜啊,美国的大家族,被遗弃的男婴,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说,我叫你自己说!”

沈澈双眼赤红,手还抓着简白珂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往病床上按,几乎都要使她贴到毫无知觉的简繁身上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简白珂也傻了,喃喃自语,低泣出声,她不敢猜测,也不愿猜测,那个答案令她心惊肉跳,世界坍塌。

“不知道?”

他桀桀的笑在耳畔响起,手卡着她的下颌,扭过她的脸来,与她直视,yīn冷的眼神扫过她精致的五官,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最后来到她红润饱满的唇上,轻轻点住。

“简白珂,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快就爱上你?因为我们是兄妹,我们体内有挣脱不开的致命吸引,哈哈哈!”

他松手,一把推开她,异常癫狂地放声大笑,眼角涌出晶莹泪滴,边笑边继续喊道:“年轻的女人未婚生子,怕给家族蒙羞,于是把刚出生的孩子遗弃掉,之后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嫁人生孩子,第二次,她生了个漂亮的女孩儿,给了她全部的爱。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简白珂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满眼都是难以相信,半晌,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沈澈哑声道:“你恨我,就因为我能在她眼前长大,我得到了母爱,有完整的家庭,是吗?”

他止住笑,也收住泪,大声反问道:“难道我不应该恨吗?这些年来,她有找过我没有,她有忏悔过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想尽办法找到我,我永远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谁!”

简白珂被他的咆哮逼问得哑口无言,她能明白他此刻心中的恨意,但她同样不能原谅他的蓄意伤害。

缓缓站起来,不顾腿上的疼痛,简白珂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不显丝毫怯懦,她看向他,直视着他的眼。

“我早知道你倔强到偏执的地步,不想到多年不见,你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你也亲眼看到了,她躺在这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算你把她从这里扔下去,她也没有知觉。你的报复,实在可笑。”

随着她的话,沈澈也转过头,看向简繁,她说的不错,她根本毫无知觉,只有一口气,只能称之为活死人。

“母债女偿,她没有知觉,你还有,不是吗?就算她死了,如果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儿子折磨着自己的女儿,也应该很痛心吧?哦不对,她根本没把我当过自己的孩子,这样可就难办了呢,我心里更加怨恨,更加不平衡了呢。”

他想了想,脸上尽是古怪嘲弄的笑容,看得简白珂遍体生寒,从心底深处泛出寒意来。

沈澈看出她眼中泄露的恐惧,冲她笑了笑,随手拿起搭在床脚的外套,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简繁,大笑着离开了病房。

简白珂浑身无力,眼看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赶紧一把扶住床的护栏,勉强稳住自己。

“他疯了,疯了……”

一遍遍重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疯子”,竟然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离开医院前,简白珂一再叮嘱特护,如果下次沈澈再来,一定不要允许他接近简繁,而且务必要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她不放心,又在医院的保卫科做了登记,这才算放心。

坐在车里好久,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还是颤抖的,简白珂翻找着手袋,真的叫她翻出一盒烟,她哆嗦着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大口,被呛得疯狂咳嗽起来。

她很反感烟味儿,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做点儿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或者找个机会大哭一场,但她确实哭不出来,只能凭借外物,比如被熏得不停掉眼泪,又或者咳得肺子疼,也好过心疼。

挣扎着又吸了几口,实在受不了那股强烈的焦油味道,简白珂终于还是掐灭扔掉,仰起脸靠向椅背,闭上眼。

原来,是哥哥。这次,她真的是一点退路都没有。她不是不长心的女人,被他一次次伤害后不长记性,可是说完完全全断了念想是骗人的,如果感情真的能说断就断,那世上该少了多少痴男怨女,她不能免俗,何需免俗。

“沈澈,沈澈……”

她碎碎念着他的名字,每喊一次,都是将原本累积的炽热感情凌迟一分,让它最终灰飞烟灭。

这些年来,简白珂一直觉得自己是愧对沈澈的,所以才甘心情愿地等着毫无音信的他,如今将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比对,理清,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欠他的了。从他归来后,和佟薇联手一起算计她,逼迫范墨存加快揭穿她的进程,每一件都令她的负罪感减少一分。

她终于释然了,睁开眼,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于是重新戴上眼镜,遮挡住微微刺痛的双眼,发动车子离开。

即使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也很多,因为有年终促销,吸引了很多人,简白珂直奔珠宝柜台。其实她大可不必亲自来挑选,李玉琴经常叫某几个品牌定时上门送新品图册,喜欢什么自然有人亲自送来,足不出户就能购物。但简白珂不喜欢那样,她觉得消费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享受和快感,尤其会令女人满足,获得愉悦。

明亮的灯光,整洁的柜台,彬彬有礼的导购小姐,以及没有女人不会动心的各类珠宝,怪不得有人变为购物狂,简白珂不得不承认,金钱有时真的能买来快乐,虽然她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有钱的时候远远大于没钱的时候。

她为自己挑选了一枚小巧的指环,为李玉琴选了一枚胸针,想了想,决定还是应该送冯邵谦一件礼物,但送什么,一时间犹豫不决。

正想着,电话响起,正巧是他,简白珂露出笑容,很快接起来。

“管家说你出门了,在逛街?要不要我去接你?”

她正一排排看过去,打算送他袖扣,应声道:“嗯,出来走走,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那个,你是喜欢优雅的风格,还是俏皮花哨一点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几秒钟后,才传来他略显惊喜又有些迟疑的声音:“你……这是在给我选礼物?”

简白珂抿唇不答,正好看到一对水滴形状的,样式设计都很好,于是示意导购小姐拿出来仔细看。

“嗯,”她拿到眼前看,越看越满意,决定买下来,“那我看着买啦,一会儿就回去了,先挂了。”

她收起手机,掏卡准备付账,忽然对面传来年轻女人的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哆嗦,卡就落在了地上,等简白珂回过神来,赶紧弯腰去捡。

珠宝柜台设计成一圈圈环绕式的,她在这一边,对面的顾客店员是看不到的,一边捡卡,简白珂一边想,这大概是恋爱的男女在吵架吧,还不等她站直身体,那尖利的女声再次传来。

“范某元你这个贱男人你怎么不去死?老娘受够你了!那女人有什么好你还护着她!”

咦,居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简白珂一愣,明知道对面同样看不到这边,她还是决定做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继续蹲着偷听,其实也算不得偷听,那女人的大嗓门,半层楼都要听见了。

她心说,这女人不会也知道孟丹婷的事情了吧,在这里拈酸吃醋呢。

“谁不知道简白珂那个贱人不要脸,到处勾搭别人的男人,现在好了,名声彻底臭了,一个人影都没有,你居然还想帮她咸鱼翻身?我告诉你,那个代言是我的,是我的……呜呜……”

又骂又哭,好不热闹,只是,里面有自己的名字,简白珂听的很不是滋味儿,扁扁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逛一次商场竟有意外发现,这范墨元还不算泯灭人性,居然还想帮自己拿到广告代言。

“你现在闭嘴,我就当你不懂事犯了个小错儿,这里的东西你随便买,卡随便刷,不然,你永远也别想在这圈子里混。你自己考虑。”

有冷静的男声悠悠传来,声音不大,但却很冷,果然是他。

“凭什么,凭什么啊!我都跟了你两个月了……你不是人……呜呜……”

对面乱哄哄的,又过了几分钟才安静下来,腿蹲得都麻了,简白珂刚站起来准备去付款,一双鞋踱到自己面前。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还猥琐了,学着听墙角了?”

头顶传来不算陌生的声音,带着戏谑,丝毫没有刚刚在大庭广众丢了脸的认知。

简白珂无奈地皱眉,扬起脸来看向范墨元,痛苦不堪道:“快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45-47

45、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人生就不再需要秘密(2)

范墨元穿得很少,相比于这个季节其他人羽绒服小绒裤的标准打扮,这家伙依旧要风度不要温度,其实说来也正常,他出了房间就上车,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自然可以肆意臭美。

简白珂说完,还试着慢慢起来,不过小腿麻得像针扎,她刚动一下就疼得不行,又缩回去了。范墨元看看她。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不待见,伸出食指在嘴里沾了点口水,蹲下来就往简白珂鼻尖上抹。

简白珂正低着头揉小腿,冷不防被他涂个正着,就觉得鼻子上一凉,慌张抬头吼道:“你干什么!”

他被她吼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还悬在半空,意识到自己的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他也急了,大声反驳道:“废话!当然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啊,腿麻了往鼻子上涂点口水立刻就好,丫当我稀罕摸你啊!”

范墨元略显尴尬地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脸上犹有一丝不自然,又低头看看她,悻悻道:“这回试试,能动了不?”

简白珂仰着脸狠狠白了他一眼,伸手擦了擦鼻子,她一直觉得,体/液这东西,即使是唾液也是极私人的,就算他是好意,她也厌恶。用力擦了好几下,她一直腰飞快站起来了,抓着包和信用卡就要去付账。

“看,我说的吧,这招儿最好用了。”

范墨元还在身后煽风点火,简白珂这才反应过来,跺了跺脚,确实好了。

“小姐,您要的东西这位先生刚才已经帮您付过了,请您收好。”

柜台导购小姐拦住简白珂,将几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她,里面正是她刚才选的那三样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简白珂没接,转头去看范墨元,声音虽低却已然能听出怒意,“你凭什么?我买的东西关你什么事儿?”

范墨元没和她辩论,自己伸了一只手,把那几个袋子接过来,另一只手绕到她肩头,低头小声道:“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出去再说,老子这点儿脸今儿算是全没了!”

说完也不管简白珂拼命挣扎,范墨元揽着她就往外走,一直把她推推搡搡上了车。

“现在不像过去,我说句难听话,你这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眼看过年了,你工作室老老小小跟你扑腾大半年,年终红利你只能多不能少,你手里的钱算计着点儿花,不够就跟我说,别硬扛。这人呐,一别跟自己过不去,二别跟钱过不去,这两点记住了,你就少遭罪多享福。”

简白珂抱着那几个袋子,咬唇不语,范墨元说的不假,她早就想叫手下的工作人员去海南过春节,这几年三亚那边消费越来越贵,十几个人玩一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果然,没钱的时候,人就很难傲气得起来,她沉默着没反驳。

“你……”,想了好一会儿,简白珂才稳住心神,主动问道:“你和他有没有撕破脸?”

既然范墨存看透了她,那么她相信他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和范墨元的小动作,不知道这同母异父的兄弟俩可会有什么正面交锋。

范墨元“嗤”一声笑,伸手拍拍她的头,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气:“想什么呢,我们在人前兄友弟恭不知道有多‘相亲相爱’呢。家里老头儿没多少日子了,我们俩现在谁先挑事儿谁就是傻逼,等着吧,他稳着呢。”

他玩着手里的眼镜,不时重重捏几下,大抵是心里也有火,又没处发,神情有些憋屈。

“你呢,真跟那风骚/娘/们手底下当头牌啦?怎么样,有妈妈桑护着小日子过得忒滋润了吧?”

见简白珂一直不说话,范墨元又凑过来主动问她,自然再次换来她的白眼。

“呦,许你做还不许我说啊,谁不知道李玉琴那老女人最近收了个心肝宝贝儿,要不是眼看过年了,我看一个个老家伙全得凑过去看一看闻一闻,心里都直痒痒呢。不信你就等着,等过了正月十五,你看她那个销魂窟是不是门槛都得被踩烂!我可告诉你简白珂,你要是卖,就给我滚远点儿去卖,欧洲美洲就缺你这样的东方婊/子,操一回上万英镑的都有,你他/妈少在我眼皮子底下张开腿!”

范墨元越说越来气,眼镜一扔,伸过手就一把捏住了简白珂的下颌,手指收紧。

坐在前面的司机眼神一闪,似乎很惊讶,但他飞快地就扭过脸去,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简白珂一怔,下巴传来疼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抠他的手,抓了几下却推不动他,只好垂下手,僵硬着身体迎向他的眼。

“范墨元,虽说我没把事情办好,但这也不是我的错儿,他从一开始就防着你。咱们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这是干什么,你逼死我你就美了?”

她努力摇摇头,努力将喉咙里隐约的哽咽压下去,眼神里仍是透着一股坚毅,看得范墨元情不自禁地松了手,那白皙的肌肤上立即呈现几道清晰可见的浅红色指印。

“总之我不许你那么做,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时候你怎么摘都摘不干净了,你一个女人,名声都不要了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整个人全都靠过来,几乎压到简白珂身上,呼吸愈发急促,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在yīn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亮。

说起来,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明明他才是范善罡的亲生儿子,但与范墨存的冷硬相比,面部线条还是稍显yīn柔了些,也因此更为迷人,鼻梁挺直,五官秀气,看人的时候眼神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精明。

“范总,你管得太宽了,你既不是我老板也不是我小叔,退一万步讲,你只是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了的窝囊废,就别再恐吓我了!至于我选择什么样的路,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您费心。这东西我就先收了,以后若是有兴趣,不妨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简白珂说完,拿着东西用力推开自己那一侧的车门,“嘭”地一声又关上,临走时还不忘俯低身子,冲车里的范墨元抛了一个飞吻,气得他脸色霎时更黑了几分。

这么多年过去,乍一听见简白珂提起孟丹婷,范墨元还是一阵心悸,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奋斗的源动力。虽然一路走到现在,午夜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会一遍遍反思自己,还要继续吗,可却仍是没有答案。

简白珂提着东西,一个人走回停车场,上了车,静静地坐了许久,忽然觉得异常的疲惫。范墨元的话,的确是为了她好,可她此刻已经别无选择,能做闺秀谁愿意做婊/子。

正想着,手机再次响起,拿过来一看,又是冯邵谦,简白珂莫名地有些烦闷。

“在哪呢?我刚得到信儿,今晚我爸回来,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她一怔,冯邵谦的父亲,岂不就是李玉琴的男人,刚想拒绝,那边冯邵谦已经报上了地址,问她认不认得路。

“我……认识,好,我这就过去。”

一咬牙,舒展了眉眼,简白珂轻声回答。这种时候,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虽说这几年北京的变化叫人吃惊,可这家赫赫有名的会所简白珂是认识的,就是当年沈澈带她来的那家。在苏市玩杀人游戏时,经范墨存提醒她才知道,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依旧是寸土寸金,依旧是雕梁画栋,中西合璧的建筑,远看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四合院,简白珂刚跨入金碧辉煌的会所大堂,早有等候多时的服务生迎上来引路。

大概是李玉琴提前叮嘱过,这里今天几乎没有其他客人,本就安静的会所添了几分静谧,更为井然有序。

衣着考究的服务生走到包房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便退到一边,低头做出“请”的手势来,简白珂对着墙上黑色的镜面照了照自己,努力浮现出笑容,这才推开门进去。

到底是隔音绝好的房间,其实里面欢声笑语,很是热闹,一张圆桌,按照主客尊卑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谈笑风生的,听见门响,齐齐往这边看来。

简白珂面上含笑,率先问好,李玉琴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坐,连忙跟自己的男人介绍。

“这是我先生,冯明宇,他呀,广东香港到处跑,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明宇,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简小姐,怎么样,确实是人比花娇吧?”

李玉琴一副女主人架势,往日的凌厉也少了几分,多了些小鸟依人,挽着冯明宇的手臂亲热道。

冯明宇五十开外,保养得很好,但到底上了些年纪,头发已经开始稀少,发际线很高,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可以看出来年轻时也是美男子。他和主动伸手,与简白珂握了握手,也客气道:“简小姐,请坐,今天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

简白珂笑了笑,就被一边的冯邵谦拉着,挨着自己坐下。

包房里还有一男一女,不容忽视,就算简白珂瞎了眼,她也能看到那男人脸上讥讽的笑容。

“简小姐气色不错,比上次见好像更漂亮了!”

坐在客位上的范墨存主动出击,喷出一口烟雾,脸一转过来,全都吹在身边女伴的脸上,惹来一阵娇呼,女子佯装生气,拧了下他的手臂,咯咯娇笑出声。

“墨存,原来你们见过,我还想着叫玉琴帮你们介绍。”

冯明宇眼里有一丝意外,却很快消散,笑着打量了一下范墨存,又看了看简白珂,嘴一张,含住了李玉琴递过来的烟,两人看上去感情很好,如此亲密的动作倒也不显得矫情生硬。

手上一紧,被捏得有些疼了,是冯邵谦,简白珂冲他一笑,想抽回手,不想他攥得很紧,她生怕动作太大被第三个人看到,于是只好由着他。

然而如此的笑容,落在范墨存眼里,就平添了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又吐出一口烟,眼神有些危险。

“是啊,当然见过,其实不止见过呢,嘿嘿……”

他故意说得暧昧不明,都是男人,自然懂得这里面的潜台词。果然,冯明宇看向简白珂的眼神更加复杂,虽没说什么,但简白珂立即如坐针毡起来,被冯邵谦紧握的手也开始泛起冷汗。

“爸,白珂是演员,前一阵子刚好在苏市拍戏,范部长又是主抓文艺工作,经常去基层走动,哪能不认识啊。您以为都跟您似的,不是深圳就是香港,就是做生意赚钱,娱乐圈的事儿从来不关注!”

冯邵谦主动起身,将冯明宇面前的酒杯满上,趁机说了两句,果然将父亲逗得哈哈大笑,连声说自己确实老了,跟不上潮流了。

李玉琴那是什么人,自然看出简白珂的惊讶,生怕她误以为这是自己的安排,赶紧撇清,笑着出声道:“要说这世界也真小啊,明宇这部队总参做得倒是认识一大片人,没想到和这范家老大不光认识,还是打小儿就亲自带起来的兵呐,可真是巧,正好今儿聚聚!”

她没说假话,冯明宇虽说是生意人,但在部队是有职位的,毕竟出身红色家庭。

说完,她招呼大家举杯,先干一杯,在座的于是全都举起,笑着饮下杯中酒,虽说各个都笑,但心思各异。

“白珂,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北京军区联勤部政委的小女儿钟意,我俩还是发小呢,小时候就是我的小跟屁虫儿,一晃也这么大了。丫头,这位你是认识的吧,我早就跟你提过的简白珂。白珂,我跟你爆料,这丫头上高中时候就暗恋范墨存,这回好了,她老子这回许了,放她嫁人了,美坏丫了!来丫头,哥哥这杯酒你得喝吧?”

冯邵谦举杯,回过头看跟简白珂眨眨眼,正对上她有些吃惊的眼神——

范墨存要和这个叫钟意的小姑娘结婚?!

眼睛闪了闪,依旧不动声色,在这种时候露出不恰当的表情实在太傻,简白珂明白。

这边的钟意却乖乖满上酒,嘴里甜甜道:“白珂姐姐好!冯邵谦你够了,从小就欺负我!这回我有老公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的!喝就喝!”

说完,不等冯邵谦和简白珂说话,小姑娘豪气地把一小盅白酒都干了,杯子底朝天,示意一滴没剩,一脸得色地看着冯邵谦。

“把你能耐的。”

冯邵谦笑着看向简白珂,温柔道:“怎么样,还能喝吗,不行我帮你喝了,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简白珂摇头拒绝道:“两杯酒还是没事的,当然要恭喜钟小姐和范先生,这酒说什么都要喝的。”

她也拿起了杯,刚凑到唇边,对面的范墨存忽然出声,拦下了她。简白珂手一抖,满满的酒洒出来一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她,满心浮躁,全是无处发泄的怒火,不过面上依旧是浅笑,故意将语速放慢,慢悠悠道:“都说了是好事,一杯怎么够啊?简小姐要是给范某面子,不如连干三杯吧?你一杯,我三倍还,三三得九,正好是个吉利数儿,大家说怎么样?”

这话一出,别说冯明宇和李玉琴,就是不太知道其中曲折的钟意,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了,这范墨存明摆着是对简白珂有意见。酒桌上的男人,没有毫无理由就要灌女人酒的,要么恨,要么爱,谁知道了,真是说不清。

“范墨存,你不要欺人太甚!”

冯邵谦早已忍不住了,“咣”一声将酒杯砸在桌面上,不顾父母均在场,当即起身怒吼。

“邵谦!”

“儿子!”

冯明宇和李玉琴几乎同时出声,想要制止他,但是来不及了,就看冯邵谦一把拉起坐在原位的简白珂,拖着她就要走。

“墨存,你……”

冯明宇转头看向范墨存,一句话刚起了个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面色有些尴尬。李玉琴则是慌忙扭过身去,安抚先是一脸震惊,接着几乎要哭出来的钟意。

“冯邵谦,你给我站住!”

范墨存霍地站起,他身后有把多出来的空椅子,入席后他顺手拉到了身后,此时派上了用场,就看他脚一勾,跟着一挑,一踹,那把高背椅子就往冯邵谦和简白珂的方向飞了过来!

冯邵谦生怕砸到简白珂,赶紧把她往旁边一推,自己也朝另一边躲开,椅子砸了个空,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墨存!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在我眼皮底下打架闹事?”

冯明宇这回真的动了怒,筷子猛地按在桌上,双眼瞪向范墨存。

“首长,您别怪我动粗,把我骗来再给我塞个非要跟我结婚的姑娘这算怎么回事儿?”

范墨存底气十足,低头瞟了一眼李玉琴搂着的钟意,这姑娘他有点儿印象,确实像冯邵谦说的那样,她爸爸钟政委没少跟范善罡套近乎,一心想做亲家。

“墨存,什么结不结婚的,都是年轻人多交几个朋友一起玩嘛,你言重了。”

冯明宇马上看出来他不愿意这门婚事,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紧跟着低头瞪了一眼李玉琴,意思是说看你做的好事!

对于李玉琴这些年做的荒唐事,冯明宇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继承香火,他也就不大管她。这次,确实是惹祸了,范墨存的性格,他自然是了解的。

范墨存冷哼一声,随手拿了外套,很快穿上,慢慢走出来,径直走到简白珂和冯邵谦身边。

“戏拍多了,还真拿自己当男主角了,冯少,照您这么演下去,这要是连续剧,我估摸着演到第二集您就该光荣牺牲了!”

他轻笑,在冯邵谦愤怒的注视下,一把握住了简白珂的手,抓着她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紧扣,在他面前晃了晃,盯着他的脸,话却是和身后的冯明宇说的。

“老首长,我先走一步,带上你家的客人走,放心,一定会一根头发都不少地把她送回去!”

说完,他不顾简白珂的挣扎,用力将她搂在怀里,向门口拖。

“范墨存!你给我站住!”

冯邵谦连忙就要去追,不想身后传来父亲的一声怒吼:“冯邵谦,你给老子站住!还嫌不够丢人!”

他浑身颤抖,犹豫了几秒,还是停住脚步,愤怒地垂下头,眼看着范墨存带着简白珂离开。

“邵谦,快回来,不要惹你爸爸生气!赶紧帮我把钟意送回去,快过来!”

钟意在李玉琴怀里呜咽着小声哭泣,一张小脸儿皱得紧紧的,冯邵谦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将她从母亲怀里拉出来,劝了几句,好说歹说将她也带走。

“都是你做的好事!年根儿底下非要闹这么一出!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放!”

见小辈离开,冯明宇再也不用隐忍,也拍起了桌子,冲李玉琴大声咆哮。

“你冲我喊什么喊?你跟别的小妖精鬼混的时候你想过我们娘儿俩?!要不是我到处笑脸迎人,我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冯明宇,你这个没良心的……”

李玉琴顿时也哭花了一张脸,扑到冯明宇身上一阵哀嚎,不时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冯明宇无奈,抓着她的手,被她哭得心烦,低吼道:“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范墨存,他那个人,有仇必报的性格,连我都看出来,他和那个简白珂有问题,你还非要趟浑水!”

李玉琴哽咽几声,止住泪,不知是笑还是哭,抽噎道:“你当我愿意啊,我两头拿钱,两头都不敢得罪!王唯山那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狠着呐……”

冯明宇一愣,反问道:“王叔?跟我王叔有什么关系?难道……”

李玉琴冷哼,一戳冯明宇太阳穴,仍有些醋意,“哼,别跟我装傻,你看不出来那小东西和简繁长得有多像?我看第一眼时,心突突直跳!”

冯明宇摇了摇头,叹了又叹,抱紧了李玉琴,没再说话。

46、如果我们不能相爱,那就相互憎恨吧(1)

鼎鼎有名的赫拉克利特曾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此时此刻,这话在脑海中一闪即逝,极富有讽刺意味儿。

这家会所不愧以私密性闻名,包房里这一番大动干戈,并没有人敢过来询问,被范墨存拖着走了一路,静谧的走廊也不见一个人影,简白珂彻底放弃了向外人求救的念头。

她右手手腕被他攥得隐隐作痛,脚步踉跄,幸好她今日出来逛街做了准备,脚上是双舒适的矮跟软底小棉靴,不然非要跌倒不可。

范墨存绷着脸,他个子高腿长,步子迈得又急,纤弱的简白珂被他拢在怀里犹如孩子一般,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每一步都透着虚浮,头顶倾洒下来的如水灯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将自己的脸扭向暗处。

他扯着她,在一间客房前停下,飞快地插卡扭动门把手,猛地推开门,将她朝里一推,自己也跟着闪身进房间,重重锁门,全部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简白珂站稳,眼睛飞快扫视了下四周环境陈设,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上次那间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刚要动,腰上一紧,男人慵懒而性/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全然笼罩,简白珂下意识地要挣扎,就被他扣得更牢。耳边响起他志在必得的笑声,他的呼吸撩得她面颊发痒,她略一动,腰眼儿处被他狠狠一捏,疼得她几乎尖叫出声,再没力气挣开。

“你该知道,我整治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信不信我两只手就能活活拆了你的筋骨?”

他声音并没有特意拔高,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在谈论天气吃饭一样自然,但简白珂很清楚,他没有夸大,更没有开玩笑,被他紧紧圈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咬紧牙并不出声反驳。

范墨存看出她的恐惧,也察觉到怀中人的瑟缩,冷笑一声松开简白珂,一边扯着衬衫扣子,一边眯眼问道:“自己选,是叫我把你打昏了再上你,还是你自愿配合保持清醒?”

他脱得很快,还不等简白珂开口,衬衫就被他随手扔在了一边,两只手开始解裤子上系着的皮带。

房间里有些干燥,简白珂耳中嗡嗡作响,不知道是她太紧张,还是空调发出的声响,让她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范墨存的话无异于一枚炸弹,炸得她险些魂飞魄散,急急退了两步,撞到桌角,刚巧撞上刚被他捏的地方。

“范墨存,你不要太过分,我知道跟你这种人讲理没什么用,但你也别这么猖狂!就算我要卖,我也有权利选择我的客人……唔!”

后面的话全数被截断,简白珂疼得倒吸冷气,几乎有了就要疼死的错觉,那原本离她好几步远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瞬间就逼近过来,在她说话的时候一口咬上了她的唇!

是真的用力,绝对不是男女间调/情那种舔/舐和轻咬,那是一种充满了恼怒和怨恨的发泄。一开始其实只是热热的,麻麻的,再过几秒才是疼,整张嘴好像肿起来了,简白珂试着动了动舌尖,一股咸腥的铁锈味道顿时充盈了口腔,上唇火辣辣的,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命推向范墨存的胸膛,仰头正对上他,自己的血正沾在他唇上,果然是咬出了血。

“简白珂,你真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连和我说话都可以肆无忌惮了。”

范墨存早在走过来之前就把裤子脱掉了,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异常浓郁。

简白珂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但之前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是在晚上,灯光朦胧气氛唯美,不像现在,如此清晰,毫不避讳,她习惯性地又要咬住下唇,可嘴上的伤钻心的疼,眼光打了个转儿,又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身上无一丝赘肉,线条匀称,肌肉结实,范墨存拥有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细腰,肤色微深,尤其是没穿衣服,几乎全/裸,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简白珂仓惶地转过头去,上次无意间窥见他洗澡那一幕,就够她心猿意马了,这回毫无阻碍,离得更近,她一颗心狂跳,喉咙更加发干。

“好,不说话我就当你做好选择了。没人愿意跟一条死鱼做,你能想通最好不过,不然我下手重了,或许留下什么后遗症也说不定。”

范墨存冷笑一声,扯着简白珂往浴室走,他的手心滚烫,手臂肌肉线条硬朗,她几乎像是一只小**一样被他牵着,无论她怎么撕扯都无法逃离。挣扎间她的指甲划过他赤/裸的身体,留下道道抓痕,他眯眼,对这种小伤满不在乎。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制成的,进去之后发现非常宽敞,设计也很有特色,但简白珂丝毫没有欣赏眼前奢华卫浴的心情,刚要开口,整个人就被推到了光滑冰凉的墙面上!

她的大衣还挂在刚才吃饭的那间包房里,被范墨存带出来时来不及穿上,此时身上只一件薄薄的浅色小衫,因为怕冷又罩了件蛇皮小背心,下面是条宽松的长裤。沁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简白珂不安地动了几下,被身后的男人喝住:“别动!”

两只手被他抓在手里,并拢在一起,跟着手腕一凉,“咔”一声清脆响声,简白珂慌了,扭头去看,竟是一副锃亮的手铐!不是她曾在网上见识过的那种情趣玩具,而是最普通的,警察随身带着,招呼犯人的那种手铐!

“你凭什么铐着我!你松开!”

手没法动,改用脚,简白珂抬腿就踹,连连踹了好几脚,大多是扑空了,自己险些因地滑跌倒。

就看范墨存抓着手铐,眼睛一瞄,瞥到两人不远处摆放东西的格子架上,手臂一伸将她抱住,挪动几步,毫不犹豫地将另外半截铐在上面,简白珂顿时不能动了。范墨存也不闲着,开始剥她身上的衣服,唇抿成一线,动作麻利嚣张。

她本就穿得不多,他又打定主意,很快把她脱得精光,简白珂两只手不能动,身子也半吊着,一副屈辱的姿态,但她意识到他不可能轻易饶过自己以后,就一言不发,再也不开口,直到最后的遮掩都离开她的身体,她的眼神才微微闪烁了一下。

“范墨存,你现在在我眼里异常可笑,就跟一只发/情的畜生一样。”

她闭眼冷笑,锁骨上传来湿腻的触感,男人的舌灵巧移动,留下一道道湿痕,不住地在那两片精致突兀的骨头上流连舔/舐。她的话果然令他一愣,却并未停下挑/逗的动作,反而更加撩起他体内的汹涌欲/火。

“是嘛?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就在这只畜生身下尖叫抽/搐呢,是不是更刺激?”

范墨存不为所动,继续施虐,修长的手指划着她胸前的白腻肌肤,惹来她的轻微战栗,脸上更显得色。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yīn魂不散’地非要揪着你不放?”

他眯眼,伸出舌,在她脸颊上轻轻刷过,简白珂想躲,被他一把捏住下巴,只得看向他泛红的眼。

“第一,你骗我,我这样的人,有仇必报你是应该知道的。我给过你机会,甚至不止一次,如果你当时抓住机会给我主动坦白,或许我会比较容易原谅你;第二,你跟墨元一起算计我,你该知道,他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反而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还找你来探我的路,我不可能当一切没发生过;第三,我就是看不上那个小白脸儿,你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跟他亲热,我的女人只有我来决定她的死活,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这笔账我回头再找他算。现在,是你……”

他声音很低,满脸yīn翳,话音刚落,指尖来到她胸前凸起,狠狠掐住,那淡粉色樱果立即敏感地挺立,在他指间渐渐充血饱满起来。简白珂唇一抖,细小的牙齿重又咬上伤口,硬是忍住了没有呼痛出声,只是眼圈霎时泛红。

范墨存低喘着,用力抱紧她,雪背蜂腰,全都揽在怀中,他的手几乎不顺从意志了,从上而下,拂过那圆润挺翘的臀,蜿蜒向下,来到细白幼嫩的大腿,自外向内地向里探,猛地撑开她试图并拢的两条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玩不过我的。今晚我要好好玩,玩尽兴,玩死你,你大可放心,你要是要钱,我可以现金付给你,一分不少。不过,现在也请你展示些敬业精神,叫几声好给我助助兴!”

他喉结滚动,低声粗喘,手上掐着她粉嫩的肌肤,动作不复从前的温柔体贴,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好让她感受自己的火烫狰狞。

放低身体,他亮得犹如豺狼般的双眼死盯着她,嘴角勾着一抹笑,见她不答,也不再理会,只用行动说话。腿一伸,将自己站到她腿中间,继续肆意进攻,不住地挤压她无法挣扎的身体。

简白珂手腕被磨得破了皮,每每一动蹭到冷硬的金属便益发疼痛,她只好扭着身子尽量避开腕上的伤,可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开他隐隐跳动的悸动之处。脆弱的地带被一再摩擦发痛,身体的自卫功能开始有所反应,可倔强和固执令她抗拒本能,不发一言。

假如她求饶,她哭泣,范墨存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一时心软而放过她。可这种假设并不成立,她,彻底惹怒了他!

温热的暧昧气息缭绕蒸腾,简白珂快要喘不过气了,她艰难地小口呼吸,整个人俨然濒死的鱼。也恰因为如此,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优美诱人地晃动,灵范墨存那隐约的怜惜顿时荡然无存。

他几乎想也不想,哈下腰一口咬住简白珂右肩,一只手用力抬起她一条腿,不给她任何预兆地强硬占有。

“不要……”

眼前似有无边黑暗,如果能在这一刻昏厥过去该是多么幸福,可来自肩膀和腿间的双重疼痛,却令简白珂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的尖叫哽在嗓子眼里,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落下来。

“范墨存,你随意,过了今晚,你滚出我的世界!”

灭顶的快乐,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而身后的男人,仍不知餍足,一味索要。

47、如果我们不能相爱,那就相互憎恨吧(2)

“不要了……算、算我求求你……”

终于无法承受身后不断的撞击和侵入,简白珂尖叫出声,而男人几乎要疯了,他的心智好像都被欲望掳走了,真想在这一刻死了才好。在他极有技巧的征服下,她身体最娇弱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了酥麻的快意,简白珂耻辱得直掉眼泪,一张脸湿哒哒,又是汗又是泪。

范墨存抬起手来摸了一把她的脸,他宽掌上还黏着晶莹一片的花液,微甜的味道钻入简白珂鼻翼,她稍稍清醒了一些,知道他期待的就是征服和享受,于是侧过脸避开他的手,哽住呜咽,只求他快些结束才好。

“不要?轮不到你来说要不要!”

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和逐渐迷失的表情,范墨存满心都是一种男性的骄傲感,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在奔涌,呐喊着要疯狂要释放。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简白珂体内的变化,尽管她咬唇不出声,但是身体的反应无法欺骗,他更加愉悦,死命地抓着她随着自己的频率,猛烈地侵入。

终于,简白珂尖叫出声,犹如一只幼兽一样痛苦地发出声音,洁白的小腹隐隐凸显出他的形状,微微颤动,强烈的收缩令范墨存也无法再忍,一声嘶吼之后,他猛地抱紧了她,扭过她的脸来死命地咬住了她还在流血的嘴唇!

死亡般的战栗,两个人半天都缓不过来神,似乎过了很久,直到从腰际传来的种种过电般的酥麻全都褪去,范墨存才站直了身体,去审视怀里的女人——

散乱的长发遮盖住她的脸,几乎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态,范墨存情不自禁地伸手撩开她的发丝,只见她的泪不停地涌出来,一张脸白得吓人,但双颊仍有高/潮后特有的红晕。

简白珂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浑身绵软,靠在他怀里,身体光/裸,满是狼藉。将浴室的另一盏大灯按亮,范墨存细细看向她,顿时脑中有些清明,不禁被她的可怜样子弄得心惊,不太敢相信自己方才居然如此狠虐。简白珂锁骨脖子上都是他的牙印和吻痕,有些已经呈现出紫红色,胸前也有道道指印,粉嫩的臀上两个掌印更为明显,而被手铐锁过的手腕就更不用说了,皮都磨破了,红肿得粗了一圈。

范墨存眼中滑过一丝内疚,他弯身去放洗澡水,特意将水温调得适中些,这才抱起她,与她一起洗去一身黏腻。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温柔,尽量避开她的伤口,抚摸着一片片白腻的肌肤,甚至连吻她时也是极轻的。但当他的唇游弋到她肿胀的唇上时,他还是听见了她细不可闻的抽气声。

范墨存没有再继续强迫,专心地清洗她的长发,涂上洗发水细细揉搓,掌中是她的三千烦恼丝,他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何古人说这发丝全是烦恼,如今他颇有感触,这一丝一丝缠着他的心,叫他烦闷令他难舍,自然是不尽烦恼。

“我知道你在听,那我就慢慢说给你听。”

见简白珂一直闭着眼,全身僵硬着,不发一言,范墨存揉着她柔软的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徐徐开口:“其实,我知道你有问题,打一开始就知道。那一晚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我当时就想,这女人心机很重,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卖了,就算卖,也是待价而沽,我不觉得几个戏几个广告就能令你满足。”

他停顿了一下,偷眼看她,她仍旧闭着眼,但显然正在认真听自己讲话,微微颤动的眼皮泄露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但是知道你和墨元之间的心思,却是过了很久。我和他一起长大,从小到现在,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他必定要夺过去才开心。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18岁那年,父母把我俩一起叫到书房,跟我们说了实情,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和墨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当时脸色一下就变了,母亲只好哭着不停安抚他,却没人跟我说半句话,该哭的人是我才对,但我没哭,为了离开家,我果断地选择进部队。”

说到这里,范墨存刚好将简白珂的长发冲洗干净,帮她将发绾起来,继续帮她擦洗身体,将手心里的沐浴露全都替她抹好,白色香甜的泡沫聚满她全身,他的手在她细滑的身体上游走,揉出更丰富的泡泡。

“部队很苦,我又一再请求我的父亲,哦,我的养父,求他不要和老战友说我是他的孩子,我不想沾他的光,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步步走。一开始我是在兰州军区,大西北条件特别恶劣,我又是个新兵蛋子,部队里的事情很难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后来隶属于21集团军,俗称‘老虎团’的特种大队来我们部队招人,五天四夜的山地单兵作战考核,我挺了过来。再后来,我跟大队一起参加过国际比赛,也执行过边境任务,你那次看到的我身上的旧伤,就是那几年留下的。”

简白珂在听,还听得很仔细,生怕错过一个字,她很清楚,范墨存这样的人,不管是过去现在,都很少说自己的事情,也许这些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屏息,似乎身上的酸痛,也不那么明显难忍了。

就在她静心等待他继续说的时候,范墨存却不开口了,手掌沿着她美好的曲线摩挲,修长火热的指尖滑入她紧闭的腿间,借着那湿滑小心地挤入。

简白珂回过神来,身体开始挣扎,不许他碰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隐秘处,浴缸里满满的水扑腾出一地。

“别乱动,进去水就不好了,我帮你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他按住她不停动的手臂和腿,侧身搂住她,用唇含着她的耳垂,不住地低声安慰,简白珂果然不动了,只是紧抿着的唇微微显露了此刻的心绪。

他的手指徐徐探入,随着勾弄,里面两个人的液体逐渐流出来,他洗得很认真,取下莲蓬头细细冲着,撕裂的小伤口像是婴儿的唇一样粉红,简白珂觉得有些疼,却不出声。

“那次你问起孟丹婷,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知道了那件事……”

范墨存将两个人都冲洗干净了,又帮她擦干,一把抱起简白珂往卧室走,她挣了挣,听他边走边又开口,索性放弃徒劳的反抗,听他继续。

“墨元是真的喜欢她,那时她刚毕业,很有天赋,打小学舞蹈,功底很好。墨元毕业后接手了华星,所以给她了个好机会,她也算是出名了,不过丹婷对他的态度却很朦胧,直到有一次我探亲假回家看我母亲,正好墨元带她回家,她应该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简白珂抓着被子,靠着床头,不发一言,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范墨元说完,叹了一口气,转身给她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她自然不肯伸手去接,他的手在空中等了好一会儿,才语调yīn沉道:“喝水。不喝我就用我的法子喂你。”

这是威胁,简白珂听出来了,握住杯子,暖融融的感觉自指尖传递全身,倒也舒服,她低头喝了一口,才沙哑道:“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大抵是范墨存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事情了,他也上了床,躺在她身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声道:“当时中缅边境毒枭非常猖狂,不仅贩毒数量巨大,还购置了大量武器,那边的缉毒警察殉职了不少,无奈之下当地政府向我们部队打了申请,我和几个战友就前去执行任务。这次代号“毒蛇”的抓捕行动很成功,缴获了大量冰毒,也把整个贩毒网给破坏了,但是他们的头子跑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摸到他的消息。没想到,他到了中国境内,又从云南到了广东。当时孟丹婷已经和墨元摊牌,在深圳那边拍戏,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是墨元的孩子,可她舍不得打掉,想自己养。我为了说服她,那阵子两人的联系比较频繁,因为我当时刚好也在广东参加一个缉毒成果展示,主要就是汇报这次任务的收获和心得。结果……”

范墨存竟哽咽了,一时间说不下去,闭上眼,翻过身来摸索着简白珂的手,让她的手按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瑟瑟发抖。

“结果,那个毒枭头子以为她是你的女人,找人弄死了她来报复你。”

简白珂猜到了,这样的故事是真的惨烈,她的手指动了动,摸到他眼眶涌出的泪,很烫。

“丹婷死的太惨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后来有大半年的时间,我都没法合眼,只要闭上眼,眼前就全是血色,哗哗的血。当时我赶到的时候,墨元也到了,要不是他,我都不敢确认那个是不是丹婷,她身上几乎没一块好地方了。我……我知道,他恨我,这是我造的孽……”

范墨存哆嗦着伸手抓住简白珂的手,握得极紧,捏得她骨节都发痛了,可她犹豫再三,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原来这就是他和范墨元多年的心结,确实,不是一个父亲这种事并不会造成滔天的仇恨。怪不得范墨元一遇到孟丹婷的事情就三言两语地敷衍过去,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怕说了会令自己再崩溃一次。

贩毒集团的首脑会怎么样折磨一个怀孕的弱女子,简白珂甚至不敢去想,连让在部队摸爬滚打多年的范墨存都合不上眼的凄惨景象,想必一定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我亲手抓到了他,用了快两年的时间,然后我就退了下来,不管我的上级如何挽留,我也再不在部队了。我怕有一天,我身边的人,全都因我而死,而我只能看着他们离开,哪怕事后为他们报仇,可那又能如何。”

范墨存闭着眼,继续交代自己为何到地方任职的原因,赵晓然一直心疼他,得知他有心离开部队,和范善罡商量之后,为他谋了个江南省份的副部官职,官虽不大,但锻炼两年后调回北京的可能性很大。范善罡的一个多年老友是广电总局的一把手,对方早就留了个好位给范墨存,只等他在地方累积些工作经验便好晋升。

“那你究竟什么时候确定我和范墨元有问题的?”

简白珂微微阖眼,她还是想不透,自己究竟哪里不对了,她一向自诩入戏,不想早就被他看出端倪,她不甘心。

他收住了泪,飞快地抹了一下眼,低咳了几声重归平静。

“不得不承认,你在某些时候给人的那种感觉和丹婷很像,也许墨元是抓住了我对她有愧疚的心理,所以选定了你来接近我。但他没算计到的一点是,我是个对自己感情很有数的人,我分得清什么是愧疚什么是爱。我确实心疼丹婷,但我不爱她。而他错得离谱的一点就是,我怀疑他把对丹婷的感情,一部分转移到了你身上,如果你们私下没有交集,我想他一定会疯了一样从我手里夺走你,可他并没有,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我猜测,他一定是有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比如,你是他手里的棋子。一个下棋的人,怎么能爱上自己手里的棋子呢?”

范墨存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想的分毫不差,连猜测都是那样精准。

“我知道,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他跟我说话时,你听见了。我当时故意那样说,试图打消你的怀疑,可你还是没信。”

简白珂叹了一口气,杯里的水早已凉了,喝一口遍体生寒,她的小聪明,一言难尽。

“是,我全都听见了,你试图激怒他,让他做出过激举动,你好趁机撇清和他的关系,叫我不认为你们有问题。但恰好是这一点,叫我看清他对你的感情,不正常。”

范墨存眯眼,眼角隐约可见几条细纹,他已不再年轻,洞察人心的能力,远胜于简白珂,尽管她已经比同龄的女人成熟太多。

“可是你要知道,他对你的喜欢是畸形的,那标签是孟丹婷,不是你简白珂。”

他又补了一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简白珂听完一怔,继而冷冷笑出声来。

“呵,你以为我会稀罕他的喜欢!范墨存,我不妨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范墨元,我真的巴不得你们全都消失。你想得做的都做了,现在,要么让我走,要么你走,二选一。”

简白珂抓起身下的床单,用力一扯,遮住自己的身体。她的衣服都在浴室,早就被仍得到处都是没法穿了,可她就算这样光着走出会所,也不想和他再多相处一秒钟。

“你想的太美好了吧,简白珂,一个沈澈,一个冯邵谦,我都不嫌弃你脏了,你还装什么三贞九烈?”

她脸上的决绝惹来范墨存的不悦,浓眉紧紧揪到一起,他伸手去夺她覆住自己的床单,“咝啦”一声,白色床单被撕开一道口子,霎时紧张起来的空气似乎都跟着颤了一颤。

“一个是旧爱,多年没见,停车场里两个人都忍不住亲热;一个是新欢,没想到三流戏子居然有个有权的爸有钱的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难选择,还是你艺高人胆大,想脚踏两条船,小心掉河里淹死你!”

范墨存越说越气,倾身上前,恶狠狠地瞪着简白珂。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还有对同性的强烈嫉妒使他的自制力几乎土崩瓦解,此刻只想逼她到绝路。

简白珂脸色变了变,这些天她已经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沈澈是亲哥哥这一痛苦纠结的事实,此刻被范墨存乍一提起,她像是被针扎一样痛苦,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不作声。

她的沉默让范墨存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是心虚,脸色更为难看,体内隐藏的兽性挣脱而出,喷薄着令他难以自制。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不顾她手腕还伤着,将她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大声质问道:“说话!说啊,旧爱新欢,你还真厉害,加上被你弄得神魂颠倒的范墨元,你是不是心里特别得意特别高兴?”

简白珂扭头不答,原本想要告诉他,沈澈是自己的哥哥,但她忽然打消了这念头,说了又如何,难道冯邵谦和范墨元都是哥哥不成。范墨存就是借机羞辱她,与他人无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范墨存,‘自大’这两个字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再一次被他按住之后,简白珂狠狠吐出这样一句,正啃咬她胸口的男人似乎停顿了一下,继而更加凶残地蹂躏起她娇美的身体,气喘吁吁如同猛兽。

这一回,范墨存是打定主意让她不好过,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精力旺盛到如此地步,他几乎一夜未睡,全都在折磨她,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到最后几个小时,简白珂都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她只清楚,自己似乎一直在云端漂浮,尖锐的快感久久不退,高/潮紧接着毫不止歇,她哆嗦着战栗着,被他抓住不放。

疼痛的花瓣被无数次碾过,一开始还能感觉到酸疼,后来是着了火一样发烫,到最后几乎麻木了,没有知觉了。她哭不出来了,勉强睁着一双肿痛的眼,看向房间的屋顶,被他顶撞得上下颠簸,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她最后的记忆,是他的喘息和低吼,以及自己满身的乳白色浊液,全是他的味道。她试着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窗外照进来清晨的第一缕光映得她睁不开眼,终于认命地闭上。

范墨存从她身上起来,拉过被遮住她的身体,抓了抓头发,眼中的欲望之色已经退去,他再次走入浴室冲洗。

很快出来的男人翻找出手机,拨通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

“把她接回去,给她上点药,可能会有些发炎。”

那边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人,还有气儿吧?”

是李玉琴。她的问话令范墨存烦躁不堪,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这会所的幕后老板是李玉琴,她自然能找得到简白珂,范墨存穿戴整齐,离开前,他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女人。

简白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身上也清洗过了,私/处涂了药膏,有些凉飕飕的,应该是有薄荷成分,虽然还是没力气,但好歹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悲从中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愚笨,甚至幻想着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游刃有余。可是她错了,她输得很惨,每个人都不算输家,只有她,什么也没得到。

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简白珂不想听,无奈它一遍又一遍响得极欢,她只好伸长手臂摸到,一看是宁宁的电话。

“白珂姐,最近好吗?”

宁宁的声音还是充满朝气,简白珂挤出一丝笑,答道:“很好,钱收到了吗,大家开不开心?”

她听了范墨元的话,给了自己工作室的员工极好的年终福利,除了红包还有三亚的旅行,甚至每人都有一个家属随行的名额。

“当然啦,都乐疯了,所以我给你打电话,转达大家的谢意嘛!对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帮你一起把机票订了好不好?”

宁宁没觉察简白珂的异样,还在畅想着着海南之行,简白珂只好打断她,轻声道:“宁宁,你听我说。”

大概是听出她语气里的郑重,宁宁沉默了。

“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过完年,你就叫凯文帮你物色其他人,他认识的人多,总能帮你找到一个好艺人。我短时间内不想工作,你不要等我,好好做,总有出头之日,我知道你也不想一辈子只当个助理。还有,我会找机会解散我的工作室,等旅行回来你再告诉大家,每个人我准备三个月的工资,如果有人最近的经济压力比较大,比如刚买了房子车子,我会付薪水直到他们找到新工作,我很抱歉,刚组建起来就要结束了……”

不等她说完,宁宁已经在那边哭了起来,简白珂也有些哽咽,她怕自己难受,又叮嘱了几句,不顾宁宁在那边的嚎啕大哭,果断地挂了电话。

她将被子全都蒙在头顶,抽噎着哭出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起来,简白珂以为是宁宁不死心,又打来电话说服自己,于是摸索着接起,想也不想道:“宁宁,听话……”

但那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急切道:“小姐,我是陆明,您现在能不能赶紧来一趟医院?”

简白珂几乎是同时就坐了起来,这一动,腿间剧烈地疼,可她顾不上,急急问道:“医院,是我妈妈怎么了?”

“是,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由于昨天一直联系不到您,所以院方只能联系了首长……”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她摔了电话,从床上下来,腿还是软的,走一下几乎跌倒,可她顾不上这些,穿着睡衣就冲到楼下。

“给我辆车,快点儿!”

简白珂刚出门正好撞到李玉琴家的一个佣人,她死死抓着对方,吓坏了那个佣人,却不敢得罪她,知道她是女主人的贵客,只好连忙叫来家中司机,送她去医院。

简白珂冲进病房的时候,护士刚好将白色的床单盖到简繁的头上,旁边的医生看了一眼手表,低声道:“下午三时二十四分。”

“妈!妈你怎么不等我啊!我是小珂啊,妈你看看我啊……”

她哭号着,径直冲到床边,一把揭开床单,不停地摇晃着已经去世的简繁的身体,上面遍布着各种透明胶管,连接着各种精密仪器。

医生护士见惯了生离死别,见她如此,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妈,妈我有钱,你别走啊,咱们有的是钱看病,妈我挣钱了啊……”

简白珂几乎泣不成声,边喊边摇着简繁,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昏睡的母亲会突然离世。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这才想起来环视病房,果然,王唯山正端坐在沙发上,拄着拐杖,一身军装,面容严肃。

简白珂立即松开简繁,摇摇晃晃站起来,几步冲向王唯山,目眦欲裂,失声吼道:“一定是你!你巴不得我妈死!都是你,一定是你叫医生动了手脚!”

陆明冲上去抱住她,可制不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只得喊道:“小姐,你冷静!不是首长做的!不是!”

简白珂瞪向他,狂喊道:“怎么不是?怎么不是?我早知道他看不上我妈,他恨不得她死!我回来了,他忍不了了,先拿我妈开刀!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干什么不放过她?王唯山,我恨你,我恨你!你不得好死!”

“啪!”

一声脆响,是陆明,忍无可忍的他只好打了简白珂一个耳光,令她安静下来。

果然,简白珂不动了,站在原地,冷冷看向王唯山,老人的沉默令她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白珂,你妈妈确实是熬不过去了啊。”

王唯山终于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摇摇头继续道:“你如果不信,可以申请尸检。你该知道,植物人的死亡率说高不高,可说低也不低,平均也只能维持三到五年。当初抢救过来时,医院已经宣布她的脑干严重受损,这些,你都是应该有心理准备的,孩子,我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久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会做。我怕老天爷将这罪孽报应到我的子孙后代身上啊……”

王唯山的手搭在拐杖上,微微颤抖,一双略显浑浊的眼微微湿润。

简白珂垂下头,低声啜泣,她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从简繁住院那天起,她就查阅了无数医学资料,知道植物人的死亡原因很多,植物人身体免疫力降低,对外界病菌的抵抗能力不高,任何感染都会致命。

陆明站在原地,低声向她道歉,简白珂只是摇了摇头。

“是的,小珂,首长没骗你。”

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女声,简白珂惊讶抬头,望向来人,正是沈澈的母亲,养母黄颖。

“黄阿姨……”

她想也不想,扑过去在她怀中失声痛哭。

黄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脊,也哽咽道:“其实去年年底,我来看阿繁,医生就跟我说过,叫我们亲属有个准备。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上周我也来过,阿繁明显瘦了,脸颊都凹进去了,护工也直摇头。刚才接到陆先生的电话,我就知道,不好了,不好了啊……”

她也边说边哭,直到王唯山低低地出声劝阻道:“好了,别哭了,咱们坐下来商量下后事吧。简繁没有娘家人,浩勋走得又早,哎,我们王家,我们王家总不会为难一个死人的。”

他重重叹气,简白珂却并不领情,刚要反驳,只见黄颖面露难色,一把扯住她手臂。

“小珂,我、我有话跟你说,你妈妈生前说过,若是她有一日不在了,由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简白珂怔住,直直看向黄颖,隐约猜到,这件事关系到沈澈,他早已用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在母亲的病床前告诉了自己。

“是沈澈吧,黄阿姨。”

她凄然一笑,看向床上的简繁,悠悠道:“他也是我母亲的孩子,我已经知道了。”

黄颖面上流露出惊奇,但很快又摇头,补了一句。

“但是还有好多别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已经给律师和沈澈都打了电话,等他们都到了,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48-50

48、明天,又是新的一天(1)

这些年来简白珂拼命赚钱,人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从来不敢对母亲的病情抱太大的希望,哪怕简繁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躺下去,她也并不觉得孤单。

但此刻,她是真的体会到了何为万念俱灰,“卖身救母”这理由如今看来有些矫情勉强,简白珂也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来赚最多的钱而已,简繁走了,她却真切地觉得,其实有钱没钱,都无所谓了。

她原本就不是特别注重物欲的女人,成名之后衣服首饰也多为厂商赞助提供,早些时候的积蓄足够她后半生的花销。简白珂靠着门,身子有些歪斜,咬着唇思考,面色泛着青灰,心头萦绕着各种复杂的念头。

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来人应该是走得很急,简白珂扭头,果然是沈澈。

“她怎么样了?”

他喘着气,两只手跟着搭上简白珂的肩,微微用力,她推开他,垂着头不说话,已经收住的眼泪,重又涌出来。

“小澈!你怎么才来……”

黄颖快步走过来,哽咽着几乎哭倒在沈澈怀里,他赶紧搀扶住她,连忙应声道:“妈,妈你别哭,身体要紧!”

乍一听见他喊出“妈”,简白珂和黄颖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小澈,你快去看看阿繁吧,她是你妈妈啊,我只是你的养母……”

沈澈眼中一片复杂,他扶着黄颖,让她慢慢坐下,这才低声道:“我知道了,您多注意身体,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

黄颖抽泣着抓着他的袖子,抽噎道:“小澈,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自私,怕你知道了就不认我这个妈,我要是早点儿告诉你,你们也不至于一直没能母子相认……”

沈澈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伤痛,他直起身子站好,正好与旁边坐着的王唯山眼神相对。

两个人对视,眼神在空气里有一瞬间的交错,霎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都在心中暗暗估量着对方。

很快,沈澈冲王唯山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低头再次看向黄颖,安慰了几句,又开口问道:“妈,你在电话里说有事,到底怎么了?”

不等他说完,站在一边的简白珂低沉出声,愤然上前截断他的话,嘶吼道:“沈澈,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亲妈,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还有没有人性?”

他侧过脸去看她,嘴角一勾,果真依她所言,走到床边,低头审视简繁的遗体,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呵,你就这么走了,不管儿子,女儿也不管了,还真是恶心肠的妈……”

简白珂冲上去,伸手就挠向沈澈的脸,他没避开,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几道鲜红清晰的抓痕!

沈澈闷哼了一声,腮边的肌肉抽了几下,伸手就反扭住简白珂的手,将她整个人按住,她剧烈挣扎起来,不停地咒骂他,可无论怎样,都挣扎不过他的桎梏。

“够了!都老实点儿!”

沙发上的王唯山重重一磕拐杖,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撕扯在一起的两个人动作骤停,齐齐看向他。

“沈夫人,您是简繁生前友人,听陆明说,你还有话要和孩子们交代。律师已经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王唯山一指门口,果然站着个中年男子,身着西服,手里提着黑色公务包,应该是简繁生前联系过的律师。

黄颖红着眼眶,伸手示意简白珂过来,她有话说。

沈澈松了手,简白珂本想再动手,可眼角瞟到王唯山不善的眼神,慑于他的威严,终还是沉默着走过来。

“小珂,你……不要怪你妈妈,她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在一个好的环境里长大……”

黄颖擦擦眼睛,左思右想,下定决心道:“孩子,你是你爸爸的孩子,但是不是你妈妈的孩子。你妈妈的亲生骨肉,刚生下来就夭折了。你爸爸是个风流少爷,外面花花草草不少,其中有个女人几乎和你妈妈同时怀了孩子。你爸爸怕你妈妈受不了,就瞒了所有人,把外面女人生的孩子抱了回来,给那女人一笔钱打发她离开北京,骗你妈妈说小孩子一切都好……”

她的手越来越疼,到最后几乎说不下去,原来简白珂握着她的手不断用力,几乎要把黄颖的手指拗断。

“你胡说!我妈妈怎么不是我妈妈?!你根本就是骗人!你看看,我和我妈妈长得多像!外人都说我俩像,你看看,你看看!我妈刚走,你就编这种谎话,你对得起她吗?!”

简白珂猛然甩开黄颖的手,指着她大声喊道。她原本蹲着,起身起得太急,刚站起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也晃了晃,旁边的沈澈要去扶,被她一把推开,力气之大,难以想象。

黄颖早就预料到她不会相信,只是哽咽着,摇头道:“傻孩子,都说吃谁的奶像谁,你从生下来不到三两天就跟着阿繁,天长日久,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气质韵味自然相像。可是这是你妈妈出意外之前就告诉我的,当时王律师也是在场的……”

久久未出声的男子低咳一声,迈步上前,将手里的名片递给简白珂,恭敬道:“简小姐你好,我是名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王骥光,是简繁女士生前的律师。”

简白珂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去接他的名片,置若罔闻,根本就是没去听他在说什么。

王骥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只好打开随身的公务包,取出好几份文件,一一摊平在茶几上。

“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些事了?”

发现端坐的王唯山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简白珂一声冷笑,看向王唯山。

“怪不得你不喜欢她,其实不是因为她配不上我爸爸,是因为你觉得她没有给你们王家生下一男半女!那你干什么还要我给你生重孙子!你做梦!我这辈子都不要孩子!我告诉你,你们王家到我这辈,断了,彻底断了!”

她红了眼,冲王唯山大声咆哮,几乎要冲上去,被他身边的陆明一把拦住,半步也动不得。

“陆明,给我打她耳光!我王唯山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女!”

王唯山大怒,随着年纪的增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愈发深重,后继无人俨然成了老者心中一道深壑,听到简白珂如此这般的诅咒,他勃然大怒,挥起拐杖就要去抡简白珂。

陆明赶紧护着简白珂,拖着她走远一些,生怕王唯山的拐杖真的砸到她头上,那拐杖是镀金铁杆,打下去不死也会要她半条命。

“首长,别动怒!小姐这是悲伤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陆明让简白珂站远了一些,确保她无事,这才上前出言安抚王唯山。老爷子脸涨得通红,平素稍显浑浊的眼此刻亮得吓人,怒视着简白珂,大声道:“我不管她死不死,你都是王家的孩子!”

接连而来的打击,令简白珂头疼欲裂,她终于站不住,靠着墙,面容疲惫。她慢慢闭上眼,哑声道:“王律师,你说吧,你手里有我妈妈的遗嘱,我现在只想听你说话。”

王骥光早就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得有些愣怔,听她这么一说,赶紧低头看手中的文件,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道:“简小姐,令堂的遗嘱很简单。在中国,她的名下并没有实质性的遗产,但她生前全权委托我,将她在美国的全部遗产的百分之六十留给你,另外百分之四十留给沈澈先生。由于数额比较庞大,遗产涉及到了动产和不动产,手续也比较繁琐,因此请您仔细看一下这份财产名录,我就不一一念给您听了。总之,请您节哀顺变。另外,这是一份非常丰厚的遗产,恕我直言,就算是国内某些排行榜上的知名富豪,其身家也没有这么多,所以请您一定要认真履行各个法律程序。接下来,我会做好我的分内工作。”

他伸手,将一沓纸张递向简白珂,她许久不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你、你是说,她明明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还要把这些给我?!”

王骥光点头,郑重其事道:“是的,简女士当时还未发生意外,生理心理都很正常的情况下立的遗嘱,具有法律效应。另外,沈先生,简女士还特意加了一条,只有您执行后,才能获得她百分之四十的遗产,还请您多多注意。”

静默不语的沈澈,终于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追问道:“什么条件?”

“您与简小姐建立合法婚姻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后,方能生效。”

“你做梦!沈澈,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妈的孩子,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简白珂立即喊出声来,她并不惊讶简繁会给沈澈留有遗产,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这附加条件,她绝对不同意,更不会照做。

“王律师,如果我得不到这笔遗产呢?”

沈澈也不同简白珂计较,看向王骥光,轻轻问道。

王律师露出有些费解的表情,眼前这对男女,看上去倒也是十分相配,如果无法结婚,得不到数目庞大的遗产,听着都觉得可惜。他低头看了看遗嘱,回答道:“五年后,原本属于您的那百分之四十会捐赠给中国西部地区的贫困乡村,用于妇女和儿童的医疗和教育。”

沈澈几乎想也没想,立即接口道:“那好,我放弃,直接以简繁女士的名义捐出去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简白珂。

她以为,沈澈为了得到这笔钱,会想尽各种办法和自己结婚,不想他居然干脆放弃,可转念一想,她就明白过来。

一丝冷笑噙在嘴边,她冷冷开口:“别一副好心肠的样子,你在美国早就和你舅舅联系上了,听说你舅舅没有儿子,他又格外重男轻女,你只要讨好他,那百分之四十根本入不了您的眼,是吧,沈少爷?哦不对,您既然已经认祖归宗,要是过继给你舅舅,就是简少爷了,恭喜恭喜!”

对于她的挖苦讽刺,沈澈不为所动,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终是没开口。

“阿繁的后事……小澈,小珂,你们都是她的孩子,要想想你们妈妈的后事怎么办……”

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黄颖赶紧出声,试图转移话题。

“当然是和爸爸合葬!”

“回美国!”

简白珂咬牙,怒视着沈澈,因为气愤,她单薄的身体再次轻晃了几下,眼前那种骇人的黑暗好似没有边际,狠狠地一咬下嘴唇,上面的旧伤猛地迸裂开,疼得她一个激灵,却也清醒了不少。

“白珂,你不要和我吵,就凭简家在美国的地位和财富,即使他们的女儿年轻时犯过错误,他们也绝对不会叫她一个人长眠于地下。你说得对,舅舅连我都能接受,更何况自己的手足姐妹?即使你今天说服我,你也无法说服美国那一大家子!”

沈澈平心静气,一字一句如是说道,尽管简白珂不愿意听,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错,确实是这样。

“好,我同意,在美国下葬。”

简白珂终于妥协,捂着心口,忽然整个人向后跌去!

“白珂!”

“小珂!”

“小姐!”

周围人大惊,沈澈和陆明反应最快,两个人全都冲上去,沈澈快了一步,抱住昏倒的简白珂,向病房外冲去,边跑边喊:“来个大夫!快过来一个大夫!”

许久,王唯山才一声长叹,拄着拐杖徐徐站起来,由着陆明帮自己披上外套。

“老爷子,孩子的事儿,您就让小珂自己决定吧。她现在估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您老千万别再为难这孩子了。”

黄颖虽然胆怯惧怕王唯山的火爆性格,但也按捺不住,怯怯地请求道。

“算了,算了啊!我不管了,我管不了了!我自己的儿子我都管不了,我还能管得了谁……”

王唯山不禁老泪纵横,低低地念了一句,陆明冲黄颖一点头,转身搀扶着老首长,一步步向外走去。

“王律师,谢谢您亲自跑一趟。一切都按照简小姐和沈先生他们自己的意愿来吧,我答应阿繁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接下来,我要回南方老家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黄颖和王骥光站在门口,握了握手,互道珍重,她又看了一眼简繁,眼圈再次红了,又是止不住落泪,只好掉头便走。

经过短暂的检查,医生确定简白珂是因为受了强烈刺激,加上体力透支而昏迷的,并没有大的问题,只是由于感染而有些低烧,需要打针消炎。

“小年轻的,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房/事也要节制一些,不能因为仗着年轻身体好就胡乱来。”

护士长一边给简白珂的手背消毒,一边朝沈澈叮嘱着,不时摇摇头。沈澈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终于弄明白了,掀开床单,将手指探进白珂的腿间,摸到些黏腻的药膏,知道她应该是那里受伤了,不禁咬牙隐忍。

他知道那是谁,除了范墨存,别人还没有这个胆子。

他更加坚定了要带简白珂走的念头,就算她不同意嫁给自己,他也不能允许她继续被范墨存欺负!

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昏睡的简白珂和守在一边的沈澈,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只觉得凉凉的,满心难受。

简繁去世,他不是不难受,毕竟那是血亲,可若说悲恸,他远远比不上并无血缘关系的简白珂,但心里也极为憋闷,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郁积。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麻烦你别再伤害她了。”

一道平静中隐隐透着急切的男声忽然想起,正低着头的沈澈猛地抬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人。大概是走得很急,他呼吸有些重,正在努力平复自己。

“冯邵谦?”

沈澈大脑迅速搜索了一下,认出来人。

来的确实是冯邵谦,他回家后发现简白珂不在,到处询问,刚回来的司机表示送简白珂去了医院,他便立即赶来。

“是我。”

冯邵谦无声走近,先俯身看了看简白珂,在沈澈凛冽的眼神中淡然出手,温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似乎在确定她一切还好。

“如果现在不是在医院,我真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她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北京?冯邵谦,你既然从苏市带她走,为什么不看牢她一些?她……”

沈澈说不出口,一想到简白珂被蹂躏成这样,他心疼,更怨自己无能为力,身为男人没能护她周全。

人家说,岁月静好,一世安稳。岁月已然是不够静好,他从前给不了她安稳,如今却隐隐有了些机会,他不想舍弃这机会,只要能把她带回美国,他不信他们没有未来。

毕竟,两个人是真的爱过。

“虽然你没有权力来质问我,但是我确实没尽到责任,昨晚那种场合,我没有办法忤逆我的父母。你也出身高干家庭,你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今年不同于往年,过了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父亲都低调了很多,我更不敢……”

冯邵谦摇摇头,自嘲一笑,他是红二代的私生子,无论是红二代,还是私生子,这两个词语哪个都能引来太多关注。

沈澈沉默,他很清楚冯邵谦说的是实话,也多少理解他的苦衷。

“带她走吧,我实在不想她就这样,我亲眼看着她从盛放到凋零,我很怕她彻底枯萎了。我以为把她带回北京,能让她开心,我以为那种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能够弥补她的不快乐,但是很明显,我错了。这里有更多的豺狼虎豹,不得不承认,我母亲也是其中一个。”

冯邵谦将目光从简白珂身上收起,看向窗外,叹息道:“她曾经问我看没看过一个叫葛薇龙的女孩的故事,前几天我一口气看完了,不长的故事,我却看了整整一夜。我本想告诉她,现在想想还是不说了。她不是葛薇龙,我也做不了乔其乔。因为她还不够物质,她的贪欲还没有吞噬掉她,而我,也保证不了一辈子和她逢场作戏,我怕将来有一天,我会真的喜欢上她,到那时,我明明知道她不爱我,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闭眼,沉默了几秒钟,声音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妥协。

“所以,趁我还没真的喜欢上她,带她走吧,我做不到的,希望你能做得到。”

沈澈很是意外,他原本以为冯邵谦也是一个阻碍,不想他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一时间愣住,说不出来话。

半晌,他叹气,低低答道:“好,我明天就……”

“还等什么明天!”

冯邵谦大怒,不赞同道:“简繁的死讯一旦传出去,你以为带走简白珂就那么容易?过了今天,说不定一切都变了!范墨存那样的人,能答应你带走她?如果你真的决定了,今晚就走,其余的一切事情,大不了交给别人去做!我保证,从这里到机场是一路顺畅的,我的人在楼下,如果你信我,现在就走,马上!”

沈澈看向他,似乎在揣测他话里的可信度,终于还是选择相信他。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拔掉了简白珂手上的针头,将她一把抱起,又裹了一层被。

“大恩不言谢,别的我不能承诺,但是,我会好好照顾她。”

他向冯邵谦重重一点头,疾步走出病房。

冯邵谦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跟上他。

49、明天,又是新的一天(2)

手背上传来一跳一跳的疼,麻酥酥的,血似乎都朝针孔那里涌。简白珂在沈澈怀里不安地扭动几下,终于掀开眼皮,觉得自己身子正在不停地晃,她睁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应该在一辆车里。

“疼……”

她嘤了一声,脑子里好一顿迷糊,闭上眼将头埋到沈澈胸前,她还没完全清醒,等她意识到对方是沈澈,又一个激灵抬头。

“去哪?”

简白珂下意识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沈澈的手臂勒得很紧,她动弹不得。她眯着眼,从他肩后的车后窗看去,一辆车紧紧地跟着他们坐的这辆车,明晃晃的两个车灯映得她立即闭上眼,嘴里却依旧执拗道:“沈澈,你这是绑架!”

沈澈低头不语,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捏,摸到那鼓起来的包,知道是走时针头拔得急了,空气进到血管里了,怪不得她嚷着疼。不敢揉,又怕她自己忍不住去揉,他只好轻轻拢住那微凉的小手儿。

“坐好,现在车速很快。”

他顺着她的视线,侧头瞄了一眼,后面是冯邵谦的车子,一直在跟着自己这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往机场方向疾驰。

想到刚出医院时,沈澈看到冯邵谦带来的几个人全都配了枪,他还微微吃惊了一下。

“是我爸手下的人,我赶过来时怕出事,打了电话叫上了几个人。你别以为这北京城就太平,其实多少人出门都带着枪呢。你们平平安安都走得成最好,要是有什么意外……”

冯邵谦一边给枪上膛,一边皱眉向沈澈解释,随手扔了把国产92式给他,一挑眉梢促狭道:“手枪会打吧?”

沈澈大笑,单手抱着简白珂,另一只手去接枪,随手掂了几下。

“放心,真枪实弹。”

“这是去哪?我身上护照身份证都没有,沈澈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简白珂一阵晕眩,喉咙冒火似的,小声地开口,不等沈澈说话,车子忽然向右剧烈晃动了一下,两个人险些从后座上颠下来,吓得她一声尖叫。

“糟了!你坐稳当,别动!”

沈澈抓牢简白珂,猛回头朝后面看,果然,一直紧随着他们这辆车的那辆车被拉远了一些,不过还在五十米开外的距离远远地跟着。

寂静的高速路上一片漆黑,沉寂了几秒后,有枪声传来,极响,但子弹并不密集,只有两声。

“继续开!”

沈澈yīn寒着一张脸,松开手,将手里的枪飞快上膛,冲着前面的司机大声喊道。

“枪声?”

简白珂刚要向后面看,就被沈澈按住身子,叫她趴低一些。

“尽量向下趴着,别喊也别怕!”

他压低声音吩咐着,大手飞快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温柔道:“白珂,别怕。”

尽管他试图安抚她,但简白珂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她抓着他袖口,脸色惨白,急急开口:“到底怎么了?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沈澈将她更加压低一些,大半身子护着她,唇几乎抿成一线,只来得及挤出一句“没事”,车身已经斜斜朝道边的护栏冲撞过去。

“嗖……呯!”

前方有火星儿迸裂开来,这回的子弹似乎就擦着车身高速飞转过去,最终击到路面上,

“坐稳了!”

司机颇为吃力地死死握住方向盘狠命打轮儿,脸色涨得通红,应该是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将几乎就要冲出去的车正过来,不知道是到底路面不平整,还是轮胎出了问题,车子还在开,但却剧烈地颠簸起来。

就在这时,司机专用的对讲机传来沙沙的声音,一阵不清晰的电流声过后,冯邵谦的声音响起来。

“沈澈!沈澈你到了机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司机老刘是认识路的,他会直接送你们过去……你们在广州转机……我断后,后面有车跟着,也有枪!”

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夹杂着丝丝拉拉的噪音,间或夹杂着一些喊叫声,很快就断了。沈澈扭头去看,两车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远了些,他深锁眉头,一咬牙,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全部摇下,探出头去。

因为高速行驶,他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试着举枪瞄了瞄,只得放弃,他没受过专业训练,车速又快,他仅仅能勉强固定住自己的身体,更不要说瞄准射击了。

“沈先生,赶紧坐好!”

司机看到他找死的把头和大半身体都探出去,明摆着当活靶,赶紧冲他大喊,油门几乎踩到底,丝毫不敢减速,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来。

沈澈只能重新坐好,低头对上简白珂的眼,有些紧张道:“你来的路上,有没有人跟踪?”

简白珂懵住,反复回想,但脑中是一片空白,她几乎都不记得来的路上自己想了什么,只是不停地催促李玉琴家的司机快点开车,根本顾不得其他。

“很有可能,范墨存的人一直在李玉琴家附近,看你出门就跟了过来。白珂,我实话告诉你,咱们现在往机场走,先到广州,然后转机去美国。冯邵谦在帮我们,飞机是军用直升机,他打的是冯明宇的名号。放心,不会有事。”

沈澈不敢松开握枪的手,一边向简白珂解释着,一边不住朝前后张望。这里离丰台的军用机场已经不是很远了,只要后面的冯邵谦能坚持住,他们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

他猜得不错,紧追不舍,一直跟在最后的那辆车里,确实是范墨存。不过有一点沈澈说的不对,简白珂并不是在来医院的路上被人盯上的,而是范墨存雇了人,一直守在简繁住院的那家医院附近,他笃定,不管简白珂怎么样深居简出,眼看过年了,她不可能不去探望简繁。

却没想到,简繁忽然在年底去世,他接到电话,说是简白珂到了医院,此后不久,沈澈和冯邵谦依次都到了。

简白珂去医院,范墨存不惊讶,但是当他听到冯邵谦带了五六个人一齐前往,他隐约联想到了什么,立即也带人动身前去,没想到事情果然有变:冯沈二人的车,没有往李玉琴家的方向开,而是直奔南四环。

“老板,前面两辆车,火力集中在哪一辆上?”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个男人回头,看向范墨存,低声请示着,指给他看——

冯邵谦的车在中间,起到了阻隔的作用,他的人并不恋战,只是拖延着时间,令范墨存的车没办法超过去去阻拦前面的车,这一点很明显。

范墨存端坐在后座,两手交错着搭在腿上,闭着眼,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膝盖,并不十分激动或者是担忧。

“子弹也是用钱买的,别噼里啪啦乱射一气,把中间那车的轮胎先干掉再说。”

他似乎对手下人之前那几枪不是很满意,说话时微微蹙了一下眉,手指顿了一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儿。

他越安静,内心便越澎湃,可惜,这一点是个秘密,几乎没人知晓。

“是,范先生,您坐稳了!”

那人得了指示,很快便和同伴飞快地交换了眼色,两把枪同时探出车外。

漆黑的夜,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小雪,雪并不是很大,但是伴着细小的冰碴儿,十分密集,很快路面便铺了薄薄一层,加大了车胎和路面的摩擦。

“沈澈!我不走!你停车,我要下去!”

简白珂弄明白了,她挣扎着起来,拍打着司机的座椅背,不停喊着,她转过头来看向沈澈。

“如果真的是范墨存追过来,我们不可能走的!他当过兵,既然出手绝对不可能落空!再说了,冯邵谦还在后面,你这是叫他死吗?”

她红着眼冲他低吼,指甲擦过他的手背,用力扯着他的手摇了几下,见他不动声色,于是再次朝司机喊道:“叫你停车!你想叫你老板死啊?再捱一会儿保不齐他中枪!”

司机看向镜中的简白珂,苦着脸无奈道:“冯先生说了,不管他车上怎么了,我这车也不能停!”

简白珂愣住,她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悲哀来,想了几秒,她低下头,哽咽道:“沈澈,今天我终于学会一个词,叫‘永世不忘’。”

沈澈叹气,揽过她,并不说话。他其实不知道她说的是简繁的死,还是冯邵谦做的事,哪一件令她不能忘。

与此同时,冯邵谦则显得狼狈多了,他来的路上十分匆忙,虽然联系了机场,安排简白珂走,但手下带的人十分有限,武器也太过简单:四把92式,除了沈澈那一把,就只剩下三把手枪,连个机枪都没有。他真怕范墨存的车追上来,不等近身火并,一切就结束了!

“把车速降下来,慢慢降!”

他半弯着腰,大声吩咐着司机,车后窗被刚才的一颗子弹击中,风从枪眼儿里呼呼灌进来,叫人遍体生寒。

“冯先生!降下来后面就追上来了!”

司机不解,急迫地不停观望着后视镜,两辆车距离正在逐渐减少,他几乎都能看清里面的人了,以及黑洞洞的枪口在瞄着。

“快点儿!追上来再说!”

冯邵谦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其实心中砰砰,手心全是冷汗,毕竟是经历过一次车祸的人,这种超越急速的飞驰,令他内心有种本能的恐惧。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恐惧,他就像是个已经把大话说出去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只能咬牙死扛。

他活了27年,头一次心怀感激,自己是冯明宇的儿子,虽说只是个私生子。如果他真的只是个三流演员,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帮助简白珂谋划这一次出逃。

司机拗不过他,只得缓缓降低了车速,仪表盘上的指针不断颤动,整辆车的速度徐徐降下来了。

“都端着点儿!”

冯邵谦暗暗将手心里的汗擦去,重新端起枪,全身再次高度戒备起来。

他料想的不错,随着减速,后面的车渐渐追了上来,距离在不断缩小,车灯的两点光不断扩大,到最后,几乎能看清车里的人。

“听我说,等再近一点儿,你就刹车,然后,所有人马上跳车。”

冯邵谦眯眼,估计着车距和时间,冷静交代着,其他几个人脸色立即就变了。

“不行!我们怎么跟冯先生交代?这太危险了!”

其中一个立即否定,他们都是冯明宇的人,绝对不能答应自己家的少爷如此冒险。

“你不跳,我现在就毙了我自己。”

冯邵谦似乎料到会有人不同意,一牵嘴角,将枪口对上自己太阳穴,食指扣在扳机上,冲他微微一笑。

“听我的,咱们谁都死不了,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死,就算最后到我爸那里,你们也活不了。选哪个?”

他语速极快,似乎早就做了决定,见手下不答,有追问了一句。

“好、好吧……”

车里的人只好屈服,冯邵谦这才放下枪,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出来。

虽然大胆,但不得不说,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司机按着他说的,将车开得时快时慢,叫人有些摸不清他们要干什么。

“范先生,前面车速度好像慢下来了!”

范墨存这辆车的司机忽然注意到,不禁大声喊出来,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一听,蓦地坐直身体仔细看,看了一会儿大声反驳道:“慢个孙子!我看比刚才还快!好好开你丫的车!”

司机的话,令闭眼沉思的范墨存掀开了眼皮,他看向前方,并没有觉得异样,又听到第二句,于是重新又闭上了眼,平静地吩咐道:“集中打第二辆车,不要动第一辆,哪个眼瞎的打到第一辆,自己剁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枪声乍起,但并不密集,一声过后,沉寂十几秒,又响起第二声,很有节奏和规律,枪枪都是朝着冯邵谦的车。

“继续开,车子可以慢下来了,他们开枪的时候,顾不上看车速有没有变化。我们不用反击,避开就好。”

冯邵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跪在车座上,看着后面的车越来越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他只能不停地做着吞咽动作来缓解紧张。

十几枪过后,见冯邵谦的人丝毫没有动静,范墨存的手下也急了,这眼看两辆车就要碰上了,对方倒是不还击了,闷声不响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正想着,前面的车两边的车门忽然全都在一瞬间打开,就看两道黑影从一左一右两边“弹”出来一样,落在地上,不断翻滚。范墨存的人还来不及看清,车身就重重地戳上了前面车的车尾!

“怎么回事?”

坐在后面的范墨存在撞车的一刹那睁开眼,惯性作用,他整个人几乎冲到前排去,他立即伸手抓住车座,固定住自己,大声问道。

两辆车都是高速行驶,这一相撞,并没有立即停下来,后面的车顶着前面的车,又滑行了好远,车里的人全都听见了车胎和地面冰碴儿相摩擦发出来的刺耳声音,那声音既刺耳又尖利,叫人好不难受。

“快点儿,下车!”

范墨存反应过来,用力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剩下的人也明白过来,赶紧解开安全带,仓惶下车,脚刚一碰到地面,便立即往远离车的方向拼命奔去。

跑了十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强大的爆破力震天撼地,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动,空气立即灼热了几分。

众人赶紧扑倒在地,护住头部口鼻,阵阵热浪从后面传来,刺鼻的汽油味道钻入鼻孔,燃烧所发出来的噼啪声巨大,照亮了半边天幕。

许久,范墨存才从地上站起来,似乎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yīn狠之色。

他算到了很多,但他没算到冯邵谦敢来这一手!

他的车撞到了冯邵谦车子的后尾,油箱被撞破了一角,车子严重漏油,加上长时间的高速驾驶,车内温度极高,爆炸是不可避免的,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喊大家也跟着跳车,不然,也许只能被困在车里,活活烧死!

“范先生,您还好吧?”

手下几个人也都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脸上都是碎冰碴儿,站起来后赶紧围上来,范墨存摆摆手,朝后方看。

百十米处,在之前冯邵谦几个人跳车的位置处再往后十几米,隐约可见地上躺了几个人。

高速跳车,落地后不断翻滚,他们同样伤得不轻,比车子停下来再跳下来的范墨存情况更加严重。

“过去看看。”

“那……前面那车……”

手下还有些心悸,转过头,只见前面那辆车已经没影了,不由得喃喃追问。

范墨存看了远房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朝冯邵谦倒下的方向大步走去。

沈澈和简白珂同样听到了那刺耳的一声巨响,两人双双回头,夜色中看不真切,就见一团火红腾地升起。

“沈澈,出事了!我们停下!”

简白珂慌了,使劲攥住沈澈的手,用力摇晃。

“快点儿开,不要停!”

沈澈看了几眼,急急吩咐,司机也明白过来,咬牙猛踩油门,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整个车似乎都脱离了地面,微微飘了起来一般。

“你!”

简白珂气疯了,顾不得一阵阵头晕,用力扒着后车窗,拼命捶打。

“相信我,他们都不会有事,跳车,跳车了!”

沈澈焦头烂额,扔了枪,抱住简白珂,叫她坐好,大声冲她保证着。而简白珂只是半信半疑,对着那冲天的火光哭出声来。

“要是他有事,我、我会难受一辈子……”

泪眼迷蒙,视线渐渐模糊,眼前只剩一片火红色,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一个红色的小点,直到消失不见。

“放心,他不会。我们到了美国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他。白珂,信我一次,哪怕就一次。”

沈澈心头复杂,作为男人,他钦佩冯邵谦的大度和勇气,可另一方面,他深知,他今晚的付出,会令简白珂对他愧疚一生,甚至成为一种另类的负担,难以消除。他真的很担心,冯邵谦将来会利用这种愧疚。

或许是他小人之心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军用机场很快到了,司机果然熟识道路,一路不停,畅通无阻,甚至直接开到了停机坪附近。

冯邵谦说的不错,一辆军中直升机正在等着沈澈和简白珂。一个大校模样的人负责等待他们,将他们送上机。

“到了广州,那边有人会等着二位。直升机航程坚持不了太远,你们到了广州直飞美国,放心吧,就算是民用客机,也很安全。”

沈澈抱着不停颤抖的简白珂登上直升机,向这位大校道了谢,想了想,又开口道:“麻烦您转告冯先生,就说沈澈很感激他,到了会和他联系,叫他放心。”

昏迷中的冯邵谦,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李玉琴,而是范墨存。

看得出,他一直在床边坐着,脸上隐隐可见疲惫之色,唇上冒出青青的胡茬,显露出少见的沧桑,脸颊和手臂上都有擦伤,简单消毒包扎了。

“我……我睡多久了?”

冯邵谦试着动了下,浑身都在疼,左腿高高地掉了起来,应该是跳车时撞到地面,骨折了。

范墨存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腕,平静道:“从我送你到医院,目前是18个小时了。”

“这么久了啊,还好。”

冯邵谦闭上眼,嘴角有淡笑,18个小时,不出意外,他们已经到美国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墨存压下怒意,他自然看出来冯邵谦松了一口气是为了什么,可他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能有什么好处。

“呵呵,我上学时,我们老师带着全班欣赏电影,那片子后来特别火,可在当时还没什么名气。我记得很清楚,男主人公说了一句台词。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范墨存,你关不住她的……”

一句话下来,冯邵谦额上已经冒出了汗,面色灰蒙蒙的,但眼神并不浑浊,反而显得明亮逼人。

“哼,自由?!”

范墨存站起来,自高而下,冷漠地打量着他。

“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不过,你错了。第一,我没想关着她;第二,她自由还是不自由,轮不到你来评判!”

说完,他愤然离去。

病房外,站着哭肿双眼的李玉琴,看到范墨存出来,她赶紧迎上来。儿子出事,她甚至不敢和冯明宇说,自己一个人赶来的。

“这件事让我很不开心,你儿子做的好事!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照顾了她不少日子的面子上,我真想带人砸了你的会所!哦不,不用我动手,你忘了去年那家赫赫有名的会所是怎么关门的,你想步它后尘是不是?”

范墨存咬牙,语气凶狠,李玉琴止住泪,不住摇头。

她当初以为自己收了一棵摇钱树,听说了简白珂和范墨存的事,自作聪明地去找了他,以为能捞到什么好处。而范墨存也许诺她,只要她能为他们二人制造些“机会”,就会帮她在南方探路,将事业扩展到长江沿岸。

“管好你的儿子!”

他恨恨,不顾李玉琴的道歉,跟着手下去换药。

不管怎么说,明天不见得更美好,但明天一定会到来。明天,已经成为今天了。

50、他给的疼爱,是狠狠捏着她的命脉(1)

有些yīn郁的天气,即使有着“花都”美名的城市,一旦飘洒着细碎的雨丝,也沾染了几分深闺幽怨的情怀。

巴黎,一场流动的盛宴。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欧洲,只是这一次,简白珂不再有砰然心跳的感觉,一切好像都再自然不过。

如今,她是珠宝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jasmine jane,以强势劲头摘取了上一年的全美珠宝设计大赛的新人奖,其自然主义风格的设计深受业内好评,将宝石本身的纹理特点作为出发点,设计出繁复华丽的作品。

“jj是个纯粹的女人,她懂得如何让珠宝帮助女性展示她们独有的神秘魅力。可我不明白为何这样年轻的女孩儿,她的作品居然能透出深深的哀伤,这种情感直达心底,让人想哭泣。”

这是简白珂的老师,美国珠宝界华裔女王苏美美对她的评价,在颁奖礼上,早在2007年便扬名全美的女王苏噙着热泪,狠狠拥抱了她的第一个正式的学生。

不得不说,简白珂是极有天赋的,她对珠宝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辨别力,对时尚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而经过半年的协商和联络,简白珂决定再次踏上欧洲的土地,第一站便是时尚之都巴黎,她试图将美国式的风趣和中国式的沉静结合起来,征服古老的欧罗巴大陆,征服现代奢华的巴黎。

因为突然而至的小雨,简白珂滞留在路边的一间小咖啡馆,虽然行程被耽搁了,但她并不焦躁,反而享受起这难得的午后时光。咖啡馆的装潢基调是她最近疯狂迷恋的红色,精致的镶花吊灯就在头顶摇摇摆摆,简白珂蜷着身子,陷在红色天鹅绒的座椅上,捧着速写本,不时将头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捕捉到笔尖,匆匆描绘。

她固执地拒绝电脑作图,坚持每一件设计都用手绘完成,包括细节,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修改。也正因为如此,她的作品少而精,每完成一样,她都会笑称,自己好像谈了一场耗尽全力的恋爱。

“那,为何不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只有,你和我?”

听完她的话,一直陪她在美国进修珠宝设计的沈澈眨了眨眼,顺势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绘画而微微变形,手上永远有铅笔留下的铅痕。

“沈澈,别开玩笑了。”

简白珂不是看不到他眼里的灼热和期待,但每每听到他如此的剖白和请求,看到他炽烈滚烫的眼神,心头总会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很清楚,那人却不是他。

于是,她只能笑笑,一次次装作不懂,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沈澈却并不放弃,也不逼迫,不远不近地陪着她,陪她从门外汉成为设计新秀,陪她拿奖,又陪她前往欧洲,打点接下来的个人珠宝作品展的一切细节。

两个人抵达美国后,顺利回归简家。沈澈果然如简白珂所猜的那样,过继给简繁的弟弟,成为家族的新一任合法继承人,而她也因为简繁的遗嘱,获得了她百分之六十的遗产。

大概是简家对年少便归国独自生活的女儿简繁有太多亏欠,他们对简白珂的态度居然惊人的友善,甚至对于沈澈对她的百般溺宠也毫无异义,对二人的未来似乎是乐见其成。

“我认定了你,假使你不同意,我也会等。”

在美的第一个圣诞节家宴后,微醺的沈澈拉着简白珂走到露台,带着三分醉意如是说道,眼里都是认真。

刚下过雪,空气干燥而凛冽,简白珂一身晚礼服,冻得有些瑟瑟,鼻头泛红,并不开口。沈澈大抵是借酒壮胆,竟将她一把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许是贪恋他怀里的温暖,简白珂没挣脱,微微叹气,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蓦然有些愣怔,竟不是那不知何时早已记住的味道,不是。

她以为全都忘了,可是就在这许许多多的不经意中,她的视觉、听觉、嗅觉,全都还记得。

有憎恨,有恐惧,有厌恶,也有浅浅的,俗称犯贱的想念。

当那个心头模糊的人影再次浮上来的时候,简白珂重新找回全身的力气,轻轻推开沈澈,柔声道:“沈澈,我和你说没说过,我小时候学过水墨画的事情?”

沈澈怀里一空,眼中明显有失望,却还是微笑着眯眼,“你说。”

她也淡笑,转过身,手搭上露台的栏杆,一字一句道:“我刚开始学画,用不好毛笔,手一颤,线条就歪斜了。我就一遍遍重新描,想让那线不再弯弯曲曲,可是,描直了之后,整幅画也乌突突一片了。老师怎么说我,我也不听,总是偷偷地想要改好。所以到现在,我连一幅好的国画也画不出来,只能抱憾终生。”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他,依旧浅笑,而沈澈的唇动了动,仍旧什么都没说。

“后来我终于明白,有的时候,一旦落笔,就不能修改,不完美也是一种美。太过刻意,太过执着,只能毁了原本的意境。我的意思,你一定懂。”

简白珂踮起脚,轻轻在沈澈脸颊落下一吻,低语呢喃道:“晚安。”

说完,她与他擦身,重新走回热闹非凡的简家宴厅,只留下他一人,垂头静立。

他自然听懂了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拒绝,而她一如既往的巧妙,为自己,也为他都留有余地。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征兆,雨丝密密,简白珂合上本子,托腮看向窗外。

侍应生忽然走近,端来一杯咖啡,轻轻躬身放下,用流利的英语低声解释道:“左前方那位先生请您喝咖啡,美丽的东方公主。请慢用。”

简白珂看向前面,不远处一张圆桌,果然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亚洲男人,面貌普通,但衣冠整洁,很有些绅士味道,正在含笑看着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只得报以微笑作为感谢,正所谓入乡随俗,在这个浪漫多情的国度,男人请女人喝一杯咖啡,再正常不过,她唯有接受。

但接受,不等于一定就要喝下去,简白珂继续翻开本子,低头画着草稿,不多时,熟悉的味道传来,面前人影一闪,沈澈到了。

他没撑伞,下了车进到咖啡馆里还有几步路,头上身上淋了些雨,他抹了一把脸,坐在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咖啡杯,还温热着,端起来尝了一口,连声赞叹。

“是那边一位先生送的。你随便用我的杯子,不讲卫生。”

简白珂抬头,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神色,再一张望,惊愕地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桌旁,竟是空无一人了。

“jj小姐,您忒小气,我为你跑了大半个巴黎,一杯咖啡都不舍得给我。”

沈澈一本正经地抱怨着,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简白珂面前展开,得意洋洋道:“恭喜,白珂,下周五晚上,你的个人珠宝展,就会在巴黎展览中心揭开序幕。模特是顶级的,服装是顶级的,你,也是顶级的!”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简白珂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掩住嘴,狠狠张口咬了下指尖,钻心的疼传来,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真的?他们没有嫌我资历浅,或者是半路出家吗?真的答应了?我看看!”

她连忙抓过那沓纸,仔细翻看,确实是类似于合同一类的东西,最后一页是主办方、承办方、协办方等龙飞凤舞的签名,其中夹杂着一个中国名字,正是全权打理她欧洲个展的沈澈。

“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全力准备吧,还有五天时间,要不要我先带你四处玩玩?”

沈澈心疼她,见她眼睑处有些青色,知道她既有些水土不服,又太紧张导致了失眠,不禁摸摸她的头,主动提议。

简白珂坚决地摇头,飞快地抱着本子站起来,拿起背包就要回酒店。

“明晚我的作品就要送过来了,我要和当晚的所有模特见面,一定要最完美的开场秀!”

她抬腿就走,路过那张已经空了的圆桌,想起刚才那个请她喝咖啡的东方男人,心头蓦地一跳,却也没多想,径直推开咖啡馆的门。

沈澈知道她有多倔强,摇头苦笑地快步跟上。

周五的夜晚,星空异常璀璨,展览中心灯火通明,刚过七点,各类顶级豪车便纷纷汇聚于此。从车上走下来的均是绅士名媛,大多是西方面孔,仔细看去,俱是各大奢侈品品牌的首席设计,亦或是时尚杂志的总监,甚至不乏欧美明星。

这次个展的开场秀邀请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80位左右,但都是时尚界的宠儿,代表了欧洲时尚的最高级别。沈澈确实是动用了家族的财富和势力,尽全力帮助简白珂圆梦,而他的女孩儿也确实有征服欧洲的勇气和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很紧张,要不要来一口酒?”

简白珂甚至来不及化妆,素着一张脸,头发高高扎起,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和其他几位服装造型师一起为即将上台的十七位模特佩戴饰品。设计师果然最能理解自己的作品,最能抓住灵魂,简白珂亲自和模特公司几番交涉,选定了今晚的模特,她并不考虑名气,而是从个人气质出发,找最能契合自己作品的人来演绎。

“好,我来一口,只一口,一小口。”

她确实紧张,手心出汗,语无伦次,凑近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几乎呛到,惊愕道:“你给我喝伏特加?”

沈澈摇了摇手里的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凑过来轻啄她的唇,耳语道:“越激情,越完美。”

简白珂颤抖一下,面颊一寸寸热起来,她是白酒无能人士,一口便有些飘飘然,但整个人确实兴奋了起来。

“简小姐,简小姐!”

造型总监急匆匆拨开人群,几步走近,面色紧张,急急开口道:“刚才irina在洗手间不小心崴了脚,怎么办?”

简白珂实在对不上谁是谁,直接问道:“人我记不住,她戴的是哪件饰品?”

“最后的那件,江南新娘!”

法国总监吐出不甚标准的几个中国字眼儿,简白珂心一沉,糟了,是那个越南混血的小模特,也是她今晚唯一一位国际顶级名模。按照原计划,她是要最后出场的,展示晚清时期江南大户人家女儿出嫁时的全套金制首饰。她千挑万选,才选了这么一个中意的。

见简白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几个造型师全都屏息噤声,只有沈澈敢上前,揽过她的肩,轻声安抚。

“白珂,马上就开始了,你着急也没有用。我看,这样吧,你们身形差不多,这样,你自己亲自上,对外我们封锁消息,谁也不知道是临时换人。你看,这样如何?”

他挑眉,心里却是觉得蹊跷,按说今晚的模特千挑万选,都具有专业素质,不可能临上场了忽然“崴了脚”,他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

简白珂想了一下,咬咬唇,点头,下决心大声用英语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大家听我说,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

说罢,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冲化妆师一点头道:“我去洗一把脸,回来你给我化妆,一切都按照原来的办。”

简白珂摘下手套,穿过众人,朝外面的洗手间走去,经过拐角处,她依稀看见一个身影消失在走廊那边。

她快步追上去,应该是个男人,那人走得极快,很快消失不见,她甚至以为自己以为最近太疲惫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愣了愣,赶紧去洗脸。

这一场年轻珠宝设计师的个人首饰秀极为成功,将东方的神秘和西方的浪漫结合得异常完美,最后的重头戏,则是“救场如救火”,简白珂亲自上阵。

灯光趋于柔和,喜庆的唢呐声在一片静寂中忽然响了起来,奏的正是千百年来迎亲的小调儿,随着一片热闹,一束追光亮起,暗处走来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嫁娘——大红色手工刺绣龙凤褂,内里衬着同色丝质内衣,翩翩走动间可见一双小巧的红色刺绣绣花鞋,踩着细碎的步子一步步踏来。

后台的沈澈不禁捏了一把汗,简白珂没走过台,也不是专业模特出身,这一身行头又格外沉重,一套首饰足足包含了近二十件小物,全为纯金打造,玲珑点翠金簪、赤金凤尾流苏、镂花长钗等等,仅两只手腕上佩戴的金镯子就各有70克重。

当简白珂缓缓走向t台中央,伸手徐徐将头上绣有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揭开时,全场的吸气声清晰可闻,过了十几秒,摄像师们才反应过来,连忙按动快门,拼命留下这美丽的一瞬间。

纤细的手腕稍稍抬起,中袖下是一截白皙小臂,她将全身佩戴的各式饰物尽可能地全方位为在场的观众逐一展示,面容娇俏,带有一抹新娘的羞涩妩媚,引得一众西方人口中啧啧惊叹。

按照原定计划,在最后这套首饰展示完毕后,将有一个即时的拍卖,即简白珂将手上佩戴的这对价值不菲的金镯贡献出来作为拍卖物,所得的钱将全部捐助给非洲的妇女儿童基金会。

因此,当展示结束后,简白珂便站在台上,向到场嘉宾和观众致意,简短的讲话后,司仪端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托盘走上台,简白珂亲自摘下手镯,置于盘上,以示绝对是真品,然后便站在t台另一边等待拍卖。

她这才有机会扫视观众席,方才太紧张了,眼前都是模糊的,一张张脸望过去,都是知名人士。

忽然,她有些惊奇地捕捉到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她死死盯着对方,终于想起,是几天前的那家小咖啡馆,请她喝咖啡,又忽然消失不见的那个男人。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冲她一笑。这一笑,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这个人,绝对是范墨存的人,既然他在这里,那么范墨存,应该也在!

简白珂牙齿都在打颤了,她没想到,他蛰伏了这么久,忍着没来找自己,居然是为了等待这种时机。

叫价一次比一次高,她顾不得听那一串串数字,一步步慢慢向后移,索性,几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拍卖品给吸引住了,没人发现她很快消失在t台之上。

“白珂,很成功!恭喜你……”

沈澈迎上来,一脸喜色,很快他发现简白珂脸色不大对,浓重的彩妆之下透着惨白,额头也泌出了细汗,不禁去握她的手,追问道:“怎么了?”

她轻轻甩开,摇头道:“只是累了,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简白珂便推开沈澈,向迎上来不断恭喜的人群微微颔首,挤出有些勉强的笑容,疾步朝洗手间走去。

长出一口气,尽力压下满心的担忧,简白珂走向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不断安抚自己,试图平静下来。

简白珂猜得不错,范墨存此刻,就在台下,坐在稍远的位置,由于他的刻意低调,她竟然没有看到他。

他却一直死盯着她,见她悄悄退下,便也站起身,率先离场,径直走到秀场外,掏出烟来抽。

他刚吸了几口,手机忽然响起,范墨存拧眉,接通,那边传来流利的英文,却是陌生的声音。

“范先生,您好,我是irina,简小姐今晚选定的模特之一。”

范墨存吐出一口烟圈儿,眯眼道:“然后呢,我并没有看到大名鼎鼎的irina小姐上场。”

那边传来清脆的笑声,笑了很久,直到范墨存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不小心’崴到了脚。不过,范先生,您听好,如果一小时之内,您不能一个人赶到我说的这个地址,我不敢保证您还能再见到简小姐哦!我只说一次,请听好。”

那边止住了笑,很快报上一处地址,范墨存眼中忽然射出精光,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irina仍是笑,很欢快的样子。

“谁不知道我是越南混血啊,我小时候可是在中越缅三国边境长大的呢,对了,我认了一个人做干叔叔,这人你一定认识……”

范墨存心一沉,他是真的害怕了,不由得追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现在还一切都好,但是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一直很好,所以,范先生,抓紧时间,记住哦,是一个人,到我说的地方来吧。”

不等范墨存回答,irina率先挂了电话。

之前一直跟踪简白珂的男人也跑出来了,看见范墨存,很是愧疚的神色,低声道:“抱歉,老板,我以为简小姐要去洗手间,一个没注意就……”

“不怪你,她是预谋已久,你就算寸步不离,也不见得不会出事。”

范墨存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摆摆手,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充满了杀气。

“我一个人去,你,先回酒店,没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他大步冲出去,拦下一辆出租车,冲司机飞快地报上地址。

irina说的地方,是一处僻静街道的老式小楼,并不很难找,范墨存扔下钱,站在楼下仰头打量。

他身上只有一把枪,只能智取,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那他拼死也会用自己的命,换简白珂的命。

他掏出枪,上膛,一个侧身拉开未上锁的木门,闪身进去,踏上一级一级的老式楼梯台阶。

楼梯很暗,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范墨存抿着唇,双手握着枪,一直走到客厅门前,轻轻推开门。

客厅很宽敞,也很空旷,地中央有一把椅子,上面坐了个女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头低垂着,嘴里塞着一团布,正是还穿着那一身大红嫁衣的简白珂!

范墨存眼皮一跳,但他不敢贸然出声,更不敢立即上前,生怕是个圈套。他步步逼近,直到他伸手,触上简白珂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证实是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准备给她松绑。

“白珂?”

范墨存动手解着,不停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就在他马上就能解开简白珂手上的死结时,忽然脖子上传来刺痛,眼前一阵黑暗,他张了张嘴,直直倒下。

irina就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个像是枪一样的东西,细小如针的麻醉剂射中了范墨存的颈子。那计量充足,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头非洲象,也得立即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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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他给的疼爱,是狠狠捏着她的命脉(2)

这间老式小楼一共三层,有近百年的历史,主人是一支独/立乐队的吉他手,平时经常带着自己的伙伴来练习或者开party,为了避免邻居的投诉,在隔音方面很是下了大力气。

irina早就有所准备,提前几天便租下了这里,作为今天的秘密基/地。

嘴角挂着一缕嘲讽的浅笑,irina放下枪,随手别在腰后,这才慢慢踱过去,并不着急。

对这药效,她很有自信,两个小时之内,范墨存绝对会睡得死死,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没知觉。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脚来踢了他几下,确认他已经中了麻醉枪。

被捆在椅子上的简白珂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irina一眼,无奈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凌迟她。

irina也不生气,一脸平静,事实上,她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脸的三分之二,除了露出的红唇,几乎看不到其他五官。

“有人会来接你。”

她慢条斯理地蹲下,拍了拍范墨存的脸,话却是对简白珂说的,然后便不发一言,抓着范墨存的两只手腕,站起身来,拖着他朝卧室走。

死狗一样的范墨存被irina一路拖向卧室,她“嘭”一声将门踹上,转身落了锁,并不担心外面的简白珂会跑掉,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把她解决掉。

这男人死沉死沉,irina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进房间,又吃力地将他扔上了床,她已经浑身是汗了。

时间虽然充足,但她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咬牙继续,也跟着翻身上了床,跨/坐在他腰上,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三下五除二,范墨存身上的外套已经被剥下来来了,irina还想脱衬衫,想了想,决定不妨等他醒了再脱,到时候更能好好羞辱他一番。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都笑弯起来,手继续往下,摸上范墨存的腰。

他身材极好,属于宽肩窄腰那种,irina的手指敲了敲那棕色皮带上的皮带扣,一脸若有所思。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此刻,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于是,irina笑得更欢快,用力解开他的皮带,抽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声音上判断,似乎来了四五个人,irina侧耳细听,果然是她等的人,不过她并不急,也不露面,只是专心地听着。

不多时,外面安静下来,一丝声音也没有了,她终于放下心来,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卧室的梳妆台前审视自己,不时在脸上涂涂抹抹起来。

和那些人高马大的超级名模比起来,美越混血的irina显得异常娇小,她肤色微深,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面部轮廓相比于亚洲人更加深邃自然,五官也比寻常的西方人来得精致,总之是个小巧的人间尤/物。

此刻,irina对着镜子,摘下墨镜,在眼睛周围涂上一层黑色眼影,又黏上两副异常卷翘的假睫毛,整张脸上一双眼睛就占了好大地方,黑洞洞的有些吓人,叫人不敢长久注视。

她打理好脸部,又开始将手探到内/衣里,不断调整胸前,似乎里面塞了什么东西。随着她手指不断移动,果然露出一道深深的乳/沟,两团异常饱/满沉重的胸/肉像两颗圆滚滚的圆球儿,傲然挺立在胸前,看不出,体型纤细娇小的irina居然有这样的人间“胸”/器。

最后,irina面带微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黑色的皮质面具,缓缓给自己佩戴上,对着镜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凌晨时分,麻醉剂效果渐渐退去,范墨存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上传来疼痛,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被人锁在了床上!

两条手臂被锁在床头,两条腿也被大大分开,分别拷在了床尾的栏杆上。对方似乎还动了些恻隐之心,用的是皮手铐,不至于叫他流血受伤。

范墨存一怔,试着挣了几下,明白自己不可能轻易挣脱开这种牢牢的桎梏,于是安静下来,开始适应这一片漆黑。

就在他刚刚能看清房间的大概摆设时,头顶的灯忽然“啪”的一声亮了起来,他意外地侧过眼,有些受不了这突然而至的强光。很快,他听见“啪啪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范墨存惊讶地扭过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缓缓朝他走来,她身材火/辣,一头火红的卷发,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皮短裤,露出笔直的大/腿,整个人肤色稍深,看起来野/性又危险,就像是非洲草原的雌性野兽。这女人全副武装,黑色的皮护腕上,一排排尖利的钢钉作为装饰,过膝的黑色皮靴有近十厘米高的跟,鞋尖尖尖,若是被踹上一脚,一定异常痛苦。

范墨存默不作声,努力睁圆眼睛打量着正步步逼近的女人,可惜,她脸上也罩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涂抹得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正映射出危险的寒光。

“啪啪啪!”

随着女人的走近,范墨存看清了,她手里不断抽打着地面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皮带,此刻扮演着皮鞭的角色。

“简白珂呢?”

范墨存努力想要坐起来,但可惜手脚都被铐住,无法动弹,他只能恨恨重又躺下,咬牙硬声问道。

irina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他。

果然,见她不说话,范墨存额上立即冒出冷汗,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孟丹婷死时的惨状,他不敢想象,若这次遇难的是简白珂,他还能否撑过去。

不,他一定会自责而死。

“你如果要报复,大可以冲着我来!她和我没关系,你就算绑了她,也没办法威胁到我!”

范墨存瞪着irina,冷冷吼出声,试图令她相信,简白珂对于自己并不重要。

“嗯?”

irina终于有了反应,从鼻孔里哼出来个单音节,似乎对他的话有了些兴趣。

“我不过是玩玩她,你还真以为那女人是我的宝贝?!嗤,那样的货色,我怎么可能管她的死活!奉劝你一句,你要是想跟我算账,就被必要把她牵扯进来,那是给你自己找麻烦。毕竟,她在美国的家族势力也不小,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她放了,留些气力和我慢慢斗!”

见她有所动容,范墨存继续开口,更加撇清自己和简白珂的关系,并且暗示irina,让简白珂这女人牵扯进来,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把我引来了,那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放她走吧。”

范墨存看了眼irina这一身打扮,又见她手里那条噼啪作响的皮带,深知自己这回是栽在这女人手里了,他此刻只求简白珂能安全逃脱,至于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

irina并不回答,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停地扭着小蛮腰,撅着屁/股,姿态妖娆,缓慢地走到床前,把皮带对折起来,那上面似乎沾了些水,在她手里不断扯出“啪啪”的响声,很是有种嗜/血的味道。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微扬起下颌,神色格外倨傲冷厉,伸出手挑起范墨存的下颌,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正在考虑他刚才那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范墨存极不情愿地被她触摸着,他的眼睛飞快地扫过面前这女人,发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很多纹身,连手上都是,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肌肤纹理,不禁更加厌恶,执拗地转过头。

他的表情落在irina的眼底,她牵牵嘴角,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唾弃。

大概是被范墨存的反应给惹怒了,irina抓着一截皮带,冲着他便是狠狠两下,虽然避开了脸,但那皮带抽到身上,范墨存还是疼得咧了咧嘴。

见他并不喊疼,将皮带扔到床尾,irina穿着鞋就爬上/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亮闪闪的大剪刀,在他眼前比划了几下。

尽管范墨存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这把锋利巨大的剪刀,也不禁浑身泛冷了,他惊恐地看见,疯女人irina正握着剪刀,缓缓地将它放到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irina并不说话,只是露出狰狞的笑容,无声地看向范墨存,对于他眼睛里的恐惧和害怕,她似乎很是满意。

范墨存咬牙硬撑着,并不发出求饶,但是他的牙齿格格作响,喉咙里也情不自禁地发出咕噜声,那种即将被阉/割的惊惧,如果不是男人,似乎很难深切体会到。

irina邪恶地哼笑几声,她的声音很粗,恶声恶气似的,听在范墨存耳中,令他觉得又古怪又讽刺,他居然今天落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手里,这简直是他的半生耻辱!

身下男人的沉默令irina暂时放弃了对他的恐吓,他手上脚上都有手铐,没办法脱衣服裤子。于是,irina低下头,全身伏在范墨存身上,从裤脚开始,冰凉尖锐的剪刀一路向上,沿着裤线开始剪,一直剪到他的大/腿/间。

范墨存隐忍着,可当那剪刀尖儿来到他的鼠/蹊部时,他还是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那锋利的刀尖立即捅到他的肉里,疼得他冷汗直冒。

irina低哼一声,放过了他,移开剪刀,继续剪另一条裤腿,直到把他的裤子两边都剪开,这才随手扔了剪子,把他的裤子从腿上扒了下来。

她整个人跨/坐上范墨存的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神色yín/荡,一只手也摸上了他长满腿毛的小腿,从下往上摸,轻柔而色/情。

这种折磨简直比方才的威胁还要令范墨存反胃,他拼命挣扎,想要躲开irina的手,可是皮手铐柔软而充满韧性,既不会令他受伤,又不会叫他逃脱。他挣了多次,却甩不掉身上的女人。

irina变本加厉,两只手用力扯住他的衬衫,向两边大力撕开,范墨存的胸膛彻底露出来,她的触碰已经让他浑身都起了**皮疙瘩。

“irina,你放开我!别碰我!”

范墨存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几乎都要被踩在了脚下,他眼里冒火,用力咆哮出声,但显然irina并不买他的账,手继续摸向他光/裸的胸。

忽然,范墨存觉得喉咙又干又痒,他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整个人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火焰给笼罩住,有种快要冒烟的冲/动。

irina饱/满诱/惑的胸就在他眼前不住地晃动,好似两个巧克力色的圆球,看得范墨存几乎想要伸手去摸。可理智一息尚存,他闭眼,粗重地喘/息,胸膛不住地起伏。

“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低吼,小/腹里似乎升腾起澎湃的欲/火,烧得他几乎要大声嘶吼出来,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渴/求让他不停地吸气,试图缓解那叫嚣的欲/望,可惜作用并不大。

irina戳着他坚硬的胸膛,温暖的手心不停擦过他坚实的胸/肌,还不停地用食指中指搓着他胸前的凸起。听到他的问话,她一耸肩,从腰后拔出那把手枪,在他眼前挥了挥,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

果然,那射出去的细针里,不仅有麻醉剂,还有上好的催/情/剂。

范墨存明白过来,若不是身体无法移动,他真想一头撞死,这辈子只有他玩/女人,还没被女人这么侮辱过!

“臭/婊/子!你丫/的放开我!”

也不管irina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范墨存愤愤骂出声来,两只手不停地向外拽,床头的栏杆被他扯得铮铮作响,一张床也不停左右摇晃。但是,这样的摇晃,只能加重两个人身体上的摩擦,irina就骑在他身上,随着有规律的晃动,她的腿/间不住地蹭着他小/腹以下,更加刺/激他的感官。

他的咒骂让irina露出愤怒的表情,就见她伸出手,飞快地甩了范墨存两个耳光!

她出手极快,又极重,使了全力,很快,男人脸上留下了指印,甚至微微肿了起来。

眯眼看着一脸狼狈的范墨存,irina似乎开心起来,嘴角动了动,伸长手臂,从床下取来了一个拍立得,又摸出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停地按动快门,很快,几张照片立即吐了出来,irina捻起其中一张,凑到范墨存眼前,逼着他看。

那上面正是一张被打了两耳光的男人脸,眼睛里还有着强烈的情/欲之光,一种急需要得到满足的渴求,令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发/情的畜生,异常丑陋,面目可憎。

范墨存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愤恨地扭过头去,然而视觉的冲击令他更加难耐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胀得都疼了,内/裤里的东西蠢蠢欲动,想要得到解放,他就要控制不了自己了!

irina得意洋洋地又拍了几张,然后把相机和照片都扔到一边,再次拿起之前那个东西,一只手扳过范墨存的下巴,逼他看那是个什么。

“你个变态的娘/们儿!**/你/大爷!你他/妈/的就是欠/操……呜呜……”

等看清irina手里的东西,范墨存情不自禁地破口大骂起来,可是没等骂完,就被那根又/粗又/长的仿真模型给塞住了嘴,堵住了没说完的话。

irina眯着眼,似乎对他的谩骂不以为意,用力转动着手里的棍/状物,见范墨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笑了笑,手指一动,按下去某个按键!

“嗡嗡”的声音响起来,黑色的东西开始转动起来,呛得他几乎要呕出来,一张脸憋得发红,范墨存死命地挣扎起来,整张床被他摇晃得不停颠簸,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儿,irina笑吟吟地再次举起相机,好一顿拍摄,这才在他几乎要窒息的前一刻,从他嘴里抽出那东西来。

范墨存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先是红,然后就是惨白色,嘴边都是唾液,看起来无比狼狈。他瞪着她,剧烈地呼吸,只觉得全身好像在火里炙烤一般。最主要的是,他只要一想起刚才嘴里那东西,是用来插/女人那里的,就又愤怒又激动,底下已经硬得不能再硬了,把内/裤撑起高高一块,难受得他只想呻/吟。

irina玩够了,终于开始步入正题了,她打定了主意羞辱范墨存,想叫他丑态毕露,伸出小手,抚上他的胸,不停地用指甲轻划着他滚烫灼热的肌肤,不时用力地掐着那两颗凸起,听他发出痛苦又愉悦的闷哼。

她不闲着,来回地在他身上蹭着压着,双腿夹/紧了在他腰际上上下下地揉/捏,能清晰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滚开!臭娘们儿!给老子滚!有本事你放了我,叫你们的人跟我单挑……”

范墨存嘶吼着,声音都颤抖了,整个人散发出暴/虐的气息,若不是事先有周密的准备,irina几乎都要怀疑他会把皮手铐给扯断了。

她笑着,并不打算放弃对他的折磨,想了想,低下头,伸出舌尖,舔/上/他左侧的那个褐色小点,吐着唾液沾湿它,并不停打圈儿。

身下的男人立即发出了带有哭腔的颤音,范墨存从来没有如此渴求过一个女人,也从未如此盼着自己能立即死去,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消失殆尽了。

“杀了我!杀了我!”

他哆嗦着,颤抖着喊出来,可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他用力挺/腰,试图将自己的昂扬挤/入身上女人的腿/间,得到激烈的抚慰,获得快乐。

irina看出他的妥协,抬起脸,舌尖离开他的胸膛,眼神里流露出促狭,她冷冷一笑,主动伸手,帮他扯下高高支起的内/裤,解除了他身下的最后一层屏障。

范墨存舒爽地哼出声来,似乎畅快了不少,少了布料的阻挡,早已变化得无比巨大的热物立即弹开来,“嘭”一声几乎打到irina的脸颊,她厌恶地立即扭过头去,不看他狰狞的部位。

“哼!”

irina似乎低低地冷哼着,重新压住范墨存,一个低头,准确地咬上他的喉结。这一次,他难耐的哼哼声就响在她的耳畔,她听得不耐烦,伸手就抓住了他下边那滚烫的东西,狠狠一捏,他“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声音虽凄惨,但是范墨存的快/感远远大于痛苦,他觉得自己被一只温软的小手给紧紧包裹住了,舒服得他魂飞魄散,他忍不住向上挺了挺腰,加速那种快乐。

irina又捏了一下,果然,他又极其配合地出声,兴奋得再次顶了几下,她脸上一时间看不出什么特殊表情,重新低头,从上到下地舔/弄起他的身体。

此时此刻,范墨存的内心充满了罪孽,一方面,他担心着生死未卜的简白珂,可另一方面,他又受到强烈的欲/望驱使,内心里竟产生了一种要和这个女人苟/合的念头。

性/感又野性的irina,与他紧密地贴在一起,体内奔腾着药物的范墨存快要疯狂,眼睛近于血色,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烫得吓人。

她忽然直起身,向下滑开一些,离开他的小/腹,范墨存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深深的失落,渴望她的触碰和挤压。

irina两只手忽然全都罩上他,手指收紧,将他包裹住,范墨存忍不住再次挺/腰,床再一次剧烈晃动起来。

她似乎不耐烦了,右手大拇指忽然重重地掐住范墨存的会/yīn部位,他整个人立即发出一声古怪的长啸,维持这动作几秒钟,irina又松开手,他颤抖着收声,她又重新掐住,他再次叫出声来。

于是,irina上瘾了似的,掐住,松手,再掐住,再松手,玩得不亦乐乎,而范墨存则被玩/弄得惨叫连连,腰部却像是装了马达一样,挺上又落下,又不住地挺/送,主动送上自己,任她耍弄玩乐。

他整个人快要虚脱,脸上都是汗,猩红着一双眼,口中嘶吼,呼吸又粗又重,身体不由自主地耸/动着,随着她的动作而来回哆嗦。

irina看出他就快要受不了了,忽然极其温柔地俯身,与他接吻。

范墨存心里是厌恶的,但他无法抗拒,强烈的渴望令他张开嘴,任凭irina的舌伸了进来,尽情地在他嘴里扫荡,他忍不住地低吟,与她激烈地热/吻起来。体内深处的火烧得更旺,他能感觉到有少许液体从前头的小孔里都渗了出来,底下胀得要爆裂开,这种无法纾/解的痛苦让他既愤怒又无助。

irina与他不停地吻着,舌尖纠缠在一起,但她的手却一直在他身上摸索。

就在范墨存意乱情/迷之际,他的身下忽然挤入了一根手指,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忽然的痛楚从身后传来!

女人的手指探进了他的隐秘地带,而且准确地压住了他的前/列/腺!

“**/你/妈!”

他红着眼大吼出声,憋了好久的身体被前所未有的快/感席卷,一股白色的浓液喷/射而出!

范墨存死盯着面前那张陌生的女人脸,在昏过去的前一秒,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irina看着晕过去的范墨存,眼角抽了抽,将手指拔出来,从他身上爬下来,不知道为何,她顿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意。不过她很清楚,他这一次昏过去,只是残余的药效在发挥作用,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

她立即用床单擦了擦手,从床底下拖出个大旅行包,将自己之前拿的那些东西全都塞到里面,当然包括刚拍的那些照片,还不忘梳妆台上的那一堆瓶瓶罐罐,全都带走,不留一丝蛛丝马迹。

五分钟之后,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从这栋老旧的小楼里疾步而出,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消失在街角。

52、他给的疼爱,是狠狠捏着她的命脉(3)

范墨存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巴黎一家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了,面前站着的是跟他一起来法国的手下、沈澈和另一个陌生男子。

“范部长,我是中国驻法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敝姓陈。请问您对于自己的遭遇还有什么比较深刻的印象么?我们会联系当地警方协助调查,毕竟您的身份比较特殊。还有,据使馆了解,您这次前来巴黎,并不是因公出差,如果是私人出行的话,我们可能要与国内的相关政府部门了解一下情况,希望您和我们配合。”

说话的是陈参赞,他三十几岁,一副干练模样,在表达了对范墨存的关切后,话锋一变,话语里隐隐透着严肃。

毕竟,身为在职官员,因私离开岗位,已经属于渎职范畴了。

是有人给大使馆打了匿名电话,他们才派人前往一栋位于美丽城的小楼,不料那里门户大开,卧室里有一名中国男子昏迷在床上,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陈参赞,其他事情我们可以推后再谈,现在首要的是弄清他是被谁偷袭的,还有,jasminejane小姐的下落。如果大使馆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沈某不介意寻求美国领事馆的庇护,我和jasmine是遵纪守法的美国公民!”

不等范墨存开口,沈澈皱眉,上前一步打断了陈参赞的喋喋不休,从他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就能看出,此刻他有多急切地想要寻回简白珂。

陈参赞面色一窘,低咳两声,退后两步,因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敛眉不语。

“简白珂呢?有人和你联系没有?irina抓走了简白珂,她又给我了电话,叫我必须一个人去。我担心简白珂,只好过去,没想到我刚看见她,就被人打了一枪,枪里的不是子弹,是麻药。”

范墨存坐起来,慢慢回忆着,想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气得面色涨红,用力捶了一下床铺。

“然后呢?你中间有没有清醒,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沈澈看出他神色中隐有几分不自然,也就直奔主题问道,果然,范墨存怔了一下,思索了几秒才低声道:“应该是有人带走了她,我醒过来时,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客厅里的椅子上已经没人了。那女人似乎是我以前的仇家,她貌似是我抓过的一个毒枭的亲戚,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不等他说完,沈澈冲上去就直直给了他一拳,击向范墨存胸口,疼得他低吼出声。

“都是你!每次都是你害得她受牵连!姓范的,我告诉你,她现在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被范墨存的手下紧紧拉住,沈澈再不能靠近范墨存,他气急了,大声喝道。

“咳咳,我承认,这次是我的过错。不过,救不回来她,我绝对不会回去。”

范墨存捂着心口,面色微变,大概是疼得厉害,太阳穴附近青筋直跳,却还是咬牙,口中坚持。

“你爱回去不回去!这件事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沈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顾陈参赞还在场,愤然离去。

范墨存闭上眼,不发一言,神态从未如此凝重过。手下知趣,赶紧轻声送陈参赞出门,不住低声道歉,说这边一有消息会和大使馆联系,还请陈参赞不要介怀之类的。

想到irina心狠手辣,又将简白珂不知送往何处,范墨存再没有办法坐等,一小时后,带着人重回老式小楼。

“这个街区叫‘美丽城’,是10区、11区、19区和20区这四个城区接壤的地带,也是华人、阿拉伯人、非洲人、东欧移民比较多的地区。这边的治安很不好,盗窃抢劫时有发生,据说外国人在这里呆一个下午就会被偷得分文不剩。”

听着手下的介绍,范墨存的心愈发凉了,也就是说,这边的市民即使看到形迹可疑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了,根本找不到所谓的目击证人。加上当时是晚上,看不大清,即使简白珂是清醒的,也未必能记住道路,她也是第一次来巴黎,人生地不熟。

“老板,咱们现在怎么办?”

手下提着手枪,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范墨存低头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给我把irina的资料全部找出来,越详细越好!”

范墨存低声吩咐,黑眸一闪,忽然在卫生间的地面上看到一小块棕色的半凝固物。

他弯下腰,蹲在卫生间门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那一小块半湿半干的东西抠起来,黏黏糊糊的,他凑近了闻闻,有些香精的味道,这味道还很熟悉,是irina身上的味道,他当然记得!

立即将这东西包在纸巾里,他决定送去化验,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不知道可否当做突破口。

“老板,我们回酒店时,差不多资料也就能传过来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您也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范墨存立即摇头,简白珂还下落不明,他哪里能吃得下睡得着。

“好,这里派人继续守着,有可疑立即告诉我,我们先回酒店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他迅速将枪收起,忍着强烈的心悸转身下楼。

刚回到酒店,irina的资料就被传真过来,很是详细,足有十几页a4纸,密密麻麻。

这个女人二十出头,出生在三国边境的一个穷苦农村,父母都是农民,生活很是贫苦。然而在她六岁那年发生了巨大变动,后被范墨存亲手抓获的毒枭女儿染了艾滋病死了,当时也刚好是六岁。毒枭无意间看见了路上乞食的irina,见她与自己亲生女儿年纪相仿,都是纤细的身材,一双大眼睛,于是将她带在身边,给她亲生父母一大笔钱,还让她已经成年的哥哥跟着自己贩毒,成了一名得力手下。

irina一直喊毒枭为叔叔,在他身边长到8岁左右,被毒枭送到欧洲读书,念书时被星探发现,一跃成为欧洲少见的华裔超模。irina一直想要回到叔叔身边,无奈毒枭那时已经被中国警方盯上,自顾不暇,怕她回来受牵连,于是不同意。过了没多久,他就被一心想要复仇的范墨存给亲手捕获,算是为孟丹婷报了仇。

至此,毒枭的贩毒网络受到了重创,手下死的死,逃的逃,所剩不多,而在这时,远在欧洲的irina得到了消息,她偷偷回到边境,和毒枭当年所剩无几的手下重新建立了联系。

资料就到这里,再没有更多,但范墨存看明白了,显然这次irina是有备而来,而他自己则是愿者上钩。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知简白珂会来欧洲,这是他唯一能再次和她碰面的机会。要知道,在美国,简家把她看得犹如眼珠子,平时身边数十保镖,他就算到了美国,也不可能有机会跟她接近。

“把这个拿去化验,看看是什么东西。”

忽然想起了什么,范墨存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抛给手下,是刚才从地上抠起来的东西。

手下刚走,酒店服务生就送来一份快递,指名要范墨存签收。

总不会是定时炸弹吧,范墨存抽了抽嘴角,服务生立即解释,说到达酒店的快件都经过安全检测,绝对不会是违禁品。

他接过来,签好名字,关上门打开,里面是一张光盘和一沓照片。

看清照片,范墨存脸色立即难看到极点,正是他被拍的那几张,上面的自己格外陌生而丑陋,令他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狠狠摔在地上。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在那张普通的光盘上。

仔细地杀了毒,确定里面没有病毒,范墨存这才开始看光盘里面有什么,是一个不算长的视频,大概只有一分多钟,不知道是用什么录制的,画面不太清晰,背景应该是一个仓库似的地方。

沙沙的声音响了十秒,接着出现了简白珂的身影,镜头拉近,她被捆在一把椅子上,浑身湿淋淋的,不知道被浇了什么东西,眼神里满是惊恐,慌张地瞪着镜头,拼命挣扎。

阵阵笑声响起,周围似乎围了几个男人,说的都是缅甸那边的土话,听不太懂,但是大意范墨存听懂了。

“不!”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显示器上果然出现了火舌,有人放了火,火苗立即卷上简白珂的身体,她身上应该是被淋了酒精或是汽油一类的东西,总之火着得又快又猛!

透过录像,范墨存甚至能看见一团火焰中,简白珂痛苦挣扎的模样,然后画面就顿住了,一阵沙沙的雪花后,是一截黑乎乎的东西,认不出是人了,像是烧完的焦炭。

“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声震得天花板都在微微颤抖,范墨存一把挥开了电脑,抱着头大声喊,声嘶力竭,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白珂死了,被人烧死了?!

“骗人!骗子!你冲我来啊!别动我的女人……”

不停地将头撞向墙壁,范墨存失声咆哮,拳头不停地往墙上招呼着,很快就将墙壁砸出个坑来,他的手也哗哗流血,可是身体上的痛苦怎么也抵不上心被撕碎了的感觉。

终于,他没力气了,沿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满头满手都是血,沾着墙壁上的水泥和灰,双眼木然,毫无表情。

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是一种从心底升起来的绝望,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不曾,看见孟丹婷的惨死时不曾,前所未有的痛苦,好像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再慢慢挤出血来。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血像一条小溪,从额头流下来,把他的眼睛都糊住了,他也不擦,任由着汩汩流出的血全都滴在衣服上,形成一小滩。

大脑越来越不清醒,视线也愈发模糊,他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就那么靠着墙昏过去了。

可他一闭上眼,就是简白珂满身着了火的样子,吓得他又清醒过来,不多时又迷糊过去,反反复复,心痛不已。

“白珂,白珂……你等等我……我这就去……”

范墨存陷入半昏迷状态,不住翕动着嘴唇,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范墨存!范墨存!”

沈澈是有事想找他商量,无奈到了酒店怎么按门铃也没人回应,而酒店服务生又肯定范先生在房间,百般无奈下,沈澈找来酒店经理,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客房的门,没想到进来就看见了昏倒在地的范墨存。

他是失血过多,加上受了巨大的刺激,被沈澈一阵摇晃,竟然醒了过来,一张脸满是血,看见对面是沈澈,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说话,你说话!”

沈澈无比焦急,摇着他的肩膀,见他不答,低头看被砸在地上的电脑,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检查光驱,里面的光盘幸好还是完好的。他立即叫人再取来一台电脑,然后叫医生赶紧过来。

重新读取光驱,范墨存无论如何也不肯躺下,执拗地靠着墙,看着电脑屏幕。

沈澈也一脸紧张,能叫范墨存变成这样子,他同样有了不好的预感。

画面再次出来,依旧先是沙沙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沈澈也变了脸,当看见火舌吞噬掉简白珂时,他也疯了一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而范墨存在他喊起来的同时,重新跌倒在地,额上的伤口迸裂,鲜血重又翻涌而出,红了一张脸,像似血人儿一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不可能杀白珂的!白珂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沈澈后退几步,不肯相信,猛摇着头,双眼赤红。

似乎连自己都不能说服,他双腿发软,也跌坐在地,喃喃道:“他们是毒贩子,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白珂,白珂……”

转过头去,他疯了一样与范墨存撕扯着,口中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范墨存并不躲闪,任他的拳头不住在自己身上招呼着。

“打死我,快点儿,我要死,我去陪她……”

他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话,然后闭上眼,恳求沈澈用尽全力。

沈澈狠狠将他提起来,拳头重重击向他的下巴,范墨存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腰上别的手枪跌出来。

沈澈上前,一把捡起枪,对准他。

“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他飞快地上膛,“咔”一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范墨存的眉心。

“谢谢。”

范墨存抹了一把脸,平静开口,毫不闪躲。

他一心求死的样子彻底惹怒了沈澈,就看他一把扔了枪,上前抓起范墨存的领子,低吼道:“范墨存!你要是男人,就跟我去给白珂把仇报了!然后你再去死,我沈澈绝对不拦着你!”

沈澈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愤愤松手,用力将他推开。

范墨存似乎清醒过来,眼珠也跟着转了转,表情不再那么木然,抬起眼来看向沈澈。

“我要那女人,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有人旋风一样闯进来,看见地上的范墨存,大惊失色道:“老板!”

他扶起范墨存,一脸紧张,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急急道:“化验结果出来了,您给我的这东西,是一种染色剂,不过不是染发的,是涂在身上改变肤色的。”

沈澈上前,接过来那几张纸,细细查看,不过上面都是各类化学符号,他看不太懂,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范墨存手下扶着他坐下,这才向两个人解释道:“其实说穿了,就是一种化妆品,可以叫你的肤色改变。化验师说,近年来时尚界很流行健康肤色,但无论是晒太阳还是用电烤都费时费力,所以一些白种模特偶尔会涂抹这种染色剂,令肌肤看起来好像晒过日光浴一样。”

沈澈眉一挑,追问道:“这东西在哪发现的?案发现场?”

范墨存点点头,头上失血过多,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用不上力。

正在这时,医生赶来了,迅速止血,打针,让大家都先去客厅等待,把卧室让出来。

沈澈也不闲着,忍着悲伤,一遍遍看那个一分多钟的视频,几乎是一帧一帧地看,一秒一秒地看,反复倒回去,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同时,他拷贝了一份,发给认识的公共安全专家,让他们检验这个录像是否是伪造的。

几个小时后,对方发来信息,证明录像并不是电脑合成的,是真实录制的。

沈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之前那隐隐约约的侥幸,也立即被击打得粉碎:如果录像是假的,那么简白珂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卧室里的范墨存,被强行注射了镇定剂,医生嘱咐,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暴力倾向,而且这倾向属于自残,病人很有可能自杀或者自残,需要时刻有人在一旁看着,如果有异常要立即送往医院。

沈澈听完,顿时焦头烂额起来。此刻,他对范墨存的情感格外复杂,一方面是恨,另一方面又有些同病相怜。

他难受,不比自己程度差。

思及此,沈澈只能叹气,在努力压下简白珂被害的消息时,还要四处联系各方关系,同时还不敢跟美国的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

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会轻易放弃。

三个小时后,沈澈联系到了自己大学时的导师,对方已经是电影学院的教授了,担任院长。他希望老师能够从拍摄角度看出来一些端倪。

“沈澈,片子我看过了,从片子的种种细节来看,应该不是人工电脑合成的,暂时也看不出后期特效来。但是……”

看过录像,两人视频,教授扶了下眼镜,认真道:“但是你知道,现在科技非常发达,表演空间也非常大,烟火、子弹什么的,几可乱真,不排除,这火是一种低温火,就好像我们看的一些表演。如果事先做足了保护措施,这火一般不会伤人。但具体是不是这种情况,我暂时还没法给你确切的答案,我需要找专业的烟火师来看一下。”

沈澈几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对教授千恩万谢后关掉了视频窗口,继续反复观看那段录像,试图找出破绽。

他查找了大量的资料,心中愈发有预感,也许这录像只是irina用来叫范墨存大乱阵脚的东西,是个恶作剧而已。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个女人,问出简白珂的下落来。

沈澈再次开始寻找各种国际侦探,悬赏极高,试图第一时间找出irina,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先找出她来再说。

就在这时,房间门铃被按响,范墨存的手下立即去开门。

来的是陈参赞,后面还跟着两名陌生人,对方进屋后,飞快地出示了证件,居然是国际刑警。

“沈先生,我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

陈参赞开口,看了一眼沈澈,和身后的两个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刚刚得知消息,irina已于上周在意大利米兰走秀时被国际刑警秘密抓捕,出于特殊原因考虑,她的被捕是一项机密,并未向外宣布。这两位可以证明,是他们亲手逮捕的irina,目前她还在美国等待宣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袭击范先生和绑架简小姐的,就一定不是irina。”

“是这样的,我们在今年年初就接到了秘密线索,对方对irina的背景掌握得很彻底,还有她大量的犯罪证据,所以我们的抓捕行动很成功。”

其中一名警察面色凝重,看向沈澈。

沈澈心头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究竟是谁抓走了简白珂?!

53、有时候坚持不代表坚强,放手才是真的坚强(1)

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别墅,依旧是装修得奢华,满眼望去富丽堂皇,只是一反往日的冷清,似乎主人许久没举办过派对宴会了。

“哎,每次来,心里都毛毛的,你给的yīn影太大了!”

女人半开玩笑地开口,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笑着抿了一口,看向沙发对面坐得歪歪斜斜的男人。

范墨元笑得极勉强,连到嘴里的酒都快要变了味道,他努力挤出一丝笑,有些尴尬道:“那个,我说,你把我这里当成避难所,不太好吧?”

这个悠闲惬意,在这一住就是快两个月,赖着不走的,正是被大家以为死了的简白珂。

懒洋洋地放下杯,简白珂伸长双腿,靠向沙发,一脸满不在乎道:“你说错了,这里怎么事避难所呢?这明明是销魂窟啊!美酒美食天天有,要不是我怕人知道我在这里,我都想替你撒帖子大摆筵席,好热闹热闹!”

被她的话呛到,范墨元觉得自己这回是玩大了,外面范墨存和沈澈满世界大张旗鼓地找人,自己这俨然是窝藏罪犯的行径,一旦被人知晓,他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简白珂,我只答应你,以后尽量,我是说尽量,不和范墨存对着干。还有,你要我调查那个模特,我也帮你调查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你让我公司里的道具、场务、化妆、后期制作,加一起十多个人,跟你没白没黑一起胡搞了三天,拍出来个跟塔利班处决人质似的烂片子,我也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想怎么的?!”

范墨元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跳得老高。

“我说范总,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你难道没从我的工作室里捞到便宜?你叫财务给你算算清楚,这两年你光电视剧电影就赚了多少?现在还跟我算账了!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找范墨存,告诉他,是我和你一起把他耍得团团转!”

简白珂眯眼,故意在“一起”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得范墨元面色一滞,果然不敢再多说。

“算了,你爱住就住着吧,缺什么就吱一声,我叫人送来,姑奶奶,我可怕了你。你是不知道,我爸最近快不行了,家里**飞狗跳,我哥又跟魔怔了似的,我是没心思再和你斗嘴了。我赶紧去医院瞧瞧老爷子,说句难听的,有今儿没明儿的。”

范墨元也无奈了,站起身来取过外套,忧心忡忡地开口。

简白珂不想短短两个多月,范善罡的病情竟然恶化到如此地步,不免也跟着变了变脸色,迟疑道:“这么严重?”

范墨元点头,走到玄关穿鞋,一边穿一边回答道:“我跟你逗什么闷子,晚期,这都拖了多长时间了,人瘦成一把骨头,就吊着一口气呢。别怪我不孝,这么遭罪,早去了早享福,不然我妈也跟着活受罪。”

简白珂摇头不语,半晌听到门响,见他人已经走了,才低低念了一句:“其实,不管什么时候,还是活着好”。

不想,范墨元竟然是一语成谶,当天夜里,范善罡就走了,享年60岁。

范善罡生前身居要职,17届候补委员,又是武警中将,是现任武警部队的核心领导,他的逝世造成了巨大轰动。一时间各大媒体都做了报道,当年的战友和部下也纷纷亲自发来唁电,治丧委员会也立即筹备隆重严肃的遗体告别仪式。

考虑到范善罡的特殊身份,范家人商量后做了决定,正式的遗体告别仪式之前,又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吊唁活动,来的都是相熟的亲戚和朋友。不过即使是这样,由于范善罡生前好友众多,尽管是小型,可前来的少说也有几百人,花圈将宽敞的大厅围了个严严实实。

赵晓然面色苍白,神态萧索,虽然范善罡不是她的第一个丈夫,但毕竟一同生活了三十多年,此刻她心如刀绞,几次哭倒在长子范墨存怀里。范墨存、范墨元和范墨萦三兄妹都穿着孝衣,一边安抚悲伤过度的母亲,一边向来宾回礼。

毕竟来的都是至亲,到场的人大多双眼红肿,有些得到消息匆匆从外地赶来的部队里的老部下,更是在老首长灵柩前哭得如同孩子一般,看了更加令人揪心难忍。

简白珂赶到的时候,大厅里人已经很多了,哀乐不停地循环放着,呜呜的哭泣声从中央的灵柩前不停传来,这样的氛围令人头皮有些发麻。她一边胆怯这气氛,一边又担心范墨存看见自己,远远地站着,看见他被来宾围着讲话,应该是无暇注意到自己站的位置,这才松口气,在门口签到处献上一束白菊。

门口负责签到的是个年轻的武警,脸上稚气未脱,见一身黑色衣裤的简白珂要走,赶紧喊她:“哎,这位小姐,您还没在来宾签到簿上签名字呐!”

简白珂连连摆手,一边往后退一边轻声道:“不了不了,我来看一眼就行,不签名了!”

不想小武警倒执拗,抓过签字笔,站起来就追过去,嘴里连声道:“这是俺们首长的告别仪式,上头说了,来的人都得签名,哪能落下一个呢?”

还遇上死较真的兵蛋子了,简白珂生怕被人注意到,只好夺过他手里的笔,飞快地在签到簿上胡乱写了个名字,这才得以脱身。

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远处,范墨存仍是搀扶着赵晓然,不停地朝来宾鞠躬,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应该是没注意到门口发生的小插曲,简白珂不禁放下心来,快步离开。

她并未走得很远,只是坐在车里,距离范家不远,其实这里她只来过一次,生活了不几天,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段时光令她难以忘记。

尽管是和范墨存在一起,但是范家却是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家庭,有父母有子女,虽偶有争吵却蕴含了无数亲情和爱意,这是她二十几年里几乎从未享受过的,却经由他的手给了她。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他的脸,消瘦而清癯,看得出,范善罡的死令他极为悲伤。尽管是养父,可老爷子对他着实不错,如今人都不在了,想来范墨存也不会紧紧抓着过去的龃龉不放吧。当年范善罡还是年轻男人,却肯娶一个已怀孕的女人为妻,只为了让战友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这份恩情岂是嘴上说说那般容易?

简白珂晃了晃头,拼命想把范墨存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说实话,作为女人,一种有着天生虚荣感的生物来说,得知一个男人拼了命地找自己,从法国到美国,从美国到中国,就差挖地三尺了,心头还是有那么一丝窃喜和得意的。可是这种反常的情感一旦和他曾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碰撞到一处,她便立即异常焦躁,开始恨得牙痒痒,报复的念头不停蠢动。

所以,才有两个月前在巴黎那件自导自演的绑架事件,其实说来也很简单——

到美国后,简白珂一直让周围的人以为自己和国内没有一点儿联系,就连简繁的身后事她也全权交给沈澈负责,反正那是他的亲妈,他纵有埋怨可心中还是有血缘羁绊的,自然不会怠慢。但事实上,她稳定以后就主动找到了范墨元,一方面是让他接手自己的工作室,确保手下员工不会因为她的隐退而失去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在为日后的报复做准备。

就像她曾经自嘲时说的那样,她是个戏子,会演戏,本就是靠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来吃饭的,所以有些事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唯一一件算是横生枝节的事情是,有一次简白珂在洛杉矶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珠宝进修班,居然遇到了一个亚裔女孩,与她年龄相仿。两人对彼此都颇有好感,言谈中那亚裔女孩儿不经意透露出自己的父亲是目前亚洲最大的毒品头子,并对曾经某位毒枭的遭遇表示不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新毒王之女口中的老毒枭,就是被范墨存抓到的那个,于是简白珂刻意打探,得知了irina的存在。出于女性的敏感,她回到家中后立即让范墨元出大价钱找国际私家侦探和线人搜索消息,居然真的被她猜中,irina确实想要为亲人报仇,首当其冲的目标自然是范墨存。

剩下的事情,她袖手,闭口,全都交给范墨元,言语间很是寡淡:那是你哥哥,尽管不是一个爹,你自己看着办。

范墨元几乎想都没想,就做了决定,用他自己的话叫,自家人怎么斗都可以,唯独不能叫外人占了便宜。

“其实,你和范墨存才是相爱相杀吧?你做弟弟的想要引起哥哥注意,才千方百计想要害他。是不是,哎,别害羞嘛……”

隔着大洋,简白珂故意在电话里恶心范墨元。果然,范总裁彻底炸毛,对她的无良猜测先是咆哮,进而破口大骂,当天夜里就和数个公司新签下的小明星一同厮混酒吧,誓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健康性取向。

不管怎么说,解决掉了irina,简白珂还是觉得如释重负的,她到底不希望范墨存真的出事。可她又不想他过上舒坦日子,于是在自己最重要的个展发布会上,把他玩了个彻底。

他以为自己来巴黎是神不知鬼不觉,可范墨存应该死都没想到,就连他住的那间客房里都有简白珂叫人安装的针孔摄像机。

事后,当简白珂看着屏幕里范墨存疯癫撞墙的样子,耳边听着他的哭号,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笑了很久,直到笑出眼泪,她抹抹眼,终究还是哭了。

爱,还是不爱?!

毕竟,“爱”这种情感,在她的人生中太过奢侈,每一次都伤得她鲜血淋淋,于是如今只能裹足不前。

尽管坐在车里,从范家大宅飘出的哀乐还是隐约可闻,简白珂不愿再听,从手袋里掏出烟盒取了一支烟,静静点上,夹在指间,并不去吸,只是任由那烟雾缭绕在周围,然后飞快地发动起了车子。

那烟的牌子特别,是特供烟,范墨存平日里最喜欢,有好事者摸清他的心思,讨好地送上,所以他从不会断了货。不想到和他在一起久了,一向讨厌烟味的简白珂居然迷恋上了这醇厚的烟草香气,每每失眠的夜晚,她都会点上这样一只烟,看着它一点点燃烧,奇迹般地安然入睡。

其实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在身边的时候,那味道总是如影随形。

车子开往郊区的墓园,占地面积很大,但是据说售出的墓地并不多,价格高昂使得大多死者家属望而却步,所以在此长眠的人非富即贵。

简繁的遗体早已在北京火化,骨灰也带回了美国,但简白珂执意要在此地建一个衣冠冢,她固执地认为,母亲还是喜欢中国的,否则不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只身回国,还为一个中国男人生下了孩子。

可惜,关于沈澈的生父,至今没有线索。

“就让它成为一个谜吧。”简白珂如是劝道,沈澈也深以为然,并不追查。

按着沈澈给自己的地址,简白珂下了车,在陵墓之间穿梭,她一身肃穆黑色,站在一排排墓之间,显得身形更加单薄萧索。

终于来到简繁的墓前,上面篆刻着“慈母简繁之墓”,落款留的是沈澈和简白珂的名字,简白珂在前,沈澈在后。不得不承认,沈澈是个有心的男人,在这种细微末节上,并不小肚**肠。

简白珂凝望了片刻那墓碑,忽然间就觉得心静了,来时一路上的惶惶然在看到简繁那张黑白照片时立即烟消云散。她把风衣下摆卷了卷,索性坐了下来,脊背靠着冰凉凉的墓碑,疲惫地阖上眼。

以前曾经看过一句话,叫做有时候坚持不代表坚强,放手才是真的坚强。那时不懂,付之一笑,如今想来,竟有种戚戚然的心情。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件外套盖在她身上,来人脚步很轻,若不是那衣服蹭到简白珂的脸颊,她几乎丝毫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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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有时候坚持不代表坚强,放手才是真的坚强(2)小结局

正午的阳光正盛,墓地里被参天树木分割成丝丝缕缕的阳光就照在面前男人的身上,映得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斑驳,深深浅浅,看得不甚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微笑。

“起来吧,这么坐着睡着了难免着凉。”

是冯邵谦,伸手拉简白珂站起来,她踉跄一下,几乎扑倒在他怀里。很快站直了身子,简白珂总算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问题很傻,但是若是不问出来,简白珂又有些不甘心,拍开自己风衣上的皱褶,她如是开口。

冯邵谦眼神闪烁了一下,许久没见,她还是这样,似乎变化并不大,不晓得有多少人险些被她吓死,又差点儿被她急死。

“范家老爷子走了,我爸在香港有事情,赶不回来,这种场合我妈来也不合适,于是叫我过来看一眼。”

顿了顿,他诚实道:“我刚到就在门口看见你了,可惜等我办完事出来,你就不见了。”

简繁在北京的墓地地址,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冯邵谦打听了一下,猜测简白珂必定会触景生情,来这里祭拜简繁,于是他就赌了一把。

毕竟冯邵谦曾经对自己有恩,简白珂也不想对他有太多隐瞒,于是冲他点头,一咧嘴承认道:“是我,没想到这么谨慎还是叫你看到了。”

他苦笑,仗着比她高出一头,轻而易举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郊区这边温度低,等太阳下山怕你冷。”

简白珂心里还是有防备,怕他泄露自己的行踪,立即摇头拒绝:“不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冯邵谦不由分说挽了她的手,拖着她朝外走,边走边解释道:“我没自己过来,你坐我的车,我叫司机开你的车在后面跟着。”

简白珂无话可说,只好跟着他走,不想到许久没见,冯邵谦这原本奶油小生似的人物也有了强势的一面。

其实,能在高速上敢和范墨存动手的男人,又怎么会是个软包子呢?简白珂闷闷地想。

冯邵谦确实想得很全面,也担心简白珂被人认出来,到了市里的一家新开的会所,索性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到了16楼的vip包房。

“你现在住在哪儿呢?用我给你找地方吗?”

帮她将风衣挂好,冯邵谦挽起袖口,按铃叫来侍者,低低交代了几句,这才看向简白珂。

“哎,看来我太孤陋寡闻了,居然不知道在这种地段儿新开了这么一家,这装饰设计看上去很烧钱啊。”

简白珂四处摸摸看看,口中啧啧,到底是学了设计,如今看东西很能直达本质,这里连细节都是精品,可见整个楼要砸多少银子。

“你这是故意埋汰我呢吧,我无非赚点儿零花钱,到你嘴里都成纨绔子弟了。”

冯邵谦摇头轻笑,如今他也对演戏失了兴趣,加上李玉琴死活不肯让他出演那些动刀动枪的影片,现在走文艺抒情路线又费力不太好,渐渐的他也就很少接戏了,最多是拍几个代言广告玩玩,多数时候倒是经常留在北京,也算是在母亲身边尽尽孝道。

简白珂眼睛弯了弯,露出笑意,并没反驳。正迎来短暂的沉默,服务生端来几样精致小吃,还有一壶水果茶。

“喝点茶暖暖胃,晚上再带你去吃东西。”

“冯邵谦!”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简白珂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视着他的眼,尽量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不会跟人说在这里看到了我。事实上,我原本也打算回美国了,这两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我还是想回去。”

冯邵谦正在倒茶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茶壶口一歪,发黄的茶水溅出去几滴,他赶紧放下。

简白珂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一双眼瞄到他的手,轻轻一笑,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在这里我找不到生活的方向,虽然我从前是个不够成功的女明星,可是走出这扇门,站在街上还是容易被人指指点点,把我的过去作为谈资。而在美国,我是平地一声雷的天才设计师jasmine jane,我神秘而低调,不为任何势力所屈服。”

闭上眼,她摸着自己因为长时间画图而微微变形的手指,露出满足的笑容:“其实这两个月,我也没荒废,我住在范墨元的别墅里,没人打扰,经常一个星期都不用说一句话,至少画了上百张草图,我想回去后立即做出成品来。如果你将来结婚,我一定送上我最满意的作品……”

话未说完,简白珂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很轻,但却是紧贴着她的唇,她一动不敢动,手悬在半空,既忘了后退,也忘了挣扎推脱。

只是一个吻,轻而小心翼翼,带着试探,讨好,不确定和年少时期才会有的惴惴不安。

冯邵谦很快离开她的唇,但却并没退后远离她,与简白珂额对着额,鼻尖抵着鼻尖,呼吸可闻。

“你……”

简白珂刚动了下唇,就看见离自己极近的那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那刚刚吻过自己的双唇极其缓慢地吐出一个“嘘”字。热热的气喷在她冰凉似小狗似的鼻头上,她顿时脸颊滚烫,二十七岁的成熟女人霎时有了少女样的娇羞,还有一丝被偷袭后的愠怒。

“呵,抱歉,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冯邵谦伸开双臂,做投降状,后退两步,示意自己不会再乱来了,笑得有一丝丝狡诈。

简白珂不说话,拧着秀气的眉,眼神里已然有了对冯邵谦的责怪,却还是迈步绕过他,准备穿好外套离开。

“生气了?”

他去扯她的手臂,被她愤愤甩开,又黏上去,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想要确定一下嘛……”

简白珂仰起头,终于狠狠追问一句:“确定什么?”

冯邵谦却忽然一脸正色,双手捧上了她的脸,前所未有地认真开口:“简白珂,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你没对不起过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不管是留在国内,还是回美国,你都可以随心所欲。”

简白珂被他此刻莫名的话语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下颌被他的大手轻柔地捧在手里,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双颊,她竟没躲。

“你刚才说了,我若是结婚,你一定会送上贺礼,我可是记住了,顶级珠宝师的礼物,我替我将来的老婆谢谢你。”

冯邵谦松开手,故作轻松开口,还冲愣怔中的简白珂挤了挤眼睛,她这才看清,他眼角居然也隐隐有了第一条鱼尾纹。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是不够成熟,但毕竟,也有了些耐人咀嚼的味道。

她这才笑笑,点头,仍是不忘捶了他肩膀一下,再想把手抽回来,冯邵谦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不管如何,今晚,别走。”

简白珂脸色一白,眼神闪烁。

从北京东四环上京沈高速,一路平坦,晚间在六车道上奔驰起来异常过瘾舒适,车窗全都摇下来,风把头发吹乱,伸手拂去,很快又被吹乱,可却有种恣意的畅快。

冯邵谦之前的话真的吓了简白珂一跳,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是要带她出去兜风,两人带上了一瓶好酒,跳上车便离开了北京。从北京到北戴河,不过二百多公里,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的时候刚好是夜晚十点,想象着夜晚的海滩,海水静静地拍打着日晒了一整天的礁石,发出柔和的呜咽,两人就都兴奋得难以自持。尤其是在别墅里闷了两个月的简白珂,竟有种脱离牢笼的感觉。

“呀呼!”

简白珂站起来,两只手高高挥舞起来,放声大喊,她衣着简单,短外套和牛仔裤,长发用波西米亚发带束起来,露出光洁的前额,过往车辆上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坐好,快到了。”

冯邵谦轻笑,腾出一只手去扯她,知道她是真的高兴。

不是节假日,海滩上的人却不少,全都是年轻人,衣着前卫大胆,冯邵谦和简白珂停好车,拿了东西,问了路人才知道,原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在这里举办小型音乐节。

虽然是民间活动,但也吸引了不少附近的音乐爱好者,两个人也好奇地凑上去,挤在人群里朝舞台上看,音响设备极好,把气氛烘托得很嗨,一些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儿倒也不嫌冷,劲歌热舞,电子歌曲和摇滚味儿很浓。

“真好玩啊!”

简白珂两只手捂着耳朵,扯着脖子冲着冯邵谦大喊,两个人发现人多后就赶紧都戴上了墨镜,好在这里奇装异服的人多,倒也没人觉得大晚上戴眼镜有多怪异。

“好玩吧?还有更好玩的呢!”

冯邵谦双手插在口袋,他穿了件粉色的连帽卫衣,更衬得皮肤白皙,同样朝着简白珂喊回来。

她刚要拉着他上前,他就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一个助跑,双手朝着临时搭建的舞台边缘一撑身体,等简白珂反应过来,刚才还在身边的男人已经跳上台了!

“冯……”

刚要喊,意识到这是在外面,简白珂只得生生咽下去,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显然,对于这位“不速之客”上台,台上正在调试乐器的几个人也都很惊讶,离冯邵谦最近的贝斯手快步过来,似乎问他是谁。冯邵谦背对着底下的人,对贝斯手低低讲了几句,就看那年轻男孩儿露出了然的笑,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自己的同伴走去。

冯邵谦转过来,调了下麦克的高度,“喂喂”试了试音,眼神很快落在了台下的简白珂身上。

“十八岁时,我做梦都想着上天给我一个好姑娘,可是他叫我等了十年。现在我二十八岁了,我遇到了我梦想中的好姑娘,可是她不可能是我的了。但我跟她在一块儿,我就是我,我不是别人,这种感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闭上眼,就以为这姑娘在我怀里,我摸着她的脸,摸着她的头发,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幸福,每一个细胞也都羞惭!因为这是我想要的姑娘!”

底下人原本是摸不到头脑的,不知道这小伙子跳上去是干什么,听完这一段话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在表白啊,立即掌声雷动起来,有好事的甚至吹起响亮的口号,不断叫起好来,直说这才是爷们儿。

话音刚落,冯邵谦身后的乐队忽然响起来,颇为熟悉悠扬的前奏飘起,他的声音透过极佳的音响再次传出来——

“空无一人,这片沙滩;风吹过来,冷冷海岸。我轻轻抖落鞋里的沙,看着我的脚印,一个人一步步,好寂寞……”

是《沙滩》,这样的夜,这样的心境,在这既喧闹又静谧的沙滩之夜里,听来居然别有一番滋味儿。

人很多,但是随着音乐响起,很快就静了下来,全场只能听见冯邵谦一个人的声音,简白珂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嗓音有些哑,于是那声线就格外寂寥似的。

忧郁,而一往情深,温柔中带着小小的倔强和不甘,终于学会了放手和成全,剩下的只是一个人努力去忘记。

我的心,蓝蓝的。简白珂跟着一齐小声唱出来,心尖儿的地方麻麻的,混着钝钝的痛楚,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有种轻松和释然。

声音渐低,这本来就不是一首激昂的歌,于是就在那种淡淡的抒情中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掌声响起,比方才更盛,一片喧嚣中,简白珂看向台上,那半垂着头的男人握着麦克,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他声音很小,听不大清,可她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姑娘,再见。

多年来,把自己全身武装成一只坚硬的蚌一般的姑娘,霎时就被这四个字撬开了一道缝隙,很久很久没有哭过的干涩的眼,终于微微潮湿。

可也仅仅是潮湿,落不下泪来,简白珂微笑,看着冯邵谦和乐队的几个人一一击掌表示感谢,然后跳下来。

“走吧,他们有他们的热闹,我们有我们的酒。”

他早已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声音如初,拉着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远处的沙滩,渐渐远离众人。

篝火,酒,海鲜,还有远远传来的音乐,简白珂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话,喝了多少酒。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放松过,她甚至拉着冯邵谦在沙地上不停转圈,唱九十年代的老歌,还硬逼着他看自己画沙画,疯疯癫癫直到夜深。

“睡一会儿吧,日出时我喊你起来。”

帐篷里,冯邵谦往简白珂身上披了条毯子,搂着她轻轻说道。

“不……不睡,看日出……我看……”

面色酡红的简白珂嘴里嘟囔着,但敌不过困意,还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的睡颜,弯了弯嘴角。

哪怕就这么一个夜,也来之不易,也,弥足珍贵。他抱紧她,闭上眼。

冯邵谦果然没有撒谎,第一缕阳光照在海滩上的时候,他叫醒了简白珂,她睡眼惺忪地醒来,一睁开眼就是海天一色的景致。白天和夜晚的海果然大不一样,她眯眼,从帐篷里冲出去,看那金红的太阳一点点跃出海面,天其实还是有些灰蒙蒙的,就见阳光一点点撕开那种混沌,没多久,整片静谧的海就被镀上了色彩。

“很美……”

简白珂手搭在额前不由得感叹,扭过头来刚想和冯邵谦分享自己的感悟,却发现他竟然无声无息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有些慌,立即朝四周看,但却没有他的踪影,正在这时,他落在帐篷里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

简白珂转身拿起来,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她不想接,但又怕是冯邵谦打来的,她这次回国没买手机,他若是要联系自己,说不定也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咬牙接听,那边却没急着说话,很静,静到她只能听到周围海水的声音,还有海鸟在清晨的啼叫。

“喂?”

简白珂颤声又问了一句,不知怎么,她就是有预感,是他,是他!

“白珂,生日快乐。”

充满疲惫的声音,嘶哑不堪,只一句就泄露了无数信息,果然是范墨存。

简白珂面朝着海水,死死地捏着手机,不说话,牙齿咬得阵阵轻响,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他记得,他居然记得,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的。

“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咳咳……”

他在那边低低叹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似乎有女人的声音在劝他休息,话语里夹杂着埋怨和心疼。简白珂听得出来,说话的是范墨萦,还是那么急躁直率的女孩儿。

范墨存咽了咽,忍住嗓子里传来的痒意,很怕简白珂挂断电话似的,着急道:“你在听吗?”

简白珂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个“嗯”算作回应,那边的男人似乎放心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

“白珂,我有话要说,你要听,你一定要听……”

她忽然被那灿烂的阳光刺痛了眼,蓦地就逼出了泪,立即反驳道:“范墨存,你不配!你不配让我听你说话!”

他顿住,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许久,才继续道:“你必须听!因为我爱你!”

简白珂哆嗦着,浑身都在打寒颤,上下牙齿不停地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疯狂地流着眼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被告知患了不治之症,从一开始的惊愕,到伤心,到呼天抢地,到绝望,到看透,已经能够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时候,医生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诊断错了,你很健康,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于是,之前的种种情感都变得廉价而可笑,那些诀别和艰难取舍,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人生仪式。

感恩吗,庆幸吗,不!

“范墨存,你的爱真稀罕,真伟大,真折磨,真罪孽,真卑鄙!”

她擦擦眼,只觉得两只眼睛决堤了一般,索性也就不再擦拭那没有尽头的眼泪,冲着一波一波散发着光亮的海水大声喊出来,好像把这几年的委屈不甘,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思念全都吼了出去,胸腔不再憋闷,但不知为何,却又空荡荡的。

电话那边不再有人说话,却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音,隐忍,但无法回避,她知道,他在哭。

如果所有的错都重来一次,那么结局可会有任何不同?可是人生就是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我不像章鱼,有三颗心脏,心疼的时候告诉自己假装那疼只有三分之一;我不像长颈鹿,呜咽着的脖子长得可以将它全都吞到肚子里。

她从来没如此纵容过自己,毫无形象地痛哭,头发蓬乱,双眼红肿,一张脸惨白,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女明星即使在最落魄时,也不会比此刻更加狼狈。

简白珂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终于止住,轻轻地对着手机开口:“范墨存,我回不去了。”

那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她说话,一阵沙沙的杂音后,他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白珂,”范墨存的语速从未如此缓慢过,“你不需要回去,等我去找你。你可以躲着我,但我总能找得到你,一年不成,还有十年。只是,别让我找太久了。白珂,我已经老了。我不怕老,我只怕老得配不上你。”

他说完后,不等她回答,挂断了电话,一声“嘟”后,只剩长长的,令人心乱的忙音。

简白珂垂下手来,任凭手机滑落在沙地上,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无措地蹲下来,抱头痛哭。

他终于承认他是爱她的,她不需承认,便也清楚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爱和伤害,从未如此交错重叠过,简白珂做不到忘记伤害,但也放不下爱。

“走吧,到机场的路上你可以继续睡。”

冯邵谦走过来,弯腰抱起简白珂,拂去她脸上湿漉漉的发,手掌盖住她的眼。

“我每次都是送你走的那一个……”

“你别误会了,其实我可不是爱你。只是觉得你挺有趣儿……”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和人打的那个赌,这回我可是输惨了……”

“回那边了好好的,多吃饭,瘦得跟条狗似的!不对,我看萨摩耶,金毛都比你重……”

“白珂,差不多了,就原谅了吧……难得,他爱你,你也爱他……哎你怎么打人啊?!”

55、倾我一生,花开荼蘼

审美趣味一般都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简白珂也不例外,她最喜欢那种老电影中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比如格里高利派克,比如马龙白兰度,那种做派样貌,岂是一般的毛头小伙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三月的纽约,平均温度零上五摄氏度,还有些冷,简白珂刚到这里一个多月,还不算适应。沉闷的大家族生活令她窒息,所谓的上流舞会她更加提不起兴致,而沈澈很快接手了他舅舅的生意,同样忙得昏天暗地,几天见不到一次。

于是,百般无聊的简白珂经常到家附近的大学去蹭课听讲座,倒也好像开启了生命中的另一扇门,她很快对珠宝设计感兴趣起来,每周固定三天去旁听专业课。

周三下午,天气yīn沉,临出门时下起了小雨,简白珂从来不是刻苦的人,若是平常一定会窝在家里睡觉看电影,可今天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翻腾起复杂情绪,撑伞毅然走出家门。

课程一如既往的精彩,可简白珂有些心不在焉,下课后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等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深色的钱夹出现在眼前,她一愣,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来。

简白珂捏着钱夹,愣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该把这失物送到哪里去,一道焦急的男声响在头顶——

“小姐,抱歉,能将它还给我吗?钱夹是我的,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说的是英语,语气很急,简白珂抬眼,面前是位60岁左右的亚洲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十分精神,发鬓微微有些泛白,但整个人器宇轩昂,丝毫没有难看的老态。大概是走得太急,他连手里的黑色雨伞没有撑开,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头脸都被打湿了。

“哦哦。”

简白珂一边接过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一边将钱夹递给他,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又出声道:“高教授?”

被称作高教授的男人接过钱夹,飞快打开,看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小心地放回风衣内衬的口袋,这才笑着回应道:“原来你也是中国人?”

简白珂脸上之前那抹错愕已然消散,她紧紧抿唇,眼神微冷,伸手指了指高教授的胸口位置,直截了当道:“高教授,请问您钱夹里为什么会有我养母年轻时的照片?”

男人一怔,难以置信地急急反问:“你……你说什么?”

简白珂和高景行坐在教学楼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各自要了一杯咖啡,对坐许久,默默无语。

谁能想到,在这异国他乡,竟能遇见,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故意安排。

“我叫简白珂,她是我的养母,我自小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是她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简白珂放下银匙抿了一口,直言不讳地看向高景行,她想,这人应该就是简繁真正喜欢的那个男人了吧,高大英俊,即使花甲之年看上去还是这样风流倜傥,想必年轻时更是标准的美男子。

高景行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有一种沧桑和狼狈,握着杯子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他想加一块糖,但哆嗦着一直拿不起来。

简白珂眉一挑,主动帮他添了一块方糖,这才轻声道:“能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高景行垂头不语,许久才仰起头,长叹了一声,在无尽慨叹中进行了一番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我在北京一所高校国际关系学院任教,因为工作关系曾经和领导来美国出差。就是在纽约,我第一次见到简繁,那个叫van的十八岁女孩儿……”

豪门少女同来自祖国的清贫教师一见钟情,这桥段实在狗血又常见,注定了此后的悲剧。

“当时她是美方负责人的私人秘书,年轻又活泼,最主要的是聪慧,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系出名门,她不可能小小年纪便担当此重任。而我那时候在北京,住教工宿舍,拿着微薄的工资,我的爱恋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我不可能留在美国,更不可能叫这样的娇小姐来跟我吃苦受罪。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曾表白,不知道她对我是怎样的看法。那段日子,真的是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高景行眼神飘远,似乎重回三十年前的那段爱欲缠绵中,脸上竟有一种青年才会显露出的彷徨和快乐。

“后来,还有三天我就要离开纽约,van约我出来,我惴惴不安,既期待又恐惧。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主动向我表白,说她爱上了我,要同我一起回北京。我是太兴奋了,好像做梦一般,好运仿佛从天而降。我们两个在一家小旅店里窝了整整两天两夜,难分难舍,直到……”

他低下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忽然哽咽,收声了。

简白珂并不追问,给他时间平复心情,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简家不会允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简繁一声不吭地跑出去私会情郎,一时情迷意乱居然两天没回家,想必简家一定是人仰马翻了。

“直到她的家人带着当地警察破门而入,那时我俩正相拥而眠,正好被逮了个正着。我猜想的果然不错,她确实是名门之后,简家在美国极有势力,商界政界均有涉足,岂是我一个穷酸文人能惹的?”

高景行嘴边一丝苦笑,聊以自嘲。冷却了的咖啡入口,更觉苦涩。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被迫分开了?”

简白珂觉得奇怪,按照简繁的性格,绝对不会是逆来顺受地被家族的力量束缚住,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简家的大家长说,如果我不立即滚回中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简繁哭着叫我先回北京,她说她一定会去找我,这张照片就是临别时她塞给我的,上面全是她的眼泪,晾了好久才干。这些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可惜,我回到北京后,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那个时候想打国际电话非常困难,我只好私下里偷偷央求系主任给我行个方便,用学院的电话,可惜找不到她,就连我寄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了……”

“大概过了半年,老家来信,说是我老父亲病重,我匆匆赶回老家,在父母的授意下,和一个邻居姑娘结了婚。又过了大半年,我办完了父亲的丧事,才带着已经怀孕的太太重回北京任教。”

听到这里,简白珂彻底沉默了,她知道,以简繁的性格,她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回国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就是沈澈。

可是可怜的简繁一定没有想到,当她不远万里回到从未来过的祖国首都时,得知的是爱人回家结婚的消息吧。

与家里一刀两断后的简繁,生活无依,根本无法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把孩子送出去,远远地送,送到长江以南。这孩子命还算好,被沈天明和黄颖收养,起名沈澈,健康又活泼。

“那这些年,你试着找过她吗?你觉得,她会来找你吗?”

想了又想,简白珂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她并非是苛责高景行的薄情,毕竟那个时代的爱情,充满了隐忍和小心翼翼,不若如今的大胆和张狂,高景行又是个保守的知识分子,他绝不会有简繁那样的不顾一切。

“找过,但茫茫人海,就这样再无消息。况且,我的妻子很善良,我……”

高景行终于露出一丝羞惭,发出一声喟叹,不住地摇头。

“您有子女吗?”

想到沈澈,简白珂轻声问道,高景行疲惫地点头,“我太太身体不好,我们婚后五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很是顽劣。我都六十岁了,教书一辈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才好。”

简白珂微微垂下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很多话本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起身欲走,却被高景行拦住。

“她,她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面前这张同样年轻美丽的脸上依稀捕捉到当年佳人的几分风韵。

简白珂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自幼和简繁在一起,早已熟知她的脾气秉性,如果不是那么要强的女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承诺舍弃荣华,穿过半个地球来寻找自己的爱人,可他到底负了她。

“其实,从你离开美国,你就不相信,她会放下那里的一切,来找你,是吧……”

她仰起头,让那涌动的泪水倒流回去,平静发问。

高景行似乎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面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半晌,才颓然点头承认道:“是,是我不信她,是我觉得,她那样的娇小姐……”

“这世间最怕的就是不相信,你不知道吗?”

简白珂大声截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厉然,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

“抱歉,高教授,我失礼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简白珂抓起手袋,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想要赶紧逃离这可怕的一切。

“请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孩子,我求求你……”

身后传来苍老疲倦的声音,带着哭意和乞求。

她站定,并未回头,想了想。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我也找不到她了……但我知道她很好……”

简繁的骨灰在运回美国后不久,就在简白珂和沈澈的要求下抛入了大海,两个人说,以后走到全世界哪里,有水的地方,就有妈妈。想妈妈时,就去看海,海浪翻滚,海鸟鸣叫,都是母亲的回应。

简白珂承认,她确实藏了私心,简繁在北京有一处衣冠冢,可她不想让高景行再去打扰简繁安息的魂灵。

可是,她可以说服自己欺瞒高景行,却无法说服自己欺瞒沈澈,毕竟,血浓于水,高景行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不会去认他的。白珂,从此以后,我的亲人只有你,就连简家人,我其实也并不看重。我只当你是我不能分离的一部分。”

沈澈的态度异常坚决,对于高景行,他毫无感情,甚至在弄清来龙去脉后,不再怨恨简繁,却将那种恨意转嫁到了高景行身上。

“正是由于他的懦弱和背叛,妈才会那么苦。你说你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快乐,因为她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却为了生计只能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可笑的是,对她最好的却是她根本不爱的,你的父亲。”

沈澈说完,转身离开。他是极聪明的男人,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只是,世事难测,在纽约偶遇后只隔了三个多月,简白珂就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

她格外谨慎,因为一直担心范墨存随时来找自己的麻烦,故而千方百计确定对方身份,直到那边说是高景行的夫人,她才放下心来。

“他走了。”

女人带有乡音的话语里透着无限悲凉,接着便是不住的哭泣,哽咽中,简白珂听见她说“他是去找她了”。

各种情绪浮上心头,放下电话,简白珂拂去满桌的珠宝设计图草稿,心口哽得她几欲昏厥。

沈澈到底还是回了一次北京,但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高景行的遗愿,坚决不同意他和母亲合葬,就连高的遗孀也诧异,为何他比自己还厌恶这个愿望。

“这一世,他害了我妈妈一辈子,下一世,叫他们永不相见吧。”

沈澈如是说道,转身大步离开,背向众人时,他的眼角犹有一丝晶莹。

56配上加配,是为绝配

范墨元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这辈子就只能做配角,活在一个叫范墨存的男人的yīn影之下?

于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周瑜的那种无以言说的苦闷,既生瑜,何生亮?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那年,父亲的书房,一家四口齐到场,范善罡和赵晓然面色凝重,告诉了这对兄弟真相。

原来,哥哥竟不是和自己一个父亲的哥哥,他是母亲和她前夫的孩子,而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范家长子!

范墨元的反应要比范墨存更加激烈,起码表面上是如此,他愤怒他生气,他拒绝母亲的解释和歉意,觉得自己被人抢走了无数荣誉和疼爱。

“那些东西原本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

年少气盛的他大声冲范善罡大吼,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每一次被打倒在地,他都会擦去嘴边的血渍,执拗地重复一遍这句话。

“畜生!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范善罡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会如此看待养子范墨存,不禁浮上怒火,任凭一旁哭泣的妻子赵晓然如何哀求,都要好好教训他一通。

范墨元遗传到他的倔强,死活也不肯改口,更不肯道歉,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最后还是范墨存死命抱住了范善罡,他才算逃过一劫。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我的‘哥哥’!”

袖口狠狠擦了下破皮流血的嘴角,范墨元恨恨瞪了一眼欲上前搀扶起自己的范墨存,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书房。

这件事后不久,范墨存就瞒着家人去了部队,也就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家中此后多年只有范墨元和最小的范墨萦在家,倒也相安无事,除了赵晓然因为想念长子总是默默垂泪。

毕业后,范墨元当仁不让地接手了舅舅的演艺公司,虽然一开始公司面临了很大的困境,但好在他年轻肯干,没几年倒也做得顺风顺水。加之范墨元为人喜好结交朋友,出手阔绰,精于玩乐,这一切都使得他在这个圈子里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直到那一晚,范墨元鬼使神差地走入一家小剧场,看到了孟丹婷,他灿烂无双的人生从此全都走了样儿。

十年前的小剧场发展得远不如现在,演出观众并不多,大多是一些搞艺术的和高校学生,范墨元那天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去看那样一场并不十分专业完美的话剧,至今想来仍是一个谜。

晚上六点,台下的稀稀拉拉,北京的夏夜十分闷热,尤其是这种狭小的剧场里,头顶还是那种老式的吊扇,环境异常艰苦,范墨元几乎要窒息了,就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话剧开始了。

是1999年刚搬上过舞台的先锋话剧,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先锋话剧”这四个字还并为普通大众所知晓,演出的也多为首都高校的在校艺术生,今晚也不例外,男女两个主演都是一脸干净明媚,应该还是学生。

男主角头发剪得短短的,类似于后来男明星们很偏爱的圆寸,据说只有帅哥才敢修剪这种发型,比如吴彦祖之流。他站在台上,身子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双眼被蒙住的女孩儿。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男孩儿的声音很有张力,此后这段台词一直在范墨元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复,令他反复咀嚼咂摸着味道。

饰演女主人公明明的,正是已经毕业了,留校任教的孟丹婷。她比范墨元还要大上两岁,但因为长了张很显年轻的脸,混在学生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老师。

今晚正是孟丹婷带着学生在这里演出话剧,来的人不多,但范墨元碰巧是其中之一,他忍耐着闷热看完了整场演出,并且在第二天就对孟丹婷展开了强烈的追求。

他的追求并不是简单的鲜花钻石,而是一份份现实的合约,孟丹婷科班出身,专业素质过硬,人长得又甜美,没有一个演员能抗拒一部好作品。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低调地在一起了。

但,令范墨元患得患失的是,他能够感觉到,孟丹婷对自己,感激远大于爱,这令他极其不安,却每每安慰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

这种不安,终于在他将孟丹婷带回家拜见父母时,遭遇到了无止境的扩大——

许久不见的范墨存,居然回家探亲,四目相对时,范墨元五味杂陈。

热闹的饭桌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范墨元带回来的女友身上,之前他虽然和很多女人纠缠不清,但如此兴师动众带回来的,这孟丹婷还是头一个。赵晓然高兴之余免不了问这问那,小不点儿范墨萦才几岁,也跟着跑东跑西前后乱窜。

但范墨元还是胆战心惊地看见了孟丹婷投向范墨存的眼神中,藏着一种叫做“一见钟情”的情愫。

送她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平静如水的恋爱终于爆发了第一次争吵,范墨元失手打了孟丹婷一个耳光,动手之后他便后悔不已,孟丹婷哭着从车上挣扎着离开,当晚便向正在拍戏的剧组请了一周长假。

碍于范墨元的面子,该戏的导演只得批了假,不好为难这个新人。孟丹婷在新买的房子里缩了三天,第三天,范墨元忍不住找上门来。

“我恨我自己的虚荣!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要红,我大可以拒绝你!”

她拼命在他怀里捶打,几乎哭晕过去,被范墨元死死地抱在怀中,无法挣脱。

“你如果认清这一点,就应该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男人!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但我能给你的,他给不了!”

他咬牙,yīn狠开口,如是说道,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将她死死地压在床上,直到体力不支的孟丹婷昏死在自己身下。

大概是认了命,又或者是范墨存在部队,根本无法轻易联系到他,孟丹婷似乎也渐渐地死了这条心。

可是很快,春节到来了,这个春节对于赵晓然来说很不平常,她恰好到了更年期,做了一个妇科上的小手术,一直有些轻微的感染。范墨存原本是不打算回家的,但听闻母亲这样,还是回了家。

就是这次春节长假,让孟丹婷死寂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她无法压抑那种不知道为何如此强烈的情感,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倾心到了几乎要疯掉的地步。

范墨存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热烈,春节一过,立刻离开了北京,前往广东,之前的一年他在边境缉毒,成果斐然,是专门去那边作报告和跟同行交流经验的。

孟丹婷终于忍不住,在年后不久,便向范墨元提出了分手。范墨元自然是疯子一般拒绝,无奈孟丹婷这次态度坚决,将他送的车子房子全都留下,将手头的戏杀青后,便一个人去了南方,一时间杳无音讯。

到了深圳,一切从新开始,因为第一部戏的走红,孟丹婷的发展还算顺利。但唯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怀孕了。拿到化验结果的孟丹婷没有办法,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了当时在广东的范墨存。

或许是怀孕激发了母性,孟丹婷发现自己对范墨存的爱竟不像之前那么浓烈了,甚至会偶尔想起霸道的范墨元,或许她只是不喜欢他那种倨傲的恋爱态度,但其实,范墨元只是不知道普通人是如何恋爱。

就在孟丹婷打算拍完戏后重回北京,将自己怀孕这件事告诉范墨元时,意外发生了,她被贩毒头子的手下残忍杀害了,一尸两命。

直到现在,范墨元闭上眼,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惨状,他便满心地恨,明知道错不全在范墨存,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报复,狠狠地报复回去!

于是,他找到了一枚称心如意的棋子,简白珂。这女人有心机,有目的,她只要钱,不会对情爱抱有太大希望,简直是完美的一步棋。

接近,伺机,捕获,他谋算了一步一步,在暗处指使着这个女人,让她成为一柄能插上范墨存心尖处的利刃!

没想到,还是输了。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恨我,甚至不惜叫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范墨存如是说道,眼中犹有不敢相信。

“呵,别说的那样伟大,你说她无辜,可你一手毁了她,不是我。”范墨元冷哼,将笔记本转向他,指着上面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一挑眉道:“她这次是无路可走了,除了隐退,别无去路。”

范墨存揉了揉眉心,面色疲惫,许久才叹道:“我……我可以养她……”

范墨元禁不住语出嘲讽:“像你这样的人,有真的爱过吗?!”

范墨存一怔,嘴角弯了弯,想说什么,终还是没说。

他想说,当年在会所,他第一次见到19岁的简白珂,其实,那并不是他真正第一次见她。

正是因为爱,所以在得知是背叛和算计之后,才会那样恨。

可凡此种种,他不想说给任何人听。

见他沉默,范墨元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踱到窗前,俯视着外面,华星的楼层极高,从这里往下望,外面的人如蝼蚁一般。

“范墨存,到此为止吧,你放心,我不想再整你了。”

想起孟丹婷,他止不住心痛,然而一丝理智尚存,他还是艰难开口。

“要感谢的话,别谢我,去谢简白珂。是她叫我想清了一些事,看不出来,她年纪不大,倒是比我还通透些。可惜,人都是旁观者清,我看她其实也看不穿自己和你那些事儿。”

他冷笑,朝范墨存下了逐客令。

差不多与此同时,京城的少爷圈子常去的酒吧会所里,竟忽然少了一个出手极大方的。据说范墨元这是不知道哪根弦儿出了问题,洁身自好起来,很少前往风月场所,就连应酬都交给手下人,自己修身养性起来。

倒是公司筹拍的几部重头戏的片场,常常能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戴着帽子,压得低低,不时和导演摄像低语几句,偶尔赶上饭点,就和剧组工作人员随处一坐,吃个盒饭。

“刚才那个和导演说话的是谁啊?帽子挡着脸,没看见呢。”

女主角佟薇擦擦嘴,冲助理一歪头,疑惑开口。

“刚才我特意去问的,就是华星的总裁范墨元咯!没想到吧,大老板在这儿和咱们一样吃盒饭呐!这戏将来不卖钱才怪,你看谁敢偷懒?”

助理眼睛发亮,小声八卦。

佟薇歪着头,又看了几眼,一耸肩,低头看剧本了。

没想到,一周不到的某个私人宴会上,她再次看见了他。

宴会规模不大,但到场的都是重量级,某位昔日的天后孩子满月,这可是大事儿。佟薇这半年来上位很快,一口气拍了三部戏,部部都是女主角,到时候三部戏前后攻占荧屏,各大卫视轮流播出,可以预见有多红,因此也拿到了邀请函。

与到场的明星权贵寒暄了一阵子,佟薇寻了一处僻静座位坐下,她觉得自己不正常,每每在这种衣香鬓影中,就会暗暗设想人群散去的遍地狼藉,于是再好的美食美酒,都提不起兴致。

比如,学姐兼情敌,那个叫简白珂一样的女人,华丽后又迅速落寞。

“如果所有的客人都像你这样,不吃不喝,大厨可要哭死了。”

一碟甜点送过来,佟薇顺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向上看,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

“原来是范总,失敬,也,多谢!”

她愣了一下,很快微笑,接过来,也不客套,拿起小勺送到嘴里一口。

范墨元笑着看着她,他觉得他忽然有一点动心——

他是招人烦的男配,她是惹人厌的女配,配上加配,是为绝配。

57-59完结

57范先生,不,是“你的”范先生(1)

“册那(上海话,操),逼老娘骂人!老娘的儿子结婚,她那个骚/货哦呦,侬拽我……”

李玉琴一身黑色低胸晚装,愤愤地将脚上的丝绒绑带高跟鞋踢开,亮银色手包一甩,整个人摔进沙发中,吓得远处正在给新娘补妆的造型师手一哆嗦。

拉着她的正是简白珂,跟在她后面走进化妆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令她有些疲惫,一下飞机就赶来为新娘和十个伴娘选配婚礼珠宝已然令她心浮气躁,这李玉琴又因为一些小事儿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前面礼堂顶棚掀起来,她不由得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我说句难听话,您也别堵得慌,这事儿也明摆着,借用《红楼梦》的几句词儿,人家是‘夫人’,您是‘姨娘’。再说了,您有邵谦,如今吃喝不愁,会馆开了一所又一所。至于男女那点事儿,家里的老爷愿意去哪房去哪房,我小辈不好瞎说。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你就为一笔礼金又哭又骂的,怎么,还嫌钱咬手啊?嫌咬手给我,我捐出去!”

简白珂瞟了一眼面如猪肝色的李玉琴,一身气定神闲,戴着手套,指挥会所的服务生将托运来的几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抬进来。这里面的珠宝价值太高,没有一家航空公司敢运,最后没辙,还是沈澈帮着包了飞机,自己雇了国际保全,一路随行。

被她这么一噎,李玉琴也没话说了,这两年她也上岁数了,人又疯癫,办事没个准头儿,冯明宇也懒得看她脸色,干脆在南方找了个年轻的小情儿。虽说是三房吧,可人家肚皮鼓得快,年前生了个女儿,李玉琴悬着的心这才多少放下来,冯邵谦依旧是独子。

然而她心里还是不爽快,今天是她的宝贝儿子冯邵谦的大喜日子,冯明宇不方便出面,倒是他明媒正娶的大太太送来了一笔礼金。

这礼金究竟有多少?

不好说,就听说,用来放钱的是prada的黑色尼龙包,最经典的那款,里面塞满了人民币。今天办婚礼酒席的公馆百十个服务生一人拎俩,还来回拎了好几趟。

“她故意的!多少年前就嘲笑我没品位,只喜欢lv、prada、gucci!这又故意真金白银送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我没她有钱,没她有品位!”

李玉琴也是到了更年期,一想到堆了一屋子的包,房间里又到处弥漫着钞票特有的难闻气味儿,她就气得腾身坐起来,再次愤愤骂道。

简白珂晓得多说无益,摇摇头,叫管家给她倒杯水,送她去楼上休息室歇歇,反正她妹妹李玉红也在,她嘴尖牙利,恐怕有一肚子话敲醒自己亲姐姐,自己则和从美国带来的两个助理开始忙碌起来。

“简小姐,真的谢谢你,邵谦之前说会给我一个惊喜,我原本以为是婚纱,没想到是您亲手设计的珠宝!天啊,别人知道了一定会嫉妒死我!”

新娘由衷笑道,拉着简白珂的手,喜不自禁。她同样出身红色家族,爷爷刚刚退下来,临退之前把孙女的婚姻大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女孩儿曲瑶瑶刚二十二岁,长得很好,据说性格也不骄纵,在京城的公主圈子里人缘甚好,和冯邵谦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你可不知道,你家冯先生为了这套首饰,多少次把我从梦里吵醒,催我改稿返工,到后来我恨不得隔着手机挠死他!”

简白珂弯了弯眉眼,小心地托起一条项链,不是常见的钻石配饰,纯手工中国风,传统的金镶玉设计,沉甸甸的一块水滴滴的翠玉外面一溜儿金边。虽然富贵,却不会显得庸俗,最适合新娘子这种白嫩细腻,吹弹可破的年轻肌肤。

轻轻帮她戴好,调整了一下位置,简白珂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不禁逗新娘道:“冯邵谦这个家伙眼神确实精准,给我的你的颈部尺寸一点儿不差,唔,趁你睡着时一定量了又量,幸福呦!”

曲瑶瑶直视着前面梳妆镜中的自己,轻轻点头,忽然皱了一下眉,小手抓住了身旁简白珂的手,有些颤抖。

“简小姐,我……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要是我说错了,你千万别怪我!”

她仰着头,一脸真诚,眼中有些犹豫和难堪。

简白珂一愣,反握住她的手,拉过椅子坐下,声音压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小声道:“你要说什么?”

曲瑶瑶微微咬了一下唇,索性直接道:“我听我的一些小姐妹说,邵谦,邵谦原来是喜欢你的……我……”

顿时了然,简白珂拍了拍她的手背,坦然一笑,回答道:“可是我却不这样觉得呢。我上初中时,觉得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很帅,人长得高,学习又好,不自觉地想看他打球的样子,每次轮换座位,都会为了更接近他一些而心动不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这男孩儿什么样子都快想不起来,那些对我而言,只是一些很微弱很美好的回忆。邵谦对我,恐怕也是这样。你们既然决定结婚,还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呢?你要记住,你是冯太太,其他女人都不重要。”

白珂已经快30岁了,尽管她没有刻意保养,但因为近年来心态平和,又专心设计,与当年相比好像还更有精神了一些,整个人的感觉由内而外,无不透着女人的美好特质。

听她这样一说,加上那澄净的眼神,曲瑶瑶不再怀疑,喜滋滋地让简白珂继续帮自己佩戴其他珠宝,对丈夫给予自己的神秘礼物充满了惊喜。

“可是……你真的不想再找个人一起生活了?听说你在美国也是single状态……”

曲瑶瑶站起来,缓缓转了个圈,周围的造型师和助理都爆发出阵阵赞叹,大呼完美。一位助理走来,告知简白珂另一边化妆间的十位伴娘也整装完毕,随时可以举行婚礼仪式。

简白珂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有人说,中国人若想要给自己找点麻烦事来打发时间,那就去请客,婚礼更是请客中最繁琐劳累的一种,尤其还是这种有身份有面子的人的婚礼。

好在,酒席宴会这些都不用年轻人操心,以李玉琴呼朋引伴的性格,这么多年早已熟稔吃吃喝喝的法宝。别的不说,光是礼金就收得手软,更不用说到场的那些明星大腕儿,体育冠军,各行领袖之流。

“不错嘛,好久没看你穿西服了,还是很谋杀目光的。记得端着点儿,今天来的可全都是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姑娘,晚上绝对不会寂寞……哎,开个玩笑嘛……”

简白珂挤挤眼睛,飞快地退后一步,无奈手腕还是被面色忽然冷下来的沈澈给一把捏住。

沈澈咬牙切齿道:“再胡说我当场吻你!”

白珂悻悻,知他说得出做得到,立即收声,眼神刚一动,端着酒杯的新郎官冯邵谦走近,朝两人敬酒。

沈澈从旁边走过的侍应生手中取了两杯酒,递给简白珂一杯,含笑打招呼:“抱歉,我还是头一次给人家当伴郎。新娘的闺蜜团太强大了,我火力不足,先从战场上溜下来了,别见怪别见怪啊!”

冯邵谦和他碰了碰杯子,也露出苦笑来,“那十个,全是做过整容的,十张脸我一眼望过去都长得差不多!这年头撞脸我看比撞衫还尴尬!还好我老婆的各个零部件都是自娘胎儿里带的。”

他和沈澈各自喝了一口酒,转过头看向简白珂,眼睛里有些流光闪烁,声音有些哽咽,却笑着开口:“白珂,谢谢你为我和我太太做的一切。还有,我从你这里毕业了,恭喜我吧。”

简白珂抿嘴笑,点点头,率先干了自己的酒,空杯举给他看,咧开嘴道:“冯邵谦,恭喜你长大成人。”

谁说男人十八岁成年?

他们晚熟,他们贪玩,他们懵懂,他们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受伤流血,直到他们从某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那里学会到底什么是责任和爱,直到他们敢于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大声说道:“我敢结婚,我会养你”时,这,才算是真正的长大成/人。

“对了,白珂,我请了……”

见简白珂面露倦色,沈澈拉着她要去一边休息,冯邵谦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开口。可周围太嘈杂,又不停放着音乐,走开的简白珂并没听见。

叫服务生递来一杯温牛奶,沈澈坐在简白珂身边,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忽然出声:“羡慕吗?”

简白珂低头,握着杯子,想了一下才笑笑。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你知道,这些年我只做新娘首饰,亲眼看见成百个新娘子戴上我设计的珠宝,走向婚姻的殿堂。可是直到今天,真遗憾,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嫁没嫁过人。”

她脸上有一丝落寞,忽然又想起,多年以前,那个面对镜头,镇定地说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

他再没给过她电话,却每个月都会寄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附上只有寥寥数语的信笺。

有尼泊尔的绿松石挂件和一柄镶宝石的小刀,卡片上写着“平安如意”;有巴西的国酒卡沙萨酒,卡片上写着“我亲手酿的,不要喝醉”;有肯尼亚的木雕,这次则是一张范墨存和一群衣衫褴褛的非洲小孩的合影,背面写着“对于小孩子来说,吃得差穿得破都不算什么,他们最看重的是自由”,字迹苍劲有力。

从寄来的东西上看,范墨存应该是在世界到处走,简白珂心生好奇,经过打探得知,原来他早已调回京里,在广电系统就职,主要负责的就是对外文化的宣传,比如在欧洲美洲举办各种中国电影巡展,或者在一些经常出现在影片中的城镇做采访,制成大型纪录片,是以他长期在外漂着,很少回国。

沈澈转过脸不看她,只是微微叹气,他想说的早就在这些年里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简白珂不说,他自己有时都觉得太絮叨了。

“上周佟薇来过电话,她说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态度,所以不大敢联系你,叫我给你带好。”

简白珂眉一挑,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却故作不解道:“你们还有联系?!”

沈澈顿时微窘,连忙摆手,口中撇清道:“没有没有!她是来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哦……结婚,别跟我说,是范墨元。”

简白珂耸耸肩,明知故问,之前听说佟薇和范墨元在交往,大家都不看好。

其实,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她。

佟薇曾经在网络上结交了一位知心闺蜜,两人没见过面也没语音聊天过,只是经常发邮件互动。

她只知道那闺蜜住在国外,年龄似乎与自己相仿,可对男女间的感情却很有见地。最重要的是,她很能摸清男人的心思,她个自己的建议每每总能击中范墨元那家伙的“软肋”。

“还真就是范家老二,不过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听说范墨元这几年修身养性,最重要的是似乎很是妻管严。”

沈澈毕竟和简白珂相知多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回来,总觉得她的眼里不时流露出狡黠。

“好吧,都去结婚吧,看来我又得有的忙了。别无长物,我这个俗人只能送珠宝啦!”

简白珂抬起手腕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喝点牛奶,一会儿去睡一觉。”

沈澈眼神闪烁了一下,发现她一直没喝手里的牛奶,出声劝道。

“不想喝,有点儿凉了。”

简白珂摇头,刚要拒绝,又看见沈澈不悦的眼神,只好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看他还是不满意,硬着头皮又喝了几口。

“楼上有客房,去睡会儿吧。我先去敬酒了,伴郎身份太重要了,看来我今晚非得喝到死不可。你记得关好门。”

沈澈笑了笑,转过身去,抬腕看表——

搞什么,怎么还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终于大结局了!分上中下,我就说我会在月底完结吧!

另有番外,想写点儿新奇的,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诉我

58范先生,不,是“你的”范先生(2)

本以为多年来有些认床的毛病会再一次令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头一挨上枕头困意很快袭来,随意洗了把脸的简白珂大概是太累了,没几分钟就迷糊过去了。

或许是时隔一年多再次回到北京,她竟然开始断断续续地做起梦来,都是些很琐碎的记忆片段,依稀是自己十几岁的青葱模样儿,头发束起来,脸白得近乎透明,年轻得叫人心悸。

明知道是梦,心还是揪成一团,胸口发闷,从足弓处升起一股奇异的火烧火燎的感觉。那种火烫就像是干柴上溅了几颗火星儿似的,顿时烧得很旺,简白珂喉咙发紧,难受得她皱紧了眉头,浑身缩在被子里。

她想醒过来,但头很沉,身体稀软,四肢酸胀,有种发烧时才有的晕眩感,种种不适令简白珂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却没办法真正清醒。

一片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了门响,一开始没以为自己能真的睡着,她进来时只是随手将门带上,并没锁。

好像有人进来,脚步放得很轻,接着便是接水的声音,饮水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听见水声,简白珂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嘴唇,她觉得自己正在燃烧,烧得她很渴,想要喝水,想要坐起来。但她只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完全没力气,最重要的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腿间开始变得黏糊糊的,好像正要涌出什么来,羞得她立即并拢了双腿,不敢乱动。

心跳得很快,眼神迷蒙中,那人靠过来,伸手托起了她的头,将杯口凑到她唇边。

简白珂想也不想,猛地吞了一大口,不可避免地立即呛到了,水没喝多少,倒把自己弄得极狼狈。

“哎!”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那人端着水杯离远了些,简白珂挣扎着还想再喝两口,无奈平坦的小腹收缩了几下,有种要喷溅的趋势,她吓得立即全身僵硬了。

从前只听说过酒吧夜店里常有女孩儿被人下药,一夜放/纵,没想到自己也着了道儿,这样剧烈的反应,除了药物催/情,恐怕连yín/娃荡/妇都做不到吧,简白珂心底隐隐叹息,再想硬撑着睁开眼去看看到底来的是谁,一张脸已经压了下来。

她想尖叫,可惜只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单音节,然后嘴唇就被轻柔含住了,有沁凉的液体在牙关处缓缓流动,她受了蛊惑一般,想也不想地松开嘴,用力主动地吸吮吞咽起来。

是水,好像有了甜津津味道的温开水,真好。

男人口腔里的水都被她喝光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放开他,一双手竟然在摸上他腰的一瞬间就诡异地恢复了力气,死死地扣住男人健壮的腰身,修剪得光洁的指甲恨不得都要嵌进去。

“轻点儿,疼,你抠得我疼死了……”

唇齿交缠间,身上的男人模模糊糊地挤出一句话来,却没有动,反而更重地回吻她,一双大手也开始探向被子下她的柔软娇躯。

她低低出声,呼吸有些重,也更急了一些,耳边的声音真熟悉,是梦,一定是。

她渴望他,在炽烈地燃烧着,她没有选择,也不想选择。

今天的婚宴请了太多客人,这一个应该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能拿到邀请函的想必非富即贵,管他到底是谁,这是个男欢女爱恣意忘情的年代,她已经在美国“干涸”了太久,既然此刻有药物作祟,那就干脆狂乱一夜吧,醒来后洗个澡,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不会留下。

想通这一点,简白珂终于松口气,与面前男人的纠缠愈发大胆,动作间更多了几分挑/逗火/辣,腾出一只小手儿来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她热得要烧死了!

“这个交给我来做。”

他咬着她的耳朵,闷笑出声,舌尖细致地擦过那敏感的耳廓,最后吸吮住那小巧的耳垂,她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她的敏感带被这男人一击即中,毫无偏差,她忍不住眯眼娇哼起来,两只手挂在他的颈子上,将他朝自己怀里拖拉。

他被她惑得不行,猛地沉□体覆上去,两人之间挨得更近,能闻到彼此身上传来的味道,嗅觉更加加速了彼此的感官需求,就好像火上浇油一般。

“傻东西,等你明白过来谁算计你,还不杀人啊?”

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温柔叹息,透着一丝丝关怀,同样火烫的手心擦过她锁骨之下,略一停顿,又继续往下。

简白珂舒服得嘤嘤几声,闭着眼摸索着去轻啃身边男人的脖子,小巧的牙齿噬咬住那深色的男性肌肤,留下晶亮的口水和牙印,再调皮地伸出粉红的小香舌,蹭蹭他不停滚动的坚硬喉结。

没多久,他便皱眉,嗓子里咕噜几声,轻轻推开她,看着双颊不自然潮红的女人,不禁有些冷声道:“谁教你这些的?”

他当然记得,她以前在床上生涩拘谨的样子,每每令他失魂,折腾上一两回她才能稍稍适应,不再那样羞怯。而今她竟主动诱/惑自己,招招致命,专挑男人薄弱的地方下手。

死死扣着掌下的细腰,语气里透着危险,可简白珂迷迷糊糊,听不大出来,哼了几声,又不怕死地迎上去。

不想,她刚一动,就被他一手握住腰,一手用力地将整个人翻了过去!

真丝的藕色衬衫皱成一团,被人从后面扯开去,肌肤裸/露在空气里,缓解了那股莫名的燥/热,简白珂不禁倒吸一口气,浑浑噩噩反问道:“什么?”

滚烫的指尖轻柔地抚上细嫩的后背,然后一路蜿蜒而下,最后滑到腰间,将她猛地一拉,贴向自己的胸膛,衬衫布料蹭着光/裸肌肤,痒痒的,隔着衣物都能察觉到他的体温。

见她一脸懵懂,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他气得恨不得揍她几下,手都挥到了半空,想了想,还是轻飘飘地落下来,待碰到她时,已然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散落的发丝零乱地披在背上,黑白分明,微微卷曲的发梢不时擦过男人的面颊,他轻俯□,撩开她的发丝,率先吻上她的后颈。

简白珂颤抖着,咬住一截手指,发出细小的呜咽,那烙印一般的吻黏在身上,滚烫,又像是印章一样戳在颈后。

他面色凝重,似乎在膜拜神灵,细细碎碎的湿吻从上而下,手臂圈住她,不许她逃开的同时,唇已来到她腰际以下,来到浑圆白嫩的臀上。

潜意识里还有些怕,尽管简白珂自己都知道,此时她是热烈渴求的,但早已不清楚的大脑里还是有最后的一分理智,她扭头想要去看他,口中呢哝出声。

“别……哎……”

房间的空调似乎失灵了似的,没有半分凉爽,浑身黏腻,最可怕的是连眼前的东西都要看不清了,之前还隐隐能看请个轮廓,此刻只有不停旋转的天花板,转得人头晕想吐,只能闭眼。

简白珂自暴自弃地俯卧着,手揪着身下的床单,感觉到男人的手搭上她纤细的脚踝,轻轻一扯,并合的双腿就大开起来,受到震动的身体明显一颤,有让人倍感羞耻的东西急速地流淌出来。

“别什么?”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简白珂没说完的话立即咽到了肚子里去,手指胡乱地抓了抓,发不出声来。

话音刚落,他便顺势跪在她分开的腿之间,托起她的身体,将仅剩的多余衣物飞快地除去,大概是太急了些,把她弄得有些疼。衣料一离开身体,他立即直奔主题,捏着她的腰,指尖任意游走。

“要不要我?”

他发问,侧过脸来吻她的脸和嘴,直到她气喘吁吁喘不过气才放开,听着她缭乱的呼吸,向下卷起她一侧的粉色花蕾吸吮几下,惹来她更为急促的抽气声。

“不要……要、要……”

简白珂哭了一脸泪,嘴里先是拒绝,后来终又敌不过体内的叫嚣,哀吟着喊出声来。

他却一把推开她一些,翻身仰躺下来,脱下衬衫和长裤,嘴角似笑非笑,凝着她酡红的脸颊,淡淡道:“那求我啊。”

她忍不住,抽噎着转身主动环抱住他,哽咽着去吻他的下巴,脖子和胸膛,眼泪全都蹭到他身上,有些笨拙地拉着他再次覆盖住自己的身体,犹豫哆嗦着攀上他的腰。

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屏障,她甚至能听见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声,扑鼻而来的熟悉味道令简白珂怔了一下。

真的是他?!

还是自己太会联想了?!

刹那的恍惚间,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她微微晃动的一边柔软,强大的力道令她失声尖叫,痛楚中又有些欢乐,她的神色落在他眼底,一个低头,狠狠咬住另一边。

强烈的晕眩叫她不得不闭上眼,无暇再去思考,脑子乱成一坨浆糊,嗡嗡直响,身上只有一处敏感瘙/痒,她很快察觉到自己生涩了太久的身体正在被人用力地徐徐挤开。

骤然而来的疼痛叫她皱眉,可又很期待似的,甚至想要疯狂地去迎/合。

他很体贴,并不急迫,但也不撤离,前进后退,轻柔挑/逗,最后一次抽开去一些,这回没再顾忌,毫不温柔地挤开了层层柔软潮湿的褶皱。

她尖叫,似乎被海水笼罩住全身,有种濒临窒息的快/慰和痛楚,她似溺水者一样用力攀紧他的身体,藤蔓一样绞着他,自己的身体也骤然绷紧了。

“放松!你他妈/的放松!”

忍不住骂人了,他挑眉,咬牙吼出声,连忙抬起头,看向一边,尽量平复心情,不敢再看她意乱情迷的小脸儿。

简白珂闭眼流泪,小声低泣,也知道这样只能伤了自己,只好吸气呼吸地调整着。

可体内渐渐升腾的酥麻快/感,和愈发酸软的双腿,根本承受不住他逐渐加剧的侵略。

是个体贴的情人,甚至不忘照顾她身体的其余各处,肆意的占有,让她终于全身心投入,而且不满足地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想要更快,不想停止,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觉得不够就自己主动一些。”

他吻吻她汗湿的额头,“好心”建议着,她愣了愣,主动摇摆起自己的身体,海藻般的长发缠绕起两个人的完美躯体。

一开始还不大适应,很快她便掌握了技巧,乐此不疲地一再重复。

她的热情让他很快低吼出声,颤抖了几秒,一张脸有些狰狞地哆嗦了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而她早已因为爆炸般的晕眩哭泣着侧过脸,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对不起,我有点儿着急,不是故意的。”

他沙沙哑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简白珂慢慢地掀起疲软的眼皮,眼前的男人,英俊的脸上全是汗水,正一脸自责地看着自己。

“范墨存。”

她也出声,声音同他一样低沉磁性,手也摸上他湿漉漉的脸。

“我以为那药会让你神志不清,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他捉住她的手,在唇边啄了一口,有些惊喜,却又更加怨恨那两个始作俑者,什么狗屁计划,这也太危险了!说是进口药,谁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简白珂任由他抓着手,嘴角撇了撇,另一只手搭在酸涩红肿的眼睛上,嘟囔道:“你说‘你他妈/的放松’时,我反应过来了。”

范墨存苦笑,骂人居然也成了鲜明的个人特征?!

见他不答,稍稍缓过来的简白珂又露出痛苦的神色,大张的腿悄悄合拢一些,自己偷偷蹭了蹭,仍是无法满足。

“范墨存,你还能行吗?我、我还想……那个……”

他几乎立即又要开口骂人了,却忍住,摇头愠怒道:“女人不可以说不要,男人不可以说不行!小母狗,小(女表)子,就让你看看老子‘行不行’!”

被气疯了的男人将她一把掀过去,第一次是照顾她身体,怕她吃不消,不敢直接在后面进,怕顶得太深,这回可是她自找的!

“闭上你的嘴……啊!”

简白珂对他的污言秽语既不满,可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胀/痛的腿间更加有泛滥的兆头。不等说完,他就闯进来,不给她任何喘息求饶的机会。

托着她的腰,口手不停,一阵重过一阵的猛烈撞击,她快被他烫死了,也快被他摇晃散架子了。

“够了够了!滚!”

她失声骂出来,哀嚎着哭泣,却只换来他不知疲倦的“证明”——

“嗯,这回你觉得行吗?我看还不行,还得再‘行’一点儿是吧?没事儿,我慢慢给你‘行’……”

身体已经到了极致,神经敏感到快要扯断了,可每次刚想要装死,不给他任何令他更兴奋的真实反应时,四下流窜的尖锐快乐,又会叫几欲昏迷的她清醒过来,忍不住地低吟承受。

腿间的刺痛将四肢几乎断掉的简白珂清醒过来,之前的癫狂和旖旎等纷乱的画面如同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她哀呼一声,伸手捂住脸,觉得自己堕落到自厌的地步。

怎么又是他!

一想到范墨存,简白珂赶紧松手,低头去看身边的位置。

没人?!

难道是在洗澡?她静静地听了几分钟,毫无水声传来,想要下床去查看,可衣服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她只好裹着被子跳下床,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铃……”

忽然的铃声吓了简白珂一跳,床头的座机正响得欢快,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空手来这间房间的,手机不在身上。

“喂,白珂,醒了没有?你太累了吧,起得比喝多了的我还晚,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那边传来沈澈愉悦的声音,简白珂咽了咽,迟疑道:“那个,你看见范墨存了吗?”

沈澈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了一下才道:“昨天倒是看见了一眼,没顾得上说话,不过听说今天一早又走了,没在北京停留,据说国外还有工作,只是飞回来参加婚礼的……”

你大爷的!臭不要脸!

简白珂想也不想,“啪”地挂了电话!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你别动我去找你!你根本就是来“上”我的好吧?!还是参加别人婚礼顺路随手“上”我!

虽然昨天她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而且似乎比较“辛苦”的人是他,但简白珂越想越憋气,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半天一动也不动,一双眼来回地转。

她想,她还要报复回来,因为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姑娘!

第一件事,先搞清臭男人现在在哪,敌跑我追,宜将剩勇追穷寇,主席说得对!

59范先生,不,是“你的”范先生(3)

信奉“入乡随俗”的简白珂这一次也不例外,土耳其毕竟是一个伊斯兰教国家,尽管随着时代的进步,这里的女人无需一身黑袍从头到脚把自己罩得只露两颗眼珠子,但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好。她下了飞机就直奔一家专卖时尚款式的穆斯林女装公司,为自己选购了几身相对保守又不失亮点的服饰,也带着好奇心理裹上了头巾。

湛蓝色头巾,搭配浅色的夹克和黑色牛仔裤,行走在碧空如洗的城市街头,简白珂不得不感叹为何美国中央情报局将土耳其列为发达国家,确实和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如果这次来的目的只是单纯旅游,那该多好,想到此,满心愉悦的简白珂又拉下脸来。

她打听得很清楚,范墨存这半年正在世界各地拍摄一个系列纪录片,刚好这几天来到土耳其,要对这里的托普卡帕宫所珍藏的大量中国古瓷器做一个大约30分钟的宣传短片,作为两国友好建交四十五年的献礼。

“还真是命中注定,当年答应我来这里走红毯,没想到没过多久我就身败名裂。今天我又来了,看来我和这国家还挺有缘分。”

坐在街边的小咖啡馆,简白珂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聊以自嘲。

她并不害怕独自行走,这几年倒也走了十几个国家,采风,放松,或者只是为了工作,从一开始的担心,到如今的潇洒,她确实在三十岁的时候再次成长了一次。

三十而立,孔老夫子说的果然不差,古人诚不欺余啊。

吃饱喝足后,简白珂神清气爽,直奔传说中的托普卡帕宫,一是去看看那一万七千件中国古瓷器,二是去看看那个提裤子就走的王八蛋正在干啥。

托普卡珀博物馆也叫“老皇宫”,原是土耳其苏丹的宫殿,穿过上千年的古老广场和街道,排队回家的小孩子们极为热情,看到游客笑着挥手大声问好。简白珂这两年越来越喜欢小孩儿,对宁宁和凯文家的小包子简直是恨不得又啃又咬,喜欢得紧,看到这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天使,掏出手袋里的糖果送给他们。

孩子们很乖,依次上来领糖果,每个人都亲亲简白珂的脸颊,道了谢后又排着整齐的队回家。简白珂望着这一个个小人儿,心里酸酸的。

半年前,她在美国的家中因腹痛而偷偷看了医生,经过检查,她是典型的宫寒,会经常性的痛经,手脚冰凉等等,医生建议她要仔细调理,不然以她这个年纪,想要宝宝会越来越困难。

若不是想做母亲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她也不会近来愈发思念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想到生孩子,就不能接受那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多么可怕而执拗的雏鸟情节呀,只因为是第一个男人,所以有种匪夷所思的执念。

想了想,简白珂耸肩,抬脚向前,穿过城墙内的第一道大门,走入宫殿外侧的第一个庭院,这里绿树森森,芳草青青,大块修剪过的草坪像是手工制作的高级羊毛毯一般,绿茸茸的,叫人眼前一亮。

草坪上随处可见点缀的各色鲜花,巧妙地将草坪间偶有裸/露的的黄土地缝隙遮挡起来,又起到了美化的作用,仔细看去,设计地极妙,每一处都是一个爱心的形状,不禁令人忍俊。

简白珂就站在第一庭院的入口处,闭上眼,吸了一口格外清爽的空气。

就在这时,安静的城墙内忽然响起了悠扬的乐曲,是简白珂最喜欢的卡朋特版本的《close to you

》。

她曾说过,这样独一无二的好声音,把整首歌都带得甜蜜起来,加上几个俏皮的钢琴滑音,最适合求婚那种既庄重又透着小兴奋的场合。

就看见一条正红色的地毯,如滚动的雪球一般,从第二庭院深处徐徐向第一庭院这边铺展开,应该是早就在地面上安置了轨道,中央电脑控制,只要定好时间,按下按钮,就会自动铺开一条长达数十米的红毯。

“为什么鸟儿忽然出现了,每一次当你靠近的时候。就像我一样,它们一直盼望着,能够靠近你……”

前方出现一道颀长身影,就走在不停滚动的红毯之后,一边走,一边跟着响彻全皇宫的歌声一起唱着。

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一只手紧紧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步子迈得并不大,声线也有一丝紧张,胸前别着的麦克将他的颤音无限扩大。

她伸手,遮挡住眼睛,生怕这些都是幻象,几秒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一切都还在,她不知道是该哭泣还是微笑。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不虚荣,却不见得每一个男人都能满足这种虚荣。

她承认,她虚荣,这一刻她满足。

就在简白珂还在虚荣与满足的复杂情绪中摇摆不定时,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那是什么表情?笑一下不行吗?你左手边和我左手边同时有两台摄影机,难道露出个‘我很开心’或者‘我好激动’的表情对于一个曾经的女明星来说那么难吗?!”

范墨存简直要咬牙了,她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迷路的白痴一样,嘴也合不上了,眼睛似乎也没有焦点。

这是什么地方,他费了那么多心血,四处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说服当地政府和博物馆,结果呢,眼前这个女人不仅没感动得热泪盈眶,而且还有些要发怒的征兆?!

“所以说,你是故意的?!”

简白珂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缓慢,终于抬起眼看向范墨存,眼中隐隐酝酿着即将动怒的风暴。

范墨存把那些当做是激动的小火苗,有些得意道:“你还没入境我就知道了!”

她听完后开始冲他微笑,笑得异常甜美,甜腻到极其不寻常,凑近一些,手也搭上他的肩,温柔呢喃道:“就连在北京都是故意一走了之了?”

他这才有些意识到不对劲儿,赶紧拥住她,赔笑道:“没、没有啊,只是……工作比较忙,赶紧赶回来嘛……”

两声干笑,范墨存想起来,赶紧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手心里攥着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指环,设计很简洁,没有一般求婚戒指的繁复,但细看之下,细细的指环上居然雕着并蒂莲。

“呃,这么多人,就不要跪了吧?”

其他条件都可以,音乐,红毯,戒指,只有一点,单腿下跪也是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硬铮铮一条汉子,哪能说跪就跪啊。

简白珂冷笑,斜眼看他,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闲闲道:“你说呢?”

范墨存抽抽眼角,毅然地一撩裤脚,退后一步,还真就当场跪下了一条腿,举高手里的戒指,一脸认真道:“简白珂,你愿意嫁给我吗?”

旁边的游客早已自动自发地围绕成巨大的圆圈儿,尽管语言有障碍,但范墨存的动作加上音乐,大家都猜出来是求婚,没想到参观过程中竟能遇到这样的稀罕事,全都驻足,一脸喜滋滋地围观起来。

所以说,咳咳,全世界都不缺少看客。

简白珂继续拿乔,玩着指甲,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范先生,您都快四十了吧?我听说,您这岁数的,精/子活力不高,我可不想跟个老头子腻歪一辈子。法国男人浪漫,意大利男人热情,英国男人绅士,德国男人严谨,美国男人风趣,啧啧,敢问一声,范先生您的优点在哪儿啊?”

范墨存鼻子都要气歪了,好在这里中国人很少,估计也没人能听懂简白珂在说什么,他硬挺着,耐着性子道:“我是没优点,但我有‘长处’啊!”

简白珂皱眉,反问道:“什么长处?”

范墨存立即换上色迷迷的嘴脸,小声道:“晚上试试就知道啦!”

说完,顺势起身,站起来就要去吻她的嘴。

笑话,跪也跪了,老子还不信,你能不答应!

不想,简白珂涨红着脸,骂了一句“滚”,后退两步,撒丫子就跑!

范墨存也愣了,反应过来立即追上去。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愣了,不知道是谁带头,总之一个两个跟上,最后似乎跟风上瘾似的,百分之八十的人全都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这景象,太混乱啦!

简白珂这几年一直有锻炼身体,脚上又是慢跑鞋,跑得飞快,一直跑到博物馆外面的广场上,最后居然钻到了一个大型的室内集市里。

商铺林立,游客众多,她跑在最前头,一边跑还不停地用英语喊:“有人要非礼我!”

要知道,伊斯兰国家里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一听这话,立即有几个青年小伙子上前询问。

简白珂不敢停下,往人最多的地方钻,后面不远处是范墨存,再后面是锲而不舍的大量群众。

第二天的本地媒体将这件事报道为游客自发组织的全民健身运动,甚至有人提议,这种活动应该持续进行,将它发展成本地旅游业对外推广的一向特色观光活动,即运动旅行。

只可惜,最后,体力不支的简白珂还是被范墨存捉住了,后面也几乎没什么人了。

“跑、跑什么?”

他也累得不行,嗓子里冒烟儿,一股铁锈味儿。

简白珂干脆说不出话来,弯下腰不停喘气儿,半天才抬头看他,一脸嫌恶道:“这天底下……还有男人,用一个设计师自己的作品……向她、她求婚的吗?!”

范墨存也愣住,低头从裤兜里再次掏出来,看了几眼,不确定道:“这是……你设计的?”

简白珂更加愤怒,上前扯住他脖领子,怒道:“你连求婚戒指都不是自己选的吧?”

他尴尬地笑笑,抓着她的手紧紧握住,赔罪道:“嘿嘿,我只是跟助理说,不要太俗的,不要难看的……我以为只要结婚戒指亲自挑选就可以……啊!”

膝盖上传来剧痛,他情不自禁地屈膝,弯腰搂住右腿,首饰盒也落在地上。

简白珂曲起脚,狠狠踹了他一下,飞快地捡起盒子,拿出戒指,向远处一抛。

“范墨存,你自己在这待着吧,等我收拾完沈澈和冯邵谦那两个家伙,再来跟你算账!”

她说完,就慢悠悠地走了,没力气再跑,走没多远,招手计程车,回酒店。

剩下范墨存,全身是汗,抹了一把因为疼痛而变形的脸,苦笑一声。

当晚,简白珂沐浴后,正坐在床上和曲瑶瑶视频。

“白珂姐,你说,我这一跑,他不会气死了吧?”

哼,气死当然最好了!不过简白珂嘴上还是安抚道:“瑶瑶,冯邵谦对你现在是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你不把他的毛病扳过来,将来有你遭罪的!”

曲瑶瑶点头称是,两人又笑嘻嘻地嘀咕了半天,在各自的酒店床上险些笑翻过去。

“对了,白珂姐,我离开北京时,听说沈先生满世界找你呢,说找到你要把你大卸八块儿喂狗……”

曲瑶瑶想起沈澈那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心有余悸道。

也不怪沈澈如此心狠,简白珂临走时,以牙还牙,下了一包更狠的药给他,据说沈先生早上起来,腿还是不停打颤的,最主要的是,当晚的女主角,谁也不知道是谁,只有床头一张印着唇膏的便签,上面潦草地写着“功夫不错”四个字,以及,一沓崭新的人民币。

等于说,沈澈被人给“玩”了。

“嘿嘿,等他找到再说吧。瑶瑶,有人敲门,先不说,拜!”

听见门铃响,简白珂穿鞋下床,一看,居然是范墨存。

“干什么?”

她冷声问道,外面传来很疲惫的声音,却透着坚定,“你自己开门,还是我把门卸下来?”

她想了想,开了门。

“白珂,戒指找不到了。我找了好久。”

他走进来,看着她,忽然呜呜地大哭了起来,手捂住脸。

简白珂一愣,然后戳戳他的肩膀,叫他抬头。

“喂,范先生,你真是老了,老花眼了吧?”

她神采奕奕地把手伸到他眼前,晃晃,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指环,当初设计时,她便鬼使神差地用了自己的尺寸。

范墨存撤下手,果然看了看,露出奸诈的笑容。

他根本没哭,装的!

“你无耻!”简白珂明白过来,身子一轻,被他抱起来,往卧室走。

“我是无耻,但我有‘长处’啊!很长呢……”

他笑得果然yín/荡无耻,不等走到床边就开始上下其手,对她百般折腾。

“我有话问你,为什么沈澈跟我说我的国内户籍上显示我是未婚,而范墨元却偷偷告诉我我真的和你结过婚?”

她气喘吁吁,被他吻得昏头转向之前,仍不忘问这个关键问题。

范墨存无暇理会她,只在她胸前奋力揉捏啃咬,大手也在她睡裙下面又挤又搓,半晌才闷声道:“诸如此类**毛蒜皮儿,以后再说!”

简白珂想了想,也是,一刻值千金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甜蜜生活,怀孕生子和文章里最后的伏笔在番外,不会拖很久,3月份之前肯定完事儿

再一次拜求,大家暂时不要删除收藏,会掉积分的,~~~~(>_

番番外

番外一

“来叫干妈捏捏咱们家宝贝儿的小脸蛋儿!”

丰腴不少的宁宁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凑上前去,小东西胖得不像样儿,小巴掌跟小肉蒲扇似的,直往简白珂脸上摸,嘴里咯咯直笑,连口水都流到胸前的围嘴儿上了。

“宁宁家的大胖小子可真不认生,我还怕一来这里就哭呢。”

范墨存走过来搂过简白珂的腰,笑眯眯地与凯文和宁宁问好,然后俯身与正冲简白珂笑着的小肥肉对望。

小名儿叫“老肥”的小肥肉眨巴眨巴眼,笑凝固在脸上,忽然一咧嘴,大哭起来,猛地转头,往妈妈怀里钻。

“都怪你,把孩子都吓到了!”

简白珂不悦地皱眉,狠狠拧了一把范墨存的手臂,疼得他龇牙反驳道:“我怎么他了?”

宁宁赶紧哄着哭得小脸通红的老肥,一边的凯文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老肥这小东西脸忒酸,动不动就哭,跟墨存没关系!”

简白珂这才瞪了范墨存一眼,把欲抽烟的两个男人都赶到其他房间去,和宁宁说些私房话。

“白珂姐,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啊?”

没外人在场,宁宁也就不拘束,撩起一边衣服给老肥喂奶,小家伙吃着吃着就犯起困,小嘴蠕动几下,打了个哈欠睡了。

简白珂和范墨存结婚快一年了,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你不会是不想生吧?”

宁宁讶异,赶紧好一番劝说,一个劲儿地告诉简白珂再晚了就算高龄产妇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听得简白珂各种紧张担心,当晚就开始一脸严肃地要和范墨存开家庭会议。

“这个,你着急了?”

范墨存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不过他不敢催问,生怕哪句话不对简白珂的心意,这女人要是再打包就走,他怕是没力气再给追回来了。

“早晚都得生,咱们还是早点儿吧!”

简白珂大义凛然,难得主动地脱了睡裙,白嫩嫩的身子一动,钻到被子里。

“快点儿啊!”

见范墨存不动,她这个着急啊,赶紧出声。

“这个……我怎么感觉像给猪配/种啊?”

范墨存小心翼翼地开口,果然惹来简白珂的好一顿骂。

当天晚上,两个人很努力地进行了三次鏖战,大汗淋漓,好不畅快。

早上起来,范墨存腿都是软的,踉踉跄跄出门上班去了,而简白珂则是一直睡到天擦黑,浑身酸痛。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夫妻俩除了简白珂身上不方便那几天外,莫不如此。

运动运动再运动,进进出出复进出,床板摇晃,汗水交融。

可惜,一个多月过去了,范墨存瘦了近十斤,一对儿黑眼圈清晰可见,简白珂的肚皮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她跟着魔似的,每天早上都带着一盒验孕棒进卫生间,再一脸沮丧地走出来。

很快,周围人全都知道了,这对苦逼夫妻在家连续造人,最后却不得不宣告失败。

“嫂子,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哥不行?”

范墨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了,二十二岁,依旧娇憨动人,此话一出,坐在她旁边的男友周正一扯她的手,不悦道:“瞎说什么啊!”

简白珂扁嘴,脸红红却诚实道:“他要是不行,没几个行的了。”

范墨元搂着刚怀孕三个多月的佟薇,也跟着瞎凑热闹道:“这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这地越耕越肥,我哥那头牛可快完蛋了!”

这厮自打半年前就戒烟了,酒喝得也极少,就是为了生个健康宝宝,眼下佟薇有孕,他更是紧张得不得了。

“别听他胡说!大嫂,不如这样吧,你们去检查检查,万一哪里有问题,也好对症下药是不是?”

佟薇瞪了瞪范墨元,嫌弃他说话没个遮拦,也不怕人笑话,转过脸来冲着简白珂笑吟吟开口。

简白珂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只能点头,一时间心乱乱的。

周末,范墨存难得在床上睡个懒觉,没想到不到八点就被捅醒,一睁眼,简白珂已经收拾利落站在床边了。

“今天约了专家做检查,给你十分钟洗澡穿衣。”

他咬牙,只得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洗澡穿衣,跟着她一起出门。

“去隔壁那小屋里,然后把东西给我。”

专家面无表情地叫护士递过来一个样子可疑的小器皿,范墨存硬着头皮接过来,向旁边一看,果然有个更衣室大小的小屋,门半掩着,他一脸决绝地走进去,狠狠关上了门。

简白珂出于礼貌和尊重没跟着进去,其实她知道范墨存不愿意过来检查,毕竟男科这里都是些雄风出现问题的患者,他那么要面子一定受不了。不过,她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吃中药调理身体,最近一次检查医生告诉她,她的身体此刻已经很适宜受孕了。想来想去,她还是逼着范墨存来做一次系统检查,为了孩子,值!

眼看着范墨存进去都快半小时了,还不出来,简白珂有些急了,来回踱步十几次,终于敲门走进诊室。

“医生,那个,我先生……”

简白珂还没说完,就听手边不远处传来极为愤慨的一声喊:“把我老婆给我叫进来!”

她连忙冲医生点了下头,径直走到小屋门前,敲敲门急切道:“墨存,墨存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门欠开一条缝儿,伸出来一只大手把她狠狠拽了进去。

简白珂看看这狭小空间,半晌,“噗”的一声笑出来,又怕被人听见,赶紧捂住嘴,仍忍不住笑眼弯弯。

杂志、书、海报,全是各色美人儿,眼儿媚身儿娇,搔首弄礀的,脏兮兮的沙发上散乱着几本盗版书,上面都是些可疑的污痕。

范墨存一脸暴躁,手里捏着个采集用的器皿,气得扔到一边,抓了抓头发,他小声郁闷道:“老子青春期之后就没再干过这种事儿了!”

简白珂忍着笑,主动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诱哄道:“好老公,委屈你了哦,就辛苦一下下嘛!”

范墨存这才缓和了神色,伸手搂住她,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熟悉体香,似乎忽然来了感觉。

他低头,去舔她的耳垂,痒得她直躲,不停在他怀里乱扭,扭得他一颗心都酥酥麻麻痒丝丝的。

“你帮我。”

他朝她低语,一手去解自己的皮带,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吓得简白珂赶紧缩手,慌张道:“这可是医院!你别胡来!”

范墨存扬眉,不顾她的拒绝,很快松了皮带,一努嘴道:“谁敢废话老子崩了他!来检查就够给他们面子了,老子要是再生不出儿子来就过来砸场子!”

简白珂无语地翻翻眼睛,她就知道,特权阶级没有一个好货!

被他拉扯着的手,终于还是轻轻覆了上去,被那温度吓了一跳,顷刻间就感受到了那上面蕴含的力量,简白珂抿抿唇,脸颊滚烫,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你、你快点儿啊,可别半天出不来!”

她踮起脚来吻了吻他的喉结,低声安抚着,生怕他耍赖。

范墨存眯着眼睛,微微仰着头,靠在墙上,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舒爽得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闷哼当做回应。

只要想到面前的女人是她,他就有一种奇异的蠢蠢欲动,从内而外地产生一种化身野兽的冲/动感。

狭小密闭的空间,空气稀薄,温度骤然升高,两人之间开始弥漫起一种奇异的艳/情味道。

“白珂,白珂,吻我,吻我……”

他忍不住低头呢喃,闭着眼寻找她的香甜小嘴儿,简白珂仰起头,主动含住他的嘴唇,灵巧的舌滑溜溜地缠上他的舌,手上并不停。

他不住地喘气,呼吸粗重,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不断加深这个吻,舌尖几乎都有些麻痹的感觉。

四片黏合的唇紧贴,有津液顺着嘴角滑下来,又被他尽数吸食回去,简白珂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快要站不稳,小手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见她要停,范墨存赶紧腾出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背,主动带着她动作,她火烫的手心上都是汗,加剧了摩擦。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再次被他堵住了嘴,将她要溢出口的声音全都吞掉。

“嘘,你想要别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好事’?”

他在她耳边轻笑,吻着她汗湿的发鬓,空余的另一只手缓缓探向她腿/间。

“别……”

她掀起眼,几乎泪汪汪了,太刺激,太吓人。

“我有分寸,别怕,乖。”

他不住地吻她,语气温柔,熟悉地找到想要去的地方,手指轻轻移动,听着她隐忍的抽气声,更加兴奋。

“你……快一点儿……”

简白珂声音里已经有了哭意,头死死地抵在范墨存肩头,狠狠咬着牙求道。

番外二

她越想躲,他却用力地扯着她的胳膊,都快把她掐疼了,简白珂哽咽着由着他的手肆意作乱,牙齿紧紧地扣在下唇上,不敢发出其余的声响。

她几乎不敢与他异常兴奋的眼对视,怕深深陷入他眼中的风暴漩涡里,每当这种时候,范墨存的眼都会与平时有很大不同,简直要吃人似的。

他吻了一下她的唇,不许她再咬嘴,然后便低头,将头埋到她肩窝,同时并不停止之前的种种霸道侵略。

她听见他的闷笑声,气得捶了他几下,又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全身都恨不得贴上他。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想去的地方,轻柔抚慰撩拨,听见她低低的喘息,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裙子往旁边拉扯。

“裙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天天穿。”

他故意冲她挤眼睛,摸上她细腻的腿,意有所指地小声道。

简白珂只得用唇形回敬他一个“滚”字,她刚说完便几乎要尖叫出来,因为他恶狠狠地闯了进来。

站立的礀势两个人还是头一次,身高的差距让他进行得很是艰难,可越缓慢,身体就越想爆炸开来。

他的脸几乎都有些变形,隐忍得极痛苦的样子,等待她的适应。

“嗯,好了呢。”

她不忍心,皱眉轻声安慰他,其实还是不太舒服,但不想他再难受了,于是微微站开一些,好彻底包容他。

大概是太紧张刺激了,范墨存并没坚持太久,爆发的前一刻居然还记得移动身体,伸长手臂去捡那个被扔在一边的玻璃器皿。

“端好它。”他挤出几个字,然后便猩红着眼睛狠狠地又来了几下,这才深吸一口气对准。

简白珂乖顺地接着,生怕他弄到自己手上或者衣服上,有些嫌弃地冲他吼:“够了够了!”

范墨存瞪她,一边到处找纸巾擦拭一边嘟囔道:“你等回家的,我得全都讨回来!”

毕竟不好意思,两个人整理完毕,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外面的医生护士应该也猜到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几个年轻小护士,眼神一对上范墨存就禁不住回头窃窃私语起来,还都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儿。

“那个,化验结果出来了再来领吧,没事了。还有,那个,想要怀孕的话,夫妻生活要节制一下,不要太频繁。”

医生低咳一声,一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并不看向范墨存和简白珂,在两人临走时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两人一离开病房,门刚掩上,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阵大笑来,臊得简白珂一张脸红到极致。

“都怪你!”

她气得踩着高跟鞋飞快地在前面走,不等慢悠悠的范墨存。

他也委屈,快不追上前,拉她手臂讨好道:“怪我干什么啊,还不都是为了咱儿子啊!”

简白珂看看他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也心疼了,点点头,眼中泪光闪闪,万分委屈道:“老公,咱们生个孩子咋就这么难啊?”

不过接下来,忍不住向众人吐槽的就从简白珂变成了范墨存。

范墨元和佟薇的宝贝女儿满月酒席结束当晚,众人难得地又聚到了一起。简白珂因为近来身子重,愈发渴睡,吃了饭就早早上楼睡觉了,楼下是一群精力过旺的家伙们。

“大哥,你这回可美了吧,嫂子这都四个多月了。听说你偷偷找人看了性别,咋样,姑娘还是小子啊?”

范墨元搂着劳苦功高,丰腴了不少的佟薇嘻嘻笑着开口,至于今晚的主角,范湛珈小朋友早就在收完一圈红包以后跟着月嫂阿姨睡大觉去了。

“应该是儿子,带把儿的。”

范墨存咂咂嘴,一脸得意洋洋,但很快又垮下脸来。

“儿子还不好啊,我这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哎呀你掐我干什么?!”

范墨元没等说完,就被佟薇狠掐住了耳朵,她瞪圆眼睛道:“怎么,珈珈是女儿你不高兴了?”

于是范二少爷再也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地缩在沙发一角,表示自己完全是局外人,请大家继续。

“哥,起好名字了吗?我大侄子叫什么啊?”

范墨萦两眼放光,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又有一个小包子供自己上下其手大玩特玩,就忍不住露出狰狞猥琐的笑容来,看得一旁的周正心头擂鼓,心说这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尼姑嘛,为何他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想好了,他们这辈是‘湛’字辈儿,墨元家小公主是湛珈,我儿子湛瑄,请了师父给瞧过,都说名字不错。”

范墨存摸着下巴,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个,范大哥,咳咳,我问句不该问的,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关键时刻,周正毅然出马了,毕竟,想要娶得美人归,长兄这一关必须要过。

众人立即投来“问得好”的眼神,谁都想问,但谁都不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唔……”

范墨存忽然支支吾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重点。

还是佟薇聪明,立即明白过来,小声试探道:“大哥,是不是大嫂不同意跟你一个房间休息啊?”

范墨存重重点头,一脸悲愤,眼神扫过众人,哀戚道:“我独守空房四个月了!我现在常驻客房,主卧室我都快进不去了!”

大家全都憋着,谁也不敢在他面前笑出声,范墨元忍得几乎要抽过去,最后还是硬憋着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道:“唔,四个多月,大哥,你稍微控制点儿力道……另外再节制点儿……还是、还是可以的哈哈哈哈……”

范墨存yīn着一张老脸,逐一问了问细节,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缓缓上了楼。

“我赌大哥会被大嫂打出来,啧啧,你没看到她现在那种母性的力量,就跟母**一样!”

“谁说的,毕竟是夫妻,哪能舍得下手,再说了,不是说孕妇那个什么欲更强吗?”

“喂,二哥,你跟二嫂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也是控制点儿,节制点儿?”

“滚,小屁孩儿别瞎问,周正,你把她给我带走!”

“咳咳,小尼姑,你要是真的感兴趣,赶紧给我生一个,咱们俩自己试试,不用问别人……”

“臭流氓,滚一边去,别摸我!”

睡梦中,简白珂被人轻轻推了推,她揉揉眼睛,看见是范墨存,立即戒备道:“你干什么?我都睡了!”

也不怪简白珂语气不善,她刚怀孕时去医院做检查,在诊室外看见一对小夫妻,女的哭得双眼通红,好奇之下偷偷跟护士打听。一问才知道,妻子怀孕了两个多月,丈夫非要行/房,一个不小心,孩子掉了。

于是,简白珂生怕哪一晚上范墨存野性不改,万一自己也一个没忍住,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没有了。

直到现在,孩子都快五个月了,就连医生也暗示,可以有偶尔的“夜间活动”了,她也不敢。

“那个,白珂,我有话跟你说。”范墨存很严肃,在床边坐下,直视着简白珂。

“我想了很久,决定要在儿子出生前对你坦白一切,不然我怕他嫌弃他老子没种。”

范墨存婚后就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其实在外人面前依旧冷酷,只是对待简白珂学会了温柔和耐心,大概是觉得以前让她吃过苦受过罪,生怕她再受丁点儿委屈,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怎么了?”

简白珂也觉得今晚的丈夫有些陌生,不禁清醒过来,坐起来靠在床头,拧眉看他。

“你十岁那年夏天,你记不记得你爷爷家那个大院,有个男孩儿舀虫子吓唬你?”

他握着她的手,耐心帮她回忆,那年长江沿岸暴雨集中,水位居高不下,虽然不如后来的98年洪水那样吓人,但也着实可怕。当时范善罡在地方带着手下人亲赴抗洪第一线,刚上高一的范墨存只好跟着母亲赵晓然回北京老家过暑假。

范善罡的父亲和王唯山是战友,他在南方指挥抗洪,便让赵晓然去看看这位长辈,于是赵晓然买了礼物带着长子去探望仍旧住在军区大院的老爷子。

刚好那一天,也是王浩勋偷偷带着简白珂回家的日子,因为老爷子讨厌简繁,王浩勋只好每个月挑选那么一天私底下让父亲和女儿见个面。其实简繁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

于是刚一进大院,范墨存就看到了正在yīn凉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的简白珂,她那时刚十岁,梳了两条小辫子,白色的半袖连衣裙,红色的小皮凉鞋,细长的小腿耷拉着,不时晃两下。

“妈,你先去看王爷爷,我凉快凉快再进屋。”

范墨存假装热得不行,手在脸边上扇着风,赵晓然嘱咐了几句,叫他不要乱走,自己舀着东西先进去了。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对一切都懵懂却又好动的年纪,他忍不住东看西看,从枝繁叶茂的树上逮了一只知了,无声无息地走到简白珂身后。

“嘿,虫子!虫子在你脖子上!”

他忽然大喊一声,猛地拍了一下小女孩的肩膀,果然,看得入神的简白珂哆嗦了一下,手里的书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就看简白珂皱了皱眉,伸手摸索着自己的颈子,果然觉得痒痒的,一抓,原来是只知了,她捏在手里,又把它轻轻放回到树干上,这才弯腰捡起书。

“无聊。”

经过范墨存时,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开口。

笑话,全天底下的小流氓,一半以上都在这军区大院里,哪个都是混世魔王,如若这点儿胆子和定力都没有,岂不是要来一次大院就被他们欺负一次?

这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混小子,以为一只虫子就能让自己哭鼻子吗,真是蠢,怪不得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土包子!

简白珂心里将他嘲笑了一遍,这才踩着小凉鞋,手里舀着书,一步步走回去,临近家门时,还不忘回头冲呆怔的范墨存吐了吐舌头以示鄙视。

“哦,原来你是那个土包子?”

简白珂在范墨存的百般提示下,终于隐隐约约有了印象,捂着嘴笑出声来。

“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后来我还偷偷去大院找过你,不过你一直没出现过。”

范墨存很是郁闷地回忆着,那个暑假很短,他又去了两次,盼望着能够再见一次那个淡定的小女孩儿。

“这种小事儿我上哪记着去啊,你要是不说,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我十几岁时追我的男孩儿能在□前列方队踢正步呢!”

简白珂诚实说道,谁记得那一面之缘啊,她见范墨存脸色更加难看了,适时地闭嘴,憋着笑。

“喂,范先生,你不会是想说,我十岁时你就爱上我了吧?我真惶恐呀,你不会是恋童吧,哎哎好吓人!”

她故作惊恐,裹紧杯子挪了挪,被他飞快地一把抓住,抱在怀里,自己也顺势脱掉鞋子躺到床上。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挺好玩的,后来在会所那次,我真的没认出来你,毕竟过去快十年了。后来我越想越觉得像,于是私下去查了查,没想到真的是你。就在我还没想好怎么接近你的时候,你自己送上来了。”

简白珂在他温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德国那次?”

他把下巴垫在她头顶,渐渐舒展开笑容,回忆起两个人的第一次,忽然觉得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嗯,那次我还特意保留了一样东西,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给你。”

她顿时感到很意外,睁大了眼睛,追问道:“你那时知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要把自己卖了?”

他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笑,笑够了才回答她:“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傻女孩儿,不过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当时都不会拒绝。我的人生信条一向是,先做了再说,别犹豫,也别后悔。”

简白珂像小时候一样撇撇嘴,她算是知道了,有些事一辈子她也问不出具体的结果,比如范墨存那诡异难测的心理,比如她和范墨存究竟结了几次婚。

好在她怀孕了,为了孩子的合法身份,简白珂有了理直气壮的机会质问他,原来,两个人确确实实是已婚夫妻,范墨存倚靠私人关系在简白珂未到场的情况下,在当地使馆办了结婚手续,就在一夜缠绵后的第二天早上。

而此后,他也将简白珂是“被结婚”这一遭遇落实到底,将她的户籍和身份全都保持原样,依旧注明是未婚,就是为了让自己手里握着最后一张牌。包括后来简白珂和沈澈到美国定居,这里面各种严苛的身份检查都没有被美国使馆看出点滴纰漏。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舀给我瞧瞧。”

简白珂心生好奇,认识范墨存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如此不大方过,究竟是什么好东西,不禁好奇。

“要是今晚老婆大人叫我留下来,我就给你看……”

他狞笑着,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吓得简白珂直往被窝里缩。

“不行不行!宝宝!宝宝!”

她护着肚子,连忙拒绝,其实她也知道稍微注意就可以了,但生怕他没个轻重,真的出事就糟了。

范墨存抱紧她,连忙去吻她的耳垂和脖颈,温柔呢喃道:“放心,我会很轻很轻,要不你在上面,或者侧躺着,我保证不用力,慢慢的好不好?”

因为怀孕而比平时更加敏感几分的身体立即酸软起来,其实干渴的又何止他一个,她同样渴望已久。

她陷在他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胸肌,声音颤抖道:“墨存,轻一点,我怕……”

他继续温柔地吻着她,手指轻轻地动着,想让她先到一次,免得不适应,力求令她先获得愉悦。

很快,简白珂便呼吸急促起来,小嘴儿一张一合的,腿也来回踢了几下,终于在他的温柔抚摸中率先解了馋。

“舒服吗,老公好不好?”

她嘤嘤几声,不好意思回答,小手在他身上乱抓,终于抓到想抓的。

“别捏别捏,嗯……”他紧张地低吼,喷得到处都是。

范墨存尊严尽失,实在太丢脸了,涨红着脸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女人,一掀被子抓起她的肩,邪恶道:“老婆大人,第二次时间更长哦,有你受的了!”

很快,坐在楼下赖着不走的两男两女听见从楼上冒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不禁各个摇头。

“大嫂不会有事吧?你去上楼看看。”佟薇捅捅范墨元。

“你觉得我活腻了是吧?”范墨元斜眼瞪她。

“听上去你大哥好强啊,这种事遗传吧,小尼姑,咱俩也试试,什么二十四式,闺房四十八招?”周正摸摸鼻子一脸期待。

“我先阉了你,只用一招,你要试试吗?”范墨萦眼疾手快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恶狠狠道。

简白珂是在满屋子煎**蛋的香味儿中醒过来的,怀孕后她的口味变得异常诡异,以前最讨厌吃**蛋,现在不管是水煮蛋茶叶蛋煎**蛋**蛋糕,全都爱吃得不行,还得控制着吃,范墨存一天只给她吃一个,最多俩。

她披着他的衬衫,小心地先去卫生间检查一番,范先生还是很体贴的,昨晚让她很舒服,没有任何不适,虽然他倒是很辛苦,忍得很累。

笑眯了眼睛,准妈妈小心翼翼下楼,果然,系着围裙的范先生刚做好早饭,帮她拉开椅子。

“喂,昨晚说好的东西是什么,别以为我睡着了就能赖账!”

语气不善,先夹了一口**蛋放嘴里,简白珂想起来,还有正事。

范先生试图顾左右而言他,不料在孕妇强大而可怕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只得在书房里的角落里掏出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sd卡。

他用电脑读取,很快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现在是德国时间12月25号凌晨五点十四分,圣诞节,嗯,简白珂,我喜欢你。”

画面上的男人脸上还有激情过后的余韵,镜头一转,转到床上睡得正香的女人,是简白珂。

“你睡得真香,我希望以后都能这样抱着你一觉好眠,晚安,我的女孩儿。”

画面黑下来,她已泪流满面。

虽然不够完美,不过,这才是生活,很真实。他给的伤痛是真实的,他给的爱也是真实的。

最好的生活不是100分,是80分,没有太多负担,没有太多压力,可放眼望去,却又还算好。

“我今天可不可以,吃两个**蛋?”

简白珂擦擦眼泪,肚子又咕噜了两声,很难为情地请求着,仰着头看向范墨存。

他低头,忍不住再次吻吻她,笑着回答说:“看在你昨晚辛苦伺候我范大爷的面子上,好”。

番外三

最近我很苦恼,一个是我的堂姐范湛珈对我表现出异于堂姐弟的热烈情感,出于人类的基本道德我不得不躲着她;一个是沈老头家的小不点儿沈又蘅整天哭着闹着要嫁给我,但他却是跟我一模一样带把儿的家伙,我多次跟他一起去洗手间嘘嘘过,亲眼证实了他跟我一样,都是有棍子的爷们儿。

人生,真是揪心啊,我才5岁,就早早地过上了为爱情忧心的生活,连带着我这一个礼拜的食欲都很不好,让母上大人对我很是不满,常常要唠叨几句。

我理解母上,毕竟,人到中年,七年之痒,眼看着她和我爹结婚已经七年了,再多的激情也快磨光了。我虽年少,却听过不少负心汉辜负痴情女的故事,幼儿园里也多有些王八蛋老爹扔下老婆去孩子找年轻漂亮小三儿的实际案例,我想这种事情不得不防。

当我想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以后,我就很少去母上的房间过夜了,尽管母上的床又香又软,做的梦都格外香甜。说也奇怪,自打这以后,我的零花钱明显增多,我爹看我的眼神也不那么幽怨哀戚了,偶尔还会夸我几句说我颇有他当年的霸气。

我用眼睛微微扫了他一眼,很镇定地接受了表扬,不过其实我并不懂什么叫“霸气”,但是这一点我很像母上,就是当我不懂的时候,我总是装成很懂的样子,其实别人根本猜不透我是听不懂还是懒得搭理他。

“瑄瑄,妈妈刚才忘带钱包了,兜里一分钱一张卡都没有。但她们以为我是没看上这一季新款啊哈哈哈!”

拉着我走出商场,母上跟我咬耳朵,并且一再叮嘱我,“气场”这东西十分重要。

“当你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时,你就绷着脸,很有威严的样子,就像你爹那样。”

母上如是叮嘱我,我自然记得很牢。果然从那以后,我在幼儿园人气暴涨,小女生都主动来找我玩,其实我一开始有些害羞,幸好我不忘母上教诲,无论她们笑得多像一朵花儿,我都端着架子,于是我的人气更旺了。没办法,人要想红,拦都拦不住。

看,我说的吧,母上是超级牛逼的母上!

咳,我自己的情感还乱七八糟呢,不过为了母上,我决定要为我们范家的安定团结时刻准备着奉献终身,哪怕叫我去娶冯老头他家那个小骚包。

我很不喜欢冯老头,并且私底下叫他“疯子”,因为他一把年纪了还很喜欢粉红色,并且把她家的小骚包冯婴婴也弄得粉嘟嘟的,看上去很没有时尚的感觉。在我眼里,时尚就是经典的黑与白,像我,像我爹,我们都是黑白两色的拥趸。

也因此,我觉得我爹也同样不喜欢疯子,不过他还不怎么喜欢沈老头,总之我一度怀疑,除了母上,我爹与整个世界为敌。说起这个我就很是感伤,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何一到晚上,看到正在母上大床上玩游戏玩得一头是汗的我时,他的眼神是那般的复杂……

“范湛瑄,给我滚回你自己房间,老实睡觉!”

这是我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我连语气都能模渀个九成,那腔调实在太伤害我的幼儿心灵。

忽然想到下个月就是母上和爹的结婚纪念日,我摸了摸口袋,零花钱都给冯婴婴买快餐了,只因为买个儿童餐再加98块钱就能送一对什么猫,说是一公一母,她喜欢得不得了,可惜疯子去上海了,小骚包的母上瑶瑶阿姨说快餐对身体不好,不给她买,她就跟我哭。

我看她哭得实在可怜,一咬牙就给她买了下来,于是我就成资产为0的穷光蛋了。

“瑄瑄,就算你是穷光蛋我也喜欢你。”

小骚包抱着那俩猫,冲我吧唧一口,我摸摸被她亲过的脸蛋儿,呦,挺热。

“那你可千万别喜欢我,我想当有钱人。”

我耸耸肩,嘴巴动了动吹了个泡泡,继续端着,不时用眼睛瞟着她。

妹子,快来呀,再亲哥一口,刚亲了左边,还有右边呐!

谁料,小骚包再次大哭起来,用力把俩猫砸到我怀里,迈着小短腿跑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东西吗,怎么又不要了?!

看,这就是女人!喜新厌旧!变化多端!不好伺候!

我决定了,如果以后遇到的女孩儿都是这样,我就去和沈又蘅那家伙凑合凑合过一辈子算了!

都别逼我!

时间飞快,日子就在我追的动漫更新慢得要令我吐血中极快地过去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让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首先是堂姐忽然对我热情尽散,其次是沈又蘅还没等到我对女生彻底失去兴趣就对我失去了兴趣,最后是这两个无耻男女勾搭到了一起,怎么能不让我痛心疾首?!

起因是堂姐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去报名了少儿跆拳道班,学了些皮毛,就是这几下花拳绣腿,令她人气激增。有一天沈又蘅又被人欺负了,谁让他长得一副小受模样,当然引来班里大块头的注意了。没想到这一次有范湛珈出来多管闲事儿,几下就把小胖子撂倒了,轻松收获了沈又蘅的纯纯少男心。

女人果然是喜新厌旧的,范湛珈见我对她毫不动心,果断地投入了沈又蘅那纤弱的小身板里。

一下子失去两个爱慕者,我很忧郁。

饭桌上,我哀声连连,几次端起饭碗,又放下,吃不下一粒米……

因为肉吃多了,撑到了。

“多吃菜,少吃肉。”爹看了我一眼,再也懒得管我,继续给母上剥虾仁去了,很是狗腿。

“母上,女人呀,都是喜新厌旧的呀。”

我啜泣着开口,偷瞄了一眼爹,果然他神情严肃起来,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

“嗯?儿子,谁伤害你了?”

母上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我知道,她对八卦比我还着迷。

“不是我啊,是某某的妈,前一阵出差遇上个有钱男人,结果回家就要离婚。还有某某某的妈,嫌弃他爸爸年纪大不帅了,最近正在和健身教练约会。还有某某某某的妈……”

我双脚忽然悬空,身子被人提了起来,不得不住口。

“吃饱了就滚回你自己房间,老实睡觉!”

又是这句话,爹,您能施舍我一句新的吗?!

当天晚上,我隐隐听见隔壁传来母上的尖叫声,比往常听见的都还要凄厉百倍,可我深陷在复杂的心绪中,懒得睁眼去辨别。

就在我几乎忘了这种种不快的时候,我们家出了一件大事:母上再次怀孕了,她已经37岁了,是不折不扣的高龄孕妇。

他们都以为我不懂,却忘了如今这个信息时代还有什么是我们低龄儿童不知道的,嗤!

我对母上浓浓的爱顿时转为了深深的担忧,同时对我爹充满了愤慨,他太不心疼人了,这不是要母上遭罪吗!

母上却很高兴,她说终于又有机会吃吃喝喝不工作还能指使我爹干活了。

我没好意思顶嘴,心里却说,那不就是你前七年里每天都过的日子吗,貌似没有什么不同啊。

我爹人前百般自责,多次红了眼圈儿,握住母上的手哽咽。我懒得戳穿他的谎话,他明明得意洋洋跟我二叔说,这回好了,儿女双全,看母上还能跟谁跑了!

其实我很想吐槽说,这么一个智商低,爱臭美,自恋,爱摆臭架子,没文化的女人,除了你这个二傻子,还有谁愿意要啊?!

罢罢罢,男女之间的破事儿,岂是我能操控得了的。当务之急,我先把那俩猫给小骚包送去,她已经一个月没搭理我啦,我这心里还空荡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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