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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


第一章 群裳乱舞

陈政,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邯郸人。

邯郸这个城市,两千多年没有改过名字,而且这两个字属于特立独行的亲哥俩,跟其它字基本上连不到一起、组不成词儿。

陈政上学时最讨厌两门功课,你一猜就能猜出来,一个是数学,一个是英语。一个水管注水,一个水管出水,流的时间不一样,流量也不一样,问你什么时候蓄满水,这跟我有个球关系,你神经病吧,一边注水一边出水,我就想问问这位出题的奇葩老师,您在家泡澡的时候是这么干的吗?还有那道关于火车什么时候相遇的题,甲乙两个站的两列火车,出发时间不一样,速度不一样,问我火车几点相遇,还在哪相遇,你丫的这两列火车搞对象呐?!相遇了还想亲一口还是咋地!说起英语,陈政更是头皮发麻,脑仁儿嗡嗡作响,铺天盖地的单词儿,倒着个的各种语法,这洋鬼子说的话,把一个个炎黄子孙、华夏儿女愁得那叫一个少年尝尽愁滋味!你说我又没钱出国,又进不了外企,又不找金发碧眼的洋媳妇儿,我学英语费那么多牛劲,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重要的问题问三遍!

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陈政说啥也得跟数学和英语这两个活冤家说拜拜。于是,估摸着自己的几斤几两,报了个师范学校。几年大学生活,连个对象也没找着,难道文史系的童鞋们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好吧,捧着毕业证回家见爹娘,毕业就失业,失业再就业,千锤百炼嘛!考公务员肯定是没戏,咱就说那个什么行政能力测试题,那是对待正常人的态度吗?带个骰子去考试,也比一道题一道题的掰扯对的多。如果想答对不正常的题,请首先把自己变得不正常。陈政一想,我靠,我都变成哲人了,干脆,还是竞聘个老师,到课堂上当个亚里士多德吧。就算压力是多得,那也无非给学生们备备课,改改作业,面包还是有滴,假期还是有滴,对象也会有滴!起码是个高尚的、稳定的工作嘛!

地球绕着太阳转了好几圈儿,绕得陈政和小初高的童鞋们都失去了联系。自己一个人骑个自行车,快快乐乐上班去,高高兴兴回家来,在学校教一教语文和历史,在家上个网、看个片儿的当宅男,谁说没有对象的日子就是暗无天日!

说起对象就让人闹心。亲戚邻居介绍了好几个,见面儿前都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这个有气质,那个身材好,满怀憧憬跑去一看,我勒个去,长得都跟照片儿里的清朝妃子一样,要么瘦得像马三立,要么脸长赛冯巩,要么矮得堪比潘长江。陈政屡经挫折得出一条经验,说那位女子气质好的,必是个小胖墩儿,凡是说身材好的,必是瘦骨嶙峋的三级风以上不敢出门儿。

如今三十出头的人了,陈政也是日渐厌倦了媒人们美丽的谎言,抡哪算哪,爱咋咋地吧,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打嗝儿,先宅着去!

平日里陈政兜里揣着个手机,基本上当表来用,为嘛?除了老爸老妈打电话问他回不回那边儿吃饭,这手机的通话记录里很难划拉出其他人的名字。陈政不是不会玩儿手机,人家手机里还有一个几十人的大群呐,不过群里的成员除了他以外,都是戴红领巾的小花朵罢了,平时在群里偶尔发个红包,布置一下作业啥的。

这天下午有陈政的课,陈政把手机往自己批改作业的桌子上一扔,夹着书去了教室。偏偏这天下午陈政的手机响个不停,一个没有记录姓名的手机号一个劲儿的打过来,“男人真命苦”这首铃声反反复复在老师们的备课室里播放着,烦得些个老师头顶冒白烟儿。人家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老师心想,你苦就苦吧,还害得我们耳膜震裂。可是苦了人家正为房贷、车贷、各种贷暗自神伤的老师,每当铃声响起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是我还款的时候,每当过了还款的时候,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已不够。你说这铃声烦人不烦人!

陈政下了课回到备课室,几个老师齐刷刷对着陈政怒目而视,弄得陈政背后直发麻。这是咋回子事儿?

“我说小陈老师,您可拿起您的手机看看吧,这一下午的一通老师真命苦,唱得我们眼泪儿都快忍不住了!”一个年长的老师说到。

陈政急忙拿起手机,一个尾号三个八的手机号,连续打来了十几个未接。这是谁呢?不认识啊!陈政不好意思的朝各位老师点点头,拿着手机跑到楼道里拨了过去。

“喂,哪位?”

“哎呀呀,陈政,我的老同学,可算是打通了你的电话,咱们多少年没见面了!你听听,看能听出来我是谁不。”

陈政一脸的无可奈何:“哥们儿,咱是哪个学校的同学,我是真没听出来。”

“哈哈哈哈!我猜你就听不出来。我,初中,咱们前后桌,在你背后粘纸条儿那个,想起来没?”

陈政苦思冥想了半天:“你是?”

“嗨!你还没想起来,我,往你铅笔盒里放壁虎那个,想起来没?”

“欧~”还是没想起来。

“想起来了吧!我就说吧,不用说名字,你就能想起来我是谁。跟你说个事儿啊,今儿晚上六点,海鲜大酒楼三个八房间,咱们初中同学聚会,你可不能不来啊!为了找到你的手机号,我可是动用了好几个老铁才联系到你。咱们初中一个班的,可是多少年的感情了,你要是不来,同学们可是要兴师问罪的啊!”

“我五点半才下班呢。我把车子先放回家,可能得晚点儿。”陈政还多少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想想当年的幕幕场景,还真是勾起了些许怀旧之情。

“没事儿,等你,不见不散啊!”那边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弄得陈政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反应了半天,才确定这件事儿是真的。

下了班,陈政回家放了自行车,从家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直奔饭店而去。

到了海鲜大酒楼门口已是六点十分,陈政急匆匆上楼,服务员推开三个八的房门,朝里面说了一声:“三个八房间贵宾到。”

只见里面的桌子边围坐了七八个人,正在彼此热烈寒喧,听见服务员说话声,不约而同的用期待目光望向门口,见陈政进来,都是失望的一扭脸,继续着刚才的对话。

只有其中一人朝陈政挥挥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陈政便坐在了距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在上菜的间隙,桌子上伴随着名片的递来递去,阵阵扰攘不绝于耳。听其中的只言片语,桌上不是这个科长就是那个处长,好像还有什么局长、董事长,反正除了陈政都有个长。陈政在那里默默的坐着,心想,奶奶的,我不带长,我在学校还管着班长、副班长、学习小组长呢,你们牛什么牛。你们再长,能长过姚明不?!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位,向众人招手说着:“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接着,一屁股坐在了主座那人的旁边。主座那位什么投资公司的董事长说到:“专门给你小子留着这个座儿,你这召集人不现身,我们可是不能开席啊!”

陈政一听,刚进来那人不就是今天给自己打电话那人嘛!

几轮酒过去,各个长们都喝得面红耳赤,相互间喝来碰去,只是到了陈政这里,都拿嘴唇在酒杯边儿抿抿就过,也无甚多言。

陈政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菜,心想,顶你们个肺的,老子吃好喝好便是!也不管他人如何,自顾自的喝高了些。

快到散场儿,桌上众人都拿出手机点来点去,那位局长说到:“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今天开车来的,都要找个代驾啊!”

这时,给陈政打电话那人站了起来:“同学们,今日老同学欢聚,咱们实行AA制啊,每人三百元,都交给我吧。”

出门时,陈政愤愤的想:“你们不是牛嘛,牛就别凑份子啊!”

其他人相互搀扶着出来,却见门口停了一排的宝马、奔驰、路虎,几个代驾骑着折叠电车已等在车旁。我靠,你们办车展呐?!

陈政隐隐的听不远处一人说到:“你怎么把那个教书的也给叫来了,真没劲!”

“嘘!这不是明年孩子要去他那个学校上学嘛,我不得提前运筹运筹。”

陈政一听,酒劲儿一下子涌到了脑瓜顶,只感觉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的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沿着大街走了不知多远,忽见路边公园的大门还开着。反正也不用买门票,从公园穿行过去便离家不远了,陈政迷迷糊糊走了进去。

在公园里又走了一段路,陈政酒劲爆发、脑壳欲裂,扑通一声,倒在一棵树下昏昏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政睁开迷离的醉眼,见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恐是夜深了。

突然,远远看见古赵丛台的城墙上灯影飘动,传来丝竹编钟之音,似有许多人在那上面翩翩起舞。

我靠,大半夜的还有到丛台上跳广场舞的,这帮大妈真是个个舞神啊!这真他奶奶的神奇,待我拍个视频发个朋友圈儿。陈政迈开双脚,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来到丛台顶上。

咦?!顶你个肺的,人呢?!

陈政正在疑惑,头顶上突然传来几声炸雷,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

我勒个去!陈政刚要跑,一道贯穿天地的闪电正正的劈在了他身上,陈政瞬间浑身麻木,恍恍惚在一个失重的空间中旋转着。

“大郎,你醒了,你那弟弟趁你不在家老是欺负我,你可要为奴家做主,把他赶走啊!来,我扶你起来,先把药喝了。”陈政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床上,一个美女端着碗正要喂自己,刚要摸摸自己有没有戴帽子,却又昏了过去。

“高公公,李白又在皇上和贵妃跟前儿喝多了吟诗呐!您快去看看吧。”陈政一听,吓得尿了裤子,伸手一摸,果然是啥也没有!

“父皇,父皇,孩儿和十四弟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您为什么传位给他啊,为什么?!”陈政睁眼一看,一个男子梳着个大长辫子,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已是快要咽了气儿。

“袁世凯,你拥兵自重,勾结康党图谋不轨,那光绪给了你什么好处?说,你是何居心?你对得起哀家吗?!”陈政抬头一看,台阶上一个老太太,身边儿还站着个丑八怪老太监,瞬间吓昏了过去。

“刘玄德,长耳贼,我吕布饶不了你,你等着,我饶不了你!曹丞相,你要善待我的貂蝉啊!”陈政感觉脖子上缠着绳子,被身后一脚从城楼上踹了下去,蹬着腿痛苦挣扎着。

“弟子孔丘,自鲁国而来,闻老师您遍览周室典籍,特来向老师求解世间大道,还望赐教。”陈政见眼前一个长衣老者正向自己作揖,开口说到:“道可道,非常道…”

“建成,建成!好你个李世民,竟然射死了太子。尉迟恭,你也竟然与李世民谋逆,父皇定要灭你三族。”陈政刚一睁眼,对面嗖得射来一箭,自己应声落马,恍惚看见玄武门三字。

“美人儿,都快过来,让我好好瞅瞅,看你们谁长得最俊!”陈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偌大的床榻上,周围竟有十几个美女包围,正待心花怒放,却见一黄脸婆闯到近前:“好你个刘邦,老娘在项羽那儿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你倒钻到这儿来了!”那婆娘伸着爪子扑了过来。

陈政刚要躲闪,忽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只见漫天的黄沙,自己走在一片荒芜的沙地之中,旁边十几辆马车驮着许多箱子,被古装打扮的仆人们驱赶着,缓缓的前行。

低头一看,自己穿着裘皮大袄,一双高脚的皮靴。咦,做梦呐?拍戏呐?穿越呐?还他奶奶的变不变啦?!

“诶,说你呐,就是你,过来。”陈政唤过一个赶车的人来。

“主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到哪了?知道我是谁不?”

“主人说笑了!您不就是咱家的吕不韦吕大官人嘛!再往东走,就到函谷关了。过了函谷关就出了老秦人的地面儿,路也就好走了。”

第二章 函谷关下

陈政一听那人称呼自己为吕不韦,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晕目眩,胸口发紧。

我勒个去去去!我好像没看过穿越小说吧!逗我玩儿呢?刚从网上下载的新片儿还没看呐,在视频网站注册会员花了好几十不是扯了嘛!明天还有我的课呢,这不是放校长鸽子了嘛,这个月奖金看来是没戏了!我可是还没对象呢,未来的媳妇儿不定被哪个猴崽子拐跑了!

敢问老天,就是穿越也得让我留个遗嘱先,我存的那些个小画书现在可老值钱了,在潘家园买的那串儿小叶紫檀刚盘出包浆来,那对儿狮子头的核桃也该上油了,今后谁来照看它们呐?!别让别人给我拿去,把手串儿给我盘花喽,把好几百买的核桃给我砸开吃喽!陈政想了半天,自己那里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小画书、手串和核桃,最多再算上银行卡里存着的一千三百六十四块六毛四,真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揪心!

陈政又拧胳膊又啪啪打脸的,首先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一抬眼,见眼前那个仆人打扮的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很是来气!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儿?”

“主人,您是不是饿晕了,在这儿说胡话呢?”那仆人疑惑不解的摸着脑袋。

“别扯没用的,知道现在是哪年不?”

“主人,现在是卫怀君二十三年了。”

哎呦我靠,还卫怀君,没从他嘴里蹦出什么夏商周、尧舜禹就不赖了,否则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还不得天天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没有手机能忍,没有网能忍,没有好片儿能忍,要是再没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没有美酒佳肴,那还不如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哎!陈政郁闷的想着,我好好的回家吃饭,看会儿片儿,躺被窝儿拿手机搜搜附近的人聊个对象啥的,多完美的一天,被号称放壁虎那小子一通电话给打没了,还吃了一顿有生以来最恶心的饭。再说,自己晕头转向的大晚上进哪门子公园呢,真是倒霉又遭雷劈!你咋不给我劈到太阳上呢,瞬间蒸发岂不痛快!月球也行啊,爷就搬个马扎子坐在月亮上,看地球上的小动物们一天天的咋得个穷造摆,看他们不把地球造摆爆炸不算完的劲儿,我就在那儿静静的看!

想这些也没用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哪天遇见打雷下雨的,自己找个电线杆子爬上去,让老天爷再把我给劈回去,劈回去给核桃上上油,找个好女人就娶了吧,不找美女了,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就算是福气了,陈政想起端着碗给自己喂过药的潘姓美女,仍是心有余悸!想到自己还有可能回二十一世纪,陈政四下张望的找电线杆儿,顶你个肝儿的,这儿疙瘩没电线杆子,那些战国的小狗是咋嘘嘘呢?!小广告往哪贴呢?!包小姐咋骗人呢?!

值得庆幸的是,卫国跟那个富可敌国的吕不韦倒是还搭点边儿。要真是那个卫国的吕不韦,那还有些个搞头儿!凭自己那点儿有限的历史储备,这个什么卫怀君倒还有点儿印象,隐约记得卫国是夹在几个大国中间的小国,当年依附于赵国,最后被魏国给灭了,这位怀君便是亡国之主。小国怎么啦,卫国虽是小国,可是血统纯正,那也是周天子亲封的文王嫡子之国,在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里算是寿命最长的,也是看着其他诸侯国都嗝屁玩儿完了才亡的国,死到最后也是笑到最后,又不是玩儿斗地主、拖拉机,咱不比大小,就比谁命硬能活得长!

陈政猛然一转念,我好像是赵国人吧,咋屁股坐到卫国去了,我究竟算哪头儿的呢?!真是陈佩斯穿上八路军的衣服,腰里揣把盒子枪,不知道自己哪跟哪了!

对,我他奶奶的现在是卫国人了,两千多年以后就是河南人,谁再说河南骗子多我就跟谁急!

“主人,您在这儿一直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再耽搁一会儿,函谷关就要关门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货,可咋办?”那仆人又说到。

陈政抬眼儿看看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倒是面善,也对,能为主人操心的仆人就是好仆人,既然当了把吕不韦,在这地头上啥也不懂的,身边儿可缺不了这样的人。

“哦,我这儿正倒时差呢!你把箱子盖儿都给我打开,让我再验验货,看少了啥没有。”陈政站起来拍拍屁股,往马车走去。

那仆人倒也听话,把马车上的箱子一个个打开,陈政伸长脖子一瞅,哎呦我个姑姥姥她亲娘舅的,只见箱子里都是些个珠宝美玉,成堆的玉碗玉璧,成串儿的各色珠子,还有不少做工精美的发簪,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这吕不韦也太有钱了点儿吧,只知道他有钱,今天一看才知道他多有钱,这要是换成人民币,别说先挣他一个亿,几个亿也有了!更何况这些都是几千年前的老物件儿,我不得跟嘉诚哥打高尔夫球去了!

陈政看着箱子里的宝贝,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哎呀嘛,穿越了好一会儿了,咋还晕机呢?!你说这事儿整的。

“主人,咱们这趟到西域,可是比上回进的货多多了,回去肯定大赚一笔啊!”那仆人站在陈政身边兴奋的说到。

“世道这么不太平,带这么多货能不能平安回家还说不准呐!”陈政心想,这会子兵荒马乱的打来打去,这些个簪子戴到谁的小妾头上还没一定呢!

“主人岂不是多虑了!咱家跟各国都有生意往来,您可是跟他们的王侯将相熟识的紧,何况咱这队伍里还有主人您高价请来的一帮子剑客,谁敢截咱的货,除非他不要小命儿了。昨个主人在咸阳与范睢大人喝酒,不是还让范丞相亲笔给您写了个路条儿嘛,您可是喝醉忘啦?”

哎呦,听他这意思,咋有点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意思!小韦童鞋在战国这么牛气冲天?这么杀气爆棚?这么嚣张?这儿要是能点歌,我得给他点首家驹的《不可一世》,或者来一首学友的《花花公子》,你还别说,这两首歌倒是和吕不韦挺搭滴!

陈政拿手往自己身上一摸,摸出几个金饼子来,哎呦我去,吕大官人拿这玩意儿当零花钱儿呢!比昨晚上那几个开奔驰、路虎的瘪三儿牛叉多了,这才是正品土豪呐!接着再一摸,果然拽出一块布条来,上面用大篆写着几行字:拦我兄弟吕不韦者、虽远必杀,犯我兄弟吕不韦者、虽远必诛,范睢。这他奶奶的太给力了吧,是不是这老吕把范睢给灌睢了,咋看着跟“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一个样儿呢!

这还怕个甚!走着!陈政把布条仔细收入怀中,跳到马车上挥挥手,这便后蹄儿朝西,一路向东而去。

不一时到了函谷关下,那仆人走到前面,呼喊着守关的兵丁。

“今日不得通过,你们明日再来吧。”城墙上的兵丁轻飘飘放下一句话来。

陈政跳下马车,刚要伸手拿出范丞相的布条张嘴骂人,那仆人又朝上面喊道:“烦劳官爷,我们有通关文碟,还有范丞相的路条儿。”

守关的叽里咕噜了一番,从上面下来两人,那个带头的军官横了吧唧说到:“你就是有秦王的路条儿,我们也有大秦律管着。想当年商鞅那小子自己想跑都没跑出去,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来了个五马分尸。这个时辰不能通过就是不能通过,要是飞过一只鸟去,那也没准是哪国的奸细。何况现在正和赵国开着战,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赵国派来打探军情的。”

陈政一听,我还就是赵国派来的,坐着恐龙特急克塞号来的,不服?!不服用人间大炮干你丫的!陈政拿出路条儿在那军官的面前晃了晃:“我跟你们范丞相是哥们儿,你们连范丞相的话也敢不听,当心范丞相诛了你们!”

那军官冷冷一笑:“你是没听懂是咋的,范丞相自己来了也不好使,谁知道他来了是不是和那个商鞅一样畏罪潜逃的。要不说还是老秦人靠得住,这些个外国人都是一肚子歪肠子,到秦国没安啥好心!再说了,现如今拿着路条儿的人满天飞,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范丞相的笔迹我们也没见过,怕是你们伪造的吧!”

一个守城门儿的咋就这么横呢?!陈政正在纳闷儿,却见那仆人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儿,这啥意思?你挤眼睛我能听明白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等着回卫国挥霍一番呢!

陈政被那仆人拉到了一边儿,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后总算是明白了,顶你个黄金圣斗士的,原来想要我怀里的金饼子,我这儿还没暖热乎呢,你个看城门儿的就想拿走?!这一个金饼子起码也有二三两的分量,现在黄金牌价三百多一克,我他奶奶的亲姥姥可是亏大了!

看着这十几辆马车上的财宝,又看看这一帮子人,经不住那仆人的一番劝导,陈政一狠心,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来,依依不舍、满怀眷恋的递到了仆人手中。

那仆人接过金饼子,一路小跑去了,没两句话的功夫,又一路小跑的回来了:“主人,咱们赶上守城的军官换防,那两个军官都在,咱得拿两个孝敬他们才能过去。”

我勒个扔给你个原子弹的,这磕鸡蛋还磕出个双黄的,配着对儿逗你们吕大官人来了,你们是不是西天大雷音寺的阿傩、伽叶两个老和尚,佛祖派你们来函谷关索要人事的吗?!这要人事的准不干人事儿,不要人事的没准儿也没正事儿,这普天之下人事漫天飞舞,可干人事儿、干正事儿的咋就那么不多呢?!

陈政愤怒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火焰喷射器,眨眼间把那两个守城门儿的喷成了两具骷髅,当然,这只是陈政的想象而已。没办法,人在城门口,不得不掏兜儿,给,让他们拿着买屎吃吧!

有钱能使鬼开城门!而且还能享受微笑服务,看他们笑的样子,咋的也能给个五星好评!亲!拜拜,不要说愿不愿意,其实我真的很在意,不要谈什么分离,这只是刚才的一场游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你的影子不要再出现我眼里,就当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我已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在我的叫骂声中,永远有你!在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你!你们俩!

出了函谷关,道路虽是通畅,四周村庄却是人烟凋敝。每到一个村子,只能看到老弱妇孺,在饥寒中勉强度日。据百姓讲,函谷关以东的大片土地也都归了秦国,秦军原本切断了韩国上党郡的道路,连韩国的国君都要把上党送与秦国,哪知上党郡守却转手将十三座城池白白给了赵国,赵国平白的得了个大便宜。秦国将士的血白流了?!这不,秦国十五岁以上的壮劳力都被征调去了前线,仗打了三年了,定要赵国吐出这块到嘴的肥肉,放归这只煮熟的鸭子不可!

陈政现在守着十几车财宝,心里只有一个打算,早点儿回到卫国家中挥霍享受一番,免得哪天五雷轰顶,自己坐着克塞号回去当老师去,岂不是白穿越了一回!

啃着硬硬的干粮,喝着路边的河水,一路晓行夜宿,走进了一片群山之间。

“站住!什么人?竟敢私闯禁地。”

一行人顿时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

陈政上下左右寻找了半天,才仰头看见山腰上站着许多黑衣兵士,有的手持长戟,有的拉着弓弦,警惕的注视着自己。

停了片刻,前面打马来了一个军官,身后跟着数十个甲兵。军官拿着手中长剑一指:“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前面正在与赵国交战吗?”

陈政一想,我现在是卫国人了,你们打你们的,我走我的,我又没带着赵国的身份证,你们也没有指纹、瞳孔、面部一系列的识别系统,还能愣说我是赵国人咋滴!想到这儿,陈政腰板儿挺直了些:“这位将军,我们是卫国的客商,只是从这里路过,还请放行吧!”

“卫国人?卫国一个区区小国,哪来的什么客商,分明是乔装的奸细!来人,把他们都绑了,带到王将军跟前细细审问。”

陈政身后十几个花钱雇来的剑客刚拔出家伙儿来,就被一圈儿长戟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好缴械投降。陈政回头一看,我勒个无话可说,这又是白花了多少冤枉钱呐!

跟着军官的马屁股在山间转来转去,来到一处大帐前,那军官下马走到帐口:“启禀王将军,小的抓到一帮可疑之人,自称卫国客商,恐是赵军奸细,特带至帐下,请将军发落。”

“知道了。”军帐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将军来,只见他身披重甲,甚是威武。

哪知此人一见陈政,顿时击掌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吕贤弟,可让哥哥我想死了你,这老日子没见,你可是胖了些!”

哎呦你个大喘气儿的,我当这就要开刀问斩了呢!我他奶奶的知道你谁呀!

“你是?”

“你不是拿哥哥逗闷子吧,我,王龁,往你肉盘子里放壁虎,差点让你吃嘴里,哥哥到现在想起此事还偷乐不止呐!”

哎呦!我顶你个壁虎尾巴梢儿的,人家壁虎虽然是远古小蜥蜴,也经不住你们这么可劲儿造啊!

第三章 秦国奸细

陈政一看这位王龁将军如此亲热,嘿嘿,吕不韦还真是到处有熟人儿啊!

王龁对刚才那个军官命令道:“快去招呼我吕兄弟带来的一干人等,好吃好喝的招待,可不能怠慢!”

那个军官心里个气啊!我把这些个人绑来,本打算敲他们一笔,军费有了,军饷有了,外快也有了,多好的事儿!结果,绑来一帮子爷,还得赔笑脸伺候着,跟吃了一把苍蝇一般腻歪。得!王将军发话了,敢不听嘛!

“吕贤弟,快帐里请!”王龁好似迫不及待的请陈政进了大帐。进去一看,里面的客座上还有两个人,都长得尖嘴猴腮的,正在那里窃窃私语,见王龁带着一个人进来,都赶紧闭上了嘴。

“上次与老弟在咸阳喝酒,把老弟喝多了,真是抱歉啊!你也知道,我王龁行伍出身,凭着割人头、立军功有的今天这般起色,若论起酒量来,老弟可是差得远了啊!”王龁坐在正中间,看着坐在下首处的陈政。

陈政刚才胆战心惊的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似乎找到了一点儿当吕不韦的感觉。我他奶奶的在战国有钱有人脉,还有啥可怕的!反正史书上没写吕不韦是死在哪个小山包里,活得年头儿还长着呐,只管不羁放纵爱自由就行了!前提是司马迁老前辈没有记错事儿。据我观察,司马迁老师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非常实事求是的,值得华夏同胞信任的一位好老师。只可惜,就是因为他人太好了,心眼儿太耿直了,说话太直白了,结果让刘彻老前辈从他身上取下了一个关键的零部件儿,还没处配去!

陈政童鞋当着王龁以及对面素不相识的两人,首先承认了自己的酒量确实是非常不行,然后站起来一拱手,询问起那两人的身份来。

“不知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是范丞相府上的门客,刚好也是路过此地,明日便要返回咸阳复命了。至于两位先生的名字嘛,还是不要介绍了,保密!保密!”王龁神秘的一笑了之。

哎呀呵,还他奶奶的保密,一个名字有啥可保密的,看你们长得那样儿,肯定不是正路上的人,越不说我就越好奇!

陈政也是大言不惭的笑着说道:“原来是范丞相府上的人,这不就对了嘛!我跟你们范丞相可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在咸阳城里,我们哥俩可是没少切磋。这么说吧,我们是一起同过窗,一起爬过墙,一起开过裆,一起分过赃,还一起那个啥的老铁。你们跟范丞相的关系能跟我比嘛?!”

对面两人听了这一番话,只是冷笑不语,心想,这尼玛谁呀,这么能吹,比我们范睢范丞相还能吹。看着年龄不大,这吹牛的功夫还算是可以滴。

“请问,您说得一起那个啥,是个啥意思?”其中一人开口问到。

那个啥!那个啥能跟你说嘛!我就憋着你,陈政一脸坏笑:“这可不能说!”

“阁下如果真与我家丞相熟识,可知范丞相当年在魏国的仇人姓名?”另一人问到。

哎呀,还想考我!知道我学什么专业的吗?!就你们家范睢当年那点儿破事儿,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不就是当年范睢落魄潦倒之时,仗着自己有几分口才,在齐国出了回风头嘛。要不是为了出名,为了上镜,能被人照死里暴揍吗?能让人扔进洗手间尿他一头吗?现如今范睢屌丝逆袭,倒成了秦国的职业经理人,深受秦氏集团董事长秦昭王的信任和依赖。

“你说的不就是须贾和魏齐嘛。那须贾出使秦国求和之时,我那个铁哥们儿还化名张禄,可是把须贾戏弄得不轻啊,若不是须贾有赠衣之情,恐怕也要死在秦国了。那魏齐身为魏国丞相,却轻信中大夫须贾之言,将你家范丞相以通齐的罪名打得遍体鳞伤,差点儿没了命。范丞相要魏国送去魏齐的人头,否则就要荡平魏国的大梁,魏齐却跑到了赵国平原君那里避难。秦王为了给范丞相出气,愣是把平原君骗到了秦国,要赵王拿魏齐的人头交换平原君。即使是平原君够哥们儿,也挡不住赵王的刀兵啊,那魏齐最后还不是身首异处,把人头交到了范丞相跟前儿。”陈政心里想,你们可千万别再往下问了,课本里就看着这么多,再问就得露馅儿!

“这位先生果然对我家丞相甚是了解。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陈政心想,你们俩名字保密,我凭啥告诉你们:“哈哈,只是一个过路商旅而已,不劳一问,不劳一问。”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卫国富商吕不韦,别看年纪轻轻,可是身家巨万啊!哈哈哈哈!”王龁指着陈政,不以为然的说着。

哎呦你个大嘴片子,你不把他们俩卖了,偏把我一人儿卖出去,够哥们儿,讲义气,这吕不韦咋认识的这主儿,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来人,好酒好肉端上来,让我给吕老弟喝个痛快,也为二位先生送行!”王龁朝帐外叫喊了一声,几个兵士抬进几坛子酒,每人桌上放了一个酒坛、一个大碗,随后,又逐个放了一大盘子炖熟的肉,肉旁边有一把刀子。

唉呀妈呀,这么喝呐!我可是白酒三两就晕,四两就醉,半斤就断片儿遭雷劈的主儿,你们要是这么玩儿,我可陪不起你们。我就重点吃点儿这原生态、不打针、没激素的炖肉得了,至于喝酒,坛子往跟前儿一放就已经晕了。

“王将军,您可是知道我的酒量,这样喝我可是顶不住啊!我就勉强陪各位喝一碗,你们尽兴,你们尽兴!”陈政慌张的摆着手。

哪知这位王龁将军不依不饶:“老弟,你上次来咸阳,除了给我带了把西域宝刀,还给我家娘子不少个金玉首饰,我还没好好谢你呐!这次在我这军帐里,放开喝,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王龁,以后就没有咱们的交情了!”

陈政心里这个堵啊!这儿疙瘩咋就没有啤酒呢,这一坛子少说能装下四五瓶,兴许还能勉强喝下去。真要是白酒喝一坛子,我也就别等着天上打雷了,揣着金饼子死到这儿吧!

哪知陈政倒了一碗酒,放到嘴边一尝,咋跟过期了的啤酒一个味儿呢?!喝起来酸酸的,又喝了一大口,咋没啥感觉呢?!几个人一连干了几大碗,陈政就是打了几个嗝,没有一点儿醉意。再看那三位,已经有点儿眼睛发直、左摇右晃了。我靠,你们这儿的人还带装醉的,还能不能实实在在的一起玩耍勒?!

拿起刀子割下几片肉来,哎呦!那叫一个香啊!哪是穿越前吃得那些个肉,都是各种打针,各种嗑药,各种激素,各种速成班儿里养出来的,那只是一种叫做肉的食物。

半坛子酒下去,陈政感觉跟没喝一样。一坛子见底儿,刚刚有点儿感觉。我在家跟老爷子喝酒从来都是五十二度以上,哪有度数这么低的白酒,天呐,这得喝到啥时候才有个醉啊!

第二坛酒登场上桌,王龁和那两位已经神情飘忽,说起话来更是舌头僵硬。

“来来来,继续喝!我,我王龁,感,感谢二位,更感,感谢范丞相。要是没,没有范丞相的妙,妙计,加上二,二位的此番赵国之,之行,我还得跟,跟那个廉颇在这长,长平不知打上几年。来,干了这碗!”

“王,王将军,喝酒归喝酒,莫,莫要谈论此事。这,这事儿还得保,保密啊!”其中一人扫了一眼陈政,急忙说到。

陈政差点儿被嘴里的肉给噎着,那块肉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咽下去。用香港话问一句:有无搞错啦!我现在在长平呐?!这可是所有邯郸人魂牵梦绕的地方,当年,哦,不对,是现在,长平可是死了太多的赵国人,尸骨成山的一个惨字了得啊!难道他们的话里藏着什么玄机?!我一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啪的一声,陈政从怀里掏出范丞相的亲笔路条儿来,拍在了桌子上。不拿出杀手锏来,你们当着我面儿打哑谜,忒看不起人!

待陈政将路条儿展开,骄傲的向三人展示后,又折叠起来揣入怀中。那三人醉眼迷离的傻了眼儿,接连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捉迷藏了。

原来,王龁奉秦王之命率大军攻打赵国,最终目的是为了争夺上党的十三座城池。哪知,那赵孝成王派廉颇为主将,高筑壁垒,坚壁清野,任秦军如何骂阵,就是死活不出,想要活活把秦军拖死耗死在长平。这秦军擅长的是速战、野战,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廉颇这个拖字诀可真是快要拖垮了秦国。秦国兵士死伤无数,又是缺衣少食,真是快要扛不住了。不过此时退兵,前面几年的仗不是白打了?!人都白死了?!眼睁睁看着到嘴边儿的上党郡落入赵国口袋,秦国的威名往哪放,面子往哪搁?!

要说还是范睢的鬼点子多,要不人家能当秦国丞相呢!想要战胜赵国,关键在廉颇身上,如果能换掉他,秦国的胜算岂不大大提高。据潜伏在赵国的密探来报,赵国名将赵奢死后,有个高富帅的儿子赵括,高学历,高颜值,高武力值,简直就是三高症于一身。此人自恃名将之后,恃才傲物,桀骜不驯,除了赵王以外一概不放在眼里。就连赵奢生前也告诫家人,将来万万不可让这厮领兵。范睢倒是看上了赵括这个人才,这厮在赵国越是牛叉上天,岂不越是秦国之福!

秦国的特工们经过一番不显山不露水的运作,让赵括在赵国的名气越来越大,粉丝越来越多,简直成了实力派和偶像派双料巨星,又能唱又能演的两栖动物。范睢看火候差不多了,该启动这个让赵国就地核爆的按钮了,于是派这两个门客潜入邯郸,四处宣扬秦国不惧廉颇、独怕赵括的谣言,让包括赵王在内的所有赵国人认为,秦国已经是国力不支、强弩之末,不堪赵国一击,庆幸廉颇不出战,而惧怕赵括成为主将,那赵军将会一举踏过函谷关,不用给金饼子的那种通关模式。现在,这两个门客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赵国宫廷内正在展开是否启用赵括的演讲比赛。秦国的一再示弱,加上范丞相给的几箱金饼子的功劳,廉颇想不提前切线儿也怕是由不得他了。

我顶你俩个肺气肿的,原来是你们俩搞得鬼,让我们赵国死了那么多人。陈政真想拿起桌上的割肉刀冲过去宰了他们。

听他们一说,看来廉颇还在阵前,赵括那小子还在邯郸泡网吧呢!事不宜迟,我得想个办法,拖住这个王龁,派人到邯郸送个信儿去。对,就这么办,改变历史就改变历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致四十万老祖宗的性命于不顾啊!那里边儿肯定有自家人儿!

陈政端起酒坛子,来到王龁面前,非要王龁跟他干了这坛。这王龁也是纳闷儿,吕不韦的酒量是怎么练上来的,竟敢跟我玩儿酒坛子了!这还了得!

喝!一通的喝!陈政在大帐里惦着酒坛子,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小样儿,爷是纯粮食酒练出来的,就你们这也叫酒,非把你们都喝断片儿不可!王龁和那两位已经基本宣告游戏结束,趴在桌子上语无伦次,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好似死了机的电脑一般,满屏的乱码。

服不服?!你不是号称挺能喝吗?咋不喝了,还牛叉上天了你,爷一酒瓶子给你丫干下来。陈政伸脚把王龁蹬倒在地。接着,又摇摇晃晃走到那两人身后,一人身上跺了几脚,我让你们当奸细!我让你们去邯郸!我让你们去造谣!那两人挨了几脚也没反应,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走出大帐,此时已是满天繁星。只见浩瀚的银河,无数颗密密麻麻的璀璨恒星布满夜空,陈政看得如痴如醉,仿佛又回到了来时的时空。日月星辰恒久不变,只是这世上的人和事来回穿梭。几千年,也只是宇宙中的一瞬间而已!两千多年后的我,和现在身处战国时代的我,仰望的星辰,又有什么区别呢?!

哎!可惜将来的许多人都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了,都被雾霾蒙蔽在一个小小的地球上,只知道争夺名利、自相残杀,忘记了自己的渺小,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真是可怜!

收回思绪,陈政看到不远处一些兵士正在围着火堆取暖,打听到自己人的方位寻了过去,将那个老仆人唤到无人处低语了一番,从身上摸出两个金饼子给了那人,又匆匆回到大帐去了。

那个仆人悄悄离开众人,从马车上找了些干粮,挎上个羊皮水袋,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四章 人屠白起

王龁跟那两个丞相府的门客还真喝断片儿了!三个人的系统瘫痪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启动安全模式,慢慢的开了机。

陈政在大帐里时睡时醒,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到校长办公室承认错误,结果敲开门里面飞出来无数只鸽子。一会儿梦见函谷关那两个守门员手里端着碗,在某个厕所门口排队买东西吃。一会儿梦见自己和阿尔塔西亚公主驾驶着克塞号私奔去了火星,结果生了一群小格德米斯。一会儿梦见不计其数的无头骑士向秦军的营帐冲来。一会儿又梦见约自己去吃饭那个同学和王龁都变成了壁虎,一个在铅笔盒上,一个在肉盘子里,吐出长舌头卷住了自己。反正这一晚上是没咋睡!目测是失眠多梦的症状。

那两个去邯郸发小广告的奸细四条腿搅缠在一起,睁开了脸上迷离的小摄像头儿,扭脸一看,哎呀厉害呀,这小子居然在那儿坐着,看着一点事儿没有!这个神的酒量是怎样炼成的?!诶?咋感觉自己腰背疼痛,好像被人踹过几脚呢?!

王龁昨晚喝得就地来了个丢盔卸甲,醒过来后真是百思不得姐,吕不韦这小子上次被我喝得满地打滚儿,昨个是甚情况?!

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这刚见面儿、喝断片儿属于啥呢?!丞相府那两人拱手与陈政作别,回咸阳向范丞相复命去了。临走前,与陈政相约来日在秦国丞相府再聚,心中暗想,下次我们约上几十个小伙伴儿,用酒坛子地毯式轰炸了你!

送走那两个门客,陈政改变了原定的计划,赖在王龁的军营里不走了,专等自己派到邯郸送信儿的仆人回来。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得分散这只壁虎的注意力,省得王龁这厮整天琢磨怎么祸害赵国。这赵国也是明显的气数未尽,眼看着就要在长平核爆了,从两千多年以后搬来个救兵。先别说陈政的紧急营救计划能不能成功,最起码此时在秦军主帅的大帐里,有这么一个跟赵国一条心的人,这还不知足吗?!

陈政跟王龁两人又喝了好几天,王将军喝得是今天丢盔、明天卸甲,好似一个小学生卯足了劲儿要和泰森较量个胜负,结果还用说吗?!

“哥,你这从天而降的酒量是咋练的,教给我呗?”

“想学啊?”

几天的功夫,陈政把自己喝成了哥哥,王龁把自己喝成了小弟。陈政心想,就你这点儿公元前的蛤蟆神功,在我如来神喝的面前,一酒缸把你拍到大雷音寺去。

老是这样也没意思,重复性的踩死一只蚂蚁多没劲!咱换个玩儿法。划拳!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八匹马啊!伴随着军帐里的猜拳行令之声,王龁虽是学会了一门新手艺,可还是一次次独孤求胜!

再换!由陈政担任总策划、总设计、总监制,两碗骰子穿越时空的阻隔,出现在战国末期秦军主帅的大帐里。只见两人各持一碗,每个碗里五个木头削成的正方形骰子。玩儿法就是俩人瞎喊,你猜我的,我猜你的,互相真真假假的喊数,最后谁猜错谁喝。王龁对陈政已经崇拜的五体投地,哥,你咋去了趟西域,学会这么多喝酒的招式呢?!为了赵国的父老乡亲,陈政也是毫不留情,一次次看着王龁在自己面前带着幸福的笑容倒下,又倒下,继续倒下。

等了将近一个月,陈政仅有的那点儿本事已经抖落光了,派去送信儿的仆人才回来。

咋这么长时间!陈政刚要发火,却见那仆人哭着来到近前,两只眼睛都被打成了熊猫宝宝。完!没戏!扯了!

“咋回事儿?”陈政把熊猫宝宝叫到僻静之处问到。

那仆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吓了陈政一大跳。你哭啥哭,那么大的人了,咋哭得跟个小孩儿一样,别哭了,别哭了,有啥委屈慢慢说,我给你做主。

怎知那人还是扯着嗓门儿鼻涕一把泪一把,弄得陈政慌乱起来。你别他奶奶的哭了,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俩有啥事儿呢!

主人呐,今后再有这样的任务,您派个终结者去吧,还得是最新型号的!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就是施瓦大哥也得升完级再去!

哭得没劲儿了,小老头儿变身熊猫宝宝的故事才开始广播。时间倒回将近一个月前,陈政把这仆人叫到一旁,让他到邯郸找到赵国王宫,将秦国奸细散布谣言、挑拨离间的阴谋诡计传递到赵王的耳朵里,反正不要让赵括取代廉颇,只要廉老将军再坚守些日子,秦军就会不战而退。

这仆人避过了秦军的岗哨,绕过了赵军的壁垒,爬山过河,专拣着不能走人的路到了邯郸,真是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到了赵国王宫前,头发也被风吹乱了,衣服也被挂破了,脸也被尘土糊住了,一副正宗的丐帮白领打扮。

看守宫门的王宫侍卫就是素质高、态度好,一口一个大爷的喊着,弄得过路的百姓都伸出大拇指,用邯郸话说着:“你看捏,态度多好!一个要饭勒捏都还喊大爷勒!”纷纷为自己生活在幸福的赵国而欢喜骄傲的从宫门口飘过。

“大爷,您是哪国人呐?”

“我是卫国人。”

“您来王宫门口有啥事啊?”

“我家主人派我来给赵王送个口信儿。”

“你家主人是干啥的?”

“我家主人是倒卖东西的买卖人。”

“让你来传啥口信儿啊?”

“这不是赵国正跟秦国打仗嘛,我家主人让我来跟赵王说一声,只有用廉颇将军才能打胜仗,用别人都不顶事儿。”

那帮子侍卫傻了眼儿,在没有任何行医资质的情况下,未经任何医疗机构规定的诊断过程,就将丐帮白领和他的主人直接确诊为多管闲事儿型精神分裂妄想综合症。

“大爷,来来来,跟我们走,我们带您去见赵王。赵王听说您和您的主人这么关心赵国的安危,肯定赏您几个大金饼子。”

陈政听到这儿,面露喜悦之色,这不是挺顺利嘛!看来自己改写历史的宏伟计划有戏了,那该有多少人得感谢我呢?!四十万人,再生八十万个孩子,孩子再生孙子,孙子再生重孙子,重孙子再生孩子,哎呀嘛,这要是计算个两千多年,全亚洲人都是我营救的也说不定!

“后来呢?”

陈政这个简短的问题刚一出口,那仆人又“哇”的一声哭喊起来。

后来?后来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小黑屋里,关着门把我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了还不让人睡觉,打个哈欠就又是一通拳脚。

“再后来呢?”

那仆人又要张嘴哇哇,陈政及时进行了耐心的劝导:“停!干什么玩意儿,有完没完了,能好好聊天儿不?!”

再后来?再后来他们通知卫国驻赵国大使馆把我领走了,使馆又通知濮阳令,濮阳令又通知咱村里,村里的保长亲自驾着驴车把我给接回濮阳了。我见了咱家吕老爷子,老爷子嘱咐我,一定要让主人赶紧离开秦赵交战之地。本来这次把我遣送回卫国,濮阳令下了死命令,我要是再跑到赵国王宫门口晃悠,定要保长一番好看!若不是吕老爷子使钱儿买通关节,又给我一匹快马,我可就来不了这儿了!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这都是个啥套路,好心没好报嘛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嘛这不是!

“你没把那两个金饼子给看守宫门的?那不就五星级服务直接把你送到赵王被窝里了吗!”

“我拿出来了,可他们愣说那两个金饼子是我偷来的,就地给没收了,连个收条儿都没给。”

哎呦我勒个圣斗士星矢的,我尼玛把金饼子烧化了,打造一身儿黄金圣衣,打进你们那个什么赵国王宫,连看门儿的,带赵王那个终极抱死,都给你打到二维空间里去,给你们弄个终身平面几何图案!

陈政正在这儿恨恨不已,旁边的熊猫宝宝正在抹泪儿,颠儿颠儿跑来一个兵士,一见眼前这场面,也是一愣,啥情况?!俩人儿闹分手呐?谁把谁肚子弄大了?!

“吕公子,王将军让我出来找您,请您回大帐一叙。”

叙什么叙,我现在正想打人呐!都离我远点儿,免得溅你们一脸血!

“王将军说,有一位吕公子的故人正在大帐里等候,请您抓紧过去。”

我靠,这他奶奶的又是谁呢?!咋别人穿越不是当个现成儿皇上,就是锦衣玉食美女包围着,怎么我穿越一回,就这么多事儿,光金饼子就白白扔出去好几个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我还有钱儿干大事儿不?!我还有钱儿找明星不?!能找个小损样儿就不赖了!

得!别哭了!这事儿待我从长计议吧。

陈政领着仆人一路走回大帐,刚一进去,只见王龁大步迎了过来。哥,你去哪了?半天没看见你,没啥事儿吧?!

陈政对王龁已经是视觉、嗅觉、味觉、听觉、感觉全面疲劳过度!哥正因为你烦着呐!墙根儿靠着去!

哥,你看谁来了!

陈政这才发现,大帐里还坐着一位。

那人见到陈政,也是站了起来。陈政一看,呀呵,这人怎么长得如此魁梧,一米八多的大个头,浑身上下威风凛凛,让人不寒而栗!只是这人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从两个窟窿里透射着阵阵凶光。哎呦我去,咋看着跟CS里端着AK的匪很相似呢!

“吕贤弟,你猜我是谁?看你听声音能听出来我不!”那人的声音真是震人耳膜。

哎呦你个姥姥家的二婶子的三娘舅的大侄子的,都能直白点儿不,能阳光点儿不,能不腻腻歪歪不,我的耳朵里要是长出两只手来,左手给你脑瓜顶上来个九阴白骨爪,右手掀开你的门帘子给你个降妖十八掌,看你还矫情不!

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你就是把那个屁股帘儿掀开,我猜成灰儿,也不知道你是谁啊!

老王,你赶快给我说这是谁吧,别磨叽了。我已经为了那四十万老祖宗够头疼了!陈政看看王龁,王龁却只是笑而不语,又看看那个屁股帘儿,哎呀嘛,我这头咋这么疼呢!

那人见陈政捂着脑袋一阵眩晕,把脸上的帘子收了起来,露出了庐山真面。

“哈哈哈哈!也难怪吕贤弟听不出我白起的声音,老弟在王龁的军帐里待了这么久,还不被王龁那一坛不醉、两坛不倒的酒量喝得精神恍惚、魂魄出窍啊!哈哈哈哈!”

哎呦!我穿越过来只顾得哎呦了!眼前这位就是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人屠白起?!

陈政只感觉浑身战栗、背后发凉,两只手吓得抖动了起来。

“王龁,你看你把吕贤弟喝的,手都开始抖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陈政仰视着眼前这位战神,心想,这尼玛要是有个手机该多好,我跟战神合几张影、录几个小视频,朋友圈儿还不爆棚啊!谁敢说这是演员演的假白起,我给他拉黑名单儿里去!

“战神!哦不,白大哥,你怎么有空来此地了?”陈政明知白起才是长平之战的战前总指挥,可还是心有不甘,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咸阳去,剩下个王龁,我让他醉生梦死!

几个人分别坐下,那位熊猫宝宝站在陈政身后,格外的抢镜。

“贤弟身后这位可是被谁欺负了?跟你白大哥说,大哥给你料理。”

你料理,你料理得了吗?!虽然你这厮杀人无数,可这辈子也没杀进邯郸城去,最后还不是被我那范睢范老铁给整得自己抹脖子!除非赵国再来个门岗总动员,把那几个守宫门儿的送到长平来,那样的话,不用你小白出手,我也在战国开开杀戒,把他们弄成串糖葫芦。

“多谢白大哥!只是我前一阵子派他回卫国给老爷子送个信儿,就说我在王龁将军这里多逗留些时日,只待打败赵军,夺回上党,也好一起庆祝庆祝。结果他在回来的时候赶路心切,从马上摔了下来。实在是见笑了!”

哈哈哈哈!白起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陈政浑身汗毛直立,打了好几个冷颤。

“此番我奉秦王之命,秘密来到军前,接掌这领兵的虎符,岂止要打败赵军、夺回上党,定要一鼓作气杀进邯郸、灭了赵国。哈哈哈哈。”

“对对对!白大哥任上将军,我王龁当一个尉官副将,定把那乳臭未干的赵括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陈政一听,顶你个大门牙的,赵国王宫的大BOOS到底是让廉颇提前离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赵括要送死,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第五章 夜闯赵营

白起此番从咸阳秘密来到长平前线,乃是范睢放长线钓大鱼的妙计在赵国有了预期效果。赵国宫廷经过激烈的辩论,名将二代赵括终于脱颖而出,成为赵国一颗冉冉升起的天皇巨星,虽然没有经纪人,但有赵王这个总投资、总制片、总监制、总导演捧着就够了,亲妈拦着也不管用,蔺相如挡着也白瞎,一路上不用跟那些糟老头子、半老徐娘在棉花套子里啰嗦,就能成功上位,拿到一线工资、奖金和提成儿。这就叫运气来了、势不可挡,或者是天让人死、不能不亡。

廉颇你不是有能耐嘛!有能耐回家使去,拉开弓在自家院子里射柿子吃吧,那柿子从树上掉下来,砸你个一脸屎黄汤儿。谁让你不懂得揣摩领导心思,只顾低头打仗、不抬头看路呢!

为了麻痹赵国,白起只得装成黑豹突击队员,脸上只露两个窟窿眼儿,躲在王龁的大帐里不敢出去。秦王可是说了,谁敢泄露白起的此番行踪,定斩不赦!

陈政见白起既然已经闪亮登场,自己作为一个历史唯物主义者,在承认现实的基础上,为了家乡父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白大哥,有啥需要兄弟的地方只管说,只要能灭了赵国,大哥升官出名,小弟跟着发财,只要今后赵国有什么开发的大项目都交给小弟就成,小弟做珠宝这么多年了,也想修个城墙、盖个宫殿、拆点民房,在房地产市场趟趟水。

怎知那白起心里却有芥蒂,心想,你小子不是跟范睢关系好吗,我可是跟姓范的水火不容。那姓范的一场仗也没打过,一个人头也没割过,整个一个当年的张仪再世,全靠上边儿的驴唇碰碰下边儿的马嘴,整天在秦王跟前唧唧歪歪的。这当董事长的都一个毛病,最信任的人总是那些耍嘴皮子的,真刀真枪开拓市场的总得靠边儿站。你咋不让范睢来长平跟赵国干一架呢?!就让姓范的站在几十万赵军阵前,看能把赵军一个个说得口吐白沫、七窍流血不,或者干脆说得赵军反戈一击,自己攻进赵国王宫,把赵王剥光了送来,那时我白起才真服了他。

仇人的仇人是朋友,仇人的朋友得防着点儿。你吕不韦既然烧着丞相府的高香,我白起就只能跟你保持喝酒聊天儿的关系了。

上酒!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好事儿坏事儿都离不开它。好的时候,它能让你兴高采烈、吟诗作赋、引亢高歌、畅怀人生。坏的时候,它能让你醉酒伤身、口无遮拦、酒后乱性、悔之晚矣。没准儿,还能半夜遭雷劈。

白起的酒量真是不小,明显和王龁不在一个重量级上。陈政两坛子下肚,看白起还没啥事儿,心里没了底气。我靠,这白起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酒量咋的也得二斤往上。

继续喝,即使把在王龁这儿积攒的信心全部拼光,也得先让你白起进入状态。陈政这一次不但是舍命陪战神,而且啥都豁出去了,打算亲自到赵军大营走一趟,会一会这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白起被陈政喝得兴起,哎呀呵,小吕的酒量见长啊!在秦国能跟我白起较量两下的人也没几个,今天你可以算一个。

“哈哈哈哈!今天跟吕贤弟喝得高兴,来日攻进邯郸,我把邯郸城的建筑全部烧光,让你再按照秦国的图纸重新开发一遍!”

“白大哥真是爽快!可是我寸功未立,于心何忍呐!你看这样行不,我跟那赵括的老爹赵奢当年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白大哥有什么妙计,不妨让我参与参与,我给大哥来个无间道,亲自往对面去一趟,演一出蒋干盗书,把那赵括引入大哥的瓮中,大哥只管伸手抓鳖,岂不是事半功倍!”

一旁的王龁却是没咋听懂:“哥,啥是无间道,啥是蒋干盗书啊?”

陈政听王龁一问,哎呦我去,串场儿了!这无间道是刘德华跟梁朝伟的事儿,蒋干盗书是他奶奶的三国演义里边儿的!

“哈哈!我吕不韦走遍大地神州、醉美多彩七国,啥没见过,听到的典故多了去了。无间道就是两头吃的意思,蒋干盗书嘛,乃是春秋早期一个谍报人员,借着看望老朋友的机会,打探军情,连哄带骗,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间谍的故事。”陈政说完,头上冒出一层汗来。

王龁看着陈政的表情也是醉了,哥,你懂得就是多,我咋更加崇拜你了呢!

白起似乎不以为然,对付赵括这个没上过军校、手里拿着假文凭的小朋友,哪用那么费事儿,我已经胸有胜算,只要让秦军败下几次阵来,在小朋友面前假装学几声小狗叫,他就把自己当藏獒了。等他上了钩,率领大军扑过来的时候,哈哈,我让他来得回不得!只需派两路兵马,一个抄他老巢,一个中间穿插,剁了尾巴砍断腰,最后小笼子一关,饿上他几天,准让他瘦成细狗,抓兔子都浑身无力、腰膝酸软。

得!看来还得喝!陈政嘴上说着:“那是,那是!白大哥倒是功成名就了,只可惜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兄弟我却出不上力,哎!”

陈政朝对面的王龁使使眼色,看来只好动用自己的粉丝团了。王龁心领神会,为了学成吕哥从天而降的酒量,报答吕哥言传身教的喝酒技法,上!有困难也得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陈政和王龁俩人联起手来,把白起吹捧的上了天,吹得陈政脸上都臊红起来,我靠,为了办成个事儿容易不,说这么多昧良心的话。

白起越听越受用,越听越兴奋,大酒坛子不用劝就自己弄光了一个。

陈政见火候差不多了:“大哥,你就是我的偶像,就是天下第一战神,还是七国第一海量!兄弟们跟着大哥横扫天下,定能建功立业、名留千古!大哥,刚才说的那个事儿,要不再考虑考虑?给了机会呗!”

“行!兄弟说的事儿,大哥这儿没有不行的。来,喝!”

“大哥答应了?!请大哥放心,此番去了赵军大营见到赵括,我吕不韦定要按照大哥的意图,给他来个火上浇油、骄兵必败!此事成功后,大哥在秦王面前给小弟美言几句就够了!也好让我在秦国多揽些个生意!”

陈政怕白起改了主意,事不宜迟,十万火急,这便连夜动身。粉丝,你留下,陪大哥继续喝!熊猫宝宝,走,赵军大营滴干活儿。

领着熊猫宝宝出了大帐,陈政先是来到了马车前,随便打开一个箱子,不管三七还是二十一,抓了几大把珠宝塞进怀中。他奶奶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的,这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不成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别说出点儿血了,大放血也风风火火闯一次,反正都是那个吕不韦的。

两人从马厩里顺出两匹马来,陈政翻身上马,哎呦个爽,这战国穿越游戏里还能骑马闯关,咋不让我开个歼20呢!开个坦克也行啊!我先把赵国王宫那个门岗楼子轰上天!

哪知刚要打马前行,熊猫宝宝又发扬好仆人的优良传统,想主人之未想,急主人之所急,主人,咱用不用带个剑客一起去,咱俩可都不会舞枪弄棒的,找个人儿保护您呗!

哎呀!有道理!快去,找个年轻力壮的,带上家伙儿,牵上匹马,我在此等候。

不一会儿,宝宝领来一位,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这么晚了要噶哈去呢?这荒郊野外滴,被狼叼去可咋整!”

少废话!给你发高薪就让你跟着遛腿儿呐?!让你白吃白喝呐?!

“你,醒醒!还做梦呐?!”

“我说吕掌柜的,这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嘎哒呢?这是整啥整呐!”

咦?我咋越听你说话越有东北味儿呢?

“啥东北不东北滴,这是正宗的燕国语言,燕国可不就在东北那嘎哒嘛!您走遍七国,到处莺歌燕舞滴,还能不知道燕国口音是咋滴!”

哎呦我勒个哎呦,你咋不给我唱个单口二人转呢!要不跟熊猫宝宝现场来个双人儿的也行,我看你们俩就是绝配,绝代双骄前传的主角儿,那还不火遍全东北,烧向全中国嘛!

“你燕国的?”

“祖籍齐国,燕国长大,现在卫国。咋滴啦?”

陈政一阵眩晕,哎呀你个熊猫宝宝,咋找了这么个活宝。你就说你是个中国人能咋滴!祖籍中国,中国长大,现在中国,多通俗易懂!一句话扯出仨国家来,玩儿三国杀呐?!

“叫啥名儿?”

“荆锤。咋滴啦?”

哎呦我勒个去!我看你就欠捶,我咋这么想一锤子砸死你呢?!你咋不给你孩子起个名儿叫荆轲呢?看你经得住捶,还是你孩子经得住磕,你们爷俩儿谁他奶奶的头硬!

“荆轲?这名儿还挺好听的,将来俺娶了婆娘生了娃,就叫这个名儿了。”

哎呦我勒个地球大爆炸!陈政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伸出右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咋这么多嘴呢?!

别在这儿废话了!一会儿白起返过劲儿,咱这个东北三人组别想去赵军大营走穴了。

我说荆轲他爹,会骑马不,走着!

仨人儿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山间缓缓行进。

看着天上的明月,陈政心中泛起一丝悲凉,一首歌曲好似凄婉飘来: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哎!苍天呐!大地呐!为啥让我陈政穿越到这长平,背负这么沉重的历史包袱啊!

“嗖嗖嗖…”数支冷箭在陈政耳朵边儿飞过。

“什么人,敢夜闯我赵军大营?”

熊猫宝宝不愧是仆人中的楷模、楷模中的典范,打马冲到前面:“别误会,别误会!自己人!我家主人与赵奢将军乃是故交,听闻赵括将军来到此地,故而前来拜访!”

“赵将军正在看书,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你们想见赵将军就在外边儿等着吧。”

等了一个时辰,换算成两千多年以后是两个小时,还不见有什么动静。陈政在外面冻得鼻涕都要流到脚面上了,揣着手浑身打颤。不得已,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璧交给宝宝,去,这就是第一关的通关密钥!

如果打开游戏光盘附赠的通关手册,各关密钥如下:

第一关:外围暗哨,玉璧一个。

第二关:壁垒岗哨,玉环三个。

第三关:大营阻马,玉珠五条。

第四关:步兵大营,金簪七个。

第五关:营帐大门,玉佩九个。

第六关:中军护卫,你的运气。

第七关:终极老怪,祝你好运!

我靠,往下没了?!确实没了,陈政怀里装的那点儿东西天女散花般烟消云散,散财童子般空留余恨了!

这不是距离中军大帐没几步了嘛!

停!赵将军已经入睡,你们明天再说吧。

这你奶奶的现在不就快天亮了嘛!

不行!爱慕骚瑞!非常抱歉滴一边儿呆着去滴别逼我们动粗滴干活儿,等我们赵将军睡醒了再说吧,呦西呦西!

哎呦!你们干缺德事儿还不吐脏字儿,你们真是高素质滴拔个牙路滴死啦死啦滴!

陈政一阵胸闷气短!刚才我在外边儿咋不弄个遥控无人机挂几个屎弹飞进来炸死你们这些缺德不上税的没良心的吃人饭不放人屁的吃拿卡要的雁过拔毛的白眼儿狼下的小狼崽儿们呢!

我他奶奶的站这儿都快能听见赵括打呼噜的声响儿了!这不是投了几十块钱游戏牌儿,眼看就要打终极BOOS了,突然停电了嘛!

不耐心的等着吧,那有啥办法!

我等我等我等等等!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有啥动静,尼玛赵括睡死过去了咋滴?!

谁也别拦我,我现在就想打人,不但想打人,我还想杀人!

请看下面的慢镜头播放:

陈政缓缓挣脱了熊猫宝宝的熊抱,甩开了荆轲之爹的阻拦,推开了中军大帐门口侍卫的小蛮腰儿,展开的四肢挥洒着、跳跃着冲了进去。

咦,咋这么眼熟呢?!咋好像是王龁那个中军大帐呢?!我又穿越回秦军大营了不成?!

只见大帐里面的陈设摆放与王龁那边儿几乎没啥区别,主帅座位的桌子上只露出一只脚,旁边还有两人躺在地上,四条腿搅缠在一起,仍在鼾声如雷、呼呼大睡。几个大酒坛子四处散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儿。

眼前这个场景咋这么熟悉呢?!我跟王龁还有那两个发小广告的不就是这么喝的嘛!

陈政走过去一看,倒在主帅座位后面的哪是王龁,分明是一个小年轻人儿。我勒个去!没跑儿,这准是赵括那个败家子儿,哦不,败国子儿。陈政上去踢了几脚,快尼玛醒醒!

第六章 赵括谈兵

赵括被陈政踹了几脚,猛得睁开双眼,见几个陌生人在自己的大帐里,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翻身儿从剑架上取下一个兵刃来,弯腰指着陈政和绝代双骄:“什么人?什么人?”

“赵将军,是我们不好,没看住这几个人,让他们给闯了进来。”

赵括一看大帐里还有许多自己人,随即放下心来,收起了青铜宝剑,心想,我还以为是秦军杀进来了呢!那样的话,我的满腹经纶、文韬武略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啦!

“你们是干啥吃的,让几个陌生人进了军营不说,还进了中军大帐,还不把他们押出去听候发落!”赵括就差说这几个人不但进了大帐,还拿脚踢我屁股来着。

呼啦一下子,陈政和双娇的脖子被架上了长戟,得!仨人儿大眼儿瞪小眼儿,上身静止不动,两条腿一步一挪出了大帐,被中军侍卫看押了起来。

“诶,哥们儿,刚才是不是给你不少宝贝,通融一下呗,就说是故人拜访。”陈政轻声儿招呼着守卫,那守卫回头吐了一口,呸,我呸我呸我呸呸呸,让你们好好在门口等着,你们可好,径直往里闯,还拿脚踢我们赵将军。我看你们是不知道赵将军的厉害,等着问斩吧亲!

“你们赵将军咋厉害了?给咱说说呗!”

咋厉害?!廉颇老将军厉害不,那可是身经百战、战功赫赫,连赵王宠幸的蔺相如那么牛掰的人物,在上班儿路上见了廉将军的专车,都得让司机把车倒一边儿去。如今怎么样,廉颇还不是被我们这位小爷给顶回家去了!赵将军上任才几天的功夫,就把这大营里里外外的人换了个遍,原来跟着廉将军多年的老人儿,现在全部靠边儿站,换成了清一色邯郸过来的新人儿,这是多大的魄力,多大的力度,多大的威风!

陈政一听,呀呀呀我呸呸呸,这尼玛就是作死的节奏!一扭脸,看见熊猫宝宝无奈的神情,又看看荆轲之爹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是因为你们俩这倒霉样儿,把我也给带沟里的!

中军大帐这边儿,赵括整理好衣装,伸脚踢醒了缠腿二人组:“诶诶诶,醒醒,让你们陪我喝酒,谁让你们在这儿睡觉了。赶紧爬起来,到外边儿操练队伍去。我可跟你们俩说好啊,这次是看在赵王的面子上才带你们出来立功的,刚一到这儿就先给你们各封了一个千夫长,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呐,都给我精神点儿,好好表现,等打败了秦军,活捉了王龁,回去我在赵王面前给你们请功。咱也把丑话说在这里,你们俩要是调皮捣蛋磨洋工,我各抽你们几十鞭子,把你们俩送回去继续给赵王看大门儿去!”

放心吧您嘞!瞧好吧您嘞!那俩人得意的屁颠儿屁颠儿的,手舞足蹈出了大帐而去,心想,这次总算是熬出头了,总算是不用在宫门口的岗亭子里憋屈了,那鬼地方儿,什么油水儿也捞不着,还竟是些杂七杂八的人,一张嘴都是要找赵王,连个穷要饭的也要见赵王说事儿,你说那买卖儿还能干不?!这次亏得托了些关系,花了两个金饼子,找到赵括将军的表妹夫的大表哥的发小,这才到了军前效力。听说秦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军粮三天两头接济不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还不是现成儿的军功!再说,现在当着个千夫长,每人孝敬点儿,那该能捞多少!

赵括招呼侍卫整理好大帐,垫了垫肚子,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翻看兵书竹简。还没看一会儿,就哈欠连连,这尼玛还用看嘛,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哎!我这一肚子的学问往哪释放啊!孙膑、庞涓他们要是在跟前儿就好了,我也好给他们上上课,教几个学生解解闷儿呗!孙膑要是我的学生,他能至于被庞涓陷害,丢掉了双腿,靠着装疯卖傻脱离虎口嘛?!庞涓要是我的徒弟,他能傻乎乎的钻进孙膑设好的埋伏圈儿,来了个庞涓死于此树下嘛?!俩人没福气啊!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是哪不对呢?!孙膑和庞涓要都是我的学生,他们到底该谁死谁活呢?赵括一手拿着天下第一矛,另一手拿着天下第一盾,愣在了那里。

闲坐了半天,赵括隐隐感觉屁股疼,忽然想起还有三个活宝没有料理。这几个人是什么人,竟然一路绿灯进了我的大帐,还敢拿脚踢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要腰斩了他们。

此时陈政正在哀叹自己的穿越之旅,丢金饼,冻鼻涕,散珠宝,刀枪剑戟架到脖子上,我还他奶奶的喝酒喝成了胃下垂,在山沟里转悠了一晚上没睡觉,再加上身边儿这个猫眼儿和棒槌,我顶他赵括个肺结核的,我图个啥呀我!

正在想着,几个侍卫过来架起仨人就往外走,哎呦我去,难道是送死去?!

再次来到中军大帐,陈政已经是疲困交加,啥也无所谓了。看着坐在前面的赵括,陈政眼皮儿耷拉着,一条腿晃悠着,一副爱咋咋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赵括一看,呀呵,来我这儿当滚刀肉来了,你刚才踢我那劲头儿哪去了?!

“啪”的一声巨响,惊得帐内仨人都打了一个激灵。下面什么人,来我赵军大营何干,莫非是秦军奸细,来我这里谋害本将军不成?!

陈政心想,我要是想谋害你,那我就不用来了,我尼玛早就回到卫国挥金如土、花天酒地,起码搂着几个二线明星正在卡拉OK呢!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赵括,看见你我就心口疼、心绞痛,你个双截龙二代、魂斗罗一代,你就在这儿咋呼吧,你就等着游戏盘冒烟儿烧死你吧!

“赵将军,你还不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吧?我家主人与将军的家父赵奢将军乃是故交,关系可是好得很呐!此番前来,正是有机密要事相告,还望将军不要误会。”

熊猫宝宝说完上述这番话,陈政佩服的扭脸看了一眼,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回卫国送你俩美女以示嘉奖。你就拿赵奢蒙这兔崽子吧,反正他爹已经不在了,说啥也死无对证。

“哦,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陈政这个倒胃!你他奶奶的直接问我不就得了,隔着我当我不存在呀!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卫国吕不韦是也。

赵括眉毛一挑,原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父亲时常提起的吕不韦!虽然个子没我高,长得没我帅,只要有钱也行啊,一富遮千丑嘛!

当年家父与我谈论兵法,时常说不过我,可是奇了怪了,就是不让我领兵打仗,非要说我不能担当重任,真是岂有此理!甚至连母亲都被父亲洗了脑。就拿这次来说吧,赵王那么极力的提拔我,不顾众人反对重用我,当母亲的应该高兴才对,可母亲偏偏找到赵王那里,非要赵王在一个什么字据上签名,说我若是打了败仗不要株连于她。你们说我不能领兵,我就偏领兵给你们看看,看你们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当将军的料!

家父每次提起吕不韦这三个字总是赞不绝口,说这厮是个经商的天才,说我既然不是带兵的料,那就跟着吕不韦学经商去吧,一辈子过个平安殷实的日子,给赵家传宗接代就祖宗保佑了。每每想起此事,还是心中忿忿不已!如今这个吕不韦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赵括看着眼前这个吕不韦,心想,当年要是听了家父的话,没准儿我现在跟那个猫眼儿一样,正跟着这厮当跟屁虫儿呢!现在倒好,我当着几十万赵军的统帅,你姓吕的成了我的阶下囚,怎么样,服不服!你有钱就了不起啦,只怕你有钱没命花!

心里这么想,赵括脸上却没带出来。

原来是故人来访,失敬失敬!吕大官人的名号本将军有所耳闻,那也是青年才俊,我辈学习的榜样啊!还不快松绑、看座?!

这还差不多,早拿出这个态度不就结了嘛!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多番辛苦。陈政也不客气,大大咧咧找座坐下,能给倒碗水不,这都快渴死了!

绝代双骄见陈政坐在了那里,很守规矩的站在了陈政身后。赵括看看吕不韦,这还算个正常人。再看看吕不韦身后,一个是黑眼圈儿的熊猫宝宝,一个背后插着把剑、一双罗圈腿儿站在那里,咋这俩人这么像倒霉熊呢?!

不知吕大官人找我何事?

我吕不韦来这儿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战神白起已经到了秦军大营,被秦王任命为上将军,接掌了虎符,此番定要与咱赵军决一雌雄。

战神?谁封的?他自己封的吧!他白起来了正好,甭管他什么赌神、赌圣、赌侠,到我这儿通杀,长平就是他的噩梦。

赵将军千万不可轻敌啊!一个王龁就不好对付了,更何况战无不胜、杀人无数的白起。秦军缺衣少吃的传闻都是假的,他们是故意放出风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轻敌呀。白起这次已经打算好了,准备来个佯装失败、诱敌深入,把将军你和你的大军包了饺子。将军只要按照廉颇老将军的方略固守不出,假以时日,定能让秦军不战而退,到那时,上党的城池也会是咱赵国的囊中之物了。将军千万不要率兵出击,否则,上了白起的当,必将祸及全军、覆水难收啊!

咦?你吕不韦是哪国人?我记得你是卫国人呐,咋在这儿一口一个咱赵国的,啥意思?另外,白起的计划你是咋得知道滴?白起亲口告诉你滴?你一个做买卖的,来到秦赵两军交战的前线,这一通掺和,看把你忙的,所谓无利不起早,你到底安得什么心?!看来,你把我赵括想的也太简单了,当我还穿开裆裤呐?!我要是不给你上上课,你都不知道孙膑和庞涓是我徒弟。

吕大官人可知兵道否?

陈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莫名其妙。

所谓兵道,即诡道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有时为真、有时为假。假有时为假、有时为真。真即是假,假即是真。故,真示之以真,敌认为假也。真示之以假,敌认为真也。假示之以假,敌认为真也。假示之以真,敌认为假也。故,真假虚实变化莫测,不可概而论之也。故,万军之将当顺应战场瞬间变化,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因天地阴阳而变。故,秦军示我以弱,或真弱,或假弱。白起示我以强,或真强,或假强。故,知兵道者不可为之所动也。

陈政听了半天真真假假的,已经被赵括说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故你个头啊故,故得拜吧您嘞!啥玩意儿这是!怪只怪你老爹赵奢给你起这个名字,活该你带着四十万大军被白起用个大括号给圈住,顶你个大括号吧你!

陈政气归气,可是事关四十万条人命,这可不能意气用事!刚要继续劝导括号,从大帐外钻进两个人来。

赵将军,刚才有小股秦军前来袭扰,您猜怎么着,我兄弟二人领兵出阵,还没开始冲锋,那些秦兵就丢盔卸甲,跑了个干净。

陈政这个烦!我这儿有大事儿还没说利落呐,冷不丁进来这两个虾兵蟹将。

哪知刚进来这俩人一见熊猫宝宝站在帐内,瞬间凝固在了地上,咦,咋这个丐帮白领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被我们暴揍一顿,让卫国大使馆领回老家去了嘛?!咋今天要饭要到这儿啦?

熊猫宝宝一见这俩人,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好像是要跳太空舞的前奏,跟站在一个减肥机上差不多。脱掉,脱掉,全部脱掉,帽子脱掉,外套脱掉,衬衫脱掉,脱完上去干死你俩!

陈政和赵括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咋回事儿?

就是他俩在赵王宫门口把我骗进去,给我打成了猫眼儿青,还抢走了金饼子。

就是他,冒充个乞丐装可怜,说他主人是个做买卖的,派他到邯郸面见赵王,让赵王一定要用廉颇在长平领兵,用别人都白瞎。幸亏我们哥俩及时拦住这个骗子,否则赵王要是上了当,我们哪还有机会跟赵将军出来立功?!

嗯?!赵括听出了一点儿意思。好啊!原来你们跟廉颇那个老匹夫是一伙儿的。我说呢,千方百计的不让我出战,原来是怕我在长平打了胜仗,盖过了廉颇的风头啊!我要是打败了秦军,看他老脸往哪搁!好你个吕不韦,竟然跟廉颇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算计我。你们不想让我出战,我还就不上你们的当,你们要是高兴了,我还到哪授勋领奖、喝庆功酒去?!

第七章 兵败长平

东北三人组这趟赵军大营的走穴演出,最终圆满的被赶了出来。不但一分钱儿没挣着,还搭进去不少珠宝。天空飘过几个字儿,其实这都不是事儿!最让陈政感到可气的是,这次终于亲眼目睹了赵国王宫门岗的真人秀,两个金饼子也不是事儿,关键是这两个虾兵蟹将耽误了大事儿。哎!历史往往就是这样,总是被一些不留名字的小瘪三儿一再刷屏,一再刷机,一再刷脸。

回想刚才的一幕,赵括趾高气昂的指着陈政,要不是看在你与家父认识的份儿上,看在廉颇那个老匹夫的脚面上,就把你们几个五驴分尸在中军大帐前,给我的大军祭旗!再敢乱我军心、灭我斗志,绝不留情!

好你个小括号,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甚至可以说是挽救你的小命儿,咋就落得个如此结局呢!要不是看在四十万父老乡亲的情份上,我有空操持你不?!你算老几!得!人的命天注定,尽人事听天命。反正我是仁至义尽了,谁有招儿谁使吧,我他奶奶的不管了!

陈政身后那个刚才要脱掉硬干的黑眼圈儿此时还没平息心中怒火,哎呀个哎呀的,真是仇人路窄,在这儿又碰面儿了。你们俩来得正好,这次在长平,不是秦军胜就是赵军败,不是我杀你就是你被杀,没完!走着瞧!

快到秦军大营,看守营门的兵士举手眺望,咦?咋从东边儿来了三个人影儿,晃晃悠悠的,好像是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徒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噶哈呢?要去西边儿取经呐?赶紧往里通报,打东边儿来了三个哑巴,手里边儿都没有拿塔嘛,不知是没拿塔嘛的哑巴丢了塔嘛,还是不会说话的哑巴压根儿没吃过塔嘛。

王龁登上瞭望塔一看,哎呦,哥回来了!不要放箭,快打开营门。

师徒三人进了大帐,陈政盘腿儿坐下,只是低头发呆。白起撩开脸前儿的帘子,见陈政没精打采的样子,咋滴啦,无间道儿好玩不?还学不学蒋干盗书了?没事儿啊兄弟,这都不是事儿!

王龁在一旁凑着趣儿,是啊是啊,昨个儿晚上白大哥只是答应让你开发赵国的楼盘,没说让你龙潭虎穴的往赵军大营里去呀!你说要是赵括那个愣小子伤了吕哥,那我和白大哥以后跟谁喝酒去呢?!这么着,哥你只管在这大帐里喝酒,赵括那小子就交给我和白大哥,保管给哥出气!

陈政心里这个发酸发苦又发涩!我咋心里向着谁,谁不给我好脸。我他奶奶的想坑谁,谁这么贴心温暖呢?!

哥快说说,赵军大营是个啥状况?

算了,今天我陈政既然已经被人家从最后一关直接打到了游戏屏幕外边儿,连他奶奶的屏幕玻璃都给穿碎了,我也别白去一趟,也来个现学现用,把赵括那套神奇的兵法搬过来,来个真真假假、鼓捣猫腻儿吧!

白哥老王你听我说!要说这赵军的大营,纪律那叫一个严明,一个个精神头倍儿足,给金银珠宝都愣是不要。走到赵括的大帐一看,你猜怎么着?这个赵括正在沙盘上模拟包围和反包围呢!我一说我是赵奢的故交,赵括那小子对我那叫一个客气,那叫一个尊敬,那叫一个礼貌,立马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儿。我可是跟赵括说了,现在秦军主帅王龁天天喝得五迷六道,只等着秦王一声令下就拔营回家了。秦军现在一天可就有一顿饭的口粮,就差没有杀人充饥了。赵括将军要是一鼓作气、冲杀过去,定能杀进咸阳,一举灭了秦国。到那时,看谁还敢说你是将二代,你简直就是赵国的救星,就连你爹也得在棺材里坐起来给你鼓鼓掌,说一句:不愧是俺赵奢勒儿!

王龁听得入神,哈哈哈哈,高!实在是高!这就是哥的水平,这就是哥的风采!那赵括让哥这一通忽悠,还不得忽悠瘸喽!

白起到底是白起,从陈政的一番话里听出了一点儿端倪。哦?!你是说赵军的纪律很严明,给金银珠宝都不要?!你是说赵括那小子在沙盘上演练包围和反包围?!若真是这样,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站在陈政身后的二人转此时都憋着笑,强忍着不露出痕迹来,心想,我靠,吕老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当着威震七国的战神,竟然还能潇洒自如、随手拈来,不但会脱离剧本儿,而且还会自己往里加戏,这不就是个实力派歌手、演技派明星嘛!活该咱给人家当仆人当保镖,就这本事咱可八辈子也学不会,非得穿帮不可。话又说回来了,咋主人里里外外像是帮着赵军那边儿说话呢?!白起将军明明准备煮饺子,主人偏不让赵括下饺子。赵括那边儿明明欺辱了主人,可主人还弄出这么一套词儿糊弄另一边儿。这尼玛也太高深了!自己活该受穷!真活该!

白起一把扯下屁股帘儿,背着手走到大帐的军事态势图前,沉思了良久。王龁也感到白起的担忧是对的,要知道,轻敌是兵家大忌啊!虽然赵括只是个纨绔子弟,可这毕竟是和他的首次交手,这当中,可牵涉着秦赵两国的国运兴衰,牵涉着几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秦王可是把全国的十五岁以上男丁都给征调来了,万一抓了一辈子鹰,反而被鹰啄了眼,在赵括这个夸夸其谈的小辈跟前失了手,不用秦王降罪,自己就得非常自觉、不用提醒的抹脖子了!即使如此,一家老小、亲朋故旧恐怕都得被连锅端喽!

“就这么着!”白起突然说出这四个字来,吓了在场人一跳。

王龁急忙问到,大哥有主意了?

嘿嘿!管他是不是按常理出牌,管他如何在沙盘上演练,任他千谋万计,我就一条妙计,那就是引着他打。传令下去,继续在赵军阵前示弱,只要赵军杀出大营,丢盔卸甲、掉头就跑便是。我就不信,他赵括血气方刚、立功心切,又没有实战、大战、野战的历练,能经得住我秦军一番**。哈哈哈哈!王龁,传我的命令,三日后,大军佯做撤退的准备,把这个假象让赵军的奸细们看个清楚,你亲自到赵军阵前骂阵。哈哈哈哈!我想那赵括定是以为我们要开溜了,秦军主帅亲自骂阵乃是要迷惑于他。这个小朋友初来乍到,兴奋劲儿刚刚涌上心头,岂能眼看着我等退军,等他率兵掩杀过来之时,一路直奔赵军大营,一路将其拦腰斩为两截,我再率领中军主力将其分割包围,哈哈,给他来个一网捞尽!

听完白起一番布置,请大家跟我一起唱: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生旦净末丑,好汉不回头。你这么狠,我不想留,强留的爱情不会撑得太久。一看到你我就心里来气,就立刻让我血冲到脑子里去,我的心里只会永远的恨你。

我咋这么想偷偷溜到白起身后给他来个一箭穿心呢,我穿你个丘比特的八星八箭,让你掉他奶奶的一地假水晶钻,看看你战神是不是狠人中的战斗机,没人性里的劳斯莱斯!

哎!事已至此、回天无力!我陈政这条小胳膊,能跟老天爷掰手腕儿不?!

果然不出白起所料,赵军被秦军忽悠的如同花果山上的猴子似的,一会儿冲出来,一会儿杀出来,把秦军杀得狼狈逃窜,连头都不敢回。这些山野小猴儿也不想想,你们又不会什么法术,怎么可能把天兵天将弄得如此不堪一击呢!要不天神就是天神呢,那都是因为看在弼马温师傅菩提老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罢了。不然的话,都给你活生生架到餐桌上敲开脑壳舀汤喝。

三天后,秦军开始收拾铺盖,一副准备卷包儿走人的架势。与此同时,王龁作为名义上的秦军主帅,亲自跑到赵军阵前叫骂。这可让赵括兴奋的如同打了鸡血,嘿嘿,在你赵战神的跟前玩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伎俩,需知,秦军收拾铺盖卷儿为真,王龁阵前叫骂是假,你们秦军终于挺不住了,准备鞋底抹油,妄想!

随着赵军的一次冲杀,秦军如潮水般向西奔跑,赵括终于按捺不住功成名就、高奏凯歌的诱惑,亲自率领大军倾巢出动,从廉颇数年苦心经营的防御工事里跳将出来,扑向秦军壁垒。

哪知到了秦军壁垒跟前,却遇到了异乎寻常的顽强抵抗,赵军死伤无数,仍是久攻不下。正在踌躇之时,快马来报,老巢被秦军一路奇兵攻占,这便被切断了退路。赵括一不做二不休,给我继续攻,只要消灭了秦军主力,回过头再夺老巢不迟。屋漏又逢连夜雨。秦军的一路骑兵穿插进了赵军中间,将几十万赵军截成两段,造成了首尾不能相顾的被动局面。

正在这时,秦军壁垒四周喊杀声四起,战神白起直到这时才宣示自己上将军的主帅身份,带领主力将赵军团团围在山间小路当中。

赵括此时悔之晚矣,名将之梦在自己的第一场大仗中灰飞烟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括几番组织突围,都被秦军铁桶一般围得结结实实。后援补给全部中断,只得派人杀出重围向邯郸求救。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赵军开始自相残杀、互食人肉,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陈政躲在秦军主帅的大帐里,听着外面阵阵喊杀声,已是抖如筛糠、魂不附体!原来,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如此惨烈,一剑一戟的砍杀,还不如机关枪扫射来得利落,起码不会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直叫人不寒而栗!

赵括仍怀着一线希望,亲自披挂上阵,组织赵军发起突围的总冲锋。秦军占据山地间的有利地形,万箭齐发,数支箭矢穿透了这个年轻人的胸膛。

四十万赵军群龙无首,万般无奈,只得向秦军乞降。

那四十万饥肠辘辘的赵国生民被挤压在山坳当中,巴望着秦军能给些口粮活命。哪知秦军的粮草也是即将殆尽,怎管赵军死活。

陈政和绝代双骄抖着胆子跑到外面一瞧,妈呀!只见几处山坳里黑压压全是赵军战俘,这哪是战俘啊,里面有很多人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缴获的兵器里还有一些耕地的锄头和耙子。

几个赵军战俘饿得忍受不了,拼命向山上爬去,被秦军弓箭手一阵乱箭射死。

陈政扭脸看看那个老仆人,你还想找那两个赵国门岗报仇不?那老仆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已经是面无血色,哀叹一声,沉默不语。

开眼了!见识了!秦国虎狼之师的威名还真不是盖的!这个可以拿人头换土地、换爵位的国家,只有狼性,没有人性,却统一了六国。

白大哥,能给他们点儿吃的不?里面可是有许多平常百姓啊,能把他们放了不?

白起坐在大帐里,一手拿着个肉骨头啃着,一手端着大碗喝着酒,啥?你再说一遍!给他们吃的?那老秦人吃啥?把他们都喂饱了、有劲儿了,再来打我们是不?!老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里面充其量也就十几万赵国兵士,其他的都是上党的农夫,被上党郡守忽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瞎起哄的。我要是把他们放回上党,那他们回去还得接着跟秦国对着干,我傻啦?!待会儿等我吃饱喝足了,全弄死他们。

“大哥!”陈政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你就发发慈悲,把他们放了吧!我那十几车财宝都给你。咱胜仗也打了,你战功也立了,何必背负这么多条人命啊!你就不怕老天爷惩罚你?!

别跟我老天爷老天爷的,老天爷是谁?你认识还是我认识?我得为秦王的霸业着想,为秦国的版图扩张打算,这些个人命算个啥!王龁,去,让山沟里那些个饿鬼自己挖坑,然后把自己埋了,谁不听话就地射杀!去吧。

“王龁等等,我还有话说。”陈政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是豁出去了。白大哥,求你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答应小弟一件事!

啥事儿,要说快说。这做生意的人就是磨叽,心肠软能干大事儿不?!

白大哥,我看那山坳里还有不少刚刚十几岁的孩子,他们可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我就求这一件事,我愿拿出一车财宝,换这些人的命。大哥一定要答应我!

白起沉思了一下,好吧,就让那些个乳臭未干的小朋友回邯郸报信儿去吧,这些个娃娃哭爹喊娘的一回去,赵国上下全都得吓得尿裤裆。哈哈哈哈!

第八章 赴秦救赵

刚刚经历了中国战争史上最惨烈、最悲壮、最丧尽天良的长平之战,亲眼目睹白起在最后一役后坑杀了四十万赵国俘虏,陈政的心情坠落谷底,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说还有一丝安慰的话,那就是看着二百多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被放回了赵国。陈政心想,这些本来该上初中的孩子哪里是回去传播恐惧,这就是二百多颗复仇种子,激发赵国同仇敌忾的小宇宙们。

白起杀性大起,计划兵分三路,自己带领主力直取赵国都城邯郸。

陈政翻开脑子里的历史课本儿,不对呀!我怎么记得白起因为范睢在秦王跟前儿嘀咕了几句,就撤兵了不是嘛!怎么咸阳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白起和王龁还在兴致勃勃的指点地图、激昂喝酒呐?!

白大哥,最近几日咸阳那边可有什么旨意?可有什么书信?

贤弟何来此问?!这次长平大胜赵军,秦王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就等着我攻进邯郸,给他砍死赵王,踢死廉颇,绞死蔺相如,赐死平原君,哈哈哈哈,灭了赵国,其他几国只日可灭,秦国千秋霸业可成矣!白起千秋英名可定矣!我白起可是还没有亲手灭掉一个国家呐,何况还是赵国!

范丞相也没有什么书信?

白起一听,我靠,又搬出你那个哥们儿范睢来了,啥意思?他当他的丞相,我打我的仗,别以为他耍了一点儿阴谋诡计,就可以和我白起争功。老子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是靠耍嘴皮子。他那个丞相早晚得卷铺盖卷挪窝儿。

范丞相只管留守咸阳,陪秦王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实在闷得慌找些个宫女卡拉OK吼几嗓子,跟我这里有个甚书信?!

啊!陈政心里又一阵发紧。赵国死了四十多万人,能打仗的都被眼前这厮弄死了,这些虎狼之师若是进了邯郸,又是被这个八星八箭带着去的,那还不把邯郸杀的鸡犬不留啊!可到眼前这个节骨眼儿了,咸阳那边咋回事儿呢?

哎!陈政转念一想,不管了,我算老几,管得了吗?赵括那小子那儿我去也去了,说也说了,不是照样白瞎了吗?!还差点让他把我给宰了,结果还不是一样!我就别操心萝卜咸不咸了,带着财宝回卫国,拜拜!

二位,你们在此建功立业,我吕不韦不打扰了,这便回卫国做我的生意,回见!

哥,咋这就走了呢!跟着我和白大哥攻进邯郸,咱们在邯郸一起乐呵乐呵呗!到时候你看看邯郸城里的地皮,想要哪一片儿,白大哥就给你烧平哪一片儿,给秦王修个行宫,给我和白大哥修个宅子,那该多美好幸福快乐一辈子!

是啊,贤弟!这次我白起能打败赵括这小子,贤弟也是入龙潭、闯虎穴,立下了汗马功劳。若不是贤弟一通忽悠,赵括也未必能轻易中了我的圈套啊!何不待灭了赵国,一起到秦王跟前领赏?!

算了吧,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再想也没有用,傻傻等待,历史也不会更改,我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我他奶奶的这次穿越本来就没打算长住,为了救四十万乡亲耽搁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没有结果、没有改变、没有成功,我这颗屡经创伤、饱受惊吓的心也该回到卫国自我抚慰抚慰了。

白起,顶你个肺功能紊乱,王龁,顶你个大小便失禁,祝你们死在邯郸,埋在赵国。

陈政辞别嗜血双煞,带着绝代双骄,领着押运财宝的车队,离开秦军大营,走过血流成河、千疮百孔的长平战场,向东缓缓行进。

走了约四五日光景,手搭凉棚,忽见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这年头还有从东边儿往西边儿去的?拦住一问,我顶他个武大郎卖炊饼的,车里那人一口的山东口音:俺是奉齐王之命,到秦国向秦王和范丞相祝贺长平大捷滴。

哎呦我靠,好你个齐国,这不是落井下石嘛,这不是墙头草嘛!还号称齐鲁大地、礼仪之邦,丫丫个呸,等着秦国灭你吧!

往前走,又一辆马车,原来是燕国前往秦国道贺的使者,一口东北二人转味道:他秦国美,我燕国浪,我们俩走进那青纱帐,赵国苞米它已结穗,微风轻吹起热浪,我东瞅瞅西望望,啥时候咱一起收高粱,等得我是好心慌!

好你个燕国,等赵国反过来劲儿了先灭掉你,让你再唱,让你再浪!

继续往前走,又遇到了魏国使者的马车,陈政心里这个气呀!赵国不就是打了一场败仗嘛,还亡不了国呐!你们这些个欺软怕硬的,上赶子巴结秦国,这不是等于一只狼吃了一只羊,其它小绵羊们都去道喜嘛?!

转念一想,也难怪!现在也只有我陈政知道赵国这次亡不了。如今赵国死了四十多万人,白起和王龁兵临邯郸城下,此种情形,还有几个人会认为赵国这次能化险为夷撞大运呢!赵国这个战国七雄之一的军事强国,那么大的地盘儿,秦国若是一口吞不下去,旁边站着的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虽然赵国死了那么多人,秦国也没少死伤啊!从自己亲眼目睹的情形看,赵国真不愧是自古多壮怀激烈的义士,秦国在长平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少说也得五六百。怪不得白起要一鼓作气杀进邯郸,他是怕赵国缓过这口气儿来,再灭可就不是他白起的买卖了。

正想着,又有一辆马车晃悠着出现了,肯定又是哪个想从狼嘴里分点儿羊肉吃的主儿。不理他!

谁知那马车停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赶马车的跑过来问,这可是卫国吕不韦的商队?

咦?啥意思?什么滴干活儿?荆锤,做好准备,一言不合就开干!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熊猫宝宝此时的黑眼圈儿已经不甚明显,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他描眉画眼,冒充大眼睛呢!

从对面马车上下来一人,少说也得五六十岁了,拱手说到,在下苏代,乃是奉赵王、韩王之命,平原君之托,往秦国议和的使者。敢问吕不韦吕先生可在车队之中?

苏代?这不是苏秦的弟弟嘛!陈政脑子里的历史书一下子翻到了《史记.苏秦列传》。这苏氏兄弟都是东周洛阳人氏,苏秦当年腰挂六国相印,合纵抗秦,使秦国十多年不敢迈出函谷关,为了保护赵国,还将自己的同班同学张仪诱骗到秦国。后来,苏秦为了燕国的利益而坑害齐国,比无间道还无间道,打入齐国内部搞破坏,最后被车裂而死。

眼前这个苏代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也是战国赫赫有名的纵横家,“鹬蚌相争,渔人获利”这则小故事便是出自他口,就这八个字,说服了赵国免于攻打燕国。

陈政心想,我咋没记得这个苏代出使秦国求和呢?难道当年范睢是被他说服的?《史记》里边儿可是没写啊!或者我上学时老师讲到这一节,我开小差儿了?!

我就是吕不韦,啥事儿?

苏代打量了一番陈政,哎呀呀,原来你就是吕先生。听闻先生不辞劳苦,从秦军大营夜赴赵营,苦劝赵括将军不要轻敌冒进,并将白起行踪以及秦军作战方略告知了赵括,怎奈赵括不听先生之言,哎!使赵国酿成如此大祸!先生对赵国的深情厚谊,日月可鉴啊!

哎呦我个姑姥姥喂!这事儿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嘛?!这话传到嗜血双煞那儿,我还活不活了?!你这不是想提前给我买张阴曹地府的门票,让我进去参观参观,好结束这次富豪之旅嘛!陈政抢步上前捂住苏代的嘴,你个玩儿舌头根子的,先把你的舌头系住,找我何事,到你车上说去。

陈政上了苏代的马车,苏代握着陈政的手,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革命战友,亲爱的达瓦雷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是赵国平原君让我沿路找到你,希望你跟我一同赶赴咸阳,面见范睢丞相。平原君可是对我说了,吕先生和范丞相可是很多一起那个啥的老铁,没有吕先生在范丞相那里说不成的事儿。赵国现在危在旦夕,一旦邯郸城不保,那可就玉石俱焚、生灵涂炭了!

得!又给我摊上事儿了是不!哎呀,我咋那么多话想说又不能开口呢!历史是改变不了滴,我去不去咸阳赵国也是没事儿滴,干嘛非要再把我折腾回去,这个浑水我是喝够了!更严重的情况是,我和范睢的关系在别人面前吹一吹行,可我陈政压根儿就没见过他,谁知道吕不韦和范睢究竟是个啥情况,万一这俩男人是那个,可咋办?!

苏代先生,我很敬佩你们苏氏兄弟的勇气谋略,可我只是一个做买卖的,带着这么多货,还要赶回卫国,凭你嘴里的三寸金莲大汗脚,定能让范睢俯首帖耳、言听计从。陈政心想,你还是放过我吧,穿越一次好难得的,我守着这么多财宝,可是竟受罪玩儿命了。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闲人、美女如云的地方独自安静的闭目养神一小会儿。

达瓦雷西,你要是不跟我去执行这个上级交派的任务,我就跟秦国的座山雕们说你是无间道儿上的人,相信白起和王龁对你在赵军大营的表现,会非常感兴趣滴!

哎呀呵!顶你个大舌头的,威胁上了是不?!你手上是有录像还是有录音呐?!他奶奶的赵括军帐里安着摄像头呐?!你和你哥哥苏秦才是玩儿无间道的鼻祖、穿梭警匪两界的F35呢!我吕大官人作为商界精英、七国十大杰出青年,岂能被你这小舌头三言两语卷到咸阳去,你是壁虎啊?!

苏代哥哥你听我说!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你拿性命赌明天,我拿财宝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苏代斜着眼睛阴险的一笑,呵呵!还是平原君有先见之明,他料定吕先生不会答应跟我去咸阳趟赵国的浑水,故而派人去卫国迎接吕先生的一家老小到赵国做客,来个邯郸N日游,包吃包住,所有景点儿免门票。嘿嘿,先生的家人此时恐怕已经进了邯郸城的门洞子了!若是邯郸城不保,老弟的家人可就都得那个啥了啊!哈哈!

哎呦我给你一记天残脚的!我咋不一脚把你踢到燕国男扮女装、穿个大裙子演小品去呢!他吕不韦的一家老小跟我有甚关系,你平原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陈政,哦不,我吕不韦是穿越来的吧!哈哈哈哈!想拿这个要挟我,你们还嫩了点儿!

你们爱咋咋地吧,我吕不韦不在乎!我就是此番得罪了你们赵国,惹恼了平原君,大不了带着我十几车财宝远走天涯。齐国,魏国,楚国,我想去哪去哪,到哪个国家搞点儿投资,还能不受欢迎吗?!

苏代一听,我靠,这小子够狠!怪不得年纪轻轻腰缠万贯,能把爹娘老子置之不顾,老弟的确不是狠人中的凡品!

哈哈哈哈!苏代又是一阵笑声,笑得陈政毛骨悚然。老弟,你把平原君想得也太简单了。平原君料到老弟会有如此一说,故而派了五百甲士在去往卫国的必经之路上专候老弟,只要见到你的车队,发现你没有陪我去咸阳,所有人就地正法,所有财宝充公,正好用做抵挡秦军的赏赐。哈哈哈哈!

别尼玛笑了,我咋这么想哭呢!司马迁老师啊,您咋不能把这位吕先生写得再具体一点儿、再详细一点儿、再细腻一点儿呢,咋这个吕不韦这么倒霉催呢!还有你个鼻涕往嘴里一个劲儿流的平原君,你该改名叫诸葛亮,叫孔明也行,叫卧蚕先生也可以,你简直把我当曹操了,一会儿杀出张飞,一会儿杀出赵云的,最后还给我来个华容道,我曹操割了胡子满脸灰的,你至于拿你的智商戏弄我不?!

嘿嘿,刚才我就是跟苏哥开个玩笑,你看你,啥邯郸N日游的,啥五百甲士的,还当真了!讨厌!陈政一拍苏代的肩膀,嬉皮笑脸撒起娇来。

这不就结了嘛!还让我费这么多口舌。老弟,那咱就咸阳滴,开路一马斯?

苏哥等我下车安排安排,我那些财宝也得跟手下人交代一下子,待我找个妥当的保镖,跟咱一起开路滴干活儿。

你手下那些保镖靠谱不靠谱,刚才我咋没看出有哪个长得顺溜的呢?

陈政心想,我要是有个叫顺溜的兄弟,刚才就该远远的狙你个爆头,你个平原君派来的甩着大长舌头的匪!

“靠谱,我高薪聘请的能不靠谱嘛!荆轲之爹,听说过没?国产名牌儿!”

等陈政下了马车,苏代拿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哎呦我靠,幸亏我临场加戏、现场加词儿,编出个五百甲士,不然这厮还真带着财宝开溜了!我咋这么机智呢!

第九章 丞相范睢

陈政下了苏代的马车,把绝代双骄招呼到跟前分配了一下任务。你,大眼睛,好生带着车队,直奔邯郸。你,铁锤,跟着我去咸阳,担任保镖任务。

经过前期的考验,这个老仆人还是靠得住滴。至于荆轲之爹嘛,虽然相貌丑陋,一对儿罗圈腿儿,满口的东北大拉皮儿,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倒是有一丝喜欢。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请发表,如果没有意见就照这么办,散会。

黑眼圈儿一举手,请问,为啥咱家在卫国,主人却让我去邯郸呢?白将军他们不是正率领虎狼之师攻打邯郸吗?这些财宝万一被秦兵抢了去可咋整?!

这才是仆人中的猛禽,菲佣里的鱼鹰。就冲这个,不但奖励俩美女,我从咸阳回来就给你加薪。陈政一拍黑眼圈儿的肩膀,又不好意思实言相告,轻轻叹了口气,哎!刚才听那个姓苏的说,老爷子心血来潮,没见过国都陷落是个啥样子,带着一家老小到邯郸看热闹去了。你到了邯郸,跟老爷子他们报个平安,就说我从咸阳回来,就到邯郸找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去吧!

那老仆人一走三回头的带着车队往东而去,陈政挥着手,心中默默对箱子里的珠宝说了一声:宝贝儿们,咱邯郸见!等我!

陈政和苏代坐在车厢里,铁锤和车把式坐在车厢外,各怀心事,直奔咸阳。

苏哥,问个事儿呗?

啥事儿,说。

当年苏秦哥哥腰里甩着六国相印之时,你正在干嘛呢?

我,搁家里种地呢。

啥?!你一个种地的也能逆袭成纵横家,你这嘴皮子是咋练就滴?

这是我们苏氏绝学,听我给你唱我们的苏氏之歌:我嘴里有个舌头,我靠它走遍天下,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有一条小舌头,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陈政一听,顶你个葵花宝典的,耍嘴皮子还号称绝学!我给你一记化骨绵掌,估计地上就剩下个舌头在那儿蹦跶了!

关于苏秦哥哥,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陈政当年就这些问题问过历史老师,可老师也没能做出回答,当时只是说了句:边儿呆着去,老师讲啥你听啥,少扯没用的。嘿嘿,今天遇见苏秦的弟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找到标准答案了!

苏代一听,你他奶奶的咋这么多问题,你当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啥问题,说来听听。

咱就说苏秦哥哥当年,跟了鬼谷子老师那么牛掰的神人,咋在外游历多年,回到家还是穷困潦倒呢?这是第一题。

第二题,苏秦哥哥在家不务农活,受尽嫂子的冷嘲热讽,毅然苦读《阴符》之学,学成后,为啥先去秦国应聘,主张的是连横,以强秦对弱国,然而秦国不跟苏秦哥哥签订聘用合同、也没有三险一金。在此情况下,哥哥又跑到燕、赵等国,主张的是合纵,以六国对秦国。哥哥的人生理想到底是合纵呢?还是连横呢?这是不是苏秦哥哥没有人生信仰、只图名利的例证呢?

第三题,苏秦哥哥为了燕国反间于齐,竟然说服齐王将攻占的十座城池还给了燕国。还鼓动齐王大兴土木、铺张奢华,借此损耗齐国国力。燕王没有因此重用哥哥时,哥哥所说的老实人、讲仁义的人、有信用的人都不堪用,名利之徒才可堪重用的话,是出自于他真实想法吗?

我的问题问完了,请回答!

苏代听了陈政三问,心里这个腻歪!你吕不韦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们有钱人就是不能理解我们穷苦人是咋想滴!你他奶奶的从你老爹手里接过家族生意,富有万金,我们苏氏兄弟呢,从娘胎里爬出来一看,咦,咋这世上还有这么穷的家儿呢!别说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三样儿了,就连缝纫机、自行车、三门橱柜这老三样儿都没有。再看你吕不韦,捷达、富康、桑塔纳估计你都不知道是啥,生下来就住别墅、坐奔驰、冬暖夏凉的,上学都是私立贵族一对一,我们只能在庄稼地里拿石头子认字儿。

我们苏氏兄弟饿得都快把舌头咬掉充饥了!还好我们聪明,在穷得只剩下舌头的时候,我们还能屌丝逆袭一把。

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在我秦哥跟鬼老师学习之时,鬼老师培养的庞涓已经被他培养的孙膑干掉了,孙膑也被自己的年龄干掉了。你说秦哥毕业了投靠谁去?既没有毕业证儿,又没有熟人儿介绍,谁会把秦哥当棵葱?!一个泥腿子、穷书生,不回家忍饥挨饿有别的出路吗?!

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秦哥去秦国主张连横,本想着成就秦国的霸业。可没成想秦国不但刚刚五马分尸了大功臣商鞅,而且还对秦哥置若罔闻、不屑一顾,不给交三险一金也就罢了,连聘用合同都不给签。所以,秦哥为了报复秦国的傲慢无礼,才联合六国,合纵抗秦,使秦国十五年不敢迈出函谷关半步。这件事儿跟理想无关,最多也就跟心胸有关。

关于你的第三个问题,秦哥合纵六国,才使虎狼之师远望东方而不敢出关,然而齐国却背信弃义,与魏国一起攻打赵国,不但撕毁了合纵盟约,还致秦哥于不信不义的境地。秦哥这才离开赵国,远走燕国,发誓报复齐国。至于燕王一度冷落秦哥,乃是有小人谗言,说秦哥左右摇摆、反复无常。秦哥虽然在七国之间追名逐利一辈子,咱就从他担任合纵联盟秘书长的角度说,六国在十五年间少挨了多少打,少死了多少人!这难道说是一个反复小人能做到的吗?!

陈政听完,哎呦你个苏氏辣鸭舌的!还真能狡辩,无理搅三分的功夫炉火纯青、天下独步啊!当年苏秦去秦氏集团应聘不成,就联合赵氏、楚氏、魏氏、韩氏、齐氏、燕氏六个小公司组成市场价格攻守同盟,一起挤兑秦氏集团,导致秦氏集团股票市值大跌,十多年没有开拓一点儿市场份额。苏秦最后还打入齐氏集团内部,又是鼓动为老董事长大办丧事儿,又是发动王宫地产大开发,又是煽动大兴土木搞形象工程,比尤里的复仇还厉害。本来齐王玩儿红警是把好手,结果这小子去了,电不够用,钱不够花,坦克造不出来,建了很多没用的机场,还没钱造飞机。亏得齐氏集团的狼狗们及时嗅到了这个黑衣人的味道,不然这小子一发核弹加一个闪电风暴,就要让齐氏的家族产业噼里啪啦就地摧毁了!

陈政心里嘀咕着,你们苏氏兄弟也就是来回跳槽的主儿,谈不上对哪家公司忠诚,你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和利。放到我们二十一世纪,最多就是比较成功的职业经理人罢了。哎,这战国还就不缺这种人,商鞅、张仪、范睢不也是嘛!奇了怪了,为啥这帮人都一个劲儿的往秦国跑,难道因为秦国美女多吗?KTV多吗?洗脚城多吗?夜生活丰富多彩吗?这次到咸阳若是见了范睢,也要给他来一期焦点访谈,请逆袭成功的范总经理谈一谈自己的心路历程!

马车爬山过坎儿,不觉进入秦国境内。眼看就到函谷关,苏代打开旁边的箱子,往怀里放了两个金饼子。

陈政一看那满箱的金子,又见苏代熟练的动作,我靠,门儿清啊!老练家子了!

苏代一笑,这才哪到哪!我们苏氏辣条儿行走七国,走过的关卡比走过的路还多。我们的宗旨是:花别人的钱,办别人的事儿,让别人说去吧。有啥舍不得的,这就叫路上钱儿!

哎呦我去!闯关还得随身携带装备,我不但领教了,我也是亲身体验了。老天爷咋不让我扛着无限火药RPG到《生化危机》里穿越一把呢!我就穿越成生化3的主角,打僵尸打累了,洗个澡照照镜子也行啊!或者让我穿越到《美国末日》里,也省得我买PS4了,游戏盘也老贵了!最次也得让我穿越个哆啦A梦里的大雄吧,到时候让机器猫把终极装备潜地艇拿出来,天天去小静家串门儿!

函谷关的微笑服务不愧是五星级的,挡在关外的众多行人目送着苏代的马车开了过去,跟走在星光大道儿的感觉差不多!

到了咸阳,陈政满心期待的看着车外,咦,咋没有看见那些高档娱乐消费场所呢?!连个卖羊肉泡馍的都没看见,除了寻常民居以外,打造农具的铁匠铺倒是不少。啥情况?!

吕先生,范丞相的府邸在哪条街上,还请你给指指路。

陈政一听,顶你个卫星导航的,我又没把手机带来,咋的找?就是带来了,我也先搜个泡澡的地方解解乏去,丞相府有啥意思!

“哦,不好意思,我是个路盲,从来不记路,你还是下车打听打听吧。”

哎呀,我把你弄来咸阳,你还拿上架子了,指个路都不乐意。成!你他奶奶的跟范睢关系好,这咸阳不就是你的地盘儿嘛!问就问!

苏代走到路边一老翁跟前儿,那老翁蹲在地上一听,啥,问路,丞相府?哦,知道知道知道!三个铜钱儿滴拿来!

顶你个兰州大拉面的,问路还要钱!

老伯,我没带零钱,咋整?

咋整?你问我呐?!

嘿!苏代招呼车把式,身上有零钱儿没,拿几个来。

车把式一脸为难,这钱儿回去能报销不?又没发票啥的!

哎呦你个弼马温,麻利儿的掏钱!

老翁收了铜钱儿,非常负责的指了指路,前边儿,路口,左拐,再右拐,见路口再右拐,见铁匠铺右拐,走一会儿就到了。

好嘞!走着!按照老翁提供的离线导航地图走了半天,咦,前边儿那个老头儿咋这么眼熟呢?!我靠,又走回来了!好累!

车把式愤怒的下了马车,退钱!麻利儿的!

呼啦一下子,不知从哪冒出一群婆娘来,将马车堵了个严实,找谁退钱儿呢?!想不想走了?!想打架还是咋滴?!

苏代一看这阵势,舌头也咽到肚子里去了。招呼车把式上车,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陈政心里这个乐!苏代童鞋,你咋不拿辣条卷飞那帮婆娘呢?!傻啦?怂啦?栽啦?

苏代一脸秽气,唉!世风日下啊!问路也要钱,现在这人咋这样呢?咋这样呢?

老兄啊,你给那守城门楼子的金饼子,我看你眼皮儿都没眨一下,问路花三个铜钱儿就把你气成这样,这是个啥道理呢?!

金饼子是别人给的办事儿经费,铜钱儿是我自己垫的,能一样不?割你块儿肉试试!

哎呦我去!就你这样儿还来办事儿?还来拯救赵国?我也是哎服了YOU!

转来转去,转到天快黑了,总算是找到了秦国丞相府。

一通敲门,谁呀?这么晚了!丞相正在宴请贵客,你们明日再来吧。

金饼,金饼,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烦劳您,就说赵国特使苏代拜见范丞相,还有吕不韦先生与我同行。

“等着!”一个刚刚显灵的金饼子在那人的怀中颤颤悠悠、忐忐忑忑的进了相府。

停了不大一会儿,那人又探出头来,范丞相有请吕不韦吕大官人。

咦!有无搞错?你跟范丞相说我苏代了吗?

说了,边儿呆着去!

啊!可刚才金饼子是我给你的,您忘啦?

忘啦,边儿呆着去!

苏代在门外和车把式大眼儿瞪小眼儿,眼看着陈政领着铁锤大摇大摆进了相府,“咣当”一声,苏代的尊严碎了一地。

预备,唱:在我年老的时候,在相府门外不停的徘徊,我心力交瘁。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大门外面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被人拒之门外的滋味,此刻下雨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我顶你个肺!

哎呀呀,吕老弟,你前一阵子不是刚刚离开咸阳,带着你的财宝回卫国发财去了嘛!咋滴啦,有啥东西落到我这儿啦?上次老弟来我这相府,可是没有喝好就走了。正好,这次回到咸阳,咱们兄弟俩再好好喝上几大坛!

陈政带着荆锤走进相府客厅,只见一个面貌清瘦、目光如电、留着小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当中,一旁下首处还坐着两个人,正在饮酒欢宴。客厅当中正有几个美女甩着长袖翩翩起舞,角落里还有几个音乐伴奏。

呀呵,这秦国丞相的日子就是滋润啊!高门大院儿的还挺气派,关着门儿在里边莺歌燕舞的,跟长平战场比起来,这不就是天堂嘛!

吕老弟快快入席,跟哥哥我喝几大碗!今天你来得凑巧,我给你介绍两位朋友。

陈政壮着胆子坐在了那两人对面,荆轲之爹在身后站着。范哥,不知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就是我跟老弟提到过的恩人,若不是他们俩,我范睢早就客死他乡了。

陈政翻开历史书一通搜索,对面莫不是河东郡守王稽和郑安平将军?

第十章 将相失和

吕老弟果然好记性!坐在你对面的正是王郡守和郑将军。

哎呀!陈政心想,还真是有缘啊,王稽和郑安平这俩小混混儿还真和范睢扎堆儿呢!你们仨从魏国一路小跑儿的到秦国,如今都是风生水起、呼风唤雨呀!当年的三贱客如今成了秦氏集团牛掰三人组,你们就趁现在还活着,可劲儿造吧!眼前这三个倒霉蛋儿那可是不求同年生、却是同年死,比桃园三结义讲义气多了。

“你们都退下。”范睢一挥手,劲舞团和演奏班儿的成员们弯着腰,一步一退,出了客厅。

老弟这次返回咸阳,所为何事?

陈政还真是被问住了。编个啥理由呢?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救赵国吧,也不能说被苏代那小子绑架来的吧!

范哥,我在回去的路上得知,家父和一家老小正在邯郸度假呢,可白起和王龁两位将军正在攻打邯郸。我这不是怕一家老小在邯郸有啥闪失嘛,所以急慌慌的回来找范哥,借哥的面子,能不能让白将军通融些时日。

咦,老弟不是跟白起、王龁他们俩认识嘛,这点小事儿,你直接跟他们说一声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跑这么远,来咸阳找我呢?

陈政脑子灵机一动,他奶奶的,事已至此,干脆,趁这个机会给白起上点儿眼药得了!

唉!范哥有所不知啊!我跟白起的关系能跟咱俩比嘛!那白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吕不韦在他眼里算个老几!实不相瞒,我路过咱秦军大营的时候就跟白将军照过面儿,哪知,就因为我跟范哥关系好,他对我不冷不热、爱搭不理的。坑杀四十万赵国俘虏的时候,我让他放过些个小朋友,他还要了我一车财宝。范哥,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跟白起有啥过节儿呢?你们要是有啥过节儿,我可得劝哥一句,你今后可让着点儿他,人家这次要是一口气儿灭了赵国,丞相的位子恐怕得让他来坐,你可得想好退路啊!我可是好心提醒,谁让我跟范哥心里近呢!

站在陈政身后的荆锤一口气儿没倒腾上来,“吭哧”一声晃了两晃,背上的剑掉到了地上。各位,不好意思哈!这几天有点儿小感冒,这下整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当我不存在!荆轲之爹心想,我这位吕大老板可真能忽悠,有病的能忽悠没病,没病的能忽悠有病,就这说瞎话出口成章的本领,该到外边儿卖自行车去,就是卖轮椅也能走过路过不错过,让你咸阳满大街都是中风后遗症!

坐在陈政对面的郑安平一拍桌子,他白起算个屁!若不是范丞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用反间计让廉颇那个老匹夫提前离岗,换来个小括号,白起能在长平用个大括号打败赵军吗?能坑杀四十万人吗?能风急火燎的进攻邯郸吗?打仗靠得是啥,靠得是脑子,不是刀子。就算他灭了赵国,咱们范叔范丞相也是居功至伟,论功行赏也得排第一!

范叔?从哪跑出来个叔呢?哎呦我去,这范睢姓范名睢、字叔,可不是范叔嘛!你爹也真会给你起名,谁见了你也得范叔范叔的叫着,这不是沾光没够儿嘛!

范睢摆摆手,安平老弟言重了!我和白起将军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看家、一个打仗,各司其职,各有分工,不可概而比较。若是将相不和,那可不是秦国的好事啊!

王稽在一旁咳嗽一声,咱范丞相肚里能开航母战斗群,这是多大的心胸。这才是老成谋国,秦王的左膀右臂呐。俗话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咱范丞相是千将易得、一相难求!咱秦国离开一千个白起还是秦国,若是离开范丞相,那东面的六国还不得喜洋洋变身灰太狼,把咱咸阳给整体开发喽?!你们说是吧!

哎呦我去!我陈政挑拨离间也就是小学水平,你王稽拍马屁的功夫简直是博士后又之后。怪不得当年你能发现范睢这个屌丝呢,原来你也是个人物,学历史的时候还真小看了你。

范睢看着陈政笑了笑,老弟,门外那个什么赵国特使苏代,可是你引荐来的?你们俩可曾熟识?

哦,我跟这个苏代只是路上偶然碰见,之前只是听说过他哥哥苏秦,跟他不熟。

范睢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苏秦,就是个二道贩子,就是个行走江湖的苏三儿。当年这个苏秦也想来秦国应聘,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把刷子,秦国的装修活儿是他一个刚出道儿的小工儿能干得了的?!还号称腰挂六国相印,我相府的保安还腰挂一串儿钥匙呢!当年这小子异想天开,骗人家齐国去打宋国,然后让燕国给齐国来了个海底捞儿。这就叫玩儿火尿炕、引火自焚,最后被齐国车裂了,玩儿不下去了吧!

陈政一听,咦,战国也有苏三起解的典故,奇了怪了,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那不是明朝时的事儿嘛!那周玉洁从小被卖进坑人会所,排行老三,被人诬陷又被老相好搭救。苏秦跟苏三还有啥渊源不成?!

范叔哥,啥叫苏三儿?

苏三儿你都不知道?!就是他苏秦货卖秦国,又卖燕国,再卖齐国,这不就是苏三儿嘛!要是再算上他坑骗张仪、保护赵国,他就该叫赵四儿了。

哎呀你个人才,咋这么能总结呢!我还以为不是战国的苏秦穿越成了苏三儿,就是明朝的苏三儿穿越成了苏秦,也不知战国的苏秦是不是苏三儿,也不知明朝的苏三儿是不是苏秦呢!说个话咋这么绕呢!

范睢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哼哼!这个苏代八成跟那苏秦一路货色,此番定是想凭着三寸烂舌头给赵国和韩国求情讨饶,休想!让他在大门外边儿为邯郸受冷风吹去吧!

此时此刻,苏代正在相府门外的夜市上拿着无线扩音器,留着鼻涕唱着:为你我受冷风吹,大门外边儿流眼泪,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在乎谁。若是求和不可为,你明白说吧无所谓,不必让我受罪,何必让我伤悲,就当我从此收起舌头,谁也不给!我会试着低下头来,哪管你们谁灭谁!顶你个肺!

“就是!就让白起和王龁他们把赵国灭了,让秦王给咱范哥来个终身成就奖!”陈政心里哪在乎苏代如何被风吹,现在心里想的是,我怎么想办法把话再绕回来,把他们三个人精再给绕进去,可不能让白起闹一出邯郸屠城啊!否则,吕不韦的家小咋办,邯郸的乡亲咋办,关键是我的十几车财宝咋办!

几个人一通乱喝,场面有点儿趋于混乱。范睢被王稽和郑安平吹捧的上了直升飞机,头顶的螺旋桨已经把这位丞相转蒙圈了。王稽和郑安平也被陈政灌得左摇右晃,提溜着酒坛子满客厅转悠,就差一会儿变身缠腿二人组了。

陈政一看,嘿嘿,火候差不多了!

王稽哥哥,来,过来,坐我旁边儿,跟你说句悄悄话儿。

王稽端着酒碗,一屁股坐在陈政身边,拿手拍着陈政的肩膀,啥,啥事儿,兄弟,有事儿尽,尽管说,都,都是自己人。这,这咸阳有,有范哥做主,河,河东郡你王哥说,说了算!秦王可是说了,我,我王稽任这,这个河东郡守,三,三年不用向他老人家汇,汇报工作,想咋干就咋干,想咋玩儿就,就咋玩儿。你,你说,哥牛掰不?!改天,啊,到哥的河东郡住几天,全郡的美,美女随你挑,都,都给你领回家,当,当小老婆去!

我吕不韦真是羡慕死王稽哥哥了。你们在咸阳有范哥罩着,那还不是海阔天空、一马平川。哎!我在卫国那么老远,可是没这个福气啊!王哥能得到秦王的重用,那还不是范哥的举荐。咱范哥这个人就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看你和安平哥,对咱范哥一个有解救之恩,一个有引荐之功,范哥飞黄腾达了,跟咱们兄弟那叫一个有福同享。跟着范哥干,生是范哥的人,死是范哥的鬼,准没错!

王稽听得畅快,已经是洋洋得意。

不过,咱既然是自己人,我可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能说给你王哥听。想听不?

想啊!吕老弟,亲弟弟,有啥话,说!

你俯耳过来,我悄悄滴说来。

陈政伸出一只手,趴在王稽耳朵边儿一阵窃窃私语。我可跟你说啊,王哥你可要做好两个准备。你现在当着河东郡守,这次长平之战争夺的上党郡,可就在你的东边儿。那白起带着秦国十五岁以上的兵士攻打赵国邯郸,他要是灭了赵国,在赵国自立为王,给咱秦国来个清君侧,用除掉范哥的名义杀回来,王哥你的河东郡可是怕保不住啊!

王稽的头上冒出汗来,接着说,吕老弟,接着说!

陈政轻咳了一声,换了一只手上去。就算白起灭了赵国,他没有反叛的打算,就凭着灭掉赵国的不世之功,你觉得咱范哥还能在秦国呼风唤雨不?还能在秦国吆五喝六不?还能在秦国耀武扬威不?还能在秦国放纵不羁不?白起回到咸阳,咱范哥那还不得靠边儿站嘛!那白起在长平可是对着我亲口说了,他范睢一个耍嘴皮子的,能站到长平阵前把赵军忽悠瘸不?!他范睢想跟我争功,那不是痴人说梦嘛!王哥,你听听,就冲你和安平哥跟范哥走得这么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白起要是得了势,范哥日子能好过吗?王哥和安平哥日子能好过吗?我看呐,你也别在河东郡让我挑美女了,能有个穿裙子的男滴肯跟咱就不赖了!我吕不韦在卫国那么老远,该发财发财,我是为哥哥们担忧啊!你好好想想,白起要是这次灭了赵国,他造不造反,哥哥们都没好日子过,是这个理儿不?!

哎呦我勒个辣舌头的,说得我口干舌燥,比上课还费脑子,佩服死自己了,苏秦,张仪,还有那个被冷风吹的苏代,都得拜我为师!

“你们两个不喝酒,在那儿嘀咕啥呢?”范睢注意陈政和王稽半天了,心想,你们俩刚认识,咋有这么多悄悄话呢?!

王稽被陈政说得上半身发软,下半身发瘫,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呆坐在那里。

郑安平迈着碎步走过来,诶,王哥,范叔哥问你们俩嘀咕啥呢,你咋滴啦,傻啦?!

王稽好像猛然从梦中醒来,几个箭步跑到范睢身边,手捂着嘴,对着范睢的耳朵就是一通小喇叭重播开始啦!

陈政斜眼儿偷看着范睢的反应,顶你们个不为秦国为自己的三贱客,我就不信,这辩证法加二难选择加无中生有加假戏真唱的,要是忽悠不死你们,赵国的父老乡亲就得没命。成不成,就看这一锤子了,是吧,荆锤?!陈政扭脸一看身后的锤子,从锤子一双崇拜的眼神中,发现锤子在自己面前已经变成弯曲的改锥了!

范睢听着王稽的一番耳语,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一会儿撅起了嘴,一会儿咬咬嘴唇儿,一会儿拿眼瞟一下陈政,等王稽说完,范睢低头注视着桌上的酒碗,又抬头环视着丞相府里的雕梁画栋,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魏国被人打得唇裂齿断的惨样儿,回味了一下魏国丞相府的那些人轮番尿在自己身上的味道,回顾了一下自己装成死人跟守厕所的保洁乞求留下一条小命儿的过往,回望了一下初到秦国时秦王对自己的百般冷落,回放了一下过去那些仇人小人对自己的谩骂嘲讽。突然,范睢两眼放出咄咄的寒光,一拍桌子,来人,把门外赵国特使苏代请进来。

陈政一看,得!成了!哎呦我勒个大喘气,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纵横家呢!原来这张张嘴,千军万马就杀过去了,千军万马又退回来了,死上千万人就是几句话,救活千万人也是几句话。这也尼玛太刺激了,比玩儿蹦极还刺激!

白起,战神,你可别怪我陈政,你他奶奶的不听劝,一口气儿杀了四十万人,连眼皮儿都不带眨的。我陈政带着光荣的历史使命来此穿越,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先给自己攒下几万座小塔再说。你白起的战神传说,到我这儿就GAMEOVER吧!

第十一章 城下之约

苏代在丞相府门外唱累了,找了个地摊儿正吃陕西羊肉串儿呢。丞相府的门岗走到跟前招呼他,说是范丞相有请。苏代迷迷糊糊的,以为卖羊肉串儿的准备收摊儿,糊弄他走人呢!

哎!我说你这个人,刚才拱着要进相府,现在请你进去,你还拿上了是不?告诉你啊,过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若不是吕不韦吕大官人给你求情,范丞相搭理你没空!

哎呀!这回让吕不韦跟我来咸阳还真找对人了,要不我连门儿都进不去。走着!

进了相府客厅,呵!你们哥儿几个喝得挺高兴啊!气氛好融洽啊!这里好暖和啊!知道门外的单冷空调吹得有多冷不?!让我苏代先给你们唱两句听听:门外的风放肆拼命的吹,无端拨弄离人的眼泪,这里浓烈的酒我却喝不着,伤感一夜一夜!当相府门岗带我进来分享喜悦,睁大双眼兴奋头也不敢回,仍然鼻涕横流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寂寞咸阳我该骂你谁!顶你们个肺!

哈哈哈哈,刚才我这相府的门岗没有说清楚,若不是吕老弟跟我说,险些怠慢了特使。见谅啊!见谅!快请入座,上酒!

苏代一听,别他奶奶的在我跟前儿玩嘴片子,我们苏氏兄弟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就你范睢还想糊弄我!

哈哈哈哈,以秦国今日之强,赵韩两国今日之弱,范丞相如此待客也是情理之中。范丞相以魏国一介寒士,屈辱不折,有仇必报,自是闻名天下,苏某甚是感佩啊!

范睢心想,少给我戴高帽儿,你是来求和的,不是来串门儿的,说正事儿!

“不知苏特使此番有何见教啊?”范睢轻慢的看着苏代,阴阳怪气的问。

哎呀,苏代心里一惊,不愧是大秦国的丞相,这就进入主题,开始谈判了。

“我此番前来,有两件事需要请教范丞相。”

“哦,特使但说无妨。”

“一来是为了秦国的社稷江山,二来是为了范丞相的前途性命。”

范睢一听,又是尼玛纵横家的老套路,先危言耸听的震唬你一下,然后再请我入瓮,果然与苏秦如出一辙。

陈政在一旁听得有趣儿,嘿嘿,这么精彩的停战谈判,司马迁老师可没写进《史记》,趁这个机会学习学习!

“苏代先生不要危言耸听,你作为赵韩两国的特使,需知这次长平之战的始末。本来我大秦攻占了韩国的野王,上党郡的归属就是秦国和韩国的事情,连韩王都要把上党郡献给秦国。可上党郡守冯亭那小子,却把上党转手送给了赵国。若不是赵王贪心,平原君赵胜一旁鼓动,他赵国怎会激起我家秦王的震怒,举全国之兵讨伐赵国,坑杀他四十万降卒。现如今是秦国胜,赵韩两国败。我秦国的战神白起将军正势如劈竹、直捣邯郸,你们要么出城献玉玺,要么自己抹脖子,我看没有他路了!”

这苏代也不含糊,范丞相只知其表,而未见其里,莫不是我苏代高看了丞相。赵韩两国虽然兵败,然国本并未动摇。秦国虽然在长平打了胜仗,那也是险胜、惨胜,秦国十五岁以上的壮年之人死了近半,况且长平之战打了两三年之久,秦国的国力已经动摇了根本,丞相真有攻下邯郸、灭了赵国的十成胜算吗?!即使是此番灭了赵国,可赵国幅员辽阔,凭秦国眼下剩余的国力,能占据赵国多久呢?小蛇吞象能消化的了吗?只怕是秦国把自己的家底拼光,最后给齐国、魏国、楚国、燕国他们做了嫁衣呀!到时候,东方诸国以逸待劳,等你秦国打累了、打光了,再来个群起而攻之,不但把赵国瓜分个干净,就连你们秦国也要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就是这个丞相府,到时也要重新装修,迎接它的新主人了!

苏代一番话,说得范睢沉默不语,陈政和对面的王稽、郑安平也是两眼发直。纵横家的一番演说,这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代刚才所言,乃是为秦国计。为丞相计,我更要言无不尽。丞相原本魏国一介贫寒布衣,因小人折辱逃到秦国,受尽冷遇之后才得到秦王赏识任用。然而丞相被重用后,私下鼓动秦王废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宣太后,将魏冉、芈戎、公子悝、公子巿等四贵驱逐出了秦国,丞相在朝野上下、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仇敌欲置你于死地,我私下为丞相的性命感到担忧!那白起凭借自己的赫赫战功,在函谷关以东声名鹊起,诸侯各国闻其名而丧胆。白起在朝中亦是亲朋故旧遍布朝野,比丞相的人望更胜一筹啊!此番白起拿着秦国将士的性命,拼着秦国仅存的国力,猛攻邯郸,誓灭赵国,待他功成名就、凯旋而归之时,哪里会记得丞相的宿夜操劳,哪里会想起丞相的运筹帷幄,哪里会算上丞相反间廉颇的盖世奇功,只怕过不了几日,丞相就要搬离这座漂亮的府邸,为白起丞相腾地方了。丞相需知,在秦王那里,得宠幸不易,而失掉宠幸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若是此番让白起占了上风,丞相一辈子被压在白起屁股底下,再想翻身恐怕无望了!苏代所言,请丞相三思!

陈政听完,哎呦我去,你苏代别在战国当纵横家了,跟我一起穿越回去当全国大专辩论赛的导师去吧!那家伙,一摁按钮就转身儿滑翔的,自己组织个战队,来几期中国好辩论,各大名校还不都得请你当客座教授啊,到时候把我从小学弄到清华北大去,当个图书馆管理员就行,肯定能成大事儿!

范睢冷冷一笑,我秦国是秦王说了算,我只是一个打工仔。你若是想让我做秦王的思想工作,那么你也知道,这个思想工作是需要思想以外的东西才能做通的。你苏代这次前来,可有赵王和韩王的全权授权?

苏代一听,掰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儿了!范丞相,你说个数,我先听听。

你既然大老远来找我,你心里还没数吗?你先说个数,让我听听。

“你先说。”

“你先说。”

“你不说我也不说。”

“你不说我更不说。”

我顶你们俩个谁也不说的!陈政一看,我去!这咋跟菜市场买菜差不多呢!你们都能拿出点儿诚意不?!你们俩在这儿磨叽,赵王、平原君、廉颇、蔺相如哥儿四个打会儿麻将等着你们还是咋滴!等你们俩掰扯完了,赵王他们早吊死在城门楼子上拿眼儿瞪着你们了!看你俩还敢睡觉不!

郑安平那个活宝儿这时蹦了出来,哎呀,这还不简单,范叔哥,苏代,你们俩各自在手心儿里写个数,同时亮牌不就得了嘛!

哎呦我勒个三国演义之赤壁之战的,你郑安平在这嘎达演借东风呐?!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儿也是穿越来的,我从二十一世纪来,你从东汉末年来,你的前身儿是哪位大神?他平原君赵胜是诸葛村夫穿越来折腾我的,你郑安平是周瑜穿的,还是鲁肃穿的?!

王稽在一旁拍手叫好,哈哈!安平老弟的主意不错!来人,笔墨伺候。

范睢和苏代各自拿起笔来,在自己手心儿写了个数儿。

苏代笑着说,范丞相不许耍赖皮啊!咱一起亮牌。

哎呦我靠,你俩玩儿剪刀石头布呐!

范丞相和苏特使一亮手心儿,只见范睢手里写了个“十”字,苏代手里写了个“三”字。

苏代,这可就没意思了啊!赵王就拿这么点儿诚意派你来,还能愉快玩耍吗?!

范丞相,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让我们用十座城池换你在秦王跟前儿说句话,这成本太高了点儿,就是我答应,赵王也不答应啊!

那就别谈了呗,你苏代这就回去,等着白起在赵国把人头当麦子割去吧!到时候,别说十座城池,整个赵国都给你划到秦国的导航系统里,马车一开进赵国,导航仪里的美女就会满口秦腔的提示:欢迎您到秦国旅游!欢迎您到秦国投资!秦国就是您安家立业的不二之选!

范丞相,你看你这就没有聊天儿的态度了吧!甭管两座城还是三座城,蚊子也是肉啊!你范丞相不费吹灰之力扩大了秦国地盘儿,这功劳可都是你一个人儿的,谁还能抢去?!这样吧,我斗胆替赵王做回主,四个,不能再多了!

九个,不能再少了。

就四个,多一个也没戏!

八个,我明天就进宫见秦王。

五个,这就是底线,这就是标底了!

七个,再还价就别谈了。

五个,不要就等着白起回来通知你搬家吧!

七个,不行我就搬到赵王宫里住着了。

佩服死你了!看在吕老弟的面子上,六个,你们退兵,我们交城,就这么定了!

陈政和王稽、郑安平一会儿看看范睢,一会儿看看苏代,我靠,又尼玛长见识了!

好!既然你提到了吕不韦吕老弟,六个就六个!这赵国的事儿说完了,韩国呢?韩国就不表示表示,给个蚊子尝尝呗!

范丞相你说,咱跟吕老弟都是哥们儿,当着吕老弟的面儿,你开个价儿!

“来人,拿地图来。”范睢招呼手下人,把一块儿破布放到桌上端详了半天。

“诶!就这儿吧。”

苏代忙跑到跟前一看,范睢手指着韩国境内的垣雍。我靠,你老范挺会挑啊!赵国的六座城池给了你,韩国的上党郡归了你,你又要韩国的垣雍,那岂不是赵国和韩国的西面门户都向你秦国敞开怀抱了!你是帅哥儿啊!我是美女啊!用一句邯郸话送给你:俺光抱女勒不抱男勒。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儿!若是不行,咱刚才那六个还得重新考虑啊!

陈政一听,我勒个霸王别姬的!范睢恐吓人的功力直接KO了苏代威胁人的招式,爽!

苏代假装咬了咬牙,唉!行吧!人在丞相府,不得不就范。垣雍,拿去!

原来你们战国人就是这么逛菜市场呐!几座城池,那么大一片地方,说要就要了,说送人就送人了?!还有人性没?!老百姓们改国籍、改户口、换身份证、变更通讯地址那要费多少功夫,跑多少趟腿,磨多少遍嘴,弄不好还得看多少脸色、听多少非好听的话才能办完后面的手续,快递小哥送个快递还得随身带着护照跨越边境线。哎!还是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大中国好!祖国大家庭,我们都爱她!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错。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永远那个永远,那个我要伴随她!

范睢笑纳了苏代送来的海鲜大礼包,心想,嘿嘿!明天一早我就进宫见秦王,把这苏代今天讲得第一条理由再润润色,再充实充实,再发挥发挥,加上从赵国和韩国得来的便宜,哈哈!秦王在关键时候还得听我滴!白起,你小子别在邯郸城外面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啦,该回家洗洗睡啦!就让你那些刀呀、剑呀、矛呀、戟呀的都歇了吧!你那儿不歇着,我这儿就不安生!

得!今天晚上苏代先生大义凛然,为了赵国和韩国可谓是据理力争,不愧是苏氏一门的纵横家啊,果然风采不凡。佩服,佩服!来,我与三位兄弟共同敬苏代先生一碗。来,喝!

郑安平一下站了起来,是啊,是啊!若不是范叔哥心肠软,又看在吕不韦吕老弟的面子上,苏先生岂能这么轻松的完成使命!来,干!

范睢看看陈政,吕老弟,你也说句话呀!

陈政心想,我说你个尿布啊我!你们这些个战国达人,各拿一块儿尿布,今天我扯你一块儿,明天你撕我一块儿的。我既然来了,就得想办法把你们手上的尿布缝到一块儿去!来个华夏大一统,神州一家亲!

哈哈哈哈!陈政也是学会了战国式大笑。恭喜范哥哥,恭喜苏特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照我说啊,今后也别互相打仗了,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的,多费事!咱这七个国的王们没事儿就凑到一块儿,拜个把子,比喝酒,谁酒量大谁就当大哥,宁伤身体不伤人命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是莫大福气!

范睢一伸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想不到吕老弟不但会做生意,还会不伤人命的炒地皮。此番苏特使能够不辱使命、凯旋而归,这其中也有吕老弟的一番苦心呐!苏先生,你说是吗?

那是,那是!若不是吕老弟穿针引线、居中斡旋,赵国恐怕就被夷为平地了!范丞相放心,回到赵国,我苏代一定不会忘记吕老弟的恩情,必定好好犒劳、重重报答!

第十二章 平原赵胜

趁着夜色,苏代从赵国带来的一大箱金子抬进了范睢的丞相府,这下,苏代才真正放下心来。有了自己对范睢未来处境的一番忽悠,加上一箱子如意如意、随我心意,不怕那秦王不被拿下,这才叫隔山打牛、隔靴搔痒!现在,赵国的安危荣辱就在范睢这个魏国人的舌头上了。

那范睢也不是等闲之辈,思索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赶到秦国王宫,秦王还没起床呐!

爱卿,有啥急事儿?!

范睢心想,急,当然急了!再不急,白起灭了赵国,我还咋在秦国浪里格浪呢!如今是我范睢坐船头,他白起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绳子上颤悠悠、颤悠悠。他人头割一路,泪水在我心里流,只盼拽住他白起的手哇,去我屁股后,噢…,噢…,让他气个够!

这范丞相挥手驱散秦王左右,义正严辞的来了一番开讲啦,把秦王一通洗脑,洗的秦王默默点头,是!对!有道理!是这个事儿!爱卿果然是我秦国的栋梁!你说咋办吧?!

咋办?赶快下旨让白起撤兵吧!不然,齐、魏、楚、燕他们过来分蛋糕的时候,不但把赵国这块蛋糕抢去,秦国也不保险了!还不快趁着长平大捷的热乎劲儿,先到手些地盘儿再说!

就照你说的办!寡人这就下旨。

范睢走在咸阳的康庄大道上,嘴里哼着小曲儿: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老子高兴就啥也不在意,名和利真是好东西,生不带来死得带去,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白起累弯腰,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此时陈政坐在秦国相府里,闲着没事儿四处端详着,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瞅瞅那儿,心想,我要是在不遭雷劈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将来没准儿就在这嘎达待着了,这地方看着也凑合事儿吧,面积是不小,屋子也不少,就是有的地方该重新装修一下了。反正总比自己在备课室的那张桌子强,比校长办公室也好多了。

坐在陈政对面的苏代也是一脸轻松,好像对这次求和之旅信心满满。陈政心想,要不是我在范睢面前给你打圆场、递梯子,你苏特使就得变成苏特屎,还求和之旅呢,立马让你变成《求生之旅》,自己拿着电锯在咸阳干僵尸吧亲!

范睢走进相府还没开口,陈政和苏代就已经感觉到这事儿成了!哎!赵国刚死了四十多万人,现在正在白起的围城之下组织邯郸保卫战,凭范睢这一去一回,解了!要不说耍嘴皮子的都吃香喝辣呢,人家的嘴就是宝贝,还不让人家塞进去些个好吃好喝犒劳犒劳?!

吕老弟在咸阳再盘桓数日如何?在你范哥的府上,自然少不了燕舞莺歌、美酒佳肴!

算了!这次回到咸阳,多亏范哥出马,才解救了我吕不韦的一家老小,赵国的百姓们也要对范哥感恩戴德啊,范哥这次真是功德无量!

诶!老弟这是哪里话来。我此番出马,可全是为了我们秦王考虑,为了秦国日后的霸业,可没有其他的考虑啊!只要是对秦国有利,我的功名利禄早就置之度外了。

陈政一听,真是无耻者无畏!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啥时候!

苏代在一旁兴致颇高,哈哈,范丞相所言极是!能够与范丞相这样深明大义的聪明人打交道,也是我苏代的福气啊!秦国有范丞相,日后必可开疆扩土,成就一番霸业呀!既然吕老弟也是归心似箭,这就与丞相作别,来日有机会一定多多切磋,还望丞相不要拒人门外啊!

滚你个球儿吧!范睢心想,我就看不上苏秦当年腰里别着六国相印,小人得志嘛那不是!你们苏氏兄弟游走列国、欺世盗名,能跟我范睢相提并论吗?!这次要不是吕老铁兄弟在酒桌上提醒,我理你苏代个肾!

如此也好!那我范睢就不再挽留了,吕老弟一路走好,有啥困难拿出我的路条儿,谁敢造次就是跟我过不去、跟秦国过不去。苏特使,此番回去,定要赵、韩两国履行承诺,尽快把割地的离线地图拿来,早日完成交割手续,我也好抓紧培训语音导航服务人员。

苏代一笑,那还用说嘛!必须滴!我回去就张罗割地的事儿,放心,包在我身上!

苏代的马车还没进入赵国境内,就已经获悉了秦军退兵的消息。远远望见大批秦军成群结队的自东向西而返,经过了长达数年的苦战,这支虎狼之师也是筋疲力竭,早就盼着回家了。

白起接到秦王的旨意,也接到了朝中故旧的密信。左手拿着旨意,右手拿着密信,白起那叫一个暴跳如雷,那叫一个雷霆震怒,那叫一个大放厥词,那叫一个无可奈何!范睢!你个小人,我白起跟你没完!秦国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白起眼看就要攻进邯郸活捉赵王了,你他奶奶的在咸阳吃饱了闲的踹倒我的梯子,我的手都快摸着树上的人参果儿了,你这一下给我来了个狗啃屎。他赵国要是缓过这口气儿来,再想灭掉谈何容易啊!长平大捷前功尽弃啊!

亏得有王龁在白起跟前苦劝,不然,白起这个死神附体的魔头真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我先灭了赵国再说!我把赵王、廉颇、蔺相如、平原君赵胜这麻将四人组连同自动麻将桌提溜回咸阳,你们还能把我咋地?!白起思想斗争了好几个晚上,算了吧,范睢要是给我断了粮草,来个釜底抽薪,我手下的秦军也不是不吃不喝就能打仗的僵尸,到那时赵王在邯郸城墙上摆上一排植物,一通白菜萝卜土豆的乱扔一气,秦军就得断胳膊断腿儿,与其全身而退,何必再让范睢拿住个抗命的口实呢!从长计议吧!

苏代的马车一路进了邯郸城西门,径直来到平原君赵胜的府上。

吕老弟,此番咸阳之行多亏老弟斡旋,不然我苏代恐怕要无功而返啦!待会儿见了平原君,我一定为老弟多多美言几句。

陈政感觉自己穿越以来,就是被绑架在了战国的马车上,只有跟着剧情走下去,却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得!那就目睹目睹这位战国四大天王、七国四大菜籽儿的模样吧。

平原君的府邸就是气派非凡,不愧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如今赵王丹的亲叔叔。此人在赵国为相几十年,身边聚集门客数千,真是位极人臣、又富且贵。陈政隐约记得,这个赵胜在赵惠文王时虽然为相,但当时赵国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根本显不出他来。后来赵王丹从国外海龟回来继位,才仰仗这个叔叔参与大事。可是这个赵胜虽然颇有贤名,论本事似乎平常了些,在不少事情上反而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哎!也许这就是官二代加富二代的通病吧!

平原君府的门岗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那赵胜哈哈大笑从里面亲自迎了出来。

哎呀呀!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你们可是解救赵国于危难之中的大功臣,快!快里面请!

陈政一看,我去,这就是平原君赵胜?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不就是一个小老头儿嘛!土里土气的,我还以为帅比周润发、酷比刘德华呢!瞧他那小损样儿。

几个人刚要往里走,门岗一横胳膊,停!

咦,啥情况?

不准带剑进府!

荆锤,把你的剑交给他。

赵胜好大的牌面!我带着荆锤进秦国的相府,范哥都没说咋地,这叫啥,这叫对兄弟的信任。你这儿倒好,进门先把兵刃缴了,这是个啥格局?!怪不得你赵胜中看不中用呢!

来人啊,上酒,让我敬苏先生和吕老弟几樽。赵胜坐在上座,豪爽的招呼着。

这平原君府喝酒的家伙儿都与众不同,每人面前摆放了一个青铜酒壶,一个青铜樽。陈政一看,我靠,古董啊,喝完能装走不?!这赵国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愧是中原大国,比秦国那些穷乡僻壤的泥坛子、泥碗强多了。

苏代坐在陈政对面,把此番咸阳之行说得绘声绘色,其中不乏对陈政的赞扬之词,说得赵胜频频点头、大声称赞。

好!这次吕老弟不辞辛劳,与苏先生远赴咸阳解救赵国危难,可敬!可敬!刚才听苏先生所言,若不是吕老弟牵线搭桥,那秦国的丞相府还是不好进得门去。哈哈哈哈!我赵胜就与那范睢不同,同样是丞相府,只要是登门拜见之人,不管身份贵贱,我是来者不拒,但凡有些个见识本事的,我赵胜都收到门下管吃管住,水电费都不用交。他范睢紧闭大门,我赵胜大门敞开,天下英才岂不都汇聚于我门下!哈哈!来,干!

陈政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却见赵胜正拿眼瞪着自己。咦?这是啥意思?见赵胜面露轻视之色,陈政疑惑的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常啊!啥情况这是?

苏代笑着走到陈政身旁,俯身耳语了几句。哎呦我勒个去!原来是因为自己刚才喝酒把酒樽拿反了,而且还没有用袖子挡住嘴,破坏了战国文人喝酒的礼仪。

你这儿嘎哒咋这么多破规矩呢?!我在秦国相府和秦军大营,那可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叫一个豪气冲天。小爷我为了营救你们赵国,拿着酒坛子也是拼了,喝得白起神智不清,喝得王龁神魂颠倒的。你们不计我那份恩情也就罢了,哎呀,喝个小酒还喝出事儿了!

苏代忙打着圆场,也难怪吕老弟忘了咱邯郸喝酒的规矩,在西边儿蛮荒之地待得久了,难免受了虎狼之人的影响。这次回到赵国住些日子,慢慢就恢复了啊!不打紧!

苏先生一说,还真是有些道理。想那秦国自古以来就是野蛮成性、不讲礼仪,跟咱们东方国家的文明程度相差甚远。咱且不说秦国的老百姓,就是那个秦王嬴稷也是毫无诚信可言。当年嬴稷为了给范睢报私仇,一封书信约我到秦国,号称仰慕我的大名,要与我连喝十日。哪成想,我到了咸阳就被他们扣留,非要我背信弃义交出魏齐不成。那魏齐本是魏国的丞相,素来与我交情不浅,我赵胜能干出卖朋友的事吗?!哎!最后还是赵王怕我在秦国有啥不测,这才派人寻找魏齐,害得魏齐走投无路自刎而死。你们说,这秦国有好人吗?!

苏代接过赵胜的话头,是啊,秦国人没有人性,都是虎豹豺狼。此番为了一个上党,秦赵两军在长平一战,白起一口气杀了赵国四十万人,赵国的青壮年都惨死人屠之手,谁还说秦国不是蛮荒之地,哪还有礼仪可论!

赵胜一听提到了长平,把头一低,已经自惭形秽。唉!长平之败我也有责任啊!赵王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贪图上党这个到手的便宜,劝赵王接受了冯亭的地图。我哪里想的到,那个没人性的秦王嬴稷会举全国之兵打过来,不但葬送了我赵国四十多万英魂,连我那赵括侄儿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赵胜说到动情处,眼角流出几滴泪来。

陈政一愣,诶?赵括啥时候成了平原君的侄子了?

吕老弟可能有所不知,当年赵奢本是一个税官小吏,因我的下人无理抗税,被赵奢斩杀了数人。我本想与他理论,可是见此人颇有见识,才不计前嫌,把他举荐给赵王。那个赵括可是我看着长大成人,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姿。这次长平之战打了三年,廉颇老将军一味固守,可是我赵国的粮草已是接济不上了。赵王心急,我赵胜的心更急。赵王提议让赵括领兵,寻机与秦军决战,我也是想给这个侄儿一个立功的机会。唉!哪成想,括儿被秦国人蒙骗,嬴稷偷偷将白起派到军前,括儿哪是人屠的对手啊!

陈政心想,你还好意思扯着老脸在这儿说,原来赵国死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先是贪图上党郡这个小便宜,结果让赵国吃了大亏。后是让自己的亲信领兵,也不看看那个小括号有几把刷子,就因为他是你赵胜的自己人,你就把人家孩子推到死神面前,让这个小不点儿跟白起那个千年木乃伊PK,你以为你坐在家里看挑战不可能呢?!你看人家都成功了,那是因为失败的都被剪掉了。这世上不可能的事儿多着呐!

第十三章 和氏之璧

苏代见赵胜面露悲戚,赶忙举樽,来来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且留在心里,喝酒!

赵胜看着陈政举起了酒樽,来,我赵胜久闻吕老弟大名,老弟年纪轻轻,可是生意兴隆通七国,财源茂盛止不住啊!我看这样吧,老弟一家老小既然已经来了赵国,这次又为解救赵国立了大功,今后你们就从卫国搬过来,邯郸欢迎尔。来,喝个定酒,这事儿就按我说得办。

那可不行,我们还是回卫国去吧,在这里给平原君添麻烦。陈政心想,我虽然是邯郸人,可是此邯郸非彼邯郸,你个老奸巨猾的平原君,想把我拴在赵国、留在邯郸,那是怕秦国再打过来,让我跟你们在一条绳子上蹦跶,与其摊上这么档子事儿,还不如去卫国隔山观虎斗,落得个轻松自在。

这平原君一听,哎呀,你既然来了还想跑?!你跑了,我们赵国怎么办,找谁垫背去?!你就在邯郸好生待着吧。

赵胜向苏代抛了一个眼神,那边很快接收到无线信号,并将无线信号通过眼球传递到大脑,再经过复杂的换算,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四个字:该你上了。

既然平原君有这番美意,吕老弟就不要推辞了。邯郸可是一个富贵繁华之地,比那卫国强上百倍,老弟只管在这里发展生意,有平原君给你撑腰,还怕你那些珠宝卖不出去吗?!

是啊,是啊!我赵胜别的不敢夸口,可是这七国谁不知道,我这里是最好客的,有我三千门客为证!吕老弟的一家老小已经让我派人安排妥当,就在城中心繁华路段,专门弄了一个宅院,若按市场价,每平米三万块,白送给你了。邯郸人民热情不,实在不?!今后,老弟的那些珠宝也包在我身上,赵国的王公亲贵、王后妃子,都只能买老弟的货,谁买的多还能抽奖,谁不买就把他送到秦国当人质去。不仅如此,赵国的各大城市都给老弟弄个专卖店,我给老弟提几幅字挂到店里,有我平原君赵胜这块金字招牌,我看哪个敢到老弟的店里放纵不羁。怎么样?

提到人质,陈政忽然想起一事,咦,秦国不是有一个活宝在邯郸当人质吗?!

敢问平原君,我好像记得秦国有位公子在邯郸为质,不知可有此事?

赵胜想了半天,哦,你说的是秦国的公子异人吧!这小子在邯郸可是待的时间不短啦。吕老弟难道与此人认识?

哦,只是耳闻,并不认识。

哈哈!不认识就对了。就这小子,天天躲在被窝里不敢冒头,还算他聪明。要是他那个爷爷嬴稷再敢进犯赵国,我定要拿这个异人开刀儿。

诶?咋这次赵国被白起坑杀了四十万人,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们赵国咋没有把这个异人弄成手切羊肉,拌点儿芝麻酱涮了他呢?

老弟有所不知,这个异人在秦国,那叫一个爷爷不疼、爸爸不爱、奶奶不亲、姥姥不管,他那个老爹安国君嬴柱,虽然当着秦国太子,其实整个一个色眼眯眯,光儿子就有二十多个。这个异人在亲兄弟当中排行名列十几位,在他爹的眼里就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嬴稷和嬴柱这爷儿俩若是在乎异人,又怎能把他送到赵国当人质,又怎会接连攻打赵国。像这么一个死了都没人知道的小病鸡儿,我堂堂赵国有空搭理他不?!杀他都嫌白费劲!

哎呦我去,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人呐?!我陈政生在工人阶级家庭,那也是觉得老幸福了。这个异人作为秦昭王的孙子,秦国太子的儿子,被大老远扔到赵国,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明知道有个自家孩子在这儿当人质,还天天跟赵国死磕,这位小可怜要是死了,不是被他爷爷一刀捅死的,也是被他爷爷吓死的。唉!可怜人生在帝王家啊!当年吕不韦降身异人面前,那他岂不是十三不靠打成大三元糊了嘛!

赵胜和苏代又是一通边喝边劝,陈政一看,你们这哪是劝,这是写好的劳务协议让我签个字就算卖给你们了,我还有得选吗?!得!既然是回到邯郸了,那我就先不去河南了!看看风头再说吧。

陈政咳嗽一下嗓子,我说平原君,我前一阵子从咸阳出来,半路上又被苏特使截糊,为了赵国二进咸阳,千辛万苦到了你面前,你看是不是让我回去休整休整,洗个澡换身衣服。既然平原君一番好意,那我就在邯郸住些日子,找点空闲,找点时间,溜溜哒哒,在邯郸转转,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好酒好饭,单身的烦恼跟妈妈说说,生意的事情向爸爸谈谈。

好!老弟果然是爽快之人。我这就派人送老弟去新家看看,有啥装修不合适的地方尽管说,赵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今后有用得着我赵胜的地方尽管开口,一定特事特办!

这有钱有人脉的感觉就是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没钱还能有人脉吗?不知道了!想当年战国四公子门下食客数以千计,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你们觉得四海皆兄弟的,没准儿一转眼就人去楼空,凄凄惨惨、戚戚哀哀了!人呐,走哪说哪吧,得意别猖狂,有钱别任性,没钱没人脉也得高高兴兴活着,说来说去,这条命是自己的!

平原君府的仆人上了苏代的马车,给陈政领着路,走在邯郸城的大街上,咦,这就是市中心?这就是繁华商业街?咋路这么窄,房子这么矮呢?!有啥购物中心不?!

苏代笑一笑,老弟的生意遍布七国,还没有来过邯郸城吗?!这邯郸城位居七国中间地带,自是繁华锦绣、会所遍地啊!你看,前面就快到赵国上卿蔺相如的府邸了,你说,此地若不是市中心,蔺上卿能在这儿买房子吗?!

啊!就这小窄巷子还繁华市中心呐!怪不得当年蔺相如的马车遇见廉颇的专车,还得倒车避让呢,看这宽度,也就是个单向单车道。

不知蔺上卿这会儿在家不,要不咱拜访拜访?陈政早就钦佩蔺相如的大智大勇,什么完璧归赵,什么渑池之会,什么将相和。这个传奇人物现在是个啥状况呢?

苏代叹了口气,唉!蔺上卿年老多病,已经卧床好几年了。

那更得去看看!荆锤,一会儿找个超市买点儿东西,咱去蔺上卿家走上一遭。

马车在蔺相如的府邸前停下,荆轲之爹迈着罗圈儿腿走过去手打门环。

你们找谁?

请通报一声,卫国吕不韦求见蔺上卿。

蔺上卿身染重病,概不见客。

苏代走到前面,烦请通报,就说苏代和吕不韦刚从咸阳回来,特来拜见。

等了分分钟,那门岗慌慌张跑回来,快快有请。

几人被一路领到内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勉强支起上身摆动着胳膊。

苏特使和吕贤弟大驾光临,我蔺相如未能出门迎接,不要见怪啊!

陈政一看,蔺相如咋衰老成这个样子了。当年意气风发之时,怀揣和氏璧只身赴秦,拆穿秦昭王用十五座城池交换和氏璧的伎俩,从一个宦者令的门下舍人,一跃成为赵惠文王的红人儿。在渑池会上,秦王让赵王奏瑟,此人拿着一个瓦盆儿,豁着性命让秦王敲了一下,给赵王争回了面子,那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好,可眼下,唉!却是近黄昏了。年龄不饶人啊!

哪里哪里!陈政忙走过去拉住蔺相如的手,上卿还要好好保重身体,赵国离不开你呀!现在家里几口人呐?平时吃饭怎么样?冬天屋子里头不冷吧?孩子们都上班了吧?小孙子几岁了?上学了吗?学费还负担的起吧?家里有啥困难尽管说,赵国不会忘了你滴!我靠,我从电视上学得这几句,咋在这儿用上了!

蔺相如颤颤巍巍的嚅动着嘴角,只要赵国平安,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算个啥,我这一家几十口人也不算个啥。这老了老了,不服老可不行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这次要不是苏特使和吕贤弟两个外国人帮助赵国,那人屠白起就要血洗邯郸城了。唉!赵国这次为了个上党,两三年的功夫,死了四十多万人,惨呐!惨呐!我有何脸面去见先王啊!我到了阴曹地府等着白起,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蔺上卿可能骂错人了吧!陈政看着老泪纵横的蔺相如,你要骂应该骂如今的糊涂蛋赵王丹,加上他那个菜鸟叔叔平原君赵胜,这两只鸟在赵国比翼齐飞,赵国就别想有好日子过。要不咋说富不过三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呢!帝王家的人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开始的时候都是超级飞侠,然后生出来猪猪侠,再然后就是煎饼侠,然然后就变成了伐木工的智商,一个伐木工还不够,身边再来几头傻熊、几只呆猴儿、几只笨鸟儿,江山社稷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苏代见蔺相如动了真情,也是急忙劝解,上卿在上党一事上,拖着病体力谏赵王不要接受。在赵括将军一事上,上卿也是痛陈厉害,力阻将赵括换下廉颇将军。长平之败,责不在上卿,上卿还要好生静养,日后为赵王出力啊!

唉!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活不到打败秦国的那一天了。那个秦王嬴稷虽然比我小几岁,如今也是六十开外了,可他的身子骨比我好,我想把这个老东西飙死也是力不从心了。当年我与嬴稷打过几次交道,这厮满脑袋的阴谋诡计,如今这赵王和平原君岂是他的对手!我入了土也放心不下赵国啊!苏先生,你可要帮我照看好赵国啊!吕贤弟,听说你是个卫国的商人,风闻你连夜奔赴赵军大营苦劝赵括坚守不出,不要中了白起的埋伏,怎奈赵括那个轻狂小辈不听你言,结果铸成大错。平原君听说吕贤弟与范睢相熟,这次又让你去咸阳找范睢求和,若不是你的一番运筹,又岂能救下邯郸城的万千百姓,我蔺相如无以为报,只有一块先王赐予的玉璧,还请贤弟务必收下!

蔺相如说着,伸着颤动的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块玉来。陈政一看,咦,玉璧不都是白色的吗?怎么这块玉蓝不蓝、绿不绿的,估计也不是啥值钱的物件儿。

陈政拿手推着那块玉,我可不能接受上卿的所赠之物。这次与苏特使到咸阳求和,我虽然是出了点儿力,那也不全是为了赵国,谁让我吕不韦的一家老小都在邯郸呢!今后若是秦国再来侵扰,咱赵国除了赵王,不是还有平原君嘛!平原君门下三千才子豪杰,想那秦国的虎狼之师也猖狂不到邯郸城里头。

蔺相如深深叹了口气,唉!那个平原君赵胜空有虚名,乃是个遇事犯糊涂、大小没主见之人,仗着王叔的名号养那么多趋炎附势之辈。赵国无事之时,这些人歌舞升平、歌功颂德,赵国有难之时,若是仰仗他们,那就只等着灭国吧!贤弟既然对赵国有此番大恩大德,这块玉璧就请收下,我是将要入土的人了,总不能把这块和氏璧带到棺材里头,还是交给可托付之人吧!

What are you saying?Please say it again!

和氏璧这三个字从蔺相如的嘴里一说出口,陈政这个厌恶学英语的人也瞬间冒出两句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哦不对,我这是在穿越。原来和氏璧在蔺相如的枕头底下压着,啥情况?

贤弟有所不知,当年我乃是赵国宦者令缪贤的门下舍人。缪贤因为触犯法令,想要逃到燕国投奔燕王,只因为他得宠于赵王时,燕王曾握着他的手要与他结交。我对他说,燕王要跟你交朋友,乃是看在赵国强于燕国,也是看你在赵王面前受宠,你此时前去避祸,必被燕王遣送回来,赵王也必要了你的性命,不如主动到赵王那里认罪,才或有转机。

这件事儿与和氏璧啥关系?

说起这和氏璧,自从当年楚王从卞和手中得到这块璞玉,一直传到楚威王手里。后来,楚威王将此玉赏赐给了攻打魏国有功的昭阳令尹。又过了五十多年,赵国宦者令缪贤在集市上偶见此玉,不惜五百金购得,送给了赵王。秦王嬴稷听闻后,才有了拿十五座城池交换和氏璧的那件陈年往事。先王担心秦国觊觎,找能工巧匠仿制了一个放在宫中,将真正的和氏璧赏赐给了我。

咦,为啥这个和氏璧是这个颜色呢?

听闻贤弟经营玉器珠宝,怎会不知楚国所产之玉呢?!那上古白玉自是出自西域昆仑、旷无人烟之地。这楚国的美玉乃是以绿而无暇为上品。和氏璧大而无暇,确是世间神品。贤弟家资巨万,自是财宝无数。今日你我有缘,故将和氏璧赠与贤弟,一来代赵国百姓相谢大恩,一来这块美玉托付得人,万望不要再推辞了!

第十四章 楚风香韵

陈政从蔺相如家中出来,心情是既伤感,又兴奋。伤感是因为亲眼看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蔺相如如今病成这样,不禁感慨起来,人的一生真是很短暂,能够闪光的时间更是弹指一挥,唉!好好珍惜当下吧!兴奋是因为此刻自己怀里揣着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的和氏璧,这位蔺上卿可真是大方,刚一见面就把如此贵重的玉璧送给了自己,我咋感觉那么不真实呢!伸手摸了摸,可不是嘛,和氏璧就躺在自己怀里。

蔺相如的赠玉之举,苏代倒是能够理解,这位蔺上卿恐怕要不久于人世了,把一切都看淡了,遇见这位挽救赵国国脉的吕不韦,也只有这个举动能够表达托付之情了!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很奇怪,天天见面,认识几十年的人,一眨眼就能变成路人甚至仇人。而有的人刚一见面,就好像上辈子认识一样,能够托付自己的身家性命,惺惺相惜的死去活来、夜不能寐。

最生气的莫过那位荆锤了,咋啥好事儿都能让吕老板遇上呢?!你看人家,有的是钱,到哪都坐到那儿好吃好喝的,刚一见面、没几句话,就白得了一个无价之宝!吕总,能不能见者有份儿,拿锤子给我砸下来一块儿呢?!

锤子,发什么愣呢!到啦,该下车了。

平原君府的仆人将马车领到了吕不韦在邯郸的新家,径自回去复命了。

陈政和苏代下了马车,抬眼一看,呵!挺排场啊!光看着大门的气势,里面的房子就少不了。

荆锤先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时,从里面走出很多人来,哎呀,是少爷回来啦!这兵荒马乱的,还是少爷福大命大,到哪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快看,少爷气色还不错呢!

那个运送财宝回来的熊猫宝宝也迎了出来,主人,您终于回来啦,老爷在里面等着您呐,快进去吧!

陈政一看这个老仆,心里甚是欣慰。边往里走边想,顶他个河南富二代的,跑到战国还得认个不认识的爹,这也算穿越的标配吧。

儿啊!你这次去西域进货,咋去了这么久?明知道长平那地方在打仗,去的时候知道绕着走,这回来的路上咋就往那儿钻呢?!若不是家仆回卫国报信儿,为父还以为你有啥不测了呢!你说说,我就你这么一个传香火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老吕家将来可如何是好?!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这么唠叨不?!我好歹在各国都有哥们儿,甭管他们怎么打仗,我跟他们可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你老放宽心就是了,我的生意我做主!

让你做主?我是让你做主了,你那十几车财宝却少了一车,咱这一大家子还被什么平原君连拉带拽弄到了邯郸,非要让咱们在这儿定居。你知道一车财宝价值多少不?你知道邯郸的公共厕所在哪不?家里买的那么多地谁来管,家里的租子谁来收?邯郸再好也没有咱家好。你趁早跟那个平原君说说,放咱们回卫国去。

这老爷子算账倒是清楚,还知道少了一车财宝,不愧是老生意人,服了!要不是为了救赵国那么多辍学参军的初中生,能送给白起一车财宝吗?!这人命不能用钱衡量,我陈政做这件事是我穿越以来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回卫国?我也想去卫国那个家里待着,省得在邯郸掺和那么多麻烦事儿,可是想走走得了吗?!

苏代一看这爷俩儿一见面就掐开了,又干起了和稀泥儿的老本行。哈哈!吕老爷子可知这位吕老弟此番经历?这次秦赵长平之战,吕老弟居功至伟呀,先是夜赴赵营解救赵将军,又是不惜一车财宝解救二百多个赵国少年,再又是与我返回咸阳解救邯郸之围,吕老弟对赵国的深情厚谊,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啊!原先我周游列国之时,只是听说卫国吕不韦乃当世商界奇才,没想到,吕老弟还有此等大仁大义,不愧是吕家传人、吕家之幸啊!

哎呦我去,你别在这儿瞎冒泡儿了,还嫌我在赵营说的话知道的人少是不?!这战国时代咋就没有啥秘密可言呢?就我跟赵括那小子说的话,赵胜和苏代咋知道滴?蔺相如又是咋知道滴?你苏代还在这儿给我免费宣传呐!要是让秦国的奸细听着,我还活不活了?!赶紧走人吧亲,你个长舌头的苏秦之弟!

苏特使,你看我在邯郸也算到家了,要不咱们改天再聊?

那哪成?!吕老弟跟着我龙潭虎穴的去了趟咸阳,要不是你,我连范丞相的大门也进不去,更别说完成赵王、韩王和平原君托付的任务了。咱哥俩也算是忘年交,这样,平原君已经交代好了,来到邯郸要让老弟有一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一定要让老弟爱上邯郸、留在邯郸、忘记卫国。今天晚上我领着老弟在邯郸见见世面,看看邯郸的高消费,看看邯郸的穷人免进。

呀呵,还有项目等着呐!我陈政一个小学老师,可没有见过啥叫高消费。你一个两千多年前的赵国,能有啥吸引人的地方,恐怕都是些粗枝烂叶、粗茶淡饭吧。

哈哈!老弟可能有所不知,这邯郸城可是七国荟萃的地方,各国的美女佳人云集于此,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怎么样,跟着我,管保你来了邯郸就不想走!

嘿嘿!走着!还用我装上几个金饼子不?你请客啊!

放心吧老弟,平原君已经安排好了!

老吕掌柜眼看着儿子刚进门就被苏代领了出去,唉!现在这年轻人,咋都这么能造摆呢?老吕家的这些家底儿,可不能让这小子祸害没了!今后就老老实实做生意,啥事儿甭掺和。

陈政跟着苏代出了大门,扭头一看,咦,咋荆轲之爹还跟着呢?

你,锤子,回去,在家好生待着。

荆锤心里这个气,跟着你吕总一路担惊受怕,到邯郸有好事儿了,却不让我跟着了。我好想跟你一起去吹吹风,去吹吹风,虽然已是不同时空,还是可以一起疯,随你看看繁华的梦。很想和你再去吹吹风去吹吹风,风会带走一切短暂的轻松,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必说你总是能懂!能分享的人就是我小荆荆!

把锤子撂家,陈政上了苏代四蹄儿加俩轱辘的贼船,一路飞奔而去。

苏哥,你领我去啥地方,说说呗!

老弟,好地方,放心!跟你说个小秘密,赵王和平原君也是趁着夜色,经常悄悄滴出来、开枪滴不要!那可是赵国,哦不,是七国最好的地方了!知道七国哪的美女最多不?

不知道?陈政心想,我尼玛坐着机器猫的小抽屉刚过来,上哪知道去?

哈哈!老弟三十出头儿了还在独自过情人节、双十一,只顾赚钱了,难怪你不知道!

苏哥,讨厌,别揭人家短儿!快说!

哈哈!自古楚国出美女啊!待会儿,哥哥领你去楚国香榭丽舍私家会所,让你开开眼!

不是吧?!我的小心脏咋跳得这么厉害呢!

马车东拐西拐东东拐,停在了一处僻静之所。咦,咋这么安静呢?苏代,你不是给小爷我挖坑儿吧,这尼玛黑漆漆、冷飕飕的,啥地方?你说的蒙面露腰大Party就是这嘎哒?!

苏代走过去轻轻敲了几下门,那门露出一道缝隙,一个小女子探头打量了一下。

哎呀,是苏爷呀!您咋老日子没来了?听说您去了秦国,这秦国跟赵国刚打完仗,死了那么多人,您还敢去咸阳度假,姐妹们听说了都为您捏着一把汗呐!苏爷,您从秦国回来这不也没缺胳膊少腿嘛,不知身上少了啥零件儿没!

去去去去去!少跟你苏爷跟前儿打诨,你身上才少零件儿呢!今天有贵客,啊,看见没,吕公子,赵王的上宾,好生伺候着。

哎呦!老帅哥带着一个小帅哥!快请进!

陈政跟着苏代走到里面,被安排在一个宽敞的包厢里。我顶你个渣男假扮如花的!这战国竟有如此奢华之所,只见包厢里精致的桌椅,精美的饰品,还有一张花团锦簇的大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闻着让人飘飘欲醉!

苏代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去,安排好酒好菜!找几个花姑娘滴过来!

这高消费就是高消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钱花到哪、哪准好。

陈政穿越到战国,还是第一次吃火锅。只见他和苏代的面前都放着一个青铜碳盆儿,上面架着一个青铜锅,如假包换的手切肉放在锅旁。我勒个去,太奢侈了吧!拿战国的青铜器涮锅儿呐?!我他奶奶的穿越前就吃过夜市的小火锅,点着酒精,一个不锈钢小盆儿,跟这个比起来,咋感觉这么暴殄天物呢?就是跟马未都吃饭,他也不舍得拿这物件儿招待人呐!

再看喝酒的家伙儿,我靠,又是讨厌人的青铜樽。我要是在战国用惯了这个,穿越回去之后,我还能拿着玻璃杯子愉快的喝酒不?!我得攒多少个月的工资到古玩城淘一个,才能找回揣着和氏璧、拿着青铜器的感觉呢?!那还不敢保证能买到真的!

陈政用满桌子的战国青铜器吃着喝着,啥感觉?这是飞一样的感觉!一首歌在耳边回荡:我不是一块石头,也不是一滴眼泪,我只是一只小鸟,在寻找家的方向。这是飞一样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在无拘无束的战国迎着风飞舞,凭着一颗永不哭泣勇敢的心!勇敢的心!

一口酒刚喝到嘴里,包厢的门忽然打开,呼啦啦的进来七八个美女,都穿得花枝招展,一股香风扑面袭来。陈政“扑”的一声喷了一口,两眼直瞪瞪看着,一个鼻孔缓缓流出血来。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帅哥真不赖,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还真是不简单,咋都长得这么俊呢?!比刘邦炕头周围那些个强多了!

哪知苏代气得一拍桌子,啥意思?看不起你苏爷是不?耍我呐?你苏爷走遍大地神州、耍遍多彩七国,拿你苏爷寻开心呐?!

哎呀呀,我们哪敢呐!这些个可都是经过ISO国籍身高体重三围认证过的,如假包杀的楚国美女,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哪一个不是玉面玲珑?哪一个不是粉面桃花?!

放你个螺丝拐弯儿屁!知道我今天领来的这位小爷是谁吗?竟敢用这些个搪塞我。这位吕公子,那可是赵王的上宾,平原君见了也得礼敬三分。别说在赵国,秦国怎么样?秦国的丞相范睢与这位小爷那可是把兄弟,战神白起看在这位小爷的面子上,也得从邯郸乖乖的撤兵回家。

哎呦!怪我有眼不识贵人!这,这…

这什么这,有话就说!

唉!不瞒苏爷,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位佳人儿,刚从楚国来到邯郸。只是这位姐姐有身份、眼光高,最看不起那些个土财主、暴发户、土豪哥,不是身份尊贵的主儿,连面儿都甭想见。这,这,唉!我也拿不准这位公子与这位姐姐的缘份深浅,所以,所以您就将就一下吧!

陈政在一旁听着,想插句话也插不上,心说,苏哥,这就行啦,有这一排手表了,还要啥自行车呢,要啥自行车?!

哎呀呵!难道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赵王和平原君的座上宾,秦国丞相和战神的铁哥们儿,今天又是我苏代亲自领着来的,难道还不配与她见上一面儿吗?!莫不是你怕我们出不起价钱不成?!

苏代说着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金串子来。陈政一看,哎呦我勒个去,只见苏代手中一条绳子上穿着十几个金饼子,在手上提溜着晃来晃去。我靠,战国人也会扯淡嘛这不是!

对面那女子满脸笑容,我可不是小看苏爷的财力。只是这位姐姐的脾气不好捉摸,就是个认人不认钱的主儿。既然苏爷这么豪气,我就去好生试一试,您二位稍等片刻!

苏代拿眼扫了扫前面的美女,摇晃着手一指,你,就是你,过来给我二人倒酒,其他的,都,都出去吧。

其他那些个美女一脸沮丧,纷纷斜眼儿、撇嘴儿的愤愤而去了。

等了半天功夫,只见包厢门轻轻的开了,飘飘然走进一位来。但见这位女子,肤白如脂,瞳若墨玉,妖娆妩媚,顾盼生情。苏代瞬间愣在当场,手里的酒樽不觉间滑落到了地上,却是浑然不知。此时的陈政在穿越战国中又一次穿越到了月球,恍惚间正和嫦娥打情骂俏,在月宫里追逐嬉戏,正在奔跑着想要拥抱嫦娥,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咋软绵绵的呢?这是啥玩意儿这么碍事儿呢?低头一看,我靠,把嫦娥妹妹的小白兔白又白给踩死了!

陈政看着脚下的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吓得浑身发抖,打了一个冷颤。咦?我咋还在这儿坐着呢?!

第十五章 意乱神迷

这楚国的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就眼前这个妹子,咋的也能顶个一线明星,怪不得刚才不出场呢!估计是本地最好的如花!

苏代渐渐回过神来,招手示意着,来来来,坐到我们这位吕公子旁边。

那美女扭着细腰,一步一挪的坐到了陈政身边,把陈政羞涩的脸上红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咋还脸红了呢?!听说你周游七国,跟赵王和平原君都是熟人儿,秦国的范丞相和白将军都是你的哥们儿,应该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呐,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搞过对象儿没?成亲了没?

苏代一笑,哈哈,这位吕公子至今还挂着单儿呐!连对象儿都没有。妹子,你可悠着点儿,别让我们吕公子喷得贫了血啊!

哎呦!那可真是难得!像公子这样年富力强、功成名就的贵人,没搞过对象儿,谁信呐!要不是亲眼看见公子如此害羞,奴家也不信。来,我敬公子一樽!

陈政见这位美女端起了酒樽,伸手去接,被美女的芊芊玉手触碰了一下,顿时神魂跌宕,差点儿又穿越到嫦娥那儿说清兔子的事儿去!陈政心想,我还是稳住心神吧,不然回到月球,嫦娥还不得一个小报告,让天庭把我当天蓬元帅一样给扔下来,那就只能在高老庄找村姑儿了!

美女家是哪里的呢?家里几口人呐?为啥来到邯郸呢?

那女子一听,你查户口呐?!跟你说我是楚国的就行了,你们这帮臭男人到这儿来,不就是因为楚国出的美女多嘛!问那么多有意义没?!一看这个什么吕公子就是个小笨鸡儿。

妹妹今年芳龄几何啊?

问美女年龄不礼貌知道不?!我是公元前280年生的,虽然今年20了,那也是个80后。可我干嘛跟你说实话呢!

妹妹我今年十七八了,吕公子呢?

哦,我今年三十出个头儿吧。妹妹咋称呼呢?

三十多了就三十多了,还三十出个头儿,老牛装小牛犊子呐?!你咋这么多问题呢?我姓芈,叫我芈姬就行了!还有问题不?哥!

陈政一听,What?楚国的美女咋好像都跟这个姓沾点儿边儿呢?!芈姬?你咋不叫米奇呢?你哥是不是叫唐老鸭?你干脆叫芈老鼠算了!

苏代插过话来,我说二位,你们俩就别在那儿交头接耳了,当我不存在是不?!咱今天来干啥来了,喝酒!两位妹子,你们也倒上酒,咱四个今天晚上谁不喝趴下谁是格格巫。喝!

就在你滴身边、我滴身边有一个小美女,她们可爱又聪明,她们调皮又伶俐。我们自由自在生活在这战国的时空里,我们喝酒吃肉相互多开心。喔可爱滴和氏璧,喔可爱滴青铜器,不管你从哪来我从哪来,喝好了就高兴,咱们逢场作戏,彼此多欢欣!

酒不醉人、人醉人啊!想当初把王龁喝得拜哥学艺的陈政,今晚被身边依偎而坐的米奇喝得漫了堤。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樽,直把陈政眼睛里的人都喝成了双影儿!

吕哥!我再陪你喝一樽,我先干了!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断片儿了!

哥,啥叫断片儿呢?你就是见得世面广,说得洋词儿我们都听不懂!

啥叫断片儿?断片儿就是电脑死机,重启以后文件都弄丢了!

啥是电脑呢?啥叫重启?

哎呦我去!又串场儿了。啥叫电脑你都不知道?陈政指指自己的脑袋,这就是电脑,被你给电蒙圈的脑子,就是电脑!你他奶奶的电压太强了,非要把哥给电死到这儿是不?!

哥,看你说的,啥电不电、死不死的!妹妹我今天可是到了邯郸第一次出场儿,若不是听说公子是个难得的贵人,我才不出来呢!公子到底是个啥身份?给妹妹说说呗!

陈政舌头都有点儿捋不直了,我,我其实就,就是他奶奶的邯,邯郸人。要不是在丛,丛台上,看,看歌舞表,表演,我,我咋能来到这儿!你,你说,咱是不,是不是有缘千年来,来相会,有,有缘千年把,把手牵!

听哥给你唱两句儿: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穿越这一回,我无悔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宁心碎、不流泪哎!梦缠绵、管她谁哎!啦…啦…啦…!啊…啊…啊…!

哎呦,哥哥还在丛台上看过歌舞表演呐!那可是赵王包的场子,没事儿在那上边儿看看胡服骑射、搞个演唱会啥的,没有内部票进不去呀!哥哥真是身份高贵呀!

苏代嘿嘿一乐,妹子,这个吕公子可是贵不可言呐!若不是他,赵王和平原君,连同那个廉颇,都得被白起拴上个狗链子弄到秦国当人体模特展览去!要不是这位公子的面子,这回赵国可就完啦,邯郸也就完啦!若是秦军那些虎狼之师冲进来,你们这帮楚国姐妹也得遭殃啊!这么说起来,吕公子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哎呦,可不是嘛!那我得敬恩人一樽!来,我先干为敬,公子,你也喝!

喝?喝就喝!陈政被米奇的小手摸着,已经变成了一只醉鸭,进入了让喝就喝、来者不惧的最高境界。

公子,奴家听说你跟秦国的范丞相还有白将军都是老铁,可是真的?

你,你是说,范,范哥!那,那关系,没得说!范,范哥就,就是我。我就是,是范哥。听,听明白了不?我俩就,就是一个人儿。白,白起那小子,他还嫩,嫩点儿。论喝,喝酒,他叫白,白起,我就叫白,白喝!知道啥,啥意思不?喝多少也,也不醉,可不,可不就白喝嘛!秦国有,有啥事儿,提我,好使!

吕哥,你就吹吧!当今天下谁不知道范睢和白起,那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东边儿六国的王侯将相哪个不敬、哪个不怕!就凭你,年纪轻轻的,你认识人家,人家还不知道认得你不!

苏代在一旁忍不住了,你说啥妹子?!认识不?何止是认识!你苏爷牛掰不?在赵王和平原君跟前儿说一不二的主儿,到了秦国丞相府,连门儿都进不去!后来咋样儿?

后来咋样儿啦?苏爷快说呀!

后来?后来还是吕公子跟范丞相说了一句,范丞相才让我进去。我进去一看,吕公子和范丞相正在里面一边儿喝酒、一边儿看歌舞表演呐!那个白起比我更牛掰吧?!吕公子一句话,从老虎肚子里救出来二百多个赵国少年儿童,若是换个人,你觉得有这么大面子不?!

苏爷你就吹吧,空口无凭的。你们男人一喝了酒,就爱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陈政听米奇一番说词,心里这个不服不忿!看来今天不让你米奇见识见识,你还真把我当成唐老鸭、只会呱呱呱了!想到这儿,陈政拿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件儿来。

咦?!咋把和氏璧给掏出来了?!

米奇一看,我去!这是啥宝贝?

苏代哈哈大笑起来,妹子,知道这是啥不?没见过吧!没玩儿过吧!告诉你,这就是当年完璧归赵的和氏璧。听说过没?!

哎呦我个亲!这就是我们楚国的卞和献给楚王的和氏璧?!当年卞和因为这块玉先后丢了两条腿、哭得眼睛流了血。秦王要拿十五座城池换的玉璧,咋在吕公子怀里揣着呢?!

这是赵国的蔺上卿送给吕公子的见面礼,明白了不?开眼了不?服了不?

米奇见陈政还在怀里摸索着,公子,你在那儿找啥呢?还有啥宝贝呀?

找啥?我找那块儿破布条呢!陈政把范睢写得路条儿从怀里揪出来甩了甩,看,这是啥!认字儿不?

米奇拿过去一看,哎呦,这个吕公子和秦国范丞相的关系果然不一般!难道,自己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我芈姬不求别的,这辈子就想等到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白马王子,会说好几国英文的那种,骑马带着我,在七国之间就那么蹓跶,让我早日远离身边这些个小矮人儿!原来听说邯郸那个双截龙二代赵括英俊潇洒,早晚接他老爹的班儿,当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我要是能嫁给他,那是多么风光!哪想到,这厮小命不长死在了长平。妹妹我正在伤心踌躇之际,天上掉下个吕哥哥,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身份高贵非俗流,眼前分明活冤家,心底激动冒蓝火。小吕!走过路过岂能错过,妹子我今晚吃定你了!

这小妹妹心里拿定主意,端起青铜酒壶就要跟陈政来个对壶儿吹。哥,来,咱俩干一壶。

不行啦!喝多啦!陈政的脑袋摇摇晃晃,迷离的眼神看着这个豪气冲天的芈老鼠。

哥,咋不行了呢!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儿。哥,看着,妹子先干了!

要不说女人喝起酒来很可怕呢!这妹子别看年龄小、小细腰儿,还真能往里装酒。

苏代见这位芈老鼠上了灯台,端着壶、自己来,喝不停、挡不住,女孩儿的心事真难猜!你的心事我不猜,不猜我也其实很明白,你想要的我给不出来,那就别和这位公子说拜拜!你的心事我不猜,其实现在我也是很无奈,那个赵王把我们害,不然早跟这位公子SayGoodbye!

嘿嘿!今天还真找对人了!看来有这个妹子在,谁再让你吕不韦回卫国,你就得跟谁翻脸儿!哈哈!在邯郸待着吧亲!

苏代见那两个冤家已经弄成了中国结,朝自己旁边儿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风紧、扯乎!那女子心领意会,跟着苏代悄悄的离开桌子,擦着墙边儿溜了出去。

“去把你们这管事儿的叫来!”苏代走到外面,语气生硬的下了命令。

过不多时,来了一个管事儿的婆娘。哎呦!苏爷,您老这就喝好了?!咋不见那位公子跟您一块儿出来呢?!您是要买单还是咋地?

买勒个球单!你,坐这儿,苏爷跟你说个事儿!

有啥事儿,尽管吩咐!

尽管吩咐?我吩咐你把里面那个丫头片子让苏爷带走,你答应吗?!

苏爷真会开玩笑!那个丫头可是我这儿的镇店之宝,咋能说带走就带走呢?!

别跟苏爷这儿瞎扯,开个价儿!

没价儿,您省省吧亲!这位妹妹,那可是大家闺秀,就为了找个达官贵人才在我这儿镇场子。就是我答应,人家也未必答应!

她答应不答应是她的事儿,先把你这厮解决了,然后我自会去料理里面那个。说个价儿吧!

哎呦,苏爷您这不是强买强卖嘛!就您刚才提溜出来那一串子,再加个零儿差不多!

看不起你苏爷是不?!告诉你,今天出金饼子的不是你苏爷,知道今天当冤大头的是谁不?说出来吓得你把腰闪断!

苏爷说的可是平原君?

平原君有这么大方吗?平原君就舍得养那几千个闲人白吃白住,他有这么大手笔吗?!

那会是谁?邯郸还有敢跟平原君比阔气的主儿,我却是不信!

哈哈!平原君的亲侄子,听明白了不?

哎呦喂!闹了半天是赵王他老人家!苏爷您咋不早说呢!得了!既然您背后站着个赵王,那咱就能好好谈下去了!

说吧,要多少?

我也跟苏爷说句痛快话,一箱子,五十个。金饼子,抬进来,人,您领走!

你苏爷我都懒得跟你啰嗦,一箱子就一箱子,就这么定了!苏代心想,只要能把吕不韦拴在赵国、留在邯郸,跟秦国那边儿就多了一条路,日后秦赵两国再掐起来,不怕他吕不韦不在前面为赵国挡风遮雨。区区一箱子金子何足挂齿,跟赵国的国脉相比,这也就是洒洒水勒!

此时的陈政,已经被眼前的芈姬灌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手里拿着范睢那块路条儿,好似丢手帕一样来回甩动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范哥范哥,给力给力!苏哥苏哥,够威够力!白起白起,死去死去!赵括赵括,蠢货蠢货!赵国赵国,爱你爱你!邯郸邯郸,不离不弃!

那个芈姬也是喝得花枝乱颤,看着眼前这个千年等一回的贵人,那叫一个浮想联翩。这就是来拯救我的真命天子,这就是带我甩丝带我飞的蜘蛛侠,这就是地球盟主派来偷走我心的真人终结者!吕哥,你今晚就终结了我吧!

第十六章 邯郸妖姬

每天能睡自然醒的人可能是最幸福的人!

陈政睁开迷糊的双眼,第一眼看见一个床棱子。咦,我这是在哪呢?往右一扭头,哎呀嘛!咋还在昨天晚上喝酒的屋里呢!只见桌子上一片狼藉,青铜酒樽都倒在桌上正睡呐!

好在战国的酒不上头,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后期效应。陈政支起胳膊,面向床外坐了起来。哎呀!咋光了呢?!我衣服呢?!

回头一看,我勒个去,这谁在旁边儿躺着呐?男的女的?不是苏代吧?!仔细一看,啊!难道是芈老鼠?!可不就是她嘛!

我咋从桌子那儿挪过来滴呢?咋想不起来了呢?最后的记忆似乎是芈老鼠端着青铜酒壶要跟自己对壶吹,后面的文件都格式化了。这是哪跟哪啊,不会是守身如玉三十多年,一朝不慎前功尽弃了吧?!

诶,醒醒,太阳当空照,花儿对你笑啦!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还在睡大觉!

芈姬被陈政唤醒,一把搂住陈政,吕哥,你真坏,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啥?我的人?开玩乐吧亲!我他奶奶的穿越过来的,没准儿坐哪天的航班就回家了,还是单人单机模式,没法儿带你穿越带你飞。就算天上的闪电来个大促销、整个劈一送一,你跟我回二十一世纪,只能给个小学老师当媳妇,你就坐在自行车后面哭吧你,我要是扫个共享单车,你就只能在后面边跑边哭了,知道后果多严重不?!

陈政挣脱了米奇的拥抱,妹子,咱别在这儿练拥抱了,你听哥说,昨天晚上咱俩都喝多了,迷迷糊糊就躺这儿了,咱就当啥事儿也没发生行不?我昨天说的话都是吹牛滴,那个啥范丞相和白起,还有啥赵王和平原君,我都不认识,真的!你还年轻,肯定能找个比我有钱有地位的人,咱往后就交个朋友,行不?

哥,你看咱俩现在这样儿,你说行不?我啥都交给你了,哥,你觉得能当啥事儿没发生过不?你可以说你昨天说的话都是假的,哥,你要是说那个和氏璧还有那个路条儿也是假的,那我只有一句话,哥,你活得太不真实了!你也太把我芈姬看得智力低下无自主判断能力了!

妹子,你刚才说你只有一句,那你咋说了两句呢?!

哥,我还有一千万句没说呢,你想听不?现在我把这一千万句浓缩成一句话送给你:你就是不想要我也得要我,既然已经要了我就不能不要我,不管你想要我还是不想要我,我就让你要我,你要是说不要我,你也得改口说一定要我,反正你不能不要我。听明白了不?

哎呦你勒个赵括二代,我咋感觉头顶儿有只苍蝇飞来飞去呢?!陈政捂着头,一阵眩晕。妹子,你是不是从盘丝洞来的,想拿三藏师兄制服妖怪的咒语把我给盘到这儿是不?!

妹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可你也许还不明白,这终身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滴!哥今天就跟你说实话吧,哥就是一个闪电从几千年以后给劈过来滴,根本不是你们战国圈子里的人,没准儿哪天外面打雷闪电的,哥就突然消失了。哥不想让你等一个不回家的人,爱过也只能说抱歉,毕竟我们睡过这一回,从来就不想说后悔,昨晚那时美丽的相醉。我是一个不回家的人,没有善变的眼神,只有无辜的泪痕,你就不要苦苦强求苦苦追问,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哥,要脸不?

妹子,你卖人体器官呐?哥不要!

哥,废话少说!你要不要脸也得要我!明白不?妹子家里也是有头有脸滴,我在这儿就是等一个白马王子来把我亲醒滴,你既然把我给弄醒了,咋地,还想让我继续装睡呐?!

陈政一看,这样相互袒胸露背、推心置腹的一直聊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赶忙穿好衣服,从桌子上拿起和氏璧和路条儿塞进怀里。

妹子,阿尔塔西亚公主,不是哥不给力,实在是哥不想对不住你!回见吧您嘞!

坐在床上的芈姬这时突然冒出满口的邯郸方言:恁囊奶奶勒,拟坎坎拟内格型样嘚,拟还是个男勒不,跑啥勒跑,拟撅得拟能跑撩娄不?!俺给拟说实话儿吧,俺就布是楚国勒人儿,俺就是土生土长的邯郸人儿,拟要是敢往外跑,俺跟你硕,俺让拟像卞和一洋洋勒断两条腿,恁信步信?!拟跑跑试试!

哎呀,哎呀呀呀呀!听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咋这么有亲切感呢!妹子,你不是楚国人嘛?咋还会说邯郸话呢?

拟么油听明白是不?装啥期嘚傻勒!俺斗是邯郸人儿,少跟俺来枕个里格楞!

这世上还有诚信不?!你说你是邯郸人就咋了,干嘛装成个楚国人呢?!

邯郸人儿都步愿意找邯郸人儿,抖要找楚国勒,俺有啥法儿,囊奶奶勒坎谁想装!

顶你个乾坤大挪移的!妹子,你能把你的口音挪移回去不,哥还是愿意听你讲普通话!

哥,你要是让我跟着你,赵姬我天天给你讲普通话,我讲千遍你也不厌倦,听我说话的感觉像三月,你的一举一动,左右我的视线,你是我的诗篇,让我再读你千遍,好不好?!

停!你再说一遍!

妹妹想再读你千遍,咋啦?

你,叫,叫,什么名字?陈政的嘴唇都开始了颤动,说话都结巴了。

赵姬,咋啦?

哎呦我去!我拿个金钟罩,罩住你个战国大母鸡!

陈政急得眼泪儿都出来了!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昨晚上把哥灌蒙的是你,让我从男孩变成男人的是你,要跟着我在战国一起打僵尸的是你,怎么是你是你还是你!听哥给你唱:不了解你的人是我,想离开你的人是我,拒绝你的人,辜负你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也许前世欠你的情太多,欠你的情太多太多,哦也许来世没有你,没有了你会更好过!

正在这时,听见苏代在外面敲门,吕老弟,起来了没,让苏哥进来呗!

赵姬情急之下,拿被子蒙住自己,躲了起来。

苏代进来一看,咦,老弟,咋就你一个人儿呢?那个楚国美女呢?

跑了!昨晚上就跑了。

苏代一惊,跑了?那可是一箱金子呐!

啥金子?啥情况?

哎呀老弟,哥哥怕你在邯郸寂寞了无痕,用一箱金子给你换来了一个楚国美人儿,咋跑了呢?!往哪跑了?

赵姬从被子里一露头,嘿嘿,往这儿跑了!

苏代被吓了一跳,等反过神来也是哈哈大笑,吕老弟,你金屋藏娇还不敢承认,怕哥哥看见害臊是不?这有啥不好意思,人家一个堂堂的楚国美女,还配不上你不成!

陈政扭脸对赵姬说到,诶,你,给这位苏爷来几句方言,让他也感受感受!

哥,拟坎拟讨厌不勒!俺就硕俺邯郸话咋啦!俺邯郸话在七国厘头醉飙准啦。以后表开俺玩笑,俺囊奶奶勒就跟定拟啦勒!

啥拟啦勒、阿拉蕾的?苏代也是听得醉了!妹子,你咋学邯郸话这么像呢?!

陈政一脸无奈,苏哥,你可是把兄弟给坑苦了。招惹了这位罩鸡,我此番是不想入戏也得入戏了!她哪是什么楚国美女呀!她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她是邯郸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别看邯郸城挺大呀,不是冤家不聚头,邯郸城里发生过许多许多地事儿,可是那些事儿关我什么事儿,苏哥你若是有兴趣呀,你把她领回家,听她慢慢给你讲,屯子里的人!那叫一个哏!

哦?有这等事?这楚国的大杂院子里竟然隐藏着一个邯郸的绝世高手,难道是昨天晚上喝通了任督二脉?哎!老弟,甭管楚国的还是赵国的,只要人家愿意跟着你,不就是你的福气嘛!你看看你们俩,多有夫妻相儿,将来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给你们老吕家传宗接代!

是!是生个大胖小子!不过没有给老陈家传宗接代,老吕家也没续上这根烟儿,倒是让老嬴家白捡了一个便宜。要不人家姓嬴呢,干啥都能赢,麻将斗地主拖拉机通吃的赢!

妹子,苏爷我先出去等着,你们俩可以再磨叽一会儿啊!待会儿坐我的马车,咱们走着!那一箱金子苏爷已经抬进来了,妹妹你就只管大胆的往外走,莫回头,通天的大道,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抛洒着红绣球,你俩喝一壶,红红的高梁酒!

被罩鸡给黏上了!咋办?唉!该咋办咋办吧!改明儿去找那个什么异人去,我就当个婚姻介绍人儿,扮演个媒婆儿得了!

出了香榭丽舍私家会所,陈政扭头看看昨晚上还黑漆漆的大门,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一点儿诚信也不讲,还号称都是楚国的,咋让小爷我从一碗米饭里吃出一个花岗岩的大石子儿呢!差点儿把小爷的牙给崩飞!这下倒好,喝酒喝回来一个冤家,还得想办法给别人送去!

到了平原君赠送的宅子里,赵姬跟着陈政走了进去。哎呀嘛!吕哥,拟家咋枕哆仁勒?!俺才不跟拟住这儿勒,赶紧勒给俺买个院儿住住,再隔俺雇几个丫鬟。

赵姬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得!还没见着吕老爷子呐,这就出来了!

陈政心想,我不让你跟着我吧,你还真把我当土豪了!行!哥就揪下来一把猴毛,给你吹出来些个别墅豪车菲佣,再给你弄个直升飞机,让你带上嫪毐私奔到火星生一群格德米斯!

苏哥,领我们在邯郸看房去!哪贵买哪!走着!

苏代真是求之不得!哈哈,你吕不韦在邯郸买的不动产越多越好,走着!

折腾了半天,选房选到了下午,这才找到一处让赵姬满意的豪宅。吕哥,就这儿了!掏钱吧!

我咋这么想掏出和氏璧砸死你呢!你赵姬的头跟和氏璧同归于尽,我再跟苏代同归于尽,我倒要看看,地球能爆炸不!

苏哥,我没带钱,你先垫上。

好嘞!没问题!反正拿着发票找赵王和平原君报销。

完成了房屋产权交易,苏代识趣儿的坐着马车扬长而去,给平原君报喜去了。

吕哥,你晚上住这儿呗!

NO!妹子,我刚进了十几车货,还得回去清点清点,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在邯郸的销路问题,就不陪你啦!

啥?哥,你再说一遍!

哥回去商量货的销路问题,咋啦?

哥,你到底是干啥的呢?

哥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咋啦?

那你跟秦国的范丞相、白将军,还有赵王和平原君是咋回事儿?

就是认识的关系呗,还能咋回事儿!他们又没啥特殊的爱好,再说,就是他们有,我也没有啊!何况我还没见过赵王长啥样儿呢!

囊奶奶勒!兴镇嘚骗人儿勒不!俺还以为拟是个当官儿得勒,昨格哇上喝酒守,吹勒牛掰闪闪勒,闹班天儿拟揪是个倒卖东西儿勒。恁姐俺嗨咦为跟嘚拟坐砖机勒,拟揪是个骗嘚!

哎哎哎!别以为我听不懂邯郸话啊,你一个邯郸的冒充楚国的,我可也是邯郸的冒充卫国的,咱俩彼此彼此!我咋跟你说的,我就不是你想找的那种人,你还偏不信!再说了,只要有钱比啥不强,大房子住着,一群人伺候着,出门四蹄儿专车接送,干嘛非要找个达官贵人。你这不是想不开嘛!

俺醉咔步起倒卖东西儿勒!么声分,么滴为,咣呦钱儿顶啥用!扯门儿哈是呗人儿咔步起。拟说吧,拟把俺骗扯来咋办吧?!

哎呀嘛!妹子,你滴,良心大大滴坏啦!咱俩到底是谁骗谁呐?!是你把我给灌醉,又摘掉了我男孩的名号,咋到你那儿就反过来了。

乏俺奔管,拟嘚给俺格硕法儿!

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儿,你倒跟我要上了。说吧,你到底想找个啥样儿的?说普通话,再说邯郸方言,哥可就不管了,你自己回香榭丽舍盘丝洞里躺着继续装睡去!

哥,你也别怪我跟你着急!你说吧,这七国的王们都有王后妃子了,这四大公子也都是有主儿的牛粪了,这有头有脸儿有身份的也都是妻妾成群了,你说,我这朵鲜花往哪插?!本来我那个姑姥爷准备把我介绍给赵奢的儿子赵括,想等着他在长平打败秦军,回到邯郸就撮合这件事儿,哪成想他死在了乱军之中。没办法,我只好冒充楚国的美女,在那个地方等待机会。好不容易遇见你这个清纯男孩,还以为你是个啥贵公子呢,却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生意人。我都二十岁的人了,把啥也给你了,你说该咋办吧?!

姐,你不是说你今年十七八吗?!

滚!领会精神!

你那个姑姥爷是哪位呢?

我那个姑姥爷乃是当年赵武灵王时的大臣吴广之子,先王赵惠文王的亲舅舅赵豹。

咦,既然是吴广之子,咋姓赵呢?!

第十七章 沙丘宫变

哥,你要是真想听,我就跟你讲讲。

话说当年赵武灵王偶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美女弹着琴、唱着歌,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儿。梦醒以后,赵武灵王是日思夜想、魂不守舍,在酒席宴上向众大臣描绘了美女的相貌。当时在场的吴广越听越感觉像是自己的女儿孟姚,于是把女儿送进了王宫,生下了赵何。后来赵武灵王废掉了王后韩女和太子赵章,立孟姚为王后,赵何为太子。这个孟姚就是我姑姥爷的亲姐姐。因为这层关系,姑姥爷被赵王赐姓赵,就改名赵豹了。我们家也是跟着姑姥爷改了赵姓。

陈政一听,你们这不是一人得势、跟着成仙嘛!我咋没记得历史上有这头小豹子呢!这个小豹子是赵惠文王的亲舅舅,肯定是赵惠文王这一伙儿的了!妹子,你咋不往下讲了,不敢讲了吧,再往下讲就到了沙丘宫变了!

陈政此刻回忆起那段血腥的历史。想当年赵武灵王被孟姚的枕边风吹得大脑偏瘫,演了一出废长立幼,提前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赵何,自己当了主父,也就是太上皇。可是看着大儿子赵章文武全才的,而且还是灭掉中山国的主力干将,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这个大儿子,于是又封赵章为安阳君,竟然打算让两个儿子分享赵国,突发奇想的准备立赵章为代王,在赵国立两个小王,自己重出江湖当个大王,你以为这是玩扑克牌呐!就算是扑克牌也没有一个大王、两个小王啊!结果给赵国埋下了祸端。在一次去沙丘行宫的周末度假中,赵章受到田不礼的蛊惑,假传王命,说赵武灵王晚上突然生病,想把弟弟赵何骗出来杀掉,结果是辅佐赵何的肥义感觉不对劲儿,替赵何死在了半道上。赵章见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率军围攻沙丘行宫,定要取赵惠文王而代之。没想到人家赵惠文王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这边儿赵章包围了行宫,那边儿大臣李兑带领邯郸的援兵给赵章弄了个更大的面包圈儿。逼得赵章成了汉堡包里的夹心儿里脊肉,不得已跑到父王的行宫里玩儿起了藏猫猫,虽然有父王在前面扮演老鹰抓小鸡里的大公鸡,最后还是被李兑搜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刺死!赵武灵王更惨,刚死了心爱的大儿子赵章,眼泪汪汪的,又被赵何的手下搞了个人体极限挑战终极大实验,在沙丘行宫里一个人挑战不可能,那期节目的设计是看一个45岁的战国后期壮年男子,能忍受多长时间饥饿最终死掉!赵武灵王赵雍,虽然是雍正的雍,可惜没有雍正命好,人家起码没有被儿子活活饿死。赵雍在偌大的沙丘行宫里把老鼠、鸟蛋都吃光了,最后趴在沙丘上,也没有等来接他的奔驰车,一代枭雄就这样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太后悔的成了僵尸!早知道这样,赵武灵王说啥也不听葛大爷的忽悠玩儿甲方乙方了!

咦?妹子,既然历史的天平在赵何这一边,你的姑姥爷赵豹作为赵惠文王的亲舅舅,那还不是在赵国呼风唤雨、放纵不羁嘛!你咋至于找个对象儿,还跑到盘丝洞里装睡呢?!

唉!哥,你有所不知!姑姥爷虽然被封了个平阳君,可那只是个虚衔儿,没啥实权!那个赵惠文王赵何活着的时候,就重用廉颇和蔺相如,连他的亲弟弟平原君赵胜都靠边儿站着插不上话。赵何死了,赵王换成如今的赵丹,最仰仗的就是人家的叔叔平原君,其他人都白扯。就这次长平之战前,姑姥爷劝赵王不要接受上党,不然秦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人家平原君三言两语,就让赵王把上党这个烫手山芋装进了兜里,结果咋样儿?!现在打了败仗,赵国的男人都快死光了,还差点儿被秦国给灭了,赵王面子上过不去,对姑姥爷更是疏远冷落。如今姑姥爷的家门口天天冷冷清清的,拿弹弓打麻雀,那可是一打一个准儿。你说,我长得这么漂亮,能不找个有身份的贵公子打场翻身仗嘛!

哎呦我去!咋这么乱呢!你的姑姥爷赵豹是赵惠文王的亲舅舅,是赵王丹的舅姥爷。那你岂不是跟赵王丹平辈儿嘛!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的,血缘关系咋都这么像乱线团子呢?!要怪就该怪你姑姥爷那个封号不吉利,什么平阳君,那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活该门可罗雀!

妹子,你别着急,听哥跟你说,哥就是个做生意的,没啥身份地位的普通人,你跟我急也没用。但是哥有钱有人脉,你不就是想找个带你甩丝带你飞的人嘛!好办!不出邯郸城就给你办利索喽!你就先好生在这儿住着,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邯郸城的各大购物中心你就当成自己的衣橱和鞋柜儿,改天哥给你安排个场儿,包你惊喜!包你满意!包你飞上天!中不?!

哥,邯郸城里有身份、有潜力的人我都拿大筛子筛了好几遍了,哪还有潜力股可以入手啊!都是些涨停板、垃圾股。

妹子,你信哥这一回!把心放肚子里慢慢跳动慢慢等。别跟我吵架,我没那么无聊,不需要道歉,我没那么聪明,请不要回到我们的原点。你的眼神充满美丽,带来我的信心,我的承诺如此靠谱,带走你的心跳。你给哥一个信任,哥还你一个明天!明天一定会更好!欧耶!

那好吧!妹妹我等哥的好消息!

那哥就不陪你了,哥先回家商量拿珠宝换钱的事儿。你要是饿了就叫个外卖,闲得无聊就跟外卖小哥聊会天儿。哥走了!大宝明天见!

在赵姬的千呼万唤中,陈政从宅子里跑出来!哎呦这个费劲!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咦?路该咋走呢?陈政看着邯郸城里这些个平房民居,瞬间变成了路盲。苏代呢?马车呢?来的时候坐马车来的,这会儿早没影儿了。绝代双骄都在邯郸的新家里待着呢!我靠,没有向导、没有导航,我竟然在邯郸城里迷路了!

走着!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陈政迈开步子,在邯郸城里绕来绕去的走着。唉!连个出租马车也没有,共享马、共享驴也没有,我不会怀里揣着和氏璧,在自家地盘儿露宿街头吧?!

哎呦!肚子开始叫唤了。为了买房折腾了一天,又听赵姬老师讲了半天历史课,咋这么饿呢!找个饭馆儿垫垫去。

邯郸城不愧是战国繁华之地,也不愧是燕赵侠士聚集之地,就是不缺小酒馆儿。陈政见前面路边挂着的招牌,径自走了过去。

伙计,给小爷弄点儿吃的,有啥特色菜尽管上,让小爷尝尝赵国都城的美食。

小爷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瞧好吧您嘞!

没一会儿,凉的热的荤的素的整来一桌子,再加上好酒一坛,酒碗一个。陈政一看,呀呵,赵国这不也有酒坛子、酒碗嘛!那个平原君赵胜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你的金钱买不到哥的自由,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哥的幸福只是那独自享受。耶耶!让别人瞧瞧你青铜器,就像是埃及的木乃伊,喝完这一场没有下一场,你比任何人都要忙,造摆完事儿变得冰冰凉,看穿了世间冷热心肠,是个人都得开防火墙!

陈政大快朵颐、横扫千军,一通吃喝,那叫一个爽!管他什么千年以前还是千年以后,这人活着就是个吃好喝好、小肚管饱!别墅可以没有,豪车可以没有,金山银山可以没有,皇帝的新装可以没有,每天三顿饭不但可以有,而且必须有!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饥饿挽着你的手,只想啃个鸭头!或者灯火阑珊的街头,就让我蹲在路口变成鬼见愁!

夏桀厉害不,文武双全,在位54年,饿死了!赵武灵王厉害不,在位30年,胡服骑射,灭中山国,败林胡、楼烦二族,辟云中、雁门、代三郡,饿死了!齐桓公姜小白厉害不,春秋五霸之首,在位42年,亲手灭掉30多个小国,重用杀子献肉的易牙、挥刀自取零件儿的竖刁、父死不奔丧的开方,最后如何,饿死了!齐王田建厉害不,在位44年,秦赵长平之战坐山观虎斗、一粒粮食也不肯借给赵国,使赵国这个西边的战略屏障从此一蹶不振,自己在歌舞升平中成了秦国宰杀的最后一只鸡,在小树林儿里啃着树皮,饿死了!梁武帝萧衍厉害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二十五世孙,建立南梁政权,在位48年,结果一场侯景之乱,饿死了!人要是想开了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没事儿傻乐、吃嘛嘛香!

但是千万不要忘了,在外面吃完饭要给钱!

陈政吃饱喝足了,谁也不服了,站起来一摸兜,我靠,没带钱包儿!卡也没带!扫一扫也没有手机、没有码儿!

伙计,对不住,忘带钱了!

客官,要脸不?

我尼玛不买器官!真没带钱。

吃白食是不?!你哪的?你在这儿待着,我找人去你家拿去!

我邯郸的,可我忘了家住哪了。

你还敢说你不要脸?!我看你不是没带钱,你是出门没带脸,把脸和钱都丢家了吧?!

伙计,你看你咋说话这么难听呢!

嫌我说话难听是不?好!我不跟你说话了!损出,等着!咱就来一出无声动作大片儿!

那伙计朝后面一吆喝,兄弟们,来了一个吃白食的,干他不干他?!

干他!呼啦啦进来七八个彪形大汉,在陈政跟前儿站成一排,一个个虎视眈眈!

我靠,哥昨晚上在香榭丽舍盘丝洞里,眼前儿那可是站了七八个楚国美女!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隔天儿变成了七八个老爷们儿!听着:不是我不明白,过去我不知什么是宽阔胸怀,过去我幻想的未来可不是现在。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分不清好坏,过去的光阴流逝我记不清年代。三十多年来我好像只学会了忍耐,难怪姑娘们总是说我不实实在在!我强打起精神,从战国中醒来,可醒来才知自己已经不是个男孩!

你们是想让哥挑一个呢,还是一块儿上呀?!算了!这句话仅限于想想吧,千万别说出来!不然,我就得变成熊猫二代!

各位,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不是不想听我说话吗?!咋地啦,现在又想听啦?

想,咋不想!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押你这儿个宝贝,明天我拿钱过来给你,中不?陈政从怀里掏出和氏璧,朝大汉们亮了亮。

啥破玩意儿,绿不溜秋滴!路边儿捡的破石头吧!兄弟们,上,给我搜!

大汉们冲上前来,有的拽胳膊,有的抱腿,有的拿手往陈政衣服里摸。咦?还真是没带钱,就有一个破布条子。

啥破布条子,拿来我看。酒馆儿掌柜的挤到前面,接过了范睢写得路条儿。难得掌柜的认得几个战国大篆字儿,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呀呀呀!兄弟们,知道这是谁写得字儿不?!

谁写得鸟字儿?

这可是秦国的范睢范丞相写给这个损出滴!哈哈!看来这个吃白食的是秦国的奸细。秦国在长平杀了咱们赵国四十多万人,光我们家就死了好几个弟兄,你们说,这个仇咋的报?!

原来这个人是秦国的奸细!不能放了他!让他血债血偿,给咱们赵国人报仇!

陈政一看这阵势,也是慌了神儿。误会,误会了,各位!我可是咱邯郸人呐。这次要不是平原君让我跟着苏特使到秦国求和,咱邯郸可就被白起屠城啦!咱可都是自己人呐!

呸!呸呸呸!这秦国的丞相怎么会给一个赵国人写这个?!你们听听:拦我兄弟吕不韦者、虽远必杀,犯我兄弟吕不韦者、虽远必诛,范睢。就冲这些个字儿,这是啥关系?!这简直是一起同过窗,一起爬过墙,一起开过裆,一起分过赃,还一起那个啥的关系,你还敢抵赖?!

哎呀!你个酒馆儿掌柜说话也很有套路啊!我说啥你们也不信了是不?!我这不是黄泥巴掉到裤子里,不是那个啥也是那个啥了嘛!

在长平战场上死了好几个弟兄的酒馆儿伙计一挥手,兄弟们,少跟他啰嗦,扁他!

突然,从旁边桌子站起一人大喝了一声:住手!尔等莫要伤了咱赵国的大恩人!

第十八章 偶识毛遂

众人扭脸一看,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土里土气的,穿着也甚是寒酸。

酒馆儿掌柜见这个小伙子只是点了几张大饼放在桌上,既没有菜也没有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嘿嘿!今天遇上两个穷鬼,一个是吃白食,一个是啃大饼,真是晦气!我说,你个小穷鬼少管闲事儿,赶紧的吃完走人!

那位却是个愣头青,迈步过来挡在陈政前面,这事儿我管定了,咋地?!

咋地?连你一起扁!兄弟们,打一个也是打,不怕他再白送一个,上!

我看你们谁敢?!你们可知这位公子的身份?怕是你们惹上天大的官司!

嗯?!我知道这个吃白食的叫吕不韦,我在邯郸开酒馆儿十几年了,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肯定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怕是摸清了咱邯郸的虚实,就要通风报信儿去了。

哈哈哈哈!那个小伙子一阵大笑,你们这些个城里人,号称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却还不如我一个乡下人。这位吕公子就是刚从咸阳回到邯郸,为赵国解除灭国之危的及时雨啊!他可是赵王和平原君的座上宾,尔等胆敢鲁莽,恐怕身家性命不保。还不赶快退下!

陈政见这人路见不平、挺身相助,心里很是感激。不过,我啥时候成及时雨了?!我可不想再回《水浒传》里去,那里的姑娘水更深!

就凭你一个穷酸,你说他不是奸细就不是啦?!有何凭证?

尔等可知刚才这位公子所要抵押之物,就是咱们赵国的和氏璧?你们见过秦国的奸细会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嘿嘿!就算那是和氏璧,也是这小子在邯郸偷走,准备拿回去献给秦王的。天下谁不知道秦王对和氏璧垂涎三尺,必要得之而后快!

哎呀!跟你们这帮俗人没法儿沟通了。谁不服就过来练练,我毛遂奉陪到底!

等等!你是谁?毛遂?毛是毛遂自荐的毛,遂是毛遂自荐的荐?

正是在下!原来吕公子也听说过我的名号?!

呀呵!我能没听说过嘛!就你一个毛遂自荐的典故,成就了多少默默无语两眼泪的英雄豪杰,也坑了多少没啥本事、自以为是的哥们儿弟兄!我陈政上小学的时候就毛遂自荐过一回,那是班主任在全班推选班长,我就是因为你这厮从座位上满怀信心、非常自豪的站了起来:老师,我要毛遂自荐,您看我中不?结果,老师只是默默的从嘴里说出两个字:坐下。接着就是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这个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源自于你这个损出!今天你终于现出原形了亲!

“略有所闻,啊,略有所闻!”陈政看着这个让自己在校花儿和暗恋女生面前丢人现眼的毛遂自残,是既意外、又无奈!

酒馆儿掌柜用手指着个头最高、膀大腰圆的一个厨子,你,上去教训教训他。

那厨子仗着自己的身材是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一阵风般走了过去,伸手就要抓毛遂的衣领。那毛遂看来也是个练家子,一把扭住了厨子的手,就势一用劲儿,厨子立马弯下了腰,哎呀,哎呀呀呀,壮士,你轻点儿,哎呀呀呀,疼死啦,求你放了我吧!

毛遂松开手,掌柜见那厨子垂头败兴的回到自己的队伍当中,气得骂了起来,看你那傻大个子,平时属你吃得多,关键时候掉链子。左右看了看,又指着队伍里另一个伙计,你,就是你,别扭头看了,说你呐,去,削他!

那伙计真是自认一个倒霉,扭扭捏捏走过去,在毛遂面前比划了半天,就是没敢出手。突然,这个伙计拿手在毛遂的胸前点击了一下,慌不迭的扭头跑了。回头看时,毛遂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真真切切的毫发无伤。

陈政看着,哎呦我去!你他奶奶的点击鼠标呐,你在毛遂的胸前找关机键呐?!你咋不去拔了毛遂的电源呢?!你拿个优盘,再装上病毒,直接插到毛遂的鼻孔里,你看毛遂能七窍流血、中毒而死不?!

掌柜的往左边看看,左边的伙计们都躲闪着倒退了一步,再往右看看,右边的伙计挖耳朵、抠鼻子、咬指甲的忙活着,谁也不敢跟酒馆儿董事长兼总经理兼人事部经理兼会计产生眼神的交汇。哎呀!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损出样儿,平时都咋咋呼呼的,饭量一个比一个大,用到你们的时候了,你们在这儿装无辜!好!行!打架不敢打,报官会不会?谁去?

众伙计都忙得举起手来,我去,我去。掌柜一指其中的瘦猴儿,你,出门儿让大风把你刮起来,麻利儿的到官府去,就说咱店里有两个秦国的奸细,已经被咱们控制住了,抓紧的派人来带走他们。只要能给咱赵国人报仇,本掌柜的赏钱儿就不要了。快去!

陈政不想无事生非的招惹麻烦,上前一步说到,掌柜的,今天确是个误会,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如就此散了吧,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再啰嗦也没有用,傻傻等待,官差他一旦过来,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就算你心再硬,我也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散了啥都简单,再见不难,不关你事就别再勉强。

你个秦国范睢的小白脸儿,少废话吧亲,等着大牢里数星星吧亲!

两千多年以后的英国伦敦大本钟走了半个小时,远在东方的公元前260年的邯郸,也走了二十九分钟零六十秒。小瘦猴不知是被风刮着去的,还是身上带着风跑的,总之是犹如《水浒传》里的神行太保戴宗,很快领着七八个官差来了。

秦国奸细在哪呢?这个时候还敢在邯郸吃饭不给钱,这不是活腻歪了嘛!

陈政一看面前站着一排凶神恶煞的官差,心里这个无辜无奈加欲哭无泪!我还是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咋跟放电影似的呢?昨晚是楚国美女,然后是酒馆儿伙计,现在又是邯郸官差,都是一排排、七八个。顶我自己个肺的!

掌柜的一下来了精神,就是他们俩,一对儿秦国奸细,做着伴儿来祸害赵国的。咱赵国刚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个秦狗还不放过咱,老爷们一定要为赵国的百姓吃口恶气!你们看,这就是证据,秦国丞相的亲笔字。

官差们没有几个认识字儿的,那个领头儿的勉强读出个吕不韦、一个范字来,睢字却不认得。反正知道秦国的丞相姓范,眼前这俩人中有个叫吕不韦的,这就齐了!带走!

毛遂还不服气,你们敢,这位公子可是平原君的朋友,赵王的上宾,你们抓错人了!

少废话!还拿平原君出来吓唬人!就凭这个破布条,平原君自己来了也不好使,谁敢救你们谁就是赵奸、谁就是叛徒,明白不?!你已经摊上大事儿了,知道不?押走!

毛遂还要挣脱理论一番,陈政倒是镇定自若的朝他摇摇头。这时的陈政,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时的棒槌了,在战国经历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已经渐渐没有了浮躁而慢慢成熟了!

一帮官差前后押解着陈政和毛遂,一路走到邯郸的官府衙门里,胳膊粗细的木头栅栏上挂着生铁链子,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俩人被官差推进了牢房。

待官差走远,陈政和毛遂面面相觑!扭头一看,我靠,牢房墙根儿的草垛子上还躺着一位,正面朝里面鼾声如雷的呼呼大睡呐!

得!先待着吧!听天由命吧!

俩人盘腿儿坐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政心里这个腻歪!回想起当年自己毛遂自荐竞选班长时,校花儿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自己从一年级就开始暗恋的老同桌,笑得那叫一个东风无力百花残,直接让自己幻想成灰泪不干!我咋这么想上去抽他两下儿呢?!

吕公子,我毛遂虽是一个乡野之人,但这次长平之战后,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

陈政看看毛遂,心想,兄弟,你还不如掩耳盗铃呐!你已经让我倒霉一次了,还想咋地!

哦,不敢当,不敢当!我跟着苏特使去咸阳找范丞相求和,那也是一言难尽,能够解救赵国危难,让邯郸百姓免遭白起的毒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份内之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吕公子果然是人中豪杰。解救了赵国万千百姓,还能这样谦虚低调,真是我毛遂平生未见啊!只是不知公子既然是平原君的朋友,今日为何落魄的身无分文,没钱付账呢?

哎!此种缘由,不说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苦衷而已!

既然公子不愿说,毛某也就不问了。

先生现在在哪发财呢?

毛遂一听陈政问到这里,惭愧的低下了头。唉!英雄气短呐!我毛遂自幼家贫、家父早亡,靠家母一手抚养成人,然而我从小玩劣成性、不服管教,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把家母也给气走了。靠舅舅的一点儿接济,这才葬了家母,一人在外面漂泊闯荡。这些年,虽是改掉了自己的一身恶习,也结交了不少良师益友,但还是身份卑贱、所托无门啊!惭愧,惭愧!

呀呵!这不是英雄末路嘛!没关系!老弟,只要你有见识、有本事,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不必灰心丧气,只要年轻,有的是机会。

唉!我毛遂今年已经是二十有五了,还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整日在这邯郸城里闲逛,对将来的日子真是没有丝毫头绪。哪能跟吕哥哥相比,吕哥只是比我年长几岁,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但生意遍布七国,跟秦国的范丞相、赵国的平原君这些人中之龙也是往来亲密。看着哥哥现在的光景,再看看我毛遂的境遇,真是悔不该来这世上受此折辱啊!

诶?!刚才还一口一个吕公子喊着,这咋就改口成了吕哥哥了?!套啥近乎呢!要不是你毛遂,没准儿我早就跟暗恋对象儿结婚了,这会儿正搂着媳妇儿、抱着孩子看挑战不可能呢!怎么会接那个无聊的电话,参加那个恶心的聚会,搭进去三百块钱不说,还被劈到这儿,一会儿被函谷关的门岗戏弄,一会儿被苏秦之弟苏代忽悠,一会儿又被赵姬灌醉破了身,一会儿又被关到了这里。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毛老弟,你是怎么听说我的咸阳之行的呢?又是怎么认得出和氏璧的呢?

哦!我毛遂在外闯荡以来,也是啥样儿的朋友也有,平日里见面喝酒不免议论些列国见闻。这次秦赵两国为了一个区区的上党郡,都是举全国之兵在长平大战了三年,国力都是损耗殆尽呐!哪成想赵王将廉颇将军换了回来,派了个赵括领兵,结果被白起杀得全军覆没。白起包围邯郸城那会儿,兄弟我从外面赶回邯郸,正打算参军报国,那白起却接到秦王旨意退兵了。经过一番打听,原来是苏代和吕哥哥的咸阳之行,解救了赵国,若不是哥哥在七国人脉广阔,仅凭苏代那个烂舌头岂能建此大功啊!

嘿嘿!你这话倒是很对!

说起这和氏璧,哥哥怀里揣着的可是价值十五座城池的无价之宝,若是算上物价上涨、筑城劳务费用提高、七国间资金炒作、通胀预期、货币贬值等因素,现在少说也得值二十多座城池了!在赵国,也就是先王和他的王后妃子,以及蔺相如等几个受宠老臣见过和氏璧,秦国也就是如今的秦王嬴稷和他的王后妃子们拿在手里摸过几下,天下知道和氏璧真面目的没几个人。

那毛老弟是咋知道的?

哈哈!当年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去秦国,见嬴稷根本没有用十五座城池交换和氏璧的诚意,所以骗嬴稷沐浴斋戒了几日,趁着那个空档,蔺相如派他的随从乔装打扮,混出了函谷关,带着和氏璧回到邯郸交给了赵惠文王。后来嬴稷得知和氏璧已经远走高飞回到赵王手中,也只好作罢,放蔺相如回了赵国。蔺上卿的那个随从正是我的老乡,我也是从他那里听来和氏璧的真容。世人传说和氏璧是无暇白玉,岂不知楚国之玉乃以绿为美。今日吕哥拿出和氏璧时,我还不敢肯定,直到那个范睢丞相的笔迹现身,我才知道了哥哥的身份,确定那块绿色石头必是和氏璧了。

聪明!有脑子!不愧是毛遂本人。

俩人正在说着,突然里面躺着的那位从草垛子上坐了起来,不知何时此人没有了鼾声,也不知在那里偷听了多长时间。

“你们俩在这儿叨叨咕咕的没完没了,还让不让我睡觉了?!和氏璧是个啥玩意儿?在谁身上揣着呐?让我嫪毐也开开眼呗?!”

第十九章 暴打嫪毐

陈政听见嫪毐这两个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耳鸣目眩。我记得嫪毐是秦国人呐,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邯郸呢?难道不是同一个人?或者,待会儿撩开这厮的裤子看看就知道了!

只见这个自称嫪毐的人,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得瘦呼呼的,两只眼睛放着贼光,此刻正在陈政和毛遂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诶,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陈政看着这个人,心怀侥幸的想再确认一下,最好不是那个将来跟赵姬关系不赖的嫪毐。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嫪是嫪毐的嫪,毐是嫪毐的毐,咋滴啦?你认识我不成?

嫪毐的傲慢得意跃然脸上,看得陈政一阵反胃。你他奶奶的,你爷爷是不是叫烙铁,你爹叫唠嗑,然后给你起个名儿叫嫪毐?!你们爷仨就是梅花三嫪呗!我现在要是有一把宝剑在手,先上去取下你身上那个大螺丝,然后找根儿筷子给你粘上,看你怎么一根儿筷子闯天涯!

毛遂在旁边也是看不过去,冲着嫪毐就是一梭子:你个无名小辈,吕哥怎么会认识你?!我毛遂也是阅人无数,一看你这小厮就不是什么好货,定是鸡鸣狗盗之徒。老实的到墙根儿待着去,不然,不用吕哥动手,我先给你一顿暴打。

哎呀!我嫪毐行走邯郸这么多年,哪家的小媳妇儿不认得我,哪家的千金小姐不喊我嫪哥哥?!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采花侠是也!你们两个是什么货色?!我也是奇了怪了,你们俩都进了大牢了,还能在那儿吹嘘生意做遍七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秦国的丞相、赵国的平原君都是熟人儿。我原以为我嫪毐的脸皮就够厚的了,没想到啊,厚中更有厚中厚,人上有脸、天外有皮,今天遇到两个脸皮更厚的。我看呐,你们就在这大牢里比着吹吧,把大牢吹塌了,我也好出去找那些姐妹玩耍去。

毛遂果然是个暴脾气,听嫪毐一通贬损,走过去就是一通手脚并用,我让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再油嘴滑舌,我让你再阴阳怪气儿,服不服?还敢不敢了?!

嫪毐被毛遂打得满地打滚,哭天喊地的求饶,哎呀!不敢了,毛大哥,不敢了,你别打我脸啊!我还靠脸吃饭呐!

毛老弟,行了吧,教训一下就是了,咱俩跟他都是身陷囹圄、同命相连,不要下手过重啊!陈政见嫪毐那个惨样儿,心里泛起一丝痛快,于心也有一些不忍,毕竟这孩子还小嘛,没准儿人家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呢?!

今天看在吕哥的面子上,先饶了你。再敢多嘴,小心我的拳头!

嫪毐蜷着身体,萎缩在牢房的墙角,虽然是刚刚挨了一顿打,这时却好像没有啥事儿发生过一样,两眼滴溜溜偷窥着。

陈政和毛遂此刻知道旁边有一双耳朵竖着,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牢房里一阵安静。

陈政暗自打量着嫪毐,唉!这人年纪轻轻的咋不走正道呢?!人之初性本善呢?还是人之初性本恶呢?其实,非要纠结人之初是个什么样子,那有什么意义呢?!生下来是个好人,变坏了当如何呢?生下来是个恶人,变好了当如何呢?关键是怎么样让好人坚持做个好人,给好人们创造一个当好人光荣、当好人不吃亏的环境。还有就是怎么样让恶人及时纠正自己、改过自新,给恶人创造一个既友爱包容、又时时受到监督约束的环境。这样,不好吗?!

吕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毛老弟出去有什么打算?

唉!能有什么打算?身份卑微,穷困潦倒,继续在邯郸城里游逛罢了。原本打算通过老乡的路子,投奔蔺上卿,怎奈蔺相如已经退隐多年,身体也是有一天、没一天了。我毛遂纵有一身本事、满腔抱负,可是伯乐无寻啊!

是啊!昨日我也是登门拜访了蔺上卿,想不到当年英姿勃发的蔺相如,如今垂垂暮年,真是忆往昔不可追呀!实不相瞒,我身上这块和氏璧,就是蔺上卿所赠,我也是受之有愧啊!

吕哥何来此言!你不辞辛苦到咸阳,救下了赵国的无数生灵,蔺上卿此番赠玉之情,亦是发自肺腑、真情所至啊!

墙角儿的嫪毐这时又说话了,和氏璧长啥样儿呢,让咱瞅瞅呗?!

毛遂怒目而视,骂了一句,滚犊子,闭上你的臭嘴,和氏璧也是你能看的?!

陈政对嫪毐倒是兴趣未减,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问上一问。

想看和氏璧是不?

是啊!

想看也行,你先说说因为啥进来的,我再拿给你看,如何?

真的?说话算话?

和氏璧就在我身上,你说了就让你看。

这有何难?!我在邯郸城的诸多韵事儿讲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听着!话说前几日,小爷我正在邯郸城里闲逛,却见一个妹子长得甚是可人儿,我上前搭讪,没想到那个妹子竟然对我这个帅哥儿甩了脸。你们猜怎么着?我跟来跟去,哈哈,找到了那个妹子的住处,观察了好几天,那个妹子却是个已经出嫁了的。我便找了几个哥们儿,将这个妹子的夫君绑了起来,趁着夜黑风高,嘿嘿,我翻过墙去,假扮那个妹子的夫君上了炕头儿。哪想到,没一会儿就被识破了,大喊大叫的一阵嚷嚷,就被街坊四邻绑到这儿了。

呀呀个呸的!毛遂听到这儿,走过去又是一阵噼啪作响,你个不要脸的采花贼,你个混账东西,你个无耻之徒,今天我就打死你这小厮!

“当时你是怎么被发现的?”陈政心想,没跑儿,眼前这个嫪毐就是那个大螺丝嫪毐。我咋感觉这厮跟韩国电影《猛男诞生记》里的那位有异曲同工之处呢?!只是这厮更尼玛坏!

怎么被发现的?你让我看一眼和氏璧我就告诉你。

陈政嘿嘿一笑,顶你个东方不败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你那个零件儿超标了嘛!

诶?!你咋知道的?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你真的认识我?

我尼玛不想认识你!你们战国这些人我都不想认识。毛遂老弟,你可以继续了!

得嘞!毛遂又是一通天马流星拳,打得嫪毐一会儿捂住脸,一会儿护住大螺丝。哎呀!哥别打脸!哎呀!哥别乱踢!哎呀!哥,不是说好不打脸嘛!哎呀!哥,你咋乱踢呢?!

陈政和毛遂一个看得过瘾,一个打得过瘾。正在这个当口,传来了官差的声音。

你们三个人在里面好热闹啊!早知道我就搬个板凳坐在外面看会儿热闹了。既然吕大官人有这个癖好,也好,再打一会儿也不迟!

嫪毐听官差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非常诧异,大声呼救着,官爷管不管了?再不管我就被打死了!救命啊!打死人啦!

那官差冷冷一笑,活该!敢惹吕大官人一时不高兴,吕大官人就让你一辈子不高兴。知道你眼前这位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这可是平原君的贵客,刚被请到邯郸落户的吕不韦大官人。你个翻墙头儿祸害良家妇女的小混混,能让吕大官人和这位小英雄揍一顿,也是你这厮的福气!

我靠,你这战国的小官差文化水平就是高,那句慈禧老佛爷的名人名言,从你嘴里张口就来、脱口而出,你咋不去参加脱口秀呢?!诶?不对呀?咋这官差说话的口气变了呢?从酒馆儿来的时候还跟托塔李天王似的,这会儿咋变成南极仙翁了,说话这么熨贴呢?!

“吕大官人,您看够了吗?要是没看够,那就再看一会儿?”那官差在笼子外面点头哈腰的笑着,五星级服务的标签儿挂在脑门儿上。

“好啦!教训一番就行了。”陈政心想,尼玛当这是动物园呢?!你在笼子外面看两只臭狗熊打伐木工呐?!你买票了没亲?!虽然毛遂打嫪毐这一出戏千年难得一见,我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关着呀!

“毛老弟,你闪开,让我也跺这厮一脚。”既然笼子外面的裁判员都闭着眼睛吹黑哨了,我陈政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只见陈政走过去,朝嫪毐的大螺丝就是临门一脚,点球直接射门得分!哎呀嘛!就是尼玛的挺硌脚。我吕不韦,哦不对,我陈政直接踢废了你,也算为历史做点儿贡献!

吕大官人!过瘾了吧,玩儿累了吧,该走了吧?外面的马车早就到了,平原君可是在府上等着您呐!

陈政一扭脸,啥?还要去平原君府?现在几点了?

官差一愣,啥是几点了?

我勒个去!现在是啥时辰了?

哦,现在快到二更天了。

陈政一听,这不是快到晚上十点了嘛!这么晚了还去啥平原君府,直接回家!诶?不对!家在哪呢?深更半夜的我住哪去呢?

吕大官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今天这个事儿纯属误会,我们哪知道这世上还有既跟秦国的范丞相称兄、又跟赵国的平原君道弟的大神呢!您看,我把范丞相写得那个布条儿也给您拿来了。平原君知道了这事儿,把我们上上下下骂得可是跟冲了澡儿一般,今晚定要给您当面道歉。您是我们赵国的大恩人,救了邯郸一城的人,您就赏个脸儿,再救我们一回呗!

那官差说着,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毕恭毕敬的伸手请陈政和毛遂出来。

陈政从里面迈步出了牢门,接过范睢的路条儿揣在身上,挥手示意毛遂往外走去。

嫪毐这会儿可是不干了!跟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般,冲到木栅栏前,伸出手臂要抓住陈政。打了人就想跑?没门儿!记得你刚才那一脚,小爷早晚找到你,我可知道你叫吕不韦!再遇见我,我让你不韦也得韦!你等着,小爷我在邯郸等着你!

毛遂在栅栏外面一把抓住嫪毐的胳膊,来了一套简约而不简单的天马流星拳,打得嫪毐眼冒金星,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上。

走到外面,陈政拉住那个官差,你们可要看好此人,莫要放他出去为非作歹。

好滴!放心吧。这厮别看年纪不大,却也是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的被人扭送过来,无非是因为一些不堪启齿的龌龊事儿。这次,定要他在里面饿得大螺丝萎缩,日后早晚当公公去。

我靠,你咋猜这么准呢?!你也是穿越来的?!

陈政和毛遂上了门外的马车,在夜色中消失,又在夜色中出现。平原君府的门岗显然得到了命令,此刻正在门外迎候。

哈哈哈哈!我赵胜与吕老弟昨日刚刚见面,今日再度相逢。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那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朦胧,邯郸城有你,所有花都为你开,所有景物也为了你安排,我们是如此的有缘,肯定前世就已经深爱过!

我顶你个呼伦贝尔大平原!这是不是你平原君安排的?我咋一回到邯郸就这么多故事呢?就是演戏,也得让大腕儿歇会儿中不?!

老弟误会了!都怪这下面的差役有眼不识救命恩人,阴差阳错把老弟当成了秦国奸细。老弟就算是改行当奸细,那也是受我赵胜所托,到范睢的炕头上偷点儿情报不是!

陈政在心里骂着,呸!就算你赵胜是曹操,我也不给你这个糊涂蛋当蒋干。劝赵丹收上党,劝赵丹派赵括,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儿。

赵胜见陈政没啥反应,这才注意到陈政旁边儿还有一位,正在那儿微微发抖着用羡慕仰慕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位是?还请吕老弟介绍介绍。

陈政扭脸一看毛遂,我靠,你至于不,看你这样子想上去亲平原君一口是咋滴?!你毛遂就是甲地出发的火车A,赵胜就是乙地出发的火车B,你们俩在此亲个够吧!

“平原君门下数千门客,竟然不知邯郸城里还有这位英雄吗?”陈政看到火车A的那副表情,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哦?敢问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这就是邯郸城里鼎鼎大名的少年英雄毛遂是也,他可是能文能武、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诶?果如吕老弟所言,我赵胜倒是孤陋寡闻了,怎么没听说过毛遂先生呢?

陈政心里想,你当然没听说过呢,因为这个毛遂还没站起来竞选班长呢!

这时的毛遂遇到了一生中难得的逆袭机会,若不是跟着吕不韦,这辈子也别想见着在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原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不拉响汽笛向前冲,更待何时?!

第二十章 赵孝成王

毛遂看着百闻不如一见的平原君,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一把拽开陈政,往前迈了几步。

我毛遂自幼习文好武,通览百家学说,于治国安邦之道甚有心得,只可惜家贫如洗、郁郁不得志,至今没有什么名声。毛某不才,愿在平原君座下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陈政一看,我靠,你这就踩塌了桥过河、上了楼就烧梯子啊!要不是我在火车道边儿给你打小旗儿,你他奶奶的早脱轨了亲!

赵胜见毛遂如此激情燃烧,也是哈哈大笑。看来我赵胜喜欢收纳人才确是天下皆知啊!既然毛遂先生愿意到我这里发展,也好,那就留下吧。今日之事甚为奇妙啊,吕老弟一番虚惊,却领来了毛遂先生,哈哈哈哈!

得!你们俩慢慢搞对象儿吧,我是又困又累,回家歇会儿去了。陈政朝赵胜一拱手,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烦请平原君找辆马车送我回去,毛遂老弟就托付于此了。

吕老弟放心!我赵胜这里有的是房子,三千门客都是集体宿舍、集体食堂,吃得好、住得好,也不多一个两个的。今晚我就安排毛遂先生的食宿问题,管保满意!凭毛先生的本事,日后我在赵王跟前儿给他弄个一官半职,将来当个蔺相如第二也未可知啊!

赵胜一番话说得毛遂涨红了脸,心想,嘿嘿,蔺相如那点儿本事算个啥,不就是拿到秦国一块石头又拿回来,让秦王敲了一下瓦盆儿嘛!我的本事那得当个上卿上卿上上卿!

赵胜和毛遂把陈政送到大门口,看着陈政上了马车,挥手示意着:慢走,走好,不送!

陈政坐到马车里,心里暗笑着,赵姬和异人那一对儿还没介绍出个眉目,赵胜和毛遂先到一块儿去了,我穿越过来当了门客经纪人,还得再当婚姻介绍人,看把我给忙的!

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了!陈政下了马车回到邯郸的新家,吕不韦的一家老小都已鼾声四起了。刚要往里走,那老仆人冷不丁从门房儿里冒出来,主人,您终于回来了!昨天晚上您去哪了,一晚上不见您,今天听说您刚走到门口就又走了,直到现在才回来。您没啥事儿吧?!

陈政眼泪儿差点儿出来。瞧瞧,人家战国的仆人多么的忠心耿耿,多么的体贴入微,哪像商品经济时代的某些人,就会在钱眼儿里边打转儿,纯粹的雇佣关系,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看你有钱有势都是小绵羊,看你破产倒闭都是大灰狼,变脸比翻书还快!啥玩意儿!

陈政拍拍老仆人的肩膀,你看你,这么晚了还不睡,以后不用为我操心,我自有分寸。昨天我跟苏特使出去,从万恶的盘丝洞里解救出来一个可怜的妹子,回这儿不方便,所以今天在外面安排了一下。你快去睡吧,明天有个任务交给你。你办事,我放心!

主人有事儿尽管吩咐。主人,卧房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随我来!

我靠,明天就给你加薪!

第二天,还没等陈政发话,那老仆人就来到了跟前儿。主人,您有啥事儿,说吧!

陈政咳嗽一声,这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涨工资,你平日拿多少工钱?

哦,我是咱吕家的老人儿了,若不是吕老爷子当年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在咱吕家,管吃管住就够破费了,不用谈钱儿!

那可不行!你跟着我跑前跑后、担惊受怕,不给钱哪行!这样,今后每月一个金饼子,年底再发年终奖,就这么定了!陈政心想,反正是吕不韦的钱,这么好的仆人,我就替他做主了。

那仆人一通拒绝,陈政是一通规劝,最后还是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起了作用:停!还想在一口锅里抡大勺子不?!啰哩啰嗦有完不?!

这第二件事儿,待会儿找辆马车,我带你去个地方,给那个刚刚脱离苦海的妹子雇几个丫鬟厨子,省得她刚出火坑、又被饿死。她要是饿死了,将来咱大中国就得跟欧洲一样,在自家院儿里踢足球都能踢到别的国家去,在这个篮球场扔篮球都能在另一个国家投篮命中。

主人,您刚来邯郸城,就找到大奶奶啦?

哎呦我去!我是找了个活祖宗!

那您把她安排到啥地方了?那地方好找不?

好找!邯郸城里就那儿房价最高,富豪大街土豪巷,门牌号三个八。

主人还有事儿没了?

最后一件事儿,这事儿老重要了!你在邯郸城里打听打听,看那个秦国派到邯郸的人质,叫什么嬴异人的,在哪住?问明白了告诉我。

好嘞!我这就给主人备车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可是把陈政和那个老仆人累得够呛。赵姬那里的家具摆设全部换成了名牌儿实木的,从劳务市场找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还专门雇了个厨子。如今赵姬那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不少、丫鬟佣人一大群人声鼎沸。只是赵姬每次挽留陈政,却是没有一次得偿所愿,气得赵姬活蹦乱跳的叫骂:囊奶奶勒,拟把俺接这儿拟揪跑,让俺饿勒前心贴后心,大晚上勒连个嗲视也么油,拟揪甭能陪俺硕硕话儿?!俺哈能吃喽拟勒?光跑啥跑?!

陈政心想,要真是光聊聊天儿也行,关键是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你个冒充楚国美女的邯郸妖姬,还不把我给生吞活剥喽!拜拜!

跟着十几车财宝从函谷关来到邯郸的一帮子剑客,也被陈政遣散了,排着队领了佣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有荆锤托那个老仆人求了个情儿,自愿留下继续当护花使者,既然是天下第一剑客之爹,那就留下吧!

最让陈政感到奇怪的是,找遍了邯郸城的富人区、别墅群,却没有得到那个嬴异人的任何消息,咦?难道骑着人间大炮飞回秦国了?不会呀!阿尔塔西亚公主都给你预备好了,你个格德米斯去哪了?会隐身还是咋地?!难道让我当面去问平原君和苏代?我躲他们还来不及呐!要是去问他们,还不知道给我出啥故事呢!

这人呐,都经不住想,你越不想见谁,往往越是躲不掉、避不开。这一天,吕老爷子正在给陈政传授经商之道,盘算着十几车财宝的销路问题,陈政听得昏昏欲睡,脑子里正为异人的行踪暗自神伤,苏代不期而至,径自找上门来。

吕老弟,最近可好?!听说老弟为了那个金丝雀,甚是辛劳啊!

吕老爷子一听,啥金丝雀、布谷鸟的,什么情况?

陈政一把拽住苏代走了出去,苏哥,你把老弟害得还不够是不?还唯恐我心里不够乱是不?我告诉你,这段日子我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你若是明白,请你暂时的离开,我的心太乱,不敢再贪更多爱,想哭的我,已经是哭也哭不出来!现在的我,像是一个迷路小孩。

你又来干啥来了?别跟我说香榭丽舍盘丝洞又来了楚国美女啊!嫦娥下凡也不好使了。

老弟,你看你把哥想成啥了!你凭良心说,哥是坏人不?!

哥,你不是坏人,你是蔫坏的好人,比坏人还能害人。说吧,找我啥事儿?

老弟,哥找你除了好事儿还是好事儿。走,跟哥出去一趟,到了你就明白了!

别!我不上你的当。先说清楚,不然我回去继续听课去了。

不去后悔啊!

不说清楚就是不去!去了才后悔呐我。

这回可是赵王有请,你也不去?

啥?赵王?就赵丹那个老糊涂蛋的侄子小糊涂蛋,别忽悠我了,我回去上课去了,不送!

吕老弟,这次可是平原君推荐你去见赵王的啊,商量事关赵国存亡的大事,恐怕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靠,你苏代除了威胁还会啥?先是威胁我跟你去咸阳,又威胁人家范睢,现在又来威胁我,你能换换人不?把一只羊的毛拔光,你的视觉神经疲劳不?!你们商量你们的大事儿,我做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拜拜!

呀呵!老弟是想让我把那天晚上的事儿跟吕老爷子说说是不?吕老爷子要是知道了,那还不高兴的派人把金丝雀给请进家,张罗着把你们的婚事儿给办喽?!老爷子可是急等着抱孙子呐!

哎哟你个大鸭舌的!我要是回了二十一世纪,天天买几个鸭舌头,拿菜刀剁成馅儿,再喂给鸭子吃了,看那些鸭子能变成你苏代不!你咋这么善于抓住要害呢!

苏哥,你看你,又着急,讨厌!我啥时候没跟你走过,马车在门口不?走着!

这不就结了嘛!为了这点儿小事,让我一个纵横家在这儿费劲,浪费资源不?!

马车停到赵国王宫门外,陈政和苏代进了大门一层层、上了台阶一级级,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王宫侍卫,哎呦我去,这么气派呐!怪不得我那个仆人见不着赵王呐!就是弄个遥控无人机给赵王送张纸条儿,从门口飞进去也得半道儿没电掉下来。这么金碧辉煌的王宫,咋没保存下来呢?唉!两千多年发生了多少战乱,多少帝王将相都是妻死子亡的结局,动不动就是满门抄斩,动不动就是夷灭三族,老百姓在乱世当中也许还能幸运的留下条命,可是住在王宫里莺歌燕舞的人,你们睡得安稳吗?那些不可预期的刀枪剑戟、毒药白绫,也许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快走到大殿前,几个侍卫拦住了陈政和苏代,上来就是一通乱摸,挠得陈政浑身痒痒。确认俩人没带兵刃,这才放行通过。

此时的大殿里正坐着四个人,赵王丹头戴王冠,正襟危坐在中间的主座上,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却是愁眉不展。平原君赵胜坐在赵丹旁边,下首处左右各坐着一人。陈政进去一看,我靠,各位正开会呐?!

赵胜见俩人进来,忙走下台阶,哈哈,苏先生和吕老弟可是让我们久等了,快快入坐。

苏代却不敢坐,站到赵王丹面前躬身行礼:苏代见过赵王、见过平原君。接着,又分别向另外两位施礼:见过赵郝大人,见过虞卿大人。

陈政站在苏代身后傻了眼儿,好你个苏代,这会儿忘了我了,你他奶奶的见过这个、见过那个,我见过谁去!

赵王丹一抬手,苏先生免礼,请入座吧。

苏代转身过去,盘腿儿找了个座儿。

陈政还呆呆得站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

“这位就是王叔常说的吕不韦吧?吕先生为何不坐呢?”赵王丹一脸奇怪看着陈政。

赵胜忙在中间打圆场儿,哦,吕老弟还是第一次进得我们赵国王宫吧?!既然老弟是经商之人,不必拘泥王宫里的礼数,快快请坐。

陈政刚刚坐下,正拿眼瞪着对面的苏代,不想刚才那个叫做赵郝的发了话:平原君,今日我等在赵王面前讨论军国大事,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赵大人何事不明,但说无妨。”赵胜坐回赵王丹旁边,颇感意外的看着赵郝。

那赵郝继续说到,今日议事的都是我赵国的股肱重臣,所议之事事关赵国的生死存亡,为何让一个只知贱买贵卖的末流商贾参与进来?纵然此人曾随苏代先生去过一趟咸阳,那也只是个穿针引线的绣花功夫罢了,何德何能与我等坐在这里,岂不是对我等的羞辱?!

陈政对苏代的怒气瞬间转化为对赵郝的怒火,你个赵郝,我尼玛在历史上就没听说过你,还号称什么赵国的股肱重臣,呀呀个呸吧你!要不是苏代连哄带吓把我请来,小爷我稀罕坐在这儿不!我大半夜翻山越岭去赵括那儿救赵国的时候,你这厮还在被窝里大梦谁先觉呐!

只听赵胜轻笑了一声,哈哈!赵大人言重了!此番若不是这位吕老弟的绣花功夫,苏先生岂不被范睢拒之门外、不得相见?!况且吕老弟是赵王和我请到邯郸的贵客,日后秦赵两国还需要吕老弟诸多运筹,岂能当成外人?!赵王,你说呢?

是啊!我赵国刚刚与秦国经历长平之战,不但损兵折将,而且国力大损,此时正当敞开大门,只要是为我赵国献策出力之人,本王自会不拘一格、虚怀纳谏。吕先生既然是王叔请来的贵客,赵爱卿若再无理,那就是对本王和平原君的不敬了。

坐在赵郝对面的虞卿扭脸看着陈政,原来这位兄弟便是吕不韦,虞某在此有礼了!

第二十一章 割地之争

诶?虞上卿不是为了保护魏齐,离开赵国了吗?

虞卿甚是诧异得看着陈政,哎呀!难得吕先生还知道这段过往。当年魏齐在魏国待不下去,为了躲避范睢的复仇,来到赵国躲藏在平原君府上,因为这事儿,那秦王嬴稷还把平原君骗到秦国扣押了起来。赵王为了解救平原君,故而在邯郸搜寻魏齐的下落。魏齐走投无路找到我,我和他便连夜离开赵国,前往魏国求助于信陵君魏无忌,只怪信陵君惧怕秦国,害得魏齐自刎而亡。后来,赵王派人到魏国召我返回了赵国。此中曲折,真是不堪回首啊!

虞上卿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放弃高官厚禄,真是可共患难的真豪杰呀!那些只可同富贵,然而却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小人,在虞上卿面前只能渺小的如同灰尘一般呐!

吕先生过誉了,虞某不敢当啊!若是与平原君的大仁大义比起来,我这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胜听虞卿在夸赞自己,也是哈哈一笑,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赵王丹看着陈政说到,吕先生说得有理,想当初虞爱卿来到邯郸之时,肩上挂着雨伞,脚上穿着草鞋,一副农夫打扮。本王赏赐的黄金珠宝,虞爱卿都不为所动。至于那个魏齐嘛,若不是怕王叔在秦国遭遇不测,本王又岂会派人寻找于他。怎料虞爱卿将朋友情谊看得如此贵重,竟然为了魏齐不辞而别。此等重情重义之人,本王怎么舍得他离开呢?!

那个赵郝却一脸的不以为然:还是赵王胸襟开阔,平原君舍己为友,不然,怎么会成全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些许美名!虞上卿,你说对吧?

还没等虞卿作答,陈政抢过了话头:看来这位赵郝大人就是个看热闹的。赵王、平原君和虞卿大人亲情信义名满天下,怕只怕赵郝大人只是个看客,却是想学也学不会呀!

苏代一听陈政这番话,心里泛起了嘀咕,我靠,吕不韦这小子多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说起话来长进不小啊!几句话就能把赵郝这厮给噎回去,难道想抢我苏代的饭碗?!

赵胜摆摆手说到,好啦,好啦!今日召集各位过来,乃是商议一件大事。自长平战败、邯郸解围以来,赵王和我为赵国的前途甚是忧虑啊!仰赖各位,咱赵国的元气正在一点点恢复,兵员补充了一些,兵器库里也充实了一些,粮草嘛,也从周边各国购买了一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国卷土重来,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可是远远不足啊!

虞卿笑了笑,平原君,此话不免片面了些,难道长平之战只有赵国的国力损失惨重,他秦国就毫发无损吗?!据我所知,这次大战,秦国的虎狼之师死了五六成之多,其精锐的骑兵也伤亡大半,秦国国内的粮食连老百姓都喂不饱肚子了。如果不是这样,他秦国怎会打到了邯郸城下,又突然撤兵呢!秦国想要卷土重来,谈何容易!我们不必杞人忧天才是。

赵王丹垂头丧气的看着众人,唉!各位爱卿可能有所不知,秦国丞相府的信使前几日就已到了邯郸,催促我们早日交付那六座城池。现在本王忧虑的是,交不交?何时交?你们都说说,给本王拿个主意才是。

陈政一听,你他奶奶的就是个没主意的主儿!现在咋不提你当初要上党的事儿了,当时还不把你乐得屁颠屁颠儿的,现在傻了吧!

大王,赵郝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爱卿自可言无不尽,但讲无妨。

大王,赵郝私下以为,如今秦国乃是七国中国力最强的国家,而我赵国虽然有当年胡服骑射打下的家底儿,可是在长平之战中已经耗费殆尽,我赵国四十多万人死在白起手中,想要完全恢复,恐怕要十年以上啊!在这十年内,我们可不能轻言开战,只有韬光养晦、暗自积蓄力量,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呀!

那爱卿的意思是,把六座城池交给秦国?

大王,赵郝的意思是,忍一时之痛、得十年休养生息,十年后再与秦国决一雌雄也不晚。不如先把六城给他秦国,以免激怒秦国,后果不可预见呐!

“不可!”虞卿一摆手,赵郝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不给秦国这六座城池,秦国就要立刻卷土重来,这个假设很是牵强。以秦国目前的国力战力,赵大人如何肯定秦军一定回杀个回马枪呢?难道赵大人在秦国有什么交好之人不成?!

你!你血口喷人!我只是为了赵国的利益着想而已,你虞卿不要胡说八道!

赵大人何必如此激动呢?!方才你劝大王交付给秦国六座城池,我都忘了你是赵国的赵大人呢,还是秦国的赵大人了!对不住啊!

这时赵胜看着低头不语的苏代,苏先生,你有何高见,不妨当着赵王的面说一说吧。

苏代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赵郝和虞卿,呵呵一笑,我是奉赵王之命、平原君之托,前去咸阳求和的主使,向秦国割让六座城池的条件也是我和范睢讨价还价商定的。现在秦国早已撤兵,邯郸之围、赵国之危已解,至于六城给不给,什么时间给,我苏代不便多言,自有赵王和平原君定夺。如果非要让我说几句的话,我看不如听一听吕不韦老弟的高见,他作为局外之人,对这件事自会有独到的见解。

陈政刚才还沉浸在现场版的历史课中,仿佛戴着VR眼镜儿正看3D版战国风云呢,怎么这个缺德的苏代把皮球踢到我这儿了,我顶你个狮子滚绣球的!你咋这么没良心呢?!

赵郝见陈政愣在当场、头上冒汗,连忙加了一把火,是啊!既然吕先生是平原君请来的贵客,刚才又对咱们虞卿大人那点儿旧事了如指掌,肯定不是等闲之辈,那就请吕先生谈一谈,赵国现在应当如何应对秦国吧。

陈政看着众人齐刷刷注视的目光,心脏跳得嘣嘣作响,呼吸也仿佛停止了,头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流到了下巴颏儿,再滴就有钟乳石了!我尼玛说什么呀我?!囊奶奶勒!你赵郝不是看不起我嘛!不是想看我笑话嘛!行!小爷我就反着劲儿跟你打场擂,看你服不服!

这个,是吧!啊,那个,是吧!要我说啊,坚决不能给秦国六座城池,坚决不能!

吕先生此话怎讲?快与本王说来听听!

赵王,咱赵国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那可是战国七雄里的大哥级人物,别说其他几个国家,就连秦国也是闻风丧胆,不敢跟咱比划比划。咱赵国的基业是谁创下的,那可是先王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都是咱赵国的历代将士们用尸体堆起来的,岂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咱就说这次长平之战,起因不就是因为一个上党郡嘛!根源在哪?根源就在上党郡的百姓都愿意跟咱赵国,不愿意成为秦国人,说明啥问题,说明咱赵国是礼仪之邦、仁义之国,不然会有像平原君和虞卿大人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吗?!他秦国那个什么商鞅变法,整了个大秦律,屁大点儿事都要连坐,一株连就是一大家子,连街坊四邻都别想逃脱,这种严刑峻法的国家谁愿意归附?!

赵王丹听到这儿眼睛里放出光来,吕先生,快接着说!本王就愿意听你说话!

那个平原君和虞卿听出陈政的话里还捎带了他们俩,也是表情振奋、眉飞色舞起来。

陈政清了清嗓子,继续着即兴演讲:这次长平战后,秦赵两国是个啥局面,不就是伤我一千、损他八百嘛!咱赵国需要关着门儿养伤,他秦国也得到ICU里躺一阵子不是!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六座城池,那不是自己砍断一条胳膊喂给虎狼嘛!这样下去,虎狼能喂饱吗?秦国若是再打过来,咱赵国还能给他城池吗?这样恶性循环的话,秦国只会更加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其他国家也会看不起咱赵国,认为咱赵国就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把。与其自断手臂喂那个永远吃不饱的虎狼,还不如联合其他几个国家,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就不信,凭秦国现在剩下的那点儿国力,敢跟函谷关东边儿的好汉们打群仗PK,除非他秦国想自取灭亡!

赵胜看着陈政说到,吕老弟的话里新词儿不少啊,果真是博学多才,什么好汉三个帮、篱笆三个桩,什么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什么软柿子,还有什么恶性循环、打群仗,都是闻所未闻。另外那个ICU、PK都是个啥意思呢?

哦,ICU就是重症监护室,凡是病得昏迷不醒、无法自理的都得缠着绷带护理护理。PK嘛,就是约架,你叫上你的哥们儿,我叫上我的哥们儿,约好时间,约好地点,双约一下子。

赵王丹此刻被陈政说的阴霾尽散,拍着手叫起好来,好!好啊!吕先生一番话,真是拨云见日,让本王如梦初醒啊!王叔,你能把吕先生请到邯郸来,可是为赵国立了一大功啊!

此刻最不痛快的要数赵郝和苏代了。赵郝心想,你他奶奶的究竟是干啥的?是不是做买卖的?一会儿一个商鞅变法,一会儿一个大秦律,还连坐,还严刑酷法,我看你不像是倒卖珠宝的,很像苏秦、张仪那两个臭小子。苏代也是打翻了五味瓶儿,哎呀!本来想让这小子在赵王面前出出丑,戏弄戏弄这个让我在秦国相府门外冷风吹的富二代,这是啥情况?我苏秦哥哥附体到他身上了?要附体也该照顾自己人呐?!

正在这时,大殿外传来高声呼喊:楼缓大人到。

殿内众人同时向大门外望去,停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迈步走了进来。

赵王丹赶紧从座位上走下来,扶住这个老翁。楼爱卿,您这么大年纪了,本王该到府上看望才是,何劳您亲自过来呢?!快请坐下一叙。

我楼缓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腿脚还结实的很,不用坐了。我这次来就一件事儿,听说大王今日召集几位重臣,商议割地之事,不知是否有了个结果。我不放心,所以过来听听。

哦!方才众位爱卿各抒己见,都已对割地之事阐述了自己的见解。本来本王还在困惑犹豫,今日听了这位吕不韦先生的独到高论,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哦!吕不韦?什么人?老夫怎么没有听说过。莫非是市井小民、贱买贵卖之辈?!

陈政对赵郝的火焰还没熄灭,这时又来了一个看似更不好对付的,一股火气上来,竟然站了起来。我就是吕不韦,有何见教?!

楼缓转身看看眼前这个小青年,哦?老夫还以为吕不韦是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今日赵王和各位重臣在此商议秦赵两国的大事,你这小厮来此作甚?

赵胜此时急忙走过来,哎呀!我的楼大人,都是自己人,您这是何必呢!吕老弟是我向大王引荐的,难道,我平原君连这点儿面子也没有吗?

既然是平原君邀请来的,那也就是在此坐着听听罢了,何来刚才那么多误国之言!

众人一听,我靠,你个老家伙刚才在外面偷听呐!不但是耳不聋,还是千里耳呢!

陈政一脸不服气,你个倚老卖老的长耳贼,我说的有错吗?!我得当面问清楚:敢问这位楼大人,我吕不韦方才所言有何不妥之处?

嘿嘿!老夫当年侍奉赵武灵王和秦王嬴稷之时,你个吕不韦还不知道娘胎在哪呐!我楼缓辅佐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富国强军,46年前受先王派遣远赴秦国,38年前就任秦国丞相,一生致力秦赵修好,促成秦楚赵三国同盟,共同对抗东方诸国。那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已是血浓于水,而秦赵两国乃两强并立于诸侯,只可强强联手,怎可两强相争、两败俱伤!你一个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在此胡言乱语?!

苏代一看这位楼缓出场了,哎呦我勒个娘姥姥,这位辅佐过赵武灵王赵雍和秦王嬴稷两位绝世英主的楼缓,那可是纵横家的前辈,连授课带实践的政治家、军事家、纵横家,博士生导师的祖师爷,我苏代在他跟前儿就是个小蚂蚁。吕不韦这小子在这个纵横家的活化石面前,等着被欧阳锋亲自用蛤蟆神功顶到宇宙边缘吧亲!

第二十二章 舌战楼缓

陈政听楼缓这个老骨灰对自己说话越来越盛气凌人,好似瞬间爆发的富士大苹果一般,一股火山灰裹挟着炙热的岩浆直冲天际,管他奶奶的,周围方圆八百里全部给小爷沉入海底!

这位楼大人,有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老夫纵横列国几十年,什么没听过,岂能被你个无名小辈难倒!

这句话就是,长江水后浪推前浪、一浪把你拍死在沙滩上。楼大人要弄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永远属于年轻人,如果冥顽不化、倚老卖老,只会是挡在前面的一块臭石头而已!像你这般年纪,就该到养老院里种种花、养养草,悠哉悠哉的下下象棋、打打麻将,至于秦赵两国的纷争,我还是劝你少掺和为好。

“啥是象棋?啥是麻将?”赵胜在一旁更加钦佩这个吕不韦,我早就该让他当我的门客。

哦,这个嘛,我改日教你。先说正事儿!

楼缓此时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小厮的战斗值,原以为我这十万点的战斗值几句话就能KO了这个吕不韦,现在看来这个人的战斗值少说也在八万点以上。今天要是当着赵王的面栽在这个小辈手下,那我楼缓一世英名就将毁于一旦,今后只能退出政坛、闭门谢客了。那还了得?!

嘿嘿!没想到你这个吕不韦还是个伶牙俐齿之徒。我问你,如果如你所言,我赵国背信弃义、撕毁和约,那秦王嬴稷再举全国之兵打过来,围住了邯郸城,这个责任谁来负?你一个末流的商贾,能负得起吗?!

当然负得起!我还正怕他秦国不来呢!

赵王丹听到这儿吓了一跳,我靠,你吕不韦怕他不来,我怕他来。秦国打过来你可以跑,我一个国君往哪跑?!吕先生,今天讨论的问题就是怕秦国再打过来,你何出此言呢?

呵呵!赵王有所不知,如今秦赵两国两败俱伤,然而其他诸国都在坐山观虎斗,他们的实力可是没有任何损伤。如今他们在想什么呢?他们巴不得秦赵两国来个鹬蚌相争,然后伸出手来渔翁得利。当此之时,我们正可联合诸国,以小利换取大利,只要我们赵国敢当出头鸟,后面的大雁可是一行行的跟着飞。

苏代听到自己那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从吕不韦那儿脱口而出,甚是惊异,我的渔人得利,这小子怎么给我改成了渔翁得利呢?!

楼缓轻笑了一声,无知小辈果然是信口胡诌!此时我赵国国力空虚,其他各国正在等待时机瓜分赵国。据我的线报得知,齐国、燕国、魏国正等着我们吝惜那六座城池、再与秦国开战呐!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伸出援手呢?按照我的方略,我们赵国就该与秦国、楚国结盟,北打燕、东打齐、南打魏,等我们借助秦楚两国的力量扩大地盘、扩充实力后,再角逐于天下,则我赵国霸业可成矣!如像这位小辈所言,赵国灭国之日可期矣!如果老夫有生之年,看到赵国宗庙社稷惨遭秦国荼炭,我有何面目见先王啊!楼缓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浑身上下抽搐着。

赵王丹和赵胜连忙上前宽慰着楼缓,楼爱卿一片忠孝之情本王甚有体会啊!别哭了!别哭了!还是坐下歇息吧!说着,俩人扶楼缓坐在了台阶下的位置。

众人各回座位,一时面面相觑。苏代看着那个煽情流泪的楼缓,我靠,老家伙都使出绝招了,把先王搬出来一阵哭,神仙来了也没辙。这个吕不韦不简单呐!竟然能让这个老戏骨上演哭戏,就是苏秦哥哥来了也不一定啊!

一直沉默的赵郝见楼缓中场休息了,得!该我戴上拳套儿上了。今天你就是霍利菲尔德,我赵郝也得咬掉你的耳朵。敢问吕先生,你还没回答楼大人的问题呢。你怎么就肯定其他诸国会伸手援助赵国呢?我看你一个卫国人,也别在这儿一口一个咱赵国了,何必这么肉麻呢?!你不就是想在赵国售卖你那些珠宝,发完你的财就溜走嘛!赵国会不会被秦国灭掉,跟你吕不韦当然没有啥关系。你们这些商人,只会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哪有什么仁义可言!方才楼大人的话才是老成谋国,咱们既然已经答应秦国六座城池,人家秦国也如约撤兵了,咱可不能背负违约的骂名和风险,真要是秦国再来个兵临城下,赵国孤立无援、孤掌难鸣,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国此时离亡国还早着呐!到秦昭襄王的孙子辈儿也灭不了赵国,你赵郝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陈政一看赵郝就来气,连愤怒的小鸟也不用了,直接一个炸弹弹射了过去!话刚出口,哎呀嘛,覆水难收了!说漏嘴啦!

赵王丹瞪着两只大眼,什么情况?王叔请来的这个吕不韦是个什么滴干活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嘛这不是!吕先生,刚才你说的话是何意?秦昭襄王又是哪一位?

陈政心里这个后悔,都是这个赵郝给我气得,让我直接把N年以后的高考答案给说出来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咋办?!我也不能说赵国是让嬴政给灭的吧,那你们还不全体戴上五灵锁变身终结者,把将来出生在邯郸的嬴政碎尸万段嘛!我也不能说秦昭襄王就是现在还在位的秦王嬴稷吧,人家嬴稷活得那叫一个寿命长,秦昭襄王那可是他死后的谥号呀!我更不能告诉你赵王丹,你他奶奶的死以后,谥号就是赵孝成王吧!连你赵丹的儿子死后的谥号小爷我也知道,不就是赵悼襄王赵偃嘛!咋回答呢?

呃,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他秦国永远也别想灭了咱赵国。至于赵想亡嘛,就算咱赵国自己想亡,他秦国也别想灭咱,他就是个秦早想亡!秦国都早想亡了,还有谁敢跟咱赵国PK呢!

秦早想亡?!有意思!本王听吕先生说话,真是越听越爱听,越听越过瘾呐!

刚才在场下活动完肌肉,喝了点儿水的楼缓,这时又举着自己的拳王金腰带上场了!

我楼缓在秦国数十年,深知秦国自秦孝公变法以来,秦国的人均GDP七国第一。那楚国的世代王侯之女嫁到秦国,秦楚两国可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赵国若是与秦楚结盟,那岂不是三强联手而无敌于天下?!至于什么齐国、魏国、燕国、韩国,都是一些见利忘义的墙头草罢了,如果依靠他们,岂不是弃强就弱,跟着一帮子鸡蛋去撞石头?!

陈政听了楼缓这番话,咋有点儿像第二次世界大战呢!秦王嬴稷就是德国的小胡子,楚国的那个楚考烈王熊完就是倒挂金钟的意大利面条,你楼缓想让赵国当那个屁股帘儿加超薄安稳睡眠的富士大苹果,还想弄个轴心国是咋滴!

已经沉默多时的虞卿见楼缓气势正盛,便想替换陈政上场:依楼大人所言,我赵国割让六城给秦国,岂不是强秦弱赵的傻事吗?!如果给了六城,来年秦国再打过来,我们还给不给呢?如果不给,那还是要打。如果给,赵国有多少城池可以满足秦国的欲望呢?与其送给秦国六座城池,还不如让秦国来打,即使那样,秦国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楼缓轻蔑的看着虞卿,虞上卿,老夫所说的乃是要与秦国结盟,只要有秦国的安全保证,何必担心秦国再来索要城池呢?

这不是个老榆木疙瘩嘛!陈政心想,当年德国的小胡子还跟叼着烟斗儿的大白熊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呐,后来咋滴,还不是一通闪电战,直接包围了大白熊的基地?!虞卿大人,你从擂台上下去,让我来干这条岸上的死鱼。

死鱼先生,哦不,楼大人,照你这么说,非要让赵国与狼共舞,才能保住赵国了?!不知大人可曾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话说东郭先生救下了一只狼,而这只狼却是恩将仇报,在自己摆脱了危险之后便要吃了东郭先生。如今的秦国就是一只无情无义的恶狼,只怕咱赵国助纣为虐,帮助这只恶狼灭掉其他国家后,自己也会成为狼嘴里的美味啊!帮助秦国,就是在帮助秦国早日消灭自己,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我多费口舌吗?!当今之计,只有联合东方那些惧怕秦国的国家,共同完成合纵抗秦的方略,如此,才能让秦国不敢迈出函谷关呐!老子有云,柔弱之胜刚强也。六国联手则能以弱变强,秦国靠着严刑峻法逞一时之强,需知水满则溢、树高则折,到时候,恐怕不用别人出手,秦国自己就危如累卵、自生自灭了!

好!赵王丹兴奋的拿手拍着桌子,吕不韦先生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一番话说得本王顿生相见恨晚之感呐!好,好啊!果如先生所言,秦国何惧哉?!我赵国千秋万世基业可定矣!

楼缓坐在那里气得浑身颤抖,手里的拐棍儿一个劲儿敲击着地面:好你个无名小辈!好你个贱买贵卖!好你个末流商贾,老夫数十年心血,难道要因你这小厮功亏一篑不成?!

楼大人,您说得咋这么正确呢?我就是无名小辈,就是贱买贵卖,就是末流商贾,服不服?还不赶紧把你的拳王金腰带给小爷递过来,等啥呢?等着棺材板儿召唤你呐?!

楼缓气得一口气没倒腾出来,当场背过气去,扔掉拐棍儿倒在了地上。

赵胜连忙招呼王宫侍卫,快快快,赶紧把楼缓大人扶出去,找大夫医治一番。

大殿里的几位重臣此时真是表情不一。虞卿欣慰的手捋胡须,看着陈政笑开颜。赵郝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似乎魂魄跟着楼缓出了大殿,到外面凉快去了。苏代此时确信吕不韦这小子不是苏秦哥哥附体,而是老子和鬼谷子双剑合璧到了此人身上,他咋不一股白烟儿上天呢?!

赵王丹已将系统瘫痪的楼缓忘得一干二净,就让那个老家伙去外面找人重装系统去吧!别忘了顺便升升级,这个98的系统确实是过时了,他死机倒是没事儿,别误了赵国的买卖儿。

忘掉了刚被抬出去的山寨数字BP机,看着眼前这个黄金限量版国产十卡十待五个亿像素免充电防水防尘撒哈拉也有信号的智能手机,赵王丹心中可是我为卿狂,不知如何是好!

当此赵国生死存亡之际,上苍把吕先生送到本王面前,真是先王有灵、护佑赵丹呐!想那三年前,白起正在攻打韩国的野王,本王梦见自己穿着左右两色的衣服,乘着一条飞龙跃上天际,结果半途坠落,看见了堆积如山的金玉财宝。当时本王解梦得知,此乃预示残缺忧患之梦。不想三日之后,那上党郡守冯亭便来献城。如果当时本王记得上苍和先王的警示,怎会派兵接纳上党,遭至长平惨败啊!今日上苍让吕先生为本王指点迷津,本王岂能再做糊涂之事!吕先生,本王下面该做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我顶你个没主意的!我知道你该做啥不?要不我也别当吕不韦了,你直接让位,我当一把赵王过过瘾得了!

此时赵郝和苏代都装聋作哑起来,倒要看看你个貌似做生意的吕不韦,嘴里还能飞出啥幺蛾子!等你都飞完了,我再给你来个黄雀在后,让你吕不韦飞蛾扑火。

还是虞卿有情有义,关键时刻能当救火队员。只听虞卿说到,按照吕先生的方略,我倒以为,当下要立即着手三件事。

哪三件事,虞爱卿快说给本王听听。

这第一件嘛,便是应对秦国信使,暂且谎称六城交割事宜颇为繁杂,需宽限些时日。这件事恐怕非平原君莫属了。第二件,便是联络齐国、魏国、燕国、楚国,以我之见,不如拿出六城送与齐国,将灵丘送给楚国丞相春申君黄歇,同时与魏国、燕国达成合纵联盟,如此便与四国结成联手之势,秦国必不敢再犯我赵国。虞某不才,愿为赵王运筹与四国合纵之事。

虞爱卿,那第三件呢?

呵呵!这第三件事嘛,恐怕又要劳烦苏代和吕先生二位了!既然在咸阳与范睢商定的割地协议是苏先生和吕先生促成的,如今咱赵国违约,解铃还须系铃人,韩国那边也要与咱赵国达成默契为好。不然,赵国的六座城池没有如约交给秦国,韩国的垣雍却如约交割,那咱赵国岂不少了韩国作伴儿,成了众矢之的?!我看,苏先生和吕先生不如前往韩国一行,可好?!

不好!我一个做生意的,你们总是让我趟这些浑水,好意思不?!那个阿尔塔西亚公主还在邯郸城里等着跟格德米斯成双配对呐,你一杆子把我弄到韩国,这事儿换了我能成不?!再说,此韩国非彼韩国,要是让我去什么釜山、济州岛转一圈儿也算,可这不就是跨省游嘛!

第二十三章 白衣李牧

在邯郸去往韩国的马车上,陈政神情沮丧的低着头,真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虽然这些战国的王也好,还是什么君也好,你们在战国可以牛掰,可你们又不是我们学校校长,管得着我吗?!你们又没给我开工资!

回想前日在赵国王宫的情景,那个虞卿好似总参谋长一般,把整个战役进行了一番详细的部署,作战方案得到了赵王的签发,直接把我这个编外人员,或者说一个过路看热闹的,编入了正规军。你们咋就这么任性呢?虽然当时自己提出十几车财宝的销售问题还有待解决,结果赵王一句话,他奶奶的全部收购了!几十箱子大金饼子抬过来,乐得吕老爷子合不拢嘴儿了!认识这些王们就是好,想让谁发财就发财。可是,他们想让谁倒霉谁也跑不了,我就是一个例子。

异人去哪啦这个游戏还没进展,只好托付给那个老仆人,限你十天之内破案,不管你是查户口还是调监控,反正一句话,我从韩国整容回来就要见结果。交代完这个事儿,陈政招呼荆锤,你不是想和我去吹吹风吗?这次有好机会了,韩国美女多多滴,都是河南大妹咂!

坐在陈政对面的苏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周游列国就是我的职业,我们苏氏兄弟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如果哪天不用出差了,那自己的舌头也就没用了,也没人给小费了。百思不得姐的是,眼前这个吕不韦本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咋地瞬间爆发了?不但没听说过的洋词儿层出不穷,连我苏代的鹬蚌相争都整出来了,这小子吃错药了?脑袋被门挤了?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邯郸城,不知不觉进入了赵魏边界。只见道路越来越狭窄难行,两边儿的山也愈加陡峭。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呢!此刻,前面的山包子背面正有两队人马撞了个正着。只见两队人都在二十人上下,每个人都是短衣襟小打扮,一块黑巾蒙着面,手里掂着兵刃。两队人都好像在照镜子一般看着对面的影子,咦?咋跟咱们弟兄装扮的一模一样呢?我们在这儿截个道儿,还有抢买卖的?!岂有此理!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你们又是哪个部分的?

咦?咋听着都是赵国口音呢?

我们在这儿截个道儿,对面的兄弟们行个方便吧!

我们也是在这儿截个道儿,你们先让让吧!

两队人一来二去都傻了眼,看来都是打家劫舍的行家,知道赵魏边界的这个山包子最适合打伏击战。可是眼下这种情形,谁让谁呢?!

你们要截的是什么人?

你们要截谁呀?

你们是谁派来的吗?

你们又是谁派来的?

哎呦我勒个去!待会儿苏代和吕不韦的马车就要到了,这笔买卖儿到底算谁的?

好吧,双方各派一个代表,把手揣进对方的袖子里,互相交个底儿吧!

我靠,原来你也是截苏代的马车的!

我去,原来你也是来要吕不韦小命儿滴!

哎呦,你是赵郝大人派来的!

哎呀,你是楼缓大人派来的!

达瓦雷西,同志,我们终于见面了!这次胜利会师标志着我们的力量扩大了一倍,待会儿完成任务,咱们提着吕不韦的脑袋合个影儿,然后人头见面分一半儿,回去领赏去。只是,这赵郝大人和楼缓大人干嘛不提前商量一下呢?他们俩信息沟通不畅,这不是浪费劳务资源嘛!

此时的陈政还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已经被别人从中间划了一道杠,头盖骨将被一分为二,摆放到两家博物馆里展出了。

苏哥,前面到哪了?

吕老弟,你不是周游七国如履平地嘛!怎么,现在走到哪了也不知道?

我靠,我最烦一个问题过去,一个反问句又飘回来了!苏哥,你就别在这儿跟我打太极了,我这会儿脑子很乱,直接了当说吧!求你了!

咦?谁是太极呢?为啥打他呢?

我顶你个张三丰、杨露禅的!你咋啥也感兴趣呢?太极就是一套健身拳法,用来强身护体的。阴阳八卦听说过没,这个拳法就是根据那儿来的。你要是感兴趣哪天教给你几招,我的大学体育老师可是太极拳协会会员呐!

好,好!没想到吕老弟还会什么太极拳法,改天一定教教我啊!

行啊!快说现在到哪了!

哈哈!咱不是去韩国嘛!这魏国可是必经之地,眼下就是赵魏边界了,整个一个三不管地带。

三不管?!我看外面这层峦叠嶂的,不会有土匪吧?

吕老弟开什么玩笑!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会有什么土匪呢?!就算是有,只要提我苏代的大名儿,统统跑光。好使!

苏代话音刚落,马车猛地来了个急刹,在车厢外打盹儿的荆锤被惯性牵引着滚落到了地上。荆锤翻身起来,对着马车司机一通叫嚷:你小子会不会开车?有没有驾驶证儿?

诶?咋马车司机不理我呢?他往我身后看什么呢?咋这么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呢?

荆锤扭头一看,我靠,这三四十个蒙面汉子干啥呢?玩儿快闪呐?玩儿COSPLAY呐?

前面马车上的人听着,今天我们弟兄们在这儿截个道儿,把你们身上的现金全部掏出来,对了,还有IP卡、IC卡、IQ卡,统统告诉我密码,工资卡、社保卡、医保卡、公交卡、Q币、起点币、游戏钻,一个也不能少!

陈政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各位兄弟,能提个人儿不?!

提人儿?你跟谁熟,让我们听听。

苏代,苏秦的弟弟,走遍七国全不怕的苏代,认识吧?!还请弟兄们给让个路!

苏代?就是那个四处招摇撞骗的大鸭舌?本来我们弟兄就是想截个财,你竟然说认识苏代,对不住,那我们就顺便割几个舌头回去,哈哈哈哈!

兄弟们误会了!我跟苏代也有仇,正想找他算账呢!我就是问问你们认识不。这样吧,你们跟谁熟,看我认识不?咱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你小子词儿倒不少!我们弟兄谁也不认识,就跟钱是哥们儿。现在我们的哥们儿被你们绑架了,麻利儿的交出来。

陈政一听,我靠,我们咋成绑匪了?!回头看看苏代,哎呦我去,我说好像闻着啥味儿呢,看你颤抖那样儿,把车厢地板都弄湿了,你就不能出去方便?!这车厢里还能待不?!

荆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上!

好嘞!瞧好吧您嘞!荆锤拔出背上的宝剑走了过去,拿剑指着对面。诶,你们,谁不服,一个一个过来,荆爷爷陪你们练练。

对面的四十大盗一阵大笑,嘿嘿!这个阿里巴巴个子不高、一张冬瓜脸,说话还真是搞笑。干脆你从身上掏出个什么法宝,把我们都给吸进去得了,省得我们弟兄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扫来扫去,全尼玛扫得就剩大裤衩了!

我们弟兄从来都是有难同当、有架同上,谁跟你一对一呐,你当掏钱儿上课外辅导班儿呐?!弟兄们,灭他!

四十大盗齐声呐喊围住了阿里巴巴,只见这个小个子拿着手中剑一阵挥舞,顿时尘土飞扬、风卷落叶,乒乒乓乓的传出电光火石之音。

陈政看得傻了眼,咦,咋刚才那个味道更加浓郁香甜了呢?我靠,只见苏代把脑袋凑到自己肩膀上,瞪着眼睛观战呢!

忽然,整个世界安静了!

等到风息叶落,只见四十大盗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被围在中间的阿里巴巴犹如一个雕塑傲然挺立,只不过,上身的衣服变得一丝一缕,犹如丝带一般随风飘舞,再往下看,果然被扫得剩下了一个大裤衩,裤衩后面被削出了一个可以扫一扫的码!我靠,你的零件儿没被扫掉吧?!

陈政正在疑惑,只见荆锤猛然蹲下抱头痛哭起来:我不跟你们玩儿了!我不想出来挣钱儿了!钱儿对于我来说真的没有任何意义!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乡下当老师的时候!钱儿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不会再回来!

哎呦我勒个去!我顶你个七步断魂散的!当初你想留下的时候是咋说的,哦,不对,是那个老仆人给你带得话儿:主人,荆锤托我给您带个话儿,只要您留下荆锤,工资奖金按时发,金饼子大大滴有。荆锤还说了,只要您出门带上他,管保是您居家旅行之必备伴侣!

我咋就偏偏留下了你呢?!你说你是七步断魂散,现在可好,直接把我喝成了含笑半步癫!你个荆轲之爹是咋当的?对了,荆轲也是个菜鸟,拿着个匕首捅不着、砍不着,扔也扔不准。这不是一对儿倒霉催嘛!我咋头这么晕呢!

跨过了荆锤,不就等于芝麻开门了嘛!后面的马车直接暴露在四十大盗面前。这些蒙面人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头领上去直接把陈政和苏代给提溜了出来。

兄弟们,上去宰了他们!

诶呦嘿!各位好汉,你们不是只截财不要命嘛!我这里就带了十几个金饼子,弟兄们拿去买酒喝。若是不够,改天到邯郸找我,我给弟兄们准备几箱子,怎么样?!

嘿嘿!听你说话还够点儿意思。既然如此,我们弟兄也不让你当个冤死鬼。知道你们得罪谁了吗?!

陈政一听,我靠,原来你们劫道儿这么的不单纯!可是我在战国也没有得罪谁呀!即使有看不顺眼的人,也不至于买凶取命吧!

哈哈!看你也想不出来。告诉你,你们惹了我们赵郝大人,让我们赵大人在赵王面前丢了面子,丢了面子比丢了命还重要,明白了不?!

哪知旁边另一个头领说到,不对,你们是得罪了我们楼缓大人,气得我们楼大人半身不遂、卧床不起,只有杀了你们才能解恨!

各位朋友,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咋这么乱呢!这样行不行,你们谁是代表赵郝的站左边儿,谁是代表楼缓的站右边儿,让我看看哪位大人派来的人多、更有诚意中不?!

四十大盗一左一右站开,楼缓派来的人多了一个。陈政用手指头数来数去,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五……,看得四十大盗晕头转向。

你他奶奶的数啥?

我属啥?我属狗啊!

你!好你小子,死在眼前了还敢骂人!砍他!

一个蒙面人挥剑向陈政头上砍去,突然,一把剑从背后穿透了这个人的胸膛,剑尖儿从胸前冒了出来。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不约而同望过去,却见荆锤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得说着:主人,快跑!我掩护!各位好汉,放了我的主人,冲我来!今日咱们狭路相逢,我锤子明知不敌,也要面朝你们倒下!

我靠!这才是剑客的职业操守,这才是明知不敌也要拔出宝剑的亮剑精神!

四十大盗没想到已经被削成二维码儿的这位还能站起来,还能玩儿标枪,回身向荆锤扑了过去。苏代借此机会拔腿就跑,以打破百米冲刺本村儿记录的速度跑了个没影儿。马车司机也蹦了起来,忽左忽右的在山道上漂移起来。

陈政内心还在感慨荆锤的舍己救主、大义凛然,一时竟不忍心扔下他独自跑路。

正在这时,从北面飞来数支箭矢,把冲在前面的几个劫匪凌空穿透,一声声惨叫响彻山谷!四十大盗这时已经凑不齐数儿了,估摸着也就剩下个三十仍立。

所有人都在纳闷儿,啥情况?却见一匹战马昂然而至,马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那少年骑马冲入人群,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三十仍立砍成了十八罗汉,又砍成了十二属相,又砍成了七个葫芦娃,又砍成了四大天王,再砍下去就要变成二人转了!临时组合成四十大盗的甲方乙方,最后只跑掉了一个二人转组合,一个是赵郝派来的,一个是楼缓雇来的。

我确实是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刚才还命悬一线,转眼间化险为夷了。陈政惊魂未定,看着那匹马立在了自己面前,还没缓过神来。

白衣少年翻身下马,甩了甩手中剑上淋漓的鲜血,弯腰向陈政深鞠一躬:李牧来迟一步,让吕先生受了惊扰,还望见谅!

谁?李牧?李是李牧的李,牧是放牧的牧?

正是小弟!

哎呦我去!你就是赵国名将李牧李大哥?!

小弟不敢!如今拜在虞卿大人门下,未立寸功,何敢称名将?!我比吕先生小着几岁,更不敢称大哥啊!吕先生莫要折煞了小弟。

陈政看着英姿飒爽的白衣李牧,心中只有一首歌在耳际飘荡:噢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了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噢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还想看一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步伐!

第二十四章 鱼肠之剑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那可是赵国继赵奢、廉颇之后的擎天柱三代啊!现在不但救了我陈政的命,还自称小弟,我咋有一种江湖大哥的感觉呢!穿越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战国,我认识了你,你认识了我,我们是朋友,只是这种温柔,不知能持续多久?!

吕先生,李牧听虞卿大人说,你在王宫一番论战,得罪了赵郝和楼缓两位大人,担心你在去往韩国的路上遭遇不测,故而派我前来保护先生。先生若不嫌弃,今后我便以吕大哥相称,不知可好?!

我靠,你是我大哥才对!你要喊我大哥,我还能说啥呢!

哎呀!还是虞卿大人有先见之明,不然我吕不韦就要死在这些匪徒的剑下了。李牧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知该如何报答啊!

吕大哥莫要客气!听闻大哥虽然是商贾之人,但在长平之战中,为了赵国不辞辛苦,立下了汗马功劳,李牧甚是钦佩!今日得缘保护吕先生一行远赴韩国,也是我的荣幸。大哥千万不要再说报答二字了。

咦?对了,苏代和那个马车司机去哪了?

哦,大哥放心,刚才在赶来的路上见到了苏先生和那个车夫,我见他们慌不择路的样子,吕大哥必是遇到了凶险,果然,再晚一步就不堪设想了呀!他们俩这会儿八成是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当中,待我前去寻找便是。

荆锤这时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这事儿就交给我吧,让我去把他们召唤回来。

过不多时,苏代和马车司机一步一张望的走了过来,陈政看着苏代的狼狈模样,也是哭笑不得。苏先生,你不是说遇见劫匪提你好使吗?刚才还真是好使,提了你的大名倒是能死得干脆利落,省掉不少口舌啊!

苏代白了一眼陈政,绷着脸上了马车。

得!能让苏代哑口无言,也是一件乐事儿!

吕大哥也登车吧,李牧骑马保护各位。

陈政心里一阵腻歪,我靠,你是不知道车里啥味儿。荆锤,你陪苏先生坐在车内,我就坐在车外与李牧兄弟聊聊天儿。

马车扬鞭起步,再次启程,李牧骑马相伴而行。荆锤进了车厢,立刻明白了陈政的良苦用心,哎呦我去,这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吸一呼!当进了车厢闻到香味分享喜悦,闭上双眼头也不想抬,仍然屏住呼吸不想说话微带着后悔,刺鼻气味让我倒了胃!

“李牧兄弟跟随虞卿大人几年了?”陈政坐在车厢外,询问起李牧的过往经历。

我在虞卿大人门下二年有余了。只因仰慕虞卿大人高义,李牧甚是钦佩,所以拜在虞大人门下。

老弟既然有一身本领,为何没有到长平前线呢?

唉!只因当初虞卿大人与平原君意见相左,在上党郡守冯亭献城之时,平原君劝赵王派兵占了上党,虞大人当时便断言秦赵必有一场大战,认为赵国因为一个上党而招来与秦国的战端,确是不值啊!后来,赵军初战不利,赵王听从他人意见要与秦国议和。虞卿大人主张与楚、魏两国合纵,方可制约秦国,达成和议。然而赵王没有采纳,派郑朱入秦,虞大人一再劝谏赵王,说郑朱入秦,秦王嬴稷和秦相范睢必然隆重接待,昭示天下,使其他国家产生秦赵修好的错觉,阻止楚、魏等国出兵救赵。果如虞大人所言,其他国家都被秦国所蒙蔽,一个个袖手旁观,使赵国陷入困境。虞卿大人心灰意冷之时,我拜在门下,念我年轻,故将我留在身边,直到赵括将军替换了廉将军,四十万赵军被坑杀于长平。

原来如此。看来虞卿大人预见到了秦赵长平之战的结局,为了保护李牧兄弟,所以才没有让你上阵杀敌呀!

吕大哥,这次虞大人派我来之前反复叮嘱,说大哥是一个有胆有识之人,将来必成大器,让我跟随大哥多学本事。凭大哥夜赴赵军大营的胆魄,远赴咸阳的侠肝义胆,辩驳赵郝和楼缓的口才,李牧我甘愿为大哥效犬马之劳!

陈政虽然听得无比激动,可我只是一个小学老师呀!你们这些战国人都看走眼了吧?!我穿越过来以后,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没有改变历史,长平该败还是败了,四十万人说杀还是杀了,白起撤军还是撤了,赵国答应好的六座城池这不也开始赖账了嘛!就算被赵姬那个冒牌儿楚国美女给剥了蒜皮儿,也是喝断片儿白剥了。最痛快的也就是给嫪毐那临门一脚,也许算是穿越后的一个小收获、小惊喜吧!

李牧兄弟不要高抬我了,我就是个贱买贵卖的普通商人,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事儿,一切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一言难尽啊!

大哥越是谦虚,李牧就越是钦佩大哥,今后兄弟我就跟定你了!

其实我真的不是谦虚!天呐!

俩人正说着,荆锤从车厢里探出头来,主人,能让我出来不,车里实在是憋闷的很,就是让我跟着马车跑我都愿意!

是,我也愿意!就车厢里那迷离的香水味,就是绑住我的双手在马车后面拖着我走我都愿意,何况是跑!好吧,既然你想出来吹吹风,那就在我旁边挤一挤吧!

荆锤一脸感激看着陈政,我就愿意跟主人吹吹风,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在所不惜。

马车渐渐走入了平坦之地,只见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战国河南地界?!到了黄河,马车被挡在了波涛奔涌的岸边。咦,我不是记得这儿有个黄河大桥吗?!这可怎么办?

陈政下了马车,看着浑浊的河水,嘿嘿,过不去了!打道回府,邯郸,开路!

苏代一把拉住陈政,呵呵,想跑,没那么容易。

那你说咋办?你背着我飞过去不成!要不你当一回召唤兽,从黄河里召唤一个忍者大神龟把咱们驮过去也行。

亏你吕不韦号称自己是卫国人,一到黄河就死心,你装什么傻呢?!顺着河走,直奔白马津渡口,必有摆渡。

沿着岸边向东行驶,果然,在河面较窄的一处渡口,坐着几个船夫,一口战国河南话:你们要过河?中!这个马车可不中啊!俺们这船可装不下。

得!司机自己驾车回去。陈政和苏代一船,李牧和荆锤一船,李牧的战马站商务舱,走着!这时候就体现出四脚着地的动物比两脚直立的人的优越性了,你们住标间儿,我住大床房。

过了黄河,只剩下了四个人和一匹马。

吕大哥请上马,我等步行便是。

那可不行!我看还是走走吧,锻炼锻炼身体,经常行走还能有效降低血压呢!

大哥,何谓血压?

呃,这个嘛,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高压、一个低压,就是血在人的身体里要保持平衡,高了低了都不行,明白了不?

李牧还是没弄明白,吕大哥就是有学问,竟然还懂医术。啥叫高了低了?

哎呀,咋沟通这么费劲呢!血太多了撑得慌,就是血压高了,血少了压力减少就是低了。懂了不?

那高的时候直接放血,低的时候直接喝血不就行了!

我顶你个战国吸血鬼的!算了,算了!以后我跟你们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言,真费劲!

陈政见天色渐晚,伸手拽了拽苏代的衣袖,苏先生,现在到哪了?

咱们已经进了安阳地界。

哦,安阳不是有殷墟和袁世凯墓吗,咱去殷墟的妇好墓那儿刨点儿青铜器和甲骨文瞅瞅呗!现在那儿肯定没人管。

啥阴虚阳虚的!你吕不韦还想在我跟前儿卖弄医术,我可不吃你这一套!那青铜器还用刨吗,你在平原君府和香榭丽舍没用够是咋地?!袁世凯墓?妇好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不是妇好墓,没准儿是你吕不韦的相好墓吧!那个袁世凯是不是你相好的前夫,老实交代?

哎呦我去!袁世凯和妇好咋成两口子了?!人家都埋在安阳就是两口子啦?妇好这个千年木伊乃,还不把袁大头吓得头发竖起来!

老苏,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我可还没成亲呐!

你是没成亲!你一到香榭丽舍就跟那个会说邯郸话的楚国美女亲上了,好意思说不!

哎哎哎!我跟那个妹子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啊!再说,她就是一个邯郸妹子,跟楚国不搭边儿。

李牧牵着马在一旁听得有趣,吕大哥,你打算在邯郸安家啦?好啊,啥时候喝大哥的喜酒?我可跟哥说啊,邯郸的女子可是七国首屈一指的贤惠,大哥你可真有眼光儿!

哎呦!我要是有眼光的话,我就该在穿越之前找个马三立就嫁了,没准儿这会儿正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学说相声呐!用一口天津话:诶!小孩儿,过来,知道我叫嘛吗?我叫逗你玩儿!麻麻,有人偷咱们家衣服。谁呀?逗你玩儿!

现在可好,你们这些战国达人合起伙来逗我玩儿吧!你们都姓逗,叫逗我玩儿。

再往前走,见路边有一所驿馆。陈政拍手兴奋起来,哎呀嘛,终于能歇歇脚了。

老板,茶!

俺这儿没有老板,只有门板。

哎呦我去,好好好!快点儿,茶!

一二三四…

倒茶!

四三二一…

我说你这个伙计,你数啥!

客官,俺是属狗勒,你问俺这个是啥意思?

好吧!不管你比我小几轮儿,我都不说话了!苏哥,你看着办吧!

正在这时,从邻桌走过来两人,拱手说到,几位可是从赵国邯郸而来,前往韩国?

陈政斜眼一看,我连一口水还没喝着呐,你们管我从哪来!我们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我就是唐僧,荆锤就是孙行者,苏代就是沙和尚,李牧是白龙马,八戒回高老庄探亲去了,服不?!

在下苏代,不知二位是?

原来是纵横家苏秦的弟弟苏代先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苏代心想,你们可不是失敬了嘛,我的名字不叫苏秦之弟,我也是纵横家行不!你们俩有何见教,说吧,我们还要赶路呐!

哦,我二人奉信陵君之命,在此恭候苏先生和吕不韦先生多时了。看来,旁边这位就是吕先生了?

说得不错,他就是吕不韦。我们此番出使韩国,只是途经魏国,不敢烦劳信陵君,来去自便就是了。

那二人走到陈政面前,齐刷刷深鞠一躬:我等乃信陵君门下食客,久仰吕不韦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气逼人呐!信陵君与吕先生乃是故交,听闻先生出使韩国,故派我等在此必经之处等候,务必请先生到大梁一叙!信陵君专门为各位备好了马车,请各位一同前往吧!

哎呀!这个吕不韦跟信陵君魏无忌还是熟人儿呐?!果然嚣张!可是我陈政不认识他呀,见了面露馅儿怎么办?

呵呵,请二位回禀信陵君,就说我吕不韦有使命在身,不便前往,来日再去赔罪便是。

吕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二人。来之前,信陵君料到先生会如此一说,故而将一物交给我等。信陵君说,只要先生见到此物,必会随我等前往大梁了。

哦!什么物件儿?不要告诉我是五灵锁啊,你们想把我锁住押走不成?!

此物乃吕先生当年赠与信陵君的结拜信物,先生请看。

只见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条形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一通打开。陈政等人瞪着眼睛注视着,这是个什么宝贝,竟说得那么神奇?

待到包裹全部展开,只见里面一个鱼皮剑鞘,一把长约手掌的短剑赫然呈现。

陈政忍不住伸手将短剑拿到手中,拔出了剑刃。一道寒光穿过众人的眼睛,却见那剑刃上波光粼粼,犹如阳光照在湖面上反射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好剑!”李牧看得心神荡漾,已是被这宝刃给迷住了。

吕先生可还记得此剑?

“哦,当然了,如此宝物,我岂能忘了。”陈政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对。

苏代虽然是周游列国,过眼宝物无数,可对眼前这把剑却是颇感陌生,不知不觉的喃喃自语着,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鱼肠剑?!

刚才怀揣宝剑那人赞许道,苏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这便是吕先生不惜重金购得,赠与信陵君的鱼肠剑。此剑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当年欧冶子用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打雷击,聚天地精华,铸就了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五口宝剑,这便是其中之一。

苏代此时也激动起来,哎呀!二百多年前,吴王僚趁楚平王驾崩之时伐楚,吴国的公子光在吴王僚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派刺客专诸将此剑藏在烤鱼腹中,趁献鱼之机刺杀了吴王僚,公子光自立为王,便是吴王阖闾。鱼肠剑被世人称为勇绝之剑。想不到,今日有幸一睹名剑风采啊!

第二十五章 信陵无忌

陈政看着眼前这把传说中的神器,也是目瞪口呆。吕不韦也太大方了吧!我现在能反悔不?能收回来不?哎!说不出口啊!

苏代看着陈政笑了笑,想不到吕老弟与信陵君还有此等深情厚谊。既然信陵君把你们的信物都拿来了,看来不去大梁是不行了!

陈政心想,既然如此,好吧,那我就去见识见识这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见了他,战国的四大天王就只剩下两个没有谋面了。司马迁老师好像说过,信陵君这个人非常喜欢结交民间隐士和世外高人,一点儿架子也没有的一个魏国好男人,比那个浮夸的平原君强多了!

“看来吕先生是答应去大梁了!太好了!我这便骑快马回大梁通报消息。”那门客将鱼肠剑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招呼另一人说到:“那就劳烦你在前面引路,带吕先生一行赴大梁吧!”说完,急匆匆出门而去了。

陈政一行人在驿馆稍作停顿,出门一看,信陵君派来的马车就是气派非凡,前面两匹马并排而立,车上的各个零件儿都是青铜镀金、熠熠生辉。陈政和苏代、荆锤上了马车,只见车厢里也是精致异常,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荡在车厢内。

那个留下来的门客在前面马车里领路,李牧骑着马跟在陈政的马车旁,伴随着马车上一阵悠扬的青铜铃声,一行人直奔大梁而去。

吕老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信陵君呢?

哦,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那个,待会儿到了大梁,先给荆锤买身新衣服穿上。陈政见苏代又要刨根问底儿,赶忙岔开话题。

苏代心想,好你小子,还跟我掖着藏着,待会儿我自己问信陵君。

不知苏哥可与信陵君熟识否?

哦,几年前行走魏国之时,与信陵君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那苏哥对信陵君的印象如何呢?

要说印象嘛,倒是没有很深的感受,当时只是觉得信陵君这个人有点儿过于忠厚,不适合当国君,当个贵公子确是很合适。

你这个苏哥,说话就是左右逢源、进退自如,有点儿就是有点儿,过于就是过于,啥叫有点儿过于?你们纵横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呵呵!职业习惯,职业习惯!需知言多必失,所以才要打下些埋伏,不想被吕老弟识破了!老弟,哥哥问你一句,你可否如实回答?

苏哥有啥问题,尽管问!

那天当着赵王的面,你所说的赵国亡国还早,秦昭襄王的孙子也灭不了是怎么回事?

嗨!我那天不是说了嘛,我的意思是说,秦国灭不了赵国,秦国自己就早想亡了。

不对!老弟能瞒得过赵王和平原君,却瞒不过我,你明明说的是秦昭襄王。只是在我的记忆中,秦国历史上并没有什么秦昭襄王啊!奇怪!吕老弟最近以来好像变了一个人,常常说些让人匪夷所思之语,不知是何缘故!

我靠,你个老狐狸,还让你抓住话把儿了。这要是几年后秦王嬴稷一死,谥号一公布天下,我不就露馅儿了!打死也不能承认。

哈哈!苏哥真是多疑呀!我就开了句玩笑,说了个秦早想亡,就让你产生这么多联想,有意思!不如将来有机会,我吕不韦想办法逗一逗秦国,等到嬴稷那个老家伙死了,就给他弄个秦昭襄王的谥号,岂不妙哉!

哈哈哈哈!老弟果然幽默风趣,真要是那样的话,还不把秦国的列祖列宗气得从土里爬出来,你就不怕他们找你算账?!哈哈哈哈!

你苏代就在这儿笑吧,别尼玛笑死到马车里就行!小爷我可是《生化危机》、《求生之旅》全通关,《行尸走肉》的小粉丝,你以为宅男是干嘛滴,闲着没事儿就跟僵尸玩儿的熟!就秦国那些个奋六世之余烈,也就相当于六个小BOOS,一通散弹枪,挨个拉出来爆头!

苏哥,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能问不?

哈哈!啥问题,问吧问吧!

你说你行走七国这么多年,你究竟算那头儿的呢?一会儿帮燕国,一会儿帮赵国,听说当初你还为齐国出使过秦国,半道儿遇见了秦国丞相甘茂,你还给人家挖了个坑儿,幸亏甘丞相聪明,否则就要被嬴稷终身监禁了。

哎呀!这些事儿你也知道?!老弟,你究竟是不是做生意的?难道你是哪国的密探?!

我就是个贱买贵卖,只不过平时喜欢看看新闻,关心关心国家大事儿,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再说了,苏哥的名气那么大,出场费那么高,你的事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呢!

这倒也是!当年甘茂助秦武王攻占宜阳,使周都洛阳失去了屏障。秦武王亲率大军进攻洛阳,周天子无力抵抗,只好出城相迎。哪知那秦武王直奔周室太庙观看九鼎,结果举鼎绝膑而死。嬴稷继位后,重用跟他一起长大的向寿和旧臣公孙衍,甘茂受到排挤,甚至于秦武王之死的责任也要算到他的头上,所以他借出兵魏国的机会逃往齐国。我和他也就是在那时相遇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劝秦王嬴稷用高官厚禄把甘茂骗回秦国,然后让秦国把他监禁起来?

苏代一听,你吕不韦还敢冒充做生意的,这些陈年旧事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哈哈哈哈!吕老弟误会了。当年甘茂走投无路前去齐国,他遇见我时给我讲了个故事,意思是让我帮他在齐国安身呐!

哦,什么故事?

那甘茂讲到,江上的女子在一起做女红,其中有一个家贫无烛的女子,其她女子商量着把这个买不起蜡烛的女子赶走。那个女子便说,我虽然没有蜡烛,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打扫屋子、铺铺席子,你们何必吝惜那点儿烛光,一定要把我赶走呢?!我对你们还是有用的啊!

唉!听起来甘茂是把自己比喻成那个家贫无烛的女子了。

吕老弟果然聪明。为了让甘茂被齐王重用,我只得对秦王嬴稷说,甘茂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即使不被秦国所用,也不能让他为别国出力,你何不用高官厚禄将甘茂骗回来,然后监禁他呢?!回到齐国后,我又对齐王说,秦国想要召回甘茂,你如果不拿出诚意来,这个大才就要回秦国了。所以,齐王才拜甘茂为上卿。

佩服,佩服!果然有纵横家的风范。原来苏哥是一片好意,我倒是误会了。

荆锤在车厢里听得似懂非懂,隐约也是明白了一些。我还是适合在车厢外边儿吹吹风去,你们车厢里边儿的世界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套路太深我有点儿晕!我宁可在自由的世界里费尽体力的奔跑,也不想绞尽脑汁的活在迷宫一样的世界里,因为在你们的快跑游戏里,不但有怪兽,还有陷阱,而且还得忽左忽右、连蹦带跳的躲闪,你们在里面是享受,我是活受罪!

咦?咋马车减速了!

陈政撩开车厢前的布帘儿,我靠,前面干啥呢?赶集呐?咋那么多人?

苏代也凑到前面,我去,好家伙,足有百十号人正在前面列队迎接,前面站着的不就是信陵君嘛!知道我苏代来了,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前面的那个门客走了过来,向陈政的马车拱手施礼道:信陵君出大梁城五里,特来迎接吕不韦先生。请先生下车吧!

陈政心里一阵紧张,哪个是信陵君?待会儿握手的时候别弄错人了。哦,不对,战国人见面不握手,也不拥抱贴脸,更不亲手背,人家都是举着两只手鞠躬就行了。这就好办了,反正前面那么多人,我就一下子都鞠了,反正那个信陵君就在里面。机关枪一扫,准能扫死他!

没想到刚一下了马车,就有一个看着比自己略小几岁的人大步走了过来。

吕大哥,你可让无忌想苦了!

哎呦我去!张无忌还是长孙无忌?哦,对了,这是在战国!起个名字叫无忌,就能无所顾忌了吗?你魏无忌改名魏不羁岂不更牛!

“哥哥请随我来,到我的马车上同行!”不等陈政反应过来,魏无忌拉住陈政的手往人群处走去。一百多人分列道旁,纷纷向陈政拱手施礼,一个个笑容可掬、喜笑颜开。

诶?你咋不给我鸣礼炮一百零八响呢?咋没有过来献花的小朋友呢?演奏一个魏国国歌,再检阅一下魏国的仪仗队,岂不更派气!

魏无忌拉着陈政上了自己的马车,竟不入车厢,并排站在外面向大梁城北门缓缓行进,一百多个群众演员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犹如一支送亲的队伍。

苏代和荆锤大眼儿瞪小眼儿,得!既然没人理咱,那就继续坐在车里跟着走吧。

李牧为了保护陈政的安全,打马追上魏无忌的马车,随时注意着陈政的一举一动。

魏国果然有大国的气质,单看这大梁城的城墙和城门,就可以用高大威猛、铜墙铁壁来形容。魏无忌的马车带着百十号人进了城门,沿途的百姓炸了锅一般,这是啥情况,站在信陵君旁边那个帅哥是谁?看着这么年轻,有对象了没?成亲了没?人群中的魏国美女们频频向陈政抛来媚眼儿,陈政看得眼花缭乱,唉!我能向人群洒个名片儿不?能让我和美女们扫个码不?这一晃而过的,连个电话号码也没机会留!早知道这样,我该弄个二维码贴到胸前,魏国的美女们,尽管加我吧!

吕大哥你看,大梁人民多么欢迎你!就今天这场面儿,兄弟我够意思不?!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无忌老弟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兄弟的关系,不用如此啊!

这些与吕大哥赠剑的情谊比起来,可是不能比之万一呀!待会儿到了我府上,咱们兄弟俩再好好畅聊一番。

走进宽阔巍峨的信陵君府,陈政坐在足有三百平米的大厅内,看着旁边主座上的信陵君魏无忌,望着台阶下分列而坐的一百多个门客,恍恍惚有一种梦幻的感觉。苏代和李牧坐在最靠近主座的台阶下,荆锤在刚才已被陈政打发去大梁城里买新衣服去了。

各位,安静!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义兄吕不韦。吕大哥在魏国,就如同我在魏国一样,你们平时怎么对我的,就要怎么对待吕大哥。

魏无忌说完,探着身子问陈政,台阶下这二位是?

陈政低声耳语了一番,魏无忌又端正了坐姿,指着苏代和李牧介绍道:这位便是苏秦的弟弟,纵横家苏代先生。这位乃是赵人李牧。吕大哥,我看,你就先说几句吧!

我靠,又让我即兴演讲,连个稿子也不给准备。

呃,今日我吕不韦和苏代先生、李牧兄弟来到大梁,乃是远赴韩国途经此地,不成想无忌老弟竟然如此盛情,还劳烦诸位城外相迎,吕某万分感激,真心感谢各位!陈政说着便站了起来,向台下众门客拱手施礼了一番。

苏代有一事不明,还想请问信陵君。

哦,苏先生有何事指教?

不知信陵君与这位吕老弟是如何认识的呢?

“哦,当年魏国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恰逢吕大哥客居大梁,出重金从赵国、齐国、楚国购买粮食送与魏国,这才解了魏国危急。从此,我与吕大哥结为兄弟、情同手足。”魏无忌回答完苏代的问题,扭头看着陈政:“吕大哥,你可知今日台下所坐诸位,都是何人?”

何人?不都是信陵君的门客吗?

哈哈!确是无忌的门客。不过,我的门客有数千人之多,今日来的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哦,那他们是什么人?

这些都是我门下饱读诗书、能言善辩之人,他们都立志成为苏秦、张仪,以纵横列国为理想,有朝一日在列国封侯拜相啊!

咦?我身边有苏代这个大鸭舌还不够,你给我整来一百多个辣条儿是啥情况?

吕大哥可能有所不知,你在秦赵长平之战后,先是在咸阳打动了范睢,使白起撤兵于邯郸城下,又于赵王丹面前力主抗秦,三言两语就击败了赵郝和楼缓,弄得楼缓这位纵横秦国数十年的老匹夫当场昏厥。吕大哥的诸多事迹,如今可是传颂于列国。我这些门客仰慕大哥盛名,故而再三嘱托,待大哥途经魏国之时,一定要来一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领略一下哥的风采啊!

哎呦我去!我以为被你信陵君领来,就是好酒好菜好招待,晚上在大梁再弄个魏国美女一大群,啤酒果盘儿KTV呐!你们还真把我当成吕不韦啦?!眼前这不就是场鸿门宴嘛!

第二十六章 大梁论战

魏国第一届大专辩论赛即将启幕,辩论的A方是两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小学老师陈政,B方是魏国信陵君门下的一百多个门客。这次比赛的主裁判是信陵君魏无忌,特邀苏秦之弟苏代这位资深辩论家作为嘉宾,现场公证员由赵国的李牧担任,另一位公证员由于不可抗力、不可预知的原因,这会儿到大梁的商场里买衣服去了。

眼看着战场的硝烟已经弥漫开来,可是乐坏了苏代,嘿嘿,让你吕不韦再狂,淹死在唾沫星子里吧亲!就你一个贱买贵卖的小年轻儿,在以一当百面前,让你就地死得其所!

这时的陈政比第一次站上讲台还紧张,从前讲台下坐着的就是几十个可爱的小花朵,自己作为老师,那可是有绝对的权威,谁敢质疑老师的学术水准,可以用罚站、罚抄课本、叫家长以及免去班级内一切头衔儿进行约束,班里的小童鞋们没头衔儿的想混个头衔儿,有头衔儿的还想从学习小组长、课代表、副班长、常务副班长、班长一路升上去,哪敢跟老师造次。可眼下呢,一百多个战国大神齐刷刷瞪着自己,刚才在城外还笑容可掬,现在却一个个磨拳擦掌,都想借此机会一战成名,在魏国大展宏图呐!若是论起国学造诣,战国这个大争之世可是人才辈出啊!他们又是诸子百家,又是百家争鸣的,自己这点儿道行应付不来呀!能假装上厕所跑不?!或者,信陵君你拿个PAD,让我看着照片儿选几个呗!

观众朋友们,比赛正式开始!

突然,一名B方选手还没等播放第一条VCR就爆了灯。请听题:吕先生,早就听闻你是七国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敢问先生,当今之世乃我百家学子之天下,商贾之流既不能成就霸业,亦不能出将入相,无非是一身铜臭味儿而已。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解?

哎呀,这就开始了?!你一个戴墨镜儿的老瞎子架着把古琴,一拨琴弦儿就一把大斧头砍过来,目标直指我的七寸,狠毒啊!

陈政看着人群中走出的这位酸儒,打理了一下思绪,轻轻一笑,挥一挥衣袖,飞出了无数把利剑。呵呵!所谓士农工商,商贾之人自古以来纵然富可敌国,也是为人所不齿,实乃大谬也。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人生在世,离开那些夸夸其谈之辈还可以好好生活,若是没有了商贾之人,恐怕要光着身子饿死了吧!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於有而废於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故,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天下四方的物产丰饶,北有牦牛,西有畜牧,东有渔盐,南有木材。如果北方需要木材,南方需要皮毛,该如何呢?所以,天下财货流通,不是依靠政令,而是世人各凭其能、各竭其力、各展其才、各尽所能、各满其欲、各经其业、各从其事,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自然循环、永不休止,贱货能贵卖,贵物能贱买,这才是商道的真义。贬低商贾之人,妄言什么霸业,什么将相,没有兵器粮草,没有百业繁荣,我想问问,霸业何来?将相何来?

那门客被陈政的剑气逼得倒退了几步,琴弦也断了好几根儿。呀呵!我就不信你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敢问吕先生,方才所说的古人云,是哪位古人?我虽不才,也是遍览古籍史册,怎么没听说哪位古人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富而仁义附焉”等言呢?

我顶你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才背诵的是《货殖列传》节选,古人云就是司马迁老师说。我能告诉你实话吗?!今天我把司马迁老师搬出来,然后添枝加叶一番,还不秒杀了你!

至于这个古人云嘛,自然是上古典籍所载。家传之学,恕不奉告!

哈哈哈哈!魏无忌在旁边大笑起来:吕大哥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能够说服范睢、说瘫楼缓,岂是你们以为的等闲之人!

下面请B方第二名选手上场!

人群中又走出一位,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吕先生,既然你对商道有如此高论,以贱买贵卖为荣,那么你作为一个卫国人,最近怎么听闻你周旋于秦赵两国之间,忙得可是不亦乐乎。先生把士子所做的事都做了,又在此大谈经商之道,难道是觉得商贾身份卑微,要转行不成吗?

哎呀!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厉害!陈政思索了一下,灵感瞬间爆发,听着:破秦合纵未成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七分,六国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赵国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以一国为屏障,欲护佑于他国也。诚宜合纵抗秦,各光先王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至求亡之路也。函谷之东,俱为一体,赵当其冲,不宜异同。若有自闭门户及为孤陋者,应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天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秦国可乘也。拒强秦,破连横,此六国所以存续也。媚强秦,破合纵,此六国所以倾颓也。我本商贾,经营于卫国,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赵国不以我卑鄙,委以大事,托付我于存亡之时,咨我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赵国以驱驰。前于长平,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赵国陷则六国亡矣。试问,若赵国屏障为秦所破,东方诸国何以自保?若六国为秦所灭,商贾之人何以立身?虎狼之师荼毒天下,万千黎民何以为生?不韦不才,仅以商贾之身周旋于秦赵之间,所求唯救赵以保六国也。敢问,诸位饱学鸿儒,可有为存六国而出力者乎?!

哎呀嘛!累死我了!感谢诸葛亮老师江湖救急,感谢当年因为背不下来《出师表》让我打扫了一个星期厕所卫生的语文老师,现在总算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B方的第二名选手直接被陈政临场发挥版的《出师表》震得浑身筋脉尽断,躺在地上狂喷鲜血不止!李牧一看,这厮的血压肯定过低了!

分坐两旁的其他门客耳闻目睹吕不韦的功力如此深厚,一时都哑口无言、默不作声了。刚才那两位可是平时最能叽叽喳喳的,一个号称苏秦再世,一个号称张仪第二,这回可好,当着信陵君的面被加特林打成了筛子,自己这打火机组装的国产突突突,就别到无名高地上找炮轰了!

魏无忌见自己平时供吃供喝的一百多个文化人儿都低了头,表情甚是尴尬。

此时的苏代,恍惚中进入了梦境一般,在一片白雾缭绕的梦里,自己走到了一个神坛前,两旁坐着十八个罗汉,吕不韦盘腿坐在正中间,头上烫得全是卷儿,上面还有一个给头发定型的加热器。梦中,自己被吕不韦封了个斗战败舌,自己跪下求吕不韦收自己为徒,结果被一百多只小鸭子抬到鸭舌山,挂起了齐天大败的旗子。

“诶?什么情况?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魏无忌实在是不想问这句话,但又不得不问。

停了半天,依然是鸦雀无声。

正在众门客灰头土脸之时,从靠近门口的角落里站起一位少年,陈政一看此人,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一副文弱秀气的模样。呀呵!这么多白发须髯的老鹰都剪掉翅膀装笨鸡儿了,咋冒出来一个初生牛犊不怕我呢?!

B方现在上场了一名替补队员,不好意思的是,主持人手里的名单上好像没有此人,难道这个人是学校打扫卫生的?或许,此人能跃上讲台,把教授们都头疼的数学题麻利儿的解开呢!

魏无忌也甚是好奇,自己怎么不记得门客里有这个人呢?唉!门客真是太多了,难免会有混吃混喝的,看来还得严把入口、加强管理呀!

只见这个少年缓步来到台阶前,直瞪瞪看着陈政:敢,敢问先,先生,如,如今有,有强秦觊,觊觎六国,六,六国当以,以何国,国策应,应对?昔秦有商,商鞅,韩有,有申不害,俱以法,法术以强,强国,然儒道墨等,等家,虽行,行仁义,倡,倡无为,法先,先王,终不,不能强国以抗,抗秦。何,何也?

魏无忌一听,咋这人年纪轻轻的说话这么费劲呢?这还不让吕大哥笑话我魏国无人了嘛!

陈政和苏代听到此人的提问,心中都是一惊。别看这个问题的题干不长,但这可是含金量极高、难度极大的论述题,也是战国时代各国都在苦苦摸索、艰难探索的存亡之道。司马迁和诸葛亮老师都已经坐着泰坦尼克号回东汉、西汉了,留下我陈政只能在这儿流汗、擦汗了!苏代倒是幸灾乐祸起来,哈哈,虽然刚才碎了两个鸡蛋,可是这会儿却冷不丁开出一台挖掘机。问题来了,挖掘机技术哪家强,有个小伙儿来帮忙!

陈政反复回味着这道题,脑子里一片混乱,原以为今天凭借《史记》和《出师表》要完胜了,斜地里出来个病书生,不用几个老村姑抬轿子,张嘴就飞出一把轩辕剑来!按照今天的游戏规则,能不能求助现场观众?能不能打电话求助亲朋好友?

一百多个门客刚才还都为陈政亮着灯,这会儿纷纷把灯灭了,只有这个口吃少年的灯还亮着。难道?我们俩要一起去马尔代夫?!

男嘉宾,诶,吕大哥,别发愣了,现在只有一个人愿意跟你走!回答问题,你们就去马尔代夫,不回答问题,表示感谢自己离开。OK?

哎呀!我最讨厌别人激我!今天,我就爆发一次小宇宙让你们看看,刚才给我灭灯的,待会儿直接让你们全部爆炸而死!

这位小兄弟的问题果然非同凡响,依我看来,治国之道当兼容并蓄、博采众长,不可拘泥一家之言。老子的理想之国乃是小国寡民,孔夫子希望看到的是仁义遍天下。就说墨家的法先王,圣贤之道固然是经典可循,但若照本宣科、死守教条,则国家何以发展,何不取其兼爱一说。道家讲究的无为而治,并非无所作为,乃是与民休养生息,遵循自然法则。儒家的仁义之论,乃是乱世求治之道,为的是君臣父子纲常有序。法家之学,施行严刑峻法,百姓无不谨小慎微,商鞅、申不害之变法,表面上国家整肃、群臣惶恐,实乃竭泽而渔,得近利而藏远祸也。今秦国虽强,却是独尊法家,仅靠一个大秦律勉强支撑,实乃外强中干也,将来即使一统天下,也必将土崩瓦解。六国如想求存,还要同心协力,共保合纵大计,免得虎狼之师涂炭生灵啊!

先,先生,国家如,如何可,可治呢?

国家之治,应于百家之中各取其长,则为杂家。杂家不杂,犹如树木,其根在道,其干在儒,其枝叶在诸子百家,若木朽虫生,则施行商鞅之法以强壮躯干、申不害之术以治下查奸。

先,先生如,如何看,看待当今之,之世呢?

当今正是周室衰微、诸侯争雄之时,谁都想问鼎天下、唯我独尊。古人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将来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我等诸人,只是河里的一粒沙子而已。孙先生说得好,世界潮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们也只有期待一个胸怀天下苍生的人出世了!

吕,吕先生,天下大,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必分,此话可,可谓经,经典。不,不知是,哪位古,古人所说?那,那位孙,孙先生又是,是何人?可,可否引,引荐一下?

家传古书,我也是略读一二而已,至于是谁说的,忘了!孙先生嘛,到国外演讲去了。

不,不知是去,去了哪国?我也,也要前,前去拜,拜访!

我给你造个时光机你再去拜访吧亲!陈政模模糊糊的把《百家讲坛》上听到的只言片语,糊里糊涂的掰扯了一番,脑子里瞬间又是一片空白。早知如此,平时在家就该少打游戏少看片儿,多读点儿书,百益无一害呀!

“呵呵!孙先生居无定所,平时忙得很,我也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确实是很久很久没见过,压根儿就没见过。

哈哈哈哈!魏无忌忽然大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节目促成了一对儿,也算没有让投资方、制片人、导演以及声光电的师傅们白忙活。下面这位小伙子如此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在,在下韩,韩非,游,游学至,至大梁,冒,冒昧跟,跟了进,进来,还,还请,信陵,信陵君恕,恕罪!

啊!闹了半天你小子是没买门票,跟着旅行团混进来的!

第二十七章 湛卢得主

“既然这位韩公子不是我信陵君的门客,那就请便吧。”魏无忌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态度。

韩非刚要躬身施礼离开,陈政却有点儿坐不住了。眼前这位口吃的少年,不就是荀子的学生、李斯的同学嘛!此人可是韩桓惠王的儿子,韩国的贵公子啊!

等等!无忌老弟真不知这位韩公子的来历吗?

哦?难道吕大哥认识此人?

哦,不认识。此人可是当今韩王然的公子呀!不想今日在大梁遇见,也是巧得很。

既然吕大哥不认识此人,那又如何知道此人是韩国公子呢?

哎呦我去!我尼玛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我也被你问蒙圈了!好吧,又要考验我随机应变的本领,那就来吧!

哈哈!我周游列国之时,曾听闻韩王有一位公子,虽然年轻,但是学识渊博,只是口齿有些不灵便。今日见这位公子虽然说话有些口吃,但身上透出贵气,所问之事也很是不俗。我猜,眼前这位韩非公子,定是韩国的公子了。

哦?那我倒要问问。这位公子,方才吕大哥所言可是真的?

我,我正,正是韩王,韩王之子,韩,韩非。

哎呀呀!还是吕大哥慧眼识珠,韩国与我魏国一衣带水,那可是同命相连啊!既然是韩国公子,快请上座。前边儿的门客,你们让一让,给韩非公子腾个座儿。

苏代对面桌上的门客识趣的站起身来,向韩非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请吧,不用补门票了,直接坐上贵宾席!

陈政一看,我靠,一说是韩国公子,这待遇就是不一样。还什么魏国和韩国一衣带水,你咋不说都被秦国打得满地找牙呢!你们这两个国家就是一对儿难兄难弟呗!

哈哈哈哈!魏无忌又开始了一阵战国式大笑。今天我这信陵君府可真是高朋满座、人才荟萃啊!方才吕大哥的一番应对颇为精彩,许多高论我们都是闻所未闻呐!今后,凡是我信陵君的门客,谁也不许看不起商贾之人,谁再轻视商贾,今天这番场景就是后果。哈哈哈哈!让我魏无忌没想到的是,人群之中竟有一块美玉,我却没有发现,若不是吕大哥提醒,险些冷落了韩公子,无忌我向韩公子赔罪啊!来人,上酒,今晚我与吕大哥、韩公子还有诸位一醉方休!

信陵君府上的仆人们呼啦啦上来一大群,在每个门客面前摆放了一个青铜酒樽,掂着酒壶挨个满上了酒。陈政看着一阵眼花缭乱,你们战国就不缺青铜酒樽呗!我穿越回去前也批发点儿带走呗!整个快递寄回去一箱子也行!

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樽,欢迎吕大哥、苏先生、李牧兄弟,还有韩公子。干!

一樽酒下肚,魏无忌神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政,嘿嘿!吕大哥,你此番途经大梁,兄弟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呐!

“哦?什么惊喜?”莫非是魏国第一美女?!

哈哈!魏无忌连拍了三下手掌,把我给吕大哥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只见一旁屏风后一个仆人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小心翼翼的将木匣放到了陈政的桌上。只见木匣黑色的底子上流动着红色的花纹,甚是古香古色,显然是一个精美的战国漆器。我靠,包装都这么奢侈,里面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埃及法老的黄金权杖?或者是如意金箍棒?

想当初我与吕大哥结为兄弟之时,大哥不惜重金求得鱼肠剑,赠与了无忌。当时无忌竟然没有什么宝物回赠大哥。因为这件事,我这几年来都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呐!唯有从东海购得上好鱼皮,为鱼肠剑制作了剑鞘,平日时常拿出来观赏一番。为了给大哥寻找世间宝物,无忌动员数千门客寻遍天下,才以千金购得这件稀世珍宝。恰逢大哥路过大梁,今日便赠与大哥。

哎呀嘛!我咋期待感爆棚了呢?!啥东西,还让你魏无忌如此渲染炒作一番。待会儿打开要是一个苍蝇拍子,我看你的脸往哪搁!

陈政激动的心、颤动的手,轻轻将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把宝剑。我靠,又是宝剑!你还不如在魏国找个地方给我做个保健呐!我又不是战神,也不是战狼,你给我把剑让我在战国抹脖子用呐?!再说,我就是穿越回去带上它,还能天天腰里挎着剑上班儿是咋地?校长还不拿苍蝇拍子拍死我嘛!若论称手的兵器,我们二十一世纪流行的是AK47,或者整个RPG也行,你给我个冷兵器,对我来说就是开了个冷玩笑!

无忌老弟,这是何物?

哈哈!这不是一把宝剑嘛!大哥可知此剑的来历?

不知!难道此剑还有什么蹊跷?

大哥可要坐稳了,无忌可要说了!

哎呦我个哎呦!你说就说吧,咋地,这把剑还能从木匣里飞出来,化身一个洲际巡航导弹,到邯郸把嫪毐那厮给定点清除了不成?!

吕大哥,此剑便是二百多年前,越王允常恳求天下第一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的湛卢剑。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湛卢剑?!

正是。当年欧冶子答应越王后,带着妻子朱氏和女儿莫邪、女婿干将,在湛卢山用神铁、圣水,历时三年铸就此剑。湛卢剑通体漆黑,并无剑刃,然而却能无坚不摧。当年欧冶子试剑之时,曾一剑劈开巨石,而此剑毫发无伤。这把剑可横扫千军,却又不带丝毫杀气,乃是一把仁者之剑。据说,湛卢剑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

陈政刚要问什么传说,苏代满怀好奇的迈步走到台阶上,伸手拿出湛卢剑观赏了起来。好剑!果然是欧冶子所铸的湛卢剑!苏代情不自禁拔出剑刃,在台阶下缓缓挥舞起来。

你个老家伙会玩儿不,别他奶奶的玩儿着玩儿着把脑袋骨碌到地上!陈政看着苏代在下面一招一式的比划,倒是有几分贱客样子!

“来来来,咱们再饮几樽,待我与众位慢慢道来。”魏无忌举起酒樽,下面的门客纷纷直起身子向台阶上举樽致意,喝完后亮樽验酒。

哎呀你个魏无忌,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又一个劲儿的喝开了。快说,有啥传说?

这湛卢剑最神奇之处便是它能自己选择主人。据传说,凡是湛卢剑看不上的人,即使是得到它,它也会神秘的不知所踪。

那湛卢剑看得上的主人呢?

哈哈!若是世间有了湛卢剑愿意依附之人,此剑便会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的来到此人面前,当此人手持湛卢剑之时,此剑便会立刻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陈政一听,这不是胡扯嘛!一把宝剑,就是它再神奇,不过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罢了,它又没长嘴,又没有生命体征,还龙吟?!它就是哼哼几声也是没影儿的事儿!

突然,信陵君府的大厅内莫名其妙刮起一阵风来,吹得众人衣袖飘动不止。与此同时,隐隐传出阵阵“啾啾”之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震动耳膜,声波越来越震荡飘忽。

我靠!啥情况?克塞号要降落了?外星人要进攻战国了?陈政和魏无忌顿时慌乱起来,台阶下的一百多个门客也是轰然而乱。

等到陈政定睛看时,我勒个去,湛卢剑啥时候从苏代手里跑到李牧那儿了?!只见白衣李牧手持湛卢,在大厅中央上下挥舞,龙吟之声跟随着剑气所指,波荡激射而出。那湛卢剑黑漆漆的剑身虽然看似寻常,但在李牧手中,一会儿如龙腾九天、穿梭翻滚,一会儿如龙潜入海、惊涛骇浪,剑锋所藏如潜龙勿用,剑锋所指如见龙在田,剑锋所退如惕龙无咎,剑锋所刺如跃龙在渊,剑锋所扬如飞龙在天,剑锋所收如亢龙有悔。难道?这就是从《易经》乾卦爻辞中创研的那套无影无形、变化无踪的六龙无相剑法?!

李牧不愧是未来的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真是湛卢剑在手,纵是那强秦虎狼又有何惧!

李牧手持湛卢剑真似如虎添翼一般,许久才将此剑收入剑鞘,大厅内顿时风息无声。

苏代击掌叫好道:真是宝剑配英雄啊!

魏无忌甚是诧异,难道这个白衣少年,竟是湛卢剑选中的主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政更是目瞪口呆,难道人世间真有此等奇事?!

李牧走上台阶,将湛卢剑放回陈政的桌上,转身回到了座位。

陈政拿起湛卢剑,剑身离鞘,轻轻挥舞了两下,却没有任何动静。唉!看来我今天只能跟韩非去马尔代夫了,人家湛卢剑为李牧爆灯了。

人世间最重要的就是个缘份,缘份到了,爱得死去活来,缘份不到,擦肩而过也行同路人。遇见谦谦君子要彼此珍惜,即使遇见赵郝、嫪毐那样的奸恶之人也不必挂怀,他们来到这个世上,不就是来鞭策君子,给君子当镜子的嘛!

无忌老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哦?吕大哥但说无妨。

既然依你所言,这把湛卢剑会自己选择主人,刚才那番情景你也看到了,李牧兄弟与湛卢剑的缘份颇深呐!我看,不如将此剑赠与李牧兄弟,宝剑配英雄,岂不是一桩美事?!

吕大哥不说,无忌也猜到了。自从寻到这把湛卢剑后,拿过此剑的人也是不少,但那传说中的龙吟之声却闻所未闻。今日这位李牧兄弟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既然我已将此剑赠与吕大哥,下面如何发落,大哥拿主意便是!

那好!李牧兄弟,你过来,今日这湛卢剑与你真是天作之缘,我便将它转赠与你吧!

李牧激动的无以言表,大步上来接过湛卢:吕大哥将如此神物赠与小弟,今后小弟为大哥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哈哈!李牧兄弟不必客气,拿去便是!若不是兄弟你方才偶然舞剑,我等这辈子恐怕也听不见龙吟之声,也见识不到湛卢的神采啊!”陈政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有点儿隐隐作痛,这个吕不韦咋这么任性呢,鱼肠剑,湛卢剑,消失于历史中的上古神剑送出去两把,可我陈政来到战国至今只是得了个和氏璧!

继续喝酒!魏无忌见湛卢剑已经花落李牧、剑得其主,心中也是甚感欣慰。李牧高兴,吕大哥就高兴,那么我魏无忌有啥不高兴的,皆大欢喜嘛!来来来,不醉不归!

信陵君府的大厅内一时人群熙攘,那一百多个门客看着魏无忌的面子,频频走过来向陈政敬酒,赞誉之辞不绝于耳。

哎呀,今日我等听了吕先生的一番演说,真是白活了几十年呐!

可不是嘛!吕先生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很多古书上的古人云,我等读了几十年书,也是不知出处啊!

原以为吕先生只是个经商之人,今日才知道先生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呀!

先生一番道家为体、儒家为用、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杂家之说,真是振聋发聩,使我等茅塞顿开啊!

先生思想如此深邃广阔,何不弃商从政,将来拜相定国、著书立说,留英名于万世呢?!

陈政被排着队恭维自己的门客们喝得晕头转向,哎呀!这战国的酒对我来说不是千樽不醉嘛?!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飘了呢?!咋看着眼前的人都成了双影儿了呢?!

“好好好!我就听诸位的,将来也弄个丞相当当,也他奶奶的著书立说,书名就叫那个,那个《吕氏春秋》,怎么样?好不好?”

《吕氏春秋》?众门客一听,纷纷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吕先生既然把书名都提前想好了,将来我等一定拜读先生的杂家大作!来,大伙儿一起,预祝先生大作早日出炉!

苏代此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坐在那里,心想,你们都高兴了,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幸事你们都遇着一个了。你吕不韦他乡遇无忌,李牧也是他乡得神剑,我呢?!连个过来照个面儿、喝个酒的人也没有。我就只配清泉濯足、花间晒裤、背山起楼、焚琴煮鹤、临窗骂雨这般煞风景吗?!顶你们个肺的!

吕老弟,我看咱今天就别喝了,不要耽误了韩国之行啊!今日不如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新郑面见韩王商讨军国大事呀!

陈政正在飘飘欲仙,听苏代一说,也是酒醒了几分。虽然韩国割不割地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自己的老家赵国已经决心赖账了。如今自己已经名满战国,如果连韩国都摆不平,那不是丢吕不韦的人了嘛!我陈政还咋在战国放纵不羁?!将来咋在秦国呼风唤雨?!

吕,吕大哥,你明,明日要,要去韩国?我,我韩非愿,愿随大哥,一,一起面,面见父王。如,如何?

哎呀!有韩王的公子韩非陪着,这不是正在犯困天上掉下个枕头嘛!得!咱们师徒四人加上白龙马这就凑齐了,明日一早,韩国滴走着!

第二十八章 公子韩非

白龙马李牧在马车外骑着马,孙行者荆锤在车厢外与信陵君府上的马车司机并排而坐,此时,车厢里坐着陈政、苏代和韩非三人。

临离开大梁时,魏无忌又给陈政弄了个大场面儿,率领着一百多个门客一直送到了城外十里开外。

吕大哥从韩国回来时再到大梁一叙啊!魏无忌看着即将远去的陈政,甚是依依不舍。

还来?你魏无忌这次给我准备了一百多个号称口才好的,下次不知道又有啥等着我呢,还是算了吧!我他奶奶的绕过你这个大房梁。

马车上的导航仪自带语音功能:请不要选择高速优先,因为压根儿就没修高速,只能走乡间小路,当前目的地为韩国新郑,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二百五十公里,路上想嘘嘘的乘客请抓紧时间唱唱歌儿,因为半道儿没有服务区。

一行人中只有李牧和荆锤会武术,一个是谁也弄不住,一个是椰风挡不住。俩人这次大梁之行都换了新兵器,李牧背上背着湛卢剑,为了不引人注目,故而用布包了起来。荆锤原来用的那把剑估计还在那个倒霉催的劫匪身上插着呢,这会儿背着李牧转手过来的二手剑,也是颇为高兴,反正不用交过户费,能砍人就行!

陈政此时面对的是苏代诧异的眼神和韩非崇拜的目光。幸亏苏代不认识司马迁和诸葛亮,更不认识孙先生,谁让他太着急,在战国就出生了呢!

“韩公子,你的老师荀子现在何处呢?”据陈政所知,精通帝王之学的荀子跟自己是赵国老乡,不如借此机会打听打听。

吕,吕大哥,搞,搞错了吧?!我,我并未拜,拜荀子为,为师啊!

啊!忘了这一出了,这会儿韩非还小呢!

呵呵!哥口误啊,口误。

听,听说,荀,荀子前,前几年被,秦,秦王嬴稷,邀,邀请到了秦,秦国,这,这会儿,正跟,跟嬴稷,还,还有范,范睢,喝酒,喝酒呢吧。此,此人号,号称儒,儒家传人,但,但其学,学说却似,似另出一,一门,我,我怎会拜,拜他为师,还,还不如,大,大哥教我。

哎呦我去!放着荀子这个大学教授的祖师爷不去拜,我算哪棵葱我还不清楚?!

韩老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要想做学问,那可不能死记硬背,更不能没有自己的思想。要是每天从早到晚的死读书、读死书,就算把先贤的著作背得滚瓜烂熟,那不就是个克隆人嘛!你想想,历史上已经出了一个孔子,如果后世再生出一千个、一万个孔子,说得东西都完全一样,那还有啥意思!我们要敢于超越前人,把前人的学说发扬光大,形成自己独有的思维,才算是没有辜负前人的希望啊!荀子能把儒家学说继承发展、活学活用,不愧是一代大师。韩老弟若是拜他为师,将来定不会后悔呀!

苏代一斜眼儿,吕老弟怎么说话奇奇怪怪,啥是克隆人?

克隆人嘛,就是完全一样的人,这是西域方言,所以你听不明白。

我靠,你吕不韦会几句西域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就牛掰了是不?!人家韩公子瞧不上荀子,你还愣劝人家,若是误了人家子弟,韩王跟你玩儿命信不信?!

苏代冷冷一笑,吕老弟看来跟荀子先生很熟啊!不然怎么会在这儿免费做广告、拉学生呢?!介绍一个学生提成儿有多少?你也给我拉几个富二代呗,我苏代就办个励志成功学速成班儿,或者是分分钟让你学会演讲、练好口才很简单、教你做个职业经理人等等集训班儿,收学费外带卖光盘,用我的大舌头卷点儿钱花花!

我跟荀子也不认识,就是听说过而已。

诶!你跟荀子不认识你就让韩公子去拜师,你这不是坑人嘛!韩公子,别听他的,想拜师可以找我,你让你父王拜我个上卿,我就在韩国给你一对一的培训,你想当纵横家还是演讲家,或者当主持人、律师,反正凭舌头吃饭的本事我都会,保管把你口吃的毛病给整没喽!

陈政这个气,这不是收音机里卖假药、卖药的雇人拨打热线电话、包吃包好看疗效,号称啥病也能治嘛!听那一通现场双簧:“大夫,原来我这病吧,老严重啦!几十年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大螺丝都成了摆设儿。自从吃了咱这个药吧,一个疗程我就能玩儿跳绳啦,两个疗程屎黄汤儿都能憋出个将军肚儿再也不拉裤啦,三个疗程大螺丝就变成电线杆子啦!这不听说咱这个药快卖光了嘛,我再买二百五十个疗程的,让我老伴儿也吃上。”药托儿刚说完,在电线杆子上坐着的另一位就拿起话筒开始了:“你打这个电话真及时,现在赶紧抢购吧,今天只限前十个打进来电话的,打晚了就脱销啦!这个药吃上二百五十个疗程,保管你的经络、气血、大小周天、任督二脉都给你铺上高速公路,都给你整成飞机跑道,让你一跺脚就能飞上天!”

你苏代要是把荀子和韩非师生俩搅黄喽,那韩非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韩王二代罢了,历史上哪还有《韩非子》这部经典著作呢?!

韩公子,我虽然不认识荀子,但是他的学问那可是相当的渊博,我们学校的楼道里到处都挂着他的名人名言,比如: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再比如: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还有: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牛掰不?!日后找机会领你去认识一下荀子,试听几节课呗!

“咦?吕老弟还在哪个学校上过学?这可真是奇闻呐!我只知道你从小跟着吕老爷子学做生意,没上过学呀!这是哪个学校,还把荀子的章句挂到墙上,莫非是荀子自己办的课外辅导班儿?”苏代虽然嘴上带着刀子,心里又是翻江倒海起来,这个吕不韦连荀子的学说也能张口就来,这是怎么个状况?!

你问我在哪上的学?就不告诉你!我就闷着你!

韩老弟,拜荀子为师的事儿再考虑考虑呗!

既,既然大,大哥都,都说了,改,改日跟,跟大哥到秦,秦国,拜,拜会荀,荀子,果,果如大,大哥所,所言,韩,韩非我,便拜在,拜在荀,荀子门,门下。

得!我这不是又给自己揽了个活儿嘛!我穿越过来就是让你们战国人成双配对来了是不?平原君配上毛遂,赵姬配上嬴异人,荀子配上韩非,我跟谁配去?!吕不韦干了这么多好事儿,司马迁老师咋不给写写呢?!

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一程,陈政心里渐渐烦躁起来,咋这么慢呢?!还没骑自行车快呐!你们战国人都真有耐心,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没有汽车,连手机都没有,送个信儿都得快马加鞭很多天,然后见了面就问一句:“吃了吗?最近忙啥呢?”也不嫌路上费油儿!要么说二十一世纪的人都那么心急嘛慌的呢,就是因为生活节奏太快,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千言万语在空气中来回穿梭,干啥都要讲个“快”字,全是停不下来的节奏。很多人不会享受生活,天天的开会、加班、出差,号称是忙事业、为了更好的生活。大家也不想想,也许你本来就在好生活里呢?!更好的生活在哪里?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更好的意思就是现在永远不好,不能静下来喝杯茶、看看书、逛逛街、玩儿会儿游戏看会儿片儿,就只能在永不知足、烦躁焦虑中奔跑。人呐,千万不要在追求更好的路上累趴下、病倒了,如果那样,就会被美好生活弹射出去说拜拜了!

吕,吕大,大哥,你想,想啥呢?

哦,没啥,就是在车里有点儿烦闷。

大,大哥,你走,走遍天,天下的,肯,肯定见多,识,识广,不,不如趁现,现在,给小,小弟我,讲,讲讲七,七国见,见闻呗!

陈政心里一通无奈,我刚穿越过来不久,高兴的事儿没几件,竟是遇见些个堵心窝火的事儿了,有啥可讲的!韩老弟,你还是让苏先生讲讲吧,他可是上知地理、下知天文的战国达人。

苏代一听,嘿嘿,你吕不韦也学会狮子滚绣球了,现学现用啊!

哈哈哈哈!吕老弟,你这些天比我说的话还多,又是说倒楼缓那个老僵尸,又是在大梁舌战群儒,肚子里的墨汁儿倒干净了吧!当着信陵君的面,还什么“我本商贾,经营于卫国,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看把你给能的。咋地啦,话到说时没有词儿了吧!

哎呀!我顶你个煽风点火的。小爷我就是圣斗士星矢知道不?!你打我打得轻了都激发不了我的小宇宙,我就喜欢绝地反击,我就是卧薪尝胆的勾践,装疯断腿的孙膑,皮开肉绽的张仪,胯下之辱的韩信,对了,还有我的哥们儿范睢。人家勾践和孙膑为了报仇雪耻,一个尝夫差的屎,一个吃猪圈的屎,那是多么的拉风!

韩老弟,哥哥我就是个贱买贵卖的商人,没啥可圈可点的见闻。这样好不好,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咋样儿,就当闲着解解闷儿?

好,好啊!大,大哥有,有啥,有,有趣的故,故事,快给,给小弟讲,讲讲!

陈政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韩非,唉!我就把我在课堂上讲得些个寓言故事说给他听听吧!说哪个呢?

诶!陈政灵机一动,我咋差点儿忘了这一出呢?!《韩非子》里不是现成儿的寓言故事嘛!你韩非就是个寓言故事大王,《韩非子》里的寓言好几百个,你还让我给你讲。讲就讲!不过,我要是拿《韩非子》里的故事在韩非面前卖弄,我是不是有点儿缺德呢?!顾不了那么多了!

韩老弟,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特逗,我这十几年就靠这个故事活着了!听着:话说有个郑国人,要到集市上给自己买一双鞋子,出门儿前先用一根稻草量了量自己的脚,得出了鞋子的尺寸,结果走到集市上看好了一双鞋,一摸兜儿,这才发现把那根稻草忘到家里了。然后,他跟那个卖鞋的说,我回家拿了鞋子的尺寸再来买,说完就往家跑。等他再回来买鞋时,集市都已经关门收摊儿了,只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路过的人问出了缘由,都嘲笑着说他,脚就长在你的身上,你穿上鞋子试一试不就行了。谁知那人却说,我不相信脚,就相信量好的尺寸。这个故事就叫郑人买履,我的故事讲完啦!

韩非坐在陈政的对面听得津津有味儿,真是意犹未尽!

大,大哥,这个故,故事太有,有意思了!这,这个郑,郑人真,真是愚,愚蠢。

陈政一看,呀呵!韩非果然没听过这个故事,让我给蒙混过关了!韩老弟,知道这个故事的寓意不?这就是告诉大家,不要墨守成规,遇事要学会变通,不要像一些老家伙一样,明明一副死脑筋,还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苏代瞪了一眼陈政,心想,说谁呐?!

吕,吕大,大哥,再,再讲一,一个呗!

我去!还要我讲啊!好吧,再讲一个吧。走起:话说齐宣王喜欢让人吹竽,还只喜欢大合吹,每次都是几百个人的大场面儿。有一个南郭处士听说这个工作不赖,也想加入乐队拿高薪,于是托人情儿找到齐宣王,顺利的加入了队伍。这个南郭处士过了几年好日子,结果齐宣王死了,换了他儿子继位。后面这位齐王只喜欢听个人独奏,于是不会吹竽的南郭处士便跑了。这个故事就叫滥竽充数,我的故事讲完啦!

韩非听完后拍掌大笑起来,大,大哥,原,原来这,这个人就,就是个混,混吃混,喝的。

韩老弟果然聪明,这个故事就是说,天下有一些人拿着工资不干事儿,占着茅坑儿喝茶水儿,平时装模作样、吆五喝六,真把他自己推到前面,立马拉稀放屁腿抽筋儿!

大,大哥,再,再讲一,一个呗!

还讲?!不讲了!

“一,一个,就一,一个。”韩非表情恳切的看着陈政,真是谁都不忍拒绝。

说好了最后一个啊!话说宋国有个农夫,平时好吃懒做,光想着不劳而获,家里的日子很是惨淡。一天,他正在地里睡觉,正巧有猎人在附近捕杀兔子,吓得兔子们没命的乱跑,其中一只兔子一头撞死在这个农夫旁边的树上了。农夫大白天捡了个便宜,回去饱餐了一顿。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天天等在那棵树旁,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了,结果再也没等来兔子,地也荒了。这个故事就叫守株待兔。

陈政刚要说下一句,苏代在旁边接过话茬:我的故事讲完啦!吕老弟,你除了这句还会别的不?

这时,从车厢外传来李牧的声音:吕大哥,快看,前面就到韩国都城新郑了。

第二十九章 三家分晋

大国和小国的差别除了地盘儿面积不一样,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也能看出来一些。为啥?因为在战国,城墙那可是最基础的基础设施。

陈政怀着一丝小激动下了马车,却见韩国新郑的城墙明显比邯郸、大梁的城墙寒酸了很多,谁让韩国是战国七雄里最小的国家呢!

如今的韩国虽然有点儿落败了,可曾经也是战国的一批小黑马。想当初晋国牛掰不,地盘儿大,人口多,秦国都得自称小弟喊大哥!可事情往往就坏在盛极必衰上。后来,晋国的几个大家族把董事长给架空了,董事会完全被韩董事、赵董事、魏董事、智董事、范董事和中行董事给掌控了,这六个董事一个比一个不懂事儿,完全不把董事长放在眼里,每次开董事会,甭管做出啥决定,董事长只负责签字:同意到奥运会去偷。董事长是没戏唱了,接下来就有好戏了!

晋国董事局的六个执行董事开始了内斗,一通的拳打脚踢、互不相让,先是赵董事开除了范董事和中行董事,会议室里除了董事长那把椅子,就剩下了赵、韩、魏、智四个名签儿。

那个姓智的明显不够智慧,靠着自己胳膊粗、小弟多,在尖沙咀号称智慧龙,天天想着欺负浅水湾、油麻地、旺角的三个小兄弟。有一次智慧龙约三个兄弟出来吃火锅,吃着吃着就说了一件事儿,啥事?要地盘儿呗!智慧龙指着三兄弟,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划一块地盘儿出来,否则,谁不给我智慧龙面子就砍他。

你猜怎么着?!韩董事、魏董事也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没办法,咱人不够多呀,只有那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咋办?俩人回家一合计,给!不给不行啊!将来等机会再要回来吧,实力不够就得学会忍!两家第二天就划出了几条繁华商业街给了智慧龙。偏偏那个姓赵的不服气,我们几代大哥打下的江山,你说给我就给呀!有本事打一架,打赢了拿走!

嘿嘿!智慧龙一看,哎呦我去,还真有胆儿,行,打就打!结果赵董事连忙收缩兵力,从邯郸一路撤到了晋阳。为啥?因为当时邯郸的仓库虽然殷实,但赵董事这人聪明,如果仓库殷实,那肯定是平时百姓交的话费多了呗,关键时候怕靠不住啊!再说,人家赵氏分舵早有退路的安排,把晋阳城修得那叫一个结实,而且城里的百姓用手机接打电话、无线网络都免费,关键时候能给力。还真是给力!智慧龙领着韩董事、魏董事,三路人马砍过去,结果砍了好几年也没砍进晋阳城,人家晋阳城当初修城的时候,把制作弓弩的材料都备好了,你看看人家赵氏分舵的未雨绸缪!晋阳那些话费免单很多年的百姓也是真够意思,易子而食也要同仇敌忾!

打不进去怎么办?智慧龙领着人站在高处一看,呀呵,晋阳城旁边儿有条河!要不说古代哪个城市旁边儿有河既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呢!好就好在有水喝、能游泳、能洗澡儿,还能钓鱼。坏就坏在还能把城市当庄稼给灌溉喽!

智慧龙领着韩董事、魏董事站在高层建筑顶层拿着望远镜,边看边笑也就罢了,他是边看边笑还边说,你们俩看看,我这个水淹七军的主意不错吧,晋阳城都变成养鱼池了,咱哥们儿甩几杆子,钓个高密度咋样儿,把那个姓赵的钓上来切成生鱼片儿,做成寿司卷儿!另外那两个董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相互偷偷看了一眼,我靠,咱俩的老窝儿旁边儿也都有条河呀!改天,智慧龙再把咱们那儿开发成垂钓胜地该咋办?!

这会儿,那个赵董事还有晋阳城的百姓在水里都把皮肤泡白了,天天在露天大澡堂子里搓泥儿。一天,赵董事和秘书一人拿个毛巾又搓上了,你说这天天饿着肚子洗澡也不是个事儿,咱得想个辙呀,不然都快泡掉皮了!

四眼儿秘书一通俯耳过来,咱何不悄悄联络韩董事和魏董事,给智慧龙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家联合起来分了他的尖沙咀?!

嗯!好主意!咋不早说!事不宜迟,快去!

韩董事和魏董事正考虑给自己老窝儿旁边那条河改道呐,一听要瓜分尖沙咀,好!约好时间,叫上弟兄,砍死智慧龙!

这哥儿三个此刻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趁着智慧龙在营帐里打呼噜,赵家军一通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韩家军和魏家军一通你先死我才能更好滴活着,给智慧龙来了个卷包会!

智慧龙的结局不能仅用意外二字概括,虽然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但是在几千年历史上也没几个,你猜怎么着?赵董事不但把智慧龙给灭了族,还把智慧龙的头盖骨做成了酒杯,往里面倒上酒,喝得那叫一个痛快!你说说,一个人被别人报仇,还有比这个下场更惨的不?!

感兴趣的童鞋该问了,有这么大仇嘛?不就是智慧龙要点儿地盘儿嘛!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没准儿春秋战国的历史都得重新彩排一遍了!赵董事跟智慧龙的仇,那可早了去了!

人家赵董事没当分公司经理的时候,他老妈就是公司里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赵氏公司前舵主不知哪天斜眼儿瞅见这个阿姨了,后来就有了小赵。可人家赵氏已经有明媒正娶的大姨太了,赵氏接班人的名字都挂在正大光明匾的旁边儿了,小赵只是背着鞋箱出去擦鞋的命。

赵氏前舵主非常重视早期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当然,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几个宝贝儿子。老赵亲自撰写了格言家训,写在竹简上每个儿子一份,拿回去好好学,三年以后考你们。没想到三年后还真考试,其他几个公子哥儿都立马傻了眼,不是把竹简弄丢了,就是把竹简拆开点烟使了,反正卷子上除了名字没有多余的一个字,真是一个比一个惜字如金!小赵童鞋晚上睡觉都把老赵发的竹简揣在怀里,倒着背三百遍也没问题!这个排名最后的儿子终于被关注上了。

也不知前舵主是喝多了,还是真的心血来潮,突然有一天,对着自己所有的儿子说,自己在某个高层建筑的楼顶放了个宝贝,看谁能找着,谁找着有重奖。那几个子以母贵的公子哥儿坐着电梯上去找了半天,啥也没有啊!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逗咱开心呐!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人家小赵虽然是擦鞋匠的命,但是人家人穷志不短,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小赵站到楼顶上俯瞰着东方之珠,这不就是我的爱人嘛!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就是我心中那片江山!让海风吹动了我的梦,每一条街巷仿佛都说出我的尊严。让利剑伴我来保佑你,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小赵回到家跟老爷子一说,您说的宝贝就是把属于自己的地盘儿要回来!老爷子一听,这才是我赵氏的接班人呐,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才能跟那几个没有朋友、只有利益的董事PK呀!来人呐,把正大光明匾旁边儿那个条幅撕了,找个打印门市重新喷上三个字:赵无恤!

你看人家赵无恤这番逆袭多么来之不易!可当初智慧龙是咋对待他的呢?一次智慧龙带着赵无恤一起去抢地盘儿,就因为赵无恤脚步慢了点儿,没有带头冲进前面的人群,智慧龙在小赵他爹跟前儿是一通垫砖儿:小赵这么没胆儿、这么不能打,我看你就换人吧。又有一次,智慧龙跟小赵在一个桌子上喝酒,智慧龙仗着自己辈份高、实力强,愣是冲着小赵一通灌酒,还把杯子扔到了小赵脸上,俩人在酒桌上打了起来,事后,小赵是忍了,可智慧龙跑到老赵那儿又是几大罐子眼药水儿给小赵上了个结实。幸亏老赵不傻,而且对自己看准的人有坚定的意志,不然小赵又要背起鞋箱,顺着火车道走天涯了!

赵无恤跟智慧龙如此深仇大恨,也只有再次端起酒杯时,能够自信人生二百年了!

自此,韩、赵、魏三家在晋国上演了一出三足鼎立。若干年后,韩虔、赵籍、魏斯哥儿三个被周威烈王封为诸侯。再后来,三家干脆把总公司解散了,韩国、赵国、魏国就此诞生,华夏历史也从春秋步入了崭新的战国时代。

如此看来,如果没有当年小赵的揽狂澜于既倒,韩国、魏国也得被智慧龙吞并,如果那样的话,《史记》和《资治通鉴》该再版印刷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韩国这个北临魏赵、东有齐、南有楚、西有秦的四战之地,虽然有申不害以法术治国的十几年回光返照,如今已没有了当年灭掉郑国的威风,也没有了从阳翟迁都新郑的风光,只能靠着申不害变法遗留下来的一丝喘息,在秦国虎狼之师的一次次冲杀声中惶恐度日!

行走在新郑的街道上,看着略显破败的城市基础设施,陈政也是高兴不起来呀!虽然统一六国是大势所趋,日后韩国就是第一个被秦国灭掉的国家,可就是战争太残酷了,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秦国那个按割人头论功行赏的套路,太没人性了!将来我要是到秦国,必须给他们改改规矩。

进了新郑城,韩非神色激动起来,毕竟是回到自己家了嘛!现在他的主要任务是当好主人、陪好客人,还得当好吕大哥和父王的介绍人。

韩非把一行人领到新郑最高档的旅店住下,陈政便打发信陵君府的马车回大梁了。

给陈政他们每人安排了一个单间儿,韩非便辞别而去,到王宫里见父王去了。临出门时,陈政特意交代,见了你父王,就说我们是受赵王和平原君所托,特来与韩王商议大事,此事万分紧急,最好能尽快单独面见你父王。

大,大哥放,放心,交,交给我,我了!

陈政心想,这次还就得和韩王单独见面,一来这个事情现在还属于绝密阶段,不能走漏风声,二来呢,韩王别为了欢迎我,再弄个百八十人的鸿门宴,我可受不了那个刺激了!

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欢迎的队伍,更不见韩非的人影儿,这是啥情况?咋跟在大梁的差别这么大呢?把我们扔这儿没人管啦?!

等啊等!等得肚子扁了、花儿谢了、天也黑透了,不等了,吃饭去!陈政招呼苏代、李牧和荆锤三人出了旅店,在附近找了个酒馆儿吃喝了一通。

几个人回到旅店已经很晚了,刚一进门,却见韩非面带愧疚的等在那里。

吕,吕大,大哥,不,不好意,意思!

啥情况?见到你父王了吗?

见,见到,到了。

咋说?

大,大哥,能,能否到,到你房,房里说?

也是!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着。

到了陈政的房间里,四个人都眼巴巴瞅着韩非。韩非脸色通红,更是难为情的低着头。

说呀!啥情况?

父,父王不,不想见,见各位。

What?你没说我和苏先生是赵王派来的特使,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吗?我们俩就差没在背上插个鸡毛掸子来了,鸡毛信算个啥!

大,大哥别,别生,生气,等,等我慢,慢慢说。

哎呦我顶你个大喘气的!你确实是慢慢说,就算你想快点儿说,可是快得了吗?!听你说话,我,我都快,快成,成口,口吃了!行了,韩老弟也别着急,咱们坐下慢慢说。

原来,韩非进王宫见了父王,刚说到赵国派来了几个人,要跟父王单独见个面。那韩王就摆手示意韩非不用再往下说了。没准儿韩王也是听不了韩非版的慢慢说,所以我替你说吧。儿啊!我早就得到邯郸传来的线报了,这个叫吕不韦的,还有那个苏代,他们来的目的是想让咱们韩国跟着赵国跳火坑啊!他赵国死了四十几万人可以不在乎,可以跟秦国耍赖皮,咱韩国玩儿得起吗?你忘了秦赵长平之战前了?他秦国是一直想往东扩大地盘儿,可他偏偏柿子捡着软的捏,那他的大石头一个劲儿的砸咱韩国呀!先是丢了野王,把偌大一个上党郡跟咱韩国隔离了。最可恨的是,我都答应把上党献给秦国了,那个上党郡守就是不愿降秦。父王没办法,只好换去个冯亭,谁知这小子竟然把上党送给了赵国。最后怎么样,赵国和上党死了那么多人,上党还不是让白起给占了去?!

父,父王,吕,吕大哥他,他们就,就是来找,找您商量抗,抗秦大,大计的啊!

呀呀个呸吧!他赵国想赖账自己赖去吧,别想拖咱们韩国下水,咱要是听了赵国的胡言乱语,秦国第一个不放过的是咱,不是他们!你,你去,去跟他们说,趁早离开韩国走吧!

第三十章 命悬一线

岂有此理!我陈政在秦国、赵国和魏国还没吃过闭门羹呐!范睢、赵胜、魏无忌,哪个不是听说我来了安排好吃好喝好招待,怎么偏偏到了你这个小韩国竟敢撵我走?!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玩儿萨萨,我就给你摆上一排红旗全系列,让你那些缺德的玩意儿立马变成玩具模型!

韩老弟,你再进王宫给你家老爷子说一声,就说我吕不韦和苏先生见不到他,我们就赖在韩国不走了。

陈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因为啥呢?就是因为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我在战国声名鹊起,正是如日中天的不羁放纵爱自由,在一个小小的韩国栽了跟头,韩王连一碗兰州拉面都不给预备,连个蒜瓣儿都没有,甚至还避而不见,把我当瘟神一样对待,吕不韦丢得起这个人,我陈政不能窄了这个面儿!

可是韩国王宫戒备森严,我也不能领着李牧和荆锤冲进去吧!要是那门人间大炮在就好了,我都不用什么一级二级准备,穿着那身红色人造革精仿奥特曼的外套就飞进狼堡了!

韩非也是颇没面子,几次三番进宫,韩王的思想工作就是做不下来。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陈政看看苏代,苏代也是一脸茫然,怪只怪人家韩王的情报系统很发达,在邯郸的线人很给力,咱还没到,人家就把咱肚子里的肠子切成段儿量精确了。

得!反正已经在新郑住了好几天了,也不在乎多住几天,天涯何处没有酒、暂把新郑当故乡吧!陈政领着苏代、李牧和荆锤除了吃饭睡觉,便在新郑城里闲逛起来。

看看新郑有啥土特产没?买点儿回去带给家里人。我靠,不对呀,我在这战国没有家人呐!我的亲人还在两千多年以后呢!陈政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来,也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可好?!在战国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在街上走着走着,咦?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偌大的牌子,上面写着赌坊二字。呀呵!韩国地盘儿不大,这间赌坊的规模倒是不小。我没去过澳门,就去韩国的拉斯维加斯瞅瞅。走着!

一行人溜达着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面积不小、人也不少,真可谓人头攒动,熙攘之声不绝于耳。

荆锤看来是个玩儿家子,在各个赌桌前挨个转了几圈儿,眼神都快成冒蓝火儿的加特林啦!主人,要不咱整几把?

陈政一看里面的情形,也没有啥扑克牌以及花花绿绿的筹码,每张赌桌的形式都一样,无非就是三个骰子,压大压小。

锤子,看来你是老玩儿家了?

主人说笑了!我原先儿吧,也就在俺们那嘎达拿点儿小钱试试运气,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这开赌场的,官府不管吗?

嗨!一个愿赌、一个服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只要抽了税,别的才不管呐!

哎呀!这战国要是遍地赌场的话,那该有多少人沉迷于此,轻的倾家荡产,重的卖儿卖女,竟然没人管?!陈政想到这里,对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又是一番感慨、感动、感激、感谢。

陈政此时身上揣着些个金饼子,反正是吕不韦的钱,何不在此解解闷儿,比划两下子呢?!刚要跟着荆锤找张桌子坐下,苏代在一旁声色俱厉起来,一副长者训斥晚辈的口气。

干啥玩意儿呢?!放着好日子不想过了是不?!你们吕家的钱儿多没处花了是不?!想当败家子儿是不?!想去当要饭的是不?!

哎呦我去!老苏,至于不,你看你一连好几个问题,跟连环炮、无影脚似的,怪吓人的!我俩就是拿两个小钱儿试试手气,别大惊小怪的中不?

不中!我现在站在七国最中心地段的新郑还是个不中!还拿两个小钱儿试试手气,倾家荡产都是从这儿开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知道啥叫家底拜光、哭爹喊娘不,告诉你,赢了还想赢更多、输了还想捞回来,这就是作死的节奏。

苏代不由分说,拽着陈政就出了门去。身后的荆锤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好像赌坊里有个皮筋儿拽着他一般。其实那哪是皮筋儿,那是心中的魔鬼在被另一个魔鬼召唤着。

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陈政躺在床上别提多无聊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躺在这陌生的时空里,老天爷,拿雷劈死我吧!这要是一个战国人穿越到现代,死了也是爽死的!然而,现代人穿越到战国,却有很多种死法,其中,死的最多的是无聊爆炸而死!

陈政正在床上躺着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嘴里喃喃的唱着:告诉你,我曾失去太多,告诉你,我也害怕寂寞,我知道我无法去摆脱这次穿越寂寞的伤痛,我对自己说,别总是不知所措!想回去的黑夜,我已泪湿了双眼,反反复复孤枕难眠,告诉我,谁一样不成眠,告诉我,奇迹何时出现?!

刚唱到这儿,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敲击房门,哎呀!这是谁一样不成眠,这是个啥奇迹?!难道是鸟饿池边树,僧敲宅男门?!

隐隐约听见荆锤的声音,主人,睡了没?我,锤子,咱去赌坊玩儿几把呗?

这他奶奶的韩国豪华旅社里但凡有台电视的话,我就躺在被窝里调台不出门儿了。可是这战国的夜晚也忒无聊了!走就走!

陈政穿好衣服,轻轻开门关门,蹑手蹑脚的走过苏代的房间,跟着荆锤消失在月光下。

荆锤白天回来时肯定把路线熟记于心了,大晚上也跟开着导航似的,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语音提示:前方,已到达目的地附近,导航结束,谢谢!

谁知刚走到赌坊门口,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在殴打一人,嘴里还骂骂咧咧:没钱了还想玩儿,上次欠的钱还没还呐!告诉你,三日内还不上钱,把你老婆和孩子卖了抵账!滚!快滚!

大汉们见陈政和荆锤走了过来,马上换了一张面孔:哎呦!两位小爷,这是想玩儿几把?一看二位就是有钱的主儿,快快有情!今天晚上,保管您二位乘兴而来、满载而归!

荆锤见陈政还在愣神儿,一拽陈政的胳膊,主人,走吧,既来之、必赢之!

老手不愧是老手,行家伸伸手、赢钱特顺手。荆锤接连赌中了十几把,桌上的钱堆成了小山,身后观战的陈政也兴奋起来。

哪知,自从赌坊的伙计之间交汇了一下眼神后,荆锤也不知道自己是屡战屡败,还是屡败屡战了,不但桌上的钱被别人扫了落叶,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主人,借我点儿呗,从我工资里扣,中不?

得!就借你一个金饼子啊,多一个也没有。

荆锤把金饼子往赌桌上一放,立刻引来一片哗然之声,赌坊伙计们眼神交流的频率骤然提高,每个伙计的眼睛都好似一台发报机,滴滴滴、滴滴滴,收到,明白,有一个鬼子军官在前面不远处山头?好!哦?身边还竖起了通讯天线?好!哦?还有一条狼狗?好!哦?已经进入了我军小山炮的射程?好!肯定是个大官儿,干他!哦?这么快就干完啦!哦?还是个中将!太好啦!把他身上那个小图钉儿割下来喂狗!

此时的荆锤已经被赌坊里的山炮包围了!

这厮身上竟然有金饼子!妖怪,哪里跑!

整个世界都在跟这个倒霉的保镖作对!他说下雨,就是安好的晴天;他说一定生男孩儿,就是一对儿可爱的双胞胎公主;他说今天晚上没有查酒驾的,结果就被砸开车窗、电视曝光!反正是好的不灵、坏的特别灵。

荆锤输得红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陈政也有点儿站不稳了。

不知何时,陈政的身后站了两个人,一拍陈政的肩膀:你就是邯郸来的吕不韦?

陈政吓了一跳!二位是?

我们奉韩王之命,来请吕先生到王宫一叙。

韩王有请?糊弄鬼子钻地道呐?!这么多天了不见面,大晚上的找到这儿来了?!陈政心里不由得一紧,这俩人的手里莫非有炸?!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吕不韦。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陈政刚要伸手去拍荆锤,却被那两个人捂嘴扭胳膊的往门外走去。

赌坊里的大汉和伙计还不干呐!好不容易来了个财神爷,刚才的金饼子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掏出来的,你们两个说弄走就弄走啊?!要弄走也得等我们把他身上的金饼子榨干了再走!

那两个人架着陈政往外走,七八个大汉堵在门口拦住了去路。陈政一看,我靠,又是站一排、七八个,我的命运咋这么七上八下呢!嘿嘿!没想到今天遭遇绑票儿,还有七八个泰森护驾,我看你们俩咋把我弄出去。

谁知陈政的耳朵边儿传来一阵笑声,陈政左看看、右看看,人和绑匪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的妈生的,绑匪是绑匪的妈生的,你们他奶奶的笑啥呢?!

诶!对面的泰森们,你们扭头往门外看看。

咦?啥情况?我靠!

七八个泰森扭头一看,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二十多个蒙着面、拿着剑的霍利菲尔德,其中一个猛地伸出一根食指,一边用弯曲的食指招呼着泰森们,一边大喊一声:你们来呀!

我顶你个大理国皇太子的!这不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阳指加狮吼功嘛!

赌坊的大汉们再一次展示了与生俱来的演员天赋,告诉你们,我们既能演反派,还能演小品,如果剧情需要,穿上裙子、戴上发卡就是个张飞改美人儿,你就是再改成大树我们也能演!既然诸位英雄这次行动这么有诚意,慢走!不送!改天来玩儿!

得!这些个赌坊的大汉一个也靠不住,人家看似保护自己,其实就是冲着自己的金饼子,看来,跟钱沾边儿的人基本上都靠不住!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当我看到保护过我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我把你们看清楚,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你们从来不在乎。啊!多么痛的领悟,你们是我的全部,只是我回首走出来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

陈政被塞进马车,还要做最后的努力:兄弟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吕不韦呀!

嘿嘿!听说你这厮嘴皮子有点儿道行,还真是嘴硬。知道我们弟兄在新郑跟你多长时间了吗?今天晚上终于让我们等着你了,你也有离开白龙马挂单儿的时候,你咋不让你那个李牧兄弟救你了,你倒是大声喊呐!若不是虞卿那个老东西派李牧保护你,你早就投胎到两千年以后了!

这位好汉,你是不是当过算命先生?!咱们无冤无仇的,弟兄们若是缺钱花,我身上还有几个金饼子,尽管拿去,不够的话好商量!

懒得跟你啰嗦,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兄弟们,把这厮的嘴给堵上,带走!

陈政的嘴里被塞上一块破布条子,手脚都被捆了个结实,眼睛也被蒙了起来。我靠,来真的?!

陈政眼前一片漆黑,此时已是前途未卜!

小子们!知道你们绑得是谁吗?!是不惜重金在视频网站注册会员的名誉宅男,还想跟我玩儿绑架游戏?!连姆尼森主演的《飓风营救》全系列,小爷可是看过无数遍。知道我印象最深的剧情是什么吗?就是连大叔被绑架后,蒙着眼睛在绑匪的汽车里玩儿读秒游戏了!

陈政被蒙着眼睛在马车里开始了一场生死时速:从赌坊出发,东行310秒,左拐150秒,再右拐470秒,又直行1860秒,马车停了!看来,自己还在新郑城里,离赌坊并不算太远嘛!

推推搡搡、跌跌撞撞,陈政再睁开眼时,却是到了一间屋子里。

在赌坊架着自己离开的两个人一脸狞笑,知道我们哥儿俩是谁吗?

不知道?你们爱谁谁吧!

呀呵!死到临头还嘴硬。不怕告诉你,我们就是赵郝和楼缓大人派去截杀你的人!

哦?原来是你们两个,当时你们蒙着面,今天还真没认出来。你们俩怎么不去当运动员呢?那日跑得那么快,可惜了!这次赵郝和楼缓谁派来的人多?谁更有诚意?

还没等这两个人答话,一个蒙面人从屋外闪身走了进来:你吕不韦真是好福气,这次给你来个二合一、超级型,保你死得满意!

听这人说话怎么有点儿耳熟呢?你是?

嘿嘿!你吕不韦不是能耐大得很嘛!看你听声音能听出来我不?!

我顶你个屁股帘子的!不管你是谁,死去!

那人也不动怒,慢慢摘下脸上的黑布,陈政一看,我靠,这不是赵郝嘛!

赵郝眼露凶光瞪着陈政,好你个姓吕的,放着自己的生意不做,非要蹚秦赵两国的浑水,今天让你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弟兄们,上去劈死他,将这厮碎尸万段!

此时已是夜深,在旅店酣睡的李牧突然听到了一阵“啾啾”之声。李牧睁开朦胧的睡眼,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床头挂着的湛卢剑正在剧烈震荡。李牧猛地坐了起来,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十一章 雀啄螳螂

等等!赵大人,死之前让我说句话中不?

嘿嘿!给你一分钟时间忏悔一下自己在赵国王宫的罪过,完事儿就拿头来,楼缓大人还等着用你的人头做酒杯呐!

我靠!至于不!赵大人,你也应该知道,我吕不韦压根儿就没想掺合你们的事儿,我去咸阳是苏代那个老家伙连哄带骗弄过去的,我去赵国王宫是平原君的馊主意,就拿这次韩国之行来说吧,那也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啊!我可没打算跟你结仇,也没打算气人家楼缓。刚才有一句话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个买卖人,你们何必跟我较劲呢?传出去脸上光彩吗?

好你小子,又开始耍嘴皮子。你他奶奶的在赵国王宫一通华山论剑,把我和楼缓大人从华山顶上给扔下了山,幸亏我俩早有防备,在外套里面穿着一身儿翼装,在空旷的天地间飞了很长一会儿,这才老脸着地、捡回条命。现如今,这件事儿已经传遍了七国,我和楼缓大人一个鼻青脸肿,一个进ICU成了白色植物人儿,你说,这笔帐怎么算?!不杀了你能解气不?!

哎呀!楼缓还僵尸变身植物人儿了!那他现在到底是进攻的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

楼大人,你若是杀了我,赵王和平原君也不会放过你,我李牧兄弟也会天涯海角追杀你为我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要我说,咱就化干戈为玉帛,回到赵国,我跟你们俩没事儿斗个地主,甭管我抢不抢地主,三张底牌都归你,中不?

少说这些听不懂的废话!你以为我和楼缓大人还会在赵国混吗?实话告诉你,我来之前儿秦国都跟我说了,只要我赵郝和楼缓投降秦国,不但是加官晋爵,金饼子也大大滴有!

哦?原来你们俩已经是秦国的人了?!那咱可是自己人呐!我跟秦国的丞相范睢那可是老铁,改天我再去秦国,让老范做东,咱哥儿几个好好练练呗!我要是死在你手里,范睢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俩又得穿上翼装在七国四处滑翔了!

嘿嘿!知道你跟那个姓范的关系不赖,所以才要秘密的让你人间蒸发。就算那个范睢想保你,他若是知道你在赵国王宫还有信陵君府的灭秦之论,这次又到韩国来忽悠韩王赖账,估计不用我俩动手,你那个老铁就得把你当铁化喽!这次我和楼缓大人联合铲除你这个一心亡秦的双面儿胶,正好给秦王和范睢送上一份海鲜大礼包!

诶?!上次你和楼缓不是分头行事吗?这次咋地啦,改成肩并肩联合作战啦?!

上次是我没来得及跟楼缓大人商量,这一次,让你小子啤酒加白酒,一个深水炸弹干沉你!哈哈!刚才看你小子可怜让你忏悔一下,啰哩啰嗦的又浪费这么多唾沫星子!来人,上去把这个姓吕的脑袋割下来,记得,别伤着他脑袋瓜子顶儿,不然楼大人的杯子就该漏酒了!

哎呦我去!我陈政穿越到战国,最终竟落得个跟智慧龙一样的下场?!天呐!

赵郝身后那两个原本各为其主的劫匪,此时成了加盟连锁店主,一个端着啤酒,一个拎着白酒,恶狠狠走向陈政。哈哈!今天我俩杀你可不是为了当赏金猎人,就为了给那些死去的哥们儿报仇雪恨,你小子也给我们办了件好事儿,此番就我们俩人分赏金,少了那些分钱的同伙儿!

咦?那你们和四十大盗到底是关系好、为他们报仇呢?还是他们死了很高兴呢?

两个劫匪一下子愣住了!对啊!我们俩跟四十大盗要是关系好,为啥盼着他们死呢?要是关系不好,为啥替他们报仇呢?

你看看,我说的对吧!既然他们死了你俩很高兴,那不是我给你们办了件大好事儿嘛!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呀!快,还不快给我松绑,小爷我请你们出去吃夜宵,吃完再赌几把!我给你们每人几个金饼子,让你俩玩儿个痛快!

此刻,那两个人如同一头扎进了《寂静岭》里,看着四周茫茫的白雾、安静的街道、空荡荡的房子,咦,这款游戏不是单人单机模式吗?怎么变成双人单机版了?!把游戏设计的如此恐怖,多个人还不如多给点儿枪和子弹呢!

哎我说,你们俩别愣着了,过来松绑呀!待会儿卖夜宵的就收摊儿了。

好嘞!那两个劫匪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把捆在陈政手上脚上的绳子解开,等陈政站起来,俩人还伸手给陈政拍了拍身上的土。

赵郝一看,呀呵!什么滴情况?你吕不韦难道是红警里的尤里,谁要是进入你的方圆五百米,都得被你三言两语控制住是不?!

停!干什么玩意儿!你们俩哪头的?我让你们把吕不韦脑袋割了,谁让你们割绳子了?!都给我到墙根儿拿头撞几下墙去,撞醒了就动手!

好嘞!那俩人还在《寂静岭》里晕头转向呐,走到墙根儿就开撞,也许,这一关的秘钥就是用头把墙撞开,然后发现一把小钥匙呢?!

这下把赵郝给气得!不是七窍生烟、就是七窍流血,反正七个窍都没闲着!我让你们撞你们就撞啊?他让你们松绑你们就松啊?还记得自己叫啥不?知道这次来韩国是为啥不?算了,我也不跟你们着这份儿急了,我自己上吧我!

赵郝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抢过一把剑来,猛地向陈政砍去。

突然,屋子四周的窗户突然爆开,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手上拽着绳子,从外面破窗而入,与此同时,房顶也被来了个大揭盖儿,从上面垂下十几根绳子,每根绳子上都滑下来个蒙面人。陈政一看,我靠,黑豹突击队?海军陆战队?胳膊上有五颗五角星不?这是谁通知我的大使馆了?厉害了我的国!拿着我的国的护照,遇到危险就是这个待遇!太刺激啦!

咦?他们怎么都没带枪呢?只见每个蒙面蜘蛛侠手里拎着一把长剑,其中三个人已经把剑架到赵郝和另外俩人的脖子上了!嘿嘿!这些蒙面人明显是跟我一伙儿的!爽!

赵郝站在那里抖如筛糠,再看裤子也是湿了。弟兄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劫财还是劫色?咱都是社会人儿,有事儿好商量,有话好好说,别让手里的剑走了火儿!

那两个劫匪在刚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幕中清醒了过来,直接把《寂静岭》的游戏盘砸了个稀巴烂!诶,你们都是哪个部分的?问你们呐!把别人家房顶和窗户弄坏不用赔呀?!知道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我们的弟兄呀?!你们整这么大动静,,就不怕把左邻右舍都吵醒呀?!

靠近门口的一个蒙面人对着外面一通看不明白的手势,也就最后一个手势似乎能看出点儿意思,就是伸出大拇指朝屋子里指了指。接着,就看见在赌坊外面很拉风的古惑仔们,被一群蒙面人摁着脑袋推搡了进来。得!全军覆没!两个劫匪瞬间闭上了嘴,整个世界安静了!

陈政走过去拍拍一个蒙面人的肩膀,辛苦了,弟兄们,待会儿一起吃个夜宵,我请客!

谁知一屋子的蒙面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靠,你们都是机械战警是咋滴?系统都死机啦?没电啦?

哈哈哈哈!从门外闪身进来两个人,看着陈政一阵大笑。想不到我们再来迟一步,吕老弟的人头就要让人家当夜壶了。哈哈哈哈!

啥夜壶?酒壶好不好!你们谁呀,咋说话这么损呢?陈政借着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俩人的模样。

吕老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想不到长平一别,这才多少光景,吕老弟竟认不得故人了!

长平?我在长平就认识白起和王龁,不记得还有其他人呐?

吕老弟再走近些看看!

陈政眯缝着眼上前几步,定睛一瞅,哎呦我去!这不是那两个在赵国发小广告的嘛!他们在长平不是号称范睢的门客嘛!当时把他们灌趴下,我还每人送了几脚。哎呀呀,自己人!

吕老弟可别这么说。咱们过去可能是自己人,现在和日后可未必是自己人了!

咦?啥意思?你们俩跳槽啦?现在不跟范睢混啦?如今在哪发财呢?

呵呵!我们这次专程从咸阳而来,就是奉了范丞相之命,迎接吕先生入秦呐!

哦?你们想让我去咸阳,也不至于带这么多人吧?!再说,你们咋知道我在韩国的?

吕先生在邯郸的赵国王宫慷慨激昂,一番合纵抗秦的演讲甚是精彩啊!就连我们范丞相听了也是赞不绝口,连连称赞他这个吕老弟是把刷子。再加上吕先生在大梁的信陵君面前,又是一番雄才大略,还说自己也要当个丞相,还要写一本什么《吕氏春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哪有的事儿?我咋听不明白呢?

嘿嘿!还想抵赖?!赵国的楼缓大人可是一五一十的给范丞相讲了一个多时辰。范丞相安插在信陵君那里的门客也把吕先生的马尔代夫宣言抄写了几个大竹简子,送到了范丞相桌案上。你猜怎么着,范丞相是拍案叫绝啊!其中有一句是什么来着?

另一个小广告发放员说话了,我记得其中有一句:拒强秦,破连横,此六国所以存续也;媚强秦,破合纵,此六国所以倾颓也。

对,就是这句!我记得还有一句:不韦不才,仅以商贾之身周旋于秦赵之间,所求唯救赵以保六国也。吕先生,你挺谦虚呀!既然你这么谦虚,你这又是邯郸,又是大梁,如今又跑到新郑,走穴呐?当秦国不存在是不?!

一旁的赵郝听了半天,嘿嘿,我说什么来着,你吕不韦满世界的显摆,这回让你的老铁亲自收拾你吧!各位弟兄,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是范丞相的人,这次就是楼缓大人派我来收拾吕不韦,为咱秦国出气的!快把我放了!

小广告看看赵郝,轻轻一笑,范丞相让我们来韩国,是要把吕先生活着带回咸阳,毕竟范丞相和这个吕不韦感情不一般嘛!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呢?!你和那个楼缓倒好,明知道我家丞相跟吕先生的关系好,也不问问范丞相的意思,说杀就要杀,太任性了点儿吧?!

赵郝一脸不服气,就算范丞相跟他关系好,也不能任他到处胡言乱语吧!这个吕不韦表面上是个生意人,却四处宣扬合纵抗秦,如果不杀了他,范丞相在秦王面前也说不过去吧?!何况,我们只知道范丞相和他关系不一般,但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谁知道?怕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这位吕不韦先生自己炒作的噱头吧?!

嘿嘿!你这个赵大人倒是个有心之人啊!至于他们俩的关系由何而来,起初我也很是好奇,自长平回到咸阳后,我便找机会问了个究竟。

“他们俩到底是个啥关系?”这个问题显然已经困扰赵郝大人很长时间了。

何止是赵郝,陈政也非常好奇,只是自己身在其中,不能去问罢了!

呵呵!你们想知道?何不让吕先生说来?

陈政正等着听到答案,冷不丁泼来一盆凉水,我顶你个故意卖关子的!二位,不要告诉这个赵郝,我和范丞相的秘密不能让他知道,他不配!不光是他不配,你们也不配知道!

范丞相的两个门客被激将法整得一通激动、激愤、激怒,你不想让我说,我就偏说!当初范丞相逃离魏国,刚到秦国那一年多时间也是穷困潦倒,跟远在魏国的家人失去了联系。一次偶然的机会,吕不韦路过咸阳时结识了范丞相,范丞相托付他接济照料远在魏国的亲人。谁知这个姓吕的,竟然把范丞相老家的房子给掀了,直接盖了一套大院子,花销用度全包了,本来一个远近闻名的特困户,直接登上了方圆百里富豪榜,你说,范丞相和吕不韦的关系是不是杠杠的?!要不是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范丞相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让我们请吕不韦去咸阳喝茶了。

哎呀?吕不韦倒是很有眼光啊!莫非在他眼里,穷困潦倒之人都是奇货可居?!这才是成就大事的本事呐!啥叫远见卓识!啥叫独具慧眼!比那些嫌贫爱富、攀龙附凤、趋炎附势、阿谀谄媚的人强万倍,或者,压根儿就没活在一个世界里。与富贵者同富贵,你只能算个一般人。与贫贱者同贫贱,你只能算个普通人。以贫贱之身攀富贵,这有可能是个吃软饭的。能以富贵之身做那些雪中送炭、拔刀相助、仗义疏财、有恩必报,甚至以怨报德的人,那才称得上人物。不管别人怎么看吕不韦,我陈政开始服了!

弟兄们,别愣着了!夜长梦多,请吕先生上马车,咱们连夜赶回咸阳。

第三十二章 请君入棺

赵郝眼看着陈政被秦国的特战队员们架了出去,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哑巴吃黄连、吃了还得咽!上次杀吕不韦冒出来个李牧,这次范睢又在千里之外来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好似如来佛祖的大手掌一般,把吕不韦给卷走了。

陈政再一次被手脚绑住,眼睛蒙住,嘴里塞着布。只是这次与上次不一样的是,感觉自己好像被抬进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箱子里,四面都不透风,上面还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把我放哪了?哎呦我去!两千多年后可没有这么玩儿的啊!我们都是爱护土壤、节约耕地,装到小盒子里。你们直接给我弄个一头大来一头小,我要是大头儿子,你们还得给我定制一个,否则就得给我的头专门弄个大箱子!

秦国的特战队也不含糊,一个个擦掉脸上的迷彩,脱掉身上的夜行衣,摘掉脸上的黑布,全部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那些长剑也都藏在了马车车厢的暗格内。马车上还点缀了一些白布,打眼一看,这就是一个给人送行的队伍。

广告员在马车外招呼一声,目标,咸阳,开路!导航语音提示:距离当前目的地咸阳路程较远,请注意行车安全,前方三公里,有城门拍照,限速10,请注意减速慢行!

陈政一听咸阳,好吧,我也省得在棺材里读秒了,不然非得把自己读死过去,也省得再出来了,到了咸阳让范睢直接埋了我就得了,再配几个女兵马俑!好看点儿的!

谁知到了新郑城的西门,城上的门岗说啥也不给开门。韩王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得出城。

令你个头吧,大金饼子,上!

广告员拿出明晃晃、金灿灿的饼子托在手上,离远了看,好似一坨屎一般,嘿嘿,天下还有不喜欢吃这个的?快快开门!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别耽误功夫扯没用的啦!刚刚接到王令,全城戒严,你们这会儿就是想掉头回去,恐怕都没戏了!

What?全城戒严?难道赵郝那小子告的密?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就地解决了他们。

广告员还不甘心,大半夜的也不能在这儿一直耗下去呀!城上的官爷听着,我们今晚必须出城,不然耽误了时辰,我们可担待不起呀!我这里还有几个金饼子,官爷们分分,开门吧!

别喊啦!没戏!你们也别离开啦!

突然,广告员和特战队员们看见城门楼子上点起了一把大火,我去,这是啥意思?难道是给谁传递信号呐?!

给陈政送行的队伍一下子慌了神,突如其来的状况考验着范丞相门客的应变能力。

怎么办?两个门客对视了一眼,无线电波传输的信号显示:全体上刺刀,上!

俩人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几十个送行的老百姓瞬间脱掉了宽怀大敞的衣服,一个个打开随身的包袱,换上了夜行衣,带上了黑面罩,拎出了长剑,而且还人手一个飞虎爪。

城上的门岗朝下一看,我靠,这帮人是干啥的?难道是专业群众演员?!

只见数十条绳子飞上了城墙,一个个明光锃亮的飞虎爪挂住了墙砖,特战队全部变身飞虎队,顺着绳子飞快的向上爬去。

门岗们平时哪见过这阵势,慌乱中拿着长戟朝下挥舞着。问题是,城上的人手不够啊!别说是一对一了,即使是十对一,这平时守城门儿、卡油水儿的门岗也不是秦国特种兵的对手呀!门岗们心里这个奇怪,今天晚上咋这么邪乎呢?韩王偏偏今晚下令全城戒严,不然的话,每人分个金饼子,烧酒、烧鸡加烧菜,夜班儿三烧就开整了!现在可好,遇见一群玩命儿的蜘蛛侠!

两个门客正在城下观战,眼看着手下的队员们就要登上城墙了。突然,从两人的头顶上飞过无数支箭矢,在黑夜的冷风中呼啸而过,城墙上传来阵阵惨叫声。定睛看时,秦国的特战队员们就像死了的知了一般,一个个坠落到了地上。没有被击中的黑衣人们见势不妙,急忙顺着绳子滑了下来,从背上抽出剑来一看究竟。

此时,陈政还躺在棺材里无法出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马车的一侧是秦国的两个王牌大贱谍和特战队,而另一侧,却是无数支火把照耀下的韩国御林军!

你还别说,韩国虽然是个小国,但人家的御林军却是清一色的骑兵,每一匹战马的头上都罩着盔甲。马上的人更是帅气十足,一个个金盔铁甲,头盔上还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

走在御林军最前面的有三匹马,只见韩非在当中,李牧和苏代在两旁,荆锤却没骑马,手拿宝剑站在那里。

却说陈政和荆锤悄悄溜出旅店后,李牧在沉睡中听到湛卢剑的“啾啾”之声,在惊异中坐了起来,却不知是何原因。哪知再躺下后,那湛卢剑发出的声音久久不止,李牧感到事情蹊跷,这才起身出来察看一番。当发现陈政和荆锤的房间空无一人后,便急忙敲开了苏代的房门。

苏代不愧是老江湖,一摸脑袋就猜出来这俩人准是去了赌坊。好你个吕不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倒要看看你在赌坊是如何让人家榨干的,也好让你现场唱一首无地自容!

李牧和苏代急匆匆赶到赌坊,却见赌坊的门关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来。俩人凑近了一听,咋里面有个人在惨叫呢?咋一口东北腔儿呢?哎呀!这不是锤子的声音嘛!

李牧抽出湛卢剑,冲着门板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块整板儿!赌坊的大门瞬间被湛卢剑洞开,荆锤被头朝下吊在里面,正被一群大汉当沙包呐!

锤子看见眼前倒立的李牧和苏代,瞬间泪崩了!救命啊!杀人啦!快来救我啊!这嘎达就是个黑店呀!他们快把我整死啦!

苏代迈步进去,别喊,别喊啦,啥情况?说!

你先让他们把我放下来呀!

也对!诶,你们,快把他放下来。

那群大汉一听,呀呵,你是哪颗葱?我们凭啥听你滴?你说放下来就放下来,你当我们玩儿《寂静岭》呐?我们可不玩儿那个头晕烧脑的游戏。要放下来也可以,三个金饼子滴拿来。

啥?三个金饼子?那你还是把他杀了吧,回见吧亲!苏代说完就拽着李牧往外走。

锤子见状大喊起来,哎呀!你们俩见死不救啊!不救我也可以,你们的吕老弟、吕大哥可是找不见啦!你们俩也不管不顾啦?!

李牧立时甩开苏代,转身走了过去,说,吕大哥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吕大哥呢?

我也不知道吕大哥这会儿在哪呐!

得!当我没问,各位好汉,你们继续!

李牧兄弟别走!虽然我不知道你吕大哥去哪了,可是这帮子人知道。

哦?李牧转身看着大汉们,拿湛卢剑一指,你们,说,跟他一起来的人去哪了?

嘿嘿!想知道不?三个金饼子。今天这厮在我们店里不但是输了个底儿掉,还从我们账上支了三个金饼子,你替他还上,我就告诉你。

锤子破口大骂起来,胡说,谁借你们金饼子了?!是你们作弊被我发现,骗走了我的金饼子不还给我,欠钱的是你们,不是我!

嘿嘿!我说你欠了我们的就是欠了,我们这儿有这么多人作证,你一个人空口白话,谁信你?

苏代是听出了里面的缘由,知道今天不靠武力解决是不行了。对待这些蛮不讲理的人,你要是在这儿讲道理只会是耽误功夫,而且还会显得自己很愚蠢。最好的办法是用RPG解决,直接轰他们丫的,他们这种人就认同暴力!

苏代断然大喝一声:李牧,干他们!

谁知那帮子大汉哄堂大笑起来,就凭这个小年轻儿,手里拿一把黑乎乎的烧火棍子,这东西是把剑不?连个剑刃儿也没有。哈哈哈哈!

李牧见这帮大汉笑得肚皮乱颤,猛地把手中剑竖了起来,只听湛卢剑发出震人耳膜的“啾啾”之声,赌坊里的蜡烛顿时火苗四溢,屋子里顿时着起了火。

大汉们齐声高呼,什么情况?拿起手里的刀斧向李牧砍来。李牧看来是因为这些人罪不至死,不想伤了他们,便后退几步,用湛卢剑向一旁无人的赌桌劈去,只见一排四五张桌子被剑气劈成了两半儿,对面的墙上也开了一道裂缝。

屋子里的人全都傻了眼儿,大汉们吓得放下了家伙儿,呆呆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不把他放下来?!

是是是!

说,跟他一起来的人去哪了?

我们也不知道!就是被两个人架了出去,外面还站着几十个蒙面杀手,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那个人被塞进马车,往东面去了。

走了多长时间了?

大约半个时辰了吧?!其它的我们就都不知道了。

李牧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问苏代,先生,您看该怎么办?

苏代一摆手,别急,越是在这个时候越需要冷静!我看这样,你吕大哥估计是被仇家绑走了,凭咱们三个人可远远不够。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韩非,让他连夜进宫,请韩王出面,此事在今晚才或有转机。

韩王?苏先生,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那个韩王连个面儿都不见,他能管这件事儿吗?

会!放心!就韩王那个小胆儿,他肯定会。不要忘了,我和吕不韦是赵王派来的,而且你吕大哥还和范睢、魏无忌交往甚密,如果吕不韦在韩国遭遇不测,别说他韩王,就是整个韩国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先生说得对!那咱们也不知道韩非住在何处啊!

哈哈!你们这些天悠哉悠哉的吃饭逛街,我可是没闲着呀!跟我走就是。

李牧一听,好家伙,这个老江湖真是个有心人呀!看来日后还得多学着点儿!

李牧和苏代领着锤子出了赌坊,直奔韩非的府邸而去。身后赌坊的火势却骤然不可收拾,那帮大汉连喊带叫的一通忙活,那火却越来越旺。幸亏旁边没有民房,这才没有殃及无辜!

韩非得到消息,带着三人上了马车,连夜来到韩国王宫。

苏,苏先生,你,你们稍,稍等,我,我去,去去就,就来。

三个人在韩国宫门外等了一会儿,见韩非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一身盔甲的将军。一问才知,这位将军乃是王宫的御林军统帅。

韩王连夜下令,新郑城全城戒严,不准放一只老鼠出城。各个城门若发现可疑之人,立刻点火为号,为御林军发出信号。

韩国王宫的最高处就是韩王亲自设计施工的瞭望塔,专门用来接收来自城门的信号。也许,这是韩王在遇险时的及时逃跑系统呢?嘘!

站在瞭望塔上的御林军远远望见自己平时常去的赌坊着了火,咦?韩王只让看城门的信号,没让城里点火啊?!哎!今后下班没处玩儿了。正在摇头唏嘘,我靠,今天新郑城是啥情况,西门的火也点起来了,快去通报!

韩非和苏代、李牧都换上了战马。荆锤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罪过大了,哪还好意思骑马,甘愿跑在前面打头阵。韩国王宫的御林军跟着韩非的坐骑,浩浩荡荡向西门疾驰而去!

到了西门,只见有两个人站在城门内,面向城门指指点点,几十个黑影正在城墙上抵抗着地球引力。城上的门岗正在齐声唱着:你们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你爬向这里,他爬向那里,麻烦的问题,我站在天空里抵抗的很无力!

此时此刻,秦国的黑衣蜘蛛人死了一半,还剩一半。不过,人家毕竟是从虎狼之师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面对眼前的韩国御林军,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范睢的两个门客对眼前关门打狗的局面进行了一番评估,跑是跑不了,打是打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李牧借着城门上的火光,急切的寻找着陈政,依今晚的情形看,吕大哥的失踪与眼前这些人肯定有关系。

韩非骑着战马走在最前面,用手一指前方,扭脸向御林军统帅示意道:留,留着这,这两,两个活,活口,其,其他全,全部消,消灭!

随着一声令下,后面的御林军一字排开,拉开了威震战国的韩国强弓劲弩。

那两个门客抱头躲在了马车后,那些黑衣人举起长剑冲锋过来,却被暴风骤雨般的箭矢穿透了胸膛,一个个悲壮的面向前方倒下!

陈政躺在木头板儿里,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估计是救兵到了,于是在里面连蹬带踹起来。李牧听见马车上传来异样的响声,忙下马招呼荆锤跑了过去。

吕大哥,终于又见到你了!你们把我们吓死了!

陈政从棺材里坐起来一看,我靠,这么大场面儿?!死了这么多人?!

韩非见陈政安然无恙,也放下心来,继续发布着命令:将那两个人带走,先行看押起来。送吕不韦先生一行回旅店歇息,明日与我进宫面见父王。

别忙着歇息!陈政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还有一件事儿没了结呐!

吕,吕大,大哥,不,不知是,是何事?

新郑城里还有一拨冤家等着咱们呐,若不登门拜访,韩老弟岂不是未尽地主之谊?!

第三十三章 暗夜寻踪

陈政招呼押解两个秦国广告员的御林军:把他们两个弄过来。

那两位已是魂飞魄散,来到陈政面前跪在地上,吕先生救我们,我们也是奉了范丞相之命才来韩国的呀,我们刚才还救了你的命呀,我们也没有为难你呀,我们只是想把你送到咸阳呀!

别在这儿呀呀呀的啦!说,赵郝那个老巢在什么位置?你们领路,带我去找他。

这,这!

这什么这?

广告员指了指身后那一片倒下的秦国特战队员,知道路的已经躺在那里面了。

啥?!那你们俩给我领路。

我,我,我们俩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具体任务都是他们安排的,我们只是名誉领队。

我顶你们个吃干饭的!合着你们只会耍嘴皮子是不?!看看这些死了的人,拍着胸脯想一想,你们当这个领队要脸不?亏心不?

这可是范丞相安排的。

老范就是靠耍嘴皮子当的丞相,当然重用你们这些溜须拍马、顺杆儿爬的货色,真有本事的人,像白起那样儿的,都得靠边儿站。哎!我这会儿跟你们说这些干啥!说了也白说!御林军兄弟,把这俩人看牢了,别跑了他们。

看着广告员被御林军连拖带拽的弄走了,陈政心想,赵郝那帮子人肯定还在新郑城里,如果今晚不把他们一网打尽,明天就没戏了。怎么办?这么大个新郑城,怎么找?

咦!有了!韩老弟,领着队伍跟我走。

李牧忙问,吕大哥,要往哪去?

目标,赌坊,走着!

御林军统领迟疑的看着韩非,心想,既然吕不韦已经在棺材里大变活人了,那咱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韩王还在王宫等消息呐!这又是要往哪去呢?跟咱还有关系吗?

你,你还,还愣着干,干什么?听,听吕大,大哥的,给,给大哥一,一匹马,你在,在前面带,带路。

得!韩公子发话了,韩王就是责怪起来,也有个高的顶着呐!得令!城上的弟兄们,把下面清理干净喽,其他所有人,向赌坊进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赌坊,那些大汉还心有不甘的在那儿救火呐!冷不丁斜眼一看,我靠,这么大阵势?来帮忙灭火的?仔细一看,哎呦!被绑架走那位怎么在马上坐着呐?

陈政一看也是心中一乐,这是谁替天行道干的好事,把这个人间魔窟点着了?!烧得好!

那些大汉再一看,哎呦!那个被咱们当沙袋练拳的猪肉炖粉条儿也来啦!他们俩到底啥来头?这次肯定是来报仇的!快跑!赌坊的大汉们也顾不上救火了,转眼跑了个干净。

陈政骑在马上,从怀里掏出范睢写得那个路条儿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众人一看,我靠,这是啥玩儿法?

苏代在一旁斜着眼睛冷笑着,这厮又要玩儿什么花样儿?!

只见陈政骑马缓缓前行,嘴里面默默念叨着什么。看来,陈政是要把在谍战片里学到的东西用到战国了,这就叫读秒追踪法。

谁知陈政骑马东行了310秒,牵着缰绳左转时,马头一下撞在了墙上。陈政拿开路条儿一看,我靠,离左转路口还有十几米呐!继续走!左转,然后再蒙眼。直行了470秒,又该左转了,这次幸亏李牧手急眼快,打马上去牵住了陈政的坐骑。陈政睁眼一看,我靠,差点儿掉沟里。哎呀!这个办法也不准呐!

后面的韩非等人,以及那些个御林军一个个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不敢笑又憋不住,眼前儿这位吕先生是不是在棺材里待傻啦?!蒙着眼睛梦游呐?!我们可还想早点儿回家补补觉呐!那个御林军统领忍不住看着韩非,公子,我们陪着这位吕先生玩儿啥呢?韩王可是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能不能让他不要再闹了?!

韩非也是非常奇怪,吕大哥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陈政还是不依不饶,不行,再走一遍,我就不信今晚找不到那个该死的赵郝。李牧兄弟,你给我找一辆马车去,咱从赌坊重新走一遍!

还要原路返回再走一遍?!李牧见陈政态度异常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这会儿到哪去找马车呢?

你带上锤子,去新郑城西门,就把刚才那辆放棺材的马车给我牵来,咱们赌坊门口见!

好吧!你是大哥你做主!就算大哥今天晚上疯癫了,我李牧就陪你疯一次、癫一回,谁让你是我大哥呢!

一行人领着御林军浩浩荡荡回到赌坊,刚才消失不见的大汉们这会儿又跑回来救火呐!扭头看见黑压压的御林军又回来了,What?深更半夜的,你们逗自己玩儿呐?还是逗我们玩儿呐?我们他奶奶的火也不救了,反正也没救了,爱咋咋地吧!咦?被绑架走那位怎么下马了,怎么不理咱们呢,怎么站在那里了,等谁呢?!

不一会儿,李牧骑着马,荆锤驾着那辆放着棺材的马车回来了。这下可把赌坊的大汉吓坏了,哎呦我去,把棺材都预备好了,这是要杀我们灭口啊!我们的赌坊都烧成灰烬了,你们还要赶尽杀绝,也太狠了吧!

陈政见马车到了,用手一指那些赌坊的大汉,那些大汉立刻跪倒了一排,磕头如捣蒜的求饶起来。

哎呀!这一阳指就是厉害,让我再给你们亮一招狮吼功:把他们赶到一边儿玩儿去!

李牧兄弟,把我的眼睛蒙上,手脚捆上,然后把我放棺材里,听我口令行事。

好嘞!你说咋办咱咋办!

御林军们一看,这啥玩意儿这是,赵国派来的这个吕不韦是啥路子,不是寻常人、不走寻常路?在棺材里没躺过瘾是不?遛我们玩儿呐?!

赌坊的大汉们打生出来也没见过活人主动钻棺材的,一个个以为自己在做梦呐,打脸的打脸,掐大腿的掐大腿,哎呦!真疼啊!

陈政被李牧和荆锤抬进了棺材,只听棺材里面传出指令:往东走。

得!上马,走着。

荆锤驾着马车一路东行,片刻又听陈政呼喊:左拐。

呀呵,还真有一个路口,他躺在棺材里蒙着眼睛咋知道的?

右拐470秒,再左拐1860秒,停!把我抬出来!

陈政从棺材里被抬出来,拽掉眼罩儿一看,我去,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排民房。

苏代终于忍不住了,哈欠连天的抱怨着,吕老弟,今天晚上玩儿够了不?你要是没玩儿尽兴,让李牧和锤子陪你继续,我和韩公子,还有这么多御林军兄弟们就不陪你了,回见吧亲!

等等!韩老弟,能否派几个弟兄到房头上查看一番,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定会有所发现。

韩非扭脸看看御林军统领,那统领和这位韩王的公子对视了一眼,得!你们几个,上房查看。

几个御林军下了马,垒成人梯上了墙头,将军,有发现!

嗯?什么情况?

旁边一间屋子的房顶被掀开了,里面有人影儿晃动。

陈政一听,哈哈!感谢连姆尼森,感谢马特达蒙,改天去好莱坞请你们喝酒儿!

韩老弟,这屋子里面有赵国的奸细,哦,不对,他们已经投降秦国了,是秦国的奸细,你看,是不是给他们来个一阳指呢?

韩非面朝御林军,用手一指旁边的房子:给,给我围,围了,一,一个也,也不,不能跑,跑掉!

陈政心想,韩非童鞋,你的一阳指确实厉害,狮吼功就算了,你也练不成啊!

此时的赵郝大人正在掀掉顶的屋子里来回踱着步破口大骂呢!只见他指着一排手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在赌坊门口的神气劲儿哪去了?要你们有什么用?那帮子秦国人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我们现在在韩国,不是在秦国!别说是秦国的几十号人了,就算是韩国王宫的御林军来了,我看你们也是白扯,到时候也得让我亲自动手灭了他们!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赵郝眼前的二十多个霍利菲尔德心里这个好笑,你姓赵的就在这儿吹吧,你也就在我们面前摆摆威风,出了门儿你也高明不到哪去。就你刚才浑身颤抖、尿湿裤子的熊样儿,还有脸在这儿咋呼!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一连串儿的是是是,你说的对,尼玛道理都在你那儿呐!

是是是,是是是!你们就会说是是是,还会说别的不?!明早都给我开除滚蛋!

赵郝说到这儿,那些人可忍不住了,呼啦一下子都站了起来,你他奶奶的,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我们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在我们跟前儿逞威风,刚才别尿裤子呀,你他奶奶的本事大,刚才你抖个什么劲儿,跳霹雳舞呐?!像你这种人就尼玛欠收拾,弟兄们,干他!

赵郝一看这阵势,哎呦我滴嘛呀!各位爷,息怒,息怒!我刚才跟你们逗着玩儿的,这不是晚上睡不着唠唠嗑呗!

就你个见风使舵、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弟兄们早就看你不顺眼啦!也好,今天晚上收拾了你,明天我们弟兄把你送到赵王那儿,让赵王亲自收拾你个变脸不要脸的东西!打!

二十几个人把赵郝围在当中一通拳打脚踢,只听见赵郝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惨叫起来,爷爷们呐,饶了我吧,是我不好,是我嘴欠,我自己掌嘴还不行吗,别打啦,你们是我祖宗,饶了我吧!

突然,屋子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陈政和韩非走在前面,李牧、苏代和荆锤紧随其后,正在门内站着看演出呐!在他们身后,是里三层外三层,反正是数不清的韩国御林军。

霍利菲尔德们一下子愣住了,我靠,今天晚上已经走了一拨了,咋又来了一拨?

赵郝从四周林立的大粗腿中冒出头来,此时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两只眼睛都戴上了黑框眼镜儿。嘛呀!这不是吕不韦嘛!他不是被范睢的门客带着去咸阳了吗?这会儿早该出城了,咋滴啦?高速封路啦?没下雪呀!

陈政朝霍利菲尔德们嘿嘿一笑,各位不睡觉在这儿练拳脚呐?!我今天晚上也是睡不着,这样吧,你们继续,我们给你们当观众!

对面众人一看,我靠,这小子被我们从赌坊弄到这儿,又被秦国特战队弄走,现在又带着这么多人回到这儿,今天是啥日子?一晚上咋这么乱呢?!让我摸着脑袋捋一捋,我咋有点儿晕呢?!

今天晚上差点儿死在赵郝剑下的陈政,此时又变成了赵郝的救星!估计你还是没明白,这世界的变化就是这么快!赵郝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只好扯着嗓子呼救,吕先生救我啊!他们想打死我呀!

救你?你拿剑要劈死我的时候咋没想到让我救你呢?当时你咋不救我呢?我看你不是怕被他们打死,是怕被送到赵王那里吧?!你来之前儿秦国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只要你投降秦国,让你当个大队长,享受翻译官的待遇。

啥大队长?啥翻译官?队长,你说的啥,我咋听不懂呢?

哎呦我去!我尼玛啥时候成队长了?!就是当队长,我也当个锄奸大队大队长。前面的各位兄弟,我这里有几个金饼子,拿赵郝嘴里的牙一个换一个,谁拔几颗我就给几个,咋样儿?

苏代在旁边心里一惊,这个吕不韦够狠呐!战国又没有卖假牙的,这赵郝后半辈子只能喝汤儿了。他哪里知道,陈政只是拔了赵郝的满口牙,而赵郝却是狗皮膏药般一心想要陈政的命,今天差一点儿就把陈政的头盖骨做成酒杯了。

霍利菲尔德们不容分说,把赵郝摁在地上就是一通忙碌,只听里面哎呀,哎呀,哎呀呀,吕,哎呀,不韦,哎呀,我,哎呀,饶,哎呀,不了,哎呀,你!哎呀!

其中一人手里捧着赵郝的牙走到陈政跟前儿,我们弟兄关系好,不争不抢,今天是我们集体跳槽纪念日,给你个店庆酬宾大优惠,三个金饼子,这些你都拿去。

我要这些个玩意儿干啥,赵大人忙了一晚上肚子饿了,你们看?

得嘞!听你的。那人转身回到人群里:把这厮的嘴撬开。

苏代诧异的看着陈政,我靠,你小子还给人家白起唱《算你狠》呐,你是不是原唱,是不是那个屡败屡战的陈小春,是不是?!

此时天已渐渐放亮,陈政给了拔牙大夫们三个金饼子,便放他们出门而去了。

韩国御林军架着已经昏厥的赵郝,将他扔进了门外马车上的棺材里。

韩非见陈政心事已了,想起了父王的话。

吕,吕大,大哥,你,你回旅,旅店歇,歇息呢?还,还是进,进宫面,面见父,父王?

呀呵!韩王终于肯见面了?!我要不是脑袋差点儿被人削掉,他就不打算见我了是不?我还哪有心思歇息,赶在他变卦之前进宫。走着!

韩非和御林军统领在最前面,陈政和李牧、苏代跟着,荆锤驾着马车,马车上除了一口棺材,还有两个发广告的秦国粽子。

韩国新郑的百姓们一大早就看见这支奇怪的队伍,韩公子和御林军统领带着一口棺材,领着御林军在大街上走呐,难道是韩王死啦?

沿途的百姓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马车上的棺材盖儿突然自己打开了,赵郝在里面坐了起来,满嘴漏风的不知在骂些什么!

第三十四章 赵氏孤儿

到了韩国王宫门口,奉韩王令,只让韩非带着陈政和苏代进去,李牧和荆锤被挡在了门外。此外,两个秦国粽子和赵郝被押在宫门口等候王令。

陈政打发李牧和锤子回旅店歇息,只管等待他胜利归来的消息,然后信心满满的进了韩国王宫。一旁的苏代看着陈政的神情,呀呵,这小子越来越有状态了啊,这不是抢饭碗的嘛!

走在楼台亭阁林立的王宫里,一首歌从陈政耳边轻轻响起:我一路看过千山和万水,我的脚踏遍天南和地北,日晒或是风吹,我都无所谓!天亮走到天黑,从不觉疲惫!如果还有梦就追,至少不会遗憾后悔,说走就走一回!

结果呢?结果自从看见韩王那张柿饼子脸,陈政就有点儿泄了气。

父,父王,这,这就,就是吕,吕不韦先,先生,这,这位是,苏,苏代先,先生。

“哦,知道了,找座坐下吧。”韩王然显然是被昨天晚上折腾的没睡好,这会儿还眼皮儿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政一看,哎呦我去,就这副德行还当韩王呐?!韩国的百姓有你这样的王真是倒霉冒烟儿,活该让秦国连着串儿揍你!坐下就坐下,你没睡好,我还在棺材里一夜没睡呐!

苏代站在那里躬身施礼:苏代见过韩王。

“哦,见过,见过啦,坐吧。”韩王然勉强抬起袖子,指了指下面的座位。

两位此番从赵国而来,所为何事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陈政憋着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机会。韩王,我们为啥来,这还用问吗?难道你真不知道吗?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韩公子没有跟你说吗?

陈政连珠炮似的问题,整得韩王睁大了眼睛,我靠,这小子说话咋这么冲呢?他不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买卖人吗?见了本王脾气还不小。

苏代嘿嘿一笑,韩王莫怪,这位吕老弟年轻气盛,而且只是个生意人,对王宫里的礼节知之甚少,不知者不怪,请韩王见谅。

还是苏先生说话让本王听着贴切!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算了,不计较,哈哈哈哈!

我顶你个不洗脚的!你还不计较,告诉你,我这不是不知者无罪,我这是不知者无畏!陈政刚要说话,却被苏代抢先了一步。

韩王,这次赵王派我和吕不韦前来,正是为了韩赵两国的大事,咱们两国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抵挡秦国的虎狼之师,才能不再遭受割地之辱啊!

赵王和平原君的意思,我儿已经跟本王说过了。只是咱们两国已经答应了秦国割地之事,那白起才因此从邯郸撤了兵,如果咱们两家食言的话,秦国再打我韩国,怎么办?你们赵国再有家底子,在长平一战中也消耗殆尽了。到时候,秦国围住了我的新郑,恐怕你们赵国只会袖手旁观、有心无力了。再说,你们赵国答应秦国的是六座城,我们也只是一座城,你们割肉割得心疼可以赖账,我这一座城割也就割了,只要秦国不再打过来,韩国百姓能保住平安就万幸了!

韩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苏代周游列国这么多年,深知六国面对秦国的惶恐。就目前的态势看,韩赵两国首当其冲,自是秦国东进的门户之地。韩国亡,则赵国不久矣!赵国灭,则韩国不存矣!只有两家联起手来共同进退,才能使强秦不敢轻易用兵啊!如果咱们两家各怀心事、各自为战,岂不正中秦国下怀,秦国只要各个击破,不但韩赵两国危矣,六国都恐将不复存在了!

看来,赵王是下定决心跟秦国赖账,不惜再打一场长平之战了?你们赵国死了四十多万人,还有人打仗吗?莫非是要让老弱妇孺去跟虎狼之师较量?那本王可就该恭喜赵王了。

哦,喜从何来?

本王就恭喜他为了屈屈六座城池,被秦国踏平邯郸而第一个亡国呗!

韩王所言差矣!如今韩赵两国割地,秦国也是要灭了咱们,不割地,秦国还是要灭了咱们。如果割地给秦国的话,岂不是自毁城墙,自己打开大门迎接虎狼之师?!强大了敌人、削弱了自己,这岂不是亡国的征兆?!韩赵两国此次割让的城池,都是韩赵西边的门户之地,是秦国觊觎已久而得不到的地方。长平之战后,韩王不要只看到赵国的损失,他秦国也是死伤过半,国力已经无法支撑再打一场大仗。如果不是国力不支,秦国都已经打到了邯郸城下,怎会放弃这个到手的机会而不一鼓作气灭了赵国呢?!

苏先生,韩赵两国与秦国的割地协议,好像是你代表我和赵王,在咸阳跟范睢商定的吧!割地的是你,不割地的也是你,怎么是你是你还是你,我现在咋这么不喜欢你呢?!

苏代被韩王然顶得哑口无言,现场一片安静。韩非见气氛如此尴尬,急忙调和起来。

父,父王息,息怒,苏,苏先,先生也,也是一番,好,好意。

好意?!得了吧!若不是你昨晚连夜进宫,说什么赵国特使在新郑被绑架了,本王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他们。照我看,你们趁早回邯郸去,省得在新郑又惹出什么事端,给本王添乱!

陈政在旁边儿早就坐不住了!好你个韩王然,当着面儿撵人走,我大老远儿来到新郑,头盖骨差点儿变成酒杯,躺在棺材里折腾了一夜,要不是营救及时,就搂着女兵马俑跑到秦国大墓里去了,你说走我就走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陈政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韩王然面前。

韩王,我想请问,你可知赵国和韩国的渊源?

韩王然一听,我靠,就你个吕不韦还想考我的历史课,我从小在先王的亲自教导下,历史课考试都是三十分以上,从来没有低于过三十八分,在我的同辈王孙公子里名列前茅,你还想难住我不成?!不知吕先生所谓渊源为何?

想当初三家分晋之前,若不是赵家独自抵抗智家,又哪会有赵、韩、魏三家的联合,哪会灭了智家,哪会有今天的韩国呢?从这里论起,赵国还是韩国的开国恩人呐!

吕先生讲的这件事本王也有所耳闻,可是这都是挂满蜘蛛网的老黄历了吧?!

吃水不忘打井人!人与人如此,国与国更应如此。韩王想一想,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有谁会帮助他呢?一个忘恩负义的国家,在这个大争之世,有谁会患难与共呢?刚才所讲,乃是赵国有恩于韩国。下面我要讲的,那可是韩国有恩于赵国。

哦?韩国还曾有恩于赵国?先生说来听听。

韩王可曾听过赵氏孤儿的典故?

咦?这是啥故事,先王咋没给我讲过呢?

苏代在一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吕不韦怎么把赵氏孤儿都给扯出来了,这是要唱哪一出啊?我咋就没想到给韩王讲故事呢?跟这个弱智胆小的韩王,讲大道理当然行不通!

既然韩王感兴趣,那我就讲一讲吧。话说晋景公之时,赵家的势力庞大,引来了其他人的嫉恨,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灭了赵氏。赵朔继承了他父亲赵盾的爵位,后来成为晋国的大将军,还娶了晋成公的姐姐赵庄姬为夫人。然而赵朔年纪轻轻就死了,他的夫人赵庄姬和赵朔的叔叔赵婴齐暗中好上了,事情败露后,赵婴齐被赵氏驱逐到了齐国,从此赵庄姬对赵氏怀恨在心。

“哦?那后来呢?”韩王然看来是被陈政的故事吸引住了。

后来?后来这个赵庄姬到她哥哥晋景公那里告了个恶状,说赵氏家族暗地里筹划谋反。晋国的屠岸贾早就等待机会想灭了赵氏,于是联合其他家族,带兵剿灭了赵氏族人,赵氏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韩王然听得入了神,哪三个人,吕先生快说!

这三个人都是赵朔的亲近之人,一个是赵朔的夫人赵庄姬,一个是赵朔的门客公孙杵臼,一个是赵朔的好朋友程婴。赵氏族人被灭之时,赵庄姬已经身怀六甲,在宫中躲藏了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屠岸贾得到这个消息,闯入王宫索要这个男婴。赵庄姬情急之下把孩子夹在胯下藏了起来,并且向天祷告,如果上天想灭了赵氏,就让这个孩子哭,如果上天想给赵氏留下一个血脉,就不要让这个孩子哭。

陈政讲到这里,韩非也是听得紧张起来,吕,吕大,大哥,这,这个孩,孩子哭,哭了吗?

也是天不绝赵氏!屠岸贾搜遍了王宫也没有找到这个孩子,质问赵庄姬时,这个孩子一声也没哭,于是便离开王宫四处搜查去了。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公孙杵臼和程婴从外面找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给这个孩子换好衣服后,由公孙杵臼藏到了自己家中。然后由程婴前去告密,向屠岸贾索要了千金后,领着屠岸贾来到公孙杵臼的家中。公孙杵臼破口大骂程婴,俩人在屠岸贾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结果公孙杵臼和那个假冒的赵氏孤儿惨死在屠岸贾剑下。真正的赵氏孤儿被程婴藏在山里,这个孩子就是赵武。

韩王然听到这里,一脸的不以为然,先生讲的这个事儿跟韩国有啥关系?还什么韩国有恩于赵国,本王可是没听出来呀!

韩王先别急,接下来就跟韩国有关系了。到了晋景公十五年,晋景公突然病倒了,韩厥把真相告诉了他。于是,趁着剿灭赵氏的人进宫时,韩厥将他们全部杀了。当年那个赵氏孤儿赵武,在韩厥的支持下,带兵灭了屠岸贾,为赵氏一族报了血海深仇。

韩厥?他不是我们韩国的先祖嘛!

哎呀!亏你韩王然还记得自己的老祖宗。

韩王果然对韩国的历史了如指掌啊!想当年,韩氏在晋国那可是名门望族、权倾一时,放眼望去哪个不服就干谁!可是后来家道中落,到韩厥年幼时,已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小韩厥便在赵氏做了家仆。赵氏对韩厥那可是关怀备至,当自己家人一样看待,在赵衰、赵盾的抚养和帮助下,韩厥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路绿灯、青云直上啊!

吕,吕大,大哥,啥,啥叫绿,绿灯?

哦,绿灯嘛,就是势不可挡的意思。要不是韩厥的支持,赵武又怎能报仇雪恨?!要不是韩厥在晋景公面前的一番劝导,晋景公又怎会让赵武继承赵氏的爵位、拿回赵氏的封地?!又怎会成为后来晋国的扛把子?!即使在韩厥去世后,赵武与韩厥的后人也是在晋国强强联手、比翼齐飞,关系好的不得了!诸位说说,韩国和赵国的渊源深不深?关键时候是不是得一条心?!

扛,扛把,把子是,是啥,啥意思?

我正给你父王讲故事呐,你别老打岔!扛把子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韩王然此时已经对陈政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生意人对韩国的历史这么门儿清!听了吕先生一席话,本王这心里还真是热乎乎的,瞬间感觉跟赵国成亲兄弟了!

本来就是亲兄弟嘛,还用感觉?!

吕先生是想让我跟着赵国一起赖账了?

啥叫赖账呀?!现在赵国的六座城池还是赵国的,韩国的垣雍还是韩国的,咱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秦国要是打过来,咱们联合六国一起把他打回函谷关去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赵王已经派虞卿联络东方各国,合纵大计不日可成。韩王若是一意孤行割让垣雍,那秦国再来攻打韩国,我们其他五国可就要袖手旁观了!”沉默半天的苏代又开口了,心想,今天这风头又让吕不韦给抢去了,跟着这个姓吕的,我咋这么黯然神伤、黯然失色呢?!

韩王然厌恶的看了一眼苏代,苏先生,本王现在和吕先生聊着,不想听你说话!

得!苏代的头顶上瞬间飘来一朵乌云,又是霹雳,又是闪电,又是雪花!陈政一看,我靠,这个老家伙被冰封了!

韩王然和颜悦色的看着陈政,吕先生,本王听了你的故事甚是感慨!先生昨晚在新郑城里虚惊一场,本王在这儿给你道个歉!这些天冷落了先生,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啊!

哪里,哪里!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在你们战国也是虚惊惯了,习以为常了。

在我们战国?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在你们四战之国的韩国,简称战国。

是啊!我们韩国地处四战之地,简直是夹缝里求生存啊!本王每天就好像踩在五个鸡蛋上过日子,北边儿的赵国、魏国,东边儿的齐国,南边儿的楚国,尤其是西边儿的秦国,哪个鸡蛋也不敢踩破啊!

哎呦我去!听你说话咋跟阎锡山一个强调儿呢?!按阎老西儿的说法,每天是踩在八路军、中央军、日本人三个鸡蛋上跳舞,你韩王然更倒霉呗!

吕先生,既然范睢的两个门客还有赵郝在宫门看押着,依本王的意思,是不是把他们三位请进来,本王也好听听他们有啥说辞?

我靠!好你个韩王然,你把他们三个弄进来,想让他们三英战陈政是不?!

第三十五章 十胜十败

韩国就是再小再弱,人家韩王然也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就算是个不起眼儿的蚂蚁窝,里面也是分工明确,啥事儿都有蚁后做主。

韩王然随口招呼一声,两个秦国粽子和赵郝就被押了进来。

谁知那两个范睢的门客见了韩王,一改昨晚卑躬屈膝的可怜模样,昂头挺胸看着韩王。

韩王,我们俩可是范丞相的门客,此番来韩国,是为了请吕不韦到咸阳与我们丞相一叙,你派人把我们的人都杀了,还把我俩绑来,是什么意思?还不快给我们松绑,敬以上宾之礼!

“这个,这个?”韩王然一下子被这两个人的气势给压住了,竟不知如何应对。

陈政一看,唉!看来又要我上了!

两位先别急,我这次和苏先生受赵王所托,专程拜访韩王,乃是韩国的客人。你们号称是奉了范丞相之命来请我去咸阳,那么请问,有把人绑在棺材里的请法吗?你们带着那么多人全副武装的把我悄悄弄走,也不跟韩王打声招呼,你们以为这里是秦国呐?你们也太不把韩国放在眼里了吧?!你们眼里还有韩王吗?!

苏代扭脸一看,我去!这个吕不韦的嘴咋越来越厉害了?啥情况?!

韩王然一拍桌子,对对对,吕不韦是我的客人,范丞相派你们来请他,你们也该跟我通报一下,这大半夜的闯我新郑的城门,你们以为在自己家翻墙头儿呐?

那两人此时也毫不示弱,估计是凭着秦国这座大山,加上范睢的名号,料定韩王然不敢把自己怎么着,自顾有恃无恐的嚣张起来。吕先生,你不要忘了,昨晚若不是我们及时出现,你的脑袋就要被这位赵郝大人给砍下来了,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再说了,你和我们范丞相的关系,我们也没有为难你吧?!

韩王然一脸惊讶,哦?赵郝差点儿砍了吕先生的脑袋?这是怎么回事?

陈政一想起自己的头盖骨就浑身发麻,用手一指赵郝,你让赵大人自己说!

赵郝这会儿哪还能说出话来,嘴里呜呜呀呀了一通,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咦?赵大人这是怎么了?吕先生,快给本王说说。

陈政叹了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啊!我为了韩赵两家能够共患难、同进退,那可是力劝赵王不要割让六城,还主动请缨来拜访韩王。哪知,却因为这件事儿得罪了赵郝和楼缓两位大人,他俩又是派人半道儿劫杀,又是带人来韩国寻仇,还要把我的头做成酒杯,才能让他们解恨!你们说,他们狠不狠?也是凑巧,范丞相派来的这两位把我从赵郝大人的剑下夺走,塞进棺材里就要连夜出城赶赴咸阳,若不是韩公子及时搭救,我这条小命儿恐怕要交代到秦国去了。

吕,吕大,大哥不,不必客,客气,这,这是小,小弟应,应该做的。

哎呀!想不到一夜光景,吕先生在我们新郑就遭遇了如此之多的变故,先是被赵郝绑架,又被这两位救了命,然后又被塞进棺材,再被我儿带兵截住,最后是先生平安无事,他们三位被押解到了本王的面前。真是离奇啊!

吕,吕大,大哥,你,你是怎,怎么躺在棺,棺材里,找,找到赵,赵郝的呢?教,教教我,我呗!

我靠,这个我能跟你说得清吗?!幸亏你们战国都是马车,若是换成汽车,加几下油门儿我就蒙圈了,还去哪读秒去!我总不能给你韩非讲好莱坞吧,你连啥是谍战片儿都不知道。等我穿越回去,先给你寄一套《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这个嘛!乃是我的自救之学。我是被赵郝大人蒙着眼睛、坐着马车绑走的,在车上只要记住开始的方向和每段路程的大概时间,那么只要再次坐上马车、蒙着眼睛走一遍,就能八九不离十的找到地方了。

哦?吕先生方才所说,本王确是闻所未闻!看来吕先生真是博学多才,日后还望先生多多传授我儿韩非,不要有所保留才是啊!韩非,还不拜见师傅,向吕先生行拜师之礼?!

韩非急忙起身来到陈政面前,恭恭敬敬的深鞠一躬,老,老师,学,学生有,有礼了!

得!我到战国不但收了个学生,还是他奶奶的韩非韩大神,好吧,将来回去后,我把你给班里的童鞋们介绍一下:同学们静一静,今天,有一位同学转到我们学校,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战国退班来的韩非同学,咱们教室墙上的荀子,就是这位同学的老师。大家欢迎!

苏代在一旁酸酸的看着陈政,吕老弟,还发什么呆呐,还个礼你们就是师傅和徒弟的关系啦!

陈政也站了起来,本人才疏学浅,不敢当,不敢当啊!改日带你拜访荀子先生吧!

那两个秦国粽子这会儿还五花大绑的站着呢!看着眼前的场景,真是哭笑不得。

哎哎哎!你们当我们三个不存在了是不?!韩王,我们再怎么说也是范丞相的人,也是你韩国的客人,你就让我们这么站着,等我回到秦国,定要把你的待客之道跟范丞相好好讲讲。

韩王然也是一下子回过神来,哦,这个嘛!我得问问吕先生的意思。吕先生,你说,给他们几个松不松绑?

我靠,得罪人的事儿让我干,得罪人的话让我说是不?行!那就给他们松绑、看座吧。

好好好,就听吕先生的。来人,给下面的三人松绑,看座。

这还差不多!秦国粽子被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大模大样的找座坐下。赵郝此时已是有些失魂落魄,茫茫然挪动步子,昏昏然坐在了末首处。

此番吕先生来韩国面见本王,其中缘由,不知你们的范睢范丞相知道否?

哈哈!范丞相当然了如指掌。我俩此番前来韩国,只是奉命将吕不韦带到咸阳,至于你们韩国割地的事情,范丞相那是了然于胸。

哦?为何?

范丞相说,这次长平之战后,即使赵国想赖账,韩国也绝不会赖账,所以无需多虑。

范丞相怎么说?快跟本王讲讲。

天下人都明白的事情,何需范丞相说什么!这次秦赵两国的大战,起因就在你们韩国,赵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哪还顾得上别人,自己能活命就不错了。明白的告诉你,这次你们谁敢赖账,我们秦王就先灭了谁。韩王,你想跟着赵国陪葬吗?你敢失信于秦国吗?哈哈哈哈!

秦国粽子笑得韩王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说心里话,还真不敢!韩王然脑子里想象过无数次四十万赵军被坑杀的恐怖场景,还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不是梦见秦王嬴稷搂着自己的爱妾们开怀畅饮,就是梦见自己的脑袋被白起扔到了秦国王宫门前,要么就是范睢那张阴森森的脸。割几座城给秦国那都不算事儿,只要守住先王的基业不灭国,每天有吃有喝,还有啥想不开的,反正韩国的地盘儿也不是我韩然打下来的!

苏代有点儿看不过去了,心想,韩王然也真是没胆儿,你别忘了,现在在你的王宫里呐,那两个秦国情报贩子可是你的阶下囚,你还被他们给弄得没话说了,你还不如你儿子韩非呐!

两位,让我苏代说几句。赵国的六座城池恐怕是给不了你们秦国了,不是赵王和平原君不想给,地图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可是秦国的名声实在是不好,老百姓都不愿意归属秦国,说如果归了秦,他们就要拖家带口的集体自尽,你们俩说说,赵王那么仁慈的人,能逼着百姓没活路吗?忍心看着百姓寻死吗?就算是不给你们交割六城,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赵王和平原君因为这道二难选择题,已经抱头痛哭好几回了,我见了都把眼睛哭肿了,真是没辙啊!

好你苏代个老匹夫,少在我俩面前演戏!赵王和平原君想赖账,把责任推到老百姓身上,要脸不?!还有你,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七国间晃悠,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哪头儿的?

你别管我以前是哪头儿的,我现在是赵国这边儿的,咋啦?!我明告诉二位,不但是赵国的六座城池不给了,方才在吕不韦先生的劝导下,韩王也已经改了主意,决心跟赵国一起赖账,哦不,一起抗秦,服不服?!

韩王然和陈政都是吃惊不小,韩然想,我什么时候说跟赵国一起赖账了,你这不是无中生有、嫁祸于人嘛!陈政更是生气,本来我那个哥们儿范睢只是想把我弄到咸阳,听你苏代这么一说,秦国的特战队还不得全体出动,给我来个格杀勿论、就地正法嘛!苏代,你够坏!够狠!

苏代的话果然奏效,范睢的两个门客把炮口从苏代那里调整了一下方位,黑乎乎的炮口对准了陈政,只见一个门客在后面飞速装填着炮弹,另一个门客手举着小红旗,预备,放!

呀呵!我们的吕大演说家又开始广播啦!你别以为韩王好糊弄,他可不像赵王和平原君那么庸庸碌碌,岂能被你三言两语害得国破家亡!韩王是谁?那可是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文武全才、满腹经纶的七国小霸王,别看人家韩国小,可是有信义满天下的口碑。赵王和平原君可以不要face,韩王可是视信誉胜生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命诚可贵,信誉价更高,若是他国亡,我再补一刀。是吧,韩王?!

韩王然被两个门客吹捧了一番,脸上泛出红光来,哈哈!是啊,是啊!赵国可以不讲信誉,我们韩国可不能赖账。虽然刚才吕先生讲了韩赵两国的诸多渊源,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我们韩国的百姓还想好好休养生息呐!

这回陈政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韩王然就是个墙头儿草、两边儿倒,只有当着他的面秒杀了这两个粽子,此事才能峰回路转。陈政坐在无人飞机的驾驶台前,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无人机上的画面从云端拉近到了地面,清晰的看见两个秦国粽子正在树根儿嘘嘘,目标锁定后,轻轻按了一下空对地导弹的发射按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政一阵战国式大笑,把在座的人都笑得瞪大了眼睛。

大,大哥,你,你笑什,什么呢?

韩老弟,我是笑这两个蠢材,以为自己靠着秦国这棵大树就可以趾高气昂、目空一切了!还不知秦国这条小船已经是四处进水、危机四伏了。你说好不好笑?!

其中一个门客也站了起来,吕不韦,你这话简直是故弄玄虚、信口雌黄!

哈哈哈哈!长平之战后,秦国的国力也是消耗殆尽,你们此时与一个国家打,那也是胜负难分的局面,何况赵国如今已和其他国家形成合纵之势,你们还敢说自己必赢吗?!韩国若是和赵国站在一起,那就是和五国同生死、共进退,还用怕秦国吗?如果韩王拿自己的城池去讨好秦国,而其他五国攥成了一个拳头,那秦国只有掰断韩国这个长在外面的小指头儿,到时候韩王就是把新郑献给秦国也晚了!

韩王然听了陈政一番话,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我靠,你们五国不带我玩儿了?!你吕不韦把我韩国当成六指琴魔了是不?!

陈政略作停顿,猛然想起了自己崇拜的一位三国大神,何不在此借用一下!诸位可知六国有十胜,而秦国有十败乎?!秦国大秦律法条严苛,百姓惶恐无着;六国兼容百家,博采众长,此道胜一也。秦国雄踞关西,藐视天子,妄图问鼎于天下;六国仰奉周室,各安其位,此义胜二也。秦国自商鞅变法,矫枉过正,刚猛有余,竭泽而渔,后力乏匮;六国宽严相济,与民休息,此治胜三也。秦国宗室之人排外忌贤,所任用者多其亲戚子弟;六国用人不问远近、唯才是举,此度胜四也。秦国觊觎他国,孤立关外,独强而寡交;六国一方有难、八方来援,聚众弱而强,此谋胜五也。秦国多雄辩之人,少实干之才;六国人才济济,四海汇集,四公子门客接踵而至,此德胜六也。秦国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百姓疲苦,遍地饥寒;六国商旅穿梭,国力殷实,民心所向,人杰地灵,此仁胜七也。秦国大臣之间明争暗斗,貌合神离,争权夺利,相互掣肘;六国将相同心,上下一体,各展所长,各尽其力,此明胜八也。秦国亲疏有别,赏罚不明,厚此薄彼,权贵专横;六国赏罚有道,明辨是非,王者仁厚,臣下谦恭,此文胜九也。秦国用兵只靠战车劲弩,大肆杀伐,刚猛乏谋,进退失据;六国同仇敌忾,猛将如云,此武胜十也。秦国有此十败,六国有此十胜,虎狼之师何惧哉!

哎呦这个费脑子!陈政把偶像郭嘉的十胜十败论一通盗版翻印,把在场的众人说得目瞪口呆。韩王然听完,我靠,我尼玛站错队了?韩国要是不跟赵国一起赖账,自己这个小扑棱蛾子还不得被秦国塞了牙缝儿?!

第三十六章 魏国谜案

听完陈政的十胜十败论,苏代从此下定决心远离这位商贾二代,如果我苏代的舌头是个小壁虎,吕不韦就是一条远古大蜥蜴!如果再跟他在一起,自己就得变成灯下黑,谁也看不见的一张大黑脸,只能看见两个一眨一眨的小白眼儿。

那两个范睢的门客此时被两个金钟罩给罩住了,在里面拿头一通乱撞,只见大铁钟的外面凸现出许多表情各异的苦瓜脸来,原来,这个吕不韦竟然会狮吼功,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待在非正常人类研究所里找个玻璃罐儿当标本了!

本来还在墙头上左摇右摆的韩王然,这时也被陈政从墙头上拽到了赵国这一边儿。韩然看着陈政嘿嘿一笑,哎呀!要不是听了吕先生刚才的高谈阔论,本王险些误了大事。还是先生说得好,韩国和赵国本来就亲如兄弟,谁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要咱两家联起手来,再约上其他几个小伙伴,就凭秦国现在的力量,料他秦王也不敢与东方六国为敌。我意已决,听吕先生的,赖账就一起赖,谁让咱们老祖宗感情深呢!

陈政一看,好啊,那咱就一言为定、拉勾上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呗!

韩王然话锋一转,本王可有个条件,咱们韩赵两国得定个盟约,日后不管秦国打韩国还是打赵国,另一家必须全力援手,可好?

“这有何难!现在就弄。”陈政也没想那么多,一口应承下来。

好!本王就喜欢吕先生这样的爽快人。来人呐,笔墨书简伺候,请吕先生书写两份,本王留一份,赵王留一份,谁违约谁吃屁!

陈政看着放在眼前的竹简和毛笔傻了眼,我靠,让我给你们写简体字是不?你们战国的大篆跟画迷宫似的,我怎么会写呢?!

苏先生,你文笔好,还是你来写吧。

苏代用旁光看了一眼陈政,心想,你不是能耐嘛!你又是赵氏孤儿又是十胜十败的,咋的啦,不会写字?不会写字你就在竹简上画圈儿呗!

吕老弟,韩王让你写,我怎么能代劳呢?我写了人家也不认呀!赶快写吧!

陈政颤动的手拿起了毛笔,蘸了蘸墨汁,手臂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笔。我写什么呀我!

“韩王,在竹简上书写盟约已经过时了,我说个办法,如何?”陈政放下毛笔,已是成竹在胸。虽然不能跟韩王然玩儿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还是另有办法滴!

哦?吕先生说来听听。

“来人,上酒,拿一支箭来。”陈政招呼着王宫侍者,又看了看韩王然。

侍者们瞅着韩王的眼色,见韩王点了点头,这才赶忙出门而去。

这时,被十胜十败震晕的两个范睢门客清醒了过来,呀呵!韩王,你竟然要跟赵国一起赖账,想清楚后果了吗?丢了野王和上党还觉得不过瘾是不?这个吕不韦可是我们范丞相的老铁,你觉得他的话靠谱吗?

韩王然倒吸一口凉气,对啊,吕不韦跟范睢关系好,他不会是在给本王挖坑儿吧?!

陈政一看韩王然又想往墙头上爬,赶紧站了起来,指着两个门客,就是因为我帮助韩赵两国抗秦,范睢才派你们来新郑找我,把我塞进棺材里。如果我跟范睢是一伙儿的话,哪会有昨晚的诸多周折,又怎会死那么多人?!

咦?韩王然一听,有道理!好吧,我再从墙头儿上下来吧!

韩国王宫的侍者端着酒器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有一支箭矢。

“韩王,咱们今天以酒敬天、折箭为誓,韩赵两国休戚与共,背弃盟约者,天神共怒。”陈政倒了一樽酒,面向宫门外将酒举过头顶,郑重其事的把酒洒在了地上。接着,又接过那支箭矢,一抬腿准备将其折断,哪知韩国的箭弩乃是战国名牌产品,质量三包,终身保修,箭杆儿着实是坚实耐用,整了几下也没弄断。

不好意思!各位,见笑了!

韩王然从王座上走下来,拔出了随身的佩剑,吕先生,本王这把剑借你一用。

好吧!陈政接过韩王然的青铜剑,将箭矢放在地上,一剑将其劈成了两截,还迸出些个火花,把韩王然给心疼的!我的青铜剑啊!我的地板砖儿啊!我让你拿剑砍断它,谁让你放到地上劈了?!嘴上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陈政把带着羽毛的箭尾连同青铜剑递给韩王然,自己留着箭头那一截,这就是信物,韩赵两国就此折箭为誓了!

那两个范睢的门客这时蹦了起来,好啊!你们就等着秦王发威吧!等着白起踏平你们的邯郸和新郑吧!你们这两个说话不算数的小狗儿,还好意思订立盟约,丫丫个呸吧!好你个吕不韦,等着范丞相取你小命儿吧!

赵郝也跳了出来,抓住陈政的衣服就是一通满嘴漏风,隐约听见什么楼大人,什么害了赵国,什么我要杀了你,就像一个找不到信号的手机,断断续续、兹兹啦啦的不知所云。

苏代在一旁看着陈政的笑话儿,韩非的一阳指又出手了。

只见韩非站起来用手一指宫门口的侍卫:你,你们过,过来呀!把,把这三,三个人架,架出去,送,送出韩,韩国。

七八个侍卫见韩王一脸默许的神情,应声拥了进来,把里面三个人架起胳膊、两脚离地的弄了出去,直接给驱逐出境了。

哈哈哈哈!好酒好菜上着,今日本王高兴,与吕先生和苏先生畅饮一番。

不不不!现在离正午还早,我们这就返回邯郸向赵王复命吧!

韩王然接连挽留,陈政是接连婉拒。也好,既然吕先生归心似箭、去意已决,本王就不勉强了,回去后还要与赵王和平原君说好,我韩国的生死存亡可是跟赵国绑在一起了!

父,父王,孩,孩儿想,想随老,老师一,一起去邯,邯郸,不,不知可,可否?

哦?!也好,既然你与吕先生今日行了拜师之礼,那就随吕先生去吧,要多跟先生学习,先生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呐!本王今日领略了吕先生的风采,真是大感意外啊!此外,你到了邯郸,要把我的一番诚意当面告知赵王,让他赵国遵守盟约,他日秦国来犯也好相互援手。

孩,孩儿谨,谨记!

陈政和苏代、韩非三人出了韩国王宫,那个放棺材的马车早已不知去向。

韩非招呼侍卫牵来三匹快马,自己回府上打点行装,与陈政约好在旅店会合。

陈政和苏代回到旅店,李牧上来就问会谈结果如何,当得知韩赵两国已折箭为誓、订立盟约,也是欣喜不已!

不一时,韩非的马车到了。李牧自己骑着马,荆锤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陈政、苏代和韩非进了车厢,一行人离开新郑往北而来。

路上,陈政反复叮嘱,一定要绕过大梁,否则,那个魏无忌又是惊喜、又是意外的,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

绕得过大梁却绕不过黄河。来到黄河渡口,韩非的马车返回了新郑,五个人还有一匹马陆续乘船来到北岸。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家酒肆,就这儿了,歇歇脚去。

进去一看,里面只有四五张桌子,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饭食,各自吃了起来。

“店家,来一坛好酒,弄几斤肉,让我们哥儿几个喝个痛快。”从门外突然走进来四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兵刃,其中一个长得相貌丑陋,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鼻子旁边有一个黑痣,上面还长出一根毛来,此人明显是这四人的老大。

刀疤脸坐在冲着陈政等人的位置,反复端详着对面桌子边坐着的五个人。

苏代作为老江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后来了几条咬人的恶犬,低头默默吃着,不做任何反应。依照他的经验,在外面但凡与这样的人撞见,不去注视、熟视无睹,早点避开便是了,若是因为一两个眼神交汇,或者一两句口角,惹来不必要的是非,那也只是一番人狗大战而已。狗可以肆意咬人,人可以咬狗吗?!就算把狗一样的东西打败,又有什么荣光呢?!人在世上,是与自己相匹配的人来往互动的,不是与那些四处呲牙咧嘴的恶犬争强斗狠的。有时候,躲一躲,让一让,忍一忍,是聪明的表现。凡事都斤斤计较、吃不得亏,认为自己有理走遍天下的,也许是个一辈子睡不醒的大笨蛋!

陈政只抬头看了几眼,那个刀疤脸就恶意相向而来:诶!你小子看什么看,麻利儿的吃完混蛋,再看把你们眼睛珠子挖出来当球儿踩!

李牧和荆锤刚要发作,陈政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摇头示意他俩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的韩非离开了韩国,身后没有了御林军,一阳指的功力瞬间也是归零了。

刀疤脸见李牧和荆锤身上背着剑,坐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世道也是怪了,是不是个人都能背着把剑满世界招摇,留着自己抹脖子用的吧?!哈哈哈哈!你们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娃娃还用布包着剑,里面是烧火棍子吧?哈哈哈哈!他旁边儿那个小矬子,就你那个小个头儿,站一块儿你有剑高不?哈哈哈哈!

旁边儿几个大汉随声附和起来,是啊,是啊!他们几个见了大哥连个屁也不敢放,还是大哥名头大!来,大哥,咱喝咱的,何必理会他们!

就凭你们大哥在魏国的名号,还有在魏王跟前儿的份量,谁跟咱哥们儿找不痛快,大哥就让他一家子不痛快!来,喝!

陈政听此人竟然号称跟魏王认识,倒是想听听这几个人的来头。

大哥,咱们此番到了邯郸有何打算?

有个甚打算!我给魏王办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这次给了我几个金饼子就打发我离开魏国,你们说,他魏王缺不缺德?!

大哥小声点儿!人多嘴杂,咱可别嘴边儿跑了风。

怕什么怕?!我都不怕,你小子有啥好怕的!你大哥我都他奶奶的离开魏国跑路了,还有啥不敢说的!

兄弟有一事不明,大哥给魏王办事儿,自然认得信陵君,这次为啥不请他给大哥求个情儿呢?他可是魏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呀!

嘿嘿!就魏无忌那个怂包,大哥我还真瞧不上他。他只对守城门儿的、卖肉的屠户感兴趣,你们说说,他有个甚出息。怪不得先王不把王位传给他呢!就我给魏王办得事儿,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把他魏无忌吓个半死!

大哥,魏无忌跟守城门儿的、屠户是啥情况?

旁边一个大汉一摆手,这事儿你都不知道?还用大哥跟你讲?我来告诉你吧,就那个魏无忌,身为魏国的公子,竟然亲自驾着马车请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去他府上赴宴,你猜怎么着,那个老头儿就是个插门栓的穷酸。为了请这个老头儿,魏无忌把魏国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了,结果呢,让大家都干等了好半天。

哦?这是咋回事儿?

嗨!魏无忌亲自驾着马车去请,结果这个老家伙说城里的一个屠户是他的哥们儿,愣是让魏公子驾车过去说点事儿。魏公子二话不说,走着!结果这个插门栓的和那个屠户聊了半天,也不是嘟囔些什么,反正是废话连篇的,咱魏公子真有耐性,愣是和颜悦色的等着。

刀疤脸一瞪眼,什么咱魏公子!他跟咱们弟兄没个鸟关系!

那是,那是!咱大哥可是魏王的人,他魏无忌算老几!你们猜那个老头儿到了魏公子府上怎么样?

怎么样?你他奶奶的别卖关子了!

这个插门栓的老头儿到了公子府上,直接坐到公子旁边的上座,连魏国的丞相、将军、公子王孙们都得在下面陪着。那个魏无忌把这个老头儿可是一通吹捧,又是号称贤能,又是号称隐士的。你们说说,咱魏国的贤能之人都去看城门了,那不是说咱魏王有眼无珠嘛!

呸!大哥我就瞧不上魏无忌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前一阵子听说从赵国来了个什么吕不韦,一个贱买贵卖的东西,也被这位魏公子敬为上宾,一百多人陪着,还赠了一个什么剑,又是出城接、又是出城送的,什么玩意儿!

大哥,听说这个吕不韦这会儿在韩国呐!

哦?他去韩国干什么?

听说是赵王派他去见韩王,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大哥,咱管他是何事呢!莫不是韩王好那一口,吕不韦给韩王当王妃去了?!哈哈哈哈!

哪知此人话刚出口,刀疤脸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小子不想活了?!敢开魏王的玩笑!有些话大哥我能说,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是能说的吗?!魏王好哪一口我还能不知道吗?若不是他看上了人家如花似玉的闺女,怎会派我去偷偷宰了那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如今这个女子得了宠,天天缠着魏王寻找她的杀父仇人,害得大哥我在大梁待不下去,只好出去避避风头。

听到这里,陈政脑子里开始了一阵搜索,魏无忌礼贤下士倒是确有其事,然而这个魏王的宠妃是谁呢?眼前这个魏王豢养的杀手又是谁呢?也许,自己距离这些谜题的答案并不很远,甚至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第三十七章 初见异人

“店家,结账。”苏代第一个吃完,站起来掏出几个战国铜钱儿给了店掌柜,然后又走回来,低声催促其他人快些赶路。

陈政还想听听那个刀疤脸的狗嘴里吐出什么牙来,被苏代催得也没了兴致,只好向另外三人递了个眼神,一行人出了店门。

李牧拉了拉陈政的衣袖,吕大哥,就这么走了?何不让我教训教训这几个狗东西?方才他可是连大哥也给捎带进去了!

苏代走到两人近前,嗨,算了吧,这种人遍地都是,无非是从墙缝儿地沟里刨些食儿吃,不值得跟他们计较,还是赶在天黑前回到邯郸要紧。因为他们误了咱们的正事儿,那才是瞎耽误功夫。你看人家韩非公子,刚才那人的话里可是还捎带着人家父王,韩公子不是也没发作嘛!

韩非听到苏代的话也走了过来,苏,苏先,先生,与,与此等人斗,斗狠不,不是咱,咱们该,该干的事,待到,到了邯,邯郸,本公,公子自,自会有,有所计,计较。

这才对嘛!还是韩公子有见识,收拾这样的人何劳咱们这样的人脏了手,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有人来灭了这个刀疤脸。苏代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韩非,心想,果然有王者之风。

荆锤过来捅了捅陈政,朝店门外不远处努了努嘴。陈政扭脸一看,我去!只见十几步开外的一棵树上拴着三匹马。哎呀!这可比西天取经的那几位配置高多了,他们才一匹马,还得是师傅的专骑,咱们一人一辆宝马开着回邯郸。

陈政吩咐荆锤悄悄把那三匹马解下来,这下,五个人中只有荆锤一个人徒步了。

“主人,何不让我留下,偷偷跟着这三个人,看他们在哪里落脚,也好让主人和韩公子找他们出气。”荆锤刚才也被那个刀疤脸戏弄了一番,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谁让他说我个头矮来着,我且留下探明你们的去处。

陈政对刀疤脸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然这三个人是去邯郸落脚,那岂不是踏入了自己的地盘儿。好吧,锤子留下,待会儿远远的跟着他们,千万不要被发现!得知了他们在邯郸的住处,立刻回府禀报。

放心吧您嘞!准跑不了这三个人。

陈政和李牧、韩非、苏代一人一骑,打马扬鞭往邯郸一路扬尘而去。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缺啥,老天爷就给你预备啥!

远远望见邯郸城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陈政本想领着李牧和韩非到邯郸的家里招待一番,然后早早歇息,卸掉一身的疲惫。苏代却非要领着他们先去平原君府上通报韩国之行的情况,顺便将韩非向平原君引荐一下。

怎知他们到了平原君府上,赵胜大踏步迎出了门外,拉住陈政的手就往里走。守门的见李牧背上背着把剑,想要阻拦,可是看着赵胜如此盛情的迎接,憋住了没敢吭声儿。

进到府里,赵胜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竟然对陈政和苏代在韩国王宫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不得不佩服战国达人们发达的情报网络。难道?七国王宫里看门儿的、保洁员、侍卫当中,有很多是拿双份工资的?!

“哈哈哈哈!吕老弟,赵王早就得知你与苏先生将从韩国凯旋而归,而且还带来了韩非公子,早就吩咐了我,只要你们一回邯郸,定要即刻进宫,赵王要亲自与诸位痛饮啊!我这就派人去王宫报告一声,咱们随后就到!”赵胜兴高采烈的拽住了陈政,这回可是挣脱不掉了!

“来人,进宫传我的口信儿,就说我与吕老弟一行随后前去拜见赵王。”

李牧见陈政、苏代和韩非要进宫去了,忙躬身告辞,结果也被赵胜留了下来。

这位就是李牧吧?!听说若不是你及时搭救,吕老弟和苏先生在去韩国的路上就要惨遭不测了。看你年纪轻轻,却是一身好武艺,难得!难得!

平原君过奖了,李牧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而已,武艺也是稀松平常罢了。

诶!赵胜一摆手,既然有真本事,又何必过谦呢?!老弟在魏无忌那里练得一套剑法,真是出神入化,令人惊羡啊!

陈政一愣,咦?这事儿你也知道?

哈哈哈哈!我岂止是知道。你别忘了,信陵君魏无忌的姐姐可是我的夫人,他魏无忌是我的小舅子呀!无忌送给吕老弟的湛卢剑,那可是天下至宝,老弟竟转手送给了李牧兄弟,真是义薄云天、豪情万丈啊!换做是我,我还真舍不得。不知可否让我领略一下湛卢剑的风采?

李牧连忙解下背上的湛卢剑,伸手递给赵胜。赵胜摆摆手,诶!你是湛卢剑选定的主人,我又何必接过此剑。李老弟就在我这府里演示一番,让我见识一下龙吟之声,日后与他人谈论起来,也免得我孤陋寡闻啊!

李牧拔出湛卢,来到客厅中间空旷处,剑锋一指,龙吟之声“啾啾”而至,待到李牧持剑上下翻飞起来,把赵胜看得惊为天人。哎呀呀!想不到我们赵国还有如此英雄少年,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天不亡我赵国啊!

好,好,好啊!我赵国有吕老弟,有李牧兄弟,真是先王有灵,赵国百姓之福啊!

李牧在练剑的时候,陈政心里正泛起了嘀咕,我怎么忘了赵胜和魏无忌这层关系了!幸亏在大梁的时候,魏无忌没提这档子事儿。对了,楼缓那个老僵尸是不是去秦国了?赵郝在韩国被驱逐出境,此时在哪呢?我得问问赵胜,他不是情报系统很发达嘛!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性命,以及头盖骨会不会变成酒杯的大事儿!

平原君,既然你对我们此番韩国之行如此清楚明了,那派人截杀我们的楼大人和赵大人此时在何处呢?

哦!你若不提这两个人,我倒差点儿忘了。楼缓那个老匹夫被先王派到秦国,乃是让他暗中呼应赵国,没想到他在秦国待得久了,竟然真的投靠了秦国。他和赵郝派人截杀你和苏先生不成,一个去了咸阳,一个追杀你们到了韩国,不知怎的被吕老弟带人绑到了韩王跟前,这会儿恐怕是和范睢的门客去了咸阳吧!

陈政心里是一忧一乐,忧得是楼缓和赵郝若在咸阳会合,又不知怎样算计自己的头盖骨了,自己跟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看来,楼缓死之前不拿着自己的头盖骨喝酒,恐怕也是喝不出啥滋味儿了。乐得是还有你赵胜不知道的呐?!我怎么带人擒住的赵郝,当中的曲折岂是你赵胜安插的密探能够全部知晓的!

诸位,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我这就带你们进宫面见赵王,庆贺韩国之行!

坐上赵胜马车的豪华大包,韩国四人组被领到了赵国王宫前。王宫侍卫见赵胜来了,那还不一路放行,别说李牧背上的剑了,这次连搜身都全免了!

走进上次气倒楼缓的王宫大殿,哎呦我去!咋这么热闹呢!只见整个大殿灯火辉煌、人影憧憧,赵王丹居中而坐,台阶下数十个衣着华丽的公侯子弟正在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

“平原君到!”门口的侍者一声高喊,大殿里的人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只有赵王丹身旁的座位和台阶下的四个座位空着。

王叔,快来坐到本王身边。吕先生、韩公子、苏先生,还有这位救下吕先生和苏先生的李牧小英雄,快请入座。

陈政他们一看,既来之则安之,如此场面,也由不得谁了,入座便是了。

赵王丹端起桌上的酒樽,本王前几日得知吕先生一行的韩国之旅颇为精彩,甚是感叹啊!先是路遇截杀,又是新郑历险,再是王宫雄辩,吕先生不但是命大福大,而且还能当着韩王然的面,讲述一番韩赵两国的诸多渊源,那秦国十败、六国十胜的高论,本王听了犹如天籁之音振聋发聩,袅袅然不绝于耳啊!来,为了吕先生和苏先生的大功告成,为了韩公子的远道而来,也为了赵国有李牧这样的少年英雄,干了此樽!

那数十个公侯子弟也是随声附和,是啊,是啊!祝赵王和赵国千秋万年,干!

陈政跟着众人喝了一樽,便站起身走到赵王丹面前,将那个与韩国订立盟约的箭头一端放在了赵王丹的桌上。

赵王,此物便是与韩王折箭为誓的信物。韩王可是说了,定会与赵国同进退,只望他日秦国若是派兵进犯,两家遵守盟约、互为援手才是。

赵王丹拿在手上看了看,好!那是一定,先生放心!这次能与韩国订立盟约,吕先生真是居功至伟啊!

赵胜见状,连忙从台阶上下来,走到陈政的桌前,从侍者手中接过青铜酒壶,倒满一樽酒,举起酒樽递给陈政,来来来,喝完这一樽,还有三樽。

我靠!咋这么耳熟呢!一首本来不甚伤感的歌曲,此时却在陈政的耳际缓缓飘来: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这突然间的自我,潇潇洒洒,把世间看通透!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啦!那就喝酒吧,再爱都无需挣扎!

停!咋唱串了,伍佰跑到动力火车上了?!

赵胜连连劝陈政喝酒,他自己是渐渐进入状态了,怎知陈政是战国千杯不醉的酒神呢!

“来来来,喝完这三樽,咱再喝十樽!”陈政一通反击,把赵胜喝得左摇右晃起来。

赵王丹一看,呀呵!吕不韦这小子酒量可以呀!自己这位王叔跟他明显没在一个酒量级上。台下的观众们,目标吕不韦,上!

台下的观众都是何许人也?那可都是猴子里的金丝猴,小鸟里的金丝雀,论治国安邦的本事可能智商为零,若论察言观色、推杯换盏,那可都是智商爆表!尤其是今天当着赵王丹的面,那还不一个个雄鹰展翅、亮出绝活儿?!

赵胜见四面八方来了援军,更是手舞足蹈起来。哈哈哈哈!吕老弟,你可知他们都是什么人?

陈政心想,我管他们是什么人呐!这会儿就是来轮番上阵轰炸我无名高地的,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来一个、收拾一个!

我料想老弟也不知道。他们可都是我赵国宗室子弟,哦,对了,还有各国在赵国的公子。

哦?莫非秦国的公子异人也在当中?!陈政听赵胜一说,在周围人中挨个儿看了一遍,发现这些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啥本质区别。

“吕老弟找谁呐?莫非有你想见之人?”赵胜一脸疑惑看着陈政。

此时陈政灵光一现,何不借此机会一探究竟呢?!省得自己找遍邯郸无觅处,今晚就来他个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我是想起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老弟是我赵国的贵人,有话直说,啥当不当讲的!

那好吧!今晚我等乃是为了庆贺韩赵两国订立盟约、共御强秦,不知那位秦国的公子异人可在否?

谁?

秦国公子异人。

赵胜摸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手掌,哎呀!你说的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管的可怜虫啊!他怎么配到这里来!若不是看他着实可怜,赵王早就拿他给长平的将士们报仇了。自从长平之战后,这小子猫在被窝里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被邯郸的百姓认出来撕了他。吕老弟,平白无故的,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嗨!我又不认识这个异人。我是想啊,今天咱们庆贺韩赵两国结盟,又有韩非公子在场为证,何不让那个秦国的公子亲眼看看、亲身感受一下呢?就算他把今日场景报告给秦国,那也是对赵国有益无害呀!是不?

他能感受个屁!既然吕老弟提到此人,也不妨让他来看看,知道知道韩赵两国如今是一家人。来人,去,把那个秦国公子异人给提溜过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大殿里的众人正喝着,一个身材瘦弱的人身后跟着两个赵国侍卫走了进来。

赵国王宫的大殿里瞬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这个年少的公子身上。只见此人穿着粗布的衣服,上面还打着几处补丁,头上甚至连个发簪也没有,灰黄的面色、瘦削的面颊,透露出平时的营养不良。

赵胜朝异人身后的侍卫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陈政掩饰着内心的激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异人,这就是奇货可居的秦国公子!这就是在邯郸战战兢兢、饱受欺凌、有家难回、寄人篱下的秦庄襄王!就是他把秦国的王位传给了嬴政,开启了华夏大一统的历史序幕!

赵胜用手一指这位秦国公子,嬴异人,你可知今晚为何让你前来吗?

异人浑身略微发抖,怯声怯气的看着大殿里的众人:我,我不知此来何,何故。

哈哈哈哈!赵王丹放声大笑起来,今晚让你前来,乃是为本王的贵客斟酒。异人,本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刚从韩国回来,为韩赵两国订立盟约的吕不韦吕先生。这位,便是韩王的公子韩非,乃是受韩王派遣来与赵国定盟的。秦国在长平坑杀了赵国四十万将士,你作为秦国的质子,本王早就该把你五马分尸,以抚慰赵国百姓对秦国的血海深仇!念在你年少无知,又是爷爷不管死活、生父不闻不问的小可怜,这才暂且留你一条小命。还不上前给本王的贵客斟酒?!

第三十八章 聚散离合

大殿里的人都面带讥笑看着异人,什么秦国公子,就是一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多余之人。

异人似乎心里早有准备,缓缓走到陈政面前端起酒壶,斟满一樽酒,请吕先生满饮此樽。

陈政看着异人,心里顿时怜悯起来,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被亲人扔到邯郸,那个秦王嬴稷只当这个孙子不存在一般,接二连三的派兵攻打赵国,赵国能给他好果子吃吗?!

“多谢公子斟酒,我定当一饮而尽。”陈政说完,两手捧起酒樽喝了下去。异人对陈政的亲和态度颇感意外,这个吕不韦怎么对自己这么客气呢?

接着,异人又分别走到韩非、苏代和李牧那里,一一斟满酒樽,神情甚是谦恭。

赵胜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位秦国公子了,一看见他就想起上党和长平来,当初自己劝赵王丹接收上党,惹来了长平大祸,都是这个异人的爷爷嬴稷闹的。我欺负不了嬴稷,我还不能拿他的孙子出气吗?!

异人,端起酒壶,给在座的各位倒酒。

我靠!陈政一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你赵胜的名字虽然带个胜字,可是啥事儿只要你一掺和就只能是个败,你就配叫个赵败,打不赢人家秦国,拿这个无辜的异人耍什么威风!

陈政忍不住站了起来,平原君,今日让异人公子前来,也是我的提议,何必为难于他呢!你也知道,秦王根本没有当这位公子存在,你就是杀了他,那个嬴稷也是无动于衷。我看这位异人公子面带贵人之相,没准儿他日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七国之间打来打去终不是个办法,能够长久修好、相安无事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今晚咱们何不请异人公子入座,尽到地主之谊,也好为他日秦赵两国修好留个伏笔呢?!

异人听了陈政方才的一番话,感动的泪水充盈了眼眶,自己在邯郸这些年还没有人把自己当人看呐!回想起自己来到邯郸后遭受的种种冷遇,赵国对自己是食不管饱、衣不管暖,天寒地冻的连个火炉子也没有,住在残破不堪的房子里,门口还有十二个时辰全天候的轮流值守,没有一个人敢跟自己多说一句话,每天只是和院子里偶尔飞来的小鸟,还有墙缝儿里的蛐蛐倾诉心中的苦闷。今晚被王宫侍卫带到这里,异人也是做好了受辱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吕不韦竟然对自己如此彬彬有礼,还说出什么自己将来会一飞冲天的话来,心里真是别提多感动了!

赵王丹和赵胜也是纳闷儿,怎么吕不韦对这个异人好像青睐有加呢?

这时韩非说话了,吕,吕大,大哥说,说得对,今,今晚来,来的都是赵,赵王的客,客人,异,异人公,公子也不,不例外,还,还是快,快快入,入座吧!

赵王丹见吕不韦和韩非都说话了,自己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没有一点儿风度,只好挥一挥衣袖,吩咐侍者搬来了一个座位。

异人站在那里竟不敢动,赵胜轻笑了一声,既然赵王让你入座,你还愣着干什么?!

陈政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径直坐到了异人身旁,拿起酒樽跟异人喝了起来。异人更是受宠若惊,不敢多言,只是频频应着陈政喝酒。大殿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个吕不韦难道好那一口,跟异人一见钟情了?!

苏代坐在那里也是冷笑不语,你个吕不韦不是本事挺大嘛!这次你可真看走眼了,亏你还是个做生意的。就这个异人公子,比垃圾股还垃圾股,简直就是个跳楼股!还说这个异人面带贵人之相,你吕不韦就是睁眼儿瞎呗!你就跟他喝吧,喝死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没准儿沾上点儿霉运,让你姓吕的舌断邯郸,我也就不用躲开你自己跑路了。

周围的公侯子弟们又拥到异人的桌前,继续轮番轰炸陈政,伴随着巧舌如簧的恭维之声,场面就仿佛回到了魏无忌的信陵君府。

在阵阵吹捧声中,陈政又飘飘荡荡起来,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正把人喝迷糊的不是酒,而是那颗经不住考验的心!

喝,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吕先生,咱这是酒樽呐!啥是杯呢?

你,你小子,领会精神!樽就是杯,杯就是樽,罚酒!你先喝三杯,哦不,三樽!

今日吕先生为何如此看重这位异人公子呢?

你,你是不是多管闲事儿?我,我可告诉你,多,多管闲事儿多吃屁,哦,又说错了,多管闲事儿多喝酒。罚酒!罚你喝三樽!

我们可不是多管闲事儿,只是看见先生坐在异人公子的身边,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所以忍不住当面一问。

你,你们听着,异人公子是我,我的兄弟,虽,虽然我和他不认识,可,可是今晚一见,甚,甚是投缘。你,你们要是给我面子,就敬异人公子一樽,谁,谁不敬酒我,我罚谁!

众人看着陈政的醉态,也是哭笑不得。你吕不韦跟异人一见面就投缘了?糊弄鬼子挖地雷呐?!他异人来到这儿除了给别人倒酒就没说过什么话,怎么你好端端的就看上这个倒霉蛋儿了?!行!不看僧面看佛面,赵王可是在上面盯着我们呐,你说敬咱就敬!

异人面对盛装出席的众人,再看看对自己高看一眼的陈政,只好一樽一樽的喝个干净,片刻功夫,脸上终于泛出了些许光彩。

待那些纨绔子弟去给赵王和平原君敬酒后,陈政把韩非和李牧唤过来,心想,我给你们介绍介绍秦始皇之爹、秦庄襄王嬴异人,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嘴上却只能说:两,两位老弟,来,来认识一下我异人兄,兄弟,他,他可是我的救命恩,恩人呐!

韩非和李牧一听,啥?嬴异人救过吕大哥的命?!

我顶自己个大嘴巴子的,又说顺嘴了!幸亏那帮子金丝猴、金丝雀没听见!其实我的意思是,找到了这个异人,就等于找到了来地球拯救我的外星人,快把那个满嘴邯郸话的赵国大母鸡给弄到飞碟上去吧,你嬴异人和赵姬驾驶着飞碟,光速离开银河系,到宇宙的尽头书写爱情童话、生一群可爱的格德米斯去吧!

呃!这个嘛!我是说刚才幸亏有异人兄弟替我挡酒,不然我就被那帮人给喝死了!

吕,吕大,大哥,吓,吓我一,一跳!

韩非、李牧正和异人对饮,苏代踱步走了过来,一举手中的酒樽:吕老弟,咱俩的缘份也是不浅啊!自从咸阳一行后,咱俩一同返回邯郸,又一起途经大梁到了新郑,此番又在这赵国王宫里畅饮,其中曲折一言难尽呐!

陈政听了苏代的话,心中确是感慨万千,自从自己穿越到战国成了吕不韦,真是比唐三藏取经还凶险,好几次死里逃生,还躺在棺材里走了几圈儿,眼前这个苏代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也不是什么恶人,的的确确的战国纵横家。苏先生,你怎么突然说出此话呢?

吕老弟,我苏代平生见过的人无数,像老弟如此才华的真是屈指可数!说句心里话,起初我对老弟这个商贾之人确是轻视了,自从和老弟一番际遇,才领略了你的风采。苏代临别之际有一言相赠,望老弟日后在学问上愈加精进,在为人上好自为之,若是将来风云际会,你在此战乱之世必可前途无限、富贵逼人啊!

哎呀!苏先生要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苏氏一门周游列国,周旋于诸侯之间,自是四海为家的漂泊之命!此番韩赵两国盟约已定,料那秦国一时也不会兴兵来犯。如此,我便离开邯郸,前往齐国的稷下学宫游历一番,将来著书立说,为后人留下我的平生所学,苏代所愿足矣!来,就此与吕老弟同饮几樽,明日我便离去了!

苏代一席话把陈政的眼泪也给感动出来了,平时这个苏代在身边挤眉弄眼儿的,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嫉贤妒能,今晚趁着酒兴,突然说要分别,压抑不住的伤感迸发了出来!

陈政幽叹一声,我等生逢乱世,个人的生死荣辱都绑在历史的潮流中,仿似一片落叶漂泊无定!你我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好,我和韩非、李牧两位兄弟敬苏先生,愿先生心愿达成、一路顺风!干!

苏代跟陈政喝完,看了看一旁呆呆的异人,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怜悯,忍不住送上几句衷言:公子,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从未谋面,但我对你的处境也是感同身受。你今日既然有缘与吕不韦相识,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吧!我这位吕老弟才华横溢、人脉甚广,日后如有什么不明之事,自可向他咨询之,他也定会帮助于你。

异人一万个没想到,今天晚上在赵国王宫会遇见这几个虽然陌生,但仿佛冥冥之中早就相识之人,恍恍惚有一种隔世之感。如今自己在邯郸朝不保夕,每天过着刀架脖子上的日子,多活一天算一天,怎会有人帮助自己呢?!不过听这位苏先生所言,倒也不像假话,扪心自问,就自己现在的处境,人家犯得着骗自己嘛!

异人今日能有幸结识诸位,也是累世修来的福气,我一定谨记在心、不敢有忘!

赵胜手拿酒樽,进三步退一步的走了过来,诶!我说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呐!赵王和我都喝多了,你们还有兴致说话。来,喝酒!

陈政看看苏代,又看看赵胜。平原君,你可知苏先生明日就要前往齐国去了?

齐国?去那儿做什么?邯郸不好吗?可是我赵胜慢待了先生?

苏代忙摆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此番韩国归来,有幸没有辜负赵王和平原君的重托。如今有吕老弟在邯郸,我便去齐国稷下学宫见一见昔日的朋友,来日平原君如有召唤,苏代定会招之即来。

也好,也好!那我就不强留先生了。来日如若秦赵开战,还需要苏先生这个当世大才啊!

赵国王宫的大殿里杯盏交错,寒暄之声不绝于耳,竟是喝到夜深了。

陈政见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已是疲困交加、坚持不住了。他奶奶的,你们也不想想,小爷我可是刚从韩国历险归来,还没休息片刻呐!

好不容易说动赵胜放自己回家,赵胜却拉住了苏代,苏先生明日就要离开赵国,他可不能走,我还要与先生痛饮一番,待会儿与我回府歇息便是。

赵胜吩咐侍者给陈政安排了一辆马车,临出来时,异人看着陈政,满脸的求助目光,明眼人一看便能接收信号:哥!你别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带我一起走呗!

陈政心想,你不给我信号我也得带你一起飞,这一次非得把你的住处用导航定了位!不然,明天我上哪找你去?

赵胜见陈政执意要把异人也给带走,还真是正中下怀,要不是你吕不韦提议,八杆子也不让这个小倒霉熊来扫兴。走就走吧!

陈政和韩非、李牧、异人都是如释重负,一路小跑出了宫门,登上了马车。

马车司机见四个人都是一身酒气,顿时一阵眩晕,哎呀嘛,别吐到我车上喽!这话只敢心中想,哪敢说出口,人家可是赵国VIP!

司机师傅,先送异人公子。

马车司机正要打开导航、询问目的地,马车前面蹿出几个赵国大兵来。站住!那个秦国的异人可是在马车上?

陈政一掀车厢的门帘子,在车上,咋地啦?

让他下车,必须让我们把他押送回住处,不劳你们相送啦!

放肆!异人公子是我吕不韦的兄弟,你们说下车就下车啊?!这样,你们在马车前面跑步领路,异人公子陪我在马车上。再敢多言,咱就到赵王和平原君跟前儿说道说道!

那帮大兵一看,我靠,我们还没人拯救呐,这个异人摊上贵人啦!这不是战国大片儿《拯救公子异人》嘛!跑就跑,大晚上的又碰不着熟人儿,有啥丢人的!

马车司机崇拜的回头看了一眼陈政,牛掰!真牛掰!嘿呦嘿嘿嘿呦嘿,管他山高水也深,也不能阻挡你奔前程!走着!

到了异人的住处,陈政惊得大牙直想打颤。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人家异人咋说也是秦国公子,就住在这么个没有门岗、没有物业、没有花园儿、没有车库的寒酸地方,赵王和平原君的气量真不是一般的小!对了,人家也有门岗,不过不负责别的,只负责盯死了异人,门口挂着个牌子,上写:闲人与女人禁止入内。我靠,这不是比肖申克监狱还没人性嘛!

异人下了马车,恋恋不舍的看着陈政,吕大哥,有时间来看我!门岗若是不让进,你写封信叠成飞机扔进来,不要让我好久没有你的信,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一个男人和一颗热切的心,不知在远方的你,是否能感应?!

离开了异人的住处,陈政的历史使命感陡然暴涨,心中默念着异人住处的门牌号:寡人街孤家巷1111号,放心吧,哥拯救你!

第三十九章 黄金棋局

离开异人的住处,陈政领着韩非和李牧去了赵姬那里。

李牧在路上一个劲儿的问陈政,大晚上的去大哥那里方便不?不如让韩公子去我家里住,或者在邯郸城里找一家旅店安排好韩公子。

陈政拍着胸脯一再保证,没问题!我的地盘儿我做主。你们只管随我来就是,我那里有的是房子,咱哥儿三个睡一起。

到了门口,打发马车回去,刚一进门,赵姬就开始打鸣了。只见赵姬冲到院子里,指着陈政就是一通终结者端着加特林:好你个吕不韦,这么多天死到哪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把我扔到这儿不管了是不?你要是再跟我玩儿失踪,我就找你老爹府上去,我可认得路!

哎呀我个大红脸的!陈政忙上去劝,我这不是去了趟韩国嘛!本来以为三两天就搞定,结果出了很多意外,耽误了这么多天。

赵姬仍是不依不饶,当着韩非和李牧的面指着陈政,你说你去韩国之前也不来我这儿,刚一回来就带两个陌生人,你当我这儿是啥地方,旅店啊?!我一个绝色美女在这儿独住,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有人欺负我吗?!

我顶你个肺!还有人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你知道这两位兄弟是谁不?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让我多窄面儿!

我管他们是谁呐!反正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哎呦我去!你这句话打击面儿也太大了!我告诉你,这位是韩王的公子韩非,这位是咱赵国虞卿大人的门客李牧,知道了不?

赵姬一愣!啥?韩王的公子?虞卿大人的门客?哎呀!看我这张臭嘴,二位公子别见笑啊!快快里面请,吃饭了没?我吩咐下人给你们做饭,二位喜欢吃啥?我这就去张罗!

韩非和李牧此时已经看傻了,吕大哥的女人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呢?这切换的也太快了吧!她身上是不是只有两个按钮,一个按钮上写着泼妇模式,另一个写着厨娘模式?!

陈政拽着韩非和李牧就往客房跑,我们都已经吃过了,赶快各自歇息去吧!

赵姬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那我明天早早给你们预备早餐,保你们营养美味身体棒!在回房间的路上还想着,吕不韦把这两个小帅哥领来,是不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呢?要让我挑的话,我就选那个韩王的公子,虽然长得嫩了点儿,不过现在流行姐弟恋,他要是把我带到韩国,那还不免费整容,韩国化妆品随便儿整!对了,韩国还有宋仲基呢!我去跟他合个影儿、要个签名儿呗!

进了房间,陈政怕赵姬再来袭扰,早早熄灯躺下。韩非和李牧调侃着,吕大哥,这个女子不一般呐!大哥真是重口味!大哥在外面叱咤风云,没想到家里有头母老虎啊!

别瞎说!她是我表妹,不是我的菜。我正准备给她介绍个对象呢,你们俩谁有这个意思,我给你们撮合撮合呗?!

韩非和李牧一听,蒙上被子就打起了呼噜。陈政心想,你们这呼噜打得也太假了吧!我可告诉你们啊,我表妹就喜欢打呼噜的男人,听不见呼噜声都睡不着。

陈政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安静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姬就招呼府上的丫鬟、厨子忙了起来,一桌丰盛的早餐准备就绪,陈政他们三个还没睡醒呐!

赵姬轻轻敲打着窗户,几位,该起床啦,饭已经做好啦!

韩非和李牧睁开朦胧的眼睛,我靠,这位表姐的厨娘模式还启动着呢!

三个人急急忙忙起床,慌慌张张吃完早饭,就奔平原君府上去了。人家苏代今天就要离开赵国了,怎么着也得送送不是!

苏代看到陈政他们,感动的一塌糊涂。

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爱过的老歌,你能记得的有几首。交过的朋友,在你生命中,知心的人有几个。我怎么能够,让你孤独地这样走,我怎么能够,让你无助地望着我。这世界啊,越来越多的陷阱,越来越冷的感情,当你全部都失落,记得最后还有象我这样的朋友。

赵胜不愧是爱才惜才之人,招呼马车门外伺候,待我亲自出城相送。

来到邯郸城东门外,赵胜和陈政、韩非、李牧四人分别与苏代举樽话别,真有一份悲凉的气氛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临别前,苏代深情的望着陈政,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不忍分开。苏代眼眶湿润的真情流露出来,吕老弟,你可曾记得在信陵君府上,你曾说过的一番话吗?!

苏代突然有此一问,陈政颇感意外,心想,我在魏无忌那里说了那么多话,不知苏代指的是哪几句啊!

老弟可能是不记得了,然而老夫却犹如句句话都在耳旁萦绕。我印象最深的是老弟所说,当今周室衰微、诸侯争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将来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我们也只有期待一个胸怀天下苍生的人出世了!

我是说过这个话。陈政心想,我这几句话其实指的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啊!距离现在还早着呐!赵姬和异人还没碰面儿呢!

吕老弟,我等纵横家在列国之间也只是凭着口舌左右周旋、讨得碗饭而已!正如老弟所言,将来的天下,期待着一代雄主降生于世,能够六合一统,方是百姓苍生之福啊!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苏代几十年的阅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虚度光阴啊!我冥冥之中有一个感觉,吕老弟日后或与这一代雄主有际遇之缘,到时候,还望老弟多多协助筹划才好!

我靠!没看出来,你苏代竟有预言家的潜质。放心吧,我定依先生之言。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了。来日如有空暇,吕老弟可到齐国稷下学宫找我,那里可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老弟去了定然会大放异彩呀!

不去!打死也不去!你这不是让我一个小学老师到清华北大演讲去嘛!钱钟书老先生的《围城》里,方鸿渐是如何没有金刚钻儿、硬揽瓷器活儿的,他的演讲就是我的下场!钱老先生要是穿越一回那就好了,就他老人家的学问,穿越成老子和孔子都问题不大,要是穿越成吕不韦,那还不让稷下学宫的童鞋们挨个吐血嘛!

苏先生,你的学问远在我之上,我怎敢去稷下学宫飞蛾扑火呢?!不说这些了,先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辞别了苏代,赵胜在回来的马车上又邀请陈政去府上一叙。

不去!跟你们一叙,我就得灌一肚子酒,你还是饶了我吧。

吕老弟,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象棋、麻将,你还没教给我呐!那是什么游戏,好玩不?

我靠,你还记得?!哦,这个象棋嘛,是两个人玩儿,麻将嘛,是四个人玩儿。你让我下车,我回去先给你整个简单的,拿木头刻一套象棋送给你,中不?

赵胜立刻兴奋起来,好好好,我等着你的象棋,老弟教会了我,我再教给赵王。哈哈哈哈!寂寞无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啦!我这就送老弟回府。

NO!不用劳驾了。韩非公子第一次来邯郸,我和李牧带韩公子逛逛街去。

赵胜一摸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茬了,还是吕老弟思虑周详,那好,我回府等象棋去了。

陈政看着赵胜的马车远去,挥手招呼韩非和李牧,寡人街孤家巷滴,开路!

李牧一脸惊诧,What?吕大哥,你不是说要带韩公子逛大街嘛!去异人的住处做甚?

唉!昨晚与异人见面甚是投缘,又看他可怜,这不是咱上门拜访一下子嘛!

大哥,异人可是被赵国兵士看守着,咱就是去了恐怕也见不着啊!

陈政拍拍身上,兄弟放心,哥身上还有几个金饼子呐,不怕见不着人,走着!

哪知还真是见不着。看守异人的门岗说了,金饼子你自己留着吧,除非有赵王或者平原君的印信,否则,往里面扔纸飞机都没戏。这个异人若是与外面通了消息跑回秦国,我们的脑袋都得搬家。你就省省吧亲!

好吧!你们虽然不让我进门,不让我开心,但我仍然敬重你们!等我摆平了平原君,咱再芝麻开门。韩非、李牧,逛街去!

邯郸城还真是热闹,虽然不久前经历了长平之战,但依然不改繁荣景象。

韩非走在邯郸的大街小巷,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吕,吕大,大哥,邯,邯郸有什,什么好去,无处?

此时的陈政也被热闹的街市调动起了精神,随口答应着,邯郸的好去处那可多了去了,丛台、回车巷、学步桥、吕仙祠,还有娲皇宫、南北响堂石窟,哥可是都去过!

咦?好像哪里不对啊!完了,刚才说的地方也就丛台、回车巷、学步桥靠点谱,吕仙祠是北宋的,娲皇宫和南北响堂是北齐的。我咋这么不长心呢?!

李牧凑了过来,大哥,方才你说的地方,我怎么很多没听说过呢?

哥错了!把七国的地方都给弄混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路边有一个金铺。哎呀!战国工匠的手艺如何?能不能给小爷打造一身黄金圣衣?要说起来,还是古人做事认真,只要质量,不要效率。任何一件战国的工艺品都是精益求精,两千多年以后的人虽然很会仿,就是仿不出人家的精气神儿!

陈政一脚迈进去,老板,你这儿都能做啥东西?

俺这只有门板,没有老板。

好吧!门板,你这儿都会做啥?

俺不是门板,你要是想做门板,出门右拐,见路口右拐,然后再右拐就到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忽悠拐喽?!你干脆告诉我哪有做担架的得了,让韩非和李牧抬着我岂不舒服!还能好好用语言交流不?!

老板,我不做门板,也不做担架,我就是想做个双拐。哎呀嘛!让你把我给气糊涂了!我就是问你,你这个店里能做啥?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说话绕来绕去的,早这么问不就得了。我们这儿啥都能做,所有商品来料加工,只收取手工费。只要你说出尺寸样子,你的金子管够,就是做个黄金马车也保管二档起步、开着上路。

好!我就在你这儿定制一套黄金象棋,怎么样?金子管够!若是做得好,我再让你做一套黄金麻将。陈政心想,为了异人,为了统一六国,为了摆平赵丹和赵胜,豁出去了!

啥是象棋?啥是麻将?有草图没?

陈政用手比划了半天,圆圆的,扁扁的,就这么大,每个上面都有字,棋盘也给我整成金子的,在上面画上方格。

店老板从里面拿出一块粗麻布料,又端来笔墨,这位先生,画个草图看看。

好吧!陈政靠着记忆先画出棋盘,然后又在上面画出棋子。画完后总觉得少了点儿啥,少啥呢?对了,中间还有楚河汉界四个字呢!不行啊,楚河汉界是刘邦、项羽那时候的事儿,干脆,我给它改成秦关赵界不就结了嘛!还有,每个棋子背面给我刻上字:吕氏不韦赠。我要时时提醒赵胜,他与我的黄金友情!

草图是有了,金子呢?

金子少不了你的,这就给你搬一箱子来,等着吧!

出了金铺,三个人悠哉悠哉逛了个过瘾。

午饭去哪吃?正好,到吕老爹府上吃去,顺便弄一箱子金子出来做象棋。

陈政顺着大致的方向摸索过去,领着韩非和李牧进了赵胜赠送的那所宅子。

谁知刚一进门,就听见里面一个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去!这是谁升天了?!仔细一听,好像还夹杂着只言片语:哎呦我个老妹儿呀!瞅瞅他们把我打得呀!

咦?这不是锤子的声音吗?!他完成跟踪任务了?摸清刀疤脸的去处了?

再往里走,离哭声越来越近。

那个老仆人远远看见陈政和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激动的跑到陈政面前。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你交给我的事儿没办好,这些天我找遍了邯郸城,也没有找到那个异人。

韩非和李牧都是一愣,啥情况?原来吕大哥早就对异人感兴趣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异人身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啊!也活该他叫异人,可不是有家不能回,异地看押的一个人嘛!

陈政感觉到了韩非和李牧的心思,既然他们俩没有明问,也不急于解释什么。

里面哭的是不是锤子?哭啥呢?

老仆人一脸沮丧看着陈政:听锤子说,主人派他跟踪什么人,结果还没到邯郸就被人家发现了,给了锤子一顿拳脚,差点儿把命丢了。若不是说出了主人的名号,此时哪还能在屋里鬼哭狼号。

我去!猎人跟踪猎物还被猎物反咬一口了?是你锤子无能,还是那个刀疤脸太狡猾?竟然还说出了我的名号!刀疤脸在酒肆里当着我的面讽刺我和魏无忌,这下倒好,身份曝光了,平白无故又结下个梁子。不用问了,现在那三个人藏在邯郸什么地方肯定是不知道了。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咋有一种不祥之感呢?!

第四十章 沧海一笑

见了荆锤,陈政一番好言安慰,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被四十大盗整哭一回,又被刀疤脸弄哭了,能不能长点儿出息!主人送你几个字儿,这都不是事儿。

主人,你不会炒我的鱿鱼吧?

看你说的,咱都患难与共这么长时间了,正儿八百的自己人,咋能让你走呢!我还想从东海给你弄点鱿鱼丝儿慰劳慰劳你呐!

荆锤听了又要放声大哭,陈政眼睛一瞪,能不能安静的聊会天儿,能不能?

能!

这不就得了。拣主要的说,咋回事儿?

时空倒回黄河渡口北岸的酒肆门口,陈政他们四个人骑马走后,这个锤子就在附近找了个草堆子藏了起来。

刀疤脸带着两个小弟酒足饭饱的出来后,呀呵!我们的马呢?谁这么大胆子敢偷爷的坐骑?还是人家干过江洋大盗的有经验,刀疤脸走到拴马的地方观察了一下,咦,有几个崭新的脚印从酒肆方向走过来的,马蹄子的痕迹朝向邯郸方向,哈哈,准是刚才在里面吃饭的几个人偷走的,没准儿是因为我嘲笑了他们,存心跟我找不痛快!顺着马蹄印儿的方向,走着!

三个人在前面走,锤子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只见锤子的跟踪技术似模似样儿,时而躲在树后面,时而趴在草丛里,甚至还折了些树枝,弄了个草帽戴在头上做伪装。

到了安阳城,刀疤脸他们累得够呛,他奶奶的,这要是骑马早到邯郸了!在安阳城里找间茶舍歇歇脚。

锤子尾随到茶舍门口,见刀疤脸他们坐在里面喝茶歇息,也是顿觉口渴难耐,于是轻轻的进去,在墙角儿找了个座位,我也喝口水、解解渴。哪知他虽然背对着刀疤脸,却忘了卸掉伪装,那个手工编织的草帽还在头顶上呐!

咦?刀疤脸冷不丁看见前面墙角儿处一个头顶满是树叶的人,跟身边两个人示意了一下,你们看,我咋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在哪见过呢?!

两个手下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一拍锤子的肩膀,诶,你是不是跟狼外婆走散了?

锤子感觉势头不妙,恐怕是暴露了,扭过脸来装起了哑巴,打着手势哼哼呀呀了一通。俩人一看,我靠,这不是那个酒肆的小矮人儿嘛!说,其他几个小矮人儿去哪了?是不是他们偷了我们的马,到邯郸找白雪公主去了?

呀呀呀,哎哎,啊啊啊,呀呀。

哎呀呵!在爷们儿面前说鸟语是不?走,跟我们大哥说去。俩人把锤子两脚离地架到了刀疤脸桌子边的凳子上,大哥,这小子和偷马贼们是一伙的,问啥也不说,很不老实。

刀疤脸抬眼笑着,你小子在头上戴个鸟巢是啥意思?等着我给你点燃火炬呐?等着小鸟给你送鸟蛋吃呐?就你这点儿道行还跟我玩儿跟踪,这都是爷玩儿剩下的,知道不?!

锤子一听,完蛋!进了城帽子忘摘了。我说咋感觉头上挺暖和呢!

刀疤脸突然一拍桌子,说,跟你一起的几个人去哪了?你跟着我们做甚?

呜呜呀呀哈,哈哈呀呀呀呀。

哎呀!拿超薄安稳睡眠的鸟语搪塞我是不?兄弟们,把他带到城外死啦死啦滴!

锤子也是个练家子,见事已至此,猛地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就你们三个损出还想跟我闹?在我跟前儿还装老大,玩儿呐?待会儿爷给你们三个后背刺上字儿:逗你玩,每人一个字儿,我让你们雨~露~均~沾~。

嘿嘿!刀疤脸就喜欢遇见这样不服不忿的人,这才有挑战性,这才有惊喜感!现在人多,咱先别舞刀弄剑的,知道我老大是谁不?

你老大不就是魏王嘛!

我靠,我们爷们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知道我老大是魏王还敢逗我玩儿?

哈哈!你有老大,我也有,说出来吓死你!

呀呵!你也是有组织无纪律的?你老大是谁?混哪的?意大利面还是富士山口?

我老大就是横行七国的吕不韦,跟你们魏国的信陵君是哥们儿,咋地!

哦?说了半天你老大就是个做生意的,我当谁呢!在酒肆跟你一起的人里,是不是有吕不韦?说!

有,咋地?

咋地?原以为你们就是几个寻常过路的,没想到让爷赶上你们从韩国回来,他们是不是去邯郸了?把他们的位置发给我!

你想干啥?

干啥?还用问吗!老子到了邯郸,先去宰了他们,免得把老子的行踪传到魏国去。

就凭你们三个,也想到邯郸放纵不羁,知道我家主人是赵王和平原君的上宾吗?!

哈哈哈哈!爷爷我也不是吃素的,不然怎么敢接魏王的买卖。弟兄们,揍他!

诶,不是说好动口不动手的嘛!

方才你不提信陵君也就罢了,既然你老大跟魏无忌是哥们儿,那就是咱弟兄的敌人,谁让他魏无忌总跟我们魏王抢镜头呐!每次上镜都是他露正脸儿,让我们魏王露后脑勺子。另外,老子说的话你也听着了,先给你松松筋骨,待会儿带你出城活埋了你小子。动手!

锤子刚要拔出背上的剑,被后面两个大汉给摁到了地上。事实证明,当剑客手里没有剑,又遇到买一送一的两个重量级拳击手的时候,就只能满地乱爬、四处找牙了!

茶舍掌柜一看,丫丫个呸的,敢在老子地盘上约架,知道我也是有老大的人不?知道我这个茶舍有几股不?伙计们,把官差叫来。

“啊!”只听一个大汉一声惨叫,把刀疤脸吓了一跳,What?把小矮人儿打变形了?这小子手上有五灵锁?

只见锤子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就是一口。今天好运气,一老狼请吃鸡,你给鸡腿我不吃,那我有啥用啊~,有啥用啊~。

趁着刀疤脸发愣的间隙,锤子脚底下瞬间冒出火苗,铁臂阿童木在邯郸等你们!

陈政呆呆的看着荆锤,讲完了?

讲完了。

那三个人这会儿在哪呐!

不知道啊!

那你开头咋没说他们还要找我灭口呀?

忘了!

好吧,当我没问。哥几个,先吃饭吧!

吕老爷子听说宝贝儿子回来了,赶紧的张罗饭菜。上次进的货卖完了,这次趁儿子回来,再给他办几期一对一的MBA辅导班儿,然后重走丝绸之路,再次打通西域商道。

陈政一看那一大家子人就头晕,一个也叫不上名字来,跟你们待得时间长了容易露馅儿,我还是躲躲吧!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几个到旁边儿屋里吃去,吃完还有事儿呐!

那老仆人拽拽锤子,还不快和我一起给主人准备饭菜,待会儿还有差事让你将功补过呢!

算了吧!陈政心想,这个锤子本事不大,但人还算忠厚本份,吃完饭交给你个新任务,保护赵姬。今后出门让李牧跟着我就够了!

心里装着事儿,吃饭就是快。再说,趁着吕老爷子正吃饭,得悄悄搬一箱子金子出去呐!

陈政把老仆人唤到跟前,问你个事儿,金库钥匙在谁手里?

在老爷子脖子上挂着呢,平时连睡觉洗澡都不摘下来。

我靠,这不是守财奴葛朗台嘛!

主人问这个干啥?

我要弄一箱金子出去,你有啥办法?

那老仆人一听,伸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陈政一看就慌了,你要干啥?当着这么多人,不要这样啊!

哪知那老仆人解下腰带后,在身上摸索出一把钥匙来。主人,请看!

啥玩意儿?

我偷偷给主人留得备用钥匙!

陈政站起来往熊猫宝宝脸上亲了一口,如果我是蝎子大王,你就是我的白娘子,关键时刻拿着如意,总是能随我心意、给我惊喜!

荆锤把家里的马车牵出来,老仆人坐在旁边,带着陈政和韩非、李牧扬长而去,直奔金铺。

金铺掌柜难得开一次眼,有钱人就是任性,一个看不懂的什么棋,就下这么大本钱,好像还是送人用,请问,你要办啥事儿用的呢?

知道好奇心有时会害死人不?!你只管按照我的图纸做就行了。我能告诉你是为了我们的大中国吗?多长时间能交货?

这个嘛,因为你做的这个什么棋,我们从来没做过,怎么也得三个月时间完活儿。

啥?三个月!那我还不如在金饼子上刻字直接当棋子用,然后在地上画棋盘呐,我一天就能搞定,还用你干嘛!

掌柜的一听,这么大的一笔生意眼看要歇菜,也是慌了。那这样吧,我们加加班儿,两个月交货,怎么样?

“啪”的一声,陈政往桌子上拍了一个金饼子,再说一次!

一个月总行了吧!

“啪”,又一声。

二十天。

“啪”。

十天。

“啪”。

五天。

五天就五天!五天以后我来取货。

韩老弟,走,哥带你在邯郸继续逛!李牧,你对邯郸熟,有啥好地方推荐推荐。

李牧想了半天,诶!有个地方不错,最适合吕大哥这样有钱有文化有身份的三有人员。

啥好地方,快说!

邯郸歌馆。

啊?KTV?

韩非一脸茫然,大,大哥,啥,啥是K,KT,TV?

哎呦你个费劲!听你说话,把KTV直接说成电视机了。KTV就是放声高歌的地方,明白了不?你们韩国的首尔有没有,哦不对,新郑,有没有?

那不还是歌馆嘛!当然有了。

好吧!李牧带路,带麦霸哥去见识见识。

老仆人和荆锤在门外看着马车,陈政和韩非、李牧走进了宽阔气派的邯郸歌馆。

刚一进去,陈政就站在原地,任回忆凝滞了。只见台下的观众没有嗑瓜子儿的,没有打手机的,没有随地吐痰的,没有吸烟的,没有吃爆米花的,没有交头接耳的,更没有什么啤酒果盘儿,一个个凝神注目看着台上的歌女唱歌。仔细一听,我靠,哪有什么港台流行歌曲,听着似乎耳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只听台上的邯郸歌女娓娓唱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咦?难道是曹操的《短歌行》?不对呀,《短歌行》里没有后面那些句子呀!难道?曹操也穿越过来了?

大,大哥,这不,不是诗,诗经里的小,小雅,鹿,鹿鸣嘛!

好吧!我陈政虽然是科班出身,可是国学造诣尚浅,没有熟读过《四书五经》,把时间都用到计算水池子流水、火车搞对象儿还有背单词上去了,如今一个也用不上,反而让我因为老祖宗的学问,到战国丢人现眼来了!

三个人在台下席地而坐,听得如痴如醉!这简直就是战国的维也纳爱乐乐团音乐会啊!二十一世纪的追星族们到了这儿,有几个能陶醉的,几个能听懂的,早去梅花三泡了,也就是泡夜店、泡网吧、泡妞!

一曲结束,台上的歌女移步走了下来。哪位公子上台高歌一曲,以助雅兴?

下面的几十个观众里顿时举起了十几只手,看来,战国的国学达人很多嘛!

陈政正在那儿坐着等着看着,没想到那个歌女缓缓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看公子仪表不凡,定是博学多才之人,不如上台献上一曲。

在一片掌声中,陈政汗如雨下、满脸通红,在极度紧张中用眼神向韩非和李牧发出求救信号:快来救哥!

哪知韩非和李牧把陈政给架了起来,哥,拿出你舌战楼缓、舌战群儒、舌战韩国王宫的风采,上台唱一曲,兄弟们看好你!

我顶你们个肺!我唱什么呀我?!我给你们唱《再回首》,我的心中开始《飘雪》,《我和我追逐的梦》,已经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在战国好好继续,这世上还有谁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刚想到这儿,哎呦我去,我是咋走上来的,我怎么站到台上了?你们非要逼我唱一首杜德伟的《脱掉》吗?等我唱完你们就全部就地拔剑自刎啦!谁让你们都随身带把剑呐!

看着台下韩非和李牧两个好兄弟,我真该献歌一首《我的好兄弟》:在你辉煌的时刻,让我为你唱首歌,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前方大路一起走,哪怕是河也一起过,苦点累点又能算什么。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来陪你一起度过,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对我说。人生难得起起落落,还是要坚强的生活,哭过笑过至少你还有我。朋友的情谊呀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

为了不至于在战国的邯郸发生震惊天下的歌迷自杀惨案,这首歌我先忍了吧!

唱就唱!MUSIC!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首歌唱完,陈政在赵国邯郸又多了几十个粉丝,除了一片掌声外,还有献花的、要签名儿的!主持人走上台来,一再挽留陈政谢幕。公子的这首歌太有意境了,简直是开了战国流行歌曲之先河!

陈政正在台上陶醉,忽然看见外面走进一人,手里拿着把剑。那人径直走到韩非身旁,弯下腰在韩非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韩非扭脸朝那人点了点头,起身随那人走出了歌馆。

第四十一章 飞天蝙蝠

站在台上的陈政顿时疑惑起来,韩非不是没有来过邯郸吗?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是谁呢?看着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陈政挣脱了半天,才从台上走了下来,急切的招呼李牧出门寻找。李牧也是刚反过神来,咦?韩公子刚才还在呢,去哪了?

走出歌馆,只见韩非和那个陌生人在街角处低声说些什么,见陈政和李牧出来,韩非好像又向那人叮嘱了几句,便大步迎了过来。那人随后便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吕,吕大,大哥,方,方才在歌,歌馆可,可否尽,尽兴?

韩老弟,你怎么自己先出来了?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那,那人只,只是一个普,普通朋友罢,罢了,偶,偶然遇,遇见,闲,闲聊了几,几句。

没这么简单吧?!陈政心想,看刚才那人的打扮,还有手里那把剑,一定不是寻常之辈。韩非和那人神神秘秘的,难道有事瞒着我不成?!算了,既然韩非不想说,自有不想说的情由。

陈政笑了笑,没想到老弟在邯郸还会偶遇朋友。我看现在天色渐晚,不如我们兄弟回去畅饮一番如何?也好尝尝我那表妹的手艺。

李牧忙一摆手,吕大哥,自从韩国归来,我还未回家报个平安呐!你看,是不是让韩公子陪你,我今晚回家看看爹娘,明日再陪大哥?

孝心可嘉!那好吧,让锤子驾车送你。

不用了大哥,我还是自己回吧!

韩非一看李牧要跑,心里真是叫苦不迭,你小子跑了,我往哪跑?你怕人家表妹,难道我不怕吗?!

陈政和韩非坐着马车回到赵姬府上,赵姬一见韩国公子,又是瞬间开启了厨娘模式。你们先坐着啊,我亲自到厨房,给你们弄几个小菜吃吃!

等赵姬忙活完,天已经渐渐黑了。陈政看着一桌子的菜,好家伙,这个机器人把程序设定的菜单全部搬出来了吧!

老仆人和锤子说啥也不入席,只有陈政和韩非、赵姬三人坐在桌前。赵姬频频用旁光扫视着韩非,陈政也是无可奈何。

韩公子今年多大了?成亲了没?

赵姬的提问整的韩非涨红了脸,我,我今年二,二十了,还,还未成,成亲。

呀呵?咋这个韩国公子说话这个样子呢?这样就这样吧,谁让人家是韩国公子呢,说话都这么任性!哎呀真巧,我也是二十,咱俩同岁,没准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看来我和韩公子还真是有缘份。

陈政差点儿喷出来,我靠,赵姬还想老草吃嫩牛啊?!我看你们俩不是有缘份,是有缘无份。

妹妹,你就别操心啦!韩公子虽然没成亲,可各国的公主都没闲着,给人家介绍对象儿的都快把新郑的城墙挤塌了!据我所知,韩公子的父王已经给老弟定亲了,是吧韩老弟?

对,对对,确,确实如,如此。

赵姬这个气!心想,我当不了王妃都是因为你这个吕不韦弄的,要不是跟你离开了楚国美女扎堆儿的香榭丽舍,我这会儿早就在不知哪国的王宫老少通吃了,没准儿还能狸猫换太子,整个垂帘听政呢!老娘要是一高兴,自己当一把女王,找几千个面首天天伺候着,武则天算老几,还给自己弄个无字碑,我赵姬就在她那个无字碑上刻四个字:女皇第二,旁边儿备注上,距离第一相差950年!现在我好不容易遇见个现成儿的王子,你姓吕的还左拦右挡的坏我好事!我先把这个韩公子灌醉了再说,待会儿老娘把他抱到床上,来他个故伎重演!

陈政见势头不妙,连忙岔开话题。妹妹,我平时来的少,现在世道不太平,我给你找了个保镖,怎么样?

保镖?长啥样儿,帅不帅?

哎呀!帅呆啦!个子虽然不高,小平头,中山装,蝉联五届七国武术全能冠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能、无一不精,吹灭蜡烛扔火把都能把刺客们干死,咋样?领进来见一见?

等陈政把锤子领到赵姬跟前,赵姬也是无语了。你吕不韦是不是成心的跟我过不去,就你今天领来的这个人,从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傻头傻脑的,我保护他还差不多!

你看你,我给你介绍的你还不放心吗?!这次我去韩国,要不是锤子出手,我就死到半道了。当时那场面你可是没看见,阿里巴巴一个人对战四十大盗,比那个双旗镇刀客牛掰多了!

一个人打四十个?就他?那四十个是不是稻草人儿?是不是水土不服、呕吐拉肚的阿凡达?

荆锤听着赵姬说话就来气!这不是看不起人吗?!我一个纵横四海的剑客如今眼看要沦落为看家护院的了,咋地啦,难道我连这份工作也保不住了吗?咱们院子里走着,我现在就给你们亮几手绝活儿!

赵姬一百个不情愿的被陈政拉到院子里,韩非也跟着走了出来。听说今天来了一个剑客,还要在月光下舞剑,赵姬府上的一干人等都搬着板凳坐在了一旁。

陈政把两手放在嘴边,对着站在院子里的荆锤高喊一声:锤子,拔出你的剑来,砍死对面的四十大盗,我们看好你!

熊猫宝宝也把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荆锤此时为了保住看家护院的工作也是拼了,不然又要到人山人海的人才市场找活儿去了,就我这个头儿,进去就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的人错过就不再!

只见荆锤缓缓拔出背上的剑来,朝前方一指。

突然,从对面的墙头上飞出来数十个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一群蝙蝠,呼啦啦落在了荆锤对面。

院子里的人顿时傻了!

赵姬冷笑着看看陈政,我说,你不就是想给我介绍一个看家护院的吗?至于搞这么大场面儿不?现在人力资源成本这么高,你找这么多群众演员,那得花多少钱?!待会儿的结果我也不用看了,肯定是阿里巴巴大败四十大盗呗!赵姬说着,就向前走到了蒙面人当中。

诶诶诶!我说你们被吕不韦雇来要了多少钱?我可跟你们说啊,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咱们付钱可是算场不算人,不管你们来几个人,还是几十个人,咱都按一个场子算,别以为你们来的人多就可以多拿钱!不过,看着你们倒是挺专业的,一个个蒙着面、拿着剑,还挺像回事儿!会武术不?我可告诉你们,就对面这个小矮人儿,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干他,你们要是打不赢他,老娘可不给钱。听明白没?

只听其中一个蒙面人扭脸儿问另一个蒙面人,大哥,这是啥情况?

啥啥情况?我让你们出来了吗,你们就一个个张开翅膀扑棱下来,害得我也跟着你们一起装、一起飞!

不是大哥刚才吹口哨给我们发的指令吗?!而且院子里有人喊四十大盗,这小子还拿剑指着咱们,这不就是被发现了吗?!大哥的口哨吹得真叫一个及时!

“哎呦我去!刚才谁吹的口哨?谁吹的?给老子站出来!”那个带头大哥拿剑指着身后的几十个蒙面人,后面的人都低下了头。

“我,我吹的!”熊猫宝宝怯生生的举起一只手,哀怜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哈哈哈哈!赵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装!继续装!在老娘跟前儿演戏,你们还嫩点儿!老娘虽然只有十七八,可是出道的早,从尼玛三岁开始就被逼着学钢琴、学舞蹈、学美声、学画画,凭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念做打样样拔尖儿的本事,也是闻名邯郸演艺圈儿。就你们这些跑龙套的,还想在我面前演双簧?!

那个蒙面老大听得身子直打晃儿,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上前踢了赵姬一脚,正在院子里慷慨陈词的赵姬冷不丁被踹翻在地,躺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好你个吕不韦,竟然花钱雇人来欺负我,老娘哪点儿对不住你了!

陈政也是刚从惊异中缓过神来,妹子,你还是快回来吧,他们根本不是我雇来的!

蒙面老大用剑指着陈政,哈哈!吕不韦,今晚就是你的死期!院子里的人一个也别想跑!弟兄们,给我把他们全部砍死!

停!等等!我怎么听你说话有点儿耳熟呢?咱是不是认识呀?

吕,吕大,大哥,他,他是那,那个刀,刀疤,疤脸。

陈政一听, What?我还没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凑近了一看,可不是嘛,额头上一道刀疤分外显眼。

这位仁兄,咱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这又是何必呢?

嘿嘿!老子在酒肆里说的话,让你小子听去了多少?

哎呀嘛,就为了这个呀!我们只顾着吃饭,哪顾得上听你说话。再说了,当时你们三个说话声音那么小,谁听得见呢!

装!继续装!在老子跟前儿演戏,你们还嫩点儿!老子虽然只有三十八,可是出道的早,从尼玛十岁开始就被逼着学打劫、学放火、学跟踪、学杀人,凭着先杀人、后给钱的良好信誉,还有宁可自杀、不卖主顾的刺客信条,也是闻名魏国的第一杀手。就你一个做生意的,还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

这时的赵姬才看出来点儿门道儿,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陈政身后。

陈政来到战国见到的场面儿多了,此时也并不胆怯。我说你个刀疤子,甭管我们听到了多少,咱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犯不着为了这点儿事刀兵相见的。兄弟们要是缺钱花,只管开口,我吕不韦就算跟你们交个朋友,只要你说个数,明天来取便是。

刀疤脸旁边一人一听,老大,咱找他要多少?三个金饼子,你看咋样?话刚说完,就被一脚甩到了脸上,看你那点儿出息!

实不相瞒,我们弟兄今天晚上找上门来,也不全是为了那天酒肆之事,你们听见了什么也好,还是偷走了我的马也好,都是小事儿。就因为你跟信陵君魏无忌是好哥们儿,你吕不韦又东一国、西一国的瞎转悠,所以才得杀了你!

这是为何?难道你跟魏无忌有什么深仇大恨?

嘿嘿!我跟魏无忌无冤无仇,可是他跟我们魏王不对付。他魏无忌能文能武的,在七国中人望甚高,还养了那么多门客,我们魏王心里能舒服吗?若不看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就派我干掉他了!

陈政越听越奇怪,这跟我有甚关系?!

关系大了!想当初为了让魏王得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我可是单枪匹马杀了那个老东西。你说他也真是想不开,魏王看上了他家闺女,他还死命拦着,还要连夜带闺女逃跑。他要是带着闺女跑了,我们魏王死的心也有了!哈哈!于是我在半道上冒充劫匪杀了那个老头子,还自称是魏国人。那个女子为了替父报仇,这才进宫跟了魏王。哪知这丫头片子竟然提出个条件,不杀了仇人就不让魏王近她的身。三年了!我那可怜的魏王是咋熬过来的!

哎呀嘛,这么复杂呢!魏王干脆把你干掉,成全了美人儿的心愿不就得了!

想得美!我这肚子里装着魏王的秘密一箩筐。就凭我在魏国的势力,还有我这一身武艺,魏王也不敢把我怎么着。况且,我还把魏王的秘密写到竹简上藏了起来,哈哈!只要我有什么不测,竹简就会寄到各大报馆,量他魏王也没那个胆子!

你那个竹简在哪藏着呢?让咱瞅瞅呗!

我去!这个能告诉你吗?!

咦?我怎么听来听去,里面也没有信陵君和我什么事啊!

这三年来,魏王倒是袒护于我,找了好几个替身砍了脑袋送到那个女子面前,哪成想我杀她老爹时虽然蒙着面,脑门儿上的刀疤却被她记了个清楚。那些替身不是新伤无法代替旧伤,就是砍的角度、长度、宽度、深度不一样,整得魏王也是没了脾气。哪成想,这个女子竟然去求信陵君,说魏无忌门客多、路子广,让信陵君在魏国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只得跑到邯郸躲着。听说你吕不韦和魏无忌兄弟情深,邯郸又是你的地盘儿,我若是不杀了你,你把我的行踪传到魏国,我岂不是又要跑路?!

原来如此!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们战国人就是容不下我一个穿越来的人呗!咦?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今晚这么热闹?

哈哈!我不但是横行魏国,也是道儿上的弟兄遍天下,今天都来捧捧场子。

赵姬在陈政身后浑身发抖,用手指着荆锤,你,那个叫锤子的,还愣着干什么,干死他们呀!

锤子一声怒吼,我早就等着你来了,还我草帽儿!

刀疤脸冷笑一声后腿了两步,还你个鸟窝儿吧亲!话音刚落,身后的蒙面蝙蝠把锤子当场包围,锤子的命运也真是充满惊喜,不是在赌场里被吊着打,就是屡次面对四十大盗。如今的他,虽然也是拼尽全力,可惜了在魏国大梁买的一身新衣服,又成了墩布条子!

院子里的人一片惶恐,奈何大门已经被蝙蝠们堵了个严实,一个个缩成了一团。

陈政扭脸看着韩非,韩老弟,如果今晚你能捡到条命,记得去拜荀子为师,哥哥和你的缘份恐怕是要尽了!

哪知韩非没有什么回应,缓缓的抬起右手,冲着院子里黑压压的蝙蝠侠们伸出了食指。

我靠,韩老弟,你的御林军可远在天边呐!你这会儿伸出一阳指有啥用啊?!

只听韩非嘴唇开合间蹦出几个字:全,全部消,消灭!

第四十二章 故人重逢

韩非话音刚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出无数箭矢,如漫天飞雨般覆盖了蝙蝠侠们。锤子仗着自己身形灵巧,打了几个滚儿躲到了一旁,只可怜那些蒙面人眨眼间变成了小刺猬。

刀疤脸一看势头不好,大喊了一声“顶住,都给我顶住!”,便转身往大门外跑去,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了,敌情不明,抓紧逃命要紧!

陈政和满院子的人都惊呆了!

这些箭都是从哪飞出来的?难道韩非喜欢玩儿《三国群英传》?还会用里面的大招儿?我陈政可是最喜欢用那招“风龙天旋”,那家伙,一阵龙卷风过后,对面的千军万马都凑不够一桌儿麻将了!你韩非今天晚上为啥用这招“箭雨”呢?单独给刀疤脸来个必杀技岂不更爽!

赵姬和现场的观众们仿佛在做梦一样,本来打算看看锤子的舞台个人秀,结果免费看了一场流星雨,还是能杀人的流星雨,刚才怎么忘了许个愿呢?!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血溅在我身旁,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我们的喝彩!

在一片惨叫声中,雨停了!从陈政和韩非身后的屋顶上飞落下十几个黑影,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弓弩。只见这些人走到蝙蝠侠当中,只要是还有口气儿的再免费补一支箭,每人凑够八星八箭才算完,转眼间蝙蝠们都安静了。

为首那人走到韩非跟前,摘掉了脸上的黑布:公子还有何吩咐?

陈政一看,此人不就是白天在歌馆跟韩非窃窃私语那人嘛!我靠!韩国够可以的,在邯郸潜伏着这么多人。这个人是不是韩国特高课驻邯郸站的站长?!

韩非用手一指门口的方向:追,追那个刀,刀疤脸,要,要留下他,他的活,活口。

“属下明白了。”那人挥手招呼其他人,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韩老弟,你的人啥时候藏到屋顶上了?难道你知道今晚有流星雨?

吕,吕大,大哥,他,他们是父,父王派来保,保护我的,白,白天发,发现有,有人跟踪咱,咱们,所,所以埋,埋伏好了等,等他们,把,把他们一,一网打,打尽。

刚才在混乱中惊慌失措的赵姬跑了过来,韩公子,以后再有这个机会的话,你让我也伸出一根手指头过过瘾呗!到时候我也学你说话:给,给我全,全部消,消灭!

陈政和韩非看着赵姬真是欲哭无泪。陈政心想,将来你赵姬教给嬴政这个大招吧,你就让你儿子站在函谷关上,朝着东方六国伸出食指,用韩非的一阳指说一句:全,全部消,消灭!别说流星雨了,直接弄风龙天旋,那是多么霸气侧漏,多么嚣张不羁!

是夜,韩非向陈政提了两条建议,立即告诉平原君,在邯郸的所有城门张贴悬赏告示,凡是脸上有刀疤的一律先扣留下来。还有一件事就是马上修书一封,到大梁找魏无忌,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对于韩非的一番运筹,陈政欣然采纳。韩老弟,我这就去赵胜那里,给魏无忌写信的事儿还是交给你吧,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大梁。

赵胜晚上也没闲着,正跟自己的一帮门客开怀畅饮,观看歌舞表演呐!听说吕不韦在门外求见,心里泛起了嘀咕,咦?这个吕不韦我请他他不来,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有请!

陈政进去一看,我去!赵国在长平刚打了败仗,如今又要跟秦国赖账,你赵胜跟没事儿人似的,也不考虑考虑秦国再打过来怎么办,还在这儿歌舞升平呐?!咦?咋毛遂也在这儿坐着呢?你作为赵胜的门客就只会陪酒啊?也不劝赵胜干点正事儿。

听陈政说有紧急要事,赵胜也不敢马虎,挥手解散了演奏班儿和劲舞团,众门客也识趣的纷纷告辞了,只有毛遂留了下来。

毛遂上前拉住陈政的手,吕大哥,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陈政也顾不上搭理这个让自己自告奋勇当班长的人,把怎么遇见刀疤脸,以及刚才的一番情形向赵胜娓娓道来。

赵胜一听,大胆!一个魏国的刺客竟敢在邯郸撒野!竟然还想杀了吕不韦?更可气的是,里面还牵连着自己的小舅子。这还了得!管他什么魏王不魏王的,就是把魏王喂了王八,我也得保护好吕不韦和魏无忌,若是他们俩有个三长两短,一个是关键时候谁给赵国当挡箭牌?一个是自己回家就得跪搓板儿了!

平原君,你看是不是趁着天没亮,跟邯郸的各个城门口儿打个招呼,咱们来他个瓮中捉鳖?

赵胜喊来门口的侍卫:连夜传我的命令,邯郸城各个城门口儿给我盯结实喽,凡是脸上带刀疤的、带伤的、长青春美丽疙瘩痘的,全部就地拿下、挨个儿审问!谁要是放跑了这个刀疤脸,我就亲自给他整成刀疤脸。

毛遂不愧是自荐的典范,吕大哥,往大梁送信的事儿交给兄弟我吧,我要是把信送不到信陵君手上,提头来见!

陈政扭脸看看毛遂,我尼玛真想对你说两个字:坐下!你要是真的提头来见了,我在两千多年以后就跟暗恋对象儿成亲了!

还没等陈政说话,赵胜哈哈一笑,对对对,自从毛先生被吕老弟引荐到我这儿,只是知道毛先生的酒量和饭量都是顶呱呱,集体食堂再也没有剩过饭菜,至今他还寸功未立呐!正好,这趟大梁送信的任务就交给毛先生吧!

得!正好身边儿缺人手,我总不能派锤子去吧,他明天一早还得去买新衣服。熊猫宝宝自从上次任务失败后,心理创伤还没完全愈合呢!李牧还得在身边保护我。那就劳烦毛老弟走一趟吧!

赵胜走上前来拍拍毛遂的肩膀,这次送信非同小可,好好干,任务完成回来给你庆功!我送先生一句话,酒量和肚量,饭量和能量,都要匹配才是个真汉子,酒量大、心眼儿小,饭量大、本事小,在我平原君府上可吃不开。到了魏国要低调行事,切莫张扬惹出事端。

哎呦我去!陈政一听,看来赵胜已经对毛遂有意见了,绵里藏针的提出了警告,你现在看不上人家,可是他将来能给你立大功呢!

毛遂又是一番慷慨陈词,就差歃血为盟立军令状了。

陈政领着毛遂回到赵姬府上,赵姬正在韩非身边儿靠近乎呢!哎呀!韩公子的字写得真标准、真漂亮,改天手把手教教我呗?!

韩非心里这个烦,又不好意思说什么,硬着头皮在竹简上书写着。哎呀嘛!不对劲儿呢!写错啦,我咋把赵姬说的话写上去了?!只见竹简上“真标准、真漂亮”六个字赫然映入眼帘。赵姬正在道歉,见陈政领着一个陌生人进了屋,急忙跑了,我给你们做夜宵去。

算了,重新写吧!

陈政一看,诶!写错的这个竹简给我吧,让我当成字帖,抽时间练练字。其实哪是练字,就是想学习一下大篆书法。

天快亮时,那些潜伏在邯郸的韩国弓弩手们回来复命,刀疤脸不知去向!韩非吩咐他们换下夜行衣,收起弓弩,即日起,白天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在邯郸城里秘密查访刀疤脸的踪迹,晚上负责轮流值守,保护吕大哥的安全。

毛遂出发之前,陈政反复叮嘱,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魏无忌手上,里面可是牵连着魏王的隐私,要是让魏王知道了,你可就有去无回了!毛遂心想,我靠,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连一封信都送不利落吗?!忒小瞧人了!吕大哥尽管放心,小弟去了。说完便骑快马走了。

刚送走毛遂,李牧便来了,刚一进院子就吓了一跳,这满院子的刺猬是啥情况?

陈政叹了口气,唉!还不是韩公子的一阳指闹的,好生生的又死这么多人!接着,便把昨晚发生的事跟李牧讲了一遍。

李牧听完,心里真是懊悔不已,若是我昨晚在场,哪还用韩国特战队出手。幸亏有他们给韩公子暗中护驾,不然后果严重啊!得!吕大哥甭管了,我负责把这些刺猬弄到城外去。

好吧!你和熊猫宝宝找辆马车,再叫上几个人,在这些刺猬身上盖些稻草,城外好生安葬!

又过了两三天,还是没有发现刀疤脸的行踪,毛遂那边儿也没有任何音讯。

在这几天里,陈政时而给韩非讲讲《韩非子》里的寓言故事,时而拿着韩非写得大篆字帖练练毛笔字。李牧再也不敢离开陈政寸步,在听故事中也长了不少见识。

赵姬见陈政和韩非形影不离的,也没有机会对韩非下手,心想,好你个吕不韦,坏我当女皇的好事!你他奶奶的答应过我,要给我找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公子,这嘴边儿的肉你就让我只能看、不能吃,行!算你狠!

又过了一日,突然有平原君府上的人来访,说是有请吕不韦和韩非到府上一叙。

哦?难道是抓住刀疤脸了?

李牧护送陈政和韩非到了平原君府,独自在大门外等候。陈政和韩非走到里面一看,呀呵!熟人儿再度重相逢啊!

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那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朦胧。我们是如此的不同,肯定前世就已经深爱过,讲好了这一辈子,再度重相逢!

只见平原君赵胜在中间坐着,魏无忌和毛遂分坐两旁,在魏无忌的旁边还坐着一个英俊少年,长得格外俊秀,这是谁呢?

魏无忌站起身来走到陈政近前,吕大哥,你可让无忌想死你了!真是士别三日、如隔三秋啊!大哥近来可好?!

好!好着呢!在韩国的新郑差点儿被砍了脑袋,回到邯郸又差点儿被蝙蝠侠们整死,没有比你们战国更好的地方了!

大哥在韩国的一番遭遇,无忌也是有所耳闻,大哥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将来必定如大哥所言,当个青史留名的丞相啊!咦?大哥的《吕氏春秋》写得咋样了?无忌可是等着拜读大哥的大作呐!

陈政心里这个无奈!看来酒后的大话说不得啊!无忌老弟,咱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弄利索喽再聊天儿吧!韩公子给你写得信收到了?毛遂,这一路上可顺利否?

谁知毛遂听见陈政如此一问,脸上立刻红了一片,缓缓低下了头,如蚊子哼哼般说了一句:顺利,还算顺利。

既然顺利你低什么头呢?陈政刚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魏无忌抢过了话头:哦,多亏了这位毛遂先生,我已经收到信了,而且看完后把信烧掉了。这次来邯郸,就是要抓住那个刀疤脸,给大哥出了这口恶气!

诶?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那个刀疤脸杀了魏王宠妾的老爹,那个女子拜托你魏无忌出面为父报仇,我跟刀疤脸只是路上偶遇而已,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了结才是!

赵胜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别站着了,赶快落座,免得人家韩公子站累喽!

陈政坐下后,发现魏无忌旁边的那个公子一直注视着自己,不免也瞄了几眼。这个人看着咋这么帅呢?比我还帅!难得,难得!

魏无忌发现陈政的眼神儿不对,呵呵一笑,吕大哥,忘了给你和韩公子介绍,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如公子。

接着,魏无忌又指着陈政和韩非,如公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吕不韦吕大哥,这位是韩非韩公子。

那个如公子站了起来,动作生硬的一抱拳,见过吕大哥,见过韩公子。

嗯?咋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呢?这个如公子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柔声细语的,你要是现场唱一首《甜蜜蜜》,我们在场的人还不都得血糖飙升、血糖仪就地爆炸冒烟儿嘛!

陈政还过礼后,目不转睛盯着如公子:不知如公子是哪国人呀?名字如何称呼呢?

如公子怯生生看了一眼魏无忌,又转头看看陈政,我,我是魏国人,大哥唤我如华便是。

如华?这名字咋听着有点儿肉麻呢?如花岂不是更好?!

陈政正在疑惑,魏无忌又是打断了他的思绪。吕大哥,这次无忌从魏国来邯郸,还给大哥带了一份惊喜呐!

哎呀!来就来吧,还带什么惊喜。啥好东西?跟湛卢剑比起来怎么样?

哈哈!这个礼物比湛卢剑可强多了。湛卢剑在那位小兄弟手里能发出龙吟之声,这一件可是会说人话的。

会说人话?这么神奇?

“把礼物抬进来。”魏无忌朝门外招呼一声。

只见两个人抬着个麻袋走了进来,将麻袋放到了大厅中间。

咦?这是个啥宝贝?难道是一个外星人在战国被抓住了?飞碟摔坏了不?带我穿越黑洞回家呗!或者能离开战国就行,把我扔到一个全是美女的荒岛上,演一把《荒岛余生》,最后含笑而死也就足矣!

魏无忌指着麻袋笑了笑,吕大哥,你听!

我听?我听什么呀我!

“韦哥儿,韦哥儿,是韦哥儿不?韦哥儿!”只听麻袋里顿时传出一个人的说话声。

韦哥儿?吃韦哥儿不?这不就是个卖药的嘛!咦?不对呀,战国也有这个药卖?

赵胜手指麻袋看着陈政,里面这个人明明在喊你,怎么跟卖药的有啥关系?

啊!韦哥儿、韦哥儿就是喊我呐?!我尼玛啥时候成了中老年药片子了?

此时毛遂猛地走了过去,朝那个麻袋连踹了几脚,接着伸出一个拳头看着陈政:吕大哥,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还记得不?!

第四十三章 急中生智

毛遂解开地上放着的麻袋,只见里面绑着一个人。

陈政一看,我去!这不是嫪毐嘛!他怎么被魏无忌装到麻袋里弄到这儿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陈政和毛遂离开简约版的肖申克监狱说起。

话说陈政和毛遂暴打完嫪毐走后,嫪毐又被关押了些时日。待他出来,便四处打探吕不韦和毛遂的消息。

一打听才得知,这两个吹牛皮、说大话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但吕不韦是赵王和平原君请来的富豪,而且那个在自己身上施展天马流星拳的毛遂,还被吕不韦引荐给了平原君赵胜,成了白吃白喝还能拿高薪的门客。哎呀!就毛遂那样的都能上星光大道,那我也能上!

扫听来、扫听去,咋这么寸呢!吕不韦到韩国整容去了,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嫪毐心里这个急呀,韦哥儿啊韦哥儿,我就等着你这个大药片子江湖救急、扶危济困呐,你却出门儿了!

得!找不着吕不韦,我先盯着那个毛遂,不信你们俩不见面儿。

结果发现跟着平原君当门客就是好,毛遂每天山吃海喝的长胖了不少。行!你等着,哪天韦哥儿回来,我也当回门客,每天拿着饭盆儿去集体食堂吃小灶儿去!

这天晚上,嫪毐又发现毛遂到平原君府上看歌舞表演去了,小样儿,看见你就来气,还忍不住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目不转睛的跟着你,为了每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找你出气,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为了找你出气,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多盼能送君归西,让你山穷水尽,一生不再见你!

就算你现在穿上马甲了,我就不信你不出来!专等你哪天晚上喝多了,小爷在半路上给你一通佛山无影脚,看看是你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厉害,还是我的六连发天残脚厉害!

嫪毐躲在附近的墙角儿观察着动静,正打瞌睡之际,哎呦我去!韦哥儿回来了!只见韦哥儿下了马车,急匆匆进了平原君府。

好吧,我等我等我等等等。

啥情况?咋韦哥儿刚进去,里面的歌舞演员和伴奏都出来了?韦哥儿要在里面办个人演唱会?咦?那些陪酒的门客们也出来了。怎么没见毛遂出来呢?韦哥儿和毛遂在平原君府里鼓捣啥猫腻儿呢?!

我靠,平原君府里又突然出来了一些侍卫,每人骑一匹快马朝不同方向而去了,这是有啥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发生了?!

终于等到韦哥儿出来时,他竟然带着毛遂一起上了马车。那还不撒丫子跟上更待何时!

到了目的地一看,呀呵!这座宅子真气派呀!韦哥儿就是有钱,在邯郸城里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不动产呐!我得趁着毛遂不在的时候去见韦哥儿,不然那小子准坏我的好事儿。

嫪毐在赵姬府外等啊等,好家伙,十几个黑衣人手拿弓弩,悄声无息的趁着夜色进去了,什么滴干活?!

继续等!终于等到天亮了,困死小爷我了。

毛遂终于出来了,还让里面的仆人牵来一匹马,背上背着个小布袋,神神秘秘的往邯郸城南方向打马而去。

天马流星拳走了,我该上了。

嫪毐正要走上前去,什么人?一个白衣少年背着把剑又进去了。

这来回折腾的,咋我的脑子有点儿晕呢?!昨晚韦哥儿去了平原君府,歌舞团出来了,门客们出来了,侍卫们出来了,还领着毛遂出来了。回到这处豪宅,十几个黑衣人进去了,毛遂骑着马走了,这个背上有剑的白衣人进去了。用河南话问一句:你们这是弄啥勒?!

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毛遂不在里面,有韦哥儿在就行了。

嫪毐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准备大踏步迈向自己的美好未来时,我顶你个让我亮瞎眼的!这大清早的牵来辆马车,那个背上有剑的哥们儿跟一帮人鬼鬼祟祟的往外搬啥呢?

悄悄凑近一看,嫪毐猛地拿手捂住了嘴,差点儿没叫出声来!只见门外的马车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小刺猬的尸体,上面还被盖上了一些稻草,伪装好后,马车挂着一档缓缓飘走了。

好你个吕不韦!好你个毛遂!你们不显山不露水的整死这么多人,大手笔呀!这回你们跑不了了吧,让我抓住你们的把柄了吧!

哈哈!我嫪毐先不跟你吕不韦费口舌了,我跟上毛遂再说吧我!刚才毛遂背上的小布包里,肯定有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等我把那个小布包弄到手,哈哈,先敲你吕不韦一笔大竹杠,再砸平原君一个大水缸,来他个司马缸砸光,最后到赵王那里把你们连锅端喽,嘿嘿!赵国的美女们,我来啦!

刚才还想进去求吕不韦赏自己一碗饭吃的嫪毐,转眼间改变了主意。要不说这世上最奇特的就是人心呢!刚才还朝你微笑的,转眼就能成仇人。你认为关系好的人,没准儿正在背地里给你量身打造无色无味的断魂散呐!

估计这会儿毛遂还没有出城,事不宜迟,嫪毐不愧是翻墙头儿的专业人士,从街旁一个旅店里顺手牵马而出,高歌一曲:孔雀向南飞,飞到天涯追一回,千般恋爱万种柔情相思成灰,心碎的时候,秋声格外让人悲,天若不尽人意,我就整死毛遂!

就这样,嫪毐在毛遂后面远远跟着,人家的跟踪技术比锤子强多了,直到横渡黄河,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梁城,毛遂也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毛遂也真能跑,早晨从邯郸城里出来后,中间也不歇歇脚儿,累得嫪毐在后面叫苦不迭。太阳西沉,大梁城的城门即将关闭了,这才抵达目的地,好悬!

毛遂第一次被平原君派任务,自己的工作介绍人吕不韦又是反复叮嘱,哪敢有半点儿闪失。现在这个白吃白喝、旱涝保收的工作若是弄丢了,找谁哭去?!目标,信陵君府,走着!

哪知毛遂虽然曾经来过大梁,却不知道信陵君府的具体位置,打听了半天,才摸准方向。

来到府门前,毛遂翻身下马,要门外站着的侍卫赶快通报,就说是赵国平原君的门客毛遂有要事求见。

侍卫忽闪了几下眼睫毛儿,冷冷地看着毛遂,信陵君出去了,明日再来吧!

出去了?去哪了?

这个跟你说得着吗?

啥时候回来?

让你明日来就明日来,怎么这么多废话呢!

毛遂一脸无辜,也拿不出金饼子来,身上最多有个面饼子。好吧,我不吃了,给你!

侍卫见毛遂伸手掏兜儿,眼睫毛儿忽闪的频率骤然升高,看来这小子即使不是个董事长,那也是个懂事儿。

兄弟,晚饭吃了没?这个我暖了一路没舍得吃,拿去!

玩儿呐?好你个损出,立即消失!

我是赵国平原君的门客,我有密信要当面交给信陵君,你让我进去,待会儿金饼子少不了你的!不然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密信?谁写的?

韩非公子写的,咋啦?

等等!你是平原君的门客,号称拿着什么韩非写得密信,你究竟是哪头的?

毛遂急得一头汗,哎呀,这封信是吕不韦听了韩非的建议让韩非写的,我又是平原君和吕不韦派我来的,当时还写错了一封,那一封信当字帖用了,听明白了不?

信陵君府门前的侍卫听得身子直打晃儿,这尼玛什么密信,我咋听着你的话里,掺和这封密信的人那么多呢!都他奶奶的当字帖用了,还号称是密信!好吧,你请便,我关门。

被关在大门外的毛遂等了很久,也不见信陵君的一丝消息,终于熬不住了,只好先去找个旅店睡觉。

不远处潜伏的嫪毐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如今活该伤透了心,我让你甜蜜的梦容易醒。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我想立刻偷走你的信!

等到毛遂在旅店的房间里鼾声大作,嫪毐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来,隔着门缝撬开了房门。看着眼前躺着的毛遂,嘿嘿!就是你小子扁了我一顿,还不给我夹子弹的机会,如今你睡着、我醒着,真想一刀捅了你。可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采花大侠才是我的专业。好吧,我先弄清楚密信是咋回事儿,再跟你计较一番。

嫪毐从旅店里摸出些绳子,轻轻地绕着毛遂的手脚和脖子来了个大循环,等毛遂察觉惊醒过来,已经被捆了个结实。

毛遂抬眼一看,我顶你个大螺丝的!怎么嫪毐这小子在我房间里呢?!伸手一摸枕头边的密信,已经不见了。

“嘿嘿!找啥呢?是不是找这个呢?”嫪毐从桌子上拿起展开的竹简冷笑着。

完了!密信被嫪毐打开看了。毛遂哪里知道,这个嫪毐根本不认识字。

只见嫪毐一脸得意,哈哈,你们的秘密已经被我知道了,怎么样,准备拿多少金饼子交换这封密信?

毛遂呵呵一笑,原来你小子摸到我的房间里,就是想弄金饼子呀!我身上就一个面饼子,想要金饼子容易,你拿着这封信去找平原君,或者找我吕大哥,金饼子大大滴有。

呀呵!我是原打算拿着密信找平原君和吕不韦来着,可是听你一说我还就不去了,我若是拿着它回到邯郸,那不是自投罗网嘛!你嫪爷我打算把这封信交到魏王手上,哈哈,把你们和信陵君的秘密来个底儿朝天,你看怎么样?

毛遂这个乐!心想,嫪毐到底识字不识字?你拿着这封密信给魏王看了,魏王就直接把你给办了,还想要金饼子,有一张草席子就不赖了。可是转念一想,我也不能任他拿着密信真的去找魏王啊!嫪毐死不足惜,坏了平原君和吕大哥的事,牵连了信陵君,我可是担待不起!

我说这位嫪毐兄弟,你真的看了信上所写的字了吗?恐怕你是目不识丁吧!

嫪毐心中一惊,呀呵,这都能看出来!你咋知道我不识字的?

不识字有啥丢人的。来来来,你拿过来,我给你念念不就得了!

好吧!嫪毐拿着竹简走过去,在毛遂眼前展开,给我一字一句的念一遍。

毛遂装作郑重其事的念了起来:无忌老弟近来可好?吃了吗?吕大哥已经回到了邯郸,感谢你在大梁的盛情款待。最近大哥在邯郸的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一个美食,别提多好吃了,每次去吃都想起了无忌老弟,哪天你来邯郸我请你吃,咱们兄弟一人一坛子酒,喝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封信是韩非公子代我写得,韩公子现在也在邯郸,我们哥俩都很想念你,抽空一定来邯郸多住几天。思密达,等你!

念完了?

念完了。

这尼玛就是你折腾小爷一天一夜的密信?

毛遂很真诚的看着嫪毐,是啊,人家兄弟之间说点儿亲密的话,不就是密信吗?!

哎呦我去!我说的密信是秘密的密,你们他奶奶的密信原来是亲密的密,你们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你们有点儿文化素质不?你是不是欺负我不识字在这儿逗我玩儿呐?!

嫪兄弟,我们怎么能诚心诚意的跟你过不去呢?我们也没让你操这份儿闲心呀!这可是你自己自作多情,非要往里掺和的呀!

行!你们够狠!你们昨天晚上干得那些事儿我可都看见了,那个吕不韦在邯郸的老窝也让我摸着了。天快亮的时候你们还找来十几个刺客,杀了那么多人。你们等着,我嫪毐后半辈子就从你们这件事儿上找补金饼子、大美女了!

我靠,原来你嫪毐盯着我们的梢呐!

看来一件事情从不同角度看,看得结果却完全不一样。明明是那个刀疤脸带着人来杀人,我们属于正当防卫,就因为院里院外的视角不同,再加上时间差的缘故,在这个嫪毐的眼里,我们倒成了雇凶杀人的凶手了!

毛遂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嫪老弟,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哥给你说几句自己人的话,愿意听不?

啥话?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密信,你拿着它去找平原君和吕大哥自然是毫无意义,无非是抓住你,然后再派个人送信罢了。你拿着它去找魏王那也是无功而返,就算是我们在邯郸杀了人,跟人家魏王有啥关系!哥为了你好,你不如拿着这封信去找信陵君,我就在这儿绑着,你就冒充是平原君和吕大哥的信使不就得了!信陵君既是平原君的小舅子,又是吕大哥的好兄弟,还能亏待得了你?肯定是金饼子加大美女,保你不虚此行!咋样儿,哥的主意不错吧?

嫪毐合计了合计,似乎有些道理!那我明日一早先去信陵君那里,把这封思密达的亲密来信送过去。至于你们在邯郸杀人的事儿,等我回到邯郸再做计较!他吕不韦要是不给我弄几箱金饼子,我就告到赵王那里去!

诶!这才是聪明人嘛!嫪兄弟,你从信陵君那里领了赏,记得回来给哥哥分点儿啊!

分你个头吧!你小子就在这儿慢慢变僵尸吧亲!

毛遂和嫪毐在魏国大梁的故事讲到这里,陈政也是佩服毛遂的急中生智、临机应变,接下来嫪毐见着魏无忌了吗?

魏无忌笑了笑,那还用说?!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无忌老弟,那你快讲讲。

魏无忌轻笑一声,此等跳梁小丑,就算是伪装的再好,狐狸尾巴也是招摇过市罢了。

此话怎讲?

哈哈!这厮拿着韩公子给我写得信,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我的府上。只因我前日和王兄在魏国王宫里畅饮,故而起得晚了些。听说是姐夫和吕大哥派来的信使,我自是欢喜相迎。可是一见面,我就看出此人不是正道之人,一脸的奸佞神色。看完信后,我也是吃了一惊,魏国的刺客竟然在邯郸兴风作浪。可是据这厮说,却是吕大哥邀请我到邯郸品尝美食,跟信上的内容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便更觉此人可疑。

魏无忌刚说到这儿,嫪毐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毛遂,竟敢骗我,你给我念信的时候怎么没有魏国刺客的事儿,你小子给爷挖坑儿让爷上赶子跳进去,算你狠!

毛遂淡淡一笑,呵呵!谁让你小子不认字呐!

陈政忽然想起一事,无忌老弟,既然毛遂在前一天晚上去过你那里,难道你府上的人没跟你说吗?第二天来的信使不是同一个人,也没人怀疑吗?

唉!也怪我用人不当,那个阻拦毛遂先生的人第二天一早就换班了,现在已经让他跟我府里的财务聊完天儿了。

好吧!又一个雁过拔毛的门岗千锤百炼去了。

嫪毐对我说,吕大哥答应过他,只要把信送到,我就会给他十个金饼子。按说这也不算个啥事儿!为了验证一下此人的真假,我便给他准备了好酒好菜,还找来美女歌舞团助兴。

得!陈政听到这儿,嫪毐这小子在美酒和美女面前非得露馅儿不可!美酒和美女那可是检验人性的核磁共振成像仪,美酒能让一个人把脸上的伪装慢慢地撕下来,露出面皮下的真容。美女更能让一个人的品**盖弥彰。试问,面对美女泰然自若、坐怀不乱的世上有几人?!

果不其然,嫪毐这小子喝了没一会儿就把持不住,竟然走上前去与美女们搂搂抱抱起来,不仅如此,还要跟美女们留手机号、QQ号、微信号,一口一个姐姐喊着,不留号不让走。

好吧!这完全符合嫪毐的性格特征。然后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姐夫和吕大哥是什么人,能跟这样的无耻之徒有交集吗?!然后我就问了这厮一个问题?我就问他,上次吕大哥路过大梁时,声称吕嫂子快要生孩子了,现在生了没有?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哎呦我去!你魏无忌这个问题也够歹毒的。

你猜这厮如何回答?要不说这厮也是个人才呢!他竟说吕大哥妻妾成群,最近生的有男有女的,不知我问得是哪个嫂子。他哪里知道,吕大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呐!

此时那个如华公子开口了,想不到吕大哥风华正茂、富可敌国,如今却是一个人呢!真是没想到。

陈政听了摆摆手:“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以事业为重,儿女情长之事随缘罢了。”说完,心里却想,我也是急啊!谁知道吕不韦为啥不找媳妇呢?就算他不正常,我可是正常人啊!

魏无忌看看如华,如老弟,你平日很少出门,可能还没听说过吕大哥的风采吧?吕大哥不但是商界奇才,而且在我的信陵君府以一当百,三言两语就让我那些能言善辩之士哑口无言,你说厉害不厉害?!

如华点了点头,我在宫,哦不,我在家中也有所耳闻,这位吕大哥不但才学过人,而且时而语惊四座,常常是出人意料啊!

陈政此时哪管这个如华是不是魏国的什么公子,哪还顾得上听这些捧自己上天、然后哪天让自己在没有穿翼装的情况下摔下来的话,先弄清楚这个外星人怎么来的地球再说吧!

既然嫪毐着了你的道儿,你是怎么处置他的呢?

哈哈!自然是招呼人将这厮捆绑起来,让他实话实说了!哪知还没有把他怎样,这厮就全部交代了。原来,这厮暗中监视着大哥,竟然为了抓住大哥的把柄,从邯郸一路尾随这位毛先生到了大梁。揭开此人的真面目后,我便派人去旅店把毛先生接到了府中。

此时赵胜朝门外招呼一声,来人呐,将这厮乱棍打出府门,交给有司从严惩处!

“韦哥儿,救我啊,韦哥儿!”嫪毐手脚被捆绑着,躺在地上高喊起来。

陈政心里这个来气,走过去又是临门一脚,今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不准再叫我韦哥儿!

好你个吕不韦,你一晚上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儿还没跟你算呐!你和平原君、毛遂串通一气、草菅人命,我给你们告到赵王那儿去!还不把我放了,否则跟你们没完!

嫪毐被两个侍卫抬了出去,只听院子里传来阵阵惨叫,哎呀!韦哥儿!哎呀!饶命啊!哎呀!你们等着!

院子里的叫喊声停止了,估计嫪毐去了该去的地方。陈政四下看了看,现在除了这位如公子,都可以说是自己人了。也不知魏国刺客的事能不能当着如公子的面拿到桌面上讲。

无忌老弟,你这次来邯郸,为何带着这位如公子同行呢?

哦,如公子平日很少有机会出来,况且这次又是到姐夫和吕大哥这里,所以借着这次捉拿魏国刺客的机会,带他见见世面。如公子是自己人,咱们说话不必有所顾忌。

一个谜团笼罩了陈政,这个魏国刺客的事非同小可,牵涉着魏王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魏无忌就这么放心如公子?!

赵胜似乎无所顾忌,吕老弟,信陵君说这位如公子是自己人,你还不放心吗?既然今天当事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一起合计合计,如何抓住那个刀疤脸吧!

魏无忌环视了一下众人,面色沉郁的缓缓说到,想不到我那个王兄竟然干出此等龌龊之事,为了得到一个女子,派人冒充劫匪杀掉人家的父亲。怪不得寻找了三年也没有捉拿到真凶,原来我那王兄就是幕后主使!

哎呦我去!你魏无忌说话真是个直筒子,几句话就来了个大揭底儿。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还有啥隐瞒的!咦?怎么这位如公子面露悲戚之色呢?!难道说,他是那个魏王宠姬的弟弟吗?

“不如先听一听毛遂先生有何高见。”赵胜说完心想,这次毛遂送信一事虽然有惊无险,可他也是侥幸过关,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见识。

毛遂没想到平原君会突发此问,脑子短路了几秒钟,吞吞吐吐地说:嗯,这个吗,我看还是要严加盘查,绝不能让那个刀疤脸离开邯郸。

赵胜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都派人盘查好几天了,还用你说吗?!毛先生,仅仅在各处城门口盘查就可以了吗?如果此人藏在邯郸城中再也不露面,又当如何?

这个?那就全城搜查。

赵胜白了一眼毛遂,又看看韩非,韩公子有什么说法吗?

我,我手下之,之人已,已在城,城中查,查访,关,关键是抓,抓住活,活口,那,那人手上有,有魏王的隐,隐私。

韩公子说得有理。赵胜看看魏无忌,又看看如华:据那个刀疤脸所说,他手上还记录着魏王诸多不可告人之事,此番必要活捉此人,拿到那个竹简,以免魏王的丑事泄露出去。

魏无忌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而那个如华公子却对魏王的丑事毫不在乎,冷冷飘出一句:他的丑事让天下人知道才好,看他还如何当那个魏王!

陈政和韩非、毛遂都是一惊,这位魏国的公子竟然如此蔑视魏王,什么来头?!

哈哈哈哈!魏无忌突然大笑起来,姐夫,我们远道而来,你也不准备些酒食,我正要借花献佛,与吕大哥开怀畅饮一番呐!

赵胜一脸无辜,弟弟有所不知,你姐姐听说你来了邯郸,已经在家里预备了饭菜。

哦?既然到了邯郸,自是要和我那好姐姐见上一面,可是没有吕大哥、韩公子和毛先生作陪,岂不是无趣?我看不如这样,吕大哥,你和韩公子先回,我到后面与我那姐姐唠唠嗑,待会儿我和姐夫、如公子、毛先生到你府上一叙,也好认认大哥的家门,如何?

赵胜也是一脸喜色,对对!听说吕老弟在邯郸城里又购买了一处豪宅,我正打算登门拜访呐!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还没等陈政说话,毛遂拍掌站了起来,如此甚好!待会儿我给各位领路,你们可不知道,吕大哥在邯郸买的那套宅院何等气派,信陵君和如公子就是住到那里,又有何妨!

哎呀!好你个毛遂,把我说的话都替我说了,那我还说啥!我和韩公子先走着,无忌和姐姐慢慢聊,我回家给你们备酒去!

听说平原君和信陵君双君合璧要来做客,赵姬刨着爪子、张开翅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把满院子的人都紧张得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一个个都毛了爪。看来这个吕不韦真不是盖的,竟然能把平原君和信陵君都请来喝酒,据说还有一个帅呆了的魏国公子,哎呀嘛!我在高老庄沉寂了这么长时间,老天爷给我往下扔帅哥儿呐!好吧,就让帅哥儿雨来得再猛烈些吧,姐就是淋个落汤鸡也全接着!对了,熊猫宝宝,快去把客房都准备好,待会儿让信陵君和帅呆哥来得走不得,我先回屋补补妆去!

赵姬府上的客厅里灯火通明,不一时,门外来了两辆豪华马车,赵胜和毛遂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后面的马车上坐着魏无忌和如公子。

进了客厅,陈政和赵胜坐在中间的上座,其他人分列两旁坐下。陈政心想,早知道战国的饭局这么多,就该定做一张圆桌了,还是围坐在一起比较融洽,哪像现在这样隔着这么远!不过,战国饭局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一人一张小桌子的分餐制,比较讲究卫生嘛!

赵姬也想往里凑,怎奈这么正式的宴客场合,女子却不能上桌,只得从窗户缝往里看。哎呀,那个就是平原君,怎么有点儿眼熟呢?好像在楚国香榭丽舍曾经和他擦肩而过呢?哎呀,那个就是信陵君,旁边那个公子更是帅呆了,他们俩都有对象儿了没?成亲了没?

坐在主座上的陈政更是恍如梦中一般,旁边坐着平原君赵胜,左手边坐着魏无忌、李牧和毛遂,右手边坐着韩非和如华公子,赵姬在窗户外边儿晃悠着,我咋感觉这么梦幻呢!看着桌上的青铜酒樽,我陈政也入乡随俗的奢侈一把,我愿举樽望明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哪知酒过三巡之后,那位如公子却举樽站了起来,不知吕大哥对抓捕那个刀疤脸有何高见,还望赐教一二。

陈政正与双君合璧喝得高兴,冷不丁听到如此一问,心里很是意外。刚才在平原君府上,韩公子和毛先生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看好城门、抓活的,给他来个关门打狗不就行了?!

如公子失望的转身而去,原以为吕大哥是个颇有见识之人,没想到却是庸碌无识的酒囊罢了!你继续喝吧喝吧不是罪!

嘿!小爷我正喝得尽兴呢,你小子闲着没事儿给我泼盆凉水,岂有此理!慢着!不就是抓一个小小的魏国刺客吗?那有何难?!

众人齐刷刷看着陈政,现场一片安静。

我靠,我又不是穿越来的福尔摩斯,我连啫喱水都算不上,你们看着我看啥,你们让我是万能的呀?!可是,后悔也晚了。

好吧!无忌老弟,你这次从魏国来带了多少人?

哦,这次来邯郸,我从门客里挑选了十个武功高强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OK!他们都穿得什么衣服?

吕大哥问这个干嘛?为了不暴露身份,我让他们都穿着赵国人的衣服。

陈政顿了顿嗓子,从明天起,让他们全部换上魏国人的衣服,手里拿着家伙,满邯郸城打听刀疤脸的下落。

这是为何?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刀疤脸岂不更要隐藏起来,更加难找了吗?

呵呵!我问诸位,现在谁最想让刀疤脸消失?刀疤脸最怕谁?

毛遂接过话头,当然是魏王的那位宠姬了。

陈政一笑,非也。既然魏王的那位宠姬拜托无忌老弟报仇雪恨,刀疤脸又是迫于无忌老弟的压力逃到了邯郸,那么这次无忌老弟的邯郸之行,魏王定是心知肚明。恐怕现在最想让刀疤脸人间蒸发的就是魏王了。

李牧点了点头,吕大哥说得好像有些道理。那为什么让信陵君的门客穿着魏国人的衣服查找刀疤脸呢?

哈哈!无忌老弟只要让那些门客放出风去,只说他们是魏王派来杀人灭口的,我就不信,那个刀疤脸还能在邯郸待得住!他给魏王办过那么多事儿,如今魏王却要弃卒保帅,嘿嘿!就是邯郸的城墙再高,他也要飞回魏国讨个说法了。到那时,还怕在邯郸城门口见不到他吗?!

赵胜又拍起了大腿,妙计!只是,刚才吕老弟所说的弃卒保帅是啥意思?

哦,这是象棋里的一招,意思是为了保住老大,舍弃几个小卒子到前面当替死鬼。

原来象棋这么好玩儿!吕老弟,你答应送给我的象棋做好了没?我可是等着呐!

差点儿把这茬给忘了!明天就给你看看去,不但做了,而且还是黄金限量版的!

第四十五章 宁有种乎

陈政见赵胜对象棋这么感兴趣,哈哈,不如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儿!

平原君,我答应你的象棋若是兑现了,你如何感谢我呢?

赵胜也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吕老弟既然给我打造了黄金限量版的象棋,我怎会没有表示呢!说吧,只要是在赵国这一片儿,要啥也能给你弄来,啥事儿也好说!

那咱就一言为定!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平原君可不要食言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嘿嘿!陈政心想,看来拯救大兵异人的计划进展还算顺利!可惜了这世上独一份儿的黄金象棋,只能实现一个愿望,跟七龙珠一个待遇。还是人家花仙子牛掰,一个花瓣儿就能办一件事儿,我手上要是有那朵仙花儿,我就在银河系杀他个七进七出,整个银河大总统当当!

这时又是那个如公子走了出来,既然今晚在吕大哥府上欢宴,何不请吕大哥行个酒令,以助雅兴呢?

哎呦我去!你这个姓如的咋这么多歪点子呢?!刚才让我现场拿出刀疤脸的抓捕方案,现在又让我行酒令,我怎么知道你们战国是咋玩儿的,你们又没扑克又没骰子!

哪知魏无忌颇有兴致,哈哈,如公子这个主意好,就请吕大哥选择一个酒令开始吧!

陈政看着魏无忌眼睛都瞪直了!还让我选择一个?我选老虎杠子锤你们会吗?!你魏无忌是不是在大梁丢了面子,借这个机会让我当众出丑呢?!这样吧,咱按岁数大小来,先让平原哥整一下子,我随后,如何?

“我来就我来,咱可说好啊,既然让我先来,规矩得我定,你们可不能有意见!”赵胜一脸坏笑看着陈政。

来来来,听你的,你说咋玩儿就咋玩儿!你就是再跟我喝完这一樽还有三樽,我也照样不惧你!

赵胜环顾了一下众人,我想了个好主意,咱们今天整个没玩儿过的,《诗经》都学过吧,我说上一句,你们接下一句,谁接不上来谁喝酒,从吕老弟开始。

我顶你个中华好诗词的!我没来你们战国的时候看了几眼这个节目,当时就整得我头顶冒蓝火儿了,为啥人家年纪轻轻才华横溢,我就只能黔驴技穷呢?!《唐诗三百首》我现在就记得三只鹅还有日当午、明月光了,你们还拿《诗经》摧残我!老天爷呀!快把我劈回去吧!等我把唐诗宋词元曲都他奶奶的倒背如流,我再来战国把你们捞出来挨个儿放血!

吕老弟,想啥呢?请听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我靠!这么简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政正在得意,哪知赵胜不依不饶,这个太简单了,不算不算,再来一个。

还没等陈政辩驳,赵胜一拉琴弦,又一把利剑飞了过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呀呵!这不是曹操的《短歌行》吗!不对,在邯郸歌馆的时候,韩非说这是《诗经》里的《小雅.鹿鸣》。不过,下一句我还是能接上滴,谁让我是三国粉呢!听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嘿嘿,感谢曹丞相!

又在得意之际,如公子又站了起来,这首《小雅.鹿鸣》不知吕大哥会背诵否?

陈政心里这个气!好你个姓如的,你长得像鹿晗,你就让我在这儿鹿鸣,我现在只想给你来个狮吼功把你震飞到香格里拉去,让那里的洗手间熏得你屏住呼吸闭上嘴!

如公子呵呵一笑,看你那紧张样儿,也是接不下去了,吕不韦也不过如此而已!

行!你小子又在拿搅屎棍子触碰我脆弱的小宇宙,我干脆给你来个星际大爆炸,也不枉我是银河大总统。如公子,如果只是会简单的背诵有何意思,为了给诸位一助酒兴,李牧,拿起你的湛卢剑,我给大家高歌一曲,你舞剑用龙吟之声伴奏。MUSIC!

李牧抽出湛卢剑来,伴着陈政的歌声徐徐舞动,龙吟之声的环绕下,一首曲子悠悠荡荡飘入在场所有人的心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曲终人未散!在场众人听完都感慨不已,纷纷勾起了各自的伤怀心事。尤其是那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是啊!在如此战乱频仍的时代,好时光是多么的转瞬即逝,今晚的一曲终了,还不知何日再能欢聚,恐怕,再聚首时,有的人已先自离世!

陈政见众人都垂首默默不语,现场的空气都近乎凝固了,唉!看来,虽然时代不同,英雄的情怀却是相通相惜啊!咦?你个如公子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做甚?咱们最多当个撕名牌儿的兄弟啊,你可别想别的!

哈哈哈哈!陈政为了消散这伤感的气氛,突然大笑起来:平原君本意以《诗经》助酒兴,没想到却勾起了各位些许忧伤之情,罪过,罪过!不如我想一个办法,肯定有趣!

韩非一听,来了兴致,大,大哥快,快说!

此时那一脸坏笑从赵胜脸上转移到了陈政这里,嘿嘿!我用脑筋急转弯儿整哭你们!

平原君,那就从你开始吧!请听题:用铁锤锤鸡蛋为什么锤不破?

What?赵胜顿时蒙圈了!莫非没砸准?

毛遂一看赵胜被困住了,急忙舍身救主,因为那个鸡蛋也是铁做的。

赵胜一拍手,对!毛遂先生说得对!那是个铁鸡蛋,所以锤不破。

陈政呵呵一笑,亏你们俩想得出来,还铁鸡蛋,是不是铁公鸡下的蛋?

韩非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这世上也没有铁公鸡呀!

平原君,该你喝酒了,喝完这一樽、再喝三樽,我就告诉你正确答案!

好!认赌服输,我喝!

等赵胜喝完,陈政公布了答案:我是问为什么锤不破,锤子是铁做的,当然破不了啦!

在窗外围观的荆锤一听,朝身旁的观众们一笑,嘿嘿,我拿头顶鸡蛋,当然是鸡蛋破、我不破了!

赵姬一巴掌拍在荆锤头上,有你啥事儿,把你的铁头挪一挪,挡住我看帅哥儿了!再挡住我的视线,我亲自给你叨破!

锤子扭脸看了看这个战国铁母鸡,好吧,你厉害!

陈政心里这个美,哈哈!《诗经》玩儿不过你们,小样儿,我让你们在高速公路上急转弯儿,都给你们拐到沟里去!

无忌老弟,第二题该你回答了,你可做好准备。

魏无忌呵呵一笑,大哥请问!

说:有一个字,人人都会念错。这是什么字?

人人都会念错的字?魏无忌沉思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难道吕大哥说的是鸟篆文?

非也!答案是一个字,不是指某一种字体。哈哈!喝酒,喝完告诉你。

哈哈,这酒喝得心甘情愿!

这个字就是“错”,人人都念错,哈哈!

如公子见赵胜和魏无忌连败两场,呀呵,这个吕不韦用得什么套路,竟然把双君合璧给弄得哑口无言、只剩喝酒了?!吕大哥,你来问我一个,我若是回答上来,你要连喝十樽,敢不敢?

陈政一看,等得就是你!你刚才让我鹿鸣了半天,我现在不削服了你更待何时?!如公子,你若是答不上来呢?

我若答不上来,自是连喝十樽!

好!问:为什么刚出生的小孩儿只有一只左眼?

嘛呀!这个问题好奇怪,刚出生的小孩儿咋能只有一只眼呢?如公子也是呆住了。

窗外的赵姬一看帅哥儿有难,急忙一推窗户:因为另一只眼被鸡叨瞎了!

我顶你个小鸡吃米的!陈政指着赵姬,就算叨瞎也是你在旁边儿瞎叨叨的,别捣乱!

如公子一看,吕不韦跟窗外这个大美女关系不一般呀!吕大哥,这位可是大嫂?

陈政真是欲哭无泪,她不是大嫂,她是大姨妈,哦不对,是我的大表妹!诶,别打岔,你能不能答上来,不行就认输,喝酒!

如公子憋了半天,难道这个小孩儿生出来就有残疾?

NO!不对。

能不能给点儿提示?

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不能!

韩非好像忽然有所顿悟,吕,吕大,大哥,我,我知,知道了!小,小孩儿生,生下来都。

停!干啥呢?韩老弟,我是你大哥不?你是不是该跟大哥一条心?能不能先不说话?

韩非心里似乎知道了答案,脸上挂着笑,把到嗓子眼儿的话咽回去了。幸亏韩非说话慢,不然就漏底了!

如公子接着韩非刚才的话往下想,小孩儿生下来都?都怎么样?都只有一只左眼?那不都成了残疾儿童了吗?!

如公子,你要是答应我,今后不再跟我搞突然袭击,不再想着法儿为难我,我就告诉你答案,而且酒也给你免了。怎么样?

沉默半天的李牧这时喃喃自语起来,都有一只左眼?可不都有一只左眼,还都只有一只右眼呐!难道生出来的小孩儿都两只左眼?!

得!完蛋!我掰断你个湛庐剑的!差点儿就成功让姓如的封口了,扯了!

哪知如公子还不干呐!这次不算。吕大哥,你问的问题咋都这么另辟蹊径、出人意料呢?再问一个,我答不上来就照你说得办!

好!这可是你说的。听题:说,三个人在大街上打着一把伞,却都没有淋湿。为啥?

他们的伞很大。

不对!

他们三个都是小瘦猴儿。

也不对!如公子,你只剩一次机会了啊!

坐在陈政身旁的赵胜有点儿坐不住了,我说吕老弟,你这些刁钻古怪的问题都是从哪来的,我门下虽有数千门客,可从来没有听谁有这样简短有趣的提问呀!

陈政心中一乐,平原君有所不知,我在西域时,那边的人喝酒都是这种喝法儿。

毛遂又想当着赵胜的面露露脸,吕大哥,三个人在伞下淋不湿,那么五个人呢?

五个人也淋不湿。

哦?那可就奇怪了!毛遂眨了半天眼睛,怎么可能呢?!莫非他们都戴着个草帽儿?

窗外的锤子又乐了!要是伞下的人都戴个手工编织的草帽儿,淋不湿也是可以滴!

赵姬又给锤子头上来了一下,你有本事把草帽儿从刀疤脸那儿夺回来,然后站到雨地里试试去,看能把你的火炬浇灭不!

陈政微笑着看看如公子,怎么样?认输了不?

如公子一抱拳,行!今日我是服了吕大哥,还请告知一下谜底。

呵呵!答案就是没下雨。

众人一听,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毛遂还有点儿不服气,不下雨打什么伞呢?

不下雨就不能打伞啦?人家三个人怕晒黑了,遮挡紫外线行不行?!

如公子奇怪的问,啥是紫外线?

哦,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以后太阳光照强烈的时候拿伞挡着点儿,你们这儿又没有卖防晒霜的。

赵胜算是看出来了,如果照这个吕不韦的玩儿法进行下去,在座的都不是对手。来来来,游戏到此为止,咱们喝酒!

喝着喝着,赵胜好像忽然想起一事,咦?吕老弟,你怎么不让你那个大姨妈,哦不对,是大表妹进来跟大家见见面呢?

陈政正想找个理由推脱,没成想赵姬早就迫不及待,扭着小蛇腰儿就进来了。

赵姬来到赵胜近前施了一礼,平原君,咋从你一进门我就看你眼熟呢?

赵胜尴尬的忙一摆手,呃,这个,妹子肯定是认错人了!那个,你既然是吕老弟的表妹,咱们也算是自己人,要不你也喝点儿?

多谢平原君!奴婢近日不知为何,身子略感不适,还是不喝酒了。我给在座的各位献上一舞,如何?

陈政一惊,呀呵,还不知道赵姬有这个特长呢,正好看看她有啥才艺展示。

赵姬来到客厅中间,边唱边舞了一段,那身形确是婀娜多姿、妩媚妖娆。娓娓唱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谁也没想到,赵姬刚刚唱完,突然用一只手捂住嘴跑了出去,众人都是愣在当场。

陈政也是有点儿慌了,这是啥情况?秦始皇之妈可不能有啥闪失啊!不然,我怎么向历史交代?诸位,你们再喝一会儿,我去看看就来。

客厅里的人正在窃窃私语,陈政转眼间又回来了。

哈哈!没事儿,可能是刚才在窗外受了点儿风,突感不适而已,不好意思!

如公子酸酸的说,吕大哥刚才的一番神情,看得出,对这位表妹甚是在意啊!怪不得呢,吕大哥的表妹才貌双全,一看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当然是人见人爱、人见人怜了。

众人看夜色已深,也是困意渐浓。

赵胜带着毛遂拱手告辞而去,约好第二天在平原君府等待黄金象棋的好消息。

在陈政的盛情和魏无忌的坚持下,魏无忌和如公子留在了赵姬府里,有韩国的十几个特种兵暗中保护,加上魏无忌带来的十个剑客潜伏在四周,更有李牧在府内值守,安全自是有所保证。

等到夜深人静,陈政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真是辗转反侧,刚才赵姬竟然说可能怀上了自己的骨肉,还要找个大夫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话,就要把这个孩子消灭掉,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嬴政真的是吕不韦的亲骨肉?可即使那样,也不会是我陈政的吧?!

第四十六章 医者扁鹊

第二天一早,陈政悄悄跟赵姬约好,等他从平原君府上回来,便带她去找个大夫确个诊,并且反复叮嘱,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经过昨夜的一番思索,总不能把大夫领到府里来吧,那岂不是要招来街头巷议?!

吃过早饭,魏无忌和如公子便要跟着陈政在邯郸城里蹓跶蹓跶,顺道去取那黄金象棋。

好吧!韩非、李牧,一起去吹吹风。

一行五人坐在魏无忌的马车上,专拣繁华热闹的路段走走看看,韩国的特种兵们换上了邯郸百姓的衣服,在马车后面远远的跟着。

魏无忌带来的十个高手穿着魏国剑客的传统服装,分头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每个人就差在手里举个牌子了,上面写上:魏王特派员,缉拿刀疤脸。

此时,邯郸城的各个城门口已是虚席以待,一张看不见的网在城内蔓延铺开。

到了金铺,陈政看着做好的黄金象棋,不得不佩服战国工匠的高超手艺,不但是做工精美,而且是不计成本的一番打造,除了分量有些重之外,再找不到任何毛病。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象棋的模样,这是怎么个玩法?陈政只是笑一笑,待我先教会了平原君再教你们吧!

进了平原君府,却不见毛遂,咦?毛先生呢?

赵胜摆手一笑,呵呵,毛先生回集体宿舍了。

好吧!让他回去休整休整、冷静冷静也好。

赵胜看见黄金象棋,真是喜出望外、美不胜收,急忙拉陈政教教玩法。可是赵胜的脑子在接受新事物方面有点儿慢拍,陈政教了他一上午,他也只是大概记住了象棋的基本规则,诸如马走日、象走田这些基本路数。虽然如此,赵胜的兴趣却是明显被调动了起来。

在陈政和赵胜对弈之时,众人也是颇有兴致的围坐在旁边,时不时指指点点、问这问那。只有如公子满腹心事的坐立不安,时而默然垂首,时而倚窗凝眉,时而暗自叹息,陈政几次偶然看见如公子此种神情,也是心中无解。

此时陈政心里最大的困惑在赵姬的肚子里。难道在楚国香榭丽舍的那个晚上,自己和赵姬醉酒之后,真的做了什么?就算赵姬此时怀有身孕,排除掉嬴异人的话,孩子的亲生父亲也该是吕不韦才对,怎么会是我陈政呢?!将来,我的孩子应该在我的精心教导下,顺利大学毕业并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求孩子日后升官发财,只要身体健健康康,日子快快乐乐,既没有工作上的精神压力,又没有生活上的经济负担,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满足了。升官发财有什么好呢?表面上的风光而已,活得很累不说,更重要的是活得不自由、不真实、不纯粹。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其实,掌握一门专业技能,凭自己本事赚钱养家,对别人不羡慕、不嫉妒、不攀比,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平凡才是真美,平淡才是真幸福啊!虚名浮利的大泡泡即使吹得再大,等它破的那一天,还不是回归到那一滴水吗?!

唉!不想那么多了。就算那个孩子是我陈政的,那也是人家吕不韦的,将来也是人家嬴异人的,我何德何能跟秦始皇攀亲戚呢?!下一步,先想办法解救嬴异人,然后再把赵姬连同她的孩子送给异人,再然后帮助异人当秦国的接班人。想到这儿,我咋这么想哭呢?!

其实最倒霉的还是嬴政这小子,一下子冒出来仨爹,我,吕不韦,嬴异人!

赵胜见陈政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在思考下一步棋怎么走呢!吕老弟,咋滴啦?

陈政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赵胜,心里又是一声叹息,唉!欲救异人,摆平此人。

平原君,仅仅半天的功夫,你就有如此长进,那么假以时日,我可就下不过你了。

人有一个通病,就是爱听好听话儿,真的假的都受用无比。赵胜哈哈大笑起来,吕老弟不但赠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还亲自传授给我玩法,够意思,够朋友!不知老弟想让我帮你实现的愿望想好了没有,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别急,快了!容我再想想。

又下了几轮,陈政实在是坐不住了,心想,我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个祖奶奶的情形吧,要是赵姬一时兴起把孩子给弄没了,事儿可就闹大了!到时候,我从北京坐火车去趟广州,兜里得装上一沓子护照。

各位,不好意思!我那个表妹昨晚偶感风寒,我得带她看看大夫,抓点儿药去。你们在这儿下棋先,我去去就来!

赵胜一听,却是一脸不快,吕老弟,既然有事何不早说?

昨晚和平原君说好的事,我怎么能食言呢!先把象棋送来,不耽误给表妹看病。

哈哈,看来吕老弟很讲义气啊!

看你说的,兄弟如手足,表妹如衣服,谁穿我衣服,我砍谁手足!好像不对!我再说一遍:兄弟如手足,表妹如衣服,谁穿我衣服,我是谁手足!

如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吕大哥,看来你那个表妹待字闺中,等着你的手足兄弟领走呐!

陈政白了如公子一眼,你要是有兴趣你试一试?我表妹可是最喜欢帅哥儿的追星族!卧室的墙上贴的全是明星海报,天花板上就是鹿晗。

赵胜挥手招呼府里的侍者,去,找邯郸城里最好的大夫给吕先生的表妹看病,所有花销都记在我这里。

别!谢了!陈政立刻制止了那个侍者。平原君不必客气,其实我带着表妹,除了看病之外,还有其他事情呢!还是让我先回去,不劳烦诸位惦念了。

“哦?除了找大夫看病,还有其他事?什么事?用不用帮忙?”魏无忌很是关心的看着陈政。

陈政也是无可奈何,刚才为了脱身,随口说了一句还有其他事,眼下魏无忌却追问起来,如何回答呢?诶,有了!先拿这个借口敷衍过去再说。

哈哈!本来这件事不好启齿,既然无忌老弟问起来,也无需再隐瞒。只因我那表妹择偶标准太高,耽误了些时光,如今成了大龄女青年,终身大事还没着落,我这心里甚是焦灼啊!昨晚跟表妹约好,今日除了看病外,顺便找个算命先生给看看,即使是不信其有,也算些许安慰吧!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我赵胜岂能不放吕老弟回去,耽误了表妹的终身大事,我可是担待不起啊!想这邯郸城里人才云集,各方人士混迹在市井之间,其中也不乏世外高人。但愿老弟领着表妹遇见个有真本事的,莫要被那些江湖骗子忽悠的坐着轮椅回来呀!

陈政招呼李牧刚要起身,韩非也要跟着同往。

韩老弟,哥哥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平原君府等我便是,有李牧保护我,不会有啥事儿!

谁知刚劝住韩非,如公子非要跟着陈政和李牧出去散心。

陈政甚是无奈,公子,能不能别闹了,我可不是去散心,你对邯郸人生地不熟的,再把你给整丢了咋办?!

如公子在平原君府里待得久了,确是憋闷,对那个看不懂的象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此外,对眼前这位吕大哥的奇葩表妹,不知怎得很是好奇,正好借此机会探个究竟。

在如公子的一再坚持下,赵胜和魏无忌也是毫无办法,既然是去去就回,那就去吧!

哎呀?!我陈政还没同意,你们双君合璧倒替我做主了。若不是怕那个刀疤脸斜地里冒出来,我连李牧都不想带着去,万一赵姬肚子里的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这件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是必须只有我和赵姬两个人知道,最多再算上司马迁老师!更何况带表妹算命只是个脱身的借口,李牧这里倒没什么,你姓如的跟着,那不就露馅儿了嘛!

陈政是一通反对,最后还是如公子痛快的来了一句:不让我跟着去,你也走不得!

算你有个性!只好见机行事了。你说你魏无忌来就来吧,还带着这么个冤家来,天呐!

陈政和李牧、如公子三人坐着马车回到赵姬府上,便打发那辆豪华座驾回去了。

赵姬见有这位如公子前来,是既欢喜又忧愁,欢喜的是有小帅哥儿结伴而行,忧愁的是怕自己怀有身孕的事让人知道,那样的话,就只能嫁给吕不韦这个河南富二代了。

熊猫宝宝架着自家马车,带着一行人在城里转来转去,找了一家偏僻的诊所停了下来。

表妹随我进去看病,其他人门外等候。

进了诊所,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气味,近门口处的炉子上还放着一口小药锅,里面沸沸腾腾的冒着热气,一个年迈的老大夫正昏昏欲睡。

陈政自称是路过邯郸的客商,自家妹妹偶感不适,所以进来看看。

那老大夫请过脉后,心中一笑,嘿嘿,这个女子明明有了身孕,你还号称是自家妹妹,怪不得找到我这儿呢,肯定是你这厮的N房姨太太!能找到我这儿看身孕的,都是你这种人。

大夫,啥情况?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喜从何来?

我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二姨奶,哦不,你家妹妹有喜啦,等着抱大胖小子吧亲!

大夫,能给说说大概啥时候怀上这个孩子的不?

那大夫一愣,瞬间也是明白了,看来这小子不想负责任,打算赖账呐!

赵姬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伸出手来在陈政腰间捏住一块儿皮肉,拧着劲儿来了一下,疼得陈政“啊”的叫出声来。

只见那老大夫手捻胡须沉吟了片刻,这个嘛,至多一个月左右吧!

一个月左右?!那不就是我在香榭丽舍跟赵姬刚见面儿的时候嘛!大夫,这刚刚一个月左右你就能确定怀上了?你也太神奇了吧?要不咱做个全面检查?不怕花钱的那种!

老大夫也是笑了!心想,遇见你这个不怕花钱的主儿也是难得,可我这儿又没有验血、验尿、X光、CT、核磁共振等等一系列的医疗设备,想宰你也宰不成呀!再说了,在病人身上琢磨钱的事儿,那不是缺德冒烟儿嘛!

老弟,难道你是不相信我这战国神医的医疗技术?

我顶你个神医的!在我们二十一世纪,电线杆子上全是药到病除的神医,收音机里也全是。其实,平时注意锻炼身体,保持好心情比啥药都管用,天下最神奇的神医就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包治百病的自身免疫力!

大夫,你就在这窄街陋巷里,咱就别号称神医了行不?!

呀呵!小看人是不?知道我是谁不?

哎呀!你个小老头儿,还能是谁?

老大夫呵呵一笑,鄙人扁鹊是也!

What?您老也真敢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扁鹊老前辈的情况吗?他老人家可是秦武公时候的人,扁鹊见蔡桓公的讳疾忌医,还有虢国太子起死回生的典故,我可是门儿清!

哈哈!你说得那是秦越人吧,那可是我的先师呀!

秦越人?

亏你还说什么讳疾忌医、起死回生,连扁鹊先师的姓名都不知道。

陈政心中甚是疑惑,既然扁鹊的姓名叫秦越人,那这个大夫怎么也自称是扁鹊呢?

那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看你也是不明就里。扁鹊,乃是飞入寻常百姓之家的喜鹊之意,也就是治病救人的良医也。想当年,秦越人先师来到邯郸时,闻知邯郸尊重妇人,便挂起了“妇科专家”的招牌,到洛阳时听闻当地敬重老者,便挂起了“中老年科专家”的招牌,到咸阳时得知秦人宠爱幼儿,便挂起了“儿科专家”的招牌。我便是先师在邯郸行医时所收的弟子之一,所以专长妇科。方才这位女子乃是不久前有孕在身,据脉象推断,十有八九乃是一男孩儿。只是,从脉象中看却有异于常人,恐孕期超乎寻常也。

又长知识了!原来历史上的扁鹊名叫秦越人,而战国的良医都可以叫扁鹊。据我所知,秦越人原本是一个小旅馆的老板,某一天遇到了一个叫长桑君的客人,相处了十几年,关系甚是融洽,那人一高兴,送给秦越人一个秘方,只要采集清晨的露水服药三十天,就能长成一双透视眼,隔着墙能透视,而且眼睛珠子能变成X光机,什么五脏六腑一概看得清清楚楚。怪不得扁鹊给人看病都不用把脉呢,人家用旁光一扫,就能知道这个人啥病。我要是得到那个秘方,我就每天眨着眼睛四处蹓跶,哈哈,你懂的!

大夫,既然你是扁鹊先师的传人,为何在这偏僻的地方呢?你有没有练成透视眼?

哈哈!自古以来的名医虽然医术高超、名闻天下,但是都逃脱不了一个魔咒。想我那扁鹊先师,就因为为秦武公医治腰疾,招来秦国太医的嫉恨,最后被半路截杀。为那些王侯将相看病,危险系数很高啊!弄不好就会引来祸端、身首异处呀!还不如隐居民间,给寻常百姓解除病痛,自也是医者仁心、兼济天下!

我靠!想不到在这战国邯郸的小巷里还隐藏着一个名副其实的神医。的确,有这种境界的医者才能称得上神医,那些钻到钱眼儿里的充其量是个奸商而已!

老人家说得确是至理,华佗和喜来乐也都是因为医术高、名气大飞来横祸、官司缠身呐!

华佗?喜来乐?

哎呦我去!剧情又串了。华佗擅长给人喝麻药,也就是含笑半步癫,官方名称是麻沸散,而且他还喜欢打开病人的头盖骨做开颅手术,牛掰不?喜来乐喜欢让人家大闺女到桑拿房里玩儿蒸汽,号称是什么药物蒸腾疗法。

老大夫吃惊得站了起来,开颅手术?蒸腾疗法?高!实在是高!这两位神医如今在哪?

在哪?都被恶人整死了!对了,大夫,秦越人先师教没教你透视眼?

哈哈哈哈!从你们一进门我就透上了!

啊!赵姬惊叫一声,吓得双手捂住胸前,转身跑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阴差阳错

赵姬从小诊所里跑了出去,如公子在外面一看,呀呵,啥情况?咋跑着就出来了?吕大哥为啥还不出来?

这个嘛?!你吕大哥趁此机会让大夫把把脉,说得都是他们男人腰呀肾呀的,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哦?如公子看出赵姬的表情有些异样,心里半信半疑,吕不韦在里面搞什么鬼?刚才就不让我进去,现在我得进去瞅瞅。想到这,如公子迈开步子,径自走进了诊所。

陈政还想跟老大夫再聊两句,听见门口脚步声,扭脸看见如公子站在了自己身后,得!啥也不能问、也不能说了。陈政随即向老大夫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那老大夫也是心领神会,你不就是让我替你保密嘛!

如公子向老大夫一抱拳,敢问这位老伯,刚才那位姐姐是何病症?

老大夫看着陈政额头上的汗珠子轻轻一笑,哈哈,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回去稍加静养便是。

哦?难道不用服药吗?

呵呵!不用,不用,不服药便能康复,何必服药呢?!

如公子又看看陈政,吕大哥,既然姐姐的病已经看完,为何你还在这里不走呢?

我去!你个姓如的咋这么爱管闲事儿呢?!陈政朝如公子挥挥手,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即刻就来。

待如公子出去后,那老大夫神秘的一笑,哈哈,想不到这位公子艳福不浅呐!

嗯?此话怎讲?

公子这两个妹妹都生得天生丽质、娇美动人,岂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啊?!两个妹妹?还两只老虎勒!大夫,刚才只有我那位表妹一个女子,何来两个妹妹?

老大夫心想,装!再装!真能装!你以为刚才进来的那个女扮男装我就看不出来吗?我们小喜鹊可都有透视眼。哈哈哈哈!既然公子不想说,我也就装作不知道罢了!不过,公子与方才进来那位可是有点儿夫妻相啊!

夫妻相?哪个?

就刚才进来,催你走那个。

What?大夫,你看错了吧,你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还号称能透视,我也是服了!

好吧!我问你,你身上是不是藏着一块玉壁?你肩膀上是不是有一颗痣?

陈政不自觉地拿手捂住了和氏璧,心中陡然一惊,这你都能看出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穿越回去,咱俩合伙儿开个诊所,你负责坐诊,我负责收钱。哎呀!既然他把我看得这么清楚,那位如公子真的是个女扮男装?我说呢,长得那么帅,闹了半天是个美女,还跟我有夫妻相,说明我也帅呆了呗!如公子?美女?魏王宠姬?

嘛呀!难道她是如姬的干活?!当年和信陵君魏无忌联手窃符救赵的如姬,就是这个爱管闲事儿的丫头片子?!怪不得呢!魏无忌来邯郸寻找刀疤脸带着她来,原来是亲自为父报仇来了。那个魏王也是,明知道魏无忌和如姬来邯郸追杀刀疤脸,还在如姬的请假条上签同意,他也不怕刀疤脸被抓住后,把他给卖喽!

此事从长计议!大夫,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非常真诚的问一句,你手上有没有那个透视眼的秘方?我也想治病救人,给我个机会呗!秘方卖不卖?开个价!

老大夫神情一凛,那个方子非考验二十年以上的入室弟子不能相传,必须是人品贵重、胸襟坦荡的正人君子,别说我现在没有,就算有也不能卖给你。

我也是正人君子呀!

顶你个桃花满天飞吧!那老大夫心想,你还在桃花劫中徘徊呐,咱就别提秘方的事儿了。公子,此事没得商量,请回吧!

陈政心有不甘的出门上了马车,唉!当年孙猴子为了练成透视眼,在八卦炉里被三昧真火一通熏烤,太上老君化妆成阿里巴巴,拿着扇子也是一通吆喝:来尝一尝!两毛钱一串儿,正宗猴肉串儿,保你是吃一串儿想两串儿,吃两串儿想十串儿!结果玉帝走过去就问他有没有执照。幸亏老太君没有执照,被玉帝当场撕了票,悟空这才有了火眼金睛。如今喝药就能喝成透视眼,这位老大夫还不卖方子,看来,等我穿越回去还得当老师去,“妇科专家”的牌子是挂不上了。

平原君府滴,走起!

吕大哥,不对呀!你不是说还要带着姐姐去算姻缘吗?咱可不能变卦啊!

陈政看着眼前这位如公子,甭提多郁闷了,她是不是猴子派来整我的。心想,就是变卦了能咋地?!可还没等他说话,赵姬却当了真,啥?算姻缘?太好啦,吕哥,你真是我的亲哥,知道妹妹我天天为啥事儿闹心。咱找个地方算算去,看我的白马王子这会儿在哪呢,看我和韩公子、如公子有缘不。

平原君他们可是等着咱们回去呐!这个事儿改天再说,算命先生哪有那么现成的。

陈政话音刚落,车厢外传来声音:今世姻缘前生定,无缘对面不相逢。公子王孙莫得意,他朝落魄耻相闻。算卦啦,前知三十年,后知三十年,不准不要钱儿。

我靠,我在战国的剧情是不是设计好的?咋啥事儿都这么巧呢!

可是乐坏了赵姬,只见她急忙招呼锤子停车,兴奋的下车而去。

好吧,靠边儿停车,我再开开眼,看看战国的神人们是怎么个情况。

陈政等人下车一看,还真是巧,路边一人盘膝而坐,旁边挂着个布条儿,上面写着“神算子”三个大字。

什么“神算子”,都是江湖大忽悠。要说起古人算命,最佩服的还是西汉那位无名先生。

想当年窦漪房的家里穷得锅都漏底了,窦老爹看着快饿死的三个孩子,只好铤而走险到山涧里去捕鱼,结果摔死了。人家窦漪房十几岁就长得水灵灵,被刘邦派到民间的星探开着挖掘机弄到了宫里,因为长得漂亮被吕后截流成了太后的宫女。吕后把身边的宫女都训练成摩萨德后,分别送这些宫女成了封王们的姨太太,谁知一心想回赵国的窦漪房阴差阳错跟了最不被看好的代王刘恒,没几年就转正成了王后,随着刘恒的屌丝逆袭又成了皇后,你看人家的命,那才真是运气来了势不可挡!

可怜的是窦漪房的弟弟窦少君,小小年纪就被人贩子拐卖,中间还被倒了好几手,终落得个农民工的身份。哪知跟着包工头儿在山里当泥瓦匠时,晚上睡觉遇上泥石流,就他和工头儿活了下来,两人来到京城长安躲债。窦少君从身上摸出一枚铜板算了一卦,你猜人家怎么说?还真敢说!那位先生竟然说这个浑身是泥的小农民工过不了几天就能封侯,很怀疑当时这位先生是不是哄他开心,在自己即将饿晕的情况下,想多骗几枚铜板。在汉朝,连威震匈奴的李广将军一辈子也没封侯,这个小农民工凭个甚?就因为他在火车上遇见一群贼,还刚好是葛大爷和德华哥吗?!估计这位窦少君在跟丐帮弟子抢馒头的时候得知,当朝皇后跟自己是同乡,而且也姓窦,他竟然演了一出击鼓认亲,就讲了姐姐临走前给自己洗头这一个情节,直接从窦少君变身为窦太君,别墅、路虎、大金链子的“土豪三件套”都给配上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彩票,刮开以后呈现出四个字:富贵逼人,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你说那位在长安城摆摊儿的先生牛掰不?!

此时再看战国邯郸城里号称神算子的这位,长得确实是对不起观众,瘦得皮包骨头不说,说话也阴阳怪气儿的。

赵姬第一个上前,先生,给我算算姻缘呗!我老公这会儿在哪呢?发个位置给我。

神算子端详了一下赵姬,哎呀!这位妹子的命老好啦!你的命简直就是女子三米板跳水,也就是太子妃、皇后、皇太后三级跳啊!

陈政一听,这不是扯得嘛!你把赵姬弄成了跳水皇后,直接让她的期望值爆表了,她还能看上那个可怜兮兮的嬴异人吗?!

位置呢?我去哪找他呢?赵姬一通追问。

哈哈!十个铜板滴拿来。

赵姬直接掏出一大串子来,快说!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便泄露天机的告诉你,你的王子就在邯郸城里,过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能见面儿啦!

赵姬一脸失望,原来我和那个他还没见过面呐!那会是谁呢?

李牧在一旁嘿嘿一乐,先生,你给我吕大哥也算一算呗。

神算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政,嗯,这位公子嘛,有钱,任性,就是地位低了点儿。

赵姬一竖大拇指,先生算得就是准!

不过!

嗯?还有不过!不过啥?

不过这位公子命相奇特,确是匪夷所思,你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吧?

哎呦我去!你是不是自习室占座那小子,我说哥们儿,我眼瞅着就该成家的人了,对于你们这战国一族还是无可奈何,最后一声得,还得发扬风格,眼前这位妹子我都打算送人了我!你们是不是下午三点有会?现在是不是两点六十了?回见吧亲!

陈政刚要转身离开,如公子却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咦?又要出啥幺蛾子?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先生能否说出此人的下落?

这位如公子果然就是那个如姬,陈政看着如公子,心中悠叹了一声,也等着听到答案。

神算子眼角露出一丝奸笑,仇人?想知道此人下落?一个金饼子,当场公布答案!

陈政从怀里掏出一个随我心意来,嘿嘿,说得出来就给你,说不出来的话,这个还是我的。

只见这位先生掐着指头、闭着眼睛嘀咕了半天,突然一睁眼,哈哈,这位公子的仇人现在就在附近,金饼子拿来,我告诉你在哪。

如公子一把从陈政手里抢过金饼,扔给了神算子先生,少啰嗦,快说!

哈哈!神算子贼眼滴溜溜一转,伸出手来往城南方向一指,此人现在就在邯郸城的南门,去晚了可就见不着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骗人,回来拿你是问!”如公子扭头就向马车走去。

诶诶诶!赵姬也是急了,你这说走就走,我的王子还没弄明白是谁呢!

陈政见此情形,正好!省得赵姬在此人面前被忽悠瘸了,南门就南门,先离开这里再说。

众人上了马车,只有赵姬还不甘心的最后问一句,先生,你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神算子眼看这些人被自己骗得要去南门,心里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嘿嘿,等你们发现上当,老子我已经化妆成卖羊肉串儿的了。见这位妹子不依不饶还在追问,用手随便一指,这个人嘛,那个方向,门前门岗一大群,里面就住他一人,将来老富贵了,你自己去找吧!

赵姬还要细问,陈政在马车上催促甚急,只好作罢。

上了马车,赵姬还在嘴里念叨着:门岗一大群,就住他一人。这肯定是个王子了!不然哪会有那么多人看门,又怎么会在大House里单独居住呢!吕哥,你认识的人多,刚才那个神算子指得方向,有哪个王子的大房子呢?

刚才陈政急着上车,根本没顾上回头看,不耐烦得看看赵姬,哪个方向?

“就那个方向”。赵姬伸手往西北方向一指,“不过,我记得那个方向都是贫民窟,哪里有什么王侯公子的豪宅?!”

谁知这一指,陈政心里倒乐了。嬴异人那个蜗居不就在西北方向嘛!妹妹,刚才那个大忽悠说啥来着,你再说一遍。

他说门岗一大群,就住他一人呀!

哎呦我顶他个神机妙算、歪打正着的!门岗一大群,就住他异人。嘿嘿!我咋这么想跑回去亲那个神算子一口呢!这叫啥?这就是命!不知是你赵姬的命好,还是陈小政的命硬,秦始皇还没出世,就已经要借壳上市啦!

陈政看着赵姬嘿嘿一笑,放心吧,哥就是把那个方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的真命王子找着。

此时的如公子一脸严肃,时不时把头伸出车厢外,催促熊猫宝宝和锤子快点儿赶到南门。

哎,我说如公子,刚才那个大忽悠的话你还当真了,他说南门就南门啊!咱还是早点儿回平原君府吧,不然无忌老弟该等心急了。

赵姬一听,诶?哥,我刚才跟你说我的王子在西北方向,你还高兴的要去给我找呐!这会儿你又说神算子先生是大骗子。你说话还有谱不?你说,那个人算得准还是不准吧!

准!绝对准!你的王子百分之百在西北方向等着你去把他亲醒呢!

这不就结了嘛!既然你说人家算得准,那咱们现在去南门看看有啥错呢?

没错!绝对没错!南门,必须去!

陈政原以为到了邯郸城的南门也就是象征性的兜一圈儿,让这位如公子无话可说也就回去了。结果到南门一看,我去!只见门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百人,都在看啥热闹呢?锤子,你身形灵巧,挤进去看看。

荆锤辗转腾挪进去,又腾挪辗转出来,禀报主人,城门口截住了七八个脸上带伤之人,守城的兵士正准备挨个儿审问。

看来关门打狗初见成效呀!既然咱们挤不进去,那就到城门楼子上俯看一下子。

哪知守城的兵士根本不买这几个人的帐,想上城楼子看热闹,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呐?!卖票不?不卖!一边儿待着去。

李牧上前介绍了半天,什么自己是虞卿大人的门客,这位是平原君的上宾,那位是信陵君的朋友,一概还是个不行。

好吧!我、李牧和如公子留下。熊猫宝宝和锤子去平原君府上说一声,就说我吕不韦在南门等着他们一起看热闹。通报完后,你们俩负责把赵姬妹妹送回府。

第四十八章 暗箭难防

赵姬难得出来见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想离开。陈政把她拉到一边劝告一番,妹妹,你还是早些回去静养吧,哥哥保证,三日内就找到你的那个西北汉子,领到你的面前。

真的?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回去一边儿化妆、一边儿等着。

熊猫宝宝和锤子驾着马车,带走了赵姬,直奔平原君府而去。

陈政和李牧、如公子在南门等了半个时辰,远远看见平原君那辆高大威猛的马车开了过来。这战国的车辆不以牌照号码论英雄,就以高大豪华比身份。就赵胜这辆马车,即使你再有钱也不能拥有,因为你身份不够格儿!

就算吕不韦在战国很嚣张,也只能坐个普桑,百万以上的座驾也轮不上坐。

赵胜和魏无忌、韩非下了马车,向陈政他们三个人连连招手示意,这可吓坏了守门的兵士,一个个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

陈政见到此番情景,连生气的劲儿也没了,谁让咱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呢!人家赵姬想找个有地位、有权势的也没啥错,那是人家的自由。在战国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再有钱的人也是个末流之辈,甚至都不如一个打铁匠!

赵胜趾高气扬的走在最前面,高声呵斥道,有喘气儿的没有?把你们这儿管事儿的叫过来。

只见一个守门官慌慌张张跑过来,匍匐在赵胜身前:平原君有何吩咐?

听说你们这个城门楼子架子不小,吕先生也不能上,有没有这个事儿?

有。哦不,没有。

“有还是没有?”赵胜的眼睛瞪得溜圆。

“有”。守门官颤巍巍回应一声,头上滴下汗来。

连我都要对吕先生敬重三分,你竟敢阻拦!来人!拖下去,大刑伺候!

陈政心软下来,在一旁拉了拉赵胜的衣袖,平原君,这个可以有。看守城门乃是兵士们的职责所在,岂能让不明身份的人随便登上城楼,邯郸城里到处都是各国的奸细,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啊!依我看,他们不但不该惩罚,反而应该奖赏才是,如此才能显示平原君的气度啊!

那个守门官感激地看了陈政一眼,忙不迭地点头,怪小的们不认得吕先生,下次不敢了!

赵胜一听陈政所言,诶?有道理!好吧,这次若不是吕先生为你求情,定要把你这厮关进大牢,剥你三层皮再说!还不在前面引路?!

好吧!不罚就算赏了。守门官领着众人拾阶而上,登上了南门的城楼。

站在城楼上往城内方向看,只见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了一圈儿,中间空旷的地方站着七八个各色打扮的人,十几个兵士手持长戟,正在挨个辨认他们的身份。

怎么邯郸城里竟有这么多脸上带伤的人?陈政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胜一边指着城下那七八个人,一边看着陈政,吕老弟可能有所不知,别说是脸上带伤之人了,就是残肢断臂的人在赵国也是随处可见,这都是连年征战造成的呀!

那个刀疤脸会不会在这七八个人当中呢?陈政说完,看了看如公子的反应。

只见如公子正聚精会神的逐个辨认着,看那意思,恨不得走到近前拿放大镜审视一番。

那个守门官见平原君对这几个脸上带伤的人这么关注,还不冲在前面将功补过。只见他快步走了下去,来到第一个人跟前:说,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谁知一号嫌疑犯是个瞎子,伸出双手比划了半天,哆哆嗦嗦冒出一句河南话来:你们这是弄啥勒?俺勒眼看不见,俺脸上的伤是在树上撞勒。

哎呦我去!陈政隔空一听,这不是守株待兔里的那只嫦娥姐姐的小白兔嘛!

胡说!守门官一声断喝,拿剑架到了一号的脖子上,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一号顿时跪了下来,俺到底是犯了啥事儿,你们咋跟俺这个瞎子过不去勒?!俺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就把俺放喽吧!

守门官抬头看看城门上赵胜的眼色,赵胜扭脸见如公子面无表情,便朝下面微微摇了摇头。

二号继续!只听二号呵呵一笑,我可是你们赵国平原君的朋友,你们竟敢把我扣押在这儿,还不快点儿把我放了!

平原君也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不认识啊!守门官见赵胜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也是明白了。

好小子,竟敢冒充平原君的朋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搜!

守门官身后几个兵士三下五除二就把二号给摁倒在地,还真搜出个竹简来,上面竟然记录着邯郸城各个城门口的换防时间和兵力部署。

哎呀!今天捞到一条大鱼。守门官正要细细审问,拿此人立功领赏,那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丸儿塞进了嘴里,瞬间口吐白沫死了!

我去!算你这个奸细够专业。

接下来的几个嫌疑人里有农夫、有乞丐、有铁匠、有屠户,长得奇形怪状,穿得形态各异,分别号称自己脸上的伤是打仗砍的、打架打的、走路摔的、陨石砸的,反正各有各的说辞。

城上的众人一看此番情形,这可怎么办?万一那个刀疤脸乔装打扮混在里面,放跑了可就再也找不着了。

赵胜和魏无忌不约而同看着陈政,弄得陈政真是欲哭无泪。心想,你们看着我干嘛,让如公子下去挨个辨认不就得了。

这时的如公子也很是为难,从目测来看,下面的几个人都不像是自己的仇人,可是那个刀疤脸老奸巨猾的,谁知他会不会易容呢!

魏无忌忍不住问了一句:吕大哥,那个刀疤脸额头上虽然是块旧伤,但谁敢保证他不会为了逃命,在刀疤上再砍一下迷惑咱们呢?眼下的情形,该如何分辨才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咋你们啥事儿都问我呢?!可是,面对城下几百个观众,也不能在这儿僵持着呀!

陈政沉思了一会儿,诶,有了!

韩老弟,刀疤脸那天晚上逃跑前的一声呐喊是啥来着?

韩非低头想了想,嗯,我,我记得是,是顶,顶住,都,都给我顶,顶住。

好吧,算我问错人了!陈政环顾了一下身边,那天晚上还有谁在现场?我去!那天在场的赵姬、熊猫宝宝和锤子都回去了,也只能把韩非的记忆按照陈佩斯的标准话复制一下了。

吕,吕大,大哥,问这,这个是,是啥意思?

陈政也不接话,挥手把城下的守门官招呼了上来,一脸坏笑的指指那些人,你,让他们挨个喊一遍,就喊:顶住,都给我顶住。

守门官顿时傻了,这是什么套路?

赵胜也是没听明白,虽然如此,还是命令道:就按吕先生说得办。

城下那几个倒霉催的也是蒙圈了,啥?让我们喊顶住,都给我顶住?你们拍电视剧选演员呐?没办法,让喊就喊吧!

几个人阴阳怪气儿,声调有高有低的喊了起来,周围观众传出阵阵哄堂大笑。

听了一遍,陈政和韩非都是没有听出刀疤脸的声音来。好吧,让他们加动作,让他们左手掐腰、右手向前高举,重新喊一遍。

在第二遍彩排中,前面几个陈小二还挺配合,挎着盒子枪让咋喊就咋喊,谁让咱当回正面角色不容易呢!

结果快要轮到最后一个人时,那人突然把一只脚插进了土里,一边儿使劲用脚铲地一边儿轻蔑地看着守门员们:士可杀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因为老子当年在打你们赵国时留下个伤疤,你们便这样羞辱于我!今天让你们看看我铁腿水上飘的厉害!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狂笑,只见那位水上飘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几个回旋,竟然顺着城墙飞了起来,竟要越过城门而去。

陈政又是开了回眼,我靠,战国的人才真是不少啊!此人难道是裘千仞和燕子李三的祖师爷?

韩非抬头一指那人,大,大哥小,小心!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飞出十几支箭来,其中三四支箭击中了目标,水上飘顿时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摔落在陈政等人近前。

李牧走过去踩在此人身上,说,你是哪个部分的?来赵国执行什么任务?

水上飘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断断续续的冷笑了一声:我,我就不,不告诉你,我,我是楚,楚国派来的,气死你!说完便咽了气儿。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问了。

陈政扭脸看看韩非,韩老弟,哥求你件事儿行不?

啥,啥事儿,哥,哥尽,尽管说。

哥就求你,今后千万不要拿手指着我,能记住不?

记,记住了,哥放,放心吧!

看来城下截住的这些人中并没有那个刀疤脸。陈政失望的看看赵胜:平原君,里面没有咱们要找的人,把他们都放了吧!

此时的如公子一脸怅然,眼角处流出几滴泪来,魏无忌上前低声安慰了几句。陈政默默地看在眼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如公子虽是一介女流,但凭着窃符救赵的义举,也是在历史的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芒。只可惜,她当年偷得魏王的虎符后,便从此再无消息,唉!恐怕她也是凶多吉少,魏王岂能放过她!想到这里,陈政对如公子升起了一丝敬重和怜悯。

城下的人群渐渐散去,一行人缓缓走下城楼。赵胜还要陈政去他的府上下棋,可陈政已经是身心疲惫,提不起精神来了。

咱们还是就地解散,改日再会吧!你们坐你们的大马车,我和韩非、李牧三个步行回去,走他个一万多步,占领回封面儿先!

赵胜哈哈一笑,我说吕老弟,看来辨认刀疤脸的事儿离了你可不行,只有你能听出来那句顶住,都给我顶住的原声儿啊!今天只是南门截住了这几个人,待我问问其它城门口是如何情形,再派人通知你,你可不能不来呀!

唉!我来到战国就是来摊上事儿的,除了被老天给劈回去,也别无他法!陈政无奈的点了下头,心想,今天人多,改天再跟赵胜聊聊嬴异人的事儿吧!先回去休息休息、压压惊!

陈政刚要招呼韩非、李牧离开南门,忽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只见人群中一个西域打扮的人留着卷曲的大胡子,头上缠着一卷一卷的大布条子,背上还背着个包袱,正一步一步向南门外走去。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咦?为啥那个人的身影似曾相识呢?

赵胜和魏无忌、如公子正要登上马车,却被陈政给唤住了。

吕老弟,你又后悔了不成?那就上车吧?

陈政拉住赵胜悄悄问了一句:平原君,咱这邯郸城里还有西域人出没吗?

哦,原来是问这个。咱邯郸城如此繁华,自然少不了来一些外国商旅,也是司空见惯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这西域人是不是不在盘查的范围?

那还用说!咱们要找的是魏国刺客,又不是什么老外。再说了,赵王有令,凡是遇见外国商旅一律享受VIP待遇,一概的免检放行。

好吧!陈政又看看魏无忌:无忌老弟,你从魏国带来的杀手级门客在不在这儿?

魏无忌向人群中一招手,瞬间出现两个魏国打扮的人。

吕大哥,此时在南门就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派到别处去了,你有啥事儿?

陈政和魏无忌、韩非低声密议了一番,看得赵胜、李牧和如公子如坠雾中。

原来,陈政发现那个西域人的身影甚是可疑,便让那两个魏国剑客在前面堵截,号称他们是魏王派来杀人灭口的。韩非手下的弓弩手们则安排在四周待机而动。

魏无忌和韩非又分别招呼手下人做了一番布置。陈政拉着赵胜、李牧和如公子躲在了离西域卷毛胡子不远处的角落里。

如公子疑惑不解的看着陈政,吕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另一只手指了指西域卷毛胡子的方向。

那两个魏国剑客猛地出现在西域人面前,小子,你以为沾上胡子我们就认不出你了吗?

那个西域人一惊,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鸟语。

一个魏国剑客拿剑一指,把你头上的破布条子摘了,让我们看一眼。

西域人倒退了一步,拿眼扫视了一下身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哈哈!魏王派我们俩来取你的小命儿,你还能跑掉不成?

谁知那个西域人用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布条,嘴里不知嘀咕什么,便开始一圈一圈地解开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来是场误会,肯定不是那个刀疤脸了。

正在众人放松警惕之际,西域卷毛胡子突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把短刃来,直奔前面那个剑客面门而去。与此同时,这个西域人又拔出一把匕首,瞬间来到另一个剑客近前直刺过去。

也就是在一秒钟之间,现场的形势发生如此大变。

幸亏那两个剑客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在躲闪间伤了面颊,一个被刺破了袖子。

西域人刚才解开一半的头巾掉落在地上,额头上分明有一道明显的刀痕。

韩国特种兵们拿出藏在身上的弓弩,却又见刀疤脸和两个魏国剑客纠缠在一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公子见到让自己三年来日思夜想、彻夜难眠的杀父仇人,愤恨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哪还顾得上什么,飞一般走了出去。

刀疤脸回头看见如公子,眼光中透出阵阵寒意,你个丫头,找死!

陈政这时才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不由自主般跑到如公子身前大喊一声:小心!

一把利刃从刀疤脸手中飞出,正中陈政的要害。

陈政“啊”得惨叫一声,倒在了如公子的怀里。

第四十九章 世事无常

陈政感到腹部一阵疼痛,这下完了!难道我要死在战国不成?!咦?我怎么还没死呢?

如公子抱着怀里的陈政,一时竟忘了刀疤脸的存在,神色慌张的接连呼喊着:吕大哥,吕大哥!不要死呀,吕大哥!

一股幽香传进陈政的心脾,真是如梦似幻、荡气回肠,难道是电影《香水》里的配方?!那我岂不就这样被你征服!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你如果经过我的坟墓,你可以双手合十,为我祝福!

陈政还在如公子的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着,啊!这是多么温暖的怀抱!如果人死之后是这样的情形,那就让我死个痛快吧!

爱与不爱,是最痛苦的徘徊,表面不爱,但心里仍期待,现在让我一次死个痛快!我要为死去的心,Say good bye!

陈政心里唱着,结果呢?结果如公子一把将陈政甩到一边儿,干啥玩意儿呐?吃本公子豆腐呐?麻利儿的爬起来,别在这儿装死啦!

啥情况?谁装死啦?难道在我死之前都不能吃口豆腐?来碗豆浆也行呀!

咦?咋那把匕首在地上扔着呢?陈政往肚子上一摸,我去!原来那个暗器打在了和氏璧上,哎呀嘛!可爱的和氏璧,救了我的命啊!

陈政连忙把和氏璧掏出来一看,顿时傻了!只见原本完美无瑕的和氏璧上多了一道裂纹。好你个名不见经传的刀疤脸,竟然把我私藏的二十几座城池给整裂了!李牧,拿湛卢剑撕裂他!

一旁的李牧刚才也是吓傻了,吕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还带着我在战国闪闪亮呀!

只见李牧拔出背上的湛卢剑,伴随着一阵龙吟之声便冲了上去。

那两个魏国剑客看来也是知道湛卢剑的厉害,急忙躲到一边。可不是嘛,在魏国大梁时,信陵君只是让他们看了两眼湛卢剑,连摸都不让摸一下,现在居然在这个白衣小子手里拿着。

刀疤脸为了伪装出城,今天身上没有带称手的家伙儿,仅有的两把短刃也都扔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也罢,那就别怪我使出绝招了!只见他从身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支短箫来,哈哈哈哈,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玉箫剑法!

李牧手持湛卢剑,哪管你是黄药师还是黄老邪,反正陈玄风、梅超风、陆乘风、曲灵风、武眠风、冯默风这六个疯子都没在,你的闺女和女婿都去塞外玩儿雕去了,拿命来!随着湛卢剑的剑锋所指,玉箫顿时变成了两个口哨儿!

呀呵,厉害呀!刀疤脸扔掉口哨儿,大喊一声:降妖十八掌!音乐响起: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

结果,刀疤脸正在摆前面几个帅呆了的造型时,李牧的剑气已经到了,直接把粘在刀疤脸下巴上的西域卷毛胡子给刮掉了,连刀疤脸也被剑气逼得倒退了七八步。

哎呀,连开场的机会也不给,有种!

突然,刀疤脸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喉咙处一鼓一鼓的膨胀起来。

“蛤蟆神功!李牧小心!”陈政坐在地上看得是眼花缭乱,幸亏今天韩非的一阳指在现场,这个刀疤脸也就会东邪西毒北丐的绝活儿。

刀疤脸像一枚人间大炮一样飞了过来,李牧拿起湛卢剑远远劈了一下,只见刀疤脸笔直的身子在空中转着圈儿飞了回去,虽然没有找着发射架,也是挂到了一棵树上。

众人呼啦啦围了过去,站在树下看着刀疤脸。

你下来呀!

我就不下来!

你不下来你也跑不了。

跑不了我也不下来。

刀疤脸骑在树杈上耍起了赖皮。

如公子按捺不住悲愤的心情,从一个韩国特种兵手里夺过一个弓弩,对着刀疤脸就是一箭,结果打在了树枝上。

刀疤脸吓得站了起来,在一个树枝后面躲躲闪闪,丫头,你这么玩儿不公平啊!

韩非和李牧都是一愣,丫头?刀疤脸怎么知道如公子是个女子呢?

魏无忌站在树下看着刀疤脸:说,你把写着王兄秘密的竹简藏到哪了?

刀疤脸心中一惊,我去!我的这个小秘密怎么让信陵君知道了?嘴上却哈哈一笑,别说我手上没有那个东西,就算有也不能给你魏无忌,你若是拿到那个竹简,肯定把魏王的丑事公布天下,然后你再取而代之。我可没那么傻!

魏无忌轻笑了一下,真是小人心度君子腹!我是怕王兄的丑事宣扬出去,有损我魏国的威名罢了。那个魏王的宝座,别人看来风光无限,在我看来真是无足轻重。你既然也是魏国人,那就把那个竹简交出来,免得祸害魏国。

刀疤脸一通抵赖,反正说啥也不承认。

陈政一看,让刀疤脸一直这么居高临下的也不是个事儿呀!虽然仰着脖子能够有效缓解颈椎病,这会儿也不是时候啊!我说刀疤子,我数三下,你要是还不下来,我就让韩老弟伸手指头了啊!“箭雨”这个大招你可是见识过。

哈哈哈哈!你数呀!你们要是给我来个乱箭齐发,就等着魏王的丑事登报吧!

赵胜见局面僵持住了,上前一步说到:小子,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就算我们不杀你,魏王也会杀你灭口,一样是个死,何必在死之后祸害魏国、为害他人呢?!

刀疤脸又是一阵大笑,我要是手上没有那个杀手锏,恐怕现在也不会上树了!你们派人冒充魏王的剑客,在邯郸城里打听我的下落,以为我不知道吗?!魏王,借给他胆子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话又说回来了,当初那个魏王还真该让你魏无忌当,论德论能你都胜过你那个王兄一筹,我也就不会双手沾满鲜血,害死那么多人了!你知道先王为啥不让你魏无忌接班儿不?就因为你这个人心太善,总是心太软,就喜欢跟一些市井小民勾勾搭搭,而且还跟赵国关系好。就你这样的若是当了魏王,只能是让王亲国戚眼瞅着草根儿们逆袭打脸,只能是让秦国打得亡了国。

魏无忌一听,咦?那你这意思,我到底是该当魏王还是不该当魏王呢?

刀疤脸站在树上晃了两晃,是呀!他是该不该当呢?咋又进了《寂静岭》呢?!

如公子越看刀疤脸越气愤,转身又抢过一个弓弩,刚一抬手,只听刀疤脸“啊”得大喊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陈政上前一看,刀疤脸的脖子上斜插着一支箭矢,呼呼得往外流着血。

再看如公子手上的弓弩,上面那支箭还在呢!

OHMYGOD!什么滴情况?

突然,众人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接着就见一人骑在马上向南飞奔而去。

“有刺客!”李牧大喊一声,奈何身边没有坐骑,也只能无可奈何。

韩非再一次举起了右臂、伸出了食指,发,发,发,发射!

十几支箭矢顺着那匹马奔跑的方向,密集而出。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让笔直的箭穿透你胸膛,即使再小的箭头也能远航。

远远看见马背上那人身中数箭,摇摇晃晃从马上跌落下来,李牧连忙跑了过去。

快要断气儿的刀疤脸见众人都背对着自己,只顾看刚才暗算自己的人,声嘶力竭的缓缓抬起手来:你,你们不,不管我了?!

陈政扭头一看,哎呀嘛,这儿还躺着一个呢!连忙走过去,蹲在刀疤脸身旁。刀疤子,用不用我帮你把箭拔出来?

刀疤脸一脸无奈的喷了口血,姓吕的,我,我都是快,快死的人了,你,你还开,开玩笑。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有什么临终遗言,就快点说吧!

我,我有两,两件事要,要告诉你,你凑近,凑近点儿,我再,再跟你说。

陈政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刀疤脸此时已是气若游丝,眼看就不行了。

刀疤脸拽住陈政的衣袖,断断续续的说着:这,这第一件事,刚,刚才我,我那最后一,一招,并不叫蛤蟆神,神功,而是叫,叫小,小蛙顶你肺。

我去!这不就是蛤蟆神功的战国原始版嘛!

这,这第二件事,那个竹,竹简,我把它放,放在了…。

刀疤脸刚说到这儿,气息已经微弱的听不清说什么了。陈政心里这个急呀!你就不能先说竹简的事儿,再说小青蛙吗?!

众人也很是无奈,只见陈政的耳朵趴在刀疤脸的嘴边,刀疤脸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便不见了动静。

这时李牧喘着粗气跑了回来,大哥,那个人是魏王派来的刺客,已经咽气儿了。

本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刀疤脸突然睁大了双眼,大喊一声:魏王,喂你个王八!然后,也咽了气儿。

赵胜见刀疤脸已死,把陈政拉到了一边儿,吕老弟,刚才你从怀里掏出来个什么宝贝?我咋看着像和氏璧呢?

陈政一想,完了,让你个老贼眼瞅见了。

呵呵!我哪有什么宝贝,你看花眼了吧?

不对!刚才那个匕首明明击中了你,可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分明是你身上藏着什么,你还掏出来看了两眼,拿出来让我再看看。

这你也能看见,服了!陈政把和氏璧掏出来在赵胜眼前一亮,看吧!满意了吧!收回。

陈政刚要把和氏璧收回去,赵胜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赵胜惊异的看着陈政,吕老弟,这分明就是和氏璧,怎么在你身上?

嘿嘿!这是个仿制品,平时装在身上忽悠人用滴,真的和氏璧在你们赵国王宫里呐!

这也太像了吧!赵胜拿着和氏璧赞叹起来。

陈政伸手把和氏璧夺回手里,心想,再让你看就看出破绽了,我为啥跟和氏璧形影不离,就是想带着它一起劈回二十一世纪,捐献给国家博物馆呢!可不能让你拿回去。

平原君,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假和氏璧上有一道裂纹,跟真的简直没法儿比。不信你看,这不,用手一掰没准儿都能掰断喽!

陈政两手拿着和氏璧,哪知轻轻一用力,只听“咔”得一声,竟然真的掰断了。

赵胜一看倒乐了,果然是个假的!

此时陈政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耳边响起了阵阵耳鸣的声音,四周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自己亲自到《寂静岭》的街道上呆立了半天,我该何去何从呢?!

“吕大哥,吕大哥,你怎么了?吕大哥。”

陈政耳边影影绰绰回荡起李牧的呼喊,陈政才从幻觉中回到现实。只见陈政恶狠狠转过身去,我尼玛非要剁了你个刀疤脸不可!

然后呢?然后陈政被吓得倒退几步坐在了地上,刀疤脸的人头已经不见了。

谁干的?这尼玛谁干的?

那两个魏国剑客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个圆不溜的布袋子,吕先生,你不是说要把这个刀疤脸剁了吗?我们俩替你代劳了。

谁让你们剁他的头了?!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这么干,有意义吗?!

吕先生,你别冲我们发火,这可是信陵君的吩咐,我们不敢不听呀!

魏无忌?!他人呢?

信陵君和如公子往城里走了。

陈政这时才发现,方才和赵胜讨论和氏璧的时候,魏无忌和如公子已经先走一步了。

韩非见陈政一脸茫然,便走了过来,吕,吕大,大哥,如,如公子大,大仇得,得报,方,方才甚,甚是伤,伤心,信,信陵君将,将她劝,劝走了。临,临走时,吩,吩咐砍,砍了此人的,的头,回,回魏国祭,祭奠如,如公子父,父亲的在,在天之,之灵。

原来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陈政拜托韩非的手下们,将刀疤脸和魏国刺客的尸体掩埋了。有意思的是,也不知这两个人生前是否认识,在余下的时光中却要长厢厮守了。又应了那句话,一个人的际遇看似平平常常,却时刻充满着惊喜和意外啊!

一行人回到邯郸城中,陈政辞别了赵胜他们,带着韩非、李牧回赵姬府上去了。

临别时,魏无忌拉住了陈政,吕大哥,今晚我与如公子住在平原君府上,与我那姐姐团聚团聚,明日便带着如公子返回大梁了。

陈政的心里升起伤感,人生何处不相逢!明日哥哥定要为你送行。来日如有时间,我再去大梁看你们!

魏无忌又问到刀疤脸那个竹简的下落,陈政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挥手之际,陈政从如公子无语的眼神中,发觉了一丝异样,似哀怨,似不舍,似忧伤,说不清楚!

回去的路上,陈政时不时摸一下怀里断为两截的和氏璧。唉!虽然这块玉璧救了自己一命,可是它比我的命值钱多了,我陈政算什么呢?!

这天晚上,陈政辗转反侧,一个个战国人物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浮现。和氏璧竟然毁在了我的手上,这个罪恶感岂是我能承受的!

突然,陈政眼前一亮,猛地坐了起来。

哈哈!和氏璧断了就对了!我不但不是历史罪人,而且还是历史功臣呐!

想到这里,陈政兴奋的一夜无眠!

第五十章 情非得已

清晨,邯郸城外,十里长亭,寒意逼人,时而刮过的北风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

此刻,陈政和魏无忌正在依依话别。

让陈政没想到的是,昨天的如公子已经变成了今天的花仙子,就连韩非和李牧也是看傻了!这魏王的眼光就是毒,这个绝代佳人要是再回到魏国王宫,那不就是重返德军总部了嘛!

据魏无忌说,这次回到魏国,如华打算在祭拜过父亲后,就要远走天涯,离开魏国了。也难怪,人家的杀父仇人已经死了,如今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傻子才留在魏国呢!

其实魏无忌在来邯郸之前就想好了,之所以将魏王雇凶杀人的事实言相告,就是可怜这位如姑娘,借此机会给她一个既能报仇,又能远走高飞的机会。这次返回魏国的计划是,带如华悄悄回魏国,等她祭拜完父亲,再悄悄地放她离开魏国。就算被王兄察觉,大不了吵上一架,吵完还是兄弟,难道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吗?!

魏无忌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如华在半路上假装去洗手间,逃离了旅行团,宁可在国外刷盘子洗碗、在高架桥下面抢地盘儿也不回魏国了,如姑娘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一句话: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陈政还在陶醉昨天的拥抱,已经被如华的香水味征服了,恨不得从吕老爷子那儿弄两箱金子,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如华走天涯去!

我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舍掉一切陪你飞。我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你赐给的自卑,我要的爱不完美,我宁愿和你醉一回!

可是,想象永远是美好的,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如姬若是就此离开魏国,历史上就没有了窃符救赵,邯郸城就要被秦国屠城了!在战国吕不韦的幸福生活和邯郸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之间,陈政痛苦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舍小家顾大家,艰难的选择了后者。

此时,如华已经提前上了马车。

在历史的紧要关头,陈政说出了一句怪异的话来:无忌老弟,你若是私自放走了这个妹妹,魏王岂能原谅你?!待我劝上一劝。

赵胜和魏无忌都是愣了,如姑娘好不容易得到个飞出黄金鸟笼的机会,你吕不韦还要劝人家留在德军总部不成?你知不知道德军总部里正闹生化危机呢?!

看着赵胜和魏无忌不知所以、茫然无措的表情,陈政毅然登上了马车。

如华正在马车里暗自神伤呢,突然看见陈政进了车厢,哇!好激动!他是不是要把我抱下车,然后让我留在邯郸呢?!

妹妹,听说你打算离开魏国,可是真的?

我的杀父之仇已报,如今心愿已了、再无牵挂,这次祭拜完家父,便要远走他乡了。

不然!你的杀父之仇真的报了吗?

吕大哥此话怎讲?

那个刀疤脸只是个雇佣杀手,幕后主使还在逍遥法外呢!

如华陡然一惊,吕大哥说的是魏王吧!我又何尝不知。只可惜那个刀疤脸所藏的竹简不知下落,不然定要让魏王身败名裂!

咦?妹妹,你就不想杀了魏王?

如华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何尝不想呢?那魏王其实对我早有防范,王宫内外戒备森严,我又拿什么去杀他呢?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这三年来能够守身如初已经不易。现如今那个杀手已死,我已没有了拒绝魏王的借口,若是回到魏国王宫,哪里还能重获自由呢?!只怕是宫门深似海,此生不但杀魏王无望,还要被他侮辱。

陈政听了,也是感慨万千,可是为了万千人命,冒险一试也是逼不得已。妹妹,若是我能帮你找到刀疤脸那个竹简呢?

真的?在哪?昨日那个杀手不是还没说出竹简的下落,就断气了吗?

妹妹有所不知,昨日那个刀疤脸临死前跟我说了一条线索,只要顺着线索查找,定不会错。只是这件事不能告诉信陵君,不然他为了保护魏国的声誉,肯定把那个竹简毁掉。而且?

而且什么?吕大哥快讲!

而且日后还有一个把魏王气得吐血的机会,离了你可就没戏唱了。

哦?什么机会?

这个机会嘛,现在保密!如果你能回到魏国王宫,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哥哥向你保证,日后不久,魏王即使不被气死,也会气得他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若是再找到那个竹简,哈哈,管教他魏王生不如死!

吕大哥,那个刀疤脸已经死在邯郸,如果魏王知道了,必定怀疑我和信陵君知道了真相。我死不足惜,牵累了信陵君如何是好?

那还不简单?!杀死刀疤脸的魏国刺客不是也死了嘛!即使魏王再派人来邯郸打探消息,只要有平原君配合,在邯郸继续张贴悬赏告示缉拿刀疤脸,魏王也就不会起疑心了。你们这趟复仇之旅,就会很自然的成为无忌老弟的省亲之旅、妹妹你的邯郸三日游了。

如华低头沉思了半天,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陈政,吕大哥,方才你说得要让魏王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是不是在骗我?你敢不敢发誓?

好吧!陈政心想,只要如华能够完成历史重任并顺利逃出德军总部,我他奶奶的就跟她拜天地!我陈政和如华为历史做出了那么多牺牲,难道还不能同命相连、惺惺相惜一回吗?!

陈政将右手举过头顶,哎呦不对,这是少先队的动作。我这辈子还没发过誓呢!把右手放在胸前也不对,向前伸出右臂更不对,那样就真成打入德军总部了。这要是能找到一本《史记》,我把手放在上面发誓就行了。

陈政一把握住了如华的手,请你相信哥这一回,哥用今生往世的性命担保,要是骗了你,就让我永远留在这儿给你洗衣服做饭!

吕大哥,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我是为了什么呢?陈政一咬牙,妹妹,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欺负咱老百姓,就算他们是刀俎,咱们也不能甘心当鱼肉。就算咱们是一条鱼,咱们也要当一条食人鱼。就算咱们最终被他们吃掉,在咱们死之前也要咬掉他的手指头。就算咱们被他们吃到嘴里,咱们也要卡住他们的嗓子、划破他们的肠胃、切断他们的肥肠儿、劈开他们的南天门,让他们一想起咱就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我去!哥,你够狠!我原以为你已经跟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了,原来哥还保持着纯真的本色!吕大哥,就冲你这番话,只要能让魏王得到应得的报应,我情愿再回到魏国王宫等你的消息,我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

这就是世上最大的信任,而且这种信任往往只产生在女人身上。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傻,其实当一个女人完全相信一个男人时,她是毫无保留的。这一点,男人很难做到!在是否背叛和欺骗的问题上,男人往往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只是在背叛和不背叛、欺骗和不欺骗之间徘徊而已。而女人呢?往往在如漆似胶、难舍难分的时候,突然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眼泪会变成滴落在杯子里的毒药,微笑着看你喝下去!

当赵胜和魏无忌得知如华要返回魏国王宫时,双双变身为《丁丁历险记》里的侦探杜邦兄弟,下巴惊愕得贴到了地面,拐棍儿立马变成了单拐。难道这个吕不韦会什么西域魔法,或者他是全球顶级深度催眠师?你三言两语就让如姑娘自愿回到德军总部,就不怕那个德国小胡子在紧要关头,强迫如姑娘跟他玩火自焚、毁尸灭迹?!吕不韦的葫芦里究竟装得什么药?

在返回魏国大梁的路上,魏无忌还是没忍住询问起原因,如华也只是默然不语。得!看来这丫头还在催眠状态中!起初,我魏无忌受她所托查找杀父仇人,在我接到赵国来的密信后,我又毫不隐瞒的如实相告,不就是听说她在宫里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借这个机会带她虎口脱险,不但帮她报仇,而且给她一个远离王兄的机会嘛!其实,这不但是为了如姑娘好,也是为了魏国好。为什么呢?

想当初周幽王得到了一个旷世美女褒姒,那日子过的,每天见了褒姒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可是这位妹妹有个缺德带亡国的毛病:不爱笑,整天跟天下人都欠她三百吊钱似的。周幽王见褒姒天天苦大仇深的样子,得!我把王后和太子废掉,封你和你的儿子当王后、当太子。结果搞了这么个大动作,褒姒还是拉长个脸,周幽王也是无可奈何了。于是让大家出主意,只要不是挠痒痒挠死这个褒姒,但凡能让美人儿一笑,黄金、美金、狗头金,反正给你一千金!

当看小品、听相声都不管用时,周幽王恨不得把东北四大天王都给弄过去来个真人秀,偏偏在这当口,有人出了个“烽火戏诸侯”的馊气冲天的馊主意。周幽王把烽火台上的狼粪点燃了,拉着褒姒和王宫啦啦队一阵等待,哈哈,果然有人上当了。褒姒见城下成千上万的勤王之师都变成了王八看绿豆儿,笑得跟陈政的暗恋对象一样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褒姒的阵阵笑声中,诸侯们带着兵回去了。当周幽王再一次站在烽火台上喊“狼来了”的时候,那个废太子的亲姥爷,也就是周幽王的老岳父在城下笑开了,竟敢废了我闺女和我外孙儿,拿命来!结果,周幽王死了,褒姒被一群来自塞外的神农架野人绑架走了。也许,这位美女拿着一根树枝在原始森林里吃白蚁时,脸上能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呢?!

魏无忌岂能让自己的王兄成为周幽王第二?为了魏国的长治久安,就该让王兄远离美女,五加二、白加黑的打理朝政。可眼下,如姑娘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要回魏国王宫。

送走了魏无忌和如姑娘,陈政的心里说不清楚是轻松还是不轻松。思来想去,自己又多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营救美女如华。人家大姑娘豁着性命信任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辜负!此情只待未来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吧,那就是拯救公子异人。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陈政一边琢磨着怎么给嬴异人解套儿,一边和赵胜下着象棋,一边等待着机会。有这么一回,赵胜心情颇好。

平原君,你答应我的事儿还记得不?

哪件事儿?

装什么傻?送给你象棋那天,你自己亲口说的,再想想。

赵胜想了一会儿,没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事儿啊!

哎呦我去!你答应我的事儿就是答应我给你说个事儿,这个事儿当时还没想起来是啥事儿,我啥时候想起来这个事儿再跟你说这个事儿。明白了不?

赵胜痛苦的一摆手,吕老弟,你说话就别带问号了,直接说什么事儿吧!

我这些天想来想去吧,还真没啥事儿找你办。在邯郸有你平原君罩着,赵王又给了那么多金饼子,除了没事儿找事儿,我自己能有啥事儿呢?

吕老弟,咱能不能别绕了,我头晕!你到底想说啥?

好吧!我可是为了赵国着想。你想想,咱们赵国背信弃义,哦不对,是虎口夺食,也不对,反正是不打算给秦国那六座城池了。现如今,韩国也跟咱在一条船上。可是!

“可是什么?”赵胜放下手中的棋子,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陈政。

可是咱们手里没有砝码啊!

什么是砝码?

砝码嘛,就是咱赵国得有能制约住秦国的东西,让秦国投鼠忌器呀!

投鼠忌器?吕老弟,赵国是老鼠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秦国哪天打过来了,咱拿什么制约秦国呢?

一旁的韩非和李牧频频点头,对!吕大哥说得有道理!

赵胜一抬眼,他秦国不是在邯郸有个人质嘛!秦国再敢打过来,就拿他开刀儿。

陈政笑了笑,平原君,如果杀了这个嬴异人管用的话,在长平之战时也就把他杀了。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嬴异人的爷爷和老爹就当没有这个嬴姓的后代,如果在乎异人的话,又怎么会接二连三跟赵国过不去呢?!

那你的意思是?

要让我说,咱也别把那个嬴异人看守的死死的,你现在让他吃不饱、穿不暖,还关禁闭,那他跟死了有啥区别?不如让他自由一点儿,只要不让他离开邯郸不就行了。

赵胜越听越糊涂,我咋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我是说,你平原君下个令,我去跟这个嬴异人接触接触,没事儿请他吃个饭、喝个酒,给咱们端个茶、倒个水儿啥的,我也好开导开导他,让他多念咱赵国的好。

吕老弟,你是不是闲得魔怔了?还是钱多没处花了?搭理那个嬴异人作甚?!

你看看你,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儿就急了!我可是帮你计划好了,只要你能放这个嬴异人出来,我就能想办法让他当秦国的接班人,你信不信?

What?赵胜和韩非、李牧拿刀片儿刮了刮眼珠子,你说啥?!

陈政淡然一笑,我是说,我先跟他拜个把子,将来让他当秦王。

赵胜伸手摸了摸陈政的脑门儿,老弟,你不烧啊!咋说起胡话来了呢?

陈政一本正经看着赵胜,我可没工夫开玩笑。你给个痛快话儿,行不行吧?

第五十一章 大子之门

赵胜拿着棋子端详着陈政,心想,这个吕不韦还真是个贱买贵卖的生意人,怎么就突发奇想要在嬴异人身上搞风险投资了?只怕你贱买之后不但不能贵卖,白送也没人要啊!

哈哈哈哈!吕老弟果然是闲着没事儿逗闷子,邯郸城里这么多王孙公子,你怎么就偏偏对那个异人感兴趣呢?莫说是让他将来当秦王,赵王和我不杀他,已经是他命大了。来来来,继续下棋。

平原哥所言差矣!我不是说了嘛,为什么买入异人这个垃圾股,那可是为了赵国着想。现如今赵国最大的敌人是秦国,而且秦国已经知道我们不打算履行割让六城的约定,随时都可能打过来。现在秦王嬴稷年事已高,他的那个老太子,也就是异人之爹安国君不定哪天就继位登基了,我们何不趁着秦赵两国现在还没打起来,把这个嬴异人扶上马、送一程呢?只要他能当上安国君的接班人,甭管是老秦王嬴稷还是安国君嬴柱,再想打咱赵国的话,他们得多一层考虑不是?总比这个可有可无的秦国公子强多了吧!

嗯!听吕老弟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你可知道,嬴柱膝下可是儿女成群,光儿子就二十多个,就是玩儿挑兵挑将、骑马打仗,也轮不到这个倒霉蛋儿啊!

哈哈哈哈!陈政也大笑起来,平原哥,那是因为异人没遇见我,我要是早点儿过来,异人他爹早就先给他几个亿花着了,没准儿异人现在正在咸阳开着豪车,在夜店里给妹子们下药儿呐!

嗯?早点过来?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卫国早点儿过来。

赵胜也是一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吕老弟从他奶奶的多少年以后过来呢!照你这么说,他老爹要是一甩手就几个亿的零花钱儿,那不是祸害这小子嘛!只怕他上半辈子开豪车、泡妹子,下半辈子就得加入丐帮了。

陈政一竖大拇指,平原哥就是有见识!这人呐,年轻时多吃苦,知道赚钱不易,才会且花且珍惜,幸福日子才能长久。要是年轻时挥金如土,身边天天围着一群狐朋狗友,就会给你点烟、倒酒、拍马屁,哈哈,贫贱只在一瞬间,冷暖只在一转眼,度日如年的苦日子可是长着呢!

吕老弟,啥是点烟呢?

咦?咋说着说着跑题儿了。点烟可不能教你,有害健康。咱言归正传,我看这个嬴异人就很有潜质,既然他在邯郸已经受了这么多委屈,心智自然会成熟一些,比那些遛鸟斗狗的纨绔子弟更靠得住。想那嬴稷和嬴柱父子俩,当年不也是在担惊受怕、孤苦伶仃中走过来的嘛!

赵胜手中的棋子掉落在了棋盘上,吕老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一旁的韩非和李牧也是暗自惊叹,吕大哥就是牛,跟着大哥不但有肉吃,而且长知识。

陈政心里偷乐,嬴稷年轻时受苦,我是看《大秦帝国》看来滴,嬴柱是瞎蒙的,还真蒙准了?!看来,能成事儿的人要是逆着时间看,年轻时肯定没少受罪。那些目中无人、张牙舞爪、不可一世、花天酒地的年轻人,要是顺着时间看,嘿嘿,有你小子剩果子吃!

平原哥说笑了,这都是家里老爷子天天念叨的话,听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嬴异人的事儿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可就不管啦!

行行行!赵胜满脸堆笑看着陈政,吕老弟这么为赵国着想,哪还有不行的。这事儿也不用请示赵王了,我就给老弟做主了,你拿着我平原君府的令牌,只要不离开邯郸城,只要有我的人跟着,你和那个异人愿意咋玩儿就咋玩儿,死马当活马医吧!

看你说的,啥叫死马当活马医呀!就算异人是一批身材瘦小的瘸马,我也能让他像海洋饼干儿一样,成为赛马界的传奇。

海洋饼干儿?什么意思?

哦,这是一匹马的名字,它的骑师叫红毛波拉,骑师和马都是瘸子,就是这对儿瘸子在西域赛马大赛上创造了无马能敌的奇迹。

赵胜一听来了兴趣,哎呀!你咋知道我也喜欢赛马的?吕老弟,你下次去西域,能不能让这个红毛什么拉,牵着那匹海什么干儿来一趟赵国,我赵胜高薪聘请,哈哈,咱让赵王和廉颇他们的马输得撞树自杀,那该多嘚儿!

陈政也是无语了!咦?平原哥,廉老将军这会儿干啥呢?

嗨!自从长平之战后,赵王和我也是羞于见他,听说他这会儿正在家里拉弓射柿子,等着哪天再上战场呐!

廉老将军可是咱赵国的顶梁柱,咱赵国在长平败了一回,可经不起再打败仗了,要我说,哪天你和赵王登门拜访一下子,没有啥事儿是一场酒摆不平的,咱还得往前看不是!

哎呀!你个吕不韦见识高啊,实在是高!就照你说得办,明天就办!

那刚才答应我的令牌呢?

“那还用说?!我向来是一言九鼎,四百匹马也追不上,你说的那个海什么干儿也追不上,能看见我的马屁股都算它赢!”赵胜朝门外一挥手,来人,取我的令牌来。

陈政领着韩非和李牧,坐着平原君府的马车,径直往异人的住处而去。

到了门口,陈政令牌一挥,都给我闪开。

门口的大兵们远远看见平原君的马车开过来了,一个个都跪在门口等待接见呢,结果看见上次那个姓吕的从车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平原君府的令牌,呀呵!别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您拿着令箭我们就是鸡毛,轻轻地吹一口气,我们就飘飞不见了!

进了院子,咦?异人在院儿里干啥呢?只见这位秦国公子正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的跑步呢,绕着中间一棵小树,也不知跑了多少圈儿了。

诶,我说,你在这儿跑啥呢?

嬴异人一扭脸看见三个人进了院子,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用手揉了半天眼睛,哎呀嘛!这不是吕大哥嘛!你咋能进来的?是不是赵王要杀我,哥来给我送行呢?

异人兄弟,看你神经过敏的!你是不是吃多了,在这儿消耗热量呢?

那嬴异人眼圈儿一红,唉!吕大哥有所不知,我是又饿又冷啊!只因这屋子里没有炭火,院儿里比屋里还暖和,所以我在这儿跑跑步、出出汗,也算给自己找个事儿干。

那你消耗那么多热量,饭量又跟不上,不是越跑越饿吗?

哥,我计算过了,我的饭量相当于往池子里灌水,我的热量相当于从池子里往外流水,按照我现在的饭量与排出热量的比例关系,我的体内还能剩余一点点……。

停!千万别在哥面前玩儿算术题。

好吧!哥屋里请。

哪成想那屋门又窄又低,陈政进门时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哎呀!疼!

异人忙伸手扶住了陈政。哥,你没事儿吧?

陈政心想,我没事儿来你这儿干啥?来这儿练铁头功来啦?!我说异人兄弟,你这个住处也太憋屈了,明天我就派人过来,把你这个屋门扩大一下子。

哥,我都住习惯了,不用了,要整也是先整哥家的门子。哥,快屋里坐。

进了这间略显昏暗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外加两个小板凳,果然是阴冷阴冷的,连个火炉子的影子也看不见。陈政四下张望着,随口说了一句:还是先整了你的屋门吧,将来我的大门还得靠你来整呢!

将来?异人可怜巴巴的掉下泪来,哥,我还有将来不?我从小就被送到邯郸当人质,如今都二十多了,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听看门的人说,秦国跟赵国前不久打了场大仗,赵国被白起坑杀了四十多万人。自从那以后,每天给我的饭量明显减少,连点儿肉腥儿也闻不着,我在这里可是度日如年啊!还不如让赵王早点儿杀了我,也省得我在这里辱没了秦国的历代先王。

“异人兄弟,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陈政拍了拍嬴异人和肩膀,知道你为啥叫异人不?

“不知道。我这个名字是娘给起的,我爹连给我起个名字的功夫都没有。”异人说到这里,更加伤感起来。

陈政看着眼前心如死灰的异人,好吧,只有让你死灰复燃,日后才能点亮你的人生和我在战国的人生啊!老弟,异人的意思就是异于常人,不能甘心当个普通人。明白了不?

不明白。

一旁的韩非听出了一点儿意思,吕,吕大,大哥,啥,啥叫异,异于常,常人?

陈政环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人,异于常人嘛,很简单,就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受常人之不能受。只要心中的希望之火不熄灭,暴风雨来得越猛烈,风雨之后的风景就会越绚丽。

李牧似乎悟到了什么,吕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要想有所成就,就得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和劳苦,这样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对嘛!陈政赞许的看着李牧,如果你什么都忍不了,什么苦也吃不得,天天跟一些无谓的寻常之人斤斤计较,那你哪还有时间想自己该想的事,做自己该做的事呢?!要想成大事,就不要考虑别人怎么看自己、怎么对待自己,你只要清楚一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是什么就行了,走好自己的路,才有可能让别人无路可走。天天看着别人羡慕嫉妒恨,整天怨气冲天,那你自己只能是走投无路。对吧,异人兄弟?

嬴异人黯淡的眼睛里闪出一线光来,哥,你说的太好了,太解渴了!

那么问题来了,异人老弟,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你知道不?

异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猛然抬头看着陈政,大哥,我最大的希望是给我弄个火炉子!

陈政当场栽倒!韩非和李牧拿头撞着屋里的房柱子!

除了火炉子呢?

那就给我配个厨子,让我每天有酒有肉的,回不回秦国也无所谓了!

哎呦我顶你个二世祖刘禅的!你这不就是乐不思秦嘛!当初赵云七进七出的时候,就不该把你那个刘禅兄弟搂在怀里,就该背在背上拿他当挡箭牌,或者让那个卖草鞋的刘皇叔带他回家编筐子去,免得在历史上留个骂名。

陈政一咬牙、一跺脚,看来不给你上点儿干货是不行了!韩非、李牧,出门把门关上,我跟这位还没出道儿的艺人讲讲演艺圈的规则。

韩非和李牧去院子里跟大兵们聊天儿去了,此时屋子里只有陈政和嬴异人俩人了。

异人老弟,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聊炉子和厨子的,你滴明白?

哥,那你是来聊门子的吧!

哎呀嘛!秦国咋摊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呢?!我咋摊上你这个活宝儿了呢?!陈政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历史就是历史,抱怨又有什么用,既然来了,那就开工吧!

异人老弟,现在我说你听,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得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司马老师桌上的呈堂证供,所以还是我说你听。

司马老师是哪一位?

闭嘴!

好吧,你说我听。

陈政整理了一下思路,努力拼凑着课堂上听到过的记忆碎片儿。异人兄弟,我这次来呢,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听?

……

你咋不说话呢?

哥,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

哎呦我去!我问你问题的时候可以说话。

那我想听,哥你问吧。

我想问你,你想不想回秦国?想不想娶媳妇儿?想不想出人头地?

哥,你咋一下子问了三个问题呢?那我就回答一个字:想!可想有啥用?!

只要你想就行,其他的都不用你管了,包在我身上。

你?哥,不是我看不起哥,我听看门的说了,你只是个做买卖的,看门的还说了,你也就是个有钱没身份的,看门的还说了,你跟赵国是一伙儿的,对付秦国你可没少出力。

陈政真是哭笑不得,看门的还说啥了?

就说过这些。

好吧,我跟你说点儿看门的不知道的事儿。哥千方百计的来找你,就是要帮你早日回秦国,不但是回秦国,而且还让你当上太子。

异人伸手掐了自己大腿几下,咦?这不是做梦啊!

陈政走到门口,隔着门缝儿朝外看了看,又转身坐回到异人面前。兄弟,如今你那个爷爷秦王嬴稷年事已高,原来的那个太子死后,你爹继任成了太子。

哥,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爹现在最宠幸的人是谁不?

异人低下了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娘。

那我告诉你,你爹现在最宠幸的是个叫华什么夫人的,她虽然受宠,却没给你爹生个儿子出来。

等等!哥说的可是华阳夫人?她可是个楚国人,因为她,我娘才被爹冷落的。

对,就是这个华阳夫人。现在你爹可是有二十多个儿子,谁能接你爹的班儿,那可是华阳夫人一句话的事儿。听说你论年龄,在你的那些兄弟们中排行居中、不前不后的,你又远在邯郸,你娘又不受待见,将来你拿什么跟别人争呢?要是哪天你爹当了秦王,你的哪个哥哥弟弟当了太子,这个世上谁还会记得有你这么个人呢?别说炉子和厨子了,等着你的只有刀子!

陈政一番话确实是起了作用,吓得异人浑身哆嗦起来,哥,那我该咋办呢?

咋办?我这些天就为你这事儿闹心了,路线图都给你设计好了。听着,咱们的计划是:门子,金子,路子,王子,太子,一步一步来。

哥,我没听明白。

门子就是明天给你搞装修,金子就是哥出钱让你在邯郸呼朋唤友,路子就是哥替你去咸阳找华阳夫人认干妈,王子就是让你爹认定你当他的接班人,太子就是将来让你当秦王。

哥,我咋听着像五子棋呢?

哎呦你个人才,咱就是下一回五子棋,一气儿把你下到秦国王宫里去。想不想玩儿?

异人突然跪倒在地,向前伸出右臂注视着陈政,吕大哥,如果这盘五子棋下赢了,将来我把秦氏集团拆分成两家公司,你一个我一个,咱俩都当董事长!

好吧,看来异人也没发过誓!不过我咋觉得像德国小胡子跪在哪个神汉跟前儿,发誓将来要把地球切成两半儿,一人一个半圆形呢?!

第五十二章 获利无数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

离开异人住处的当晚,陈政就带着老仆人和荆锤,驾着马车去了吕老爹的府上。

办这么大的事儿,离开金饼子哪能行!

锤子翻墙进去,转眼间就打开了府门。三个人鬼鬼祟祟的直奔金库而去。

那个老仆人从腰带里拿出钥匙,结果连锁眼儿也捅不进去。啥情况?

整了半天才弄明白,换锁了!

哎呀你个葛朗台,估计是盘点金饼子时发现少了几箱子,竟然把锁给换了。这儿又没有开锁公司,这可咋整?

“主人闪开,看我的!”锤子从身上摸出两根细细的铁棍儿来,鼓捣了两下,咦?开了。

还没等陈政夸奖两句,锤子就推开了金库的门。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不远处吕老爷子的卧室传来一阵叮当声,屋里的油灯随即亮了,紧接着就是一通震耳欲聋的锣鼓响。

只见各屋的房间都亮了灯,一群人手持棍子、耙子冲了出来。

这阵势把老仆人和荆锤吓得呆若木鸡,慌乱的眼神看着陈政,主人,咱跑吧!

陈政也是吃惊不小,但随即冷静了下来,挥手向两人示意:镇静,镇静!

府里的人走近一看,嗨!回去睡觉。你说你回来也不招呼一声,我们正在梦里唱梦回卫国呢!

唯独吕老爷子气得蹦了起来,好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儿子!

啊!陈政一听,完了!我在战国的任务可以结束了。老爷子,你咋看出来的呢?

你,你,你个小韦子,你不是我儿子,我是你儿子,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老天爷让你这辈子来气死我的?!

好嘛,虚惊一场。老爷子别动怒,身子骨要紧啊!有啥话咱屋里说,外头冷。

“行,你冷我也冷。你小子给我滚进来!”吕老爷子刚要往屋里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身看着老仆人和锤子:你们俩,把库房的门给我照原样儿锁上,听候发落!

进了屋,吕老爷子坐着,陈政站着,一场父子对话就要开始了。

咦?吕老爷子床头上怎么悬着个铃铛,上面还有一根绳子连接着窗户外面?得!这准是老爷子发明的防盗系统,都是刚才乱推月下门惹得祸。

你小子看啥呢?要不是你逼着我发明这个玩意儿,咱家的金子就被你偷光了。你知不知道咱老吕家创下这份家业多么不易?!

不知道。

嗯?!

哦,知道,知道!

你小子就是知道,我也得再给你讲一遍。咱老吕家打你爷爷那辈儿开始,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起家,后来卖羊肉串儿,因为是过期肉被查了。再后来开大排档,因为没执照被关了。再再后来开连锁店,因为侵犯商标使用权被停业整顿了。直到后来发明撒尿鱼丸儿,才终于完成了原始积累。传到我手里,才做起了珠宝生意。你说说,这一路走来容易不?!

原来吕爷爷是战国食神!诶?不对呀,咋越犯事儿生意反而越做越大呢?

你小子连这个也不懂,失败是成功之母,成功都有那么多妈了,养这一个孩子还能养不好?!这就叫屡败屡战、千锤百炼!成功的这些妈就教会一句话,老老实实、实实在在,不要缺斤短两、坑蒙拐骗。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把生意做大,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跟你合作。

高!咱吕家实在是高!

知道就好!你爹我辛苦了一辈子,在这些个国家里周旋来周旋去,靠着那些认金子不认人的达官显贵,总算没有辜负你爷爷的一番重托。到了你这辈儿,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从小教导你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经商,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少跟那些王侯将相打交道。可是你呢,非但不听,还跟他们打得火热。你在长平给白起那一箱金子也就罢了,起码还救了些个人命。可是自打来了邯郸城,看把你小子给忙的,生意上的事不管不顾,为了赵国出趟差连个差旅补助都没有。拿着咱家的金子跟白捡来的一样,又是在外面买宅子,又是送给平原君一个什么棋的,今天晚上又来偷偷往外搬金子,还真是家贼难防。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败家子儿?!

老爷子,你咋啥也知道呢?

哼!你以为你爹我是吃干饭的吗?就你那点儿道行,还差得远!你爹虽是退居二线了,可你爹的商业情报系统还运转着呐!

请听陈政现场演唱的《红灯记》选段:爹爹,你听我说。我家的金子数不清,没有大事我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爹爹你把我骂,可咱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爹爹和爷爷都懂生意经,里面的奥妙我也能猜几分。我的心思和爹爹你一样,都有一颗致富的心。

吕老爷子拿眼瞪着陈政,你还有啥大事?还有一颗致富的心?我倒要听你说个明白!

老爷子,我问你,就咱在卫国买的那些耕地,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能赚多少?

这个嘛,除去种子、化肥、农药、大棚、地膜等等成本,能赚十倍的利润吧!

那咱如今的珠宝生意有多少利润?

这个还用问我,你小子不知道吗?起码也是百倍的利,高风险等于高利润,这买卖整天担惊受怕的,一般人他也做不了。

问题来了!我要是把金子投资在一个人身上,将来再让这个人成为一国之主,那咱能赚多少倍的利?

吕老爷子掰着指头琢磨了片刻,真要是如你所说,那可是获利无数啊!

陈政一拍吕老爷子的肩膀,这不就对了嘛!现在咱种地又不搞产业合作社,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忙活一年,也不敢保证衣食无忧的。做珠宝生意吧,现在各个国家整天你死我活、刀兵相见的,弄不好就是血本无归。我要是能把一个人化腐朽为神奇,让他当了哪国的一国之君,哈哈,地产金融、餐饮娱乐、影视传媒、商贸物流,咱就全包了!

吕老爷子的眼睛也放出一道光来,随即便黯淡下来,想得美吧你!

不瞒您说,老爷子,我把人都找着了。

嗯?哪一个?

就是在邯郸当人质的秦国公子嬴异人,将来的秦庄襄王,这回你相信了吧?!

吕老爷子满口的河南话冒了出来:啥?你说啥?秦庄襄王?他是哪一个?

哎呦我去!又说漏嘴了。我是说,秦装像王,只要咱给他来个整体包装,等他回到秦国,那绝对像个王。

乖乖勒!那该花多少金子勒!光像个王可不中,那就得是个名副其实的王,要不咱就成冤大头了不是!诶?你咋认识他勒?

陈政此时也是没心思跟吕老爷子唠下去了,老爷子,您就放心吧!我在秦国的时候早就把路子趟好啦,这个嬴异人将来要是当不了秦王,你就是我儿。

啥?

SorrySorry!口误!我就是你儿。

爹也是走过南、闯过北勒,少在我跟前玩儿洋勒,你小子不就是我儿嘛!Any questions?

我靠!老爷子,你深藏不露啊!

小样儿吧你!爹也是辉煌过勒人。

那是那是!刚才我是想说,他要是当不了秦王,我就不是你儿!

吕老爷子也是没脾气了,深深叹了口气,谁让咱爷儿俩不是冤家不聚头勒!小啊,既然你看准了,爹也不拦着你了,反正将来都是你勒,我也带不到棺材里。你娘她命不好、死勒早,你给爹留下两箱子保个命、养个老,其它勒你看着办吧!给,这是库房勒钥匙,搬了金子去办你的大事儿吧!爹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爹就说三句话:不要轻易做决定,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谨慎、周全、仔细,拿不准的事宁可不做,一旦做出决定,就要坚持下去、做到最好。

第二句勒?

不要害人做坏事儿,那是要遭报应勒。你做啥事儿、说啥话,老天爷都看着勒、听着勒。

那第三句是啥?

第三句是,别管你在外面闯了啥祸、丢了啥人,记住,爹永远不嫌弃你,再穷再苦,你还是我勒儿,外面再好也不如家,朋友再好也不如爹妈。就是要了饭,也要活着回家。

陈政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看人家吕不韦之爹,啥境界!啥格局!啥见识!怪不得人家老吕家能富有千金呢,服了!对了,嘉诚哥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左宗棠的对联儿,咋说来着: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上联是要胸怀远大抱负、只求中等缘分、过普通人生活。下联是看问题要高瞻远瞩、做人应低调处世、做事该留有余地。格局,这就是格局呀!我在战国得多学着点儿。

老仆人和荆锤还等着受处分呢,咋小主人进了老主人的屋里这么长时间呢?咱小主人该被骂成啥样儿啊?!咦?咋主人笑着就出来了?

陈政拿着钥匙径直打开了库房的门,朝老仆人和锤子一挥手,也是一口的河南口音:你们俩还站在那儿弄啥嘞,还不过来搬金子?

这句话一出口,把那两个人吓得不轻,我靠,吕家老爷子被小主人打晕了还是捆住了?只见俩人慌慌张张向吕老爷子卧室跑去,刚到门口,吕老爷子自己走出来了。

吕老爷子笑容可掬看着俩人,你们两个往我屋里跑啥嘞,还不快去搬箱子?

俩人站在那里也是蒙圈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这是个啥情况?这世界变化快呀!

可怜了拉车的那匹马,原以为加个小夜班儿,回去能多吃点儿夜宵,马不吃夜草不肥嘛!结果呢?使出了排山倒海的劲儿,累得马蹄子都快磨平了,磨得涌泉穴都要暴露出来了!谁要是会玩儿葵花点穴手,今后得躲着点儿了。

吕老爷子站在大门外看着远去的马车,手捻胡须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好小子,你爷爷玩儿餐饮,你爹我玩儿珠宝,如今老吕家的生意要全面升级了,这小子开始玩儿仕途了,一出手就烧了个大冷灶、爆了个大冷门儿,用逆向思维开创商界新传奇,好!有出息!爹看好你呦!

第二天上午,陈政把五大箱金子就搬进了异人的住处,每箱一百个,五百金收着!

不但如此,还拉来一支专业的建筑装修队伍,陈政学着韩非的经典动作,用手一指异人的住处:全,全,全给我拆了。

房子拆了,里面的家具都不要了,就连旁边几家住户的房子也都买了下来扩建用。

在陈政亲手绘制的图纸上,门口要有岗亭子,院子里除了主卧外,还有佣人房、厨房、客房、书房、会客大厅,后院有马车出入的大院子外加一个马房,最新款高配四驱绿色动能敞篷带雨篷的马车直接全款购入。什么门子、炉子、厨子、妈子、车子,金饼子搞定!

异人见此情景,已经是眼花缭乱。哥,你这是弄啥嘞?!那些金子干啥用呢?

陈政拍拍异人微微抖动的肩膀,兄弟,哥虽然金子不多,也是豁出去了!咱那盘五子棋不下也就算了,要玩儿就玩儿个大勒。那些金子就是让你在邯郸交朋友用勒,什么天上飞勒、地上跑勒、水里游勒,甭管是山珍海味还是鱼翅熊掌,你就放开了整,一天不花完一个金饼子,哥可跟你急!

哥,你说话的口音咋变了呢?

哎呦我去!都是被吕老爹给拐勒,拐到河南去了。

那么我在邯郸谁也不认识,谁能来我这儿啊?就算是有人想来,没有赵王和平原君同意,谁也不敢来呀!

放心!哥给你发个朋友圈儿,在各大群里吆喝吆喝,再发几下微博,不怕没人来。这样吧,这段日子也不能在这个地方住了,走,跟我去个地方,哥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谁知出门的时候又被看门的大兵拦住了,让你们见面儿,让你们装修房子,谁说让他夜不归宿啦?

陈政拿出令牌,平原君有令,只要不出邯郸城,异人公子可以放开了玩儿,你们愿意跟着也行。要是不相信,就去问我平原哥。

几个大兵一合计,好,兵分两路,一路跟着他们,一路去平原君府做个验证。

陈政领着异人到了赵姬的府上,吩咐众人好酒好菜只管上,哈哈,先让异人和赵姬见了面儿,没准儿一见钟情,这事儿就成了。

赵姬听说吕不韦领来了一个秦国公子,别提多欢喜了,在房间里一个劲儿的涂脂抹粉儿,嘿嘿,如今秦国那可是七国里的老大,秦国公子那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韩非和魏无忌强多了,他们韩国和魏国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等将来到了秦国,我就改名叫伊丽莎白·赵,恢复母系氏族管理制度。

陈政和异人都喝了半天了,赵姬还没出现。啥情况?锤子,你去催一催。

荆锤等着赵姬出了房间,赵姬迫不及待问了起来,我说,这个秦国公子是个啥来头?你们从哪把他接来的?

锤子也真是个实诚人,嗨!别提了,这个秦国公子就是个爷不疼、爹不爱的主儿,住那房子别说多破了,这不,房子被拆了,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只好跟着主人来这儿了。

啊?!他不是秦国公子吗?咋能这样呢?

他就是秦国派来赵国当人质的,赵王和平原君没杀了他,已经是这小子命大了。主人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偏偏拿他当兄弟了!

说话间到了客厅外面,赵姬隔着窗缝往里看着,只见陈政对面坐着一个面黄肌瘦、浑身补丁的少年,这尼玛不就是个要饭的嘛!

赵姬按压住心中的怒火,扭头便回自己房间去了。临走时对着锤子撂下句话:跟你主人说,老娘我跟秦国有仇,让他把这个秦国公子带走,我这里可不欢迎他!

第五十三章 其脉不通

赵姬走后,锤子在门外朝陈政挤挤眼,陈政心领神会,独自走了出来。

听完锤子的一番复述,把陈政给气得!这座宅院的房契上写的可是吕不韦的名字,完全属于小吕的婚前个人财产,她赵姬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要不是看在嬴政的面子上,就把这位始皇之母赶回楚国香榭丽舍去了。

不管她,继续喝。

陈政和异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就成了掏心窝子的哥们儿。

异人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吕哥哥是感激涕零,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话间,便谈到了自己的心酸往事。

异人哭得稀里哗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母亲是如何被安国君嬴柱冷落,自己从小被哥哥们欺负,父亲是如何的沾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亲兄弟们是如何在父亲面前争宠,自己被送到邯郸后如何被歧视,听得陈政和韩非、李牧也心酸起来。看来,这个异人公子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一吐为快,这么痛痛快快哭一回。

陈政心想,就让异人一次哭个痛快吧!年轻的时候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把这种滋味铭刻在心里,才能激发成功的渴望,才会珍惜日后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啊!

同样作为一国公子的韩非,心里也是无尽感慨,没想到人人畏惧的秦国,还有眼前这般落魄可怜的王孙公子。虽然自己没有当过人质,但对这种身在异乡的无助也是感同身受。

人在喝酒的时候不能想伤心事儿,更不能说伤心事儿,不然准要醉得一塌糊涂。酒水拌着泪水,把异人喝得是人事不省,只好把他扶到客房休息。

看守异人的大兵们这时已经在赵姬府外会师了,平原君有令,轮流盯着嬴异人,只要不出邯郸城,人家爱咋咋地、一切随意。

太阳又一次当空照,赵姬还在睡懒觉。其实这位大姐早就醒了,就是心里憋着气,让昨晚那个要饭的住在这里,真是晦气!

陈政领着异人前脚刚出门儿,赵姬就张开翅膀飞了出来,吩咐府上众人把异人睡觉的房间来了个大扫除,用过的东西都扔了换新的,门窗连开三天,为啥?据说是为了散味儿。

在邯郸城的繁华商业街上,陈政、韩非和李牧领着嬴异人,一通疯狂采购,对异人进行了从头到脚的全面立体化包装。

只见异人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盛装,头上戴着玉簪,腰间的玉带钩上悬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玉环,就连鞋子上也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珍珠,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脱胎换骨了似的。

嬴异人拿起铜镜一照,哎呦我去!谁这么帅!发哥还是华仔?!翻拍《上海滩》找我呦!

再回到赵姬府上时,那位伊丽莎白·赵愣是没有认出异人,隔着窗户打量了一番,还以为陈政又领来一个哪国的公子呢!其实也难怪,前一天只是注意异人的穿着了,至于长相,压根儿不在关注范围内。

事实再次证明,在奉行现实主义的女子面前,颜值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有房子、车子、票子,您的年龄和长相都可以随意一点!

你随意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你钱多一点点,我就会点头。你再坏一点点,我都不闪躲。不过三个字,别犹豫这么久,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

哪三个字呢?没准儿就是:三个八。如果再加三个字:等你呦!

赵姬也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眼看又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岂能错失良机!

只见这位赵大姐站在厨房里挥舞着双手,一副指挥家的派头,跟随着她的吼叫和咆哮,锅碗瓢勺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的功夫,高粱熟了,菜也出锅了。

赵姬端着菜就要亲自出马露个脸儿,锤子忙跑了过去,咋能让赵总替我们干活儿呢!

闪开!我要跟里面的帅哥儿眉飞色舞一下子。爱的是非对错已太多,趁着眉飞色舞的场合,混合我的冲动我的寂寞不计较后果!

咦?咋同样是一个人,昨天和今天的差别这么大呢?锤子惊异地问了一句。

赵姬一愣,你这话啥意思?

昨天晚上在里面喝酒的战国四大天王,也就是吕天王、韩天王、李天王和嬴天王,今天也没发生啥变化呀!咋女主人你这么激动呢?

嗯?昨天那个秦国小乞丐不是走了吗?

嗨!他就在里面坐着呢!为了他,主人可是花了好几个金饼子,这位秦国公子直接从丐帮的污衣派跳槽到净衣派了。

赵姬反应了半天才如梦初醒,把盘子扔给锤子,又让老娘瞎耽误功夫!去,把那个姓吕的给我叫过来,我要当面问个明白。

陈政还以为赵姬回心转意了呢!嘱咐韩非和李牧陪好异人,自己颠颠跑到了赵姬屋里。一进门就问了一句:这回你满意了吧?

我为啥要满意?你答应我的王子呢?

妹子,你昨天不就见着了嘛!你看那个秦国公子穿得寒酸,还要赶人家走。现在好了吧,一身名牌儿,都是不打折的最新款。

穿得好顶个屁用!我要的是有身份、有地位、能呼风唤雨的贵公子,不是他这种样子货。

陈政一听,我给你找来的这位不就是贵公子嘛!秦国王孙嬴异人,当今秦王嬴稷的亲孙子,秦国太子嬴柱的亲儿子,还不算高贵?!你要是想找能呼风唤雨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那些人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忽悠人的,除了那个孔明。

赵姬把眼一瞪,姓吕的,你把这个叫什么异人的领来,就是想让我守活寡。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秦国送到邯郸当人质的小可怜,我要是嫁给他,没准儿我和你的孩子跟他一起被赵王杀了!你也太歹毒了吧!

哎呦我的祖宗!你说话小声着点儿,这要是被别人听见可了不得!妹子,你放心,他不但死不了,而且将来还会当秦王,你要是听哥的话,将来你就是秦国的王后,你的孩子就是小秦王,你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嘛!

呸呸呸!就他?还当秦王?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穿的戴的还得靠别人施舍,若是哪天阴天下雨的赶上赵王心情不好,这个小乞丐的命就交代了。你让我跟他?你不为我着想,难道也不为你的孩子想想?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孩子过着担惊受怕、缺吃少穿的日子?!

陈政见赵姬越说越激动,急忙开门往外张望了一下,看外面无人,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我说妹妹啊,哥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为了你们俩已经是心力憔悴了!让你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个异人的到来,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把你的王子领到面前,你却不领情。为了让这个嬴异人当上秦王,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幺蛾子等着我呢!为了你们俩的未来,我连性命都抛到一边,准备去秦国搞公关了,你说我容易吗?!

你说我容易吗?上辈子欠你的。我都快累死了,还要硬挺着!过去的时光已一去不回,战国的日子简直太可悲,总有那么多事情让我顶罪,门里门外我一个人背!你说我容易吗?还不依不饶啊,还嫌不够吗?真够可以的!要不就别来,来了就不能回,唉!说多了都是眼泪。

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是你放着容易的不找,为啥非要整个不可能的任务呢?你就喜欢挑战不可能吗?妹妹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身份高贵的男人,不管成没成亲,不管有多难看,比我大20岁以内都可以考虑。我现在都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要求已经够低了,哥,你就别在这个小乞丐身上浪费我的青春、摧残你亲骨肉的童年了!

陈政整理了一下思路,妹妹,现在这位异人公子正处在最黑暗、最痛苦、最低谷的时候,你这时候跟了他,将来他是不会忘记你的。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在于他成功时周围有多少女人,要看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有谁还能一如既往地陪伴在他身边。那种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感情,对一个男人来说才是最珍贵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不在,荣华富贵你不配!懂不懂?

哪知赵姬仍是不为所动,哥,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妹妹我的青春只有一次,我不能把我极其有限的时光绑在一个无法预期的人身上。我不是不想绑,是我绑不起呀!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听说过哪个王孙公子从劳斯莱斯一路变成自行车的,还没听说过小鸭子变身白天鹅的。那些贵公子与生俱来的荣光,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有多少不堪的隐忍和坚持也是得不来的呀!就算是摸爬滚打逆袭成功了,那也是大半辈子扔到了沟渠里,变成天鹅也是只快死的天鹅。如果我选择一个从零开始的男人,我要跟着他吃多少苦,也许一辈子也只能活在渺茫的希望里。是!我想找一个现成的贵公子,不管他对我好不好,不管我是哭还是笑,起码我在别人眼里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别人都要敬我怕我,我不用再面对冷落和委屈,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陈政无言以对,沉默了。

我说这话你可能看不起我,但我不在乎,因为即使你一个人看不起我,我在乎的是外面千千万万的人是不是看得起我。妹妹我活这一次,只想风风光光的潇洒走一回,我拿青春赌明天,就算我赌输了,即使我内心不幸福,起码我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权势和地位。我在一个人那里失去的尊严,要在千千万万人那里夺回来!

面对赵姬的婚姻观,陈政失望的低下了头。这些女孩子啊!你们为什么不活在自己的内心里,而要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呢?你们把别人的羡慕当成自己的快乐,可是人家羡慕的只是你浮华的外表,那种羡慕的目光又能维持多久呢?你们把自己的幸福依附在现实身上,可你们忘了,现实是残酷的冷血动物。你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艳羡之中,可你们忘了,艳羡的背后是无情的冷漠,当你有一天坠落深渊时,你就会明白,权势带来的快乐,来得凶猛,去得彻底。

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说得再多也是废话!可嬴异人和赵姬的事情就摆在面前,总要当好这个月下老人吧!陈政正在想着怎么打通赵姬的愚蠢二脉,门外传来老仆人的声音,看来韩非和李牧都等急了。

打发走老仆人,陈政不得已向赵姬下了最后通牒,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还你一个奇迹!等我从秦国回来,异人就会成为未来的秦王。

看着陈政坚定的眼神,赵姬也是无语了。这个做生意的吕不韦不知要搞什么名堂,秦国的水那么深,也是你能随便趟的?!嬴异人这么一个濒临倒闭的小超市,你吕不韦一个来回就能把他变成上市公司?!既然你喜欢撞南墙,那就去撞个灰头土脸吧,反正我也没啥损失。如果失败了,就让这个异人在我面前永远消失!

协议达成了,陈政和赵姬心里都是一阵轻松。在陈政看来,这门亲事总算走上轨道了。而在赵姬看来,哈哈,拜拜吧小乞丐。

陈政独自回到客厅,思绪还没转换过来,不知怎的,由赵姬又突然想起了那位如姑娘,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反差比较大吧!此时此刻,也不知如姑娘回到魏国王宫了没有?想到这儿,陈政心里涌起了一阵负罪感,唉!钱债易还,情债难了啊!秦国早点儿发兵吧,赵国早日向魏国求援,如姑娘也好挣脱历史的宿命!

异人见陈政去了很久才回来,便问起了缘由,没等陈政回答,李牧在一旁打起趣来:吕大哥,何不让你那位表妹出来与嬴公子见上一见?

韩非也随声附和着:是,是啊!吕,吕大,大哥去,去韩国之,之前,就,就在打,打听嬴公,公子的下,下落,若,若是与大,大哥亲上加,加亲,岂不美,美哉?!

陈政摆了摆手,你们俩先别闹。

异人可是吃了一惊,吕大哥早就在邯郸寻找我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不是前一阵子去了趟咸阳嘛,听闻你一个人独处异乡,在邯郸做质子,而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却在咸阳悠哉悠哉,我的心里很是替你感到不平啊!况且,秦赵两国刚刚经历了长平之战,你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了,赵国又怎会善待于你。既然我跟秦赵两家都能说上话,于是便打听着你的消息,想着帮你一把。

哪知异人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哥哥的大恩恐怕来世再报答了!

嗯?何出此言呢?

刚才听韩公子和李大哥说,韩赵两国不打算履行割地协议了,我那爷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日就会派兵攻打赵国。到那时,恐怕我还没有回到秦国,就要死在这里了。哥哥所说的五子棋,也没得下了!

嗨!我当啥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陈政拿起了酒樽,来来来,为了我的秦国之行,为了异人兄弟的大好前程,再来三樽!

陈政此话一出,李牧才知道眼前这位吕大哥要去秦国的事,急忙提醒道:大哥,秦国的范丞相要问罪于你,而且楼缓和赵郝此时就在秦国,他们必欲杀了大哥而后快,为什么要冒此风险呢?有什么事的话,让小弟代劳便是。

李牧话音刚落,锤子慌慌张跑了进来,主人,打外面来了一个醉汉,进门就往里闯,谁也拦不住他。

客厅外传来一阵狮子吼:谁说我是醉汉?!赵丹和赵胜这叔侄俩都被我廉颇喝跑了,我还没喝尽兴呐!不然怎会来这鬼地方讨酒喝!

第五十四章 义结廉颇

客厅内的四个人一听见廉颇这个名字,都惊得人仰马翻。哎呀嘛!只听说过廉颇负荆请罪,还没听说过他老人家上门讨酒喝呢!

只见廉颇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农夫打扮,长得甚是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陈政连忙站了起来,颤抖的声音询问道:你,你,你真的是廉颇将军?

那廉颇也不客气,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挥舞了一下手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在这邯郸城里还没人敢冒充老夫呐!诶?你们几个小娃娃喝得倒是高兴,还不快给我上酒上肉?

李牧走了过去,朝廉颇拱手施了一礼,在下李牧,敢问这位老丈,你说自己是廉颇将军,有何为证?

廉颇一抬眼,好小子,你就是虞卿门下的那个李牧,倒是有几分模样儿。好!将来跟着我上战场、杀鬼子!

陈政一愣,啥?杀鬼子?

“哈哈哈哈!小鬼,连杀鬼子也不知道,就是杀那些腰里挂着人头打仗的秦国鬼子。那些个秦国鬼子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一上战场就知道抢人头,好拿回去换爵位。都怪他奶奶的商鞅那小子,想当年在秦国搞了个军功爵,从公士到彻侯,一路上去有二十级,把好好的秦国百姓都给弄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廉颇说到此处,又盯着李牧:小子,你家虞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呐?这个老家伙跑到外面又是送金子,又是送地盘儿的,再不回来的话,没准儿把赵国就送完啦!

李牧脸上现出一丝不悦,这位老丈,我家虞大人乃是奉了赵王之命才出使各国,难道是赵王错了?况且,送点儿东西出去也是为了解救赵国的危急,不然秦国再围住了邯郸城,人家凭什么出手相助呢?!

廉颇倒是没有在意李牧的态度,轻轻叹了口气,唉!若不是在长平打了败仗,何至于让赵国在齐国、楚国面前丢人现眼、点头哈腰。

“老丈,说了半天,你还没拿出自己是廉颇将军的凭证呢!”李牧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廉颇。

凭证?哈哈,老夫还是头一次让人家这么问我。好吧!你小子睁开大眼看这里。

说话间,廉颇起身将自己的上衣脱了,现场摆了几个健美动作,众人一看傻了眼,我去!肌肉好棒呀!上面横七竖八的伤痕很是惹眼。陈政看得眼都直了,施瓦辛格嘛这不是!

“不要只看肌肉,看重点!”廉颇前后展示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这可都是老夫数十年征战的纪念。你们看,这一道儿,是当年打魏国留下的,这儿,是打齐国留下的,再看这儿,打秦国留下的,还有这儿,白起那厮留下的。

只见廉颇指着脖子上的一道抓痕,明显是不久前的新伤。

“啊?!您老和白起还一对一的搏击过呐?你们俩在长平没碰面呀!啥情况?”在陈政的记忆里,白起和廉颇没有单独PK过呀,就算有,人家战神白起也不可能用爪子挠吧!

廉颇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陈政,哈哈!差点儿忘了,我回到邯郸后,你吕不韦也在长平露过面,还是跟白起他们在一个战壕里。说起这道伤疤,乃是我在梦中跟白起撕打,刚掐住那厮的脖子,我的脖子上就多了这么一道子,醒了一看,掐的是我那婆娘,所以这道伤也得算在他白起头上。

李牧含笑看着廉颇,看来你真的是廉颇将军了,不然怎会有这么多身经百战的纪念,又怎会这么恨那白起。

廉颇咬牙切齿瞪着李牧,小子,白起这个名字我可以说,你们可不要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个人,呸呸呸,他就不是个人,就是个魔头。四十万人呐!赵国的四十万条人命,就葬送在他的手里!我现在还时常从梦中惊醒,那四十万个冤魂在找我廉颇,他们在等着我给他们报仇啊!我在长平与秦军对峙了三年,眼看秦军就支撑不了几天了,哪想到嬴稷那个老东西偷偷换了将,赵王还把我从前线调回来,派去个乳臭未干的赵括,不然,哪里会死那么多人啊!

陈政见廉颇一直还光着上身,连忙走过去帮着穿好衣服。咦?老将军的背上好像有字呢?难道是廉母刺字?

廉颇骄傲地笑了笑,你小子够聪明,那你看看,我背上刺的是什么字。

陈政一边伸手指着,一边努力辨认着,难道是六~国~脊~梁?

哈哈哈哈!哪是什么六国脊梁,我廉颇生是赵国的人,死是赵国的鬼,哪管他齐国、燕国、魏国、楚国、韩国是死是活。

陈政又仔细看了看,是六国啊!

韩非、李牧和嬴异人也凑了过来,对呀,是六国。

廉颇也是无奈了,当年家母给我刺字分明是“一国脊梁”,咋就变成六国了?

那老仆人和锤子惦着脚尖往里看着,还是锤子眼尖,咦?“六”字上的三个点好像是箭矢所伤。

他这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字的上下曾经被弓弩射伤过,怪不得看着是六国呢。

陈政打趣道:六国岂不是更好!对付强秦,只有六国联手、同仇敌忾,才能让秦国不敢再出函谷关,仅靠一国则势单力薄啊!廉老将军武功盖世,乃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这六国脊梁也是实至名归呀!

在场众人都呆住了,啥?战国四大名将?战国是哪个国家?名将是哪四个?

哎呦我勒个满嘴漏风!咋把战国四大名将给说出来了。想当年,战国四大名将中,秦国和赵国各占两个名额,秦国乃是战神白起和灭了燕国、赵国的王翦,赵国就是此刻站在眼前的廉颇和李牧。可现在当着廉颇的面,也不能说白起跟他并列四大天王呀!这可咋整?

陈政的脑子又是一阵飞速旋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在西域时,西域便有个四大天王,分别是华仔、友仔、明仔和城仔,那人气老高了!咱们赵国现在是多战之国,所以也得评选几个名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所以,廉老将军当之无愧,绝对是四大名将之首。

异人摸着脑袋喃喃自语着,我从小在秦国,咋没听说西域那边有四大天王呢?

廉颇倒是急了,管他西域谁宰谁的,你快说,能跟我齐名的那三个是谁?

陈政上前给廉颇披上衣服,把他摁到座位上坐下,老将军,谁能跟你相提并论呢?!那三个恐怕还没出生呐!来来来,给老将军上酒上肉,也让我们年轻人看看,老将军尚能酒否!

廉颇脸上浮起了笑容,你小子就是会说话,怪不得能忽悠了范睢,赵王和平原君也喜欢你呢!你们拿这酒樽我可不奉陪,拿大碗来,老夫今日不请自来,跟你吕不韦喝它几大坛!

好好好,就听廉老将军的,全部换成大碗,咱们几个一醉方休!

老仆人和锤子一阵忙活,桌子上的酒樽换成了陶制的战国大碗。廉颇面前的桌案也摆上了大盘的熟肉,外加一把割肉的刀子。

众人连干了几大碗后,只有陈政和廉颇尚还清醒,其他三个人都有点儿晕乎了。

廉颇一看,行啊小子,有酒量,我喜欢!知道老夫今日为何摸到了你这儿吗?

陈政一听,我还正想问呢!

哈哈哈哈!老夫昨夜在家一个人喝闷酒,没想到今天早上被窗外几只喜鹊吵醒,原以为不会有啥好事儿找我,结果怎么着?

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听呢,怎么着了?

嘿嘿!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赵王和平原君竟然带着礼物到了我府上,闲聊了半天,还在我府上喝了场酒,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自打长平之战后,老夫就称病在家,赵王和平原君也是羞于见我。我还以为是先王给他们叔侄俩托梦了呢,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行!老夫原以为你吕不韦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掺和在秦赵之间无非是为了两面讨好、多获些利罢了。老夫还真是低估了你小子。要不是你鼓动赵胜捅破这层窗户纸,就算秦国再打过来,老夫还是称病不起,还让他们派娃娃兵领兵去吧!

陈政笑了笑,老将军高看我了!这治国兴邦、领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咱都不能赌气不是。方才老将军嘴上那么说,真要是秦国打过来了,白起再来个兵临城下,我就不信了,老将军在家还能坐得住?咱不得披挂上阵,报白起那一爪之仇嘛!

哈哈哈哈!老夫就喜欢你说话,来,喝!

咦?老将军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呢?

廉颇放下刚刚喝干的酒碗,神秘的看着陈政,嘿嘿!你以为老夫称病在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老夫在这邯郸城里也是布满线人,赵王给我的粮食俸禄有一半都给了这些小家伙们。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这两位是谁啊!

只见廉颇在韩非和嬴异人身上分别注视了一会儿,拿手一指韩非:这位就是韩然的公子韩非吧?另一位便是嬴稷那个老不死的孙子嬴异人。对不对?

韩非站起来躬身施礼道:晚辈韩非,见过廉颇将军,久仰将军大名,幸会幸会!

嬴异人却还在那里呆坐着,陈政向他使了个眼神,异人才站起来模仿韩非的台词说了一遍。异人在起身和坐下时,腰间挂着的玉环发出一阵碰撞声,浑身上下透露出生涩和拘谨。

廉颇看着嬴异人倒是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来,和颜悦色的像一个邻家老伯。只见廉颇朝异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爷爷和你那个不争气的爹把你扔到赵国不管不问,也真是可怜了你小子。我虽然跟嬴稷和白起有血海深仇,可是在你这儿也犯不着把你怎样。我在长平时,赵胜那小子曾说要把你的人头挂到我的帅旗上,说是能镇唬秦军两下子,当时我就说了,这他奶奶的不是大丈夫干的事儿,无非给秦国增加了一个攻打赵国的借口,秦军还不拼着命来抢你的人头回去邀功领赏啊!听赵胜说,吕不韦这小子把你领出来,打算去秦国给你争取个名份,可有此事?

此时的嬴异人已经被廉颇刚才的一番话吓傻了,低着头在那里微微抖动起来。

陈政连忙把话接过来,确有此事,这件事如果办成了,对赵国和异人兄弟都是好事啊!

廉颇疑惑地看着陈政,你说的这两点人人都清楚,可这件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把陈政一下子给问住了。是啊,我是为了啥呢?不就是为了天下一统嘛!可我也不能穿帮呀!

有了!陈政轻咳了一声,呵呵,这个嘛,自然有我的理由。我们这些经商之人,心里最期盼的就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贩卖兵器发国难财可不是该干的事。如今秦强赵弱,赵国的处境与异人兄弟的处境颇有相似之处,都是在担惊受怕、惶惶不安之中。诸位想想,连赵国这么一个强国都要担惊受怕,连堂堂秦国的王孙都要惶惶不安,那我们这些小百姓又岂能安居乐业?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安则国家安,国家安则百姓安,百姓安则天下安。如果我只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只会趁着天下大乱而大发横财,这种财只会给自己带来祸端,并非经商者之福啊!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财富者,天下人之财富。人人都为天下出一份力、尽一份责任,那也就是在为自己出力,何乐而不为呢!廉老将军是身经百战之人,我想问一句,打仗真的是目的吗?

廉颇已经被陈政说晕了,啥?

我是问,打仗、打胜仗、杀敌无数,这是我们的目的吗?我们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当今天下大乱,老百姓都盼望着回到和谐一统的时代里去,打仗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能永远不打仗,杀人的目的也是为了将来能永远不杀人。天下安定,人人互敬互助,岂不是圣人们的宏愿!我帮助异人兄弟是希望秦赵两国能止兵休战,将来异人兄弟若是真的当了秦王,也对赵国多一份感恩之心。既然天下一统在如今难以实现,那就交给未来的人去实现,我们何不尽兴喝酒呢?!

廉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了陈政一跳。

好小子!我廉颇还没有真心服过谁,那个在上班儿路上给我让路、让我背着荆条上门请罪的蔺相如算一个,你小子算是第二个。就冲你能有这份胸怀天下苍生的格局,老夫愿意跟你小子结拜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

我去!廉颇要跟我拜把子,真的假的?陈政脑子一阵眩晕。

廉颇来之前跟赵丹、赵胜就已经喝了三四成了,来到这儿又喝下一坛子。只见他摇晃着走到陈政跟前,一把将陈政拽了起来。

陈政在廉颇的手劲儿下毫无抵抗之力,连忙拿眼神向李牧求助。

哪知李牧的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伸出手来就要报名,吕大哥,拜把子算我一个!

韩非也兴奋的凑过来,吕,吕大哥就,就答,答应了吧!若,若不是我,我向大,大哥拜过师,师生之礼,我,我也想,想拜。

“能算我一个不?”异人在陈政身后冒了出来,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陈政还想抗拒,却见廉颇、李牧和异人已经对着客厅门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韩非站在一旁做好了主持人的准备。

陈政如梦似幻、身不由己的移步过去,茫茫然与另外三人对天盟誓起来。那誓词明显比“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高出N个层次。人家战国的誓词是:嘿,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嘿,兄弟!我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嘿,朋友,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Sorry!放错光盘了!战国结拜誓词翻译成白话文是:曾经,你只是你,我只是我。今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在战国的人海相遇,从此,我们贫贱不移,永不分离,We will always be good brothers!

第五十五章 何去何从

陈政把廉颇送上马车时,廉颇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出门时一个劲儿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陈政的酒量,总算是在邯郸遇到对手了。

韩非和李牧回房休息后,陈政又扶着嬴异人上了自家马车,在邯郸城里找了一家豪华旅店住下,直到异人住处的装修扩建工程完成后,才搬了回去。

在异人住处装修期间,陈政就干了两件事儿,一边儿在旅店和嬴异人款待赵胜手下的门客们,一边儿在邯郸城里搜罗各种奇珍异宝。

有了赵胜的默许,加上毛遂的鼎力掺和,旅店里的嬴异人享受了一番世间的繁华与热闹,那些门客们简直就是车轮战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你方离席我入席,让嬴异人每天都在梦里腾云驾雾一般。经历了人间极苦,再经历人间极乐,这很有可能是上天的刻意安排!

其实那些门客为什么来嬴异人这儿呢?理由很简单,既能隔山打牛的巴结了平原君,又能山珍海味的白吃白喝,每次来还能领取纪念品,无非是说一些甜言蜜语的假话、胡吹乱捧的谎言,人生本来一场戏,大家逢场作戏、彼此心照不宣,何必动真感情呢?!再说了,这些趋炎附势的门客里,又有几个有感情的动物呢?

陈政要的就是这个表面上的效果,不就是给嬴异人造造势嘛!凡是有秦国国籍的门客来了,纪念品都是双份儿,为的就是把异人在邯郸的生活状况传递到秦国去,让秦国那边儿也知道知道,你们不把异人当回事儿,人家在赵国那可活得滋润无比、人气爆棚!

经过不惜人力物力财力的加快进度、缩短工期,异人很快回到了原来的住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那叫一个高调奢华,那叫一个高门大院。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爽得活着!

艾瑞巴蒂,继续畅快喝起来!

异人在邯郸的人气值迅速突破了十万点,已经成为挥金如土的一代网红。可怜这个原本无人问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秦国公子,在糖衣炮弹的狂轰乱炸中坚强的活着,快乐着并胃痛着,每天就重复着几句话:吃好喝好、喝好吃好,慢走不送、下次再来!

随着异人朋友圈儿的迅速扩张,陈政网罗的宝贝也差不多了。

据嬴异人和一些来自秦国的门客讲,那位华阳夫人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平时这姐弟三个好得就像一个人,而且这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爱财如命!好吧,就怕你没爱好,有爱好就好办了。每人准备一箱金饼子,外加一箱混搭的个性化礼物。送礼要讲究因人而异、投其所好嘛!此外,陈政还给华阳夫人准备了一份特殊的惊喜,就是有钱又有闲的贵妇人们都喜欢的东西,四个人玩儿的,对,黄金麻将!

陈政算了算日子,赵姬怀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吕不韦这趟咸阳之行也该早日动身了。可是一个性命攸关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范睢怎么办?楼缓和赵郝怎么办?此时的咸阳对陈政来说,无疑是一个龙潭虎穴。

范睢作为秦国的丞相,在秦国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那个老秦王嬴稷,就算战神白起也不能咋地,更别说王龁了。这次咸阳之行所要见的,又都是秦国的上层建筑,包括太子嬴柱和华阳夫人,还有华阳夫人的姐姐和弟弟,就算自己更名改姓也好、乔装改扮也罢,都逃不掉范睢那些耳目的嗅觉。为啥?因为这件事玩儿的有点儿大,这可是要改变秦国王位继承人的大动作,即使再小心谨慎,也难保不会走漏风声。这个“跳一跳”的小游戏若是跳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死得极其难看!

陈政辗转反侧,思考着对策。既然自己此番陕西N日游无法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不如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的去就得了。反正有司马迁老师的人品保证,吕不韦定会平安往返。即使范睢兴师问罪,随机应变也就是了。至于楼缓和赵郝,我有李牧护驾,就如同刘玄德带着赵子龙去东吴娶那孙尚香,周公瑾也无可奈何。

韩非和李牧不愧是战国好兄弟,早就打点好行装,只等陈政一句话了。

咸阳之行的名单确定了下来,由那个老仆人驾着马车,陈政和韩非、李牧三个人一同前往。

荆锤负责留守,在赵姬府上当好保安。

陈政还把韩非拉到一边儿,问那十几个韩国弓弩手是不是跟着马车遥相呼应一下,没想到韩非却摆摆手,咸阳自会有人接应。

得!你们战国的这些国还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看我陈政此番战国之旅怎么把你们当成七巧板给拼到一块儿去。

临行前,陈政还专门把赵胜和毛遂请到了嬴异人的住处,众人欢聚一堂痛饮了一番。

赵胜拍着胸脯保证,吕老弟尽管大胆的往前走,嬴异人这边儿就甭管了,邯郸城里的王孙公子、各方人士,若是不来异人这里坐一坐,就算他OUT了,保准是天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纷至沓来、座无虚席!

毛遂表现很是积极,虽然他心里也动过跟陈政去咸阳的念头,可是自己在赵胜这边儿正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没准儿哪天这旱涝保收的工作就没了,哪还敢离开邯郸半步。不如在异人这里迎来送往,顺便结交一些有用的朋友。即使哪天被赵胜除了名,也能顺利跳槽、另投高门。

所以说,名利场上的人呐,虽然是整日坐在一起寒暄热闹,其实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计划,人,归根结底还是首先利己的,只有先利己,才能后利他。前者是必须有的,后者呢?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邯郸的事情安排妥当,陈政终于踏上了天下统一大业的征程。

离开邯郸城的那一天,独自骑马的李牧呼喊了一声车厢内的陈政:吕大哥快看!

陈政和韩非掀开车厢帘子,顺着李牧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邯郸城西门边上张贴着刀疤脸的悬赏缉拿告示,几个百姓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着。好吧!看来平原君赵胜在赵国不愧是王叔,这点小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一路西行,不觉间便到了上党。此时,这里已经由韩国的上党变成了秦国的上党,中间短暂的归属赵国可以忽略不计了,因为有赵国四十多万白骨可以作证。

也就是说,秦国和赵国为了争夺韩国的地盘儿,在韩国的地盘儿上约了场架,赵国被KO了。

历史经常会有相似之处。清末的中国不是同样上演了一场日俄战争,大白熊被黄鼠狼KO了一把嘛!这就好比你们家的两个邻居,为了抢你家的值钱东西,在你家客厅大打出手,结果你家被抢了,客厅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当你刚刚收拾好屋子准备过日子时,两个邻居又来了,一个嫌上次抢的东西不够多,一个要找回上次挨打丢得面子。那么主人家的面子呢?没有人会考虑。

陈政走在上党的地界里就浑身发冷,感觉这个地方阴气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便催促老仆人快快赶路,怎奈车上的货物太重,猛踩油门儿还是十迈的速度。

从车厢往外望去,四周一片荒凉,偶尔经过的村庄也是残垣断壁,看不见人间的袅袅炊烟。看来,这里的男丁都被征发到长平回不来了,他们的父母妻儿也许已流落他乡。帝王的野心和欲望,其背后,传来的是人世间凄凉的悲鸣啊!

老子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如同有了美就有了不美,有了善就有了不善,世间有了尊贵就有了卑贱,有了富有就有了贫穷。当世人追求一个极端时,另一个极端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当两个极端碰撞时,也许就是天下动荡的开端。

走走停停,一路前行。突然,李牧远远望见前面有人影晃动。只见有一个人在前面站着,在他身后是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秦国骑兵。

难道是范睢派来的?或者是楼缓和赵郝得到了什么消息?虽然来之前有一些思想准备,可真到见了此番阵势,也都不免紧张起来。

李牧嘱咐老仆人停下马车后,从背上抽出湛卢剑,一扬马鞭就奔了过去。

陈政和韩非在马车上焦急的张望着,心想,不会这么快就交上火了吧?!若真是那样,等进了咸阳,岂不是要天翻地覆了?!

咦?怎么李牧没跟他们打起来,反而跟前面站着那人聊上了?

又等了一会儿,李牧独自打马回来了。

陈政紧张的问:前面什么情况?!

哪知李牧却笑了笑,哈哈,吕大哥莫要惊慌,前面之人乃是大哥的朋友派来接我们的。

What?朋友?哪个朋友?

大哥你猜!

陈政一脸无奈的看着李牧,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你不让我听声音我怎么猜?就是听声音也未必猜得出来。快说!

李牧见陈政有点儿生气了,便不敢再卖关子。哈哈!前面之人乃是秦国河东郡守王稽派来的,专程在此等待吕大哥,邀请大哥到河东郡一叙。

王稽?我去!他可是范睢的死党,河东郡守这个官儿就是范睢帮他找嬴稷要来的。更何况他还派来那么多骑兵,这哪里是邀请,简直是绑架。不去!爱咋咋地!

李牧也是哭笑不得,吕大哥,刚才你不是说我去吗,怎么说着说着又成了不去了?

陈政更是哭笑不得,兄弟,“我去”呢,是一句口头禅,就是感到很意外的意思,懂不?反正不是我要去的意思。

大哥,那“不去”呢?

好吧,“不去”就是不去的意思。

大哥说话好奇怪,“我去”是不去,“不去”是不去。李牧摸着脑袋有点儿蒙圈了!

陈政也是急了,“我去”不是不去的意思!

那大哥还是要去了?

我去!跟你们说话咋这么费劲呢!反正我是不去。

两个人还在马车这儿绕来绕去,王稽派来的那人独自走了过来。只见那人朝着马车深施一礼,小的奉王郡守之命,请吕先生一行到安邑一叙,望先生不要推辞!

陈政探出头来看了看此人,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是吕先生,就不能是陈先生呢?你们认错人了。

先生说笑了。自打先生离开邯郸城,这一路上就有我们的人报告先生的行踪了。先生对我们秦国的情报系统应该早有耳闻吧?!

好吧!你们也别在这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地方卖弄了。请你转告王郡守,我这次去咸阳乃是处理生意上的一件急事,不便去什么安邑打扰了。多谢王郡守的美意,日后有机会再叙也不迟。

那人听完,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反而拱手再拜说到,王郡守派我迎候先生之时对我说了,吕先生定不会随我欣然前往安邑,必会断然拒绝。果然被王大人言中了!

哎呀!陈政心里这个气!我说了,这次去咸阳有急事儿,不是不给你们王大人面子。你们守着河东郡倒是安逸了,我去了恐怕就都不安逸了!他言不言中的跟我没关系,耽误了我的事儿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你滴明白?

韩非在陈政身后听着那叫一个佩服,吕大哥说话一套一套的,比我说话溜多了!

车外那人还是不慌不忙,呵呵!吕先生心中所虑的恐怕是我家范丞相吧?!我们王大人说了,范丞相和吕先生之间有一点小误会,之前呢,范丞相还曾派人去韩国请过吕先生,先生当时也是有急事在身,所以没有请动。这次呢,吕先生非但不怕我家范丞相责怪,反而主动上门,竟然要去咸阳。起初呢,王大人对吕先生这次咸阳之行也甚是费解,经过一番打探才得知,原来吕先生此行乃是为了秦国的长远大计,我家王大人是击掌叫好、拍案而起啊!连连赞叹吕先生是商界奇才,有长远眼光!如果日后真如先生计划的那样,一块无人问津的朽木在先生手里,竟然能雕成一件奇珍异宝,那可真是奇妙无比啊!我家大人愿意跟先生合作一把,他愿意在范丞相和先生之间斡旋一二,而先生呢?哈哈!

哈哈个什么,有话直说!

日后那个异人若是登堂入室,真的被先生给捧上了天,到那时先生不要忘了我家王大人便是。王大人少不了有事麻烦先生,你懂的!

好嘛!陈政算是听明白了。吕不韦在咸阳的这笔大买卖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有人要入股,而且是干股。他王稽倒是挺会捞现成的,我像一只飞蛾一样冒着生命危险来回扑腾,他可倒好,当个和事佬就想分一杯羹。

王稽派来那人见陈政好像在犹豫,于是趁热打铁又猛敲了几锤儿。我家王大人还说了,范丞相和吕先生虽然过去有些个交情,可是那毕竟是私交。牵涉到秦国的利益,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就凭先生在赵国邯郸、魏国大梁、韩国新郑的那些慷慨陈词,如今范丞相可还在气头上呢!若是没有我家王大人在中间和稀泥,先生就算到了咸阳,恐怕也是去得走不得,即使范丞相念些往日的旧情不杀吕先生,先生这后半辈子就在秦国啃烤羊腿吧!

咦?你们秦国不是还有羊肉泡馍吗?!

第五十六章 笑里藏刀

虽然王稽派来的这个人也非等闲之辈,可去不去安邑的主动权还在陈政这里,即使前面有几十个秦国骑兵,有李牧在,也就视而不见了。

陈政还在思考着,不管王稽出于什么个人目的,如果他真的能在范睢那里做些调和的工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这次咸阳之行会少去很多麻烦和阻力。

在问过韩非和李牧的意见后,陈政决定,先到他奶奶的安邑趟趟水,会一会这个河东郡郡守王大人。

陈政冷笑了一声,呵呵,看来你家王大人在邯郸的眼线不少啊!为了让我去趟安邑,真是做了不少功课。

那人也是一笑,吕先生过奖了,谁让我们河东郡挨着赵国,又离邯郸这么近呢!我们王大人若是听不见邯郸城里的风吹草动,那可真是睡不安稳呐!此番邀请先生到安邑一叙,我家王大人也是念在曾与先生在丞相府开怀畅饮,借此机会正好履行对先生的承诺啊!

承诺?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记得。

吕先生果然是贵人多忘事,王大人和先生上次在咸阳喝酒时,我家大人当时就邀请先生到河东郡,美酒美食还有美女伺候着。这还不算,这次王大人在安邑可是为先生准备了不少惊喜呀!若是先生不肯赏光,那可真是可惜了。

陈政隐约想起来,那次跟苏代去咸阳的时候,自己在范睢的丞相府里是跟王稽交头接耳来着,王稽好像提到过河东郡还有美女什么的,当时场面有点儿乱,还真是记不清了。不过这次王稽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呢?

你家王大人既然诚意邀请我去安邑,为何带来这么多骑兵?难道我不去的话,还要押着我去吗?

那人拱手道:先生误会了,这些骑兵是来保护先生的。

保护?不对吧!在你们河东郡的地盘儿上,还用派兵保护吗?

吕先生有所不知,河东郡这片地方原属于魏国,自归属秦国以来,那些魏国人都被赶走了,秦王将一些赦免的囚犯迁居到了此地,故而此地民风彪悍,常有盗匪出没。若是先生在河东郡有什么不测,我家大人也担待不起呀!

哦,原来如此。既然你家王大人这么有诚意,好吧,前面带路,目标安邑。

在去安邑的路上,那几十个秦国骑兵从前队变成了后队,跟在了陈政的马车后面,陈政的心里顿时起了疑心,这个王稽究竟安的什么心,安邑城里又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进了安邑城,只见城内一片萧条,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道旁的门店大多都关着门,一片萧瑟和肃杀的气氛笼罩着全城。

到了郡守府大门前,随着一阵大笑声,王稽从里面大步迎了出来。

哈哈哈哈!吕老弟,你可想死王哥哥了!你要是不来我这安邑城看哥哥,哥哥我可是要闷死在这儿了。快快快,进来说话!

陈政的胳膊被王稽驾着,身不由己的往里走去。却见里面齐刷刷站着两行卫士,手持长戟肃然而立,陈政不禁愣了一下。

王稽拽着陈政的脚步没有停下,嘴里还高声寒暄着:老弟呀,你看看,我天天都被这些拿着兵器的人包围着,在这府里也是深居简出,有个甚意思!还是范丞相和郑安平那厮在咸阳活得潇洒痛快,天天的歌舞升平,我这河东郡跟咸阳比起来,那就是个鸟儿都懒得瞅一眼的地方,直接闭着眼从哥哥的头顶上飞过去,你说说,哥哥能不欢迎你来嘛!你要是不来呀,哥哥死的心也有了!这次咱可说好啊,陪哥哥我大醉三天,少一个时辰也不行!

陈政几次想插话,都被王稽的声音给屏蔽覆盖掉了,压根儿没发出声来。

直到进了客厅坐下,陈政才缓过神来。

王稽大大咧咧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在他的身边,一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伺候着。再看桌子上,早已摆上了酒肉若干。

陈政心想,顶你个大嘴片子吧!美酒美食美女的你全占了,还说自己过得跟原始人似的,原始人要是看见你这样儿的,直接拿头盖骨顶死你个王稽了!

吕老弟,这两位兄弟还是你来介绍介绍吧!

咦?王大人不是号称在赵国眼线众多嘛!难道还用我介绍不成?

王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呵呵!我这点儿道行也就是从范丞相那里学到点儿皮毛,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既然吕老弟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公子、李公子,你们俩这次陪吕老弟来秦国,又拐到我这安邑城,与我王稽也甚是有缘啊!既然到了这儿,那就不要客气,就当回到自己家了啊!

陈政一看,我去!你王大人还真认得出他们俩呀!咋做到的呢?

哈哈哈哈!按说呢,这个秘密不能轻易透露,既然吕老弟这么感兴趣,也不妨点到为止。我当着这个河东郡守,可是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啊!这个地方原属于魏国,东边又与赵国近在咫尺,这里的百姓又都是些桀骜不驯的囚犯迁来的,老弟说说,我当这个郡守容易吗?!为了睡个安稳觉,只好学着范丞相,往外派去些个眼线,就拿赵国来说吧,只要是跟赵丹和赵胜有瓜葛的人,一概的给我打探清楚,挨个儿把画像带到河东郡。不瞒你们说,在三位离开邯郸前,我就对韩公子和李公子了解一二了。

好吧,你们秦国也真够可以的!

哈哈!吕老弟服了吧?!我们秦国在这方面可是下了大功夫的,不然怎么打得东边六国头都不敢抬呢?!

王稽说到这里,猛然看见韩非和李牧神色不对,急忙把话锋一转:哎呀呀!看我这张嘴,见了吕老弟就高兴的忘乎所以了,两位公子见谅啊!咱们今天不谈国事,只谈友情!

突然,王稽一拍桌子,朝客厅内的侍者们怒吼起来:还不把那些美女们招呼进来,陪我的吕老弟和两位公子喝酒?!

啊!还有这安排?陈政吓了一跳,正要摆手阻止,却见一排女子如跳着芭蕾舞般飘了进来,三个人顿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定睛再看,每人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奇丑无比的大姐,正在挤眉弄眼、顾盼生情的扭动着腰肢。

王稽大笑道:几位贤弟来到我这河东郡,就要入乡随俗啊!这些可是本地最好的大妹子了,你们可不要太过挑剔了!我说你们这些大妹子,还不快给我这三位贵客倒酒?

此时的陈政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嗓子眼儿一阵干呕,伸手阻挡着来自两边的拉扯。这些个大姐大们莫非都被面目全非脚踢中过?这要是大晚上突然冒出来,直接就是一通还你去死拳!

我说王大人,这就是当初你在范丞相府里提到的河东郡美女?我咋感觉像河东狮吼呢?!

是啊!这些可是河东郡第一届选美大赛评选出来的顶级选手。

啊?那你王大人身边两位妹子是咋回事儿?怎么跟这些大姐如此迥然不同、个性鲜明呢?

那王稽一抬手,做出了无可奈何的动作,吕老弟说这两位呀,她们是我从咸阳带过来的,怎么啦?

怎么啦?你还好意思说!好吧,你们河东郡的选美大赛谁是评委,你告诉我,我很好奇!

还没等王稽说话,那些大姐大发话了:哎呀这位公子,还问谁是评委,那可都是王大人的夫人小妾们,不然我们的花容月貌怎会让三位公子看见。来来来,先敬公子们一樽!

王稽尴尬的看了一眼陈政,呵呵,哥哥我来到河东郡准备搞一个选美大赛,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让我那些婆娘知道了,吵着闹着要当评委,怎么样,她们的眼光还不错吧?!

陈政也是无奈了,经过一阵争论,终于让那些大姐消失了。

王大人,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哈哈哈哈!吕老弟开什么玩笑。待会儿可是惊喜连连,先别急,来来来,喝完酒再说!

喝了一樽又一樽,陈政感觉这河东郡的酒怎么跟之前喝的战国佳酿有点儿不一样呢?怎么感觉头有点儿晕晕乎乎呢?

吕老弟,有几句话哥哥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你有啥话,直,直说。”陈政正怀疑河东郡的酒喝了上头呢,估计这酒酿得跟那些大姐大处在同一个层次,都是河东水平,没准儿待会儿就得跑出去狮吼一阵子。

我说你吕老弟呀,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掺合秦赵两国的事儿呢?你说你,要金子有金子,要朋友有朋友,咱们若是多多合作,何愁咱们不发达呢!你可倒好,在赵国、魏国、韩国是一路高歌,鼓动着他们跟秦国为敌。咱就说长平这场仗,秦国损失了多少,才把一个区区的上党挣到手里,你却要劝赵国和韩国背弃割地协议,难道你非要看着秦赵两国再次刀兵相见?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你不懂,我,我跟你说,说不明白。”陈政越听王稽说话,眼神越加恍惚起来。

你王哥哥我虽然想不明白你要干什么,但你可是把范哥给气着了。想当年,我冒着天大的风险把范哥从魏国带到秦国,范哥能有今天多么不容易!他为了秦国的霸业,那可是把秦国的王侯公子们得罪光了,现在也就我王稽和郑安平跟范哥最铁。你说,我能不替范哥着想吗?范哥为了这场长平之战,耗费了多少心血,最后还是听了你小子的话,才想办法把白起从赵国拽回来。眼看着赵国的六座城池要到手了,你却突然冒出来拦了一下子,我就想问问,你脑子里是咋想的。

李牧这时也是恍恍惚惚,拿手一指王稽:我说王,王大人,你不要指,指责我吕,吕大哥,大,大哥这么做,自,自有他的理,理由。

韩非倒是没喝多少,似乎比陈政和李牧清醒一些:对,韩,韩国割,割地的事乃,乃是父,父王的意,意思,跟吕,吕大哥无,无关。

王稽看看李牧,又看看韩非,一脸的无奈:没,没你们俩啥,啥事儿,少,少插嘴!

李牧猛地站了起来,你,你王稽,学我说话可,可以,不准学韩,韩公子,你,你这样是,是对韩公子的不,不敬。

王稽冷笑了一下:我,我说你个李,李牧,我说话学得就,就是你,没,没学韩,韩公子。

李牧也是急了,你,你,你学得就是韩,韩公子!

陈政迷离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都成了双影儿。摆动着右手,对王稽说到:王大人,我,我这次到你这儿,这儿来,可是你邀,邀请来的。你派的那,那个人不是说,说了嘛,我这次来秦,秦国,就是跟范,范丞相有点儿小,小误会,你在中,中间调和调,调和不就得,得了!我,我可是还,还有大事儿要,要办呐!

刚才还阴冷着脸的王稽又变了口气,是啊,是啊!吕老弟说得没错!既然老弟主动来秦国办事,我王稽还真是佩服吕老弟的胆量。真不知道吕老弟从哪里来的底气,先是处处跟秦国过不去,这会儿又主动跑过来。嘿嘿!就冲老弟这番魄力,我王稽再敬各位几樽。来,各位,喝酒!李牧兄弟,刚才是我失礼了,我先自罚一樽,咱们再连喝十樽。

李牧显然对王稽不感冒了,轻轻的一摆手,呵呵,我看今天我们三个都喝得多了,王大人倒是清醒得很,不如就此散了吧!

诶!李牧兄弟可是少年英才,你那把湛卢剑还没亮出来呢,岂能就此作罢!来来来,你替吕老弟喝一樽,再替虞上卿喝一樽,喝!

李牧又被王稽灌了几樽酒,身子摇摇晃晃起来,眼前的王稽已经成了一排排的重影儿。

王稽还是不依不饶,接连劝李牧喝着酒。李牧也是不知所以了,让喝就喝。王稽可是说了,你李牧要是不喝,我可去劝你吕大哥喝了。

为了保护陈政,李牧颇有小马哥的一身义气,谁让小马哥当初跟着豪哥做第一单生意时,不但喝光了一整瓶威士忌,还被枪指着头喝尿呢!眼前这个王稽跟那个反派阿成颇有几分神似,那还不越看越来气,喝就喝!

陈政已经是神智不清了,眯着眼看着李牧和韩非,想说话,却又好像说不出来,想站起来,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

此时的李牧已经跟陈政的状态差不多了,摇晃了几下坐在了地上,也是语无伦次起来。

王稽冷笑了一声,突然大声呵斥起一个侍者:你干得好事!

那侍者战战兢兢走到了王稽跟前:王大人,不关小人的事啊!

还敢狡辩!我让你给他们的酒里下药,害得我磨叽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才倒下,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

我,我,我按照大人的吩咐,往他们三个人的酒里都放了不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非是他们几个都是酒神?!

胡说!你小子在哪买的药?

我,我,我在,在一个算命先生那儿买,买的药。

算命先生?亏你想得出来!那个算命的叫什么,去给我抓来!

他,他叫什么神算子,昨天我奉大人之命出去找药,他说他那儿就有,所以就买了些。他卖完药就走了。

走了?!往哪走了?

往,往西边儿去了。

这时只见韩非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你们干,干得好,好事!这,这就是你,你说得惊,惊喜?

王稽扭脸一看,呀呵,就属你韩公子喝得少,怪不得爬起来了!哈哈哈哈!我给吕不韦准备的惊喜,那可是河东郡的独创!

第五十七章 上面有人

夜深,秦国的河东郡郡守王稽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把剑。

没错,这把剑就是李牧的湛卢剑。

让王稽感到奇怪的是,传说中的湛卢剑应该是锋利异常、威力无比,怎么眼前这把剑长得黑漆漆的,连剑刃都没有。

王稽将湛卢剑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更别说什么龙吟之声了。

为了验证湛卢剑的真实威力,王稽把自己平时的佩剑从剑架上取了下来,手持湛卢剑比划了两下之后,向自己的佩剑猛地砍去,却只听见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佩剑也毫发无伤。

真是奇怪!这湛卢剑不就是根烧火棍子嘛,也无甚稀奇,看来传说也只是个传说。干脆,当个顺水人情送给范丞相得了。

王稽放下湛卢剑站了起来,在他的书房里还放着陈政准备带到咸阳的那些箱子。王稽一个个打开看着,眼睛珠子都看绿了!这个吕不韦带着这么多金子和宝贝去咸阳公关,也真舍得下本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就是出手不凡。可惜了,这次他姓吕的瞎了眼,非要投资那个嬴异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吕不韦也不想想,秦国是什么地方,掺合秦赵两国争地盘儿也就算了,竟然盘算上了秦国未来的王位,真是不把太子嬴柱那些如狼似虎的儿子们放在眼里。这些东西一并押运到咸阳的范丞相府里,也好让范丞相在秦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让我早点儿离开河东、返回河西,真要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王稽就担惊受怕的老死到这儿了!

诶?那是个什么东东?王稽发现在这些宝贝里有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金光闪闪的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小金块儿,上面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图案。王稽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是不得要领,这是个什么呢?里面有几个金块儿上刻有“东”字和“西”字,难道和河东郡有关?!

此时的陈政正和韩非、李牧关在一起。

在河东郡的一间牢房里,韩非无奈地看着沉睡的陈政和李牧。想不到自己平生第一次进班房是跟吕大哥在一起,看来跟着这个师傅真能长见识!回想起王稽阴冷的表情,韩非不禁打了几个冷颤。吕大哥和李牧还不醒醒,也不知大哥跟这个王稽到底是什么情况,开始还亲如兄弟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转眼间就打雷下刀子,吕大哥的朋友也真是个性十足的演技派呀!

突然,昏睡中的陈政翻了一下身子,嘴里嘟嘟囔囔说起了梦话:喝!我在你们战国还没有遇到过对手,你王稽也得甘拜下风。异,异人,你,你真他奶奶的不是一般人,害得我为你四处奔波,又搭金子又搭妹子的,这次把我的命都给搭进去了,你真是有福气呀你!

韩非凑过去推了推陈政,低声呼喊着:吕,吕大,大哥,你,你醒,醒醒。

陈政摆手推开了韩非,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别,别推我,我还要跟,跟王稽喝酒呢!

好吧,那你就在梦里跟王大人继续喝吧,也许,梦里的酒没有被下药。

再看眼前的李牧,双手已经被镣铐给锁住了。看来,王稽知道只有李牧会武术,不把他的手锁住就谁也弄不住。自己和吕大哥进了这间牢房,只能是秀才遇见兵、啥也说不清了。

韩非独自叹了口气,困意逐渐笼罩了全身,两个眼皮子像吸铁石一般相互吸引着,一个哈欠之后,这位韩公子也靠着墙根儿睡着了。

第二天的某个时辰,李牧第一个睁开了眼睛,呀呵!这是个啥情况,怎么跟吕大哥和韩公子关到这儿了?!岂有此理!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双手竟然被锁住了,湛卢剑也不见了踪影。

经过一阵努力的回忆,李牧隐约想起跟王稽喝酒的一幕,准是被那个反派阿成给灌多的!可是喝多了也不至于被关到这里吧!更不至于把我的双手锁住吧!

“吕大哥,韩公子,你们醒醒!”李牧挪动着身子,用肩膀晃动了几下陈政和韩非,咦?怎么他们俩的手没有被锁住呢?

陈政在一阵晃动后醒了过来,四下打量着这间牢房,这是到哪了?难道这里是咸阳?是不是范丞相把咱们给关起来了?

经过韩非的一番解释,陈政和李牧还是似懂非懂,咱们跟王稽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呢?不至于吧?!

“你们聊得好开心呀!早知道我就搬个板凳坐在外面听一会儿了。既然你们还没聊够,那就继续聊,有的是时间。”只见一个官差一摇一摆走了过来,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一脸不屑看着牢房里的三个人。此人的上身制服上画着一个斗大的圆圈儿,里面写着一个“差”字。

陈政感觉这个官差说的话好像在哪听到过,想了半天,怎么跟遇见嫪毐那次的情景有点儿神似呢?!当看见官差身上那个“差”字时,陈政也是乐了。诶,我说,你们秦国看大牢的身上都写着这个字?就不怕顾客都给你们差评吗?

顾客?啥意思?

就是光顾你们这儿的客人。

哈哈!想不到你个赵国来的姓吕的还挺逗,犯人就是犯人,还顾客,有意思!我们这儿自打王大人来了,那可是坚持做到犯人至上,哦不,是顾客至上。顾客想要的,就是不能给的,顾客不想的,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顾客高兴了,我们就不高兴,只要顾客不高兴,我们就是最高兴的。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顺着官差手指的方向,只见牢房外的墙上挂着一面小旗,上面用大篆体写着几个字:犯人年度最不满意单位。

那官差得意的笑着,哈哈,怎么样?有了这面旗子,我们的奖金提成儿翻了一番!

好吧!这面小旗跟你身上这个字很般配。

“大胆!无理!放肆!”那官差眼睛一瞪,拿手指着身上那个“差”字,这可是我们王大人来到河东郡的首创。王大人可是说了,这个字就是时刻提醒我们,要把犯人的差评作为工作目标,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欧耶!

看来你们王大人嘴里没有长牙啊!

嗯?什么意思?

无齿呗!

“嚣张!可恶!该死!”官差伸出右手指着牢房里的陈政:你们三个听着,谁敢惹我们王大人一时不高兴,王大人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我们王大人上面有人!

陈政一听又乐了,用不太标准的唐山话说着:你们王大人上面有人,我咋儿就知不道呢?

谁知那个官差也会说唐山普通话:我们王大人上面有人为啥都跟你说呢?你知不道就对了!

你们王大人上面的人是谁,你给说说呗!

我逗不告你说,你能咋儿滴?

我也不能咋儿滴,你不说就别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诶!你小子不让我说,我还就偏说,犯人不想知道的就是我们必须让他知道的。告你说,我们王大人那可是范睢范丞相的大恩人,在秦国可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主儿,你们惹了我们王大人,可真是找对人了!王大人上面有人。

韩非一看此人的嘴脸,气得也是伸出了右手,吓得陈政赶忙过去按住了韩非的胳膊,韩老弟喜怒、喜怒,留他一条命吧!

那官差也是愣住了,啥情况?你们三个都被关在里面了,还说要留我一条命?你小子用手指指我试试,老子给你砍下来你信不信?我们王大人上面有人!

这时从牢房外不远处传来了王稽的声音,你个吕不韦还真是大言不惭,自己都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了,还说要留别人一条命,我看呐,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命会不会丢到这儿吧!

官差见王稽过来了,急忙稍息立正又点头哈腰一番,随后站到了王大人的身后,探出头来接了一句:对!考虑考虑你的命会不会丢到这儿吧!我们王大人上面有人。

李牧气愤地瞪着王稽,好你个王稽,竟敢在我们喝的酒里下药,快把我们放出去,否则让你尝尝湛卢剑的厉害。

王稽一笑,湛卢剑?得了吧!一根烧火棍子而已。

陈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派人请我来安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嘿嘿!姓吕的,我不让他那么说,你能乖乖的来安邑吗?

你往我们的酒里下药,又把我们关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呵呵!若不是看在这个李牧和湛卢剑的面子上,在你们来的路上就把你们全部拿下了,哪还跟你们喝酒瞎耽误功夫。你以为有李牧保护你就可以在秦国随便进出了?你也太小看我们秦国了吧!

陈政忽然想起一事,那个给我们赶车的人呢?你把他关在哪了?

王稽轻蔑地看了一眼陈政,亏你吕不韦还是个干大事儿的,连个赶马车的你也放在心上。放心吧,他这会儿正在三等牢房里好生待着呐。

听说那个老仆人平安无事,陈政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对王稽说到,我说王大人,你这次拦不拦我呢,我都是要去咸阳的,就算我跟范丞相之间有什么误会,我自会亲自解释,你何必把我骗到这里,又是下药,又是牢房,费这么多周折,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能当上这个河东郡守,那是多亏了范丞相他老人家,谁要是让范丞相一时不高兴,我王稽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

那官差随声附和着:对,不高兴!

陈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老佛爷的口头禅怎么你们都张嘴就来呢?

王稽一愣,谁是老佛爷?

老佛爷你都不知道?!就是兰儿,就是西太后,就是亲爸爸,说了你也不认识。我说王大人,咱俩也算是朋友一场,想当初在咸阳时,咱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哥们儿,我跟范丞相之间的事儿,你何必掺合呢?

打住!王稽一抬手,我可没说过咱俩是朋友。就算是朋友,那也是你跟范丞相关系好,咱还可以论一论,如今范丞相不把你当朋友了,咱俩之间也就谈不上什么交情了。对了,你吕不韦这次带来的那些东西,我看就别肥水流入外人田了,我替你献给范丞相,没准儿范哥一高兴,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呢?!

What?那些东西是我办事儿用的,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处置?你王稽太不像话了!

王稽冷笑一声,不像话的还在后面呐!

官差又是一冒头:对,后面呐!

王稽转身给了那个官差一耳光,你在我后面唧唧歪歪的做个甚,还不去叫人来,带着他们三个去惊喜一下?

那官差挨了一耳光,脸上却带着笑,嘿嘿,王大人今天又吵我打我了,哈哈,我又能升官儿了。

陈政看傻了,这是什么人呐,挨了打比捡了金子还高兴?

“看什么看?!我们家王大人最体恤下属,打了谁骂了谁,过不了多久就能升官儿。到哪找王大人这样的好官儿去!”官差说完,一溜烟儿的消失了。

陈政心想,你们这种奴才相,就是当了官也是个狗官,呸你个满天星吧!

王稽看着牢房里的三个人神秘的一笑,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给吕不韦准备的惊喜吗?待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哈哈哈哈!

转眼间,那官差领着一帮人来了,将陈政他们三个带了出来,沿着狭窄的通道,一路走着。只听两旁的牢房里不时传出阵阵哀嚎之声,几个血肉模糊的胳膊伸了出来,断断续续喊着:给点儿吃的吧…,渴死我了…,让我死吧!

陈政哪见过如此场面,惊恐着、颤栗着、躲闪着,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王稽却像一个导游似的,神色自若的介绍着:来自邯郸的游客请随我来,这里,就是战国时期秦国河东郡的牢房遗址,当然,由于历史久远,原址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复制的场景。当年,由于秦国实行严刑峻法,很多无辜的百姓被连坐治罪,而河东郡呢,为了增加人口数量,秦国将很多囚犯迁移到了这里。除了秦国的囚犯以外,这里还曾经关押了很多魏国的百姓,他们由于不愿迁离故土,所以河东郡被秦国占领后,一些魏国人便在这里受尽了折磨。

陈政和韩非、李牧拿着单反相机一边拍照,一边很感兴趣的问着:你们这个景点门票卖的那么贵,肯定还有更有意思的地方了?

当然,请随我来。这里就是当年河东郡守王稽发明的“五行大法”所在地了。今天的导游服务到此为止,现在时空返回到公元前259年,欢迎各位游客再来山西旅游,各位保重!哦不,各位保命!

只见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门,门口挂着一面小旗,上面同样是大篆体写着:所有年度没有更差单位。旗子下面一张小桌上放着一沓麻布片,咦?这是什么情况?

那官差迈步走到桌子前,阴险的看了看陈政,嘿嘿,这可都是顾客们的留言册,我们这里的顾客满意率始终保持着百分百的记录,不信请看!

陈政过去翻开一看,我去!麻布上除了一些血红的手印外,就是写着“爽死了”三个大字。这里难道是密室逃脱?

“哈哈!这些手印是那些断了气儿的人临走时留下的纪念,这些字是只剩下一口气儿的写得获奖感言。今天就让你姓吕的亲身感受一下子!”那官差说着,便打开了旁边的小门。

第五十八章 河东受难

陈政和韩非、李牧被推搡了进去,只见小门里面甚是宽敞,并排有五个独立的房间。

王稽奸笑起来,呵呵,吕老弟,我这个地方一般人是见不到啊,能见到这个地方的都是不能活着出去的人,今天就给你来个特殊优待,让你见识见识我发明的五行大法。

五行大法?什么情况?

那官差指着五个房间逐个介绍了起来。

五行大法,顾名思义,就是金木水火土五个让人生不如死、只求一死的牢房。

金,就是用四个生铁链子将犯人的双手双脚悬挂起来,整个人凌空而起。

木,就是把犯人的脖子勒在木头架子上,两只手也横着捆绑起来,只有两个脚尖儿着地。

水,就是把犯人扔到爬满老鼠的水牢里。

火,就是在牢房里摆满烧红的木炭,让犯人火烧火燎、挥汗如雨。

土,就是将犯人脖子以下埋在土里,外面只留一个脑袋,牢房里还爬满了蝎子。

陈政拿出手机连拍了五个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儿,瞬间就有赵胜、魏无忌、白起、廉颇、赵姬点了个赞,赵胜还发了条说说:这是哪里,这么好玩儿?赵姬留言说:早点儿回来!

王稽一脸得意看着陈政,哈哈,怎么样?有创意吧?

陈政倒是不以为然,嘿嘿,听说你们喜欢架口大锅煮人玩儿,这才哪儿到哪儿。

老弟这就不懂了吧!如果犯人瞬间就死了,那岂不是很没意思。只有让他们慢慢地承受煎熬,他们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啊!

好吧,算你狠!陈政心想,幸亏你王稽不认识吕雉,吕太后对付戚夫人的那个大招儿要是让你学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砍断双手双脚,然后还挖出双眼、弄聋耳朵、整成哑巴,像个《寂静岭》里的怪物一样被扔到厕所里。那个被刘邦宠幸的戚夫人也真是不幸,自己叫欺负人、结果被刘邦的原配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儿子起名叫刘如意、结果也没有如意,最终未能逃脱吕太后的魔爪,小小年纪就被毒死了!

试问,一个人从娘胎里爬出来,发现自己生在了帝王豪门之家,该庆幸的手舞足蹈呢?还是该吓得钻回去呢?人家光绪的正牌儿亲爸爸醇亲王说得好: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子孙祸也小,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些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历史上功成名就却落得个断子绝孙、满门抄斩的名人大咖还真不少,吕雉死后,吕氏一族被铲除殆尽,曹操、刘备、诸葛亮这些三国大神的后代也都是凄凄惨惨甚至身首异处。即使是千年之后的一些个董事长、CEO们,构筑的财富大厦也难保不会瞬间垮塌,本想着世代富贵,然而给后人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姓吕的,想什么呐?该你上场了!”王稽拍了拍陈政的肩膀,向官差使了个眼色。

该我了?上什么场?

你装什么傻呢!领你来这儿参观来啦?!自己选一个进去吧?!

What?开什么玩笑?

那官差冷冷一笑,我们王大人可没工夫跟你瞎啰嗦,你小子惹了我们范丞相,就等于惹了我们王大人,我们这些靠王大人吃饭的也不能饶过你!我们王大人对你也是格外开恩,进到这里的犯人都是五间牢房一间也不能少,你呢,还怕你死在里面,所以让你自选一下子,等你选好了,就在里面待上三天三夜,哈哈,保管你酸爽无比,吃一串儿想十串儿!

一旁的李牧挺身往前站了出来:让我替吕大哥进去,只要你们不为难吕大哥,我情愿每间牢房都待上三天!

那官差伸出手来在李牧头上点了几下,就你?还想替你大哥出头?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五行大法是我们王大人给吕不韦准备的惊喜,你小子就是想进去享受也没资格!

李牧扭头看着那个官差,眼睛里要喷出火来,我李牧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准别人用手点我的头!

呀呵!我就点了,你怎么着吧!别忘了,你就是本事再大,双手也被锁住了,那把什么火炉剑也不在你手上了。

陈政扭脸看着王稽说到,王大人,请你不要为难我这两个兄弟,你我的事情不要牵连他们。

王稽一竖大拇指,够意思!你要是跟范丞相也这么够意思,不就没这档子事儿了嘛!你放心,我王稽做事向来是非分明,何况,这位韩公子还是韩王的心头肉,我又岂能无缘无故地跟韩国结下仇怨呢!

李牧迈步站到了陈政面前,大哥,你这是何必呢!就让我替你吧!

陈政感动的看着李牧,仿佛自己变身成了豪哥,眼前的李牧化身成了小马。

李牧兄弟,你信不信神?

李牧一愣,吕大哥配台词也来得太快了吧,瞬间就进入角色了,不愧是声临其境的声音大咖。“信,我就是神。神也是人来的,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就是神。”

“兄弟,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从来不会逼朋友去做不想做的事,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一辈子待在你们战国,你以为我是做生意的,我穿越了两千多年,就是要找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既然上天让我来了就不能白来这一回!”

陈政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热烈鼓掌喝彩着:配得太像了,简直就是《英雄本色》里豪哥的原声,第一句一出来就把我们听哭了!

韩非也是激动得看着陈政,大,大哥,有,有没有适,适合我的角,角色,我也想跟,跟大哥配,配一回。

好吧,赵四儿那个角色可能适合你来配音,就是嘴角儿抽抽的动作怕你学不来!

周围的官差们还在流泪鼓掌欢呼着,陈政挥动了一下双手,又猛地一收,颇有邢玉森邢大捕头的神采。只听陈政对着韩非和李牧高声道:我的心太乱要一个空间,你们若明白让我暂时的离开。我想要一个自己的空间,能够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明天,如果里面不如我设想的完美,那么所有的罪让我来背!

王稽冷笑一声,吕老弟,可是选好了?

陈政一咬牙,选好了!我就到耶大哥曾经待过的地方静一静。

什么意思?

既然昨天那场酒是最后的晚餐,我就到第二间牢房里享受一番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把这个姓吕的弄到第二间牢房,既然他想静静,那就成全他。

陈政被几个官差架了进去,没几下功夫就被固定好了。

王稽站在牢房外那叫一个得意,嘿嘿,小子,你就好好的在里面享受几天吧,等你享受完了,我再把你送到范丞相那里。哈哈哈哈!

李牧见此情景还要挣脱反抗一下,结果连同韩非被押回了之前的牢房。

陈政这边呢?直接牢门一关,只剩了他一个人,四周顿时充满了阴森森的安静,隐约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陈政还感觉有点好玩儿,这战国的穿越体验真是丰富多彩啊!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傻了。

陈政的脖子和两只手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只感觉四肢逐渐僵硬起来,浑身的血脉也好像停止了流动,两个脚尖儿勉强能挨着地面,可是越用力支撑反而越痛苦难耐。

让人没想到的是,王稽玩儿的是真的。

整整三天时间,陈政一个人待在这间牢房里,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过,更无法忍受的是三天时间水米未进,厕所也没机会去。

结果是,陈政想睡觉又不能睡,不能睡又困倦之极,昏昏沉沉的处在虚脱的状态中。只见陈政眼珠布满血丝,嘴唇已经干裂的流出血来,脖子和手腕上磨出了红肿的血泡。

在陈政的意识中,出现了很多幻觉的场景,时而在家中,时而在学校,时而在三个八房间,时而在函谷关,时而在长平,又时而在咸阳、邯郸、大梁和新郑之间穿梭着。

突然,牢房外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几个官差打开了外面的小门,走到陈政这间牢房外面一看,呀呵!死了?

“哗”得一声,一桶水泼到了陈政的头上,却没见到任何反应。

这可吓坏了这几个官差,其中一人急忙飞奔而出,去给王稽送信儿。

王稽正和几个小妾玩儿捉迷藏呢,只见这位王大人眼睛上蒙着块儿布,在河东郡的郡守府里一会儿抱住这个、一会儿搂住那个,嬉戏追逐着好不惬意。

听了手下人的报告,王稽甚是扫兴,挥挥手把那些美女打发走了。

这才三天时间,姓吕的就挺不住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卫国的小商人嘛!贱买贵卖的末流之人。看今后还有谁敢掺合秦国的事儿,自不量力,吕不韦就是下场!

那官差倒是接了一句:王大人,您不是说要把这个姓吕的送到范丞相那儿去吗?

王稽一抬眼,我是说过,就因为怕范丞相狠不下心、下不去手,我这才在河东郡给吕不韦这小子一点儿教训,替范丞相出出这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身子骨这么扛不住。

那官差心想,吕不韦要是真的死在河东郡的大牢里,万一范丞相追究起来,王大人可别把我们这些当差的推出去当替死鬼,我们的命虽然不值钱,可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在那个官差的鼓动下,王稽拿着刚才那块儿遮眼布,背着手来到了牢房里。

此时牢房里的气味儿确实是不好闻,王稽用布捂着鼻子凑到了陈政跟前。

“诶,姓吕的,醒醒。”王稽轻声呼唤着陈政,可也没有见到什么动静。

王稽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了陈政的鼻子那里,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气息。王稽放下心来,转身朝官差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泼水,直到让这个吕不韦从鬼门关冲浪回来。

见陈政缓缓有了意识,王稽招呼一个官差道:去,给他找身儿干净衣服换上。

官差为难的看着王稽:王大人,这大牢里哪有什么衣服呢?再说了,以前从这儿出去的犯人不是死了就是离死不远了,可从来没有这项服务啊!

王稽一瞪眼,笨蛋!去,先找一身儿你们穿的衣服给他换上。

陈政被几个官差架了下来,浑身上下用水冲了个遍,又被穿上了带着“差”字的工作装。

待韩非和李牧被带过来时,陈政已经有了一丝生命迹象,虽然那身儿工装不太合身,总算是干燥干净的衣服。

李牧第一个扑到了陈政的身上,连声呼喊着大哥,眼泪夺眶而出。怎奈此时的李牧,双手仍被锁着,满腔的愤怒强自压抑着。

韩非也是看傻了,清俊的脸上留下两行泪来,怎奈那些韩国弓弩手不在身边。

陈政喃喃得发出声来:水,水!

李牧转头怒视着王稽,大喝了一声:快拿水来!

王稽向旁边的官差努了努嘴,不一会儿,一碗水递到了李牧手中。

这时,王稽又仿佛变身成了导游,对着镜头开始了科学知识普及:各位游客请注意,水分是构成人体的重要组成成分,一个人,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体重来源于液体,只有三分之一是固体物质。水是维持大脑思考、血液流动、肌肉运动等诸多生命活动所必需的物质。人在渴死前,会经历四个阶段,首先是口渴,当你感到自己口渴时,你已经处于缺水状态,这时会引起体温上升、心率加快、血流减慢等不适症状。然后是晕倒,此时人体基本停止出汗,血液浓缩,皮肤会变皱,血压也出现明显的下降;再然后是器官损伤,这个时候血压都已难以维持,为了保持心脏跳动,血液流动会减慢,肾脏、肠道等器官相继受损,细胞代谢废物迅速堆积。最后是死亡,经过我们的实验证明,人在缺水三天后会因严重脱水而死亡,假如在高温环境中缺水,会体温失控,导致核心器官过热,最终死于肝衰竭,假如在阴凉环境缺水,会因为体内有毒废物堆积过多,最终死于肾衰竭。所以,希望大家在生活中要注意补水,同时注意饮水健康!

李牧端着水碗补充道:喝水也不能任性哦!过量饮水会导致急性中毒,如果一个人一小时内饮水量超过三升,就可能因低钾血症或肺部、脑部水肿而死亡。这是因为短时间内饮用超量的水,肾脏不能及时将多余的水分排出体外,使得血液被稀释,血液中的钠盐浓度降低,过量的水分涌入人体的脑细胞内,引起脑水肿,最终导致大脑不可逆的损伤。正确的饮水方式是一天喝三杯,分三次喝,每次三分钟。

那官差挡住了李牧的镜头,继续道:饮用水要注意喝新鲜开水,不要在运动后喝那些运动型饮料,因为喝水是为了补水,然而一些饮料中含有色素、防腐剂、咖啡因等化学添加剂,分解这些需要消耗大量水分。

补充了一点儿水分的陈政缓缓苏醒了过来,李牧和韩非的脸上顿时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王稽一看,你个吕不韦还真起死回生了。

大难不死的陈政亲身体验了一把战国的酷刑,蠕动着嘴唇说到:我,我,我打雷也不回,回去了,我,我跟你们玩儿,玩儿到底!

陈政被两个官差架着离开时,扭脸看见了门口摆放的留言簿,只见他颤颤巍巍的挥动了一下手臂,表示自己想写点儿什么。

当众人离开牢房门口后,一个近镜头对着桌上的麻布片,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

第五十九章 摸金老祖

在河东郡惨遭酷刑的陈政不但没有减退去咸阳的决心,反而激发了在战国的昂扬斗志,虽然身体暂时是垮了,内心的小宇宙爆发了!

在韩非和李牧的恳求下,王稽勉强让陈政在安邑停留了几日,其实也不全是看别人的面子,在王稽看来,这个姓吕的能挺过来真是少见,事后想想,也怕范睢怪罪下来。不如当个顺水人情,让吕不韦在安邑恢复恢复再说。

陈政和韩非、李牧又在牢房里待了几天。陈政仗着自己年轻,元气渐渐得到了复原,只是脖子和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在这几天里,韩非和李牧都对陈政的咸阳之行表示了不解。原以为就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跟着吕大哥到秦国游玩儿些日子,顺便查探一下秦国的虚实,没想到还没到咸阳,就来了一次人体极限挑战。吕大哥家有千金、衣食无忧,当初干嘛要在邯郸城里寻找嬴异人呢?这个异人上位与否,跟吕大哥又有啥关系呢?就算是为了赵国,可大哥是卫国人呀?!

面对韩非和李牧的困惑,陈政只能是满心无奈,这个事儿我他奶奶的也不想摊上,还不如在穿越时定格在刘邦身上呐,虽然老刘的年纪大了点儿,媳妇厉害了点儿,可人家把秦国王宫的美女照单全收,小妾还多了点儿呢!哪像这个吕不韦这么倒霉透顶!而且,我要是穿越成刘邦,也能让戚夫人好好的欺负欺负别人,那个小儿子刘如意也能如意如意、随他心意一番了。

关于这次咸阳之行,陈政对韩非和李牧的解释是,将来让那个老实巴交的嬴异人当了秦王,也许秦国就不会整天算计赵国和韩国了,卫国这个夹缝里求生存的二线国家也能安定祥和了。

韩非和李牧想了想,似乎有点儿道理。如今的秦王嬴稷穷兵黩武,在秦国王宫里玩儿飞镖都只朝着赵国和韩国扎个没完没了。那个太子嬴柱是嬴稷仅剩的唯一一个继承人了。要想改变秦国,只有在嬴柱的二十多个儿子里想办法了。与其让秦国再出现一个嬴稷,不如让异人当上秦王,人家有个炉子和厨子就满足了。吕大哥不愧是生意人,这个长线投资真是深谋远虑啊!

王稽可是等不及了,急着想带陈政去咸阳,也好在范哥跟前表表功劳。

这一天,王稽又来到牢房里察看起陈政的伤情。

李牧正在牢房里端着碗给陈政喝水呢,王稽站在外面咳嗽了一声道:呀呵!又喝水呐!吕老弟,你就缺了三天的水,我怎么每次来你都在那儿喝个没完的,还没补够呐?!

牢房里的三个人对王稽都是视而不见,连头也没有扭一下。

王稽心里这个来气,冲着陈政怒吼起来:姓吕的,你他奶奶的快把安邑城里的水喝光了,再喝就喝着花岗岩了!我说,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也别在那儿躺着装病了,没病站起来走两步,范哥可还在咸阳等着跟你喝酒呐!

陈政也是怒不可遏,走两步就走两步,我要是怕去咸阳的话,这会儿也不会在安邑躺着安逸了!结果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摇摇晃晃支持不住了。

韩非和李牧忙扶住陈政,冲着王稽就是一通火焰喷射。

王稽临走撂下句话:让你小子再装一天,明天就是爬,也要爬到咸阳去!

当天半夜时分,陈政被牢房里传来的声响弄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在牢房外幽暗的烛光映照下,韩非和李牧睡得正酣。

起初那个声音很小,陈政以为是牢房里的老鼠,可是越听那声音越大了些,咦?什么情况?

陈政顺着声音爬了过去,在牢房里的墙角处停了下来,贴着耳朵听了听,我靠!这墙里面肯定不是老鼠,至少也是个穿山甲!

突然,墙上的一块儿砖被推了出来,吓了陈政一跳!什么鬼?!

只听墙里面传来一通河南口音:啥什么鬼勒,你这个住一等牢房勒能不能不说话,让开一下下,这砖头可不长眼啊!

我顶你个河南老乡勒!让开就让开!

陈政急忙爬到了一边,只见墙上的砖被里面的人一块一块撬动下来,动作是既熟练又轻巧,一会儿功夫,墙上多了个大窟窿。

墙里面那人头朝外钻了进来,轻轻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只见这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上穿的衣服一丝一缕的,简直就是丐帮污衣派的标准打扮,浑身透着一股精神劲儿。

陈政以为自己在做梦呢!难道我已经死在王稽手里了,这会儿又穿越了?!

“这位大叔难道是洪七公?”

那人一斜眼,啥洪七公,俺还欧阳锋勒!俺要是洪七公早就一个降龙十八掌,然后出去吃烧鸡啦,还用在这儿掏洞?!

“那?难道你是安迪?”

啥安迪不安迪勒!你小子是不是看肖申克的九叔看多啦?俺不是九叔,俺是大叔。俺跟你对一段台词儿考考你: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接触不到,那就是希望。

陈政一听,我去!我也会:听我说,朋友,希望是件危险的事,希望能叫人发疯。

那人一笑,啥疯不疯勒,俺就是你勒希望!到现在为止,俺还没弄清那两个意大利妹子唱勒是啥勒,你还别说,怪好听勒!

好吧!她们俩唱的是意大利歌剧《费加罗的婚礼》选段。

啥?非加锣?没听见里面有锣响呀!还是婚礼上勒选段?那还不如唱一段儿《红灯记》选段勒,多喜庆,俺老家娶媳妇都放那个。

此时的陈政确定自己是在梦中,嘿嘿!这个河南大叔还真有意思,待我逗逗他!

“那你难道是法利亚长老?”

啥?俺还法拉利长老勒!俺不是法利亚,你也不是唐泰斯,我没有藏宝图,你也上不了基督山,年轻人,我劝你还是醒醒吧,不要总想着一夜暴富,出去后先找一口干粮吃吧!

“你使我太寒心了。难道世界上真的遍地是老虎和鳄鱼吗?”陈政突然冒出一句。

“是的,但两只脚的老虎和鳄鱼比四只脚的更危险。”你小子还想考住俺?!你以为就安迪和法拉利,哦不,法利亚会钻墙?告诉你,要论钻墙哪家强,就找大叔来帮忙!

大叔,你在进来前是干啥勒?

那人听此一问,顿时扬起了脸,仿佛回到了美好的回忆之中,幽幽地说了一句:二十年前,俺乃是踏遍七国的摸金老祖!

“好吧,不就是个盗墓的嘛,还摸金老祖,你自己封的吧?!还弄得自己跟天蓬元帅似的,你咋不说五百年前在月亮上干得好事儿呢?!”

“不许你看不起俺们盗墓勒!”

那大叔说完便迈开步子,四下打量起陈政这间牢房,一边打量一边赞叹不已:咦~!还是这一等牢房宽敞舒适,比俺那个三等牢房强一万倍!咦?你小子的身上咋穿着他们官差勒衣服?你要是穿着这个出去,被外面的人打死可没人可怜你啊!咦?咋这俩人还睡觉勒,快把他们俩叫醒,咱们该出发啦!再不走就天亮啦!

出发?!往哪出发?

往哪出发?看你这个年轻人儿长勒挺机灵勒,咋这么笨勒!俺费了这么大劲儿钻过来就两个目的,一个是在走之前参观一下一等牢房,再一个是受老朋友之托救你们出去。俺看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啦,定是被那个王稽给上了五行大法了吧?!你小子现在还能坐在这儿真是命大。那个王稽就是两条腿的老虎和鳄鱼,进到这里头的没几个能活着出去。虽说大牢外面两条腿的老虎和鳄鱼遍地都是,可咱爷们儿也不能认栽不是!希望!小伙子,啥时候也不要放弃希望!就算生活再艰辛,现实再黑暗,记住,不能放弃希望!

咦?大叔,你说你受老朋友之托,哪个老朋友?我在这儿没认识的人呀!

你看看你这个年轻人儿,还亏得人家惦记着你,不然俺们老哥俩早就到海边儿度假去啦!跟你一块儿来勒是不是有个赶车勒老头儿?就他那个年纪不是老朋友,难道还是小朋友?!

陈政一时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下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说的是那个老仆人。是啊,是有个给我们赶车勒,咋啦?

咦~!俺在俺那间三等牢房挖了十年地道,马上就挖到安邑城外边儿啦,冷不丁来了个老家伙,伸手就捅俺在墙上挂勒画,结果让他发现了俺挖勒洞。这下可好,你那个赶车的说啦,俺要是不挖到一等牢房救你们出去,他就要把官差给俺喊来。你说说,这老天爷咋能这么玩儿俺勒!

不对呀!大叔,你在三等牢房住的单间儿?

啥单间儿!跟俺关在一起勒那些人都被五行大法弄死啦,现在就剩了俺一个人。

那大叔你咋没被五行大法弄死勒?

那人把眼一瞪,年轻人儿怎么说话勒!俺要是被弄死喽,你们三个还能出去不?!

好吧!是我表达的不对,Sorry!

嘿嘿!俺没有被五行大法弄死是因为俺会给他们那些官差讲故事,一天一个故事,俺讲不死他们!他们为了听故事,才舍不得俺死勒!

陈政虽然数学学得不好,可是也会简单的计算,十年,一天一个故事,那岂不是三千多个故事!比一千零一夜牛掰多了,大叔你讲的故事是不是《盗墓笔记》?你就是战国故事大王吧?

你这个年轻人儿咋能骂人勒,谁是大王八?!你要是这个样儿我可就走啦,咱们把墙再堵上,来世再见吧亲!

陈政连忙向这位大叔道歉,我的意思是说你很牛!诶?咋那个老仆人没跟你一起来呢?

嗨!你那个赶车勒看着挺憨厚,其实就是个老狐狸,他怕俺不过来救你们自己跑喽,这会儿正在里面的岔道儿等着勒!俺说,赶紧的叫醒那两个睡神,再不走咱们五个就要被王稽抓住,正好一人一个大法,然后人间蒸发啦!

陈政掰着指头一算,这间牢房里三个,加上这位大叔和老仆人,可不就是五个人嘛!

韩非和李牧被陈政唤醒后,我去!什么情况?又关进来一位?转眼一看里面的墙上,我靠!挖地铁隧道挖到这儿了?那个设计隧道的工程师是不是买的假毕业证儿?!

经过简短的介绍后,韩非和李牧顿时乐开了花,哈哈,还是大哥福大命大,走着!

“诶?等等!咋这位公子的手被锁着勒?”那大叔一眼瞅见了李牧手腕上的大锁:看来你小子会两下子,哈哈,俺也会两下子。

只见那人攥住了李牧的双手,不知摁了哪些穴位,疼得李牧差点儿叫出声来,突然,李牧的手竟然从大锁里挣脱了出来。

“哈哈!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缩骨功,怎么样?没有这两下子,怎么靠钻洞混饭吃!”盗墓大叔得意得笑着,好像多年没有这种成就感了。

李牧摸着自己的手腕是一通钦佩加感激。

在盗墓大叔的带领下,四个人钻进地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一路匍匐前进着。

临走时,陈政还不忘幽默一下,招呼韩非和李牧把牢房简单整理了一下,卷起地上的草席子挡住了墙上的洞口。

在地道里的岔口处,陈政听到了那个老仆人的低声呼唤,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主人,您受苦了吧?!

陈政虚弱的摸到老仆人的手:咱们别哭,向前走,就不要再回头望。咱们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咱们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跟着那位大叔忽上忽下的爬了很久很久,五个人才爬到地道的尽头。

咦?咋不走了?

那盗墓大叔停下来说到,要不是去一等牢房救你们三个,俺早就出去啦!你们等一下,据俺勒计算,正上方就是安邑城外啦!你们往后让一让,待俺给你们来个天开眼。

黑暗中,摸金老祖使出了家传绝学钻地龙的功夫,一阵尘土过后,上面透出一丝光来。

陈政被外面的老仆人拽着,被下面的李牧托着出了洞口,幸亏上面没有停汽车,不然非要骂死眼前这个挖地道的道哥儿!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一股寒气袭来,所有人都打了几个哆嗦。

陈政被韩非和李牧搀扶着远远望去,只见安邑城的城墙正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道哥儿,咱这是在哪勒?”陈政半开玩笑的看着那位大叔。

“道哥儿?啥意思?”摸金老祖也是愣了。

“道哥儿是西域那边儿对盗墓大神的尊称,就是特别会挖地道的哥。”

“哎呀!你这个小子还去过西域?不简单!”那大叔说完之后一拱手:各位,咱们已经到了安邑城外,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大叔准备去哪里发财?”

那大叔神秘的一笑,俺好不容易离开这个安邑城,自然是干俺勒老本行。这七国的那些王们一个比一个会享受,他一个人死了不要紧,那墓里面不但宝贝堆积如山,还有不少美女陪着殉葬。唉!就为了给那些美女报仇,俺也得让那些王们在那边儿穷得啃树皮去!告辞!

辞别了这位战国盗墓大叔,陈政陷入一片茫然。这趟去咸阳带得那些箱子都被王稽扣留了,连李牧的湛卢剑也被夺去了,就这么空着手去咸阳吗?!天呐!

第六十章 失魂落魄

安邑城外的陈政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安邑城内的王稽搂着美妾睡醒了。

那小妾听说王稽要去咸阳,一通撒娇卖萌,咸阳的美女那么多,去了你就别回来了!

王稽心想,我带着吕不韦那么多宝贝去见范丞相,本来就没打算回来,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哦不,是舍不得宝贝套不着美女。再说了,咸阳咋说也是秦国的一线城市,那夜生活怎么也比这鸟不拉屎的河东郡强多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调回咸阳,王稽兴奋得穿好衣服,招呼手下人将陈政带来的那些箱子装车,连同李牧那把湛卢剑,咸阳滴开路!

几个官差在前一天晚上喝得五迷六道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还没走到一等牢房的门口就喊上了:姓吕的,你好福气呀!今天我们王大人带你去咸阳见范丞相,你们三个就去感受感受咸阳大牢的滋味儿吧!也让你们领教领教我们大秦律的厉害!待会儿别忘了给我们留个差评。里面的,怎么不说话了?再不说话就不给你们饭吃,让你们三个饿着上路!

一等牢房仍然是静静悄悄,一只寂寞的乌鸦从官差们的头顶飞过!

一个官差叫骂着跑了过来,都他奶奶的装死呐?!

当看见陈政的牢房里空无一人时,这个官差的脸顿时绿了!

什么情况?!赶快报告王大人!

河东郡郡守府门口已经装好车了,王稽兴高采烈地等着几个主角的到来。

只见一个官差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来,趴在王稽面前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王稽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吕不韦死在大牢里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还能干点大事儿不?!平时怎么教训你们的,要遇事儿不慌、沉着冷静,你看看你的满头汗,不知道的还以为哪片儿云彩追着你下雨呐!什么事儿,说!”王稽不耐烦的看着这个官差,一脸的鄙视。

“王,王,王,王大人,没,没,没了!”官差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的蹦出句话来。

王稽被气得日照七窍生紫烟、看见谁都对愁眠了!好小子,敢咒我死!你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点儿,王大人没了没有!

“王,王,王大人,真,真,真没了!”

我踢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子大清早的好心情都被你小子给搅黄了,赶快滚蛋,老子从咸阳回来再收拾你!

“王,王,王大人,我,我,我不是说你,你没了,是,是,是都没了!”

王稽气得眼泪儿都出来了,上去就是一通河东无影脚,我踢死你个咒我全家的!你他奶奶的是不是睡觉睡魔怔了,去,去,去死!

“王,王大人,那,那,那个姓吕的没,没了!”

What?吕不韦死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要站起来走两步吗?怎么这一晚上就挺不过去了?既然他这么不经活,死了就死了吧!

“大,大,大人,他,他们三个都,都没了!”

啊!王稽的下巴颏垂到了胸口的位置,什么情况?他们三个集体自尽了?这下事儿可大了,里面可是有韩国的公子呀!韩然要是听说他这个小儿子死在了河东郡,一气之下举兵杀来,我就是主动来一套五行大法也于事无补了。

废话少说,带我去看!

当王稽走到一等牢房的门口也是愣了,人呢?

官差们面面相觑的一抬手:没了!

我尼玛知道没了!人现在在哪呢?

王稽得到的回答还是两个字:没了!

好吧!王稽按耐不住内心燃烧的小宇宙,每个官差一顿拳打脚踢:我问你们人呢,你们就会说没了,没了,没了,除了这句还会别的不?!再说没了,我就把你们变没!说,人呢?!

几个官差低着头站成一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王稽也不知是打人打累了,还是此刻心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

“各位爷,算我王稽求你们了,你们就算是昨天晚上把里面的人整死了,也得告诉我你们把他们埋哪了吧!”王稽的眼泪儿又出来了。

官差们一看,我靠,鳄鱼也有掉眼泪的时候?!这个两条腿的鳄鱼真不简单!

一个官差怯生生的举起一只手:报告长官,我们没有埋他们。

王稽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棒槌,跳起来又是一通左勾拳加右勾拳,外加双手推向前面的排山倒海,最后一个由下而上的“奥六根”,这个官差的血格直接掉光被KO了!

其他几个官差一看,我靠,王大人不愧是公元前270年之前出生的七零后,“街头霸王”玩儿的这么溜,纷纷上前询问着:王大人,刚才你那些大招儿是咋搓出来的,教教我们呗!还有那个“丹丹布鲁根”,还有“阿利斯库”,都咋整的,我们把游戏柄搓坏好几个了,也没搓出来!对了,“魂斗罗”是咋整成三十条命的,大人也给说说呗,好像是上下左右的,我们也没记住!

是啊,是啊!大人玩儿“滚雪球”通关了没?改天一起合作一把“坦克大战”呗?!

王稽心想,我要是玩儿“雷电”,直接从天上放个炸弹,把你们这些棒槌全部炸死!

气急败坏的王稽一通怒吼,官差们又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玩儿卡带游戏!老子现在都玩儿《使命召唤》系列了,玩儿得显卡都快冒烟儿了!他奶奶的《生化危机》都快整成《寂静岭》了,吓得老子都不敢玩儿了!说正事儿!你们怎么整死的吕不韦?你们把他们三个弄哪了?!”

其中一个官差似乎听出了一点儿意思,王大人误会了!我们哪敢整死他们,今天一早过来,他们三个就凭空消失了!

What?消失了?打开牢门!

王稽走进一等牢房转了几圈儿,咦?怎么锁住李牧双手的镣铐在地上扔着呢?

去,把三等牢房那个赶车的提溜过来。

一个官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大,大,大人,不好啦,三等牢房那两个老家伙也没了!”

啥?!难道那个赶车的老头儿是肖恩·康纳利?还真把我这儿当夺命岛了?!他就是小羊肖恩,他们这些小绵羊们也别想逃脱我这个狼堡!

“大,大人,三等牢房的墙上还留了一幅画。”

王稽兴冲冲赶到三等牢房,果然看见墙上有一块儿大麻布条子,上面隐约画着什么。走近一看,我去!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穿着黑袍子、留着披肩发的男子,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右手还搭在左手上,瞪着眼睛看着画外的人。

这尼玛谁呀?长这么难看!

那些官差看看王稽,又看看那幅画,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不敢笑又憋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扭过脸的王稽刚好站在那幅画旁边,两张脸一对比,还真跟亲哥俩似的。

一个官差显然是刚才挨打没挨够,伸手指了指那幅画:大人,上面画得好像是你。

旁边一个官差猛地拍了一下这个棒槌:胡说!王大人有那么难看吗?!

王稽一瞪眼:嗯?!

那官差赶快改口:哦不,是有那么好看吗?!

嗯?!

……

王稽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幅画,头顶上顿时升起了一股蘑菇云,死啦死啦滴!这是谁画的?说!是不是那个盗墓老贼画的?!好啊!那个老家伙连秦王家的祖坟都敢钻,你们把他放跑了,你们等着灭族吧亲!

那一排官差吓得跪了下去,不关我们的事儿啊!王大人给小的们做主啊!

“你们干得好事,我有几个脑袋替你们做主!”王稽气急败坏地扯掉了墙上的画。

OHMYGOD!只见画后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王稽把头探进去,里面黑漆漆不知其几千里也!

官差们也是傻了,纷纷凑过来看着,难道,这就是那老贼故事里讲的盗洞的故事?看来,故事里的事,也许是真事,故事里的事,也许是从来没有的事。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你,给老子钻进去,看他们跑到哪了?”王稽伸手指着一个官差。

只见一排官差齐刷刷倒退了一步。

呀呵!你们给老子跳四小天鹅舞是不?!好吧,你们都他奶奶的爬进去,抓不到他们就别出来了。快去!

几个官差战战兢兢的爬了进去,摸着黑往前挪动着,爬着爬着,咦?咋里面还有岔道呢?

王稽在三等牢房里盯着洞口正发呆呢,一会儿功夫身后来了几个身上脸上都是土的官差。

“你们几个来得正好,他们几个刚进去,你们赶快跟上。”王稽扭身挥手招呼着。

“王大人,我们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们!”

王稽这才仔细看了看几个官差,心里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好啊!原来是你们几个把大牢里的人弄死拉出去埋了!说!你们把人埋哪了?!

一个官差举了下手:大,大,大人,我们没,没有埋过人呀!

没埋人你们身上的土哪来的?就你们还想骗我?!老实交代!

“大,大人,我们身上的土是从那里面带出来的。”那个官差指了指墙上的洞。

王稽当场气蒙圈了!看看眼前的棒槌们,又看看墙上的洞:你们从哪爬出来的?

大人,请跟我们来。

官差们领着王稽回到了一等牢房,我靠,这儿的墙上怎么也有一个洞,刚才咋没看见呢?不对呀!就算两个牢房的洞通着,他们一共五个人也不能消失啊!里面肯定另有玄机!

你们几个,再给老子爬进去,找不到人就别回来了!

王稽坐在一等牢房里等啊等啊等啊等!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雨心碎,风流泪。

梦缠绵,情悠远。

啦....…啦……

等得王稽已经低着头睡着了,那几个官差才狼狈不堪的从安邑城外赶回来。

守城门儿的还纳闷儿呢?哥几个昨儿晚上去哪嗨皮去了?是不是在城外找着好玩儿的地方了?你看你们也不说一声,下回一起去啊!不对呀!城外除了黄沙遍地就是遍地黄沙,能有啥好玩儿的呢?奇怪!

几个官差筋疲力尽的留下一句:“打地鼠”,没听说过吧?下次带你玩儿!

哇哦!原来你们是打猎去了!

当王稽听说牢房里的洞竟然通到了安邑城外,瞬间把“街头霸王”里的大招用了个遍,打得游戏卡都烧冒烟儿了!

愤怒的王稽像一只小鸟一样,死磕着面前几个猪头,直到他们眼圈儿黑青,直到他们不再哼哼。自打王稽刚来河东郡时,就听说安邑城的大牢里有个盗墓老贼,已经在这儿关了十几年了,据说这个老贼藏着不少盗来的宝贝,可是历任太守不知用了多少办法,三十六计都用了几轮儿了,就是套不出一句瓷实话儿来。

现在倒好,老贼的宝贝还没弄到手,居然让他挖洞跑了,不但他跑了,还把吕不韦他们四个都弄没了,真是气炸了王稽的肺!

他们肯定跑不远,追!

王稽披挂上马,兵分四路查找陈政的去向。

按照王稽的估算,吕不韦这次带的宝贝都被自己扣下了,他最有可能的是回邯郸。

还真让王稽猜对了!两手空空的陈政最终选择了原路返回。看来,只好动用吕老爷子那几箱子保命钱了!最让陈政心急的是,万一时间拖得长了,赵姬那里可就等不了了。

陈政在韩非、李牧和老仆人的轮流搀扶下,一步一挪向东走着,三步一回头的防备着后面的追兵。

刚刚在安邑身受摧残的陈政,若是跟秦国的战马比脚力,那就是一场龟兔赛跑。况且,安邑城外一片荒芜,连个藏身的小树林儿都没有。

王稽骑在马上,直奔邯郸方向而来。

哈哈!你们几个小地鼠往哪里跑?!王稽远远望见前面几个身影,真是喜出望外。

听见后面远远传来马蹄声,陈政的心情一落千丈,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怎么这么倒霉呢?!原以为吕不韦在战国的小日子过得美美哒,在自己的亲身体验下真是苦不堪言!就说这次咸阳之行吧,带的东西整丢了,李牧兄弟的湛卢剑整没了,自己还差点儿被战国酷刑折磨死!这要是被王稽抓回去,再往范睢那里一送,别说管嬴异人和赵姬的事儿了,吕不韦这尊泥菩萨就在咸阳的大牢里化为灰烬吧!

在王稽的快马加鞭下,几十个秦国骑兵围住了陈政一行人。

王稽手持马鞭指着惊魂未定的陈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姓吕的,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啊?你小子怎么不往咸阳方向走啦?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嘛!明知道范哥在咸阳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你呐,你小子还敢自投罗网。这会儿怎么啦?吓破胆啦?告诉你,我的五行大法跟范哥的手段比起来,那就是给你热热身,就是给你小子上大餐之前先来两口甜点吃吃!

陈政凭着对司马迁老师的无限信任,慢慢地镇静了下来,用一种蔑视的口吻对王稽说到:王大人,我在战国的命可还长着呐,可你却是活不了多久了,知道为什么吗?

嗯?为什么?

因为我陈,哦不,我吕不韦无愧于天地,做得都是好人好事儿,可你王大人却是天地不容,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是吓唬你,就你们秦国丞相的位子,他范睢坐得,日后我也坐得!

陈政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围成一圈儿的秦国骑兵们一阵讥笑声,王稽更是仰天大笑,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痴人说梦!来人呀,把他们捆了,我要让他们从安邑城外的地洞里再给老子乖乖的爬回去!

突然,从秦国骑兵们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且慢!我看你们谁敢造次!

王稽听这人的声音有点儿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扭头看时,只见三匹战马上端坐着三个人,再仔细看,吓得王稽差点儿从马上栽下来!

第六十一章 五大夫陵

王稽吓得在马上摇晃了几下,随即强打起精神,心想,自己作为河东郡守,现在又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可不能在这三个人面前露怯,忙招呼身后的骑兵闪开一条道,扭转马头迎了过去。

陈政还在纳闷儿,刚才说话的声音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这是谁呢?怎奈周围一圈儿骑兵阻挡着视线,只能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王稽坐在马上向前面三人一拱手:三位将军,今日我王稽在此抓几个逃犯,恕我怠慢了,待我把这几个逃犯带回去,再专程到上党拜访三位,如何?

对面领头的那人轻轻一笑:逃犯?不对吧!我怎么听着像是吕大哥的声音呢?

王稽一愣:吕大哥?哪个吕大哥?

“哈哈哈哈!王大人装什么傻呢!除了我吕不韦吕大哥,还有哪个吕大哥?!你给我闪开!”对面那人拿着马鞭指着王稽。

陈政此时听出了外面那人的身份,急忙喊道:王将军救我!

王稽听到陈政的呼喊也是急了,一勒马的缰绳,愣是横在那里,试图阻断两边的联系。

外面那人冷冷一笑道:王稽,谁给你的胆子敢挡我王龁的道儿?!再说了,你就是仗着范丞相给你撑腰不把我王龁放在眼里,难道你连王陵将军和司马梗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吗?!

王稽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仗着胆子看着面前的三员秦国虎将:我王稽有多大能耐,若不是范丞相举荐,我连个河东郡守都弄不来,又岂敢在三位将军面前失礼。只是,这个吕不韦表面上是个商贾之人,却在赵国、魏国还有韩国与咱们秦国做对,惹恼了范丞相。这小子此番路过河东郡,我又怎能轻易放他过去。没想到,今日一早正准备押他们去咸阳,他们竟然从安邑城的大牢里跑了出来,我这才追赶至此。三位,你们跟着白将军打你们的仗,我拿住这个姓吕的送到咸阳范丞相那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王龁身旁的王陵和司马梗也连声道:王龁将军,白将军还在上党等着咱们呐,何必在这儿跟王大人过不去呢?!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哪知王龁没有理会王陵和司马梗,依旧拿眼瞪着王稽:王稽,就算把我吕大哥送到咸阳,也不用你劳神费力的了,自有白将军和我料理,你且闪开,我带着吕大哥去上党见白起将军。”

王稽正在犹豫迟疑,王龁一扬马鞭,打马往前走去。

那些秦国骑兵哪敢阻拦这位长平之战的副总指挥,连忙闪出一条道来。

王龁往里一看,惊得从马上跳了下来,疾步上前扶住了陈政:吕大哥,你怎么这身打扮?是不是王稽伤了你?大哥被王稽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待我给大哥出了这口恶气!

陈政一把拉住了王龁:王将军,你不是跟白将军回咸阳了吗?怎会来到这里?

王龁摆了摆手:吕大哥何来此问?自从秦王下令撤兵以来,白将军和我还驻守在上党,只是把一些老弱伤兵打发回去了。

陈政吃了一惊:难道白起将军现在还在上党?!

那是当然了!看来吕大哥也是想念白大哥了,正好,大哥这就随我回上党,咱们再来他个一醉方休!

王龁说完就要拉着陈政往外走,韩非、李牧和那个老仆人也是看呆了,眼前这位将军的年龄明显比吕不韦大一些,还一口一个大哥喊着,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王稽见王龁要把陈政带走,向周围的骑兵使了个眼色,外面的包围圈儿又缩小了一些。

王龁也不是吃素的,一看眼前的阵势也是翻身上马,拔出剑来一指王稽: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跟我王龁比划比划不成?!

王稽再怎么说也不敢跟王龁翻脸,语气里软中带硬说到:王将军,你和这个吕不韦是什么关系?何必因为他伤了咱们的和气呢?!

王龁一笑:我和吕大哥什么关系跟你说得着吗?!少跟我啰嗦,都给我闪开!

周围的骑兵齐刷刷看着王稽,弄得王稽涨红了脸,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王稽仗着自己人多,索性来了一句:这个吕不韦是我河东郡抓捕的犯人,自然与王将军无关,还请王将军不要为难我王稽,否则,到了范丞相那里咱们可都不好交代。

王龁冷笑道:看来你是要跟我王龁过不去了?!告诉你,吕大哥是白将军和我的朋友,至于范丞相那里,自有白将军替吕大哥做主,轮不着你王稽横在中间多管闲事!

王稽见外面的王陵和司马梗一直没有说话,胆子略大了些,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龁:王将军,我还是劝你不要管这件事为好,否则,闹到范丞相和白将军那里,岂不是无趣的很。

此时王龁也不想跟这位王大人废话了,拿手中剑指着一圈儿骑兵,厉声道:都给我闪开!我看你们谁敢阻拦?!

王稽看着骑兵们也是断喝了一声:都不要动!

王陵和司马梗见两边僵持住了,连忙打马走到王龁和王稽的中间。

这位王陵将军看着在四十岁上下,也是威风凛凛,浑身透出一股杀气。

在王陵身旁的司马梗却是一员老将,年龄与廉颇似乎有一比,都在五十岁左右,耳鬓已是略显斑白,一双鹰眼让人不敢直视。

王陵朝王稽拱了下手:王大人,秦王此番派我到上党了解军情,自是与白将军、王将军和司马将军共商攻赵大计,何必为了一个区区商贾之人伤了和气。依我看,王大人还是把这几个人交给王龁将军,就算到了范丞相那里,自有白将军挡着,范丞相也不会责怪于你。如何?

王稽一脸为难看着王陵:五大夫,范丞相在前些日给我的书信中就告诉了我,说王陵将军不日就会从咸阳来到上党,范丞相还要我遇见王陵将军时一定要好生款待,嘱咐我切莫慢待了将军,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不是我王稽不给你们面子,只是我在范丞相那里不好交代呀!你可不知道,这个姓吕的在秦赵之间一通掺和,鼓动赵、魏、韩三国合纵抗秦,还跑到韩国让韩王撕毁割地协议,如果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商贾也就罢了,他可是要坏了秦王和范丞相的大事啊!

王陵听完颇感意外的看了一眼王龁:王将军,有这等事?

王龁却一瞪眼:王稽一派胡言,吕大哥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要不是吕大哥在长平夜赴赵营,那赵括怎会轻易中了白将军诱敌深入之计。王陵将军,司马梗将军,你们还听不听我王龁的话?要是听,不用我说你们俩也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不听,你们自可先去上党,我王龁一个人对付王稽这厮!

韩非和李牧听了这番话不禁对视了一眼,啊?!吕大哥到底是哪头儿的?!

与此同时,王陵和司马梗也对视了一眼,在眼神交汇中拿定了主意。

只见王陵也拔出剑来,指着几个骑兵说到:你们几个下来,扶这几个人上马。

那几个骑兵正在犹豫,司马梗走到近前大声训斥了一通: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下马?!五大夫王陵将军是秦王派来上党共谋攻赵大计的,就连你们河东郡的人也要受王将军节制,你们敢违抗王陵将军,脑袋不想要了不成?!

“等等!”王稽一挥手:我只听说五大夫奉秦王之命到上党了解前线军情,可没有听说我河东郡的人要受谁节制。

哈哈哈哈!王龁一阵大笑道:王稽,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我和司马梗将军迎接王陵将军到上党,你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吗?白起将军和我在长平打败了赵国,此番赵国若不交付六城,秦王便要五大夫王陵将军统领我秦军一路杀到邯郸城去,也好让王陵将军找赵军练练手。等拿下了太原、武安和皮牢这三个弹丸之地,白起将军和我都要回咸阳等着邯郸破城的好消息了!难道,此等大事也要让你王稽知道知道吗?你一个小小的河东郡守算个什么东西!

陈政一听,我去!我和苏代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范睢,范睢又说服秦王嬴稷,总算是拉住了白起这个魔头的缰绳。现在可好,秦国又冒出来一个什么五大夫王陵,听这意思,秦王嬴稷是要给这个王陵建功的机会呀!你他奶奶的要是建了功,邯郸的百姓就要遭殃了。管你是五环比四环多一环,还是五大夫比四大夫多一夫的,有我陈政在,岂能让你提前完成灭赵大计!

那几个骑兵见王稽没有了反应,迟疑着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陈政一行四人。

王稽哪里是没有了反应,虽然外面没看出什么,可这位王大人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核裂变了!眼前的王龁那可是秦国的左庶长、长平之战的白起副将,王陵可是官拜五大夫、秦王嬴稷重点培养的战神接班人,司马梗那可是灭蜀名将司马错之子、虎父无犬子的老虎机二代,哪一个也惹不起啊!

眼看着陈政一行人上了马就要跟王龁走了,气急败坏的王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王稽在咸阳范丞相那里等着,十日内若是见不到吕不韦他们几个,等着范丞相发落吧!

王龁扭脸一笑:等着就等着,拜拜吧亲!

离开了王稽和那些骑兵们,王龁向陈政询问起了此番咸阳之行的来龙去脉。

陈政只说自己在邯郸偶然结识了秦国公子异人,见他实在可怜,便代他到咸阳问候一下老爹老娘,没成想被王稽骗到了安邑,不但被关了几天,还差点儿被折磨死,带的礼物也被扣留了,正在逃回邯郸的路上,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王龁听了也是一头雾水,秦国公子异人?没什么印象。大哥真是个好人,为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秦国公子,竟然专程赶赴咸阳。大哥对秦国的深情厚谊,像王稽那样的人岂能领会!

李牧骑在马上凑近了陈政,低声问道:大哥,咱们不回邯郸了?

陈政思量了一下道:既然王龁将军救了咱们,那就先去上党,走一步算一步吧!万一王稽领着人在后面尾随,咱们没有了三位将军的保护,恐怕真要钻回那个地洞里了。

韩非自从上马以来一直在若有所思,寻了个机会来到陈政身旁:吕,吕大,大哥,你在长,长平见,见过赵,赵括?方,方才王,王将军说,说的可,可是真,真的?

陈政一听见赵括两个字就想起那四十万赵国生灵来,那小子虽然最后也是英勇战死,可结局是用自己的愚蠢让四十万人丢掉了性命,四十万个赵国小家庭失去了父亲、儿子、丈夫、兄弟。也许没有长平的惨败,统一六国的没准儿是赵国呢?历史不能假设。可战争的残酷却是明摆着的。君王的好大喜功、千古留名,背后却是尸骨成山、妻离子散。人们在称颂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时,谁又会想起荒草下无数的孤魂呢?!

面对韩非的提问,陈政含糊的应了一句:赵括?见过。不管怎么说,那小子也有几分血性!

陈政不经意的扭头看时,果然发现王稽领着骑兵在后面远远跟着。

王龁注意到陈政的表情,也扭头看了看,随即一笑:吕大哥不必担心,有我在,别说他王稽领着几十个骑兵了,他就是领着千军万马,在我这儿也让他当缩头乌龟。

王陵和司马梗心中纳闷儿,听说这个吕不韦是个做大生意的,而且跟范睢关系不错,怎么好端端的就惹了范睢,招致王稽的加害呢?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跟白起和王龁熟识的呢?这小子放着生意不做,瞎掺和啥呢?

临近上党城外,后面不见了王稽和他的骑兵们,前面城门口处,却见到了欢迎的队伍。

战神白起那高大的身躯远远就能看到。

只见白起站在城外,满脸笑容的招着手。

白起的眼神聚焦在王陵身上,打眼没认出陈政来,还以为是王陵带的随从呢!

王陵见白起亲自出城迎接,慌慌张跳下马来,疾步如飞、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哈哈哈哈!王老弟从咸阳风尘仆仆而来,一路辛苦!昨日接到咸阳送来的书信,算着日子你今天也该到了,所以特意让王龁和司马梗两位将军在必经之路上迎接,哈哈哈哈,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来了,我就能回家喽!”白起一把牵住王陵的手,亲密无间般向城内走去。

王陵扭头看看陈政,又回过头来看看白起,白将军,这位吕先生你可认识?

吕先生?白起一时大脑短路、没反应过来。什么吕先生?

吕不韦呀!

白起惊异地看着王陵,你怎么认识吕不韦?

王陵指了指后面的陈政:那不是嘛!

白起顺着王陵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我靠!还真是那个吕不韦。怎么他身上穿的衣服这么奇怪?又这么搞笑呢?

陈政从马背上缓缓地滑下来,拱手施礼道:白将军一向可好?!

白起上来就拍了陈政肩膀一下,拍得陈政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下。哈哈哈哈!你小子怎么跟着王龁来上党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诶!你身上穿得是个什么东西?最新流行款式?

韩非和李牧见到了传说中的杀人魔头,恨得牙根儿痒痒,却又手无寸铁、无可奈何。

陈政指了指身上的“差”字,随即调侃道:这个字认识不?差!差一点儿被整死的差!

白起这才注意到陈政身上的累累伤痕,扭脸看了看王龁: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六十二章 化险为夷

在城门口,王龁把陈政为什么去咸阳,半道被王稽骗到安邑,刚才又怎么在安邑城外偶遇的经过给白起讲了一个大概,白起听完后冷冷地笑了笑,看着陈政说到:既然吕老弟在安邑饱受折磨、尚未痊愈,那就在上党好好调理一番再做计较吧!

陈政从白起说话的态度里听出了一丝异样,又说不清里面的缘故,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还要急着赶回邯郸,不便在此久留。

王龁却拉住陈政,吕大哥既然来了上党,那就由我王龁替大哥做主,只管在此住下,咱们弟兄好好欢聚一番才是。

一行人上了马,由白起的卫队领着,不一时便到了白起的府上。

白起早已准备了丰盛的酒食,安排众人进了会客大厅。

陈政反复推辞,经不住王龁的一番盛情,半拉半拽的被摁到了座位上。

那老仆人侍立在陈政身后,韩非和李牧也一左一右的坐在了陈政身边。

白起指了指韩非和李牧:这两位是?

陈政介绍道:这位是韩非韩公子,这位是李牧李公子,都是我的好兄弟,这次陪我一起来秦国见见世面的。

白起挨个注视了一下,发现韩非和李牧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敌意,不禁笑道:两位公子是哪国人?莫非认识我白起不成?

陈政也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插话道:韩公子乃是韩国人,目前正四处游学。李牧公子乃是赵国人。

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们两个这样看我,原来一个是韩国人,一个是赵国人,难怪!这些年来我们秦国与你们韩赵两国多有交战,尤其这次长平之战,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秦军夺了韩国的野王和上党,还打败了赵括那个夸夸其谈的小辈,听说现在邯郸的大街上都是一些小娃娃,都快看不到成年男子了,哈哈哈哈!就是咱们现在喝酒的上党,原先也是韩国的地方,这座府邸也是上党郡守的所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那个什么冯亭据说被赵国封了个华阳君,还想借赵国之手抵抗秦国,呵呵,最后还不是死在长平!若不是秦王下令让我撤兵,咱们这会儿恐怕在赵国王宫里开怀畅饮,让赵丹和赵胜叔侄俩给咱们倒酒呐!哈哈哈哈!

白起、王陵和司马梗三个人哄堂大笑着,只有王龁尴尬的看着陈政一行人。

韩非和李牧气得站了起来,韩非浑身哆嗦着指着白起:你,你,你个屠,屠夫!

李牧也愤恨的指着白起:我赵国四十万人被你坑杀,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白起笑着看看王陵:五大夫,你看看,如今韩赵两国的人多么恨我,我还是回咸阳自在去吧!前线的事就交给你,你也好杀个痛快。

王陵看来也是个狠角色,对着白起一抱拳:白将军放心,待我攻进邯郸城,兄弟我在赵国王宫里邀请将军。

白起一拍桌子:好!一言为定!

此时的李牧愤怒到了极点,迈步就要走向白起,大厅内的卫队手持长戟围住了李牧。

陈政扶着桌案站了起来,对着白起说到:白大哥,我这两位兄弟年少无知,还请大哥饶恕了他们吧!

白起斜眼看看陈政,又扭头对王陵道:五大夫,你看看这个吕不韦,真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想当初在长平,为了让我放了那些赵国人,竟要把十几车财宝送给我换那些人的命,还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现在又要给这两个娃娃出头,你说说,他到底是不是个商贾之人?

王陵也是一笑:原以为白将军跟这个吕不韦熟识的很,原来如此!我看,不如把他们全部杀了,省得日后惹白将军烦心!

白起摆了摆手,不可!你可不知道,这个吕老弟可不简单!自从长平之战后,吕老弟可是忙得很呐!又是咸阳,又是邯郸,还跑到了大梁和新郑,眼下呢?又不知安得什么心,为了一个秦国的质子赶赴咸阳。哈哈哈哈!若是现在就杀了他,岂不是没有好戏看了?!

王龁连忙附和着:是啊,是啊!不能杀,不能杀!

白起看了看王龁:既然你说不能杀,那你说,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陈政紧张得看着王龁,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王龁假装轻松地笑了笑:咱们这酒还没开始喝,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呢!要我说,也不能怪这两位兄弟,谁让咱秦国夺了人家的城、杀了人家的人呢!这么着,就让吕大哥带着他们在上党的驿馆里歇息,如何?

白起抬手指了指韩非和李牧,又指了指陈政:看在你王龁的面子上,他们俩可以走,吕老弟不能走,我还有事没向吕老弟请教呢!

陈政一听放下心来,走到韩非和李牧近前,让他们先到驿馆吃饭歇息,自己随后就到。接着,又招呼那老仆人领着韩非和李牧离开。

那老仆人虽然不放心陈政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可经不住陈政的一再坚持,只好依依不舍的跟着韩非、李牧走了出去。

王龁不放心,主动要求去安排好三个人的住处。

白起摆摆手,早去早回。

大厅的座位上除了陈政,就剩下了白起、王陵和司马梗。

白起拿起酒碗,来来来,敬五大夫一碗,干!

陈政双手端着碗,放到嘴边抿了抿,又放下了。

诶?吕老弟,什么意思?!你不是酒量挺大的嘛,喝干它!

陈政摇摇手:身体虚弱,不胜酒力!

“不行!”白起一拍桌子,吕老弟今天要是不放开酒量,别怪我派人把你带来的人关押起来,别忘了,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儿上!

好吧!你的地盘儿你做主。

又连喝了几碗,四个人都没什么反应,看来都是海水不可斗量的大酒量!

白起又拿起碗来看着王陵:五大夫,你这次来上党,秦王可有什么交代?

哦!白将军在长平大败赵军,真是威名盖世,如今咱秦国的小娃娃们都拍手称颂将军立下的大功啊!自从将军奉秦王的王令撤兵以来,秦王接连派信使催促赵国交付六座城池,可赵国拿各种借口拖延,秦王已是勃然大怒,目前咸阳正在征召兵士、调集粮草,若赵国违约,定要一举灭了赵国方才解恨!

白起冷笑了一声,若是秦王按照我的方略乘胜追击,如今早已灭了赵国。就是范睢那厮在秦王那里多嘴多舌,才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王陵看了看陈政,对白起说到:白将军,我看今日有这位吕老弟在座,咱们还是只管喝酒,莫谈国事为好!

怕他个甚!白起扭脸瞪着陈政,这小子就是个贩贱卖贵之人,有啥不能说的?!

司马梗在一旁插话道:白将军,我可是听说你这位吕老弟和苏代一起去的范丞相那里,第二天秦王便下令让你撤兵的吧?还有,他在赵国、魏国和韩国宣扬合纵抗秦,惹恼了范丞相,这事儿也不是空穴来风吧?不然的话,王稽也不至于把他骗到安邑折磨一番,你说是不是?依我看,这小子居心叵测,不可不防啊!

白起看了看司马梗,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不然怎会把他单独留下。你以为我白起是何许人,难道还能被他耍了不成?!

王陵很是疑惑的看着白起:白将军,这个吕不韦害得你撤兵,还到处鼓动与咱们秦国为敌,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白起轻轻一笑,五大夫,我白起杀人无数,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在乎一个商贾之人?!没有比杀一个人更简单的事了,今天把他留下,正是要问他一问,弄个明白。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会儿就把他拉出去砍了!来,喝酒!

王陵心想,看来还是王龁跟吕不韦的关系好一些,白将军压根儿没把这个姓吕的当回事儿。干脆,趁着王龁不在,就让白将军宰了这个吕不韦,省得我领兵时给我出啥幺蛾子。

拿定主意,王陵看了看陈政:这位吕老弟,既然白将军把话说到这儿了,那你就解释解释吧!

陈政心想,我顶你个五大夫之歌的,刚才还不如从地洞里爬回去,让王稽押着去咸阳呢!这下倒好,上赶子跑到死神面前了。丫丫个呸的,反正你白起活不长了,我也打算看看秦始皇长啥样儿再回二十一世纪了,在没有剧本儿台词的情况下,我他奶奶的豁出去了!

各位将军可能有所不知,我当初是被那个苏代连哄带吓的忽悠到了咸阳,可是听了他在范丞相跟前的一番话,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白起一听瞪大了眼:嗯?!什么道理?

陈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那个苏代去咸阳的目的,无非是解救赵国的危难,可是白将军撤了兵,却是白将军的万幸啊!诸位想想看,如果白将军当初不撤兵,如今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王陵一愣:什么局面?

三位将军比我清楚,为了在长平打败赵国,秦王可是征调了秦国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啊!可是长平之战后,秦军死伤也是过半,白将军为什么坑杀那四十万赵军战俘,不就是怕他们反叛,秦军已无力抵挡了嘛!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白将军带兵攻打邯郸,要知道,邯郸虽然兵力不足,那也是以逸待劳,秦军犹如一支射出去的箭,恐怕到了邯郸就已是强弩之末了。况且,有句话叫哀兵必胜,赵国刚刚被坑杀了四十万人,那邯郸城里的人谁不知道,破城就会玉石俱焚,投降也是死,死战也是死,就连邯郸的老弱妇孺也要拼死守住邯郸。如果白将军在邯郸久攻不下,弄得两败俱伤,魏国和楚国来个趁火打劫、趁虚而入,攻破了函谷关,围住了咸阳城,白将军就算领兵回援,前面有魏楚大军,后面有赵韩追兵,该当如何呢?

白起沉吟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你个吕不韦果然是伶牙俐齿,你怎么知道我白起就攻不下邯郸城?何况,魏国和楚国也没那个胆子敢惹秦国。你的这些话未免牵强了吧!

陈政也是一笑,那咱们就假设白将军攻进了邯郸城。你们想想,赵国的面积有多大,跟几个国家接壤?邯郸城虽然是赵国国都,也只是赵国最南边的一座城池而已!就算白将军把赵国打得一片混乱,就凭长平之战后的兵力,又能占据赵国多少地盘儿?到时候白将军在赵国立足未稳,燕国、齐国和魏国派兵过来争抢,白将军能不能从邯郸城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吧?!秦军在长平跟赵国已经打得疲惫不堪,燕国、齐国和魏国的兵士可是虎视眈眈,最后的结果恐怕是赵国被他们三家分了,秦国不但是损兵折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得给他人做了嫁衣裳,秦国人被世人耻笑,白将军一世英名也将荡然无存啊!

白起、王陵和司马梗被陈政说得陷入了沉思,好像有点儿道理!

陈政趁热打铁继续着:以眼下秦国的国力来看,在函谷关以东有一个疲弱的赵国好呢?还是有三个强大了的燕国、齐国和魏国好呢?秦国若想一统天下,必然要坚持远交近攻的方略。目前赵国的国力已不足以与秦国抗衡,但若现在没有了赵国,秦国就要同时面对东方诸国。有赵国在,秦国就有了一个战略屏障,待国力恢复之时,自然是水到渠成。若是急于求成,即使是赵国不复存在,东方诸国都会唇亡齿寒、同仇敌忾,秦国莫说守住赵国的土地,就是函谷关也不知道落入谁手了。此外,白将军,秦国的子弟都交到了你的手里,仗打赢了你是英雄,回到咸阳自然是鲜花掌声,若是败了呢?你想过吗?!

白起的头顶上闪过一阵凉气,败了?若是败了不但秦王拿我当替罪羊,范睢看我的笑话,秦国的百姓也不会原谅我,尤其是那些死了父兄子弟的老秦人。

咦?不对呀!怎么让这个吕不韦说着说着,我白起还得谢谢他是咋地?!

你小子跟苏代的事儿咱先不说,我来问你,你四处奔走宣扬合纵抗秦,是何居心?

陈政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呵呵一笑:白大哥难道忘了,我只是一个贩贱卖贵之人?!我们家的生意可是遍布七国,就算秦国是七国的带头大哥,我又怎敢得罪函谷关东边儿的六个葫芦娃呢?再说了,秦国和他们六国谁强谁弱也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也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够左右的了的。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即使那六国合纵起来,那也是各怀鬼胎、各打各的算盘,将来秦国只要乱中取胜、各个击破,必能一统天下,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陵抬眼看着陈政:葫芦娃是谁家的娃?各打各的算盘又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的意思是说,别管六国的葫芦里装得什么药,他们也得认秦国当大哥。各打各的算盘嘛,就是心不往一处想、劲儿不往一处使的意思。

白起端起酒碗看着陈政,没想到吕老弟还有这番思量,大哥我倒是小看了你。来,喝酒!

陈政拿起酒碗正喝着,王陵突然一拍桌子,惊得陈政呛了一口,差点儿喷出酒来。

只听王陵大声道:吕老弟的缓战之说我王陵可不赞成,有白将军的长平大胜,灭赵之功指日可待!只要秦王一声令下,我必带领秦军长驱直入,把邯郸城杀得鸡犬不留!

“好!王陵将军有此番志向,我王龁便助将军一臂之力!”话音刚落,就见王龁从外面大步迈了进来。

此时陈政却在想,好你个王陵,比白起还狠!有我在,岂能让你如愿以偿!

第六十三章 大战在即

白起见王龁进来,也不问韩非和李牧他们的下落,笑了笑道:既然王龁有意助五大夫一臂之力,那好,我就在此坐镇,王龁和司马梗两位将军为五大夫扫平攻赵的障碍,也好让五大夫在赵国王宫邀请咱们一聚,哈哈哈哈!

王陵站了起来,朝白起、王龁和司马梗分别施了一礼:有白将军在上党坐镇,有王将军和司马将军相助,邯郸城岂不就是囊中之物!

陈政一听,我去!一个大魔头加上三个小妖精,还想到邯郸去巡山?!做梦!

白起注视着王陵,突然发出一问:不知五大夫对攻赵大计有什么打算?

王陵斜眼看了看陈政,却是沉默不语。

白起是何等人!一眼就看穿了王陵的心事,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五大夫多虑了,不要说这个吕老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既然他已来到上党,那就等五大夫发兵邯郸之时再让他离开,我看他还能泄露咱们的军机大事不成?!

王陵听了顿时喜笑颜开,还是白将军了解我,我正是担心此事,若是这个吕不韦把咱们的攻赵计划泄露给赵国,那可就坏了大事!既然白将军要留住他,那就无甚担心了。

此时陈政坐在那里,心脏激动地突突跳个不停,感觉一阵眩晕,有些缺氧的感觉。什么情况?!白起要把我软禁在上党?那我猴年马月才能去咸阳?等到白起放我走时,没准儿赵姬大姐抱着小政同学千里寻爹,嬴异人直接从father变身uncle了。虽然uncle这个香港词儿特洋气,可秦始皇变成了富二代,事儿才真叫大了!

白起扭头看看陈政,眯着眼睛坏笑着:我说吕老弟,我可没别的意思啊,你可不要误会。我这上党要酒有酒、要肉有肉,你就只管在这儿养伤。你放心,等你养好了伤,范睢和王稽那里自有白大哥给你做主。范睢不就是想拿你说事儿嘛,王稽不就是在安邑折磨了你一番嘛,有你白大哥在,什么范丞相!什么河东郡守!等我带你回咸阳后,看谁敢在你面前造次!

陈政急得快哭出来了,我说白大哥,我不想听你们的什么秘密,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巴不得你们秦国早点儿发兵攻打赵国。我刚刚在安邑已经被折磨的够惨了,现在只想早点儿回邯郸去,诸位行行好,这就放我回去吧!

王龁看陈政如此情形,随即说到:既然吕大哥这么想回邯郸,白大哥不如好人做到底,且让他回去吧!

白起瞪了王龁一眼,却不再理会陈政,笑着看向王陵:五大夫,我还等着听你的攻赵方略呢,你倒是说呀?!

王陵刚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这么大的事儿,到底能不能说呢?!

白起见王陵还在犹豫,阴冷地一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吕老弟要想离开上党,那要等到五大夫兵临邯郸城下之时,在那之前,且让吕老弟在上党好好养伤便是。等到五大夫兵临邯郸,我便带着吕老弟返回咸阳,我倒要看看,有我白起在,他范睢敢把吕老弟怎样!

陈政心里这个哭啊!哭得比海绵宝宝还惨!现在地上要是有个洞,我陈政就一头扎进去,先回邯郸凑金子,然后再赶赴咸阳搞公关。话又说回来了,你白起跟范睢斗气儿,何必把我夹在中间儿呢?!我招谁惹谁了?!

王陵似乎解开了心里的疙瘩,看着白起说到:那我就说了?

白起摆了摆手:说吧说吧,你说了,他听了,吕老弟就更不能走了,哈哈哈哈!

哎呦我勒个去!陈政也是醉了,这白起不愧是狠人中的战斗机,我要真听了他们的秘密,我就真等着嬴政,哦不,是等着陈小政来认亲吧!陈政想到这里,伸手便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说啥我也听不见!

白起一拍桌子,嘿嘿!你不听也由不得你。司马将军,去,把吕老弟的手拿开。

司马梗应声而动,绕到后面抓住了陈政两只手,直接就给陈政来了个耳洞大开。

陈政心里这个苦啊!要说这不想说话,闭上嘴也就可以了。可是不想听见什么的话,这耳朵却无法关闭。老天爷啊!

王陵见白起如此坚决,只好当着陈政的面把攻赵计划娓娓道来:白将军,诸位,我的计划是,在攻打邯郸之前,一路打太原,阻挡赵国北地的主力南下。一路进兵南阳,防备魏楚两国有何异动。待南北两路无忧后,直取邯郸城西面的武安和皮牢二城。到那时,邯郸城便门户大开,赵丹和赵胜只有在邯郸城外列队欢迎咱秦军的份儿了。即使是赵国最能征善战的廉颇,现如今还被赵丹冷落着,就算赵丹重新启用他,赵国也是无兵可用了。哈哈,我就不信廉颇一个老匹夫,能独自抵挡我秦国的虎狼之师。哈哈哈哈!

白起看着哈哈大笑的王陵却面无表情:五大夫,你这番计划倒是周详,可是咱们秦国有那么多兵力可用吗?不要忘了,长平之战中咱们秦国也是死伤了近三十万人,我秦军精锐的弓兵和骑兵也是伤亡过半。依我看,不如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岂不更加痛快!

王陵听完,面带微笑看着白起:白将军,我此次来上党前秦王可是跟我交了底,他赵国竟敢撕毁和约、拒交六城,秦王便要征调秦国所有力量灭掉赵国,连那些下民和囚徒也要加入进来,少说也有五十万的兵力可用。

王龁击掌叫好道:乖乖!五十万!那还不杀他个痛快!

白起抬眼看看王龁:王将军,你也是在长平跟廉颇交过手的,怎得如此轻敌?!

王龁摸着脑袋笑道:白大哥说的是!我也知道赵军的厉害,可是他们再能打,不也被大哥给坑杀到长平了嘛!现如今赵国除了北边儿还有十几万兵力,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了,咱们秦军那还不势如破竹嘛!想当初大哥坑杀那四十万人,如今想来真是英明之举啊!

白起却看着王陵说到:五大夫,没想到秦王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竟要征调五十万兵力攻赵,你的担子可不轻啊!虽然兵力是够了,可我还要提醒你,千万不能轻敌呀!

“我这次来,就是要请白将军指教一二,还望将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陵又是站起来向白起施了一礼。

好!五大夫可知我秦军和赵军的不同?

哦?有何不同?

我秦军作战之所以勇往直前,那是因为争抢军功的缘故,为了多砍几个人头,好回去换爵位罢了。那赵国的兵士却不一样,想那长平之战,赵军拼死抵抗,为的可不是爵位。

那是为了什么?

赵军之所以强悍,能与我秦军相较上下,那是因为赵国历来多悲壮之士,一向勇猛好战,不然在长平也不会让我秦军死伤过半啊!

王陵默默点了点头,是啊!看来赵国确是不容小觑。

哈哈哈哈!只要五大夫能做到不轻敌,手上又有几十万兵力可供调遣,攻下邯郸、灭了赵国自也不在话下。

白将军,你有什么良策,但说无妨!

白起环视了一下众人,微笑道:既然秦王有意让五大夫独占灭赵之功,我白起又有什么好说的。若不是范睢在秦王那里多嘴,这么大的功劳又岂能让你小子夺去!

王陵假装谦让的客气起来:白将军既然坐镇上党,我王陵自愿做个挂名的统帅,一切都按白将军的意思办,如何?

不可!五大夫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我白起可要说一句了,灭赵之事尽在尔等三位将军,我可不便掺合,你尽可放手去做。

陈政突然插了一句:你要是掺合了呢?

白起、王龁、王陵和司马梗都是一愣,诶?你吕不韦不是不听吗?咋还插上话了?!

白起哈哈大笑起来,我白起是什么人,难道会做言而无信的事吗?再说了,有五大夫王陵将军为帅,又有王龁和司马梗两位将军相助,我五十万秦军必会踏平邯郸如入无人之境。

陈政也是乐了:白大哥,你刚才还劝人家不要轻敌,你这会儿又冒出来个无人之境,你说的话还真是可信。

呀呵!白起也是不服了,那你吕不韦说,要我怎么样你才相信吧?

陈政想了想,脸上挂着坏坏的表情:你敢不敢发誓?

白起一听,发誓?有何不敢。

好,那你现在就发个誓,若是这三位将军攻赵之时,你白起掺合的话,再见了我就喊大哥,你就大清早在咸阳大街上连喊三句:起床啦,白起谁不起,起了也白起,不起白不起。你敢不?

诶?这不是四句吗?

别管三句还是四句,你敢不敢吧?

好小子,你可真够损的你,发誓就发誓,怕了你不成!

白起按照陈政说的,当场立下了誓言,大厅里的卫兵们一阵偷笑,王龁、王陵和司马梗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陈政心想,只要你白起不再到邯郸城外瞎咋呼,剩下这几个,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这时,司马梗松开了陈政的双手,猛地站了起来,走到王陵面前一抱拳:五大夫,太原就交给我吧!

王陵忙过去扶住司马梗:果然有司马错老将军当年的风采,想当年司马错老将军一番灭蜀之论,说得张仪哑口无言,后来又立下了灭蜀的不世之功。如今司马梗将军主动请缨攻打太原,不愧为名将之后,使我如虎添翼啊!好,只要秦王派来的大军一到,太原就交给将军了,你只要攻下太原,替我挡住赵国北面的大军,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军的粮草也就能保障无虞了。

王龁有点儿坐不住了,拿手一指司马梗:我刚才进门之时可是把话说出去了,现在倒好,你打太原,难道让我去南阳拿眼瞅着魏国、楚国?咱们换一换,你去南阳,太原交给我了。

王陵看着王龁笑了笑:将军莫不是担心无仗可打?哈哈,武安和皮牢交给将军如何?

嗯?王龁想了想,就这么办吧!

陈政此时正注视着司马梗,原来他就是司马错之子,那司马错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错”字,可人家当年的灭蜀之论可一点儿也不错,连玩儿舌头的鼻祖级人物张仪都甘拜下风,真不愧是战国不可多得的战略家和实战家。要不是秦国灭了蜀国,哪会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又怎会最终把战国七巧板拼好!可眼前这个司马梗名字里带着一个“梗”字,他咋不就地梗个半身不遂呢?那样的话,就让他抬着一支胳膊,摆着掐指一算的动作,坐在轮椅上回咸阳吧亲!

白起正要端起酒碗,诶?吕老弟,你在那儿想啥呢?难道是想把刚才听到的事情传到赵国去吗?我可是听说你在赵国跟平原君赵胜打得火热,不只是为了卖给他些珠宝那么简单吧?

陈政被白起这么一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只是方才五大夫提到了司马错将军,我走了一下神儿而已。

白起一乐,你还走了一下神儿,你一个做生意的末流之人,难道还知道司马错将军?司马错将军灭蜀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还没你小子呐!

陈政心里那叫一个不服不忿,你白起可以看不起吕不韦,但你不能看不起我!

老白,你且听来: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听过吗你?!

白起听完先是一愣,我他奶奶的啥时候成老白了,这小子想给我改名叫白展堂不成,再喊我老白我就点死你!

司马梗的两只眼睛瞪得跟灯笼一般,哎呦我去!这个吕不韦咋把老爹当年说过的话张嘴就来了一段儿呢?吕老弟,你不简单呐!

陈政倒是挺谦虚,哪里哪里,我可是简约也很简单!当年那个张仪竟然还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鼓动秦惠文王绑架周天子,真要那样的话,秦国岂能一统天下,恐怕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第一个被灭掉了。还是司马错将军有长远眼光,这叫啥?这就是格局!

此时司马梗恨不得上去亲陈政一口,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那个楼缓和赵郝都被你从赵国一口气儿吹到了秦国呢,看来打仗和看人是一个道理,打仗不能轻敌、否则骄兵必败,看人不能走眼、否则必取其辱啊!

陈政一听楼缓和赵郝这两个名字就头皮发麻、后背冒凉气,差点儿忘了这两个冤家在秦国等着我呢,战国的日子可真是丰富多彩、充满惊喜!

“诶,你们两个别在那儿聊个没完了,喝酒!”白起端起碗来喝了个见底儿。

陈政勉强陪到了最后,等白起喝高兴了,自己也头晕脑胀、天旋地转起来。

王龁迷迷糊糊,已经眯着眼手舞足蹈了。

陈政还等着出去跟韩非和李牧他们会合呢,连忙走过去扶起王龁催促着要走。

白起摇晃着站起来一挥手,一排卫士把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吕老弟,既来之则安之吧,难道我还能让你出去泄露今日的天机不成?!不是白大哥我不相信你,我是怕你一时糊涂,咱们弟兄可就不好相处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政一想,完!白起把我给隔离到这儿了,看来,拯救异人的计划要落空了!

第六十四章 归去来兮

酒醒,已是日上三竿。

陈政摸着晕晕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看看身上那个醒目的“差”字,心情差到了极点。

今天无论如何要离开这里!拿定主意的陈政穿上靴子,缓步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推开了房门。

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卫兵,两支长戟交叉着横在了陈政眼前,其中一个说到:没有白将军的命令,吕先生不得离开这个房间。

我要找你们白将军,你们把王龁将军叫过来也行,就说我找他有事儿。

那卫兵呵呵一笑,过些日子再找吧,白将军带着王龁将军、王陵将军和司马梗将军出门了。

出门了?干啥去了?

打猎去了,今日一早就走了。

陈政一想,打猎?这么冷的天打什么猎?

“你们白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也许十日,也许二十日,我们也说不准。白将军走之前交代了,好生侍候吕先生,好吃好喝招待着,只是不能离开这里。

陈政一听,好吧,我不离开上党,我去外面驿馆里看看跟我一起来的人总可以吧?

不可。这里指的是这间屋子,可不是指的上党。吕先生放心,你那几个朋友也有我们的弟兄们招呼着呐,管保他们没事儿。

陈政也是急了,你们白将军去哪打猎了,这就带我去,我倒要跟他评评理,哪有这样对待我们的,我们还急着回邯郸有事儿呐!

那卫兵一笑,嘿嘿,是不是急着把白将军和王陵将军的攻赵计划传到邯郸去呢?死了这条心吧!等白将军察看完地,哦不,是打猎回来,你们也别想离开上党。白将军说了,等打下了太原、武安和皮牢,秦王派来的大军打到了邯郸城下,再考虑你们几个的事儿。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哈哈!等到什么时候?听说现在咸阳那边儿的范丞相正忙着呢,又是征调兵力,又是赶造兵器,还要制作不少云梯,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吧!

啊?!三五个月?陈政身子晃了晃,连忙扶住了门框,我能等,赵姬大姐可不能等啊!

陈政弯腰就要从两支长戟下面钻过去,却被两个卫兵抓了个结实,推搡着回到了房间里。

“那你们能不能帮我捎个口信儿?”陈政把希望寄托在了外面的韩非和李牧身上,也许他们能想到脱身的办法,来这里解救自己呢?!

不能!白将军说了,你这儿是你这儿,他们那儿是他们那儿,不准传递消息。

哎呦我去!你们白将军还说啥了?

就说了这么多,没了。

好吧!看来我跟你们白将军还真是有默契,只要是我问的、就是他说过的。

陈政气愤地关住了房门,寻思着对策,怎么出去呢?

环视了一下房间,只有房门一个出口,两扇窗户就在门的两边,窗外闪动着卫兵的影子。

天杀的白起!算你狠!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陈政真是度日如年!

在这两天里,陈政用尽了所有办法,找那两个门神喝酒吧,人家不喝。假装去洗手间想着翻墙跑吧,人家形影不离拿大眼瞅着。趁半夜偷偷溜走吧,人家是三班儿倒。

到了第三天,陈政索性不跑了,反正也跑不了,把衣服一脱,给我弄盆水来,我要洗澡。

还别说,人家这两个卫兵的服务态度还可以,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了陈政,要把那件写着“差”字的制服扔掉。陈政硬是夺了回来,我要留个纪念,万一哪天穿着它回到两千多年以后呢!到时候就把它挂在教室里,谁考试倒数第一就穿上它走两步。当然了,老师可不能真的这么干。不放弃每一名学生,给每一名学生以人格的尊重,平等相待,这才是师德,对吧?!

可是,有的老师把自己弄得跟个多大的领导似的,动不动就找家长们开开会、过过瘾,一讲话就这个那个的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真是讲台放声止不住、太阳已落饿小肚。何必呢!

要说战国的木盆也不小,陈政关上房门,独自躺在里面泡着澡,那叫一个舒服,在安邑的心理创伤和身体创伤仿佛瞬间康复了。

其实穿越以来,最让陈政不适应的是那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每次洗头又没有洗发水,洗完还得梳理老半天。有时陈政拿起铜镜看着自己的披肩发时,真想唱上两句: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或者跟韩非和李牧在战国组成个乐队,都甩着长头发,韩非就别开口唱了,当个鼓手,李牧当贝斯手,陈政拿着吉他当主唱: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亭院……

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开巡回演唱会,网罗粉丝无数,岂不美哉!

陈政大白天躺在澡盆子里,甩着长发哼着粤语歌:为何在这里,疲倦像半醉,曾在这空间,跟你相拥抱……无尽空虚,似把刀锋静静穿过心窝,WOO……仍然在这里,无力像半醉,谁令我的心,此际多冰冷……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陈政猛地坐起来一看,我靠,只见门外的半空中一架直升机盘旋着,从上面悬下来几根绳子,门口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蒙面特种兵,在螺旋桨的嘶吼和气流中,正挥手招呼着自己:GoGoGo!当然,这只是陈政的错觉。

真实的情况是,房门确实是被踹开了,那两个门神倒在门外的地上,门口处站着四五个蒙面人。什么情况?!

一个蒙面人喊道:不准唱我偶像的歌!麻利儿的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陈政一想,我在这儿虽然是被关着,毕竟生命还是有保证的,谁知道这帮人又是谁呢?万一是楼缓和赵郝派来的,我的头盖骨可就不保了。你们说走我就走,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那几个蒙面人一下子冲进来,几把剑架在了陈政脖子上:穿衣服,快着点儿!

不穿不穿我不穿,妈妈没回来。我不上、不上、我不上你的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讲,我不上、不上、我不上你的当,我怀疑你是传说中的大灰狼!

其中一个蒙面人对另一个说到:百夫长,咱们弟兄跟着你已经砍了三千多个人头,就差三个便能全部升爵一级了,不如把这三个都砍了?

另一个厉声喝道:放屁!你咋不把你家婆娘和娃砍了去充数滴嘛?!咱们老秦人能杀老秦人滴嘛?!你小子想升爵想疯了是咋地?!

陈政一听,原来你们没把那两个门神杀了呀!咦?你们俩陕西口音咋这么浓呢?

那个百夫长两眼冒着凶光瞪着陈政,仍是一口的秦腔:真是倒霉透顶了,这趟活儿一个人头也摸不到,自己人不能杀,连你小子也要活着带回去,还不如让老子们一路摸到赵国去,也好让弟兄们都升升级。

升级?原来你们喜欢玩儿升级,一副牌还是两副牌?升级可没有斗地主好玩儿呀!

百夫长一愣:啥叫升级?俺听不懂。俺们只知道砍人,把人头拿回去凑数。三千五啊!俺们弟兄砍了几年了,才砍了三千四百九十七个人头,再有三个就能升级咧!你说滴斗地主是啥东西?砍了人头升了爵位,俺们弟兄将来都能当地主,还用斗?你这小子说话奇怪滴很。我说,你小子赶紧滴穿衣服,穿上好赶路。

赶路?赶什么路?

陈政刚问完,百夫长向其他蒙面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陈政就出水芙蓉般光着身子被拎了出来,这下把陈政给冻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上下牙颤抖着、磕碰着,抓起衣服就穿了起来,穿的时候还不忘把那件“差”字制服穿到了里面。

见陈政穿好了衣服,蒙面人们就要架着他离开,陈政一阵呼喊:我还没梳头呐!

蒙面人一看,也是,这小子还披头散发呢!

百夫长不耐烦地看着陈政:我说你小子果然是个城里人,就是规矩多得很,我数到三,你小子把头梳好,不然就继续当你的摇滚歌手。

等啊等!已经数到三百了,陈政还没把头发整利索呢!百夫长数得快睡着了,其他几个蒙面人也是打起了哈欠。

百夫长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好小子!你还想故意拖延我们弟兄的时间,再数三下,你要是整不好,老子把你的头发割了,你信不信?!

陈政一听倒高兴了,我说百夫长大哥,原来你还会剪头发,你就给我剪成短发,修修边儿,再削削薄,咋样?带工具了没?

你小子满嘴怪话,难道是欺负俺们这些黔首出身的人?!

百夫长气得站了起来,拿着剑在陈政头上就是一通修理。

只见地上的断发一截一截的掉落,再往上看,陈政的头发在这位陕西业余理发大叔的手里,已经几乎变成了毛寸。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陈政对着屋里的铜镜一照,哇哦!好轻松啊!好凉快啊!其实我早就想把头发整成这样了,只是听说在你们战国规矩多得很,一直没敢动!问题来了,往后就玩儿不成摇滚了。

百夫长呵呵一笑,这可是你逼我割的,你自愿的啊,出了事情可不能怨我。

怨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呐!走着。

咦?不对呀!我咋还主动说“走着”了呢?!差点儿忘了你们是来绑架我的了,这事儿整的。

走着就走着,听你的!蒙面人们抖擞精神,扑向了陈政。

陈政两脚离地被架着出门时,门口那两个被打晕的门神也哼哼唧唧的苏醒了,刚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每人头上又被踢了一脚,继续做刚才未完待续的梦了。

来到外面,一辆封闭严实的马车等在那里,我勒个去!要去向哪里,能去向哪里,愚笨的问题,我浮在天空里,自由的很无力!

“救命啊!绑架啊!”

陈政刚喊了两声,就感觉脑袋后面被撞击了一下,随即头一垂,进入了安静的外太空。

在寂静深邃的外太空中,陈政独自一人,穿着白色的宇航服,手里拿着个大灰狼牌灭害灵时不时的喷一下,调整着行进的方向。

这是哪里?这岂止是三万英尺,这他奶奶的是不是太阳系?!

当陈政定睛看时,哇哦!那不是蔚蓝色的地球嘛!陈政拿着灭害灵,朝着反方向一通狂喷,随即向着地球的方向飞去。

快接近地球大气层时,陈政突然想起,不对啊!进入大气层时还有一通剧烈燃烧呐!等我穿过大气层,就只有一副骷髅从天而降了!

当陈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这时灭害灵已经在地球的引力下不起作用了。陈政面向地球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凝目望去,仿佛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家,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看到了涓涓流淌的小河,看到了世代繁衍的生灵,奔跑的大象,喷水的鲸鱼,成群的斑马,欢唱的小鸟,还有长颈鹿,犀牛,骆驼,英俊的马,一行行的大雁,一头小羊刚刚降生,迈着笨拙而坚定的步伐,一扭一扭的跟在妈妈的身后。

两行泪水从陈政的眼角滴落下来。地球,人类唯一的家园。我们没有好好珍惜她,没有好好呵护她,自私的掠夺,频仍的战火,饥饿的孩子。那个穿着红色体恤衫、蓝色短裤、黑色鞋子,趴在海滩上的小艾兰,那张稚嫩的脸还浸泡在海水里,海浪仍在试图唤醒这个原本天真无邪的孩子。然而他已去了天堂,在那里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和哥哥。母子三人在天堂许下了他们最大的心愿,愿和平、安宁保佑活着的人!

因为战争,艾兰的爸爸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喃喃自语着:我什么也不想要,我想要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了。我想埋葬我的孩子们,坐在他们身边,直到死去的那天。

陈政进入了地球的大气层,身上的宇航服在炙热的温度中渐渐燃烧起来,而此时陈政的脸上却现出了笑容,他坚信,只要这个星球上还保留着真善美,这个星球就还有希望,人类就不会灭亡!将来,摒弃邪恶、贪婪、自私、愚昧的人类,将真正的成为宇宙大家庭的一员!

在燃烧中,陈政仿佛化身为一只火鸟,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拥抱着自己的家园,天地间,一团微弱的火光乍现,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一阵摇晃中,陈政睁开了双眼,感觉自己在一辆马车中被捆绑着,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这是在哪里?还在战国吗?!

陈政挣扎着扭动了一下,艰难地向前挪动着,隔着马车车厢的门帘缝隙,恍惚看到了天上的繁星,原来,此时已是夜深了。

突然,陈政听见车厢外传来对话声:这小子不会在车厢里醒了吧?

不会,放心吧!就算醒了也绑着呐,这回准跑不了他。

为了抓住这小子可真费劲,害得咱俩大半夜的还得赶马车,到了地方,老子非踹他几脚不可!

你少说两句吧,别真把这小子吵醒了。

哼!要按我说,早就该宰了他,也省得咱哥俩的麻烦。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仔细赶路,要是翻进沟里,咱哥俩就跟这小子真是没完了。

陈政勉强把上半身支起来些,影影绰绰看见车厢外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我去!难道是黑白无常那哥俩?!这阴曹地府还有专车接送的服务呐?!

第六十五章 蒙恬出世

陈政仔细回味了一下车厢外两人的对话,心中突然一惊,这哪是黑白无常,分明是在长平遇见的那两个范睢门客。

怎么这么倒霉?!这次从邯郸出来后,被困安邑,被困上党,这又被捆着去咸阳,万一在咸阳被范睢关个三年五载,回到赵国时,陈小政都会打酱油了!

想到这里,陈政暗自使出浑身力气,绑着自己的绳子却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马车在暗夜中前行着,陈政疲弱的身体在车厢里挣扎着,渐渐地,天就亮了!

“哈哈,哥哥快看,前面就到函谷关了,咱哥俩也能睡上一会儿了!”

“睡什么睡?还是继续赶路吧!范丞相在咸阳可是等着心急呐!”

“就睡一个时辰,如何?咱可是赶了一夜的路,一个时辰不打紧吧?”

“你要想睡就到车厢里跟那个姓吕的躺着去,哥哥我赶车。”

“跟那小子躺在一起?哥哥,你就不怕我一时冲动把他给宰了?别忘了,咱哥俩先是在长平被他喝得天旋地转,又在韩国被他戏弄了一番,本来好生生的把这小子塞进了棺材,结果死了那么多人,还被韩王赶出了韩国。哥,你说咱俩是不是跟这小子很有缘?”

“嘿嘿,你说的这些事儿哥哥我咋能忘了!眼下在咸阳可不只咱家范丞相等着这小子,楼缓和赵郝早就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了,就算咱家范丞相饶了他,这小子也得被楼缓和赵郝装进棺材里,等着看好戏吧!”

“听哥哥这么一说,小弟我咋这么兴奋呢?!哈哈,那咱就一路驶过函谷关,等着看这小子在咸阳被玩儿死!哈哈哈哈!”

“你他奶奶的别哈哈了,把这小子给哈哈醒了,不定又要出什么故事,把你的嘴闭上!”

“闭上就闭上,我就不信,这小子已经成了马车里的瓮中之鳖、咱哥俩的网中之鱼、范丞相的囊中之物,还能出啥故事。”

车厢里的陈政听了个真切,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无奈身体虚弱,仅有的力气也用尽了。

既然绳索挣脱不掉,陈政便向车厢后面一点一点挪动着,看来只有中途跳车了!

正当陈政移动到车厢边儿上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

“什么人?大清早的,不知道此时还没到开关的时辰吗?!”从高处飘落一个声音。

“放肆!还不麻利儿的给老子开关,老子可是范丞相的门客,耽误了范丞相的大事,你们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呀呵?口气不小!要是提一提范丞相就放你们过去,那干脆把函谷关拆了得了,也好让东边儿六国的人一拥而进,岂不痛快!

范睢的门客也是乐了:我看你是新来的吧?老子在这个城门儿来来回回的,还头一回遇见你这么横的。我说你个守城门儿的下来看看,我们可是有金饼子孝敬各位。

“早说嘛,等着!”

城墙上的几个大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瞬间打开城门,出现在了马车跟前。

“金饼子呢?”其中一个大兵一伸手。

“没有。”

“没有?好啊!你敢戏弄我们,弟兄们,把这两个尖嘴猴腮的绑了,带回大牢里,我就不信从你们身上打不出金饼子来。”

这时只听一个门客说到:老子没有金饼子,可是我有这个。

“除了金饼子,有啥也白扯。要想通过,再等两个时辰吧!”

“你们看看这个,也不好使吗?”

那个领头的大兵一抬眼,哎呦我个活祖宗,原来二老有秦王的黄金路牌儿,膝盖一软,当场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磕起头来:小的有眼无珠,大人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算你小子有眼力,还认得秦王的路牌儿。我再问你,此时到通关的时辰了吗?”

那大兵一愣:没有啊!

“嗯?没有?”

“咦?就是没有啊!”

旁边一个大兵捅了捅这个不开窍的,然后对着两个门客嬉皮笑脸道:到了,到了,按规矩是巳时开关,现在就是辰时四刻了。

陈政一听,我靠,辰时四刻不就是巳时已到嘛!你咋不说现在两点六十了呢?!

“那还啰嗦个甚?赶快给老子开关!”

那个领头的还在掰着指头喃喃自语着:辰时四刻?巳时?现在明明是卯时三刻嘛!

一个门客实在按耐不住,跳下马车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左勾拳加右勾拳:我让你再掰手指头!我让你再算时辰!老子赶了一夜的马车,只等着回咸阳补觉呐!遇见你个不开窍的。

一个体格健壮的秦国大兵,就这样被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打出了两个黑眼圈儿,谁让人家手里有委员长签发的特派员通行证呢!

所以说,猴子如果带上了王冠,狮子、老虎、大狗熊也得俯首帖耳,这种等级观念似乎是自然界的天然产物,不但存在于人的世界,也存在于人之外的动物世界,即使是个蚂蚁窝。

只听外面一阵沉重的大门开合之声,陈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天呐!救救我吧!

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函谷关的东门,随即传来了沉闷而厚重的关门声。

“范丞相给的这个路牌儿就是好使,这要是化成金饼子可没它用处大呀!”

“那是!这可是秦王亲手给咱范丞相的,就冲这份信任,咱范丞相能不肝脑涂地嘛!”

两个门客驾着车正聊着,突然一个急刹车,陈政差点儿随着惯性回到刚才的位置。

只见前面一个秦国小将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在他身后黑压压二三十个秦国恶狼。

“停!此时未到通关时间,你们怎么进来的?若不是我巡查至此,岂不让你们溜了过去!”那小将说着就拔出剑来,指着两个门客。

两个门客无奈的相视一笑,又拿出黄金路牌儿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还不赶快让开?我们可是范丞相的人,不想死的就边儿待着去!

那小将见到路牌儿也是一愣:既然你们是范丞相的人,手里又有路牌儿,那就通过便是。

“嘿嘿,早知这样,何必拦路。让开!”两个门客得意的笑起来。

“且慢!”那小将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既然有路牌儿,只管通过便是。只是你们的马车里装着什么,我要查验一番才是。”小将拿手中剑指了指马车的车厢。

“你敢?!反了你了!连我们的车厢你也敢查!识相的麻利儿让开,老子没工夫跟你磨牙。”

“我看你们手里拿着路牌儿真是无所忌惮,可你们不要忘了,这可是函谷关,你们若是带着东边哪国的奸细过去了,那我们这帮弟兄岂不是跟着你们连坐?!”

“放肆!我看你年纪不大,胆子却是不小,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往返这里多年,怎么没见过你?你放我们过去,兴许我们一高兴,在范丞相那里给你美言几句,也好把你小子调到咸阳去,岂不美哉?!”

那小将轻轻一笑:呵呵,就凭你们?手里拿着路牌儿就想三言两语收买我?你们越这样说,就越是可疑。只要你们让我的人查验一下,自会放你们过去。如何?

那两个门客气得头发都快烧着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小将面前: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还想查验我们的马车?我用秦王的路牌儿亮瞎你的狗眼!且不说这马车里没有什么奸细,里面就算是装着一头死驴,你小子也没资格看一眼!

陈政在车厢里心中暗骂,你们俩才死驴呐!正在此时,车厢后面的小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什么情况?!

陈政惊愕的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秦国大兵蹑手蹑脚的站在车厢外,两只眼睛被打成了两团淤青,正探头探脑向车厢里张望。

当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是愣了。

陈政看着这个熊猫宝宝二代,一脸的惊恐神色。那秦国大兵开始也是吓了一跳,随即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嘴边,发出微弱的“嘘”声。

好吧!陈政看着这个被打成熊猫的棒槌也是无语了,心想,你也不看看,小爷的嘴里塞着布,我倒是想说话,说得出来吗?!

这个秦国大兵虽然脑子少根筋,力气却是不小,伸手就把陈政从车厢里提了出来,真是犹如探囊取物、老鹰抓小鸡一般!

秦国大兵把陈政像麻袋一样背在肩膀上,悄悄地向前面的小将示意了一下,然后把车厢门轻轻的恢复原状,做贼一般踮着脚走了。

那小将面对着两个门客,远远见自己的人从马车上背出一位来,却也是不动声色,继续坚持着要查看马车的车厢。

两个门客已经是小宇宙爆发,一个摆出了白鹤亮翅的动作,一个摆出了黑虎掏心的造型,你小子再不放行,我们就要放大招了!

小将一看,怎么还急眼了?!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你们刚才说的话算数不?

什么话?

你看看,这么快就忘了,将来还能一起愉快玩耍不?咸阳,刚才说的。

两个门客对视了一眼,随即露出一丝奸笑,既然你对咸阳感兴趣,早说嘛!放心,只要你顺顺当当让我们过去,咸阳的事包在老子,哦不,包在我们身上。

那就一言为定!那小将一转身,招呼两个秦国士兵来到近前:你们在前面带路,通知西门,不得阻拦,只管放行!

马车一路往西门而去,两个门客心中暗笑,嘿嘿,这个傻小子,还想让咱们给他美言几句调到咸阳去,连个名字也没说,这不是傻到家了嘛!等日后有机会再好好教训他一番。

那小将也是暗自窃喜,两个傻家伙,拿着个路牌儿就想充大尾巴狼,还敢出言不逊、张口骂人,空车回咸阳吧亲。

看来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

一件事情从不同角度看,往往会有不同的结果。你偷笑的时候,没准儿别人正在背后耻笑你。你自鸣得意之时,也许在别人的言谈笑语中,你只是个充当笑资的小丑罢了!所以,人,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当然,也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既不得意忘形、沾沾自喜,又不自暴自弃、妄自菲薄,这个度,不好拿捏。

目送着马车离去,那小将带兵向东门方向而来。

此时,陈政已被那个秦国大兵背到了城门内的一处房间里,正在惶恐不安之际,却见那小将信步走了进来。

“来人,还不松绑?!”随着一声令下,陈政身上的绳索被解了下来,嘴里的布也被掏了出来。

“扶他起来。怎么这人身上还有伤呢?”小将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陈政。

四肢僵硬的陈政勉强被人扶了起来,轻轻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绑在马车里?”

陈政看这小将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是英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咦?怎么这个人说话竟然隐约有山东口音呢?!

看着眼前众多凶神恶煞的秦国大兵,陈政也是无奈了,说自己是谁呢?万一瞎编个名字,然后稀里糊涂被砍了脑袋让人家升级了呢?!想来想去,还是吕不韦这个名号最保险,起码不会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函谷关吧?!

“我,我,我姓吕。”

“问你叫什么名字,别吞吞吐吐的!若不是刚才那两个人张嘴骂人,我们可没工夫搭救你。没准儿,你还是个啥灾星也说不定!”

“我,我叫吕,吕不韦。”

“什么?再说一遍!你就是卫国的吕不韦?”

陈政有点儿蒙圈了:是,咋了?

“哎呀呀,恩人呐!你真是吕不韦?”

陈政想了想,我到底他奶奶的是不是吕不韦呢?!

“恩人呐,若是没有你,家父又如何会领着我们一家子从齐国千里迢迢来秦国呢?!”

哎呦我去!那个真吕不韦在我陈政来之前干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儿呢?这又是招过谁惹过谁的节奏呢?

那小将得意得看着房间里众多兵士,哈哈!想当初我们家在齐国,家父空怀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亏得遇见这位吕大哥,我们才到了秦国。原以为我们齐国是礼仪之邦,秦国也就是个蛮荒之地,哈哈,家父来到秦国,果然受到了秦王的重用。要不是恩人一番劝导,我们一家恐怕还在齐国受人冷落呐!

陈政一听,我勒个不是我不明白的!这个小子的家父又是哪尊大神呢?

正在疑惑之际,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兵士,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将,将,将军,生,生,生,生了!

啥?升了?那两个门客刚走,我就高升了?这也太快了吧?!

不,不,不是升了,是,是,是夫,夫人要生,生了!

那小将一听,兴奋得蹦了起来,哈哈哈哈,恩人果然是我们家的福星,恩人一到,我的儿子也就到了,哈哈哈哈!

陈政听了,咦?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我到了,你儿子就到了?好小子!

小将也感到有些别扭,恩人不要误会,你是你,我儿子是我儿子,两码事儿,没毛病!

陈政被那人连拉带拽的到了一处府上,刚进院子,就听屋子里一个女子喊叫着:蒙武,你个天杀的,死到哪去了?!疼死老娘了!

“蒙武?那蒙骜是…?”

那小将一拍陈政的肩膀,哈哈,恩人果然是吕不韦,蒙骜不就是家父嘛!

陈政站在院子里一阵眩晕,扶着脑袋差点儿就地栽倒。

正在此时,从屋里跑出个老婆子:恭喜小将军,是个儿子,你当爹了,还不快给孩子起个名字?!

蒙武正沉浸在人生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起名?起个什么名字呢?

陈政还在蒙武身边眩晕着喃喃自语:蒙骜?蒙武?那蒙恬岂不是蒙武的儿子?

“恩人果然不一般,你是不是算准了我儿子出世才坐马车赶来的?!蒙恬?好名字!就听恩人的,就叫蒙恬了。哈哈哈哈,我们蒙家有后了!吕大哥,咱们哥俩喝酒去!”

第六十六章 何为天下

陈政一听,啥?大清早的就喝酒?我这早点还没吃,正饥肠辘辘呐!

蒙武一摸脑袋,大哥不说我都忘了现在的时辰了。你说的早点是个啥?

早点就是早饭,早晨吃的饭!

吕大哥等着,我进去看我那婆娘一眼,然后就给大哥安排早点去!

蒙武说完就跑进了屋子里: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啊!你给我生了儿子,我常跟你提起的恩人从天而降来到了函谷关,哈哈哈哈,恩人还给咱儿子起好了名字,蒙恬,咋样?儿子啊,让爹抱抱,你干爹今天来看你来啦!小恬恬,长得像我,果然是俺老蒙家的种。

里面那婆娘有气无力的骂着:好你个蒙武,啥叫果然是你老蒙家的种?!你个天杀的,恩人来了,还不去好好招呼着!

蒙武被几个老婆子推搡了出来,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陈政却左右看了看,蒙将军,你说的孩子他干爹在哪呢?

蒙武迈着大步过来拍了陈政一下,啥蒙将军,大哥唤我蒙武便是。大哥给我家儿子起了名字,这个干爹还能让别人当了去?!

我去!陈政心想,我咋又当了回爹呢?!这回亲爹、干爹可都当全了。

“我咋看大哥有点儿不高兴呢?难道是不愿意给我儿子当干爹吗?”蒙武一脸疑惑看着陈政。

哪里哪里!蒙老弟喜得贵子,我哪有不高兴的呢?!不如这样可好?我从你这里借一匹快马,再拿上些盘缠,邯郸那边还有急事儿等着我,待我改日一并奉还,如何?

恩人何来一个借字,只要是我这里有的,只管拿去便是。只是,大哥既然来了函谷关,哪有说走就走的,我还没有替家父感谢恩人一番呐!大哥可不能就此离开,今日我的婆娘给我生了儿子,大哥又给起了名字,咱们正当好好庆祝才是啊!

陈政是再三要走,蒙武是一再挽留,急得陈政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最让陈政忧虑的是,刚才空车离开函谷关的两个门客万一杀个回马枪,伸手找这位蒙武要人,那该如何是好!没准儿还要因为自己连累了人家。

蒙武安排陈政吃过早饭,便要带着陈政参观一下函谷关。

吕大哥,这函谷关的城门你可登过?

陈政想了想,自从穿越过来,这已经是第四次途经此地了。唉!真是时光如梭啊!

“来过几次,都是匆忙经过。”

“大哥既然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肯定没有登上过城门。我也是刚来不久,正好带大哥一起参观参观。”

陈政听了差点儿笑出来,听蒙武的山东口音,简直跟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别无二致!

蒙武拉着陈政登上了函谷关的城楼,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只见那城墙甚是高大,北面是山,南面的城墙内是一片低矮的房子。

陈政站在函谷关的最高处向东方举目眺望,仿佛看到了东方六国巍峨的宫殿,耳畔又似乎传来了撼天动地的喊杀声。

再过三十多年,东方六国宫殿里的丝竹编钟之声将会嘎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伟大而又短暂的大一统时代。

在汉民族的血液里,流淌着大一统的民族基因,华夏民族,炎黄子孙,即使是兵戈相见,也是要汇聚成不可分割的大家庭。这个民族从不侵略他人,反而在被侵略中饱经沧桑!周王室的衰落,带来的是天下诸侯数百年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秦国虽然残暴不仁,但为后来两千多年的华夏一统创造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吕大哥,想啥呢?”

蒙武的呼唤把陈政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陈政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啊!

“忘了问大哥了,你怎么会被范丞相的门客绑在马车里呢?大哥的头发又如此奇怪,难道是那两个门客干的好事?”

陈政看了一眼蒙武,怎么跟他说呢?三言两语又怎么说的清楚。

“只是跟范丞相有点误会而已,不说也罢!至于我的头发,这不是轻松凉快嘛!”

“大哥,你的头发弄成这样,确是见所未见,我劝大哥日后还是留起头发、戴上发冠,不然怎显得大哥身份呢?!”

诶?此话确是中肯,既然已经身处战国,还是入乡随俗的好。陈政笑了笑:“听人劝、吃饱饭,大哥听你的便是。对了,蒙老弟怎么会在函谷关呢?”

“嗨!我跟大哥一样,也是一言难尽!想当初长平之战时,父亲和我都想在战场杀敌立功,可秦王拼了老底儿攻打赵国,事关秦国生死存亡的大仗,人家还是最相信白起将军,谁让白起战功赫赫、从无败绩呢!在咸阳时,父亲还常提起大哥,说起你们在临淄开怀畅饮的往事,当时大哥劝父亲来秦国一展身手,还赠送了不少盘缠,不然父亲又怎会成为秦国的上卿呢!可是父亲又听说大哥往返咸阳之时,却从未让家父知道,他老人家虽然心中不快,也是赞叹大哥是施恩不图报的谦谦君子啊!”

陈政一听,那个真吕不韦也很不简单嘛!可为什么让我这个两千多年以后的替补中途上场呢?真吕不韦投篮儿崴着脚啦?可我的脚也没事儿啊!难道他是金子挣够了要退隐山林、提前宣告不再过问战国之事?有可能!他要是真的提前退休了,那他一个人倒是挥金如土、悠哉悠哉,异人咋办?嬴政咋办?天下咋办?老天爷让我这个身高一米七八的小个子直接打NBA全明星挑战赛,是不是残忍了点儿?!这秦国就是猛龙队,赵国就是凯尔特人队,白起很可能是奥尼尔,那我是谁?乔丹?对,我就是乔丹了!既然教练让我中途上场,哦不对,是临危救场,我就飞起来把嬴异人直接送进秦国的篮筐儿,让你奥尼尔跟着巴克利去亲驴屁股,让你白起自己拿剑抹脖子!我也弄个NBA总冠军戒指戴戴。

“大哥,你咋又陷入沉思了呢?”

“哦!我还是第一回站到这里,心里有点儿小激动。”

“大哥激动就对了!”蒙武说着朝东方一指:我虽然到这函谷关没多久,可每次站到这里都是心潮澎湃啊!虽然父亲和我是齐国人,可是东边六国是啥德行我们也清楚得很,他们那些个王都是病病歪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这天下打来打去几百年了,最后遭殃的还不是老百姓?!他们那些王们争名逐利、歌舞升平,还不是让老百姓们在城墙外厮杀来、厮杀去!连年打仗,数十万、上百万的老百姓身首异处,再打下去,这天下人就要拼光了!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谁又是生来就注定客死他乡?当今天下,也只有秦国杀出这函谷关去,一路杀到东海之滨,把东边六国的宫殿都夷为平地,全天下的老百姓才能永远过上安定的日子。我们这一代人的纷争,不能再留给下一代了!

“蒙老弟不简单啊!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恐怕全天下也没几个。就冲这个,我认你这个兄弟了!”陈政对身边这个蒙武真是刮目相看。

“可是…,唉!”

“咦?蒙老弟可是什么?”

“只可惜如今秦王年事已高,秦王也只剩下当今太子一个儿子。据家父说,这个太子只知道花天酒地,根本不把秦国的国事放在心上,将来秦国怎能托付到这样的人手中!天下一统的大业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啊!”

陈政也是无限感慨,想当初尧舜禹之时,尧禅让给了贤能的舜,舜禅让给了能治水的禹,可从禹那里就开了个家天下的坏头儿,直接把天下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虽说举贤不避亲,可是这父子相传的潘多拉魔盒打开后,一个个昏庸无能的君主们就因为生在帝王家,便坐享其成,把天下的百姓当成自己的子民,哦不,嘴上说是子民,其实是当成了鱼肉,任其煎炒烹炸、苦不堪言!老子所说的治大国若烹小鲜,本意是君主干好自己的事情,广布道义于天下,不要过分干涉老百姓,结果呢?天下都成了沸沸不息的一口大锅。老百姓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像下赌注一样,遇见个贤明的君主便能过上些安稳日子,要是遇见个倒霉催的,只能各自认命了!父子相传,君主们都把天下当成自己家的私有财产,哪怕赛场上的第一棒是博尔特跑的,那也难保第二棒出来个二世祖刘禅,第三棒不用上场比赛就提前宣告结束了!眼下秦国的柱子哥不就是刘禅附体嘛!

陈政满心赞许的拍了一下蒙武的肩膀:蒙老弟,你我不必杞人忧天,天下事,自有天知晓。将来嬴柱即使当了秦王恐怕也为时不长,自会有一代英主横空出世,你且等着便是了。

蒙武惊异得看着陈政:吕大哥难道知道什么?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哈哈哈哈!你且耐心等待就是,你还这么年轻,将来自有你驰骋疆场的机会!

两人正在说着,从城下跑上来一人,陈政扭脸一看,这不是熊猫二代嘛!

那人在寒风中喘着粗气,嘴里冒出阵阵白雾:启,启,启禀将军,您,您家里的柴火用,用光了。

蒙武却是笑了:这点儿事也要大惊小怪,用光了就去城外砍些回来便是,去吧。

“是,是夫人和小公子的房,房里没了柴火,夫人怕冻着小公子,所,所以急着来找将军。”

“那你就去军营里拿些。”

“将,将军有所不知,这天寒地冻的,兵营里的也用,用光了。”

“一群笨蛋!柴火快用光了为何不早早砍来,到这时了却来找我,你们干脆把我当柴火烧了得了!”蒙武厉声喝道。

陈政也想帮着眼前这位让自己脱离马车的人说两句好话:蒙老弟,你也是,这函谷关就是个苦寒之地,你干嘛带着婆娘来这儿受罪呢?这要是冻坏了蒙恬将军如何是好啊?!

蒙武和黑眼圈儿都是一愣:啥?蒙恬将军?

哈哈!陈政急忙解释:你们家世代为将,将来小恬恬自然是一员猛将了。

哈哈哈哈!大哥说话果然风趣。若不是我那婆娘死活要跟着来函谷关,我又怎能让她在这儿生儿子!再说,她要是真在咸阳,我也不放心不是?!可这柴火的事咋办呢?

黑眼圈儿拿着一根手指头在头上划了两下,突然灵机一动:将军,我看不如…。

不如什么?快说!

将军记不记得,咱这城里有一处锁了几十年的库房,据说里面都是历任关令的藏书,那库房的锁头都锈死了,那些破书也没人看,不如把那些竹简先拿出些来救救急,如何?

蒙武一听,好主意,还不快去!

黑眼圈儿应声而去,蒙武一把拉住陈政:吕大哥见笑了,这些个兵士打仗没得说,就是一个个的榆木脑袋,哈哈哈哈!大哥随我回家,咱们烧着竹简取取暖,定要喝个痛快!

陈政跟着蒙武走到半截,心中越想越觉得哪不对劲儿,咋就不对劲儿呢?

咋就不对劲儿呢?

陈政鬼使神差一般站在了原地:等等!刚才说的库房在什么地方?

蒙武顺着黑眼圈儿离开的方向随手一指,那边儿,也就二百多步远,咋啦?

蒙老弟,你先回家看儿子,我去那个库房看看,顺便帮着拿些竹简。

蒙武一摆手,我这里的人多的是,哪敢劳恩人动手。

陈政也顾不上多费口舌,边跑边回了下头:你且先回,我去去就来。

任由蒙武在身后呼喊,陈政一路小跑而去。

但听得前方传来阵阵金属敲击的声音,陈政循声赶到近前,果然看见那个秦国大兵正在用简约痛快开锁法忙活着。

“咣当”一声,那库房的大锁掉落在地,黑眼圈儿拿肩膀一撞,便径自闯了进去。

陈政紧随其后迈过门坎儿,眼前顿时飘来阵阵灰尘,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揉着流泪的双眼,弹落了头上和身上的尘土,定睛看时,只见这库房里一排排木制的架子,上面堆满了一卷卷的竹简,一股忽浓忽淡的霉气迎面而来,不知这里多少年没人光顾了。

越往里走,里面越是昏暗无光,陈政不禁暗叹,这可是战国时代的藏书室啊!不知这里面有多少在历史上绝迹的古籍孤本。

那秦国大兵可不管六六三十六,抓起几卷竹简就要扔到门外。

“停!”陈政断然阻止,那大兵却是丈二和尚摸着脑袋。

“哪些能拿走,哪些不能拿,我说了算。你到门外等着去!”

支走了黑眼圈儿,陈政在库房里仔细翻捡起来,凡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书店里买得到的书,才万分不舍的拿出几卷来。有了韩非那封密信的文字识别基础,陈政对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战国大篆勉强能辨认出一些来。

要说这库房里的书也真是林林总总,当初不知哪位秦国关令这么爱看书,什么孔孟之道、诗经楚辞,都是国学的经典之作。

挑了半天,陈政也只是狠心拿出了十几卷竹简,那大兵一看,这哪够用!还不够烧一个时辰的。

陈政看出大兵的神情有点儿沮丧,在门外宽慰道:这就行了,若不是看在蒙恬的份儿上,就这些也不能拿走烧掉。先解燃眉之急,切不可再来这里取走竹简,还是砍柴取暖才是。

那大兵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只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陈政扭身回到库房里,呆呆得看着眼前华夏先人们智慧的结晶,心想,两千多年以后的人们对国学的认知已经渐渐复苏,浮躁的功利心,终将在古人的博大情怀面前自惭形秽,最终消失在浩渺的时空中。

黑眼圈儿在门外催促起来,陈政满怀依恋转过身去,刚要迈步而出,突然眼前一闪,吓得陈政下意识的伸出手臂遮挡,一个黑影箭一般飞进了这间库房,接着,从库房里传出一阵清脆的鸟鸣。

第六十七章 道德真经

陈政循着鸟鸣声走了过去,只见一个书架的顶端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正自顾自的跳来蹦去,给这沉闷的库房里带来了欢快的生机。

库房外的黑眼圈儿放下手中的竹简,好奇的迈步进来,对眼前的一幕也是不知所以。

陈政轻手轻脚地靠近这只小鸟,可这小鸟却似乎胆子颇大,落在那里再不飞起。

真是奇怪!陈政不禁感叹着,这天寒地冻的函谷关,竟然有如此灵巧的小鸟飞来,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啊!

那秦国大兵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就要扔向小鸟,陈政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举动,急忙挥手制止,摆手让他离开了库房。

陈政站在书架旁,呆呆得看着这只鸟,好像在战国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多日苦闷的心情也得到了些许慰藉。

突然,陈政在不经意间发现,眼前的书架上隐约刻着两个字,伸手过去擦了擦,果然,两个大篆体的汉字映入眼帘,仔细辨认,第一个字似乎是个“尹”字,第二个字却认不清楚。

尹~?

再抬头看,只见小鸟落着的地方放着五卷用麻布包着的竹简,与其它散落的竹简相比,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陈政踮着脚从上面抽出一卷来,那小鸟在陈政的手背上轻轻落了一下,扑棱着翅膀在库房里飞了两圈儿,又箭一般飞出了库房。

唉!此刻的陈政多想像这只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朋友飞走,陈政真有一种孤零零被抛弃在战国的感觉。

心情低落的陈政对手中的竹简失去了兴趣,刚要把竹简放回去,那个秦国大兵又迈步走了进来:我说这位吕先生,刚才干嘛不让我抓住那只鸟呢?眼看着让它从我头顶飞走了。要我说,咱还是赶紧的回去吧,不然蒙将军等急了不要紧,把那位小恬恬冻着了,我可吃罪不起啊!

“小甜甜冻着了也是自找的,谁让她总是穿那么少呢!”陈政随口来了一句。

那大兵一愣,人家小恬恬刚生出来,当然穿得少了,怎么是自找的呢?

陈政也是无奈得看着这个熊猫宝宝二代:Baby one more time,听过没?

啥?被逼?玩儿茅台?先生说话怎么怪怪的?茅台是个啥?

哎呦我去!茅台酒还用被逼着玩儿?!谁要是遇见茅台酒,那还不端着杯子正着转、倒着转的,先把自己转蒙圈了再说吗?!

嗨!先生说的原来是酒啊!我们这函谷关还就不缺酒,待会儿啊,让我们蒙将军给先生找一坛子先王在位时酿的酒,保证没人逼你,想咋喝就咋喝!

你说的是哪位先王?

说出来先生可别还没喝酒就乐晕了,那可是孝公时酿的酒,一百多年了,犒劳边关将士专用酒,在地窖里藏着,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听你这意思就是特供呗!

特供?先生说话就是有意思。当年这函谷关东边儿打过来、西边儿打过去的,可苦了守关的将士们,孝公和商君特意酿好了美酒,从咸阳一路拉过来,据说当时就几十坛子,老珍贵了!

亏你还能知道商君,有两下子嘛!

先生说笑了,若是没有商君,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黔首能靠着打仗得到爵位吗?!要我说啊,哪是我们跟东边儿的人打仗,这是在打我们自己的仗,翻身仗!有了爵位,家里的婆娘和娃们也就扬眉吐气、不受欺负了,还有地种,我们可天天都巴望着打仗呐!这些还不都得感谢商君?!若不是他,我们就是生来一辈子的穷苦命,咋能让婆娘和娃们过上好日子呢?!

陈政又一次感受到了秦国强大的基因,老秦人盼着打仗改变命运,给老婆孩子带来更好的生活,东边的六国呢?天天害怕打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狼和羊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那还有啥好说的,结果显而易见嘛!诶?不对劲儿呢!你们那几十坛子酒喝了一百多年也没喝完,守关将士们可真够能喝的。

先生哪里话,这不是不舍得喝嘛!历任的关令可是抠得紧,把酒窖的钥匙随身装着,没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就甭想喝上一口。看先生跟我们蒙将军的交情,那还不放开了喝上一坛子嘛!再说了,今天蒙将军喜得贵子,那还不开上两坛、三坛的,也让我们喝个痛快。

“那我可说不准。再说了,我也没工夫在这儿喝酒。”陈政说着,就要放回那卷竹简。

咦?先生手里拿的是个啥?咋还包着布呢?上面写的是个啥?

陈政朝手中的竹简上一看,果然在一侧的位置写着一行字,一边辨认一边念出声来:天~地~玄~妙~无~名~真~经~。

无名真经?难道是九阴真经?那我在函谷关潜心修炼个十年八载,不就成了战国的武林盟主?!那就不用等着嬴政长大了,我一个人就把统一天下的事儿办了。

陈政弹落外面厚厚的一层尘土,迫不及待得抽出了里面的竹简,展开看时,只见手指宽窄的竹片用细细的牛皮绳子连接着,上面密密麻麻尽是战国小字,那牛皮绳子显然已是磨损厉害,看来这竹简曾经被人无数次的展开阅读,这究竟是本什么书呢?

陈政随意的辨认着里面的只言片语: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What?陈政心中陡然一惊,再看时: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秦国大兵听陈政念着,便走了过来:啥到不到的,闻到没闻到?这满屋子的霉气当然闻得到了,是吧先生?哈哈哈哈!

陈政看了看那句“下士闻道,大笑之”,斜眼看着黑眼圈儿,这尼玛就是说你呐!

那大兵瞪着两个黑眼圈儿也是呆了片刻,谁敢说我?!谁敢说我?!这书是谁写的?!

此时陈政将竹简里的内容和书架上刻着的“尹”字联系起来,再仔细分辨第二个字,突然茅塞顿开,这两个字不就是“尹喜”嘛!

陈政虽然对《道德经》的内容也是支离破碎、一知半解,可眼前的竹简分明就是老子所著的《道德经》无疑。

《道德经》?尹喜?陈政瞬间豁然开朗。

陈政把另外四卷竹简拿下来一一打开,果然,五千言的《道德经》就存放在这函谷关的僻静角落。若不是上天派来一只神鸟,没准儿哪天就被小恬恬取暖用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想当年,老子乃是周王室的藏书馆馆长,相当于藏经阁的扫地僧吧!反正是把周王室所藏的天下之书看了个通透无遗。随着周王室的没落,再加上王室内斗不断,老子看破红尘,了无牵挂的辞了官职,骑着一头青牛西去了。

偏偏当时函谷关的关令尹喜也非等闲之辈,竟然夜观天象,发现东方有紫气飘来,知道有圣人要途径函谷,果然让他等来了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子。尹喜得知老子要独自西游,愣是拜托这位圣人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言的《道德经》,成为了老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著作。如此说来,尹喜也是为历史做出过重大贡献之人。

若干年前,孔子拜见老子临别之时,老子对这个未能参悟天地大道,还在功利、仁义当中纠葛的人表述了一番忠告:“汝此去后,应去骄气于言表,除志欲于容貌。否则,人未至而声已闻,体未至而风已动,张张扬扬,如虎行于大街,谁敢用你?”

老子能对孔子说出这些临别赠言,起码说明他们两人的频道还是相对于常人更加接近的,也说明老子认为孔子是值得点化的。

不在一个境界的人,频道是不通的。你活在你的世界,他活在他的世界。即使你发自肺腑、出于善心的发出信号,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接收不到。没准儿,你驾驶着飞碟从外星来到地球,奉劝地球上的宇宙原始人们不要拿石头、拿标枪、拿RPG、拿导弹互相打了,可人家却认为你多管闲事儿,把黑漆漆的炮筒对准你呢?!所以老子说,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跟那些一辈子睡不醒的人,废什么话呢?!说话的对象如果搞错了,即使你说得再是至理名言,结果也是横遭指责、自取其辱。该闭嘴时就闭嘴,该飘过时就飘过,即使不是圣人,那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人,一个聪慧的人,一个有脑子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等动物的人,一个有益于世界的人。

知鸟能飞,知鱼能游,知兽能走的孔丘,至于龙,却不知其所以了。真正的圣人,可以千变万化,如曹丞相所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老子,就是那条千年游动于天地间的变化莫测的真龙吧?!

“吕先生,我问你呐,这书是谁写的?你发什么呆呢?”秦国大兵一拍陈政的肩膀。

陈政猛地回过神来:“哦,这书是老子写的。”

那大兵把眼一瞪:啥?你写的?别吹了,莫说不是你写的,就算是你写的,你也不能自称老子吧?!你咋跟那两个瘦猴儿门客一般口气呢?!

你误会了,这书不是我写的,是老子写的。

哎呀!你还敢自称老子?!你再这样,我可要翻脸了!

陈政也是刚琢磨过味儿来,哎呀呀,这事儿怨我,这不是老子写的,是李耳写的,这总行了吧?!

“你还自称老子?!”那大兵用手一指陈政,已是气得微微颤抖,双手拧成了拳头。

你误会了,这书是李耳写的,他的尊称是老子,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什么人?怎么尊称老子,岂不是沾光没够儿?

好吧!还有人尊称孙子的,你听说过没?

孙子?还尊称?真是奇怪。那先生说说,这世上可有尊称自己是儿子、败家子的吗?

“没有这样的尊称,只有爱称。”没文化可真可怕!

陈政把书架上的五卷《道德经》都拿了下来,抱在了怀里,如获至宝的感觉比揣着和氏璧还兴奋。

那大兵一看,先生准备把这些竹简烧了?

烧你个头啊!走着。

关上了库房的大门,两人各自抱着沉甸甸的竹简往蒙武的住处走去。

蒙武见到两人,急忙跑过来要接住陈政怀里的竹简:吕大哥,你看你,为了我家小恬恬,你还亲自拿这么多竹简,累着了吧?!

陈政一扭身躲开了蒙武的双手,用自己的下巴指了指黑眼圈儿:要烧的竹简在那儿。

蒙武一愣,啥情况这是?

没啥情况,我看库房里的藏书确是不少,顺便挑了几卷,抽空读上一读。

哈哈!只要大哥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这大冷的天,那些竹简恐怕都要当柴烧了。

陈政一听也是急了,蒙老弟,你若是认我这个大哥,那你就立刻派人办两件事去。

莫说两件事,就是二十件、二百件也应得,大哥只管吩咐。

你这就派人去城外砍柴,切不可再到那个库房里取走竹简。再一个,库房的锁被敲坏了,赶快换把新锁,务必把里面的书看管好。

我当啥事儿呢,原来如此简单。

蒙武招呼几个大兵分头行动,就按我吕大哥刚才说的办。

陈政又让蒙武找来了一块布,将五卷竹简包好,就势背在了身上。心想,万一这是老子当年在函谷关手写的真迹呢,那我可就是汪汪队立大功了!即使带不回家去,也要让这些竹简流传于世,因为这不但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

“大哥怎么把这些竹简背上了,难道是急着走吗?”蒙武一把拽住了陈政。

老弟说得没错,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这里久留。实不相瞒,我还要先回邯郸一趟,过不了多久还要再来秦国,而且,我还有两个好兄弟滞留在上党,我还得想办法解救他们。哥哥我现在已经是心乱如麻、焦头烂额了,蒙老弟此番解救之情,待我来日再报答吧!

恩人何以说出如此见外的话来?!大哥这次被范丞相的门客绑了,又在函谷关机缘巧合的遇见了我,这定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大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我蒙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话间,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起了雪花,一股悲凉之感涌上了陈政的心头,真让人好想落泪!可是看着眼前的蒙武,又想起韩非和李牧,陈政的内心深处又涌起了一股暖流。

陈政抬眼看着阴郁的天空,只见那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飘落战国的缘份,我的爱因谁而生,谁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还在孤独彷徨中徘徊!

众人正陶醉于这突如其来、又似乎是如约而至的天降大雪时,一个兵士跑到蒙武身边耳语了一阵。只见蒙武轻轻点了点头,又窃窃私语的好像交代了几句什么,那兵士随即消失在飘舞的雪花之中。

陈政疑惑的看了看蒙武,心想,莫不是那两个范睢的门客杀回来了?

蒙武看着陈政一笑,哈哈,吕大哥莫非是以为那两个满嘴喷粪的门客回到了函谷关?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就算那两个门客掉头回来,我且说不知此事也就罢了,大哥只要藏起来,他们便死无对证,且让他们往来时的路上寻找去吧!哈哈哈哈!”

陈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我只关心刚才的事是否与我有关,其他事我也无心过问。蒙老弟还是给我一匹快马,让我回邯郸去吧!

突然,从陈政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到:吕大哥不珍惜这函谷关难得一见的雪景,却一心要回邯郸,那岂不是大煞风景,也枉我千里迢迢只身赴秦的一番情义?!

陈政猛然一惊,回头看时,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身不由己的迈步过去,握住了那人的双手:老弟,你难道是随着这场雪飘落而至?!

第六十八章 雪漫边关

蒙武见陈政与此人如此亲热,心中颇感意外:吕大哥,没想到你竟和这位魏国使者如此熟识啊!

陈政眼角落着泪,脸上却是欣喜万分。

“蒙老弟难道不认识信陵君吗?”

信陵君?蒙武心中一惊,刚才只是听闻有魏国使者经过函谷关去咸阳,怎会是信陵君呢?

魏无忌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就不能是我呢?有吕大哥在此作证,难道还能是假扮的不成?哈哈哈哈!只是这位小将军,过去经过函谷关时,只要拿出通关文碟便可放行,怎么今日来此,却要与关令一见呢?

蒙武一抱拳:既然吕大哥说了,那自不会有假。实不相瞒,只因秦赵两国即将重起兵戈,秦王有令,凡是从东面来的各国使者,定要仔细盘查。我也是王命在身,还请信陵君莫怪!

魏无忌一摆手,哪里哪里!小将军把守如此险要的函谷关,自当小心谨慎,这也是职守所在呀!我此番去咸阳,一来也是身负王命,与你家范丞相见上一见,二来呢,听闻吕大哥离开邯郸去了咸阳,我们兄弟也好在秦国畅饮一番,不想在此偶遇吕大哥,真是机缘巧合啊!咦?怎么大哥的发髻不见了?脖子上还有伤痕呢?!

陈政听到这两个问题更是想哭,忍了又忍把后面的眼泪给按压了回去。

“无忌老弟,邯郸一别后,大哥我也是一言难尽呐!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魏无忌看出陈政心中的苦楚,虽然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委,可当着眼前这位秦国小将的面,也不好追问下去,既然吕大哥不想说,那咱们就改日再说!对了,大哥不是早就离开邯郸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函谷关呢?

陈政真是无奈,心想,这两个问题跟刚才那两个有啥区别呢?!刚要开口,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自顾低下头叹了口气。

蒙武虽然也想知道这位恩人被绑在马车里的来龙去脉,可是看见陈政欲言又止的哀伤神情,也不忍刨根问底,向着两人爽朗一笑道:既然吕大哥在这风雪之中遇到故交,那还回什么邯郸呢?!今日恰逢我那婆娘给我生了儿子,正好,咱们三个好好庆祝一番,如何?!

魏无忌一愣,吕大哥要回邯郸?为什么呢?

陈政连忙转移话题:无忌老弟,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蒙武将军。

“蒙武?那蒙骜将军是?”魏无忌不禁用手一指蒙武。

蒙骜正是家父。

哦!原来你是蒙骜将军的公子,怪不得听着有些齐国的口音呢!蒙骜将军一向可好?

蒙武惊奇地看着魏无忌:难道信陵君认得家父不成?

魏无忌一笑,我虽然与蒙骜将军素昧平生、从未谋面,可蒙将军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蒙将军如今在秦国任了上卿,也是实至名归、才当大用啊!

蒙武仿佛瞬间跟魏无忌拉近了距离,心里这个美!

看来这陌生人见面,要么夸人家爹有本事,要么夸人家孩子有能耐,三言两语过后,两个人中间的空气都能划根火柴点燃喽,老热乎了!可夸人家媳妇长得漂亮的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不是当场翻脸就是从此绝交,没准儿将来让人家等着机会,弄你个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人活在世上,什么学不会也要先学会说话,说对一句话能活,说错一句话能死。让你活的时候可以当场起死回生,而让你死的时候,却可能像癌细胞一样潜伏很长时间,在你毫无预感的时候突然发作,而且死得莫名其妙,断了气儿也不知死在了谁手里。会说话的人,到哪都是结善缘。不会说话的人,到哪都是作死的节奏。

“哈哈哈哈!我蒙武能遇到吕大哥和信陵君,今日又得了个儿子,真是老天眷顾!啥也别说了,开整!来人,准备酒肉,这大雪纷飞的日子,定要与两位哥哥喝个痛快!”蒙武兴致颇高的招呼着手下兵士。

陈政也是内心激动,也忘了回邯郸的事儿了,既然他乡遇故知,那还不整,更待何时?!诶?我说蒙老弟,听说你这儿还藏着上百年的好酒呐,何不拿出来让信陵君品尝一番?

一旁的黑眼圈儿早等着这句话了,摩拳擦掌走到蒙武跟前,是啊是啊!品尝品尝!

蒙武把眼一瞪,肯定是你小子说出去的!本来我也打算招待恩人喝那窖藏的好酒,让你小子提前说出去,好像我不舍得似的,你说你该不该罚?!

那秦国大兵拿手往嘴上象征性地打了一下,怪小的多嘴,可那好酒还得喝不是?!

蒙武从身上摸出把钥匙递了过去,给,带上几个人,去取三大坛来。你小子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三坛酒是我们三个一人一坛,没你们什么事儿啊!眼下关门已开,你们还要去好生职守,切莫放进哪国的奸细来,若是在这当口咸阳出了什么乱子,你们就下辈子再喝酒吧!

陈政见那大兵一副痛苦的表情,也是于心不忍,连忙插话道:蒙老弟,容我说一句,今日若不是他出手把我从马车里背出来,我又怎能跟两位喝酒呢?!看在我的薄面上,不如多取一坛,也算是我聊表谢意,如何呢?

蒙武见恩人发话了,也好,看在吕大哥的面子上,便宜了你们!但要记住,不可喝酒误事,否则本将军严惩不贷!去,把三坛酒取到这里来,那一坛酒分给守关的将士们。不要想着糊弄本将军,那些酒还有多少,我可心中有数!

那大兵应承一声,飞一般去了。

魏无忌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蒙将军年纪轻轻,带兵却是张弛有度、宽严相济,果然有大将之风!来日可否考虑到魏国发展,魏国可正缺少像将军这样的人才呀!

蒙武忙道:不敢不敢!魏国有信陵君这样的当世大才,哪还用得着我呢?!

陈政斜眼看了一下魏无忌,心想,你挖墙脚真是不分时间地点,挖掘机开到哪就挖到哪啊!你这开挖掘机的技术在哪学的?!

魏无忌发觉陈政的眼神不太对劲儿,也是呵呵一笑,吕大哥见笑了啊!当今天下最缺的是啥知道不?人才!在这大争之世没有人才,还想延续国脉,那不是扯的嘛!

好吧!无忌老弟的见识果然与黎叔所见略同。可是这人才虽然遍布天下,也是往往埋没在沙子之中,甚至隐藏在闹市中无人问津啊!那句话怎么说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没准儿这世上有多少千里马正被当驴使唤呐!还不知有多少千里马累死在了磨盘旁边!若是没有识别人才的一双慧眼,身边只围着些阿谀奉承、口蜜腹剑的谄媚之人,哈哈,那些当国君的就等着把爱妃和孩子推到井里,然后抹脖子吧!

黎叔?魏无忌一脸茫然,此人是谁?没听说过。

陈政真想说一句黎叔就是电影《天下无伯乐》里的葛大爷,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蒙武却疑惑不解地看着陈政:吕大哥所说的把爱妃和孩子推到井里又自己抹脖子的国君,在我听来似有所指,还请大哥不吝赐教。

陈政随口道:“那可数不胜数、不胜枚举了,写“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个是谁来着,对,那个李煜可以算一个。”话一出口,崴了,这不是写作业又写串行了嘛!

蒙武还想追问,恰在此时,一排秦国大兵两人一组,肩膀上扛着酒坛子到了。只见那酒坛子的三围最突出的地方足有三米多,最窄的地方少说也有一米,累得那些大兵真是表情痛苦、气喘吁吁。

陈政看着酒坛子瞪大了眼睛,我说蒙老弟,你这哪是酒坛子,简直是酒缸嘛!

哈哈!吕大哥虽然见多识广,这么大的酒缸还是第一次看到吧!这里面的酒可是百年陈酿,待会儿咱们就来他个喝光了砸缸,如何?

魏无忌走过去拿手摸了摸酒坛子,蒙将军,这里面的酒果然上百年否?

蒙武呵呵一笑,信陵君若是不信,打开尝了便知,定比你们魏国王宫里的酒好上千倍!

正在这时,从屋子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听那声音,真是撕心裂肺一般。陈政心想,可怜的孩子,何必来到这个世上,又偏偏投生在老蒙家,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那蒙武却是慌了,急忙跑进屋里,转眼又被推了出来,嘴里嘟囔着:哭吧哭吧哭吧,哭得声再大点儿,让咸阳的老爷子也听见才算你小子有本事呐!

陈政倒是一乐,哭吧哭吧不是罪,就算下雪也是一种美。

魏无忌似乎灵机一动,吕大哥,既然天降大雪,我们何不到那函谷关上观赏雪景,也好赏雪畅饮呢?!

蒙武一拍手掌:“好主意!”接着一指那些大兵,你们,把酒抬到关上去,支起桌案,摆上些煮好的肉,再生上堆火,去吧!

那些大兵都揉着肩膀傻了眼,这地面湿滑的,上台阶把酒坛子打碎了算谁的?!当然,这只是大兵们在登上城楼前的心理活动。

陈政也来了兴致:何必吃煮好的肉,拿些生肉来就行了,再弄点儿盐,对了,还有辣椒和孜然。

蒙武一脸蒙圈,吕大哥,这生肉怎么吃呢?盐倒是多的很,可辣椒和孜然是什么呢?

陈政一捂嘴,又他奶奶说跑气儿了!辣椒是明朝末年,孜然是唐朝末年,都是从西域传进来的,这会儿还摸不着呐!不过,有生肉,有盐,再加上火,也够用了。

“差点儿忘了,辣椒和孜然是西域的特产。不过,只管取些生肉和盐,定会让两位吃一串儿想十串儿。”陈政又想起了卖羊肉串儿的陈小二。

“且听吕大哥安排!”蒙武倒是爽快。

再次登上函谷关的城楼,只见雪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向东望去,远处的景致已被风雪阻隔,只有随风飘荡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耳边,时而传来风的呼啸声。

陈政站在函谷关上,任由那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打着面颊,虽然脸上生疼生疼,可更疼的感觉在心里。回想起在战国的一幕一幕,自己仿佛成熟了许多,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丝沧桑感,是啊!人不管在什么年代,身处何时何地,都要经历这个世界。没有经历,人,又怎么成长呢?!不成长,又怎么对得起一晃即逝的生命呢?!好人,坏人,高兴的事,伤心的事,都是人生的宝贵财富。往往,一个人从坏人和伤心事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更多!要想在这世上当个好人,就要拿出勇气勇敢面对伤害我们的人,因为那些老师教的东西,更加记忆犹新,更加刻骨铭心。偶尔当个好人,很简单。一辈子坚持当个好人,真的很难,然而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即使到了离开的那一天,脸上也会带着甜甜的笑。

“大哥背上背得什么宝物,竟然形影不离呢?”魏无忌站在了陈政的身边。

哦,这是老…,哦不,是李耳所著的《道德经》,无忌老弟可曾读过?

原来大哥对老子的学说也有研究,小弟真是钦佩啊!这《道德经》我也是有所耳闻,只可惜没有名师指教,不得要领呀!大哥何不教我?

我才疏学浅,哪敢讲这《道德经》呢!

蒙武不知从哪找来几件宽大厚实的袍子,招呼陈政把背上的竹简拿了下来,三个人各自把袍子披上,顿时感到暖和很多。

函谷关城楼上的一处瓦沿下面,三个人围着火堆坐在了铺好的席子上,旁边的桌案已经摆好了大块儿的生肉,还有一陶碗盐巴。

陈政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包竹简放好,往桌案上看了看,总觉得少了什么,坏了!拿什么串肉呢?

蒙武问明缘由后也是哈哈大笑,原来吕大哥要把生肉串起来烤着吃,这有何难,只管让他们取来一些箭矢不就行了?!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陈政不禁拍掌叫好。

过不多时,一个秦国大兵拿来了一捧箭矢,陈政拿起一支,又看了看那些生肉,割肉的刀子呢?

魏无忌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来,大哥可是在找这个?

陈政扭脸一看,哎呦我去,这不是鱼肠剑嘛!拿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鱼肠剑切肉串儿,会不会惹恼了老天爷,在这大雪天儿劈下一个雷呢?!这也太奢侈了吧!

“大哥愣着干嘛,拿去切肉便是。”

陈政心想,这鱼肠剑不是你买的不心疼是吧?好!我也不心疼,反正是那个吕不韦买的,切就切!

请听《舌尖上的中国》播放的旁白:有一种味道,穿越两千多年时空的阻隔,经由人的嗅觉器官,沁入了你的心脾,让大脑进入了近乎陶醉的状态,这,就是用鱼肠剑和秦国青铜箭矢串成的外焦里嫩的新鲜肉串儿,在大雪纷飞的函谷关上经篝火略加烧烤,再拿战国盐巴捏成粉末状撒上一些,配着秦孝公和商鞅酿造的百年老酒,看着眼前真实版的信陵君魏无忌和蒙武将军,这样的撸串儿,保证你吃一串儿想一万串儿。

下着大雪在函谷关上练地摊儿,啃着青铜箭矢上滴着油的大块鲜肉,怎一个爽字了得!这要是有美女做伴,岂不是只认此乡为故乡?!

魏无忌坐在那里连声赞叹着坛中的美酒,然而陈政的脑子里却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心情顷刻间变得伤感起来。

陈政注视着魏无忌怯怯地问到:无忌老弟,那位如姑娘如今可安好?!

魏无忌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陈政,亏大哥还记得如姑娘,如今她可是被你坑苦了!

第六十九章 暗藏玄机

陈政从魏无忌的口中得知,自从如姑娘回到魏国大梁,没过几天就被魏王发配到了宫里下人们干活的地方,整日被人吆喝着干些洗衣服、涮马桶的粗活,据宫里人传出的消息,魏王这次也是失去了耐心,定要这位如姑娘尝尽苦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那如姑娘也真有一股子倔劲儿,这么长时间了,愣是忍受屈辱、咬牙坚持着,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消息,陈政的心里真是嘘唏不已,看来如姑娘在等着自己履行当初的承诺呢!可是眼下秦赵两国都在积蓄力量,不知何时才能开战。想到这里,陈政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早日将如姑娘救出苦海才是。

蒙武在一旁听着却是纳闷儿,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放着魏国王宫里的富贵荣华不去享受,偏偏要暗无天日的活受罪,真是一桩奇事。这如姑娘和吕大哥又是什么关系呢?

没等蒙武发问,魏无忌对着陈政又是一通埋怨,当初若不是你劝人家重返德军总部,这会儿如姑娘早就远走他乡了。

陈政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又从坛子里舀出一碗来,顷刻间见了碗底。

魏无忌和蒙武见这位吕大哥如此情形,也不便再说什么,各自端起碗来喝着。

三个人一时无话,还是蒙武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不知信陵君此次前往咸阳,所为何事?”

魏无忌浅笑一下,还能为了何事?如今秦赵两国又要打仗,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王兄派我去见范丞相,也是表示秦魏之好,免得秦赵一朝开战,伤及魏国啊!

蒙武也是感慨起来,这赵国在长平之战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敢赖账,真要是打起来,赵国拿什么抵御我秦国大军呢?!当初秦国打的可是韩国,本来也没赵国什么事儿,可那赵国非要贪图上党那个地方,偷鸡不成蚀把米,何苦来的呢?!诶?我怎么听人说吕大哥曾在咸阳劝过范丞相撤兵,又在赵国劝赵王不要交付六城,此事可是真的?

陈政点了点头,悠悠地叹了口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让我倒霉赶上了呢?!

魏无忌关切地看着陈政,大哥如此憔悴,脖子上带着伤,莫非与此事有关?

此时陈政因为心里挂念着远在魏国大梁的如姑娘,已是酒意朦胧起来,索性把自己在邯郸遇见秦国公子异人,又如何心生怜悯带着韩非、李牧远赴咸阳,以及在河东郡和上党的种种遭遇娓娓道来,直到自己被塞进马车来到了函谷关,把魏无忌和蒙武听得是目瞪口呆!

“大哥既然惹了范丞相,却又为了一个秦国质子远赴咸阳,这不是自投罗网嘛!怪不得大哥身上有伤,原来大哥差点儿被王稽害死在河东郡,待我来日为大哥报了此仇!”魏无忌脸上带着一副愤恨之情。

蒙武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我想起来了,前些日那个河东郡守王稽还路过函谷关来着,带着许多箱子,说是去见范丞相,里面的宝物肯定不少。原来他竟然加害过吕大哥!

陈政一听,得!自己千针万线缝制的嫁衣穿到王稽身上去了!

蒙武仍是百思不解,吕大哥就为了替嬴异人看望家母这点小事儿,便不顾自己的安危前去咸阳,还被王稽折磨一番,值得吗?!

陈政心想,我对着你们两个人也只能这么说了,难道说为了将来统一度量衡吗?!

蒙武见陈政怀有心事、一时不语,试探着询问道:我看吕大哥去咸阳,并非只是替嬴异人看望家母那么简单吧?若真是那样,吕大哥找我借马,为何不去咸阳,反而说要回邯郸呢?

魏无忌一听,是呀,为何呢?就算是回邯郸搬救兵,那也杀不到咸阳,也救不了困在上党的韩公子和李牧兄弟呀!

陈政摸着脑袋一阵眩晕,心说,我去咸阳干什么不能说,我回邯郸干什么也不能说,我他奶奶的能说啥呀我?!

“两位老弟,咱们在这大雪天的喝着酒,能不能不提这些事儿?能不能痛快的陪哥喝酒?”

魏无忌和蒙武连忙作罢,端起碗来接连敬酒,不一时,三人都喝得到了状态。

突然,从城下上来一人,趴在魏无忌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魏无忌拿眼偷偷瞄了蒙武一下,随口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你先到一旁候着去吧!

那人转身就走,却在魏无忌和蒙武身后不远处的城墙边上站着。

陈政甚是疑惑,无忌老弟,什么情况?

魏无忌看似若无其事地笑着,哈哈,此人是我的随从而已,刚才也只是问我何时启程去咸阳。我看,今日既然大雪纷飞,路上定是泥泞难行,也罢,今晚我就住在函谷关,明日再往西行。蒙将军,你不会不欢迎我住在这里吧?

蒙武也没想那么多,爽朗一笑,信陵君哪里话来,你就是今日要走,我也要留你才是。眼下刚过正午时分,时间还早着呐!你我正好陪吕大哥喝个尽兴,只管住下便是。

魏无忌端起酒碗连连向蒙武道谢之际,陈政却看见刚才那人在城墙边上鬼鬼祟祟,似乎从身上掏出个什么东西,接着往城下观望着什么。

陈政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玩儿什么花样儿?

当陈政与魏无忌的眼神触碰时,魏无忌传递了一个神秘的信号,好像是让陈政保持沉默,不要做出什么反应来。

什么滴干活?!陈政本想张口一问,却被魏无忌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只见那人在城墙边用手往上一点一点的拽动着什么,又在一闪间把什么东西揣进了怀里。

蒙武背对着那人,又被魏无忌牵引着注意力,却是毫无察觉。

魏无忌好似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挥手招呼那人来到近前,笑着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吧,今日恰逢大雪,我等便住在此地,明日再赶路不迟。

那人随即一溜烟儿跑了。

陈政的好奇心被勾动了起来,这个魏无忌在搞什么名堂?可当着蒙武的面又不好拆穿,只好暂时作罢。

三个人从正午喝到了下午,虽然是天寒地冻,可围着篝火喝着酒,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喝酒间,魏无忌竟要与蒙武结为兄弟,哪知蒙武听了吓得连忙摆手道:信陵君何等身份,我蒙武哪能高攀!再说,大秦律有明文规定,不准文臣武将私自结交诸侯,否则就是死罪。

魏无忌见蒙武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可从蒙武的话里,魏无忌却听出了一点儿意思,嘿嘿,看来对付那个王稽有办法了!

“大哥,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魏无忌醉眼迷离的盯着陈政,突然冒出一句。

“无忌老弟,有话尽管直说。”

“既然大哥要替那位秦国质子到咸阳看望家母,而此地距咸阳已近在咫尺,大哥不如明日随我一起去咸阳,待这件事后,再想办法解救困在上党的韩公子和李牧兄弟,如何?”

陈政心想,我哪是看嬴异人的亲妈,我是给这个倒霉孩子认干妈去了,好不容易准备的那些礼物也被王稽借花献佛送给范睢了,这空着手去办这么大的事儿,到咸阳刷脸呐?!

魏无忌见陈政陷入沉思,又继续做着思想工作:大哥莫非是担心范丞相?大哥可扮作我的随从,到咸阳后先住进旅店之内,我到丞相府里试探一番,若是范睢能对大哥不计前嫌、网开一面,我再引大哥去跟范睢喝场酒,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场酒搞不定的,是吧?只要范睢不为难大哥,大哥在咸阳办的事不就解决了嘛!

陈政听了一愣,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是我跟呼伦贝尔大平原说过的话呀!

“无忌老弟,你怎么能保证范睢听你的呢?”其实陈政心想,重点根本就不在范睢身上,没有了那些装满宝贝的箱子,去咸阳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大哥难道忘了,范睢可是魏国人,如今他一个人在秦国,可他的亲朋故旧还在魏国,我魏无忌在范睢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这次在函谷关偶遇大哥,定是冥冥定数,大哥只管放心随我到咸阳就是,只要我从中调和,必让大哥与范睢摒弃前嫌、握手言欢。”

陈政听着魏无忌的话倒是有几分说服力,可是心里还惦念着那些箱子,即使范睢不再为难自己,那些到嘴的肉又怎么可能从狼嘴里吐出来呢?!

“莫非大哥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政叹了口气,唉!怎么跟你说呢?自打这次从邯郸出来,我已是过度劳累,只感觉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啊!

“大哥是不是身体透支了?”魏无忌关切地问。

蒙武也是跟了一句:“那就在函谷关把透支的补起来再走也不迟!”

“无忌老弟,蒙老弟,咱们三个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怕在范睢那里不是他好我不好,就是我好他不好啊!”

魏无忌一拍胸脯,大哥不必长吁短叹,有我在,他好你也好!

蒙武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吕大哥,莫非前些日王稽带得那些箱子是从你这里抢去的不成?!

陈政颇感意外的看了蒙武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吕大哥,我猜得没错吧?我说呢,就河东郡那个荒凉贫瘠之地,他王稽哪能搜刮那么多财货呢?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吕大哥只管随信陵君前去咸阳便是,待信陵君趟平了丞相府,我再让家父出面要回那些箱子,据我所知,家父与范丞相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谁让他们一个是魏国人,一个是齐国人,都是咸阳的外来常住人口呢!”蒙武恳切地等着陈政的答复。

陈政心里一乐,他们俩要想在咸阳买房子,是不是要提供缴税证明、社保证明、无前科证明、结婚前未婚证明、爹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证明、子女DNA血缘关系证明、单亲父母未再婚证明、妈是姥姥生的爸是奶奶生的证明、证明自己还活着证明、无贷款不良记录证明、自己还能活到偿还完贷款健康证明、原户籍所在地社区同意迁出证明、能按时缴纳物业费证明、没有做过变性手术证明、名下住房仅有一套证明……?

魏无忌和蒙武两个人身子晃了几晃,当场晕倒在地!陈政连忙起身过去又是人工按压、又是按人中穴的,就差做人工呼吸了,忙活了好一阵,才见蒙武缓过一口气儿来。

蒙武猛烈地咳了一下,嘴角处流出一行血,淡淡地问了一句:吕大哥,你说完了吗?!

陈政满怀深情地将蒙武抱在怀里,哥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哥忍住,不说了!哥也想问你一句,你的嘴角咋流血了呢?!

“哥,我没事儿,都是这些天婆娘要生孩子闹的,上火,牙龈出血,方才定是火往上攻了,我这嘴里没喷出火来就不错了。”

魏无忌也渐渐苏醒了过来,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望着陈政,大哥,你来一下,我也有问题。

陈政放下蒙武移步走到魏无忌跟前,无忌老弟,你问吧,哥听着呢!

“大哥,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要想入住咸阳真的需要那些证明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需要了。”

听完陈政的回答,魏无忌失望的、沮丧的、惆怅的看着飘落的雪花,眼角留下了一行眼泪。

哎呦我去!这咋一个流血一个流泪的?!无忌老弟,你咋哭了呢?咱们爷们儿流血流汗不流泪!趁你现在神智不清,哥给你哼唱几句:男人好难,做人好难,白天男子汉,晚上汉子难,有些承诺,看来是要破产,可是青春就过了大半。男人不难,做人不难,谁不为生活而忙碌承担,有些难关走过才有答案,几十而立都不算晚。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不简单,都不简单!

魏无忌听着这首歌哭得稀里哗啦,悠悠地叹了口气,若是入住咸阳还需要那些证明该多好,天下的人才岂不都要望函谷关而却步,我们魏国何愁没有谋臣猛将,何愁霸业不成!纵是秦国有虎狼之师,我东方六国又何惧之有啊!

陈政心想,那些证明不就是缺乏诚信的损出们逼出来的嘛!诚信社会既是说给好人听的,更要让不诚信的人付出惨痛代价。你懂的!

“大哥,既然你说有些难关走过才有答案,莫非是答应与我去咸阳了?”

陈政看着魏无忌和蒙武期盼的眼神,又抬头望了望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一股酒劲儿冲上心头,他奶奶的,有信陵君魏无忌保驾,有蒙骜为我护航,老子背着老子的《道德经》,那就杀向咸阳!

此时,函谷关外已被白色笼罩,天地间茫茫一片,凛冽的寒风吹向关上的篝火,虽然想把这团炙热的火光扑灭,然而那火却越吹越旺,好似诉说着:就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七十章 呦呦鹿鸣

雪,竟下了一夜。

出发赴咸阳时陈政才看到,原来跟着魏无忌来的还有五六个随从。

陈政将《道德经》背在身上,辞别了蒙武,便坐进了魏无忌的马车。

从马车的车厢里隔窗望去,那几个随从骑着马紧紧跟着,函谷关内的街道上厚厚的积雪,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出了函谷关的西门,道路立即变得狭窄起来,两边山崖上耸立的树木都披上了银装,时而有压在树枝上的积雪掉落下来,激起一道白色的雪雾。

马车前套着两匹白马,在山谷中的积雪里奋力地迈步前行,高昂的马头显出几分帅气。

或许是路上积雪的缘故,一行人一路向西移动着,却听不见什么声响,若回头看,两行笔直的车痕,夹杂着凌乱的马蹄印,把原本平整的雪地涂抹的一塌糊涂。

陈政和魏无忌在车厢里四目相对,各自怀念着昨日在函谷关上点燃篝火、吃着烤肉喝着酒的痛快时光。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片段让人永驻心间、时常怀念,虽然那时光好像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然而正是那些不可复制、无法再来的记忆,却是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永恒画面。

一个人,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在世上有什么样的境遇,心中总有至死不忘的温暖瞬间,那些瞬间或许这世上只有你还记得,哪怕对于别人只是曾经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次对话、一场交集,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冷酷面容下最脆弱的泪点,最伤感的暖流。

“无忌老弟,昨日在函谷关上喝酒时,你的那个随从鬼鬼祟祟的干啥呢?”陈政终究是没忍住问到了这件事。

“哈哈哈哈!我就等着大哥问我这件事儿呢!你猜是干啥的呢?”

哎呦你个倚天屠龙记之明教教主的,聊个天儿咋就这么费劲呢?!

魏无忌见陈政面露不快,往车厢外张望了一下,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大哥,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知道什么呀我!”

“大哥可知我这次去咸阳的真实用意?”

陈政无奈地一甩脸:不知!

“大哥不知道就对了,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他人呀!”

陈政也是急了,站起来就要跳车,你再这么磨叽我就回邯郸去了。

“大哥咋还急了!”魏无忌连忙把陈政摁下,实不相瞒,我这次去咸阳乃是与姐夫商量好了,来秦国试探虚实的。大哥也知道,如今邯郸城是要兵没兵、要粮没粮,万一秦国真的再打过去的话,赵王连献城的心都有了。可如今赵国的人又不能去咸阳瞎溜达,所以我这次去见范睢,也是替我家姐夫走一趟,看看秦国这边是真要打、还是虚张声势。再说了,若是秦国真要打赵国,赵丹真的献城投降,那下一个灭国的就要轮着韩国和魏国了。所以我这次既是为了赵国,也是为了魏国,大哥可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可说了半天,昨天那个人在城墙上干什么还是没说呀!

哈哈,此事还是拜大哥所赐,若不是在函谷关偶遇大哥,又撞见蒙武那个愣小子,我等怎会踏上函谷关的城楼呢?!

陈政还是云里雾里的看着魏无忌,啥事儿还跟我有关系?上城楼又咋了?

魏无忌一笑,大哥恐怕还没见过攻城之战吧?如今说起来攻城掠地,那可是攻城为上啊!攻城靠的是什么?云梯呀!若是不知道敌国城墙的高度,那云梯高了低了都是要死人的。所以,哈哈,趁昨日喝酒的机会,我便暗中吩咐手下人准备了一番,量出了函谷关的城墙高度。

咦?如今你们东边的只要提起秦国都吓得睡不着觉了,没事儿惦记人家函谷关的高度干什么?

大哥这话也对也不对,虽然我们现在是打不过秦国,这不是有备无患嘛!谁敢保证他秦国就不会被我们东边儿的灭了。别看现在秦国强大,没准儿一场内乱就让它危如累卵、分崩离析。这打仗嘛,打的不是一时的输赢,打的是耐心。

陈政一听,哎呀?!你个魏无忌还跟我论起兵法来了,你说的就是看谁能笑到最后呗!

大哥一语中的,总结的就是到位!

无忌老弟,你刚才说的攻城为上,似乎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呢?

魏无忌被陈政问得目瞪口呆,一双直直的眼珠半天才恢复了转动,一只手指着陈政竟结巴起来:吕,吕大哥,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还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你,你怎会学过《孙子兵法》?

陈政一拍魏无忌的肩膀,小鬼,老子的真经都在哥的身上背着呐,何况一个孙子的兵法了。跟你说实话吧,哥也就会这一句,三十六计就记得两条妙计。

哪两条?

哈哈,美人计和走为上呗!谁要是跟我使美人计,我扛起美人就走为上,岂不美哉!

魏无忌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知大哥对打仗有何独到的见解,教教我呗?

陈政看魏无忌的神情,表面上是请教,可骨子里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既然如此,那也就甭客气了:“在战略指挥之下的兵力愈弱,则也就愈有运用谋略之必要,因为对于弱小的兵力,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谋略也许即为其最后的救星。”

魏无忌的眼睛瞪得把隐形眼镜都给撑掉了,在车厢地板上摸了半天才撑开眼皮儿塞回去。大哥,这又是哪位孙子说的?

不得无礼!这可是西域军事理论界大咖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说的。

卡,什么尔,冯什么茨?吕大哥,只知道你去西域经商,咋还对打仗的书感兴趣呢?

陈政心想,我能告诉你我这是因为上大学没对象儿,在下午三点有会那个自习室里自我催眠时看的吗?!

魏无忌还要意犹未尽的问下去,马车却突然停了,车厢外隐隐传来一阵动物的鸣叫声。陈政仔细听了听,那声音怎么那么悲戚呢?!

陈政和魏无忌走下马车、循声望去,却见旁边山崖上一头小鹿被困在了那里。那小鹿站在一处狭窄的山崖边,四条腿抖动着,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急得仰头哀叫着。

车外的随从们高兴起来,一个个翻身下马、跃跃欲试,其中有人捡起路旁的碎石,竟要将那小鹿投掷下来,也好美餐一顿。

魏无忌急忙拦住那些随从,正要招呼众人继续赶路,却不见了身边的陈政。

此时,陈政正从山崖下往上攀爬着,只见他手脚并用,一边寻找着接近小鹿的路径,一边凭借着山间凸出的山石,一会儿功夫已经爬到了小鹿的斜上方。

魏无忌顺着随从们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陈政,焦急地喊道:吕大哥,山石湿滑,你还是下来吧!

陈政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艰难地接近着那头小鹿。

那小鹿见有人靠近,已是躁动不安起来,两只前蹄试探着想要跳跃到不远处的山石上,却还是胆怯地接连后退着。

陈政见已接近小鹿,动作也变得快了起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悬在了山崖上,只有两个胳膊架在半空,支撑着全身的重量。

下面的人看着从上面掉落的积雪,不禁惊叫一声。

陈政腾出左手抓住山崖裂缝里长出的一根枯藤,右臂跟着用劲儿,两只脚也寻找着着力点,竟跃上一个石台处,坐在那里呼呼得喘着粗气。

魏无忌命令几个随从上前接应,却被坐在山崖上的陈政挥手阻止了。

陈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脸颊上的汗,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挪的走到了小鹿近前。那小鹿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人,凄厉地鸣叫声响彻山谷。

站在山下的魏无忌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吕大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接近一头小鹿。抬头望时,只见陈政压低了身子,伸出手来试图安抚那头受到惊吓的小精灵。

山下众人的眼前出现了奇异的场景,那头小鹿竟然不再鸣叫,而是面向着陈政趴在了原地。

陈政慢慢移步过去,用手抚摸了几下小鹿,这时才发现,那小鹿的腿上有一处伤口正在渗出血来。陈政来不及多想,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轻轻地给那小鹿包扎了伤口,又张开双臂将那精灵抱了起来。

正在这时,山顶的方向传来一声鹿鸣,却见一头体型硕大的母鹿站在距离陈政上方不远的地方,警惕地观察着陈政的一举一动。

顺着那头母鹿的方向,陈政接连将小鹿举上齐腰的石台,自己又翻身而上,终于把小鹿送到了一处平缓地带。望着小鹿欢快而去的背影,陈政再转身往下看时却傻了眼,咋下去呢?!

突然,山间传来一声狼嚎,陈政定睛一看,只见对面山顶上一只黑色的野狼,在白雪中格外显眼,在这只狼四周,十几只灰色的狼来回奔跑着。这群狼看来是被鹿鸣声招引而至,仿佛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一般,兴奋地等待着头狼的指示。那只黑狼停止了嚎叫,率领着群狼顺着两山之间的山脊奔跑而来。

魏无忌也听到了狼的嚎叫声,拔出佩剑向陈政的方向一指,那几个随从身形敏捷的迅速向上爬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那几个随从与陈政会合后,留下两人持剑断后,其他几人扶着陈政从山崖上辗转下来,也都是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等那两人从山上下来后,魏无忌连忙催促众人上马,然后将陈政扶上了马车。

马车再次前行,坐在马车里的陈政仿佛做了场梦一般,刚才也不知怎么着就不由自主地爬到山崖上救那小鹿,现在坐回马车里就好像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的如梦似幻。

魏无忌关切地看着陈政,吕大哥,方才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爬上去,万一摔下来或是被狼群围住,岂不就糟了!就算是想救那头小鹿,我派人上去也就是了,何必让你冒那么大的危险。

陈政压根儿没有听清魏无忌在说什么,轻叹了一声道:“唉!不知那小鹿能否逃脱群狼的追赶啊!”说完便暗自神伤起来。

魏无忌却是一笑,想不到吕大哥竟是如此悲天悯人,连一头小鹿都要如此挂怀,何况是人呢!真是让小弟开眼了。

“鹿就是天下啊!”陈政悠悠地冒出一句。

“大哥此话怎讲呢?”

“无忌老弟难道没听过逐鹿天下、群雄逐鹿?这鹿是温顺胆小的动物,而且很容易驯服,就如同天下的老百姓。所以把鹿比作天下,谁得到了鹿,谁就得到了统御天下的权力。”

“哈哈哈哈!吕大哥竟从方才那头小鹿想到了天下,果真是非同凡响!小弟我虽未听过逐鹿天下、群雄逐鹿之语,可也曾拜读过太公所著的《六韬》,其中有‘取天下若逐野鹿,而天下共分其肉’一说,与大哥所言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如今周室衰微,各国都垂涎觊觎大哥所言的天下之鹿,正是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即使大哥背上背着老子的道德真经,可那老子的学说却是被世人遗忘冷落啊!老子有云: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方今天下的战马都披挂着铠甲,哪还管什么天下有道还是无道。天下已经失道数百年了,各种权谋诡诈、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多少王侯昨日还在欢歌燕舞、一朝却身首异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你我生逢乱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哀叹啊!”

“无忌老弟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原来你对老子的学说也有研究,佩服佩服!”

“吕大哥不要高抬我了,逐鹿天下、群雄逐鹿我也是刚从大哥口中听到,不知大哥从哪里学到的呢?”

陈政笑了笑,《鹿鼎记》,没看过吧?逐鹿、问鼎,都是觊觎天下的意思呀!

《鹿鼎记》?没听说过。写的啥呢?

哈哈!就是韦小宝的故事。

这逐鹿的出处是太公的著作,问鼎嘛,就是楚庄王询问周鼎的大小轻重,可韦小宝是哪位?吕不韦,韦小宝,难道是大哥的儿子?可大哥至今还没成亲呀?

好吧!哥不跟你贫嘴了,否则就成了张大民的故事了。改天哥再去西域给你带一本儿《鹿鼎记》,那个韦小宝找了七个媳妇儿,我他奶奶的名字里也有个韦字儿,虽然让别人喊成了韦哥儿,可现在还一个人儿干靠呐!

呵呵!改天我在魏国搞一场选美大赛,定要满足大哥的这点心事儿。

无忌老弟如果真要那样的话…

如何?

选美之前一定要选好评委!

大哥门儿清啊!诶?既然吕大哥把方才那头小鹿比作了天下,那群狼该比作谁呢?!

无忌老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那群狼就是如今的诸侯,头狼就是秦国。可是秦统一了天下呢?谁又变成了鹿,谁又变成了狼?若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天下岂不还要大乱。

吕大哥,天下鹿和天下狼都是生生不息,虽说方才那小鹿可怜,难道那嗷嗷待哺的小狼来到世间就该活活饿死吗?!记得大哥在大梁时曾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不知你我能否看到天下停止纷争的那一天啊!

无忌老弟,你的意思就是鹿鸣和狼嚎都不停歇呗!那咱们在这乱世也别只顾着认倒霉,咱们该唱也得唱:每夜唱不停,为那心中一段不了情,盼望陪伴你,寻觅眼前应走的路径。

吕大哥,你唱歌咋声调不对劲呢?好像舌头没捋直呢?

这是西域粤语唱法,谢谢!

第七十一章 武王举鼎

两匹马,蹄儿朝西,驮着陈政和魏无忌,顶风冒雪流鼻涕,你说容易不容易!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只要胸怀理想肩扛道义,邪恶打不过正义。

进了咸阳,魏无忌找了一处战国无星级豪华大酒店住下,还不惜重金把陈政里里外外的重新包装一番。虽然陈政还留着一头短发,可那高高的发冠一戴,也是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魏无忌将陈政安排妥当,便坐上马车奔赴秦国丞相府,嘱咐陈政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哪知到了丞相府门口一看,魏无忌当场傻了眼,只见一排排马车旁站着数不清的各国使者,都在等着里面叫号呐!据说有的使者前一天晚上就带着盒饭在门口蹲守了,可奇怪的是人家丞相府叫号不按套路出牌,为啥呢?因为不知哪个门客发明的办法,摇号!每天摇出一个幸运号码,也就接见半个时辰,多一个也不伺候。

要不说弱国无外交呢!如今秦国当着七个葫芦娃的老大,不高兴了想揍谁就揍谁,其他六个小弟能不上赶子巴结嘛!

果不其然,丞相府的大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位来,手里抱着个小木筒,门外的人群呼啦啦围了过去,期待的眼神聚焦在那人身上。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范丞相说了,为了体现公开公平公正,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摇出幸运号码。”那人说完,从怀里掏出几根竹简放到了小木筒里,接着便摇晃起来。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根竹简被摇晃而出,那人捡起来煞有介事的看了一眼,把竹简举过头顶道:三号,燕国使者。燕国使者来了没?没来就摇下一位了啊!

人群中瞬间举起一只手,只见燕国使者兴奋的挤出人群,一口的东北普通话:借过,各位,对不住了,这事儿整滴,多不好意思!

周围人都不服气的议论起来,咋昨天是燕国,今天还是燕国,燕国这只小燕子在秦国丞相府里造窝了是咋地?!他就是旧时王谢堂前燕,也该往寻常百姓家飞一飞了,咋还在这儿连着飞个没完了?!

众人眼看着燕国使者飞进了丞相府的大门,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唉!最后一声得,还得发扬风格,只好明天再来抽奖了。

“我说,要不咱们去秦国王宫找秦王聊一聊,如何?”人群里一人问另一人。

“嗨!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咋地,如今秦国的国政都是范丞相拿主意,秦王对这位范丞相可是言听计从。你找秦王?就算秦王说了不打你们,范丞相歪歪嘴唇儿,那秦国野狼们还得杀到你家门口去。啥也别说了,明天再来吧!”

转眼间,秦国丞相府的门口就剩下魏无忌这一辆马车。

一个随从站到车厢外低声道:信陵君,我们也先回吧?

魏无忌坐在马车里,把车厢的窗帘儿拉开道缝,厉声道:“回什么回?!亏你们还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连这点事儿也看不明白。给!麻利儿的把这事儿给办了。”

那随从接过魏无忌递来的两个金饼子,转身走到丞相府大门前,把刚才摇号那位拉到一边一阵嘀嘀咕咕,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陌生人此刻就像多年没见的亲兄弟一般,真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根本没把过路的行人放在眼里,毕竟人家是纯洁滴工作关系。

在握手、拥抱、亲手背、亲脸颊等一系列告别动作结束后,那随从一溜烟儿回到马车旁,嘴里就蹦出三个字儿:妥妥滴。

魏无忌朝随从点了下头,放下车厢窗帘儿,吩咐车把式,太子府滴,开路。

马车在咸阳城里一路狂奔,来到了秦国太子府前。

听说信陵君驾到,那太子嬴柱拍着巴掌跳了出来,比曹操见了许攸还高兴!

“哎呀呀,唉呀呀呀呀呀呀,无忌老弟啥时候到的咸阳,哥哥我可想死你了!”嬴柱拉着魏无忌的胳膊一阵寒暄。

“安国君,咱可真是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弟弟我也想死你了。这不,刚到咸阳,第一个就来看望安国君。我家哥哥送给安国君的七八个魏国美女可还受用?”

“无忌老弟见了哥哥咋还安国君长、安国君短的,喊柱子哥就行了!哈哈哈哈!你家魏王真是客气,那七八个美女长得个个水灵,能不受用嘛!快快快,咱们哥俩喝个痛快!”

走进太子府的客厅,只见里面环立着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个花枝招展、妩媚动人,看得魏无忌也有点儿心神荡漾、飘飘忽忽了。

魏无忌指着那些女子道:这些是?

嬴柱拿手指指点点得介绍着:哦,那几个是齐国的,一说话都是满口烧饼味儿,那几个是燕国的,一嘴的十三香味儿,那几个是从蜀郡过来的,浑身都是火锅调料味儿,还是魏国的美女好啊!说啥也是中、中、中,真够实在!

魏无忌一乐,她们说“中”不算中,安国君,哦不,柱子哥说“中”那才真是中。

嬴柱招呼下人去准备酒菜,接着便坐在那里长吁短叹起来。

魏无忌一愣,柱子哥有啥心事呢?

嬴柱拿眼盯着魏无忌道:自从我当了太子,咱俩还是头一回见面儿。现如今,一看到你我就想到过去,就立刻让我血冲到脑子里去啊!

“哦?柱子哥不妨说来听听。”

嬴柱慢吞吞述说着:要说嘛,这太子之位本来也没我什么事儿,我也乐得逍遥自在。哪成想,我那苦命的哥哥在你们魏国待得好好的,突然就死在了大梁。你说说,我要是再有几个兄弟该多好,也不至于父王就剩下了我一个儿子,这太子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我就不明白了,当这太子有什么好,每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走到哪都跟着那么多人,连说话都要掂量来、掂量去的,我都快憋死了!若是没有这些个美女陪着,哥哥我恐怕早就抑郁了!

魏无忌一笑,当初你那王兄质于魏国,我和我家魏王可是没有亏待他呀!

嬴柱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那哥哥虽然是在你们魏国当人质,魏王和信陵君对他可是没得说,不但每天好酒好菜招待着,还让他月月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整得我都想替他去魏国当人质了。他要是活着该多好,我也不用被关在这太子府里受这份罪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哥哥当了秦国的太子,将来就是秦王,普天之下谁敢不怕哥哥,到时候哥哥号令诸侯如同驱使奴仆,岂不痛快?!

嬴柱连连叹气道:信陵君就不要取笑哥哥了,你还不知道我吗?!这太子之位在别人眼里是块宝,在我眼里就是块土啊!让普天之下的人都害怕有什么意思?将来就是当了秦王,还不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满脑子的打打杀杀,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与其摊上那么多的烦心事儿,还不如每天有美女作伴,闲着没事儿打个猎、斗个狗、看看歌舞、喝个酒呐!

魏无忌心中暗自高兴,脸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心想,眼前这个秦国唯一的接班人说出这番话来,那可是东方六国之福啊!当初那个秦国太子在魏国当人质时,魏王发现那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于是甜言蜜语、美酒美食、莺歌燕舞、美女如云的一通糖衣炮弹,本想把那个秦国太子给整颓废就得了,结果用力过猛,让人家在锦绣乡里、万花丛中含笑爆炸而死。一个太子倒下了,又一个太子站了起来。甭管你们秦国的王多厉害、丞相多能干,我把你们未来的接班人弄成纨绔子弟、色眼眯眯,整天开着豪车在夜店里泡妹子,哈哈,甭管你是什么二代,都给你变成哭一代。只要秦国不再出现嬴荡和嬴稷这对儿魔头,东方六国的好日子就能长久一些了。

魏无忌仍在试探着嬴柱:柱子哥如今春秋鼎盛,听说光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女儿更是数不胜数,就冲这份劲头儿,将来当了秦王,定是一代英主,切不可说出如此话来,秦国的重担你不挑谁挑呀?!

嬴柱一脸苦笑,信陵君莫要再取笑哥哥,先王们是英主,我充其量也就当个顽主。就拿先王来说吧,那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惜被鼎砸死了。父王有范丞相和白将军这对儿左膀右臂,那也是左勾拳加右勾拳的大力水手。打个比方说吧,先王就是哆啦A什么梦里的胖虎,父王就是小夫,我也就当个大熊罢了。

原来,当年车裂商鞅的秦惠文王嬴驷有儿子若干,其中一个是王后生的胖虎嬴荡,一个是小妾芈八子生的小夫嬴稷。

嬴荡怎么说也是秦惠文王的嫡长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王位。可这厮简直就是胖虎附体,指挥着秦国的虎狼之师一会儿下血雨、一会儿刮腥风,定要把全天下的玩具都抢到自己家里。

在攻占韩国的宜阳后,嬴荡亲自到前线查看缴获的各种遥控飞机和变形金刚,得意一番后还觉得不过瘾,听说洛阳周王室的太庙广场宽阔,是个玩儿无人机的好地方,于是领着一大帮人不买门票就闯了进去。当嬴荡看到太庙里一字排开的九州宝鼎时,在“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这九鼎之中指了指,愣说雍州之鼎属于秦国,连“嬴荡到此一游”这几个字都懒得往上面刻,就要把那个龙文赤鼎扛回家。

周王室的导游兼讲解员可不干了,哪有你这么参观景点儿、出来旅游的,人家乱写乱画“到此一游”的素质就够低的了,你可倒好,看上哪个直接扛回家,你家老师没有教你最基本的文明礼仪吗?没有教你最起码的道德规范吗?

嬴荡把眼一瞪,没有,我从小被罚站、叫家长的,上那些课时我不是站在教室外面,就是在叫家长的路上,没听过,咋滴啦?!

导游也是醉了,我看你不是没听过,是考试就不考那门课。

嬴荡也急了,甭管我们学校有没有那门课,这个鼎我是要定了。

导游伸腿往后撤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来:既然你这么任性,那就请吧,你要是能把这个鼎扛走算你丫厉害。

嬴荡从秦国带来的大力士孟贲在一旁忍不住了,让我先试试!结果,眼珠子都撑得掉地上了,那鼎也只是远离了地面一点点。

为了显示自己是大力神转世,也为了把龙文赤鼎扛回家腌陕西白萝卜咸菜,在导游的刺激和孟贲的加油声中,嬴荡瞬间变身绿巨人,结果扛起大鼎后,大裤衩都崩飞了,眼睛都渗出了血,不但一步也没迈出去,还失去平衡脱了手,千斤大鼎直接砸到了脚面上,来了个粉末性骨折。旁边秦国跟来的人吓得连忙上前抬鼎,再一看,嬴荡的右脚就像被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踩过一样成了平面几何图案。

可怜的嬴荡当晚在痛苦的嚎叫声中与世长辞,享年二十三岁。

国不可一日无主。嬴荡死了,还没有儿子,其他兄弟们开始紧锣密鼓的上演夺嫡大战。

世上有一句话叫做: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可王位却往往留给毫无准备的人。那些争得热火朝天、打得死去活来的王位继承人们,最后的下场往往是被撕掉名牌儿、直接OUT。然而就是那些逃亡在外、有家难回,饿得不是吃人肉就是吃土的人,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在秦国丞相魏冉和赵武灵王赵雍的关怀和帮助下,嬴稷从内乱不休、战火纷飞的燕国辗转回到了秦国。魏冉有了拥立之功,赵雍有了跟秦国说话的底气,嬴稷成了秦王,又一场皆大欢喜的新戏开演了。

此时此刻,魏无忌看着眼前这个倒在地上、扶不起来的柱子哥,心中暗自庆幸,看来,继嬴荡和嬴稷之后的秦国可以消停一下了。

在一行行侍女的来回穿梭中,满桌子的青铜器里放满了肉、倒满了酒,嬴柱和魏无忌举樽畅饮,观赏着秦国劲舞团的现场演出。

在喝酒的间歇中,魏无忌旁敲侧击的向嬴柱打听着秦赵两国即将开战的消息。哪知这位柱子哥对打仗的事根本就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对着魏无忌只是嘻嘻哈哈搪塞一番,一句有价值的情报也套不出来。

魏无忌看这位嬴柱不是装傻,是真傻无疑,也只好作罢。

正喝着,太子府的门岗急匆匆来到嬴柱近前,瞬间变身为卡带录音机飞到了桌案上,嬴柱拿起耳机听了听,立刻变形为一个大炮筒飞了出去。

魏无忌愣在了当场,什么滴干活,是红蜘蛛又叛变了还是汽车人打过来了?声波给威震天传递了什么消息,竟让他如此兴奋?!

第七十二章 华阳夫人

秦国劲舞团见太子迈着大步飞奔了出去,立刻停止了演出,一个个退到一旁垂首侍立。

魏无忌正呆坐着,从外面传来一阵大笑声,只见嬴柱身旁跟着一人走了进来。

“信陵君好雅兴,不在大梁陪魏王饮酒作乐,却跑来咸阳太子府中,莫非是听说秦赵两国又要打仗,帮你家姐夫刺探虚实来的不成?哈哈哈哈!”

魏无忌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一边拱手施礼一边笑道:春申君不愧是博学广闻的辩才,一进门就拿唇枪舌剑对着小弟,我可不是黄歇大哥的对手啊!这秦赵两国开战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我各为其主,恐怕哥哥此时来咸阳也不是为了怀旧,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黄歇面带笑容指着魏无忌,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无忌老弟嘴上说不是我的对手,可转眼间就把我的话给送了回来,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厉害厉害!就算我为了楚国而来,那也比不上无忌老弟呀!如果换做是我,哥哥是魏王,姐夫是赵国的平原君,我是该为了魏国来呢?还是该为了赵国来呢?没准儿两者皆是呢?哈哈哈哈!太子,你说呢?

嬴柱摆手道:你们两个就别打哑谜了,我也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还不快快入座,今日先是信陵君,又是春申君,我这太子府真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我与春申君已是数年不见了,快给春申君上酒,咱们开怀痛饮便是。

三个人席地而坐,拿起桌上的酒樽彼此寒暄着,刚喝了几樽,黄歇伸出两个手掌拍打了三下,一个楚国侍者走到近前等待着吩咐。

黄歇朝那侍者一摆手,去,把我给太子准备的礼物送进来。

嬴柱看着侍者应声而去的背影,面露疑惑道:春申君能来我这太子府就是给足了面子,还带什么礼物呢?

黄歇手捻胡须笑了起来,老夫今年五十有五,太子正值不惑之年,就当我倚老卖老,太子对这礼物只能笑纳,可不能驳了老夫的面子啊!何况,今日带来之物只是楚国的特产,无甚稀奇。

正说着,从客厅外陆续走进二三十个楚国侍者,手拿肩扛的一阵忙活,把嬴柱和魏无忌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只见那些侍者在一阵紧张有序、有条不紊的忙碌后,一架三层的青铜编钟组装好了。那编钟自下而上按照大小排列,上面除钟钮外,布满了繁复华丽的花纹,真是富丽堂皇,让人看了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魏无忌绕着编钟看了几圈,直愣愣盯着黄歇道:这,这就是你说的楚国特产?

黄歇抿嘴一笑,拿眼顺势观察了一下嬴柱的表情,这编钟当然是楚国的特产,难道魏国和赵国也能做出如此精美之物吗?

魏无忌被黄歇这一问给噎了回去,心想,这楚国为了巴结未来的秦王,也真能下血本儿!就这套编钟,全天下也没几个。

嬴柱咧嘴看着黄歇,我说春申君,编钟自是高贵之物,可我这太子府里也没人会演奏啊!即使是咸阳最好的乐师,我也不敢让他去敲击如此神物,放在我这里不就闲置了嘛!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太子会这么说。想当初我家楚王在秦国为质之时,我陪他在咸阳足足待了十年光景,我和太子也交往了十年,就冲咱这交情,我能送来一套发不出声音的编钟吗?

黄歇说着又是击掌三下,从门外走进几个楚国乐师,在黄歇的招呼下,现场演奏了一段音乐盛宴。

“这几个乐师一并送给太子,也好让太子随时听到这天籁之音。”黄歇得意的看着嬴柱。

魏无忌见黄歇又是送编钟又是送乐师的,自己这回空手而来,心中不免尴尬,他奶奶的,这个黄歇的戏法变完了没有?!

“啪啪啪。”嬴柱和黄歇正在彼此客气着,冷不丁听见魏无忌拍了三下手掌。

客厅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转眼间进来了十个楚国美女,个个都是顾盼生情,清一色的A4小蛮腰。

此时再看客厅里的齐国、燕国、蜀郡美女们,都气得斜眼儿皱眉、牙齿咯咯作响,号称天下第一的楚国美女进了太子府,我们就做好去太子府的财务处报到的准备吧!

“信陵君,我带来的这些美女可是准备压轴呢,你咋先替我拍上手了?咦?你盯着太子看什么呢?”黄歇正在责问魏无忌,却见魏无忌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嬴柱,什么情况?

黄歇一扭脸,哎呦我去,还不赶快来人,太子流血了!

只见嬴柱两个鼻孔喷着血都流进了嘴里,嘴里的哈喇子都流进了脖子。

太子府的一帮美女拥上前去给嬴柱又是擦鼻子又是擦嘴又是擦脖子,嘴里纷纷念叨着:太子,你这火气咋还这么大呢?!

魏无忌酸酸的看着黄歇,我说春申君,你可真是有备而来啊!

黄歇一笑,这楚国编钟和美女只是一点儿土特产而已,洒洒水啦!信陵君也不要见怪,这可是我家楚王的一点心意。

怪不得我家姐夫的门客去楚国拜访春申君时,头上都戴着玳瑁的簪子,剑鞘上都镶嵌着珍珠美玉,可春申君的门客们却都穿着镶满宝珠的鞋子,真是相形见绌、甘拜下风啊!

哪里哪里!我们楚国自是物产丰饶、人杰地灵之地,区区宝珠做的鞋子算什么。只要秦楚两国盟约永固,楚国定然肝脑涂地、不竭余力。

呵呵!魏无忌一笑道:据说秦楚两国订立盟约还是春申君之功劳啊!当年秦王打算派白起率领秦、魏、韩三国兵马进攻楚国,春申君在秦王面前一通雄辩,秦楚两国反倒结成了联盟。若不是这件事,当初春申君又怎会陪着你家太子熊完到咸阳当人质呢?!又怎会与太子有十年的交情呢?!又怎会被当今的楚王熊完任命为楚国令尹,赐给你淮北十二县的封地呢?!

哈哈哈哈!黄歇大笑起来,手指着编钟和美女道:信陵君所讲的也不是什么秘密,秦楚世代联姻,订立盟约自然是对两国都好,只是魏国和赵国的日子不好过罢了。难道信陵君是看到我送来的编钟和美女,心生妒忌了不成?!

魏无忌也不甘示弱,春申君不要忘了,当年张仪以六里之地谎称六百里商於之地,欺骗楚怀王与齐国断交,后来又托故不见楚国使者,害得楚怀王派人到齐国羞辱齐王一番,齐楚两国成了仇人,秦国在一旁笑掉了大牙。楚国为了挽回面子,竟然挥师西进,先败于丹阳、又败于蓝田,楚怀王还被秦国骗到咸阳软禁起来,最终客死他乡。其后,秦国大良造白起大举攻楚,在鄢城淹死了数十万楚国军民,继而攻陷楚国国都郢,烧毁了楚国先王的陵墓夷陵,楚襄王被迫迁都才得以自保。这些事可都是殷鉴不远、历历在目,今日春申君谈及秦楚之好却为何如此从容呢?!

黄歇瞪着魏无忌刚要反驳,嬴柱摆动双臂劝了起来:好啦好啦,今日在我这里难得一聚,何必如此呢?两位,不管你们这次为何来到咸阳,在我这太子府中可不能谈打仗的事儿。

看在嬴柱的面子上,黄歇的脸上瞬间转怒为喜,和颜悦色地看着魏无忌道:久闻信陵君门下多雄辩之士,今日得以领教,果然是名不虚传。魏国能有信陵君这样的当世大才,岂能被秦国轻易灭掉呢?哈哈哈哈!

魏无忌心里这个气,黄歇表面上是夸自己,其实是把魏国损了一通,就好像手里给你献了一束花,下面却踩着你的脚,还让你无处发作。

正在这时,门外的侍者高喊道:夫人到。

话音刚落,原本可以变成大炮筒的嬴柱瞬间变成了加特林,又变成了小冲锋,又变成了三八大盖儿,又变成了弹弓子,最后干脆把自己变成个带着黑眼圈儿的猪头给弹了出去。

魏无忌和黄歇听说太子夫人到了,也赶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好热闹啊!这又是歌舞、又是编钟的,还来了这么多楚国的美女,我要是不来看看,岂不是没有眼福了?!”那太子夫人进了客厅,来回打量着那十个楚国美女。

“夫人,你怎么来了?”嬴柱满脸堆笑,神色却是异常紧张。

“怎么,你这里来了这么多我们楚国的娘家人,我就不能看看吗?”

“能,绝对能!”

“要说呢,还是我们楚国的美女天下第一,你看看,这些个妹妹长得多么娇俏玲珑、讨人喜欢,我是不能比了,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只等着成了黄脸婆被人嫌弃罢了。”那夫人说着便走到了黄歇面前,冷冷一笑道:春申君,咱可都是楚国人,这些妹妹是你带来的吧?你说说,我本来就远在咸阳日夜思念楚国,你是让我看着这些妹妹心生思乡之愁呢?还是平生思乡之恨呢?

黄歇站在那里深施一礼道:黄歇见过华阳夫人。以华阳夫人之美貌,此等女子只能是东施效颦,与夫人相比可是望尘莫及呀!

“春申君真会说话。可这人再会说话,也不能到别人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若不是方才这编钟之声引我来此,又看在你千里迢迢从楚国而来,我恐怕就要叫人逐客了。”

黄歇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垂着头低声道:夫人怕是误会了吧?若是黄歇有何做得不妥之处,还望华阳夫人明示。

那华阳夫人却不再理会黄歇,扭脸看着嬴柱,你,跟我到后堂说话。

嬴柱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夫人,嘴角里隐约飘出两个字:不去。

华阳夫人把眼一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嬴柱晃着脑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扫视着四周,蚊子哼哼般把刚才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华阳夫人伸手就要揪嬴柱的耳朵,突然想起此时客厅里站着很多观众,脸上瞬间开出花来,太子,我有几句悄悄话,你跟我到后堂,咋样?

嬴柱见夫人有所忌惮,似乎有恃无恐起来,厉声喝道:我说不去就不去!我堂堂秦国太子,你说去我就去啊?!你是太阳啊?!

那夫人凑到嬴柱身边低语了两句:看这么多人的份儿上给你留点儿面子,差不多就得了啊,再说不去,小心老娘晚上抽你!

嬴柱听着夫人的窃窃私语,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还差不多,你求我咱就啥都好说,后堂,走着。

华阳夫人领着嬴柱去了后堂,转眼间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又传出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我不就是没给你生个儿子嘛,你就这么欺负我,我已经容忍你那么多美女了,你还嫌不够是不?有我没她们,有她们没我,你选吧。

一阵出奇的安静后,嬴柱和华阳夫人面带笑容,手挽手走了出来,众人一看,我去!俩人牵手成功了?!

只听嬴柱笑着说到:是女嘉宾的真诚打动了我,她刚才跟我说她一见我就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是秦国太子,不是因为我有钱有势,不是因为我将来会当秦王,她就是喜欢我这个人,虽然我没啥本事,虽然我很花心,她说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什么也不在乎。

华阳夫人一拍嬴柱的肩膀:讨厌!你怎么把人家跟你说的悄悄话都告诉别人了?!我就是不喜欢什么王二代、富二代,我只是在乎他这个人,只要他老实、啥都听我的,就算日子过得苦一点累一点也没关系。

在场的众人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其实心里在想,你他奶奶的摘着树上的桃子说你喜欢吃苹果,牵着秦国太子的手说你想找个普通人,手撕鬼子呐?!你撕得是我们脆弱的智商。眼前这个嬴柱虽然其貌不扬、甚是普通,可也是老老虎生的小老虎,脑门上天生就画着个“王”字,而别人呢,脑门上自带着不是个“穷”字就是个“忍”字,不是在家里出苦力,就是往自己心上扎一刀。

编钟演奏班情不自禁地敲打起来,歌舞团成员齐声唱起:往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在原地不动是为了看得更明白,爱情不能不清不楚。往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在纷纷扰扰之间我明亮了双目,找能与我相爱的人,一起到老。

华阳夫人突然举手叫停:咔!都别闹了,说正事儿。方才太子在后堂跟我说了,春申君带来的这些妹妹是送给信陵君的,我方才也是误会了,还以为春申君要把我家太子的身体都掏空呢!太子要是被掏空了,秦国怎么办?我怎么办?为了他好我好大家都好,信陵君就领了春申君这份美意,多辛苦辛苦吧!

魏无忌和黄歇都瞪直了眼,魏无忌心想,我就是想收下这些美女,可当着太子的面敢要吗?!黄歇心里更是叫苦,这个华阳夫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奶奶的知道我为了挑选这些美女费了多少劲吗?!

事已至此,也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好从长计议。

华阳夫人客客气气的拜别了魏无忌和黄歇回房去了,三个人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

魏无忌和黄歇领着楚国美女们从太子府中出来,黄歇不解地看着魏无忌:无忌老弟,我听说你家魏王送给太子七八个魏国美女,怎么就没事儿呢?

“呵呵,我们送的美女都安排在了太子府外面,不然的话,也得被华阳夫人连铺盖卷儿给轰出来。”

“哎呀,你咋不早说呢?”

“你也没问我呀!春申君是头一次送美女吧?”

“可不嘛,看来老夫还要向你多多请教啊!”

“我哪敢指教春申君呢,不过,倒是可以跟我吕大哥多聊一聊,也许收获颇多呢?”

“哪个吕大哥?”

“卫国商人吕不韦,春申君认识否?”

黄歇听魏无忌提起了吕不韦,立刻瞪大了眼睛,我能不知道他嘛,他跟我家楚王和秦国的范丞相可是相交甚厚啊!

魏无忌一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吕大哥这会儿就在咸阳城中,你我何不将这些楚国美女送给他,他如今可仍是孤身一人。

得!就按你说得办。

哪知魏无忌和黄歇赶到咸阳的无星级酒店后才知道,那位吕不韦却已是不知所踪。

第七十三章 敲山震虎

打开陈政的房间看时,只见里面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异常迹象,倒是那几卷道德经的竹简也不见了踪影。

魏无忌和黄歇等到很晚也不见陈政回来,派出去查找的人也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黄歇只好先行告辞,临走时愣是把楚国美女们留了下来。

据黄歇讲,当年楚国太子熊完在秦国当人质时,当今的范丞相也是落魄潦倒、甚不得志,熊完和范睢一个来自楚国,一个来自魏国,都是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那叫一个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恰在当时,两人遇到了经常往返于咸阳的吕不韦,好似冬天里的一把火一般,又是温言宽慰,又是雪中送炭,三个人的关系可是杠杠的。

如今熊完回楚国当了楚王,对吕不韦也是时常感念。既然楚国美女们被华阳夫人拒之门外,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再领回去,没准儿送给吕不韦,楚王更高兴呢?!

送走了黄歇,安顿好楚国美女,魏无忌辗转反侧,担心那位吕大哥出了什么事情,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当赶到秦国丞相府门口时,又是一片人声鼎沸。

随着一根竹简被摇晃而出,果然不出所料,魏国成了今天的赢家。

魏无忌在场外观众的羡慕嫉妒恨中步入了丞相府的大门。

面带疲惫的范睢接见了面带倦容的魏无忌,两个人都是哈欠连连、两眼惺忪。

“信陵君,我是因秦国的国事操劳才这般模样,你是个什么情况?”

魏无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只因昨日来到咸阳,我这个人一到外面就睡不踏实,还是在家里睡得安稳呐!

范睢好似被传染一般也打了个哈欠道:信陵君昨日就到了咸阳,何不让人通报于我,我不见谁也得见信陵君,谁让我是魏国人呢!

魏无忌一摆手,如今范丞相在秦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丞相,正是因为我从魏国来,才更应当遵守丞相府的规矩,免得让外面人说三道四,坏了范丞相的声名。

哈哈哈哈!范睢大笑起来,不愧是魏王的左膀右臂,能为我范睢考虑到这一层,信陵君的贤名真是名符其实呀!你我都是痛快人,免了那些啰哩啰嗦的客套话,信陵君此来咸阳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魏无忌见范睢开门见山,心里也是痛快,既然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也少了很多繁琐,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便是。

“范丞相,听说秦国因为赵国违约,如今正在备战,不日便将进攻赵国,此事可是真的?”

“哈哈哈哈!信陵君是为魏王而来,还是为你家姐夫平原君而来呢?”

“当然是为了魏国而来。我既然是魏国的臣子,自当以国事为重。秦国若是大举进攻赵国,魏王担心的是殃及我们魏国呀!”

范睢心里将信将疑,脸上却轻轻一笑道:魏王多虑了。当初我秦国攻下野王、分割上党,那自是秦国与韩国的事情,可那赵国却贪图上党这个便宜,竟要不劳而获,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那姐夫平原君还劝赵王派兵进驻上党,这才有了长平之战。若不是我在秦王面前求情,白起将军也许此时早已攻下了邯郸、灭掉了赵国。如今倒好,赵国答应交付的六座城池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害得我在秦王那里抬不起头来。信陵君你来评评理,那赵国是不是在自取灭亡?我大秦只有踏平邯郸城,才能消了秦王和我的心头之恨。

“看来秦国将要攻打赵国是真的了?”

“呵呵!你若认为真就是真,你若认为假那就是假。若是秦赵两国再起兵戈,还望魏王和信陵君冷眼旁观,切莫一时糊涂妄想援助赵国,反而给自己带来灭国之祸啊!”

“那可否问一句,秦国将何时发兵呢?”

范睢眼珠子转了两转,这个嘛?我还要与秦王商量商量,当然是时机成熟之时了。

魏无忌一听,得!看来今天别想从范睢这儿套出什么话了,这个老狐狸的舌头绕来绕去,比泥鳅还滑溜儿,再问下去也是无益。不过,吕大哥的事情,也得借机试探一番。

“听说范丞相与那卫国商人吕不韦有些交情?”

范睢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换了一番神色。

“哈哈哈哈!今天信陵君来我丞相府,看来不只是为了秦赵两国的事啊!据我所知,信陵君和吕不韦也是相交甚厚,不然他怎会在赵国去韩国的路上拐到了大梁呢!”

“范丞相果然是消息灵通,什么事也瞒不住呀!不知范丞相多久没见到他了?”魏无忌说完,观察着范睢脸上的细微变化,倒要看看吕大哥的失踪是不是跟面前的范睢有关。

“这个嘛,让我想想,好像我这位吕老弟跟什么苏秦的弟弟叫苏什么的来过一次咸阳后,就再没见过。”

“范丞相说的可是苏代?”

“对对对,就是那个玩儿舌头的。我那吕老弟不知怎的跟这个姓苏的搅和在了一起,能学到好吗?!上次见面时,吕老弟跟从前可是大不一样了,几句话就能把你绕进去,我都被他害惨了。本打算派人把他请到咸阳叙上一叙,嘿嘿,这小子不是玩儿弓箭就是玩儿失踪的,还请不来了。莫非信陵君知道我这吕老弟的下落?”

魏无忌思量了一下,还是先别说吕大哥就在咸阳,再试探试探再说。

“范丞相想把他请到咸阳所为何事呢?难不成我吕大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丞相?”

“嗨!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是见他跟着那个苏秦的弟弟叫苏什么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生怕他被那个苏什么的给带坏了。后来听说他在赵国、魏国还有韩国一通信口开河,果真是被那个苏什么的带到沟里去了。对,那个人叫苏代,专门把人往沟里带。天下人都知道我范睢和吕老弟的关系,如今我当着秦国丞相,他却被人灌了满脑子的合纵之说,我也是想把他请到咸阳开导一番,免得他越陷越深、误入歧途嘛!”

魏无忌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我还以为你要把吕大哥扔进油锅、千刀万剐呢!

“方才听范丞相一席话,果真是对我吕大哥情真意切呀!怪不得外面传闻说范丞相当年初到咸阳落魄之时,与吕大哥情同手足呢,看来,还是患难中结下的友情更为可贵啊!实不相瞒,如今吕大哥就在这咸阳城中,我与他在函谷关偶遇后相伴来此,可他昨日却忽然不见了。”

范睢听后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口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听说他从邯郸往咸阳而来,被白将军扣留在了上党,我还派人前去接应,哪知派去的两个门客也不见了踪影。

魏无忌听范睢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范丞相只知吕大哥被白起将军扣留,难道不知他还在河东郡有什么经历吗?

哦~!也怪王稽那厮多事,仗着当年将我从魏国带到咸阳,如今越发的张狂放肆。他将吕老弟骗到河东郡折磨一番,竟然还跑到我这里邀功,真是不自量力、愚蠢透顶,我已狠狠责罚于他。信陵君是何等身份,自不必将这样的人挂在心上。

魏无忌一想起王稽就恨得牙痒痒,将来定要找个机会为吕大哥报仇,可此刻在范睢面前却不便表露出来。

范睢当着魏无忌的面吩咐手下人传令出去,在咸阳城内搜寻吕不韦的踪迹。

魏无忌叮嘱范睢一旦得到吕大哥的消息就立即通知自己,然后便拱手告辞了。

出了秦国丞相府,魏无忌坐在马车里心神不宁,只感觉胸口处有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不觉间撩开车厢的窗帘儿向外张望着,也许在车外的行人中能看到惊喜呢?!

约走了三五里路,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闪,车厢外的一个随从捂着脑袋“哎呀”了一声,接着便听路旁房脊上隐约传来一句:“哎呀嘛,扔偏了!”

车外的随从们大喊:“有刺客!”一个个骑在马上拔出佩剑,朝房脊上张望着。

魏无忌从车厢里出来,随从们连忙劝他躲在里面,恐是什么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只围在车厢周围寸步不敢离开。

怎奈魏无忌不听劝告,一脸轻松道:“我们如今在秦国的国都咸阳,大秦律可是厉害的很,哪有人敢在这里胡作非为。”刚说完,不经意看到一个麻布团子掉落在地上。

魏无忌迈步过去将麻布团子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包裹着一块小石头,麻布上歪歪扭扭写着“楼缓”两个字。

楼缓?魏无忌站在那里思量了一下,突然心中一惊,想起自己的姐夫平原君赵胜跟自己讲过,那个楼缓曾经派人暗害吕大哥不成,如今逃到了秦国。莫非,吕大哥的失踪与此人有关?

魏无忌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可是咸阳城这么大,哪里去找这个楼缓呢?

“调转马车,秦国丞相府,快!”魏无忌不敢再耽误功夫,急忙催促马车原路折返。

秦国丞相府的门岗见魏无忌急匆匆下了马车,也是大眼儿瞪小眼儿,怎么这位刚走又回来了?正要上前询问,却没想魏无忌甩着衣袖冲了进去,口中大喊着:范丞相,范丞相!

范睢正和几个人在里面商议事情,忽听魏无忌在外面大声呼喊,摆手让那几人暂时退避,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难得见信陵君如此惊慌失措,方才还说遵守我丞相府的规矩,转眼间就闯了进来,真是世事无常、人生如戏啊!哈哈哈哈。”

魏无忌哪还顾得上跟范睢打哈哈,连珠炮般将刚才的一幕讲了一番,又拿出那个麻布条递给了范睢。

范睢看着麻布条上的字也是一乐,信陵君小题大做了吧?!没准儿是楼丞相听说信陵君来了咸阳却不去拜访,所以投石引路呢?

魏无忌一愣,楼丞相?

哈哈!信陵君难道不知道这位楼缓曾在秦国任过丞相吗?

他在秦国任没任过丞相不关我事,你且派人给我领路,我带人去查看一番便知分晓。

范睢看着魏无忌也是没了脾气,随手招呼一个侍者道:去,领着信陵君去楼缓大人的府上。这个楼缓也真是的,躺在家里想见信陵君,还要用这般伎俩,真有他的!

魏无忌顾不上多说,急忙催促那个侍者坐上自己的马车,一路扬尘而去。

来到楼缓的家门口,却见大门紧闭,四周悄声无息。

丞相府的侍者敲打了半天,才有一人打开门探出头来,听说是范丞相派人领着信陵君前来拜访,那人把门一关,留下一句:稍等片刻。

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任何动静,冻得魏无忌浑身哆嗦起来。

那些随从一阵叫骂,这大冷天的,竟敢让我家信陵君吃闭门羹,岂有此理!刚要上前砸门,门里面好像有人窥视一般,随即开了。

“我家楼大人身体不便,请信陵君入府一叙。”那门人挥手朝门内招呼着。

魏无忌朝随从们使了个眼色,领着两人走了进去,丞相府的侍者却拱手告辞,向范丞相复命去了。

楼缓被两个家奴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说话嘴角就流出口水,见了魏无忌倒也显出几分激动来:老了,老了,不服老可不行了!想当年我和先王赵雍胡服骑射之时,如今已过了几十年,想一想,好像就发生在昨日。这人老了,对过去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可昨日的事呢,今日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说奇怪不奇怪。如今的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了!先王已逝,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扔在秦国了。唉!不说了,这人老了嘴就不听使唤,唠叨,这个毛病可不好,人家喜欢听还行,若不喜欢听,背后就得骂你是个老不死的。不知信陵君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啊?

魏无忌心想,你还有脸提赵国,如今躲在咸阳等死,也是便宜了你!

“我今日登门,一来是听范丞相说,楼老先生如今在咸阳归隐,故而前来拜望。二来呢,是想找一个人。”

“找人?信陵君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我吕不韦吕大哥现在老先生府中,老先生不会是把他藏起来了吧?”

楼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无辜道:老夫如今是等死的人了,早已不与外面有何瓜葛,信陵君找人找到我这里,真是奇怪的很。你说的那个吕不韦嘛,老夫倒是与他见过一面,如今他长什么样子我都想不起来了,他又怎么会在我这里?!信陵君若无他事,老夫就不留你了,哦对了,记得替我问候平原君。

魏无忌扭头看了两个随从一眼,又回过头看着楼缓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先生。先生曾经辅佐赵王,又在秦国为相,长平之战后,先生从咸阳赶到邯郸,劝说赵王交付六城,又与赵郝派人截杀我吕大哥,甚至一路追杀到了韩国,如今又归隐于咸阳。老先生心中所属究竟是秦国呢?还是赵国呢?

哪知楼缓气得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地颤抖起来,老夫当年被先王派到秦国,数十年来都是为了秦赵修好,老夫的所作所为既是为了秦国,更是为了赵国,岂是你一个娃娃能明白的!赵国乃是秦国东进的门户,亦是东方六国的屏障,只要秦赵修好,则天下安矣。赵丹不听老夫之言,秦国破城之日,亦是赵国被其他五国瓜分之时。信陵君,你身后两人在我府中东张西望,莫非要在我这里搜查一番不成?!

魏无忌见楼缓如此激动,心中更加怀疑,站起身来道:“既然老先生自辩清白,那让我等看看又有何妨?!”说完,朝身后两人一挥手,便要四下寻找蛛丝马迹。

“大胆!无理!老夫虽然归隐,也容不得你个娃娃在我府中放肆!”楼缓话音刚落,四下顿时冒出来十几个家丁,个个手持利剑,包围了魏无忌三人。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飞进一物,正好落在魏无忌近前,众人定睛一看,地上怎么多了一个麻布团子?

第七十四章 口吐白沫

魏无忌急忙上前捡起地上的麻布团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马厩”两字。

对面的楼缓也是愣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向魏无忌通报消息?想到这里,楼缓扭头朝一个家丁看了一眼,那家丁随即顺着麻布团子扔过来的方向出门而去。

“楼老先生既然是心中无鬼,怎么埋伏着这么多家丁呢?”

“呵呵!信陵君莫要误会。只因我楼缓仇家甚多,平日里便训练些家丁看家护院。恐是他们听到你我的争吵,自己闯进来的吧!”

魏无忌心想,这个老家伙还真能无理搅三分,果然是个老江湖。

“哈哈哈哈!我此番前来拜访楼老先生,那也是范丞相派人领着来的,不然我怎么认得老先生的府门呢?门外还有我的一干随从等着,我也不便在此久留,以免扰了先生的清净。我这人生来就喜欢养马,无论到哪都喜欢看看人家的马厩,老先生不会连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吧?”

楼缓也暗中佩服魏无忌的一番暗示,短短几句话就告诉自己,人家若是在自己府里出了事,还有范睢和门外的随从这两个双保险。

此时的楼缓盯着魏无忌手里的那块麻布,心中狐疑起来,魏无忌提出要去马厩,肯定和那个神秘的麻布有关。这是谁走漏的风声呢?

楼缓对着府里的家丁们喝道:“竟敢在信陵君面前无理,你们还不退下?”

魏无忌看着那些家丁往外走去,一时也是急了,若再迟疑片刻,等自己到了马厩,也只能看见草料是如何变成肥料的过程了。

“老夫如今已经不比当年了,府中也只有两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与信陵君的那些高头大马比起来,它们只有一头撞死的份儿,何必劳信陵君大驾,让老夫无地自容呢?哈哈哈哈!”

哪知楼缓正笑着,就见魏无忌领着两个随从迈步朝院中走去了。

楼缓气得浑身发抖,伸出一只手指着魏无忌大喊道:“魏无忌,这里可是秦国,不是你们魏国,你也太无理了吧!快,快,快拦住他们。”

那些家丁在院子里围住了魏无忌三人,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好似凶神恶煞一般。

魏无忌冷冷一笑,嘴里飘出一句:“你们两个若是在秦国丢了本公子的脸面,也就不用回魏国了。”

楼缓已被搀扶到了院中,不甘示弱道:“你们听着,十几个人对付他们三个人,若是丢了老夫的脸面,你们就出去讨饭去吧!记住,不要伤了信陵君,其他两个你们看着办吧。”

魏无忌的两个随从在院子里玩儿起了石头剪刀布。

“一二三,走你!怎么都是剪?”

“再走你!怎么你也出锤?”

“再走!哈哈,猜你这把出布,我赢了,你闪开。”

另一个还不依不饶:“三局两胜,算你赢一回,再来!”

“不来了,就一局定胜负。”

旁边那些家丁也是晕了,呀呵?你们会玩儿,我们也会。

十几个家丁聚到一处商量着,咱们也想办法派个代表,什么办法?好,就它了,出得少的被淘汰,最后两个人玩儿十五二十。

只见家丁们围拢在一起玩儿起了手心手背。

“一二三,走!你们几个出手背的,走人。”

“再来,走!哈哈,你们几个亮手掌心的,走人。”

“走你!”

“再走你!”

一会儿功夫就剩下了两个家丁。

两个人伸着手开始了:“五!十五!十!哈哈,你输了,走人。”

双方的PK代表已经产生,魏国随从代表队对战秦国家丁代表队。

两名单挑队员商量了半天,从掰手腕儿,到举重,再到摔跤,然后到做俯卧撑,最后终于商量好了决斗的比赛项目。

只见两人以距离对方只有八毫米的距离,开始了凝目对视,谁先眨眼算谁输。

在院内众人的加油呼喊声中,两个人都不甘示弱,拼出了吃奶的力气,定要把对面的老鹰给熬死。

最后,还是魏国代表队的队员技高一筹,在注视中冷不丁拿嘴唇做了个亲嘴儿的动作,另外顺便加上了点儿配音,直接把秦国家丁代表队的队员弹射了出去,退出十几步才把脚后跟儿扎进土里站稳。

那些秦国家丁可不干了:“你们犯规!”

魏国随从呵呵一笑:“没有规则我定规则,有了规则我破坏规则,反正对我有利的就是对的,对我不利的就是错的,你能咋地?”

“哎呀?你们魏国竟敢玩儿嚣张霸道拳,你咋不说整个太阳系都是你的呢?”

那秦国家丁刚要继续往下说,楼缓一举手:“停!干好自己的事,别瞎扯!咦?魏无忌呢?”

众人四下看了看,是呀!信陵君呢?

正在迟疑之际,刚才出去查看的那个家丁回来了,朝着楼缓无声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魏无忌已经趁人不备,悄悄地来到了后院儿马厩前,果然如楼缓所说,马厩里只有两匹瘦马,正在一边儿吃草,一边儿盯着自己。

咦?不对呀?看着这马厩挺正常的,怎么刚才捡到的麻布上提示这里呢?

魏无忌在马厩前走来走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正迟疑间,不远处传来了楼缓的笑声:“哈哈哈哈!莫不是方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布条,引得信陵君来到我这马厩查看一番?依老夫看,恐怕是哪家的娃娃扔到我这府中来的吧。”

魏无忌确定那两个布条出自一人之手,当中必有蹊跷,可眼下又没有什么发现,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夫今日也是累了,信陵君不要怪老夫失礼。送客!”楼缓竟由人搀扶着转身走了。

那些家丁却站着没动,只等着魏无忌的反应。

魏无忌心有不甘,又将马厩扫视了一遍,还是摸不着任何头绪。

这时只听墙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笨蛋!草垛子。”

楼缓听到墙外的声音,瞬间转过身来看着那些家丁命令道:“墙外什么人?还不快去抓住他?!”

家丁们也是慌了,一窝蜂般向外跑去。

楼缓见魏无忌正在看着马厩旁的草垛子发愣,断喝了一声:“笨蛋!草垛子。”

墙外又传来一声:“老家伙,别学我说话!”

那些家丁各自摆着奔跑的动作凝固了,啥情况?到底是出去抓人还是守着草垛子呢?

魏无忌向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心领神会,朝草垛子走去。

“给老夫拦住他们!”楼缓挣脱了人工智能双拐,用一只手指着那两个魏国随从。

这次双方也不单挑了,直接就是少数不服多数、多数欺负少数,抡着青铜剑,开整!

两个魏国随从将魏无忌护在身后,魏无忌一看楼缓:“哎呀?老先生这不是没病嘛!没病走两步呗?”

楼缓一挥手道:“把他们先给老夫拿下!”

一个家丁也是有点儿蒙圈:“到底是拦住他们还是拿下他们呀?”

楼缓被气得晃了两下道:“你,你,以我最后说的为准。”

哪知墙外面又传来一句:“嘿嘿,老家伙立遗嘱呐!”

家丁们再看楼缓,竟齐声呼喊起来:“哎呀嘛!楼大人又抽了,快扶住楼大人!”

只见楼缓一条胳膊弯曲着,脑袋一歪,嘴角也斜了,口中冒出些许白沫来。

现场一片混乱起来,刚才扶着楼缓那两人急忙托住这位战国大咖,照着人中穴一通狂按。

家丁们也都围拢了过去,其中一人道:“楼大人不是一听见吕不韦这三个字就抽抽嘛,怎么方才没有听见吕不韦这三个字就抽了呢?”

这个家丁的话音刚落,楼缓像被电门击中一般混身抖动起来,嘴角又喷出一口白沫。

旁边一个家丁忙制止道:“你小子明知道楼大人不能听见吕不韦这三个字,你还念叨个没完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说了两遍吕不韦?”

又一个家丁骂道:“你们俩有完没完,你还说别人,你小子方才也说了两遍吕不韦,你要是再提吕不韦这三个字,还让不让楼大人活了?”

其他家丁附和道:“有理,有理!”

此时再看楼缓,估计是白沫吐完了,开始吐起了绿水儿。

家丁们都长出了一口气:“怎么样?咱们不提吕不韦这三个字,楼大人不吐白沫了吧!”

家丁们身后的魏无忌此时可怜起楼缓老先生来,心想,这老家伙摊上这些家丁,也活该把胆汁儿都吐出来。

魏无忌挥手走向马厩旁的草垛,那两个随从抢步向前查看起来。

“咦?怎么有四只脚呢?”一个随从在草垛子里有了发现。

待把覆盖在外面的草料拿开,却见里面藏着两人,都被五花大绑着,眼睛上蒙着布,嘴也被塞得严严实实。

魏无忌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吕大哥,从身上掏出鱼肠剑走了过去,割断绳索,又拿掉了陈政眼睛上和嘴里的布条。

自打魏无忌在马厩附近左右徘徊,陈政就听到了动静,刚才虽然是看不见、说不出也动弹不得,可外面的过程也听得清清楚楚。

“无忌老弟,哥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行泪水再次浸湿了陈政的脸颊。

魏无忌也是颇为激动:“吕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呀!”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旁传来微弱的“唔唔”声,扭脸一看,哎呦?这儿还绑着一位呐!

魏无忌再次拿起鱼肠剑给那人松了绑,却见那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粗布衣裳,一副清瘦模样。

“吕大哥,这位是?”

陈政把那老翁扶起来,一边帮那人摘掉头上的杂草,一边说到:“唉!也怪我,无缘无故连累了这位老人家,我们也是素不相识呀!”

魏无忌一脸惊愕道:“吕大哥,你和他素不相识,就被一起绑在这草垛子里,怎么个情况呀这是?”

那老翁呵呵一笑道:“我和这位小兄弟也是有缘,不然怎会一起绑在这里。哈哈哈哈!”

魏无忌惊讶地望着这位老翁道:“这位先生逢此一难,还能开怀大笑,定不是凡人呐!在下魏无忌,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老翁一摆手:“什么高姓大名,我只是一个山野之人罢了。倒是信陵君的大名让老夫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魏无忌见这位老翁不愿说出姓名,也不好追问,谦恭地拱手施礼道:“不敢,不敢!”

“你们三个聊得挺愉快嘛!把我们楼大人差点儿气死,一个个都跟没事儿人一般。嘿嘿,今天若不替楼大人出了这口气,我们弟兄怎么对得起楼大人的知遇之恩?!”

陈政和魏无忌扭脸一看,已经不见了楼缓的影子,估计是被人抬走了。眼前十几个楼缓的家丁都手持兵刃,拦住了去路。

没等魏无忌发话,那两个随从就冲了上去,一言不发就开干。

本来若是一对一,哪怕是一拖二,魏国随从也能完胜秦国家丁,怎奈此时是十几个臭皮匠,气死俩诸葛亮,人海战术打平了精确制导,一排机关枪也敢干你个高空侦察机。

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从府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一二一,一二一”的口令,两行全副武装的秦国大兵手持长戟来到近前,只听一个山东口音下达了指令:“向左向右,转。”

陈政和魏无忌都看傻了,眼前的一行秦国大兵朝左边转了一圈儿,另一行大兵朝右边转了一圈儿,两行大兵都转了一圈儿后,又恢复了原状。

那山东口音又说了句:“很好!”

楼缓的家丁们仗着自己背后有前前前前秦国丞相这块金字招牌,对这些忽然闯入的秦国大兵也是毫无惧色。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闯入前前前前秦国丞相的地盘儿?”

一个五十来岁的将军一口的大饼卷葱味儿席卷而来:“你把你那个前前前前的都省了吧,我们是奉了没有‘前’字的秦国丞相之命,前来执行任务,你们配合一下子,不然的话,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家丁们一听,原来是范丞相派来的人。“这位将军,你们是来找信陵君的吧?既然是范丞相派来的人,那就领着信陵君走就是了。”

那将军一指陈政他们:“这几个人我都要带走。”

那些家丁纷纷叫嚷起来,范丞相就怎么啦?等我们楼大人缓过气儿来,直接进王宫找秦王去,你们算哪颗葱?我们楼大人跟秦王可是熟得很,就是范丞相亲自来了也不行!

“跟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啰嗦什么?真是脏了我蒙骜的耳朵。来人,让他们住嘴!”那将军一挥手中剑,家丁们的脖子都被长戟顶住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

陈政倒是乐了,迈步上前拱手道:“蒙将军一向可好?”

谁知那蒙骜把眼一瞪:“你小子就是那个吕不韦吧?咱们可从没见过面,你跟我套什么近乎?”

陈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想,在函谷关时蒙武不是说蒙骜和吕不韦很熟吗?还说什么蒙骜是吕不韦劝到秦国的。可眼前的蒙骜对自己如此冷漠,还说没见过面,什么情况这是?!

第七十五章 鉴宝大会

蒙骜将陈政和魏无忌等一行人护送到了咸阳的驿馆,临走时说了句,今日范丞相与秦王商讨大事,明日派马车来迎接吕不韦到相府一叙。

陈政听后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在魏无忌将他与范睢的对话原原本本向陈政讲述了一遍,这才打消了陈政的顾虑。

魏无忌感觉与陈政绑在一起的那个老者非同一般,便产生了结交的念头,一番盛情相邀后,那老者洒脱一笑,也是欣然留下。

驿馆门外站立着一队秦国大兵,蒙骜有令,第二天马车到来前,吕不韦不得离开驿馆半步,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时至正午,魏无忌招呼一干随从在驿馆内摆好了酒席,三个人围着炭火席地而坐,心中泛起徐徐暖意,一时忘却了外面的寒冷。

“无忌老弟,你怎么知道我在楼缓府中的呢?”陈政颇为好奇的看着魏无忌。

魏无忌笑了笑:“吕大哥,你又是如何到了楼缓府中的呢?”

陈政一愣,苦笑道:“哥哥先问的你,自然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与这位老先生被楼缓的家丁藏到那拴马的棚子里后,怎么听见墙外有人说话呢?无忌老弟可认得那人吗?”

“大哥好耳力!我今日一早前去拜见范丞相,从丞相府出来后,不知是什么人扔来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楼缓’二字。我又匆忙回到相府,让范丞相派人领我到了楼缓的府中,谁知正不得要领之际,又飞来一个写着‘马厩’二字的布条,真是蹊跷的很。在马厩的墙外喊‘草垛子’那人,我料定与扔布条之人是同一个人,只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是匪夷所思啊!”

旁边那位老者呵呵一笑道:“看来是这位吕老弟造化不浅,如有天助,自当遇难而呈祥,逢凶而化吉啊!”

陈政忙拱手道:“老先生因我受此连累,不但没有一句怨言,还能谈笑风生,真是钦佩呀!”

那老者还礼道:“若不是与吕老弟有此番萍水相逢的机缘,我又怎会一睹信陵君的风采,又怎会有幸与两位在此围炉畅饮呢?我感谢老弟还来不及呐,何来怨言?哈哈哈哈!”

三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在心中感慨着人生的奇妙际遇。

当魏无忌再次问起陈政失踪的原因时,陈政苦笑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后,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笑容。

话说魏无忌还在秦国丞相府大门前掏金饼子的时候,独自留在驿馆里的陈政却心神不宁,心里想着此番咸阳之行还没有任何进展,真是如坐针毡,好似蚂蚁爬到了热锅里。

房间里的陈政愈发感到时间的紧迫,身不由己般走了出来,向驿馆里的人打听着华阳夫人弟弟的住处。

驿馆老板也是奇怪:“你这个跟着魏国信陵君来的人打听太子的小舅子作甚?”

陈政心想,我他奶奶的在二十一世纪闲着没事儿来这儿打听人家秦国太子的小舅子,这不是在三个八房间吃饱了撑得嘛!三百块凑份子钱都没吃回来,还让那个小壁虎赚了一笔,如今那小子在将来的将来的将来继续嗨皮,自己却跑到过去的过去的过去受尽委屈,说来说去只能怨自己,跟不值得交往的人坐在了一起。

当听说陈政是贩卖珠宝的商人时,驿馆老板也是乐了:“哈哈!你可是问对人了。你问的不就是阳泉君芈宸嘛!就这位楚国公子哥儿,在咸阳城里可是出了名的挥金如土,那叫一个风流倜傥,那叫一个妻妾成群,那叫一个吃喝玩乐,那叫一个仗势欺人,哦不,是有钱有势!这么说吧,只要是正事儿以外的事儿,这位公子是样样精通、无一不精。”

“咦?听你这意思,你和这位阳泉君很熟?”

驿馆老板一笑:“我可是高攀不上。人家只跟王孙公子来往,朋友圈儿里不是豪门子弟就是家有千金的主,咱在人家眼里就是这个。”那老板说着便伸出了一个拳头,然后猛地张开。

陈政一瞧:“啥意思?”

“嘿嘿!咱就是空气呗!”

“那你怎么说我问对人了?”

驿馆老板神秘的一笑,贴着陈政的耳朵道:“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可不要说出去。这位阳泉君偶尔坐着他的豪华大包来我这里,不知领着哪里的美女悄悄地进去,哈哈!你懂的!”

哎呦我去!陈政心里这个气,看来世上的纨绔子弟真是没有时空限制,现在是穿古装,将来是穿名牌儿,现在是坐马车,将来是开豪车,可是脱掉衣服,不都一个性质嘛!年纪轻轻就挥金如土、仗势欺人,那也就是前呼后拥一阵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下半辈子,即使有,恐怕也是哭干眼泪的如梦初醒、当个贾宝玉的干活。

“这位阳泉君住在哪?怎么找他?”

“哎呦!看来你真打算卖给他些珠宝,我可告诉你,一般的货色你就别费劲了,你要是拿和氏璧去,那还可能跟你见上一面儿。得!谁让你问到我呢,我给你免费指路,哈哈!”驿馆老板伸手在旁边的咸阳大麻布旅游地图上一指:“就这儿,有钱有势街坑爹巷,门牌号四七八。”

陈政看着地图记住了大概的方位,心想,我要是拿着现在的和氏璧去,非被轰出来不可。

正在这时,从驿馆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拎着大包袱小布袋,急匆匆向外走去。

“这是个什么情况?”

“嗨!你刚来咸阳,也难怪你不知道。前几日来了几个鉴宝大师,如今正在城里免费鉴宝呐!你的宝贝要是登上了珍宝台,当场就给你高价拍出去,人家再提个成儿。”驿馆老板搓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

陈政起初也没在意,自己的手串儿和核桃还留在两千多年以后的家里,来到战国后也就得了块和氏璧,再说那块和氏璧也不用鉴定,蔺相如亲手相赠的还能有假吗?!况且也没带着它来咸阳。

回到房间的陈政来回踱着步,心想,此时去找阳泉君芈宸?可如今两手空空,总不能去刷脸吧?直接去太子府找华阳夫人?自己连大门都进不去。找范睢?魏无忌还没回来,谁知道老范是个啥情况?敌情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正在踌躇不定的陈政猛然看见床榻边放着的那包竹简,又想起驿馆老板所说的鉴宝大师,这部来自函谷关的《道德经》是不是老子在当年的真迹呢?

下雨天儿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有那些装满珠宝的箱子,此刻自己在咸阳就形同废人,干脆,找专家掌掌眼去!

实践再次证明,甭管是想办事儿还是想复仇,没有金银珠宝做后盾,即使是唐泰斯,也只能站在基督山上手搭凉棚喝西北风。

陈政背上竹简就出了房间,在驿馆老板手指的方向追上了前面的人群。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人声鼎沸,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陈政从外围观众中挤进去一看,我去!还有条幅呐?经过努力辨认,条幅上用大篆体书写着:秦国第二届鉴宝大会咸阳站。

再看条幅下面,坐着一排战国鉴宝大师。

现场主持人在没有话筒和扩音器的情况下开始了介绍:“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咸阳的父老乡亲们,ladies and gentlemen!弹去冬日的风雪,迎来春日的阳光,今天大家在这里欢聚一堂,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呃!这一刻是温馨的,这一刻是难忘的,这一刻是充满激情的。回首往事,我们满怀豪情,展望未来,我们重任在肩。送你一千个祝福,祝福里有我的千言万语。送你一万个微笑,微笑里有我的万语千言……”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了,挥舞着手臂叫喊起来:“别万语千言啦,都是废话,直接念最后一页!”

主持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呃~?好吧,想了一晚上的词儿用不上了。那好,应现场观众的请求,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出场的鉴宝大师。这位,是青铜器鉴定大师,这位是陶器鉴定大师,这位是石器鉴定大师,这位是杂项鉴定大师,他们,都以自己严谨细致的态度、去伪存真的眼力、有一说二的口碑而享誉七国。他们的到来,必将在咸阳再次掀起一股复古的热潮。”

人群里又有人喊道:“排了一个时辰队啦,快开始吧!”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老太婆,只见她手里拎着个大陶罐儿就走到了主持人跟前。

“大娘,请您说说这个罐子的来历,是家藏的呢?还是您淘来的呢?”

那大娘一口秦腔儿道:“当然是家传滴!呃爷爷滴爷爷滴爷爷就用它泡咸菜,如今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呃就是想让大师看看,这个罐子能换多少地?”

“好,请大娘走到我们的陶器鉴定大师那里,希望您的罐子能给您和您的全家带来好运。”

陶器鉴定大师接过罐子看了看,又把头伸进罐子里停了一分钟,伸出头来时一脸的淘气表情:“哎呀嘛!差点儿把我齁死。从这个罐子的器形来看,确是春秋中早期秦国的器物,从包浆来看,使用痕迹非常明显,这是一个鉴定老器物的关键,目前的作假手段还做不出来,再看底部,磨损痕迹一样明显,没有做旧的痕迹。综合判断,这件器物是一件春秋中早期的秦国陶罐,属于百姓日常使用的实用器,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恭喜你,老东西无疑!”

鉴定大师话音刚落,那大娘便骂了起来:“你说谁老东西?你才是个老东西!你才没有姨昵,你还没大娘婶子昵!”

主持人连忙拦住这位大娘道:“大师说的是这个罐子是老东西,你不是老东西。”

“我不是老东西是什么东西?”

“哎呀!大师是说,你不是个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昵!”

“大师说,你不是老东西,是新东西。哎呀嘛!把我也给绕进去了。”

那大娘还不依不饶:“你倒是跟我说清楚,谁是老东西?谁是新东西?”

经过主持人的一再解释,大娘终于弄明白了谁是老东西,谁不是东西,接着便问起了罐子的市场价值。

经过大师团的一阵窃窃私语,罐子的市场价值是:十亩耕地!

大娘抱着罐子欢欢喜喜的走了,大师们擦着额头的冷汗,心想,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东西,先把这位老人家糊弄走再说吧!

“下一个。”

听到主持人的呼喊,排成长蛇阵的人群一阵骚动,都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手里的传家宝能瞬间在比五环少一环的范围内换几套房子住住。

一位大叔闪亮登场,只见他拎着个布袋,一口的北京腔调儿:“我可是专程从燕国赶来的,这一路累得我都晕了菜了,上回大师们在燕国时怪我点儿背,末末了儿也没挤进去,这程子可急坏我了,整得我五积子六瘦的,姥姥的,这回总算赶上了,快让大师给看看我的物件儿。”

不等主持人发话,这位大叔径直走到了杂项鉴定大师的面前。

大师打开里三层外三层里面还有三层的布袋,顿时瞪了眼儿,这啥玩意儿,没见过呢?

陈政踮着脚尖儿一瞅,哎呀嘛!难道是北京人头盖骨?

大师一脸尴尬看着大叔道:“你这个是从哪得到的?”

“土里刨来的。”

头盖骨在四位大师的手里传过来、递过去了一番,两位大师说是人骨,另两位说是猴骨,整得那位大叔一会儿看看这位、一会儿看看那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说这就是人的。”

“我说这就是猴的。”

“不对,就是人的。”

“不对,就是猴的。”

没一会儿功夫,四位大师由争论变成了争吵,又由争吵变成了争斗,竟在现场大打出手、拳脚相向起来。

一位大师在情急之下拎起头盖骨就要砸向另一位,陈政快步向前拦腰抱住手拿无价之宝的大师,喊了一声:“住手!”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陈政,这是什么人?咋发型那么奇特呢?

陈政从静止在当场的大师手中轻轻接过头盖骨,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开始了现场授课:“同学们,同胞们,这个头盖骨是我们老祖宗的头骨化石,距今已经有六十多万年减去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山洞里靠狩猎为生,他们可以制造和使用粗糙的石制工具,已经学会了用火取暖。他们是由猿进化为人的关键一环,是人类直立行走的起源。将来,由于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一些北京人头盖骨在曲折的转移过程中失踪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自立自强,再也不允许别人来我们家抢东西!”

现场观众一片掌声雷动:“好!说得好!”

陈政把头盖骨重新包好递给了那位大叔,语重心长道:“还是让我们的老祖宗回到自己的家里安息吧!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我们不要在追求物质财富的路上忘了本呐!”

那位大叔由刚才的摇头变成了点头:“放心吧年轻人,我这就回燕国把它埋回去!”

目送走大叔,陈政背后传来了大师们的召唤:“你这个年轻人也是来鉴宝的吧?你背上背得什么宝贝,让我们帮你搂两眼呗?”

哪知陈政解下背上的竹简,大师们打开看时,一个个惊得是目瞪,口呆!

第七十六章 借刀杀人

“年轻人,你这些竹简是从哪得到的?”一位大师一脸惊喜的看着陈政。

陈政此时已经对大师们的学术水平充满了质疑,随口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看你说的,我们怎会连《道德经》也不认得呢?”

“哦?那你们说说,这竹简上的字是谁写的?”

那位大师得意地一笑:“哈哈!这你可是问对人了。”

陈真心想,他奶奶的,我刚才在驿馆也问对人了,结果问出来个坑爹的主,怎么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问对的人呢?

“年轻人,看来不给你来点儿干货,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鉴定这些竹简可是有两个要点,其一,要看这竹简的包浆和磨损程度,据我来看,这些竹简少说也有二百年的历史了,经过长时间的冷热干湿,有的已经变形,这正是鉴定这些竹简年代的关键所在。”

“那其二呢?”

“哈哈!其二,要看竹简上的字迹了。这《道德经》虽然仅有五千言,可是道尽了天地间的玄妙啊!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能写出此经之人,必是参透了其中的精髓,你看上面这些字迹,虽在方寸之间,却有动静,虚实,轻重,缓急,黑白,上下,宽窄,长短,俯仰,呼应,方圆,转折,刚柔,收放,进退,浓淡,内外,远近,提按,起落,骨肉,气息,繁简,疏密之妙,细观之,真是取舍有法,曲直有度,腴瘦有韵,枯润有姿,聚散有循,开合有致,纵横有势,疾驻有灵,果然是神来之笔呀!”

“说了这么多,这竹简上的字究竟是谁写的?”陈政也是听晕了。

大师手捻胡须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错的话,此乃老子当年的真迹无疑!”

“我说大师,我管谁有姨没姨的,你前面说了个猜的,后面又来了个无疑,你这说话有前有后的,我到底该信哪头儿的?”

那大师一愣,随即一脸坏笑起来:“嘿嘿!你小子耳朵挺好使啊,还让你听出来了,这可是我们行内的规矩,所谓话到七分,酒至微醺,笔墨疏宕,言辞婉约,古朴残破,含蓄蕴藉,说话和做人一个道理,说话不要说满,做人不要做绝,正如《道德经》所云,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凡是志得意满、势在必成的,最后终是功败垂成,凡是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的,最后必然失信于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气不馁,不痴不怨,方是不完而美的最高境界啊!”

陈政正在体会这位大师话中的深意,从身后走过来一位老者,站在陈政身旁微笑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何等机缘,身上竟背着老子当年在函谷关所著的《道德经》,真是奇哉!今日又有这位大师的当面点化,更是奇上加奇。老夫行走天下多年,如此奇人奇事确是难得一见呐!哈哈哈哈!”

场外观众这时都等不及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起来:“当我们不存在了是不?我们都大老远儿赶来的,你们能不能快点儿?”

四位大师一致同意将陈政带来的竹简放上珍宝台,陈政却表示,给座金山也不换,拜拜!

在大师们的赞许声中,陈政将竹简背在身上,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正往驿馆方向走着,却见刚才那个老者在后面跟着自己。

陈政心想,我在咸阳还是少招惹是非吧!万一节外生枝,再整出一只幺蛾子,谁敢保证这只幺蛾子不会引来一群幺蛾子呢?!

为了摆脱跟踪,陈政走得忽快忽慢,在人群里时不时变换着车道,后面那老者看来也是一根筋,你快我就快,你慢我也慢,你变换车道我就跟着你打转向灯。

陈政见前面有个窄巷,情急之下钻了进去,走了没多远,崴了!死胡同滴干活。

再扭脸看,那老者也走到了巷子里,正不徐不疾的迎面而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陈政一脸警惕盯着老者。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哪里是跟着你,老夫是跟着老子的《道德经》呀!”

陈政也是无奈了:“你跟着它不就是跟着我吗?说吧,你啥意思?”

“老夫没想到,老子在二百多年前亲手所著的《道德经》竟在你这里,心中不免好奇,方才在鉴宝大会上未及一问,故而跟你至此。”

“那你是想再看看呢?还是想咋地?我可告诉你,看看可以,其他免谈!”

那老者又笑了:“呵呵!老夫早已把《道德经》熟记于心,哪还用看呢?!”

“哎呀?厉害呀!你背一段儿听听。”

“想不到老夫还要被你这个富家公子考上一考,也罢!那老夫就随便背上一段。‘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这一段可是老子无为以治天下的精义啊!”

陈政知道自己在战国又遇到高人了,拱手道:“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勿怪!”说完,陈政也感觉奇怪,咋自己说话变味儿了呢?难道是来到战国时间长了,入乡随俗了?!

“哈哈哈哈!公子不必多礼。《道德经》能背在你的身上,想来你也绝非寻常之人。你我另寻一处闲叙片刻,如何?”

陈政刚要开口,却见巷子口闯进七八个壮汉,大步流星向自己冲了过来。

那位老者见陈政面露慌乱,也是感到自己身后情形不对,刚转身时,已被一个壮汉从身后抱住,瞬间被绑了个结实。

还没等陈政呼喊,就被几个大汉捂嘴的捂嘴,捆绳子的捆绳子,像个木乃伊一样被抬了起来。

陈政和那老者还没出巷子口就被蒙上了眼睛、塞住了嘴,两具木乃伊被抬到了一辆马车上,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消失在人海。

两人显然没有坐着包机被送到埃及金字塔,而是被抬进了一座宅院,关在了一间屋内。

陈政心中暗自叫苦,将来要是回到二十一世纪,自己非要到三个八房间举个炸药包,把海鲜大酒楼给炸到冥王星上去!爆炸前喊上一句:小壁虎,还老子三百块钱!

在周围进入一片安静之后,陈政猛然想起,来的路上忘了读秒了!那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方位坐标,这可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陈政听到屋门开启的声音,似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当遮眼布和嘴里的布条被人拿掉,陈政恍惚间看到屋内坐着两人,顶他个《生化危机》之爱丽丝梦游浣熊市的!其中一个不就是老僵尸楼缓嘛!再看另一个,五十多岁,五短身材,虽是仪表堂堂,却是目露凶光,这是谁呢?再看自己身旁,那位跟踪《道德经》的老者还保持着木乃伊的样子躺在地上,在自己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楼缓身旁那位首先发话了:“楼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叫吕不韦的?”

“就是他!一个贱买贵卖的末流之人,害得老夫将来要死在秦国,这一把老骨头恐怕是埋不到赵国了。”楼缓手指着陈政,嘴角抽搐了两下。

“楼大人,我看此人除了头上与众不同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楼缓连忙摆手道:“士仓先生可莫要大意,此人虽是年轻,且是个商贾之人,可说起话来,颇有苏秦、张仪的影子,老夫在赵国王宫时就是因为小瞧了他,被这小子一通怪话气倒在地,如今落得个隐居咸阳的下场。”

那士仓道:“哦?能把楼老丞相气倒在地,此人就更不能留在世上了。不然我家嬴傒公子岂不是气数难料,日后要因此人而横生变数吗?!”

“士仓先生说的,正是老夫想说的。你我共同辅佐嬴傒公子,日后太子嬴柱当了秦王,嬴傒公子就是太子。想那嬴柱对国事没有丝毫兴致,只要有美女作伴便是乐得逍遥,那将来的嬴傒太子还不大事可期嘛!哈哈哈哈!”

陈政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些意思,看来,这两个老家伙种得是嬴傒这棵歪脖子树,而自己则栽得嬴异人这棵狗尾巴草。嘿嘿!就算他嬴傒是棵大柳树,小爷我在咸阳给你们当回鲁智深。

“老家伙,你笑得有点儿早了吧?”陈政突然插起了话:“所谓世事难料,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能算得过老天爷吗?”

士仓一笑:“嘿嘿!你小子的口气倒是不小,难道你认识老天爷吗?哈哈哈哈!就凭你一个商贾之人,年纪轻轻不去做你的买卖,妄想让邯郸的那个嬴异人回秦国上位,你也不掂量掂量,这种事是你能掺和的吗?要不是楼大人亲口跟我说,险些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如今我家嬴傒公子深受秦王和太子的青睐,将来的太子非他莫属,岂能让你小子横插一脚,真是可笑至极!”说的这儿,士仓扭脸对楼缓道:“我说楼大人,既然这小子在赵国把您老气得不轻,还害得您回不了赵国,干脆直接把他杀了,省得让您老睡不踏实。”

楼缓摆了摆手:“士仓先生,我可是为了嬴傒公子的前途抓来的这小子,嬴傒公子将来能不能当秦王,可是全拜托在先生身上,这个姓吕的小子还是交给先生处置吧!”

“诶~!我家公子的事小,气坏了楼大人的身子可是天大的事,我看今日就在你这府中把他的头割下来,以解您的心中之气呀!”

楼缓和士仓为了陈政的人头由谁处置是一番你推我搡、让来让去,看得陈政跟鉴宝大会上那位大叔似的活动起了颈椎。

此时的陈政大场面见得多了,心中倒也不惧,一笑道:“诶诶诶!我说二位,合着你们俩的手上都不想沾上我的血呗!啥意思?怕因为杀了我得罪谁是不?”

楼缓和士仓一愣,心想,要不是怕因为杀了你得罪范睢,早把你小子干掉了!

楼缓轻轻一笑:“老夫别说在咸阳,在如今的七国之中也没怕过几个人,既然士仓先生下不了手,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嘿嘿!据说今日在鉴宝大会上有个拿猴子头盖骨的,让你小子一通忽悠回了燕国,那老夫就只能用你的头盖骨喝酒了。哈哈哈哈!”

陈政听着楼缓的笑声一阵头皮发麻,即使如此,也不忘解释道:“亏你还号称自己是战国的老人儿,连老祖宗的头盖骨啥样儿也不知道,还在这儿大言不惭,今天我吕不韦就给你上一课,你说的猴子的头盖骨,乃是华夏民族的祖先,你个老家伙就是猴子变来的。”

听了陈政的话,楼缓的嘴角又抽搐了两下,陈政一看,咦?怎么这个老僵尸刚才就抽了两下,这会儿又抽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触动他的赵四儿神经了?

“你个老家伙是猴子变的。”陈政重复了一句,却见楼缓没有任何反应。

“我吕不韦…”陈政刚要继续往下说,就见楼缓再次被赵四儿附体抽抽开了。

“哈哈!老家伙,你等着。吕不韦,吕不韦,吕不韦……”陈政又连续说了七八个吕不韦,楼缓当场就吐白沫背过气去了。

陈政身后的大汉抢步上前扶住楼缓,又是擦嘴角又是按人中穴。

士仓瞪着大眼蒙了圈:“什么情况?”

一个大汉解释道:“我家楼大人自从赵国回到咸阳就染上了这个病,只要一听到‘吕不韦’这三个字就嘴角抽抽、口吐白沫,也不知是咋整的。”

大汉话音刚落,楼缓又吐出了一口状似酸奶的液体,现场局面甚是尴尬。

折腾了好大一阵子,楼缓才缓过口气儿来,看得陈政也是心生同情,不忍再喊了。

士仓却是一笑:“想不到楼大人对这个吕,哦不,对这小子如此看重啊!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吩咐一声,拉出去砍头岂不痛快?!”

楼缓有气无力地指着陈政:“先,先留这小子一,一条小命,等,等,等赵郝从,从赵国回,回来,再,再杀他不,不迟。”

陈政心想,这个老家伙借士仓的刀没借着,又要借赵郝的手,真是老狐狸滴、死啦死啦滴!咦?赵郝这会儿跑赵国干什么去了呢?!

楼缓看了看陈政身边躺着的老者:“这,这个老,老家伙是什,什么人?跟,跟你什么关,关系?”

“路上偶遇而已,并不相识,他可跟咱们的事没有半点儿关系,你把我留下,把他放了。”

士仓猛地站了起来:“楼大人,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个杀,你看?”

楼缓眼珠子转了两下道:“不,不能上了你小,小子的当。你和此,此人若不相,相识,怎,怎会在小巷子里窃,窃窃私语,也不知你,你们在密谋何,何事。若是放,放他出去通风报,报信,岂不又,又要让你跑,跑掉。”

“咦?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咸阳的?”陈政好奇地看着楼缓。

“就,就不告,告诉你小,小子。”

“行!你不告诉我,我就喊我的名字了啊!”陈政刚喊了个“吕…”字,楼缓就摆起手来。

原来,将陈政从上党绑到马车上的两个范睢门客,过了函谷关后发现车厢里的陈政竟然不见了,不敢再回丞相府,听说楼缓跟吕不韦有深仇大恨,便跑到楼缓府中讲了一番有来龙没去脉的经过,老谋深算的楼缓预感到失踪后的陈政会为了嬴异人的事情出现在咸阳。

那两个门客怕范睢责罚跑路后,楼缓便派出眼线,拿着陈政的画像四处留意,结果陈政在鉴宝大会上的演讲引来了如获至宝的目光。

看来,陈政在鉴宝大会上盯着北京人头盖骨时,自己的头盖骨又被人瞄上了。

陈政和那个跟踪《道德经》的倒霉老头儿被楼缓关押了起来,直到第二天被人手忙脚乱地藏到马厩的草垛子里,这才如见天日。

时空回到咸阳驿馆的炭火旁,听完陈政的一番讲述,魏无忌自是一番好言宽慰。

三个人一直喝到天色渐晚,谈得甚是投机。

魏无忌见那无名老者已喝得神情恍惚,便招呼人将那老者扶到房内休息。

陈政摇摇晃晃到了自己的客房,斜躺在卧榻上正在酝酿睡意,忽然感觉房门被人推开,似乎闯进很多人来,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什么惊险之旅,转身看时,却是十位楚国仙女。

第七十七章 人定胜魔

面对眼前一群顾盼生情的美女,陈政的酒立时醒了大半,惊呼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楚国美女扭身上前纷纷笑道:“哎呀公子,怎么还难为情呢?我们在你附近可是待了很久了,你们三个真是又能说、又能喝!”

陈政惊诧道:“啥?你们是附近的人?”

美女们也是乐了:“我们可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附近的人,公子说的那些附近的人恐怕就是一个上网下载的美女头像吧?”

另一个美女走到前面一摇手:“岂止是一个头像,连朋友圈儿里的照片儿都是假的。”

又一个美女道:“姐妹们不知道吧?附近的人里的美女可是有不少老爷们儿假扮的,说的话让人肉麻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等到你上了钩,不是让你发红包,就是让你投资这个、投资那个的,最后还不是把你的钱骗光嘛!”

后面又挤出来一位道:“就算附近的人里的美女是真的,恐怕也是把哪家的公子哥骗到小酒馆儿里,点上一桌子熊掌和什么路易二九一十八的,然后就跳进后院儿的井里开溜了,你要是不买单的话呀,就会冒出一群熊孩子来一场真人熊掌秀。是吧,吕公子?”

陈政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这群美女咋对两千多年以后的事儿这么门儿清呢?!

“若是跳进井里的妹子留着长发、穿着白大褂从井里爬出来,估计就不用买单了。”陈政接着美女们的话,也是开心幽默一下下。

直到美女们的包围圈儿越来越小,陈政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陈政回想起自己在马厩里假扮木乃伊的场景,又看看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人生怎么会有如此波澜壮阔的奇遇呢?!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陈政挥舞着双臂道:“方才大家说得确有其事,都是地球人,相煎何太急呢?!作为一个年轻人,没有钱不可怕,怕的是为了钱违背自己的良心,除非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掉了。只要你hardworking,只要你strive,只要你不轻言放弃,即使你现在还处在darkness里,请相信,幸运之神正在注视着为了幸福而努力的kind heart的你。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也许眼下的苦难正在为将来的你插上wing、积攒energy呢?!地基越深的house才能盖得更高,树根扎得越牢的tree才能活得更久。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即使他现在住洋房开豪车,即使他现在风光无限好,迟早有一天,小风一吹,他就会被黑暗吞噬,永远和demon生活在一起!”

楚国美女们掌声雷动着:“吕公子说得太对了!可惜有的人听不到,有的人即使听到了也会当成耳旁风。咦?怎么吕公子会这么多单词儿呢?”

“呵呵!哥从网上荡的。”陈政说完突然往上面一指:“哎呀!你们看,屋顶上有只虫子。”

趁着美女们向上张望的功夫,陈政瞬间飞出了房间,找到了魏无忌那里。

当听说这些美女是春申君黄歇代表楚王送给自己的,而且是楚国千挑万选的绝色佳人,陈政的心里就像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般,一会儿海水扑灭了火焰,一会儿火焰烧干了海水。

魏无忌却是笑了:“本想今晚给大哥一个惊喜,没想到大哥却跑了出来。这些美女是楚王和春申君送给秦国太子嬴柱的,结果黄歇这个倒霉催的直接送到了太子府里,人家华阳夫人一现身,反而成全了大哥的美事。既然大哥孤身一人,又和楚王交情不浅,那就笑纳了吧!”

陈政听到华阳夫人,心中一惊,如果通过魏无忌穿针引线,不就可以绕过华阳夫人姐姐的新一团,躲过华阳夫人弟弟的独立团,直接见到总部首长,然后一番谢罪后剖腹自杀了嘛!

转念一想,使不得!当年吕不韦可是一个人当的操盘手,自己若是把魏无忌拉进来,将来的秦国丞相没准儿换人了。当不当秦国丞相倒是无所谓,嬴政那里可还需要吕不韦罩着呐!咦?这吕不韦还跟楚王和春申君有过交集,情况咋这么复杂呢?

眼看着魏无忌一副袖手旁观、乐见其成的模样,陈政沮丧地回到了美女们面前。

“公子,你跑啥呢?难道,我们长得不够漂亮?你要是说楚国美女都不够漂亮,那你只能到江水里去捞身上绑着石头的西施了。”

陈政心想,我搂着一副骷髅还不如搂个女兵马俑呢!

在一番痛苦的内心煎熬后,陈政把自己心底里冒出来的欲望之魔打了个半死,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将美女们推出了房门。

一个人,每当你独自面对欲望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内心的天使和魔鬼在殊死搏斗,就如同眼前面对着火云邪神和杨过、小龙女的六条腿绞缠在一起,而你,则是可以决定胜负的第三方,关键是你最后帮助了天使,还是帮助了魔鬼。胜负的两边,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待门外的美女们不再呼唤,陈政在房间里是肝肠寸断、欲死无刀啊!

陈政捂着胸口在房间里一通撞墙,想起远在魏国的如姑娘,这才控制住心中的火势。

整整一个晚上,陈政时睡时醒,眼前又浮现出许多迷离的画面,天刚蒙蒙亮,就敲开了魏无忌的房门。

魏无忌见到陈政也是一愣:“怎么吕大哥的精神如此疲惫呢?难道是那些妹妹…?”

“无忌老弟,别说了,你可把哥哥我害苦了!”

“大哥一直为身边没有美女闹心,怎么人家白送了十个妹妹,大哥却说我害苦了你呢?咦?大哥的脑门儿上咋回事儿,怎么红红的?”

“嗨!方才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当得知昨晚那十个美女被推出去后,魏无忌意外之余,也是敬佩这位吕大哥的定力。

刚吃过早饭,蒙骜便在驿馆现身了。

魏无忌提出要与陈政同往秦国丞相府,结果被蒙骜断然回绝。

陈政将《道德经》存放在驿馆房间里,又走到那个倒霉老头儿的房间门外,里面传来微弱的鼾声,也不便惊扰,便随蒙骜出门而去。

上了马车,陈政隔着车厢的窗户看了看车外骑着战马的蒙骜,可那蒙骜还是冷若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蒙将军,咱过去是不是在哪见过?”

“……”

“今日丞相府里除了范丞相,还有谁呢?”

“……”

两个问题过后,蒙骜连头都没扭一下,陈政心想,难道函谷关那个蒙武是假的?

丞相府外早早地聚集了各国的使者,甭管今天丞相府是玩儿双色球还是大乐透,反正不用花钱在门口等着就行了,总比赌运气上了瘾,把一家老小的吃饭钱都搭进去强吧!

陈政乘坐的马车刚停在丞相府外,门岗们急忙敞开大门,一副贵客临门的架势。

周围的人群顿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是谁这么大面子,难道不用排号就要进去?

当陈政和蒙骜进了相府,身后传来门岗的喊话:“今日范丞相有贵客,大家散了吧。”接着传来一片载道的怨声。

本来陈政对秦国相府也不甚陌生,听了魏无忌的讲述后,认为范睢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刚进门时还神态从容。

结果身后的相府大门“咣当”一声关闭后,陈政顿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慌。

进了丞相府的会客厅,却见中间的主座上空无一人,王稽和郑安平一左一右正在冷笑着席地而坐。

紧跟陈政进入会客厅的蒙骜径直走到主座边坐下,像尊塑像一般巍然不动了。

“哎呦!这不是吕大丞相嘛!几日不见,怎么头发变样儿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我来咸阳,何必像只老鼠一样钻地洞呢?!”王稽说话间也不看陈政,一脸得意地望着对面的郑安平。

哪知那郑安平却站了起来,走到陈政的跟前左右端详着:“我说王郡守,这就是你说的吕大丞相,我怎么看着像一条丧家之犬呢?你说他是只老鼠,我看却像条狗。姓吕的,你说,你是老鼠还是条狗?要不你自己找个尿池子照一照,张开嘴看看自己是鼠牙呢?还是狗牙!”

立在大厅中间的陈政瞄了一眼垂目不语的蒙骜,又看了看王稽和郑安平的丑恶嘴脸,不由得怒火中烧:“你们这两个狗东西在此狂吠,难道就没有人管你们,任由你们如此猖狂吗?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郑安平却是一笑:“嘿嘿!姓吕的,你小子嘴倒是挺硬,只怕待会儿你给爷爷我陪着笑脸倒酒,爷爷都懒得搭理你。痛快儿的,你若是张口学几声狗叫,爷爷我听得舒服了,没准儿我和王郡守在范叔哥那里帮你说几句好话,范叔哥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不死呢?!”

此时陈政算是看明白了,范睢派蒙骜把自己弄来,他却不露面,分明是放出王稽和郑安平这两条恶犬来为难自己,没准儿,范睢正藏在哪个角落里偷着乐呢!欺人太甚!

“看来,你也是被心中的魔鬼完全控制住了。”陈政看着郑安平突然冒出一句,话一出口,连陈政自己也感觉奇怪,话风怎么变了呢?

旁边的王稽也是一愣:“吕大丞相,你不但会说胡话,还是怪话连篇的,果真被苏代给带沟里去了?不然,怎会好端端的掺和起秦赵两国的事来,还犹如苏秦、张仪附体一般,跑到魏国、韩国胡言乱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在河东郡让你小子捡了条命,算是便宜了你!”

“王郡守,咱哥俩还跟这小子废什么话,我看不用等范叔哥发话,我先把这小子宰了!”郑安平说着便拔出佩剑,架到了陈政的脖子上。

陈政自从来到战国后已经是饱受挫折,此时又对眼前的两人厌恶至极,哪还有半点惧怕,冷冷一笑道:“郑安平,不是我小瞧你,我就不信你能杀得了我。来来来,朝这儿砍!砍过人没?用不用我教你?”

郑安平看着毫无惧色的陈政横着脖子朝自己靠过来,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一时竟然慌了,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你别过来,你,你再过来,我可真,真的砍了。”

在方才郑安平拔剑的那一刻,蒙骜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当看见陈政的冲天气场压住了郑安平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也就是在一秒钟后,又恢复了木雕的状态。

“哼!在这儿杀了你还弄脏了范叔哥的丞相府。你小子敢惹范叔哥不高兴,爷爷我迟早要了你的狗命!”郑安平竟然把剑收了回去。

在郑安平的青铜剑归鞘的一瞬间,王稽和郑安平的气场由强转弱,陈政的气场却由弱转强。

陈政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无数辆钢甲坦克出现在地平线上,随着震耳欲聋的履带轰鸣声,坦克大军铺天盖地冲向前方,坦克里的加农炮装弹手快速将炮弹装填入膛,潜望镜的十字坐标统统锁定了前方的目标:郑安平。

所有坦克里的通话系统发出一个相同的声音:这不是演习,再说一遍,这不是演习,瞄准敌方目标,实弹密集射击,放!

“郑安平!自从我进到丞相府里,就你在这里叫嚷的厉害,你除了虚张声势的狐假虎威,你还有什么本事?你如今当了这个秦国的将军,可曾立了什么军功?秦国的将士们凭着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豁着身家性命换取爵位,你靠着范睢这棵大树才在此坐享其成,你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将军?你原本是魏国丞相的守门之人,如今你家丞相魏齐都被范睢逼死了,你还在这儿一口一个范叔哥叫得亲热,你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有句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房间里最吵的人往往是最弱的人。像你这种见了有用之人就嬉皮笑脸、阿谀奉承,见了无用之人就张牙舞爪、冷嘲热讽,攀附权贵、毫无廉耻之徒,也不怕身后的树倒了的那一天砸死你,更料不到今日被你骂成狗的人,将来就连巴结的命都不知丢到了哪。哈哈哈哈!这世上天道轮回、世事无常,岂是你这种地上的蚂蚁能知晓的?只怕你捡到个芝麻就得意的忘乎所以,哪知道自己的小命在别人眼里渺小的不值得抬脚呢?!哈哈哈哈!”

郑安平在陈政的笑声中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坐在地上。王稽看着血肉模糊的郑安平,也是涨红着脸呆坐在那里。

蒙骜微睁着双目直视着陈政,目光中似有一丝不解。

正在此时,从里面闪身走出一人,一边击掌一边走向了主座的位置。“吕老弟,安平岂是你的对手,只能怪他自不量力。只是你说的那棵倒下的大树,我怎么听着似有所指呢?莫非说的是我范某?还有你那句:房间里最吵的人往往是最弱的人。此句是何出处呢?”

陈政见范睢终于粉墨登场了,心里也不奇怪,呵呵一笑道:“我怎敢暗指范哥呢!至于那句话的由来,说了你也不认识。”

“哦?吕老弟不妨说来听听。”

“呵呵!怎么跟你说呢?这句话既可以说是弗兰克·卢卡斯说的,也可以说是丹泽尔·华盛顿说的。《美国黑帮》,没看过吧?”

“怎么名字如此奇怪?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什么两个人,是一个人,他可是我在西域的好哥们儿。至于干啥的,就是个给别人赶车的。对了,他还有个外号,伸冤人,曾经为了送一本书一路砍杀,老剽悍了。”

第七十八章 相府踢馆

在战国经历了诸多生死考验的陈政,此时在秦国丞相府中孤军奋战,面临着只能前进、没有退路的境地。

在第一回合的较量中,陈政将魏国丞相府前门岗、号称空手道四段的郑安平KO了。

第一回合开始前,陈政将自制的一套藤甲护具递给郑安平,哪知郑安平竟不屑一顾,上来就出了一招冲顶膝,结果半月板儿碎了,接着来了几个手刀侧击,结果手刀变成了红烧猪手。

毫发无伤的陈政瞬间送给郑安平一个连续横踢,直接把对手踢成了四段儿。

此时,在扮演金馆长的范馆长指示下,泰拳六段王稽上场了。

有了前面的惨痛教训,王稽很自觉地穿上了陈政带来的藤甲护具,然后在场内扭动着“咯咯”作响的脖子,抬起膝盖做着舒展动作。

突然,王稽腾空而起,一个凌厉无比的飞膝,直奔陈政的面门而去。

只听王稽阴险地笑道:“吕大丞相,人活在世上无非求利而已。对人有利的事情,大家自然趋之若鹜,对人无利的事情,大家自然避之不及。安平老弟跟着范丞相来到秦国,如今也是门庭若市、今非昔比,这是什么?这就是识时务者,这就是聪明人,如果连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无利都弄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傻子。就拿你来说吧,来往西域贩贱卖贵,不就是商贾逐利嘛!在秦赵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不就是乱中取利嘛!你跟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实话告诉你,若不是范丞相派人去上党,昨日又派蒙骜将军到楼缓府中,你小子此时不是被白起关押着,就是已经死翘翘了。哥哥还是那句话,有范丞相在,咱们兄弟遍取七国之利,天下的黄金都是你我的囊中之物,有何不好呢?”

陈政右脚后退一步,仰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飞膝,霎那间转动身子,竟绕到了王稽身后。

王稽落在地上扑了个空,猛然发觉脖子一紧,天灵盖上方有一股急如闪电的杀气,原来是泰拳十三肘中的砸肘到了。

“哈哈哈哈!”陈政仰面大笑道:“王大人,就凭你方才这番话,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你不过是在水中争食的一条鱼罢了,难怪在你眼中都是争名逐利之徒。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宁可被千夫所指,也要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人,只会肆意利用和践踏好人的善良,看似机关算尽太聪明,不过是一些聪明过了头的傻子,自误了卿卿性命罢了。有四个字叫做厚德载物。一个人有多大德行,才能拥有多少财富。越是得来容易的,越容易失去,越是得来艰辛的,拥有的越长久。如果是靠着攀龙附凤、投机取巧、坑蒙拐骗、坐享其成得来的东西,即使是金山银山,那也是堆积如山的火药桶罢了,若是多行善事或许还时犹未晚、有得一救,若是为富不仁、多行不义,迟早有一天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弄你个万劫不复。这其中的道理,像你王稽这样的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

王稽伸手托住了陈政的双肘,在地上就势一滚,将陈政推到了对面,接着右脚直向前去,使出了一招泰拳中的蹬踢。

“哎呀?吕大丞相把安平老弟说成蚂蚁,把我王稽说成鱼,你也是个逐利之人,何必把自己置身事外呢?就算我是一条追名逐利的鱼,那也是在水里成群结队、逍遥快活。只要能名利双收、快活一世,哪还管什么好人坏人。谁让坏人朋友多、好人朋友少呢!人,宁愿跟有用的坏人称兄道弟,也不会在没用的好人身上浪费时间。哈哈哈哈!我王稽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当好人有金子花吗?有山珍海味吗?有妻妾成群吗?有那么多人围着吗?当好人的后果就是你小子一个人被绑在木头架子上。我不是好人,可老天爷怎么让我绑住你呢?你是好人,那老天爷怎么让你被我绑起来呢?哈哈哈哈!”

陈政双臂缠住了王稽踢来的右腿,接着使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将王稽的右腿向上弯曲后用力按压,王稽趴在地上被瞬间锁住了。

“呵呵!王大人没有听过‘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这句话吧?什么是量变到质变我都懒得跟你说了,天下的财富是属于天下人的,取之于天下要用之于天下。把天下的财富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就算你把它们锁在八百米厚的保险柜里,也保不住一朝散尽不复还。当个好人,你的子子孙孙也会一代看一代,良善之家与孝慈之家聚在一起,将来自会家族兴旺、好事连连。当个坏人,你的败家子们也会一代学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坏,豺狼之家与蛇蝎之家凑在一处,将来不弄个家破人亡也是家不败光死不休。还有一句话恐怕王大人更没听过,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在河东郡折磨过我,将来都无需我出手,自有人替我收拾你。就算你们这些人呼来唤去、不亦乐乎,那也只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罢了。利益高于一切的人,即使是称兄道弟、歃血为盟,那也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终究有一天会反目成仇、你死我活。假设有一天,咱们两个掉进井里,招呼你的恐怕是无数块儿落井的石头,而我也许只有一根绳子。还有,你忙来忙去,说到底是为了自己,而我是为了天下所有人,咱俩一个是上海的南京路,一个是南京的上海路,没有丁点儿关系,你个对牛弹琴的牛。”

范睢见王稽被陈政锁得就差拍地认输了,急忙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什么天下之利、好人坏人、石头绳子的,我怎么听着有点儿乱呢?!想当年,我在魏国穷困潦倒之时,身边都是坏人,如今我在秦国当了丞相,身边都是好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说得清楚吗?莫不是吕老弟对王郡守还心存怨恨不成?哈哈哈哈!都是过去的事了,吕老弟不要耿耿于怀了吧?前番吕老弟被那个苏什么,哦对了,苏代,被那个苏代蛊惑蒙蔽,哥哥我原谅你就是了!因为吕老弟,秦国在韩国死了那么多人,如今我那两个门客也不见了踪影,连秦王给我的黄金路牌儿都被卷跑了,就凭这些,吕老弟受得那点苦也算是抵消了。咱们兄弟欢聚如初,如何?”

陈政听范睢居然说什么原谅自己了,我用得着你原谅吗?!

“范丞相,咱俩还没比划比划,谁说让你原谅了?”解决了空手道和泰拳两个菜鸟,陈政把目标锁定在了眼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自由式摔跤七国总冠军。

面对陈政的挑战,多年没有遇到过对手的范睢也是愣了,眼前的吕老弟怎么和过去的吕老弟不一样了呢?!

听说竟然有人挑战范丞相,秦国丞相府里顷刻间炸开了锅,别说侍者、护卫和门岗了,就连保洁阿姨都隔着窗户伸长了脖子。

郑安平一瘸一拐走到范睢身后又是捏肩膀、又是捶后背,还贴在范睢耳边小声嘀咕着:“范叔哥,要不要我派人给这小子下个药?待会儿你就看他的迷踪拳变成醉拳,然后再变成睡梦罗汉拳吧!”

范睢扭脸骂了一句:“小鬼子,不要脸!扔给你俩小蘑菇。”

王稽拖着右腿来到范睢面前,脱下藤甲护具递了过去。

范睢伸手想要接住,猛然想起丞相府的人都在四处窥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

“吕老弟,你果真要与哥哥我较量一下吗?”

陈政听了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今日该被原谅的不是我,而是你。”

“哈哈哈哈!”范睢仰面大笑道:“吕老弟,你说怎么个玩儿法,哥哥奉陪便是。”

听着范睢轻视自己的笑声,陈政的小宇宙燃烧起来:“呵呵!我听你的。”

范睢一拍面前的桌案:“好!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怪哥哥我欺负你。我给你半个时辰,你把你为何在赵国、魏国还有韩国宣扬合纵抗秦之论,在我这秦国丞相府中说个明白。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哥哥不讲情面!”

陈政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抬起头来:“就按你说的办!不过…”

郑安平叫嚷道:“不过什么不过?你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还什么你也能当丞相,什么为了天下人,丫丫个呸吧!识相的,跟范叔哥认个错,老实的做你的生意去。”

范睢眯着眼睛笑道:“安平老弟,你让吕老弟把话说完嘛!”

陈政见这位范馆长比范乡长当了范县长还得意,心想,待会儿不给你整成李宝库,也给你整到药匣子里去,你个腻腻歪歪的范大脑袋。

“呵呵!哪用得着半个时辰,一根烟的功夫就把你搞定!”陈政伸出了一根手指。

王稽一愣:“一根烟是什么烟?”

“一根烟嘛?就是1900秒杀爵士乐开山鼻祖时用的一根烟,说了你也不懂。”

郑安平又喊叫起来:“姓吕的,你小子少在范叔哥跟前卖弄,这世上哪有范叔哥不知道的,是吧范叔哥?”

陈政见范睢一脸无辜地默不作声,也是乐了:“知道1900是谁不?他是赛场上跑的最快的一匹马生的。你们这些陆地上的追名逐利之人,怎会认识宁死也不踏出弗吉尼亚号半步的1900呢?你们都是在陆地上把自己整丢的俗人,只会跟着陆地这艘大船一起沉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你们就是陆地上的活死人。”

郑安平看着范睢嘿嘿一笑道:“范叔哥,这小子在西域是不是待魔怔了,连小马驹子都认识,还满口死不死、活不活的,我看这小子是不敢应战,跟咱们在这儿绕圈子呢!”

范睢和王稽、郑安平一阵哄堂大笑。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Asshole!”陈政说完便走到范睢桌案前,从一卷竹简上抽出一根竹片来,又走到大厅里的炭火旁将竹片的一头点燃,递到了一个侍者手中。

场内场外的人都两眼画着回旋线蒙圈了,这个吕不韦要玩儿什么花样?

只见陈政回到大厅中间,对着范睢轻笑道:“范丞相,我想请问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哦?什么问题?”

“我想请问范丞相,秦国是否有吞并天下的野心?”

范睢一愣:“这个嘛?”

“别这个那个的,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呵呵!既然今日没有东边六国的人,我就回答老弟是,那又如何?”

“你敢承认就好。我再问你,秦国远交近攻的主意是不是你范丞相出的?”

“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当然…”

陈政一摆手:“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是又如何?”

“好!秦国若要远交近攻,东出函谷关最大的障碍是不是赵国?”

“那是当然了。”

“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样?”

“所谓师出有名。秦国若要攻打赵国,是不是赵国违约对秦国更有利?”

范睢沉吟了一下:“嗯?是呀!”

“赵国若是如约交付六座城池,秦国再要东进,是不是没有了正当理由?”

“有道理,确是如此。”

“魏国和韩国为了联合赵国、抵御秦国,是不是会扩军备战、损耗国力?”

“咦?是呀!”

“赵国违约在先,魏国和韩国又和赵国绑在一起,是不是鸡蛋装进了一个篮子里?”

“那倒也是。”

“那我让赵丹和韩然跟秦国赖账,使秦国有了东进的理由,是不是与秦国的远交近攻不谋而合?是不是更有利于秦国的霸业?是不是为了秦王和范丞相着想?”

“嗯?这些问题好奇怪,好像是吧?”

“既然我是为了秦王和范丞相着想,误解我的是不是你们?该被原谅的是不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为难于我的是不是你们?辜负我的一番良苦用心的是不是你们?”

陈政话音刚落,那个手拿竹片的侍者“啊”得喊了一声,原来是烧着手了。

趁着范睢被震晕的瞬间,陈政一拉琴弦,又一把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的大刀飞了过去:“范丞相知道协议是什么吗?协议就是心脏,就是为了心碎的那一天而存在。只要将来的秦国能一统天下,何必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呢?!”

范睢此时还没清醒过来,悠悠地问了句:“吕老弟,协议就是心脏这句话又是哪个西域人说的?”

“雷·克拉克,没听说过吧?那跟你说麦当劳你就更不知道了。他还有一段话:Nothing in this world can take the place of good old persistence…”

范睢有气无力地一摆手:“吕老弟,能不能说点儿哥听得懂的话?”

“好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坚持,有才华但不成功的人、不被承认的天才、受过教育的傻瓜,这些人遍地都是。只有坚持,坚持下去,继续坚持,才有可能成功。”

范大药匣子低头沉思了片刻,猛然抬头冒出一句:“谢谢啊!”

“哎呀嘛!”陈政被吓了一跳。

“想被原谅是不?好办。你把我韩老弟和李老弟从上党接来,咱就扯平了。”

“老弟是不是忘了件事儿呢?”范睢眯着小眼儿咧嘴笑着。

“啥事儿?”

“王稽从老弟手里抢来的东西如今就在我这丞相府中,难道老弟真的忘了?哈哈哈哈!我堂堂秦国丞相,怎能要那些抢来的东西,何况那些东西还是我吕老弟的。至于韩公子和李公子的事嘛,就算他白起不给我面子,我让秦王下个令,料他也不敢抗命。吕老弟,记住哥的那句名言: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至于方才老弟的一番说辞,无论是真是假,却也不无道理。既然老弟来了咸阳,改日哥哥我带你看看大秦的虎狼之师。哈哈哈哈!”

第七十九章 王翦舞剑

在秦国丞相府的密室里,范睢和陈政相对而坐,听众由丞相府里的各色人等,变成了一排排青铜油灯。

陈政在密室里四下一看,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只见四周的架子上放满了竹简,而且还分别挂着赵国、魏国、韩国、齐国、楚国、燕国的木牌标记。

范睢看着陈政疑惑不解的眼神,也是呵呵一笑:“吕老弟,这间密室除了秦王和秦国的丞相,可是任何人也不得入内呀!哥哥我可是对你另眼相看,够意思吧?!”

“那这些竹简是?”陈政伸手指了指。

“不瞒老弟,这些都是安插在六国的秦国眼线和刺客的名册,还有他们传递的各种消息,有了这些,何愁六国不灭呢?哈哈哈哈!”

“既然是如此机密的地方,那你为何领我来此呢?”陈政的眼睛在标着赵国的架子上闪了两下,心想,原来自己进入了秦国的情报中枢存储系统,他奶奶的,这要是有个优盘在手,把范睢当场干晕,分分钟全部COPY那该多嘚!

“为啥领你来这儿?还不是哥哥为了你好,想跟你说几句体己的话嘛!你以为哥哥我不知道王稽和郑安平是什么人吗?他们无非是靠着我这个秦国丞相作威作福罢了。咱们兄弟俩的话,岂能让他们听到。”

陈政心中一阵唏嘘,这尼玛前任吕不韦是把范睢洗脑了,还是比自己在嬴异人身上下的血本更多呢?这关系还真是杠杠滴!

经过范睢的一番讲述,陈政才得知,自从魏无忌拿着写有“楼缓”二字的布条回到丞相府,范睢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委,当即派人找到蒙骜,这才发生了楼缓府中的一幕。

“吕老弟,楼缓此人在秦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就连我也要让他几分。长平之战后,秦王派他到邯郸劝赵丹早日交付六城,你在中间一掺和,不但惹恼了秦王,我在秦王面前也是抬不起头来。听说你为了一个嬴异人,竟然带着许多珠宝来咸阳,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若是秦王知道了这件事,你小子还活不活了?”范睢的语气里透着责备,却又透着一种关切。

范睢看着眼前的陈政,就像一个哥哥在教训闯了祸的弟弟一样,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初哥哥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赵国和韩国割地求和,结果害得哥哥和白起生出了嫌隙,如今我要想跟白起说个事儿,都得让秦王出面才行。而你呢?跟着那个苏代在赵、魏、韩三国一通合纵之说,你知道秦国在他们那里隐藏了多少杀手吗?若不是哥哥暗中保护你,又派人去韩国和上党接应你,你还能好生的坐在这里吗?恐怕你不是被楼缓和赵郝杀了,就是被白起在上党加害了。”

听到这儿,陈政不禁后怕起来,想起在韩国新郑的惊魂一夜,又想起白起在上党的阴森笑声,心里瞬间与范睢拉近了距离。

“就凭你方才在外面的一番话,当着王稽、郑安平和相府众人的面,哥哥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也难怪,你不是秦国人,卫国又夹在赵国和魏国中间,在他们那里你当然要帮他们说话,哥哥也不怪你,只是怕你风头出得过了,被秦国的刺客盯上,哥哥可就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谁知你小子坏了秦国的大事还不算完,竟又打起了嬴异人的主意,你知道嬴柱在咸阳的那些儿子都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嬴傒和士仓在咸阳的势力有多大吗?有商鞅那个前车之鉴,秦国这摊浑水,就连哥哥我都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你是哪来的胆量伸脚就要往里面踩呢?”

陈政看着范睢也是无言以对,看来自己极其有限的历史知识储备,在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现实斗争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吕老弟,哥哥对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听哥一句劝,在咸阳小住几日后,带着你的珠宝回卫国去吧!实话告诉你,秦王和我正在加紧备战,就像老弟方才在外面说的那样,赵国既然违反了割地协议,正好给了秦国灭赵的借口。上次长平之战后攻灭赵国的话,还真是没有多大把握,如今我秦军正在充实兵员、赶造战车,即将做好大战决战的准备,用不了多久,我秦国的虎狼之师就要攻进邯郸城活捉赵丹和赵胜,等灭了赵国,魏国和韩国也指日可灭。为了老弟的一家老小,听哥哥的,早日离开邯郸回家去吧!”

陈政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一片伤感。家?邯郸就是我的家。可是自己现在肩负着嬴异人的事,哪还顾得上家呢?!既然来穿越,就知责任大,有国才有家,哪还管其他。

“听楼缓说那个赵郝去赵国了,范哥可知此事?”陈政突然想起了那个满嘴没牙的追命鬼,此人说话都四处漏风,去赵国作甚呢?

范睢摸着山羊胡子笑道:“这个赵郝虽然想要了老弟的性命,可此人对秦国还是有些价值的,秦赵大战在即,秦国正需要他这个熟悉赵国情况的人。这厮为了在秦国立功封爵,主动请缨去赵国刺探军情去了。哈哈哈哈!”

见陈政若有所思,范睢接着道:“老弟不必担心,就算赵郝返回咸阳,他和楼缓也奈何不了老弟,我已为老弟在咸阳物色了一人,有此人在老弟身边,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嗯?什么人?难道是蒙骜将军?”

“哈哈哈哈!蒙骜将军贵为秦国的上卿,怎会屈尊保护老弟呢?!我给老弟介绍的这位,可是我秦国的大将之才,说起来,此人还曾有恩于我范睢呐!”

陈政越听越糊涂,这又是谁呢?

“想当年我在魏国之时,跟着须贾出使齐国,齐王欲留我在齐国不成,临别之际赠我黄金美食,我还将黄金退还了齐王。那须贾嫉贤妒能,竟对魏国丞相魏齐说我私通齐国,他们将我唤至丞相府中打得我牙齿脱落、肋骨折断,还将我扔在茅厕中肆意侮辱,若不是我让家中为我假办丧事,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又怎能化名张禄逃到秦国?又怎会在咸阳结识吕老弟呢?!秦王知道我在魏国的一番折辱后,想要替我报仇雪恨,便威胁魏王交出魏齐,否则定要攻入大梁,魏齐闻讯逃到了赵国平原君府中躲藏了起来。正是我要给老弟介绍的这个人向秦王献计,秦王一封书信将赵胜骗至函谷关,又将其看押在咸阳,胁迫赵王交出魏齐。如此,魏齐才逃离赵国求助于信陵君,哪知魏无忌惧怕秦国,竟拒而不见,逼得魏齐拔剑自刎。吕老弟可还记得,我将赵王送来的魏齐人头如何了?”

陈政正听得入神,冷不丁听到此问也是一愣,心想,我到哪知道去?!

“既然魏齐死了,范哥又何必跟一个人头过不去呢!”陈政的这个回答一语双关,既没有说自己不知道,又让范睢找不出破绽。

“哈哈哈哈!当时哥哥我看着魏齐的人头被一群野狗叼来抢去,真是解恨呐!哈哈哈哈!”

陈正听着范睢的笑声一阵毛骨悚然,刚才还觉得对面坐着个保护自己的大哥,这会儿又感觉对面坐着个魔鬼,这要是有个驱魔人在场,从范睢的身上冒出个《生化危机》里的大BOOS也说不定!

“范哥,你就别笑了,我咋感觉你笑得那么瘆人呢?!那个向秦王献计帮你报仇的人究竟是谁呢?”

“哈哈!吕老弟若想得到此人的保护,还需一样东西,不知老弟舍不舍得?都怪王稽那个大嘴片子,不然也没有这档子事儿。”

陈政听得云里雾里,需一样东西?我舍不舍得?难道是手串儿和核桃?没带过来呀!和氏璧?已经被自己亲手掰断,放在邯郸了。老子写的《道德经》?打死也不给!

正在这时,一个丞相府的侍者在密室门外轻声呼唤着范睢,范睢看着冥思苦想的陈政一笑,起身出门去了。

陈政目送着范睢出了密室,侧耳听了听,却听不见任何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陈政瞬间站起身来跑到标着赵国的竹简前,顺手拿起一卷翻看起来。

只见那卷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战国篆字,看得陈政一阵头晕目眩,看来在识字写字上还需要认真补课啊!

陈政紧张的心、颤抖的手,隐约辨认着开头的几行字:楼昌密报,赵国代地兵马未见异动,邯郸城内空虚,粮草匮乏,不日将派郑朱…

刚看到这里,密室门外传来了范睢的说话声:“你先去吧,我即刻就来。”

听到这个声音,陈政吓得一哆嗦,急忙把竹简卷好放回原处,大步迈向自己的座位。

正在陈政回到原位、惊魂未定之际,范睢大笑着走了进来:“哈哈哈哈!吕老弟,你和我那位小恩人还真是有缘呐!咱们俩正说着,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哦?真有这么巧的事?”陈政见范睢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离开过座位,“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略为平静了些,随口问了一句。

再回到丞相府的会客大厅,果然多了一人,陈政打量了一下,此人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散发着少年老成的气息。

范睢拉着陈政走到那人近前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吕不韦吕老弟,哦对了,你可不能称呼吕老弟,应该喊大哥才是。”

那人一脸兴奋看着陈政,似乎早就盼着这一刻的到来,拱手施礼道:“久闻吕大哥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连头上的发髻都是见所未见,难道是西域人的风俗?”

陈政见这人如此客气,也是还礼道:“这位老弟过奖了,敢问你是?”

王稽起身走到近前道:“既然范丞相已和吕老弟握手言欢,那咱们还是好兄弟,就让我给吕老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王翦王老弟,他可是能文能武,别看年轻,主意可是多得很呐!”

陈政心中陡然一惊,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将来横扫六国如履平地的王翦?!此人的脑子里确实是主意多得很,率领六十万大军灭楚时,为了打消嬴政的猜忌,一个劲儿地要房子要地,就为了显示自己只有当富家翁的念头、没有谋反的心思,不但如此,在即将一统天下时,此人居然能激流勇退、告老还乡,在嬴政面前使了一招亢龙有悔,结果是安享晚年、得以善终。

范睢在一旁笑道:“王翦老弟,我猜你不是为了结识吕老弟才来的我这儿吧?”

王翦瞄了一眼陈政,又看了看王稽,轻笑道:“哪里,哪里!早就听闻范丞相和吕大哥交情不浅,今日特意前来拜见。不过,听王大人说,范丞相的府里有一件宝物,王翦可是神往已久、未得一见,故而…”

“哈哈哈哈!”范睢大笑道:“这件宝物可不是我的,王翦老弟能不能得到,还得看你吕大哥是否同意啊!不过,今日我倒是能做个主,让王老弟一睹神器的风采。”

范睢挥手招呼侍者道:“去,取湛卢剑来!”

陈政一听湛卢剑,心中立刻明白了,再看王翦的脸上,已是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一转眼的工夫,湛卢剑被放到了范睢的桌案上。

还没等陈政有何反应,王翦迈步上前拿起了湛卢剑,瞬间剑已出鞘。

范睢看着陈政突然冒出一句:“吕老弟,你那些装满宝贝的箱子自可取回,这湛卢剑嘛?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转赠王老弟,如何?”

陈政见李牧的湛卢剑拿在王翦手中,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如今李牧兄弟因为跟着自己来咸阳,正被困在上党,而这把被王稽抢去的湛卢剑却成了王翦的掌中之物,此事岂能有得商量!

那王翦手持湛卢剑,仿佛进入到了无人之境,竟在大厅内上下挥舞起来。

范睢拉着陈政后退几步驻足观望着,不时发出叫好的声音。

王翦不愧为与白起、廉颇、李牧齐名的战国四大名将,舞剑的动作在飘逸洒脱中透着阵阵杀气,只是,听不到那龙吟之声。

一番精彩的剑术展示后,王翦恋恋不舍地将湛卢剑归鞘,放回了范睢的桌案上。

一旁的郑安平击掌呼叫起来:“绝了,真是绝了!王翦老弟拿着湛卢剑,简直就是天神一般呐!王老弟还不快谢过范丞相?!”

范睢扭脸看看陈政:“吕老弟,你说呢?”

此刻的陈政真想拿起湛卢剑劈死这个王翦,可他又是历史上统一六国的最大功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可怎么办呢?

第八十章 失而复得

陈政看着面带期待神色的王翦,打理了一下思路道:“这把湛卢剑是当初信陵君赠给我,我又转赠给李牧兄弟的,而且李牧兄弟是湛卢剑选定的主人,若是此剑易主,恐怕有违天意呀!”

范睢一愣:“这把剑真的会选择主人?”

“起初我也不信,可在大梁之时,当着信陵君和一百多个门客的面,此剑确是在李牧兄弟手中发出了龙吟之声。”

郑安平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龙吟之声,吕不韦,你不要不识抬举!范叔哥既然原谅了你,还退还你那些珠宝,区区一把剑你都舍不得,还编出此等理由,可真有你的。要我看,这把剑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是吧王老弟?”

王稽见王翦未做反应,冷冷一笑道:“这把剑也无甚稀奇,黑漆漆的,连个剑刃都没有,还号称名剑,是个假的也说不定。既然王翦老弟看得上眼,只管拿去便是。”

范睢从陈政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故作轻松道:“不要强人所难嘛!只是吕老弟说的龙吟之声我们都没听过,难道这世上的人,湛卢剑就唯独认准了那个叫李牧的吗?我看不如让蒙骜将军试上一试,若是蒙骜将军手持此剑也有什么龙吟之声,那这把剑也就并非那个李牧莫属了。吕老弟,是这个理儿吗?”

陈政刚要反驳,却见蒙骜已经站起身来,径自迈步过去拿起了湛卢剑。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蒙骜,待宝剑出鞘,再次在大厅中翻飞游走,却是和王翦持剑时一样,不见任何异常。

王翦看着范睢哑然一笑,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快:“看来我等与此剑无缘啊!不过,吕大哥说此剑能选择主人,且能发出龙吟之声,王翦倒是好奇的紧,不知何时能一睹为快呀?”

范睢听王翦的语气泛着酸溜溜的味道,心知王翦心有不甘,忙道:“哈哈!这有何难。吕老弟口中所说的那个李牧用不了几日便会来到咸阳,到时不妨让他为我等演示一番,若是听不见龙吟之声,我就替吕老弟做回主,定要让王翦老弟心愿达成,如何?哈哈哈哈!”

陈政看着哈哈大笑的范睢,心想,等我李牧兄弟来了,拿湛卢剑给你们表演一回切水果,把你们这些西瓜、菠萝、芒果、草莓扔到空中来个现切现卖,整一杯果汁百分百,上面再插上一把小伞喝个痛快!

时至正午,范睢招呼丞相府的侍者们一阵忙活,陈政一看,又要开喝?!这些个战国人是不是都患有胃缺酒痉挛综合症呢?

为了把自己从邯郸带来的那些箱子带离丞相府,陈政只好硬着头皮应对一番。

席间,王稽和郑安平的两双小眼睛在范睢脸上一通侦查,在确认范睢对陈政一如既往后,两个人用手从自己的脑门儿到下巴颏儿一刷,狼和狐狸顷刻间刷成了羊和乖乖兔。

看着向自己频频示意、连连敬酒的王稽和郑安平,陈政也是服了他们的变脸功夫。

君子和非君子活在一个地球上,又总是在时空的交叉点上不期而遇。

其实,君子和非君子都是炒豆子的师傅,不同的是,君子对锅里的黄豆和绿豆分得清清楚楚,哪管你什么富贵贫贱!功名利禄都是浮云,不入心的豆子一个也不留,全都滚犊子。

而非君子呢?估计都是色盲的视力,在他们眼里没有黄豆和绿豆,只有对自己有用或者无用这两种人。他们在有用之人那里的一脸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在无用之人那里的一脸鄙夷也是发自内心的,为什么呢?因为一颗功利的心。

功利心也属于心脏病的一种,而且极难治愈、很难除根儿,一旦患上这个病,病情会逐年加重,直至感染眼睛和大脑。感染眼睛的症状是把好人当坏人、把坏人当恩人、把恩人当仇人。感染大脑的症状是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最终脑子里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剩了利己。

让人们想不到的是,老天爷才是炒豆子的高手。若是世上只有一个黄豆和一个绿豆,炒来炒去还是俩豆,那多没意思!干脆,一把黄豆和一把绿豆都扔进一口锅里,就那么翻来覆去的炒,在喧嚣热闹的爆炒过后,好人被炒得更加坚强、更加抗打击、更加具有高贵的品质。而坏人呢?被炒得得意忘形,被炒得张牙舞爪,被炒得狼心狗肺,被炒得成就了别人、毁灭了自己。

要说呢?喝酒本来应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中国人的酒场就是那么奇怪,如果说积极的一面,那就是一小杯酒里可是装满了学问,每一滴里都掺杂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如果说不积极的一面,那就是酒,既可以让人暴露人性的弱点、显露人性的丑恶,也可以显示出人性多变和伪善的面孔。

陈政回想起在大学宿舍里与上铺、下铺的兄弟们秉烛夜喝的场景,仿佛生活在世俗之外的世界里,一杯二锅头,呛的眼泪流,那是多么轻松惬意,然而,那样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了。

时间,就像一个隐身的绑匪,总是把你从一个地方绑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人面前绑到另一个人面前,你无法选择人生的境遇和场景,唯一能选择和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态和想法。

“吕大哥,吕大哥,你发什么呆呢?”

王翦的一阵呼唤把陈政拉回了战国。

“方才范丞相说了,吕大哥在咸阳的安全就交给我了,大哥只管放心,有我王翦在,定要大哥平安离开咸阳。”

陈政站起来跟王翦喝了一樽酒,含糊地应承着,心里惦念的却是那些箱子。

蒙骜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陈政想了想,还是拿起酒樽走了过去。

范睢在和王稽、郑安平喝酒的同时,偷偷瞄着蒙骜和陈政的举动,当看到蒙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熬到了尾声,范睢一声吩咐,外面的马车已是整装待发。

陈政出门时一看,果然是自己带来的那些箱子。

当辞别范睢时陈政才意识到,自己在咸阳多了个保镖加影子,这个王翦哪是在保护自己,分明是范睢派来的一双眼睛。

回驿馆的路上,陈政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范睢让自己带着珠宝返回基督山岛,就算王稽这个格拉尔和郑安平这个菲尔南可以忽略不计,可新一团和独立团的团长总是要见呀!不把老丁和老李喝趴下,怎么向总部首长谢罪呢?

就算自己带着珠宝变身占山为王的谢宝庆和张乐山,也难保不冒出个作死的二当家的、催命的九当家的,在战国的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到了驿馆,丞相府的人把箱子搬进了陈政的房间,点头哈腰一番便告辞而去。

魏无忌见陈政平安归来,而且把王稽劫去的箱子都带了回来,也是欣喜异常。

陈政把王翦向魏无忌介绍了一番,当听说是范丞相派来保护陈政的秦国大将之才,魏无忌表面上带着欢喜,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如今,秦国的白起、蒙骜、司马梗都是老当益壮、如日中天,这还不算,又冒出王龁、王陵、蒙武、王翦这一批后起之秀,再想想魏国将才的青黄不接,唉!打仗打得是人才啊!天下的大才,如商鞅、张仪、范睢都跑去秦国,偏偏人家秦国的将才也是层出不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诶?那个跟踪《道德经》又和自己一起被绑到楼缓府里的老头儿呢?

陈政从魏无忌口中得知,那位神秘老者在陈政去丞相府后,就起床告辞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此时陈政的脑子里全是那个从未谋面的阳泉君芈宸,也顾不上别的了。可眼下有个王翦跟着,自己要是搞什么小动作让范睢知道了,那还不被遣送回邯郸嘛!若是这次失败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经过反复掂量,陈政决定稳妥起见,先到芈宸的住处去探探路、踩踩点儿。

陈政从一个箱子里掏出几个金饼子揣进怀里,号称要到咸阳的大街上活动一下脚底板儿。

哪知魏无忌也没打算闲着,向陈政招呼一声后,便带着随从们消失在了驿馆门外。

陈政和将来横扫六国的王翦肩并肩走在咸阳城中,心里这个别扭!不知是王翦该保护自己,还是自己该保护他,反正吕不韦和他都不能提前谢幕,那咱俩就为了天下一统合作一把魂斗罗,就用一条命奋勇向前打通关!

回忆着驿馆里旅游地图的大致方位,陈政装作漫无目的地朝着芈宸的豪宅方向走去。

正走着,陈政见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些老头老太太踮着脚不住向前张望着。

“难道他们在免费领鸡蛋?”陈政随口问了一句。

王翦也是蒙了:“啥是免费领鸡蛋?”

陈政一乐:“王老弟,不知道啥是免费领鸡蛋吧?哥告诉你,不但白送你鸡蛋,还有脸盆子、米面油和家用小电器呐!”

“吕大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咋没听懂呢?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儿?”

“嘿嘿!开头几天当然是好事儿,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吕大哥果然见多识广,快跟我讲讲。”

陈政轻咳了一声,呵呵一笑道:“这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都是省吃俭用、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有人白送鸡蛋那还不争先恐后嘛!这个事情的套路是这样滴,第一天,你领几个鸡蛋,交五个铜板诚意金,然后忽悠一番后,把五个铜板退给你,鸡蛋你拿走。”

王翦摸着脑袋一阵不明所以:“既然是白送鸡蛋,为啥还要交铜板、再退铜板呢?”

“你听哥说完嘛!第二天,你领了鸡蛋,交十个铜板,最后鸡蛋和铜板还都是你的。”

“那第三天呢?”

“第三天五十个铜板,第四天二百个铜板。等交到二百个铜板,那就不送鸡蛋,改送保健品和家用电器了。”

“吕大哥,啥是家用电器?”

“别打岔,听我说完。家用电器就是你拿回家,发现上当后天天看着就生气的东西。等到让你交五百个、一千个铜板的时候,你还会以为这次和之前的几天一样,最后能把东西和铜板都拿回家,于是乎,你也就毫不犹豫地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大把的铜板奉上了。”

“然后呢?”王翦即使是号称战国小诸葛,此时也是在雾中伸手不见五指了。

“然后?然后送给你一堆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等你正眼花缭乱的时候,送东西的人就卷起铜板、跳上马车,当下一站天后去了。”

“下一站天后?”

“你看你,王稽说你脑子里主意多得很,闹了半天你啥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跟着我?!听着:站在车站前,细心看看我的路,再下个车站能骗到钱当然最好。在跳舞的广场,谁都总会有奖,在台上任我忽悠,其实心里最大理想,就是把你的钱骗光。懂了不?”

王翦果然悟性极高,拍掌大笑道:“原来这就是套路,这就是下一站天后,我看就是下一站骗子嘛!吕大哥,这是你在哪国遇到的?这些骗子也太缺德了,太没良心了,若是让我王翦遇见,都给他抽筋剥皮,看谁还敢当骗子。”

陈政拍了拍王翦的肩膀:“骗子的套路还多得很,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甭管骗子的伎俩如何千变万化,你只要不贪小便宜、看好自己的钱袋子,白领他几天鸡蛋也无妨嘛!”

王翦一脸坏笑看着陈政:“吕大哥,还是你够坏!”

“说了半天,难道前面不是领鸡蛋的?”

走近了一看,陈政才知道,原来是咸阳的百姓在抢购粮食,据说秦赵两国又要打仗了,粮食大部分都用做军粮被官府收购了,老百姓的口粮也只得省下些吃饭的力气了。

刚走近芈宸的高门大院儿,没等陈政说话,王翦却是嘀咕了起来:“吕大哥,咱们怎么走到这儿了?这可是阳泉君的府邸。”

陈政抬眼望去,怎么这么气派呢?!只见芈宸的府邸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这不就是让刘姥姥腿肚子都打颤的荣国府嘛!

“难道王老弟认识这位阳泉君?”

“只怕是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呀!人家的姐姐可是太子的正夫人,如今在朝中也是声名鹊起、不可一世,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呐!”

“哦?难道王老弟也想找机会巴结这位阳泉君?”

王翦摆手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若是凭着攀附权贵逞一时之快,恐怕是自己觉得脸上光鲜,背后却要招人耻笑啊!就如同一个人穿着华丽的外衣,前面是招人艳羡,后面却…,哈哈,你懂的!”

“老弟也是风骨犹存之人啊!难得,难得!”陈政一脸赞许看着王翦。

陈政怕引起王翦的怀疑,脚不停步便从芈宸的府门前走了过去,哪知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还是人家府邸的院墙。

从王翦那里得知,这位阳泉君果如驿馆老板所言,确是挥金如土、妻妾成群的秦国政坛新星,而且此人酷爱赛马和狩猎,号称养着几百匹名马,都是粮食管饱的高级宠物。

在咸阳城里绕了一大圈儿,陈政和王翦都已是略显疲惫。

回到驿馆已是傍晚时分,哪知早有魏无忌的随从在门外等候,据说是有贵客来访。

陈政和王翦跟着那个随从来到里面,哎呀?魏无忌旁边坐着的不是那个神秘老者嘛!怎么旁边又多了一个老头儿呢?

“吕老弟别来无恙?你我一别数年,可是让你黄歇大哥想死你了!”

黄歇?陈政捂着胸口一阵眩晕。我他奶奶的走了一下午刚想歇会儿,眼看着这就黄了,可不是黄歇嘛!

魏无忌看着陈政笑了笑:“吕大哥,你见了春申君怎么比见了我还激动呢?”

那黄歇又道:“若不是与吕老弟交情深厚,我怎会把千挑万选的十个楚国美女相赠呢?哈哈哈哈!听说吕老弟竟然把美女们推出门外,不愧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啊!”

陈政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算,战国四大名将自己算是认全了,除了白起外,另外三个一个是结拜大哥、两个是小弟。如今战国四大公子尚在人世的三个加上自己也够一桌麻将了。

“那这位老先生是?”陈政指了指那位曾和自己变身木乃伊的老者。

黄歇仰面大笑起来:“亏得吕老弟见多识广,怎么连荀子先生都不认得呢?荀卿先生还打算搭吕老弟的车回邯郸呐!”

第八十一章 东帝西帝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竟然和自己的赵国老乡荀子在咸阳偶遇,而且还在楼缓府里并排坐了一回没有安全带的过山车,真是突破了陈政的想象力。

陈政把王翦向在座诸人介绍了一番,便景而仰之的坐在了荀子的下首处。

魏无忌看着疲惫的陈政很是疑惑道:“吕大哥可是在咸阳城中有什么故人,怎么去了这么久呢?”

王翦抢话道:“我跟着吕大哥在咸阳城中漫无目的的一番游走,并未遇到什么故人。”

陈政对魏无忌的行踪也是颇感兴趣:“无忌老弟急匆匆而去,可是去见什么人吗?”

魏无忌忙一摆手:“唉!本想拜访一位朋友,哪知却不凑巧,人家到咸阳城外打猎去了。不说这些了,既然我等五人能在咸阳城中相聚,何不开怀畅饮呢?哈哈哈哈!”

陈政仰望着眼前的儒学大师荀子,再看看信陵君魏无忌和春申君黄歇,又瞅瞅身边的王翦,这个酒可喝得太值了!

五个人举起酒樽相互致意,真是谈笑有鸿儒、在座无白丁,好不开心惬意。

黄歇对陈政真是热情似火,又是代表楚王又是代表自己的,连连向陈政举樽。

荀子和王翦都是纳闷儿,怎么春申君黄歇跟吕不韦这么熟呢?经过魏无忌和黄歇的你言我语才弄明白,原来是当年的这位楚国左徒黄歇陪着太子熊完在秦国当人质,熊完在秦国大兵的严密监视中认识了范睢,两人远离故土、同病相怜,自然是惺惺相惜的难兄难弟。经过范睢的介绍,熊完和吕不韦也是把酒言欢,论起年龄,这两人竟是同岁,吕不韦比熊完年长几天。

如今范睢做了秦国的丞相,熊完做了楚国的国君。想当初老楚王病危,熊完急着回去争夺王位,可秦王嬴稷就是不放人。在万般无奈、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黄歇让熊完装扮成马车司机逃回了楚国,气得嬴稷差点儿杀了黄歇。还是范睢在嬴稷面前摆事实讲道理一番,嬴稷不但让黄歇回了楚国,秦楚两国还成了各取所需的战略盟友。

秦国与楚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稳住了这个地大物博的东南大患,这才腾出手来对付三晋,整得赵、魏、韩哭天抹泪、苦不堪言。

陈政听完黄歇的一番讲述后心想,这个吕不韦这么有战略眼光?居然在范睢和熊完处于人生最低谷时大量购入无人问津的原始股,只是为了售卖珠宝?

看来,无论是商场还是官场,最大的本事是识人啊!一个人,只要他有学识、有见地,又有格局、有胸怀,还能保持谦逊低调的优雅气质,将来必成大器。那些只知道巴结成功人士,排着队嬉皮笑脸、阿谀奉承的人,不过是一些鼠目寸光的俗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怪胎罢了。

烧个大冷灶,也许将来就是盆满钵满、惊喜不断。捧个大热灶,将来也许就是同归于尽、相拥而死。读闲书,下闲棋,拜冷庙,烧冷灶,布冷子,走独门,交落难的英雄,结草莽的好汉,这才是世间博弈的圣手。

王翦对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荀子看来是不太感冒,频频向魏无忌和黄歇送去秋天的菠菜,把战国四大公子的四分之二、二分之一喝得就差变身大力水手了。

陈政在一旁暗自感慨,此时的王翦也想不到,若干年后就是他亲手灭了楚国。

荀子倒是对陈政兴趣不减,时不时地含笑注视过来,似是新奇,又似欣赏。

陈政刚要起身去向荀子敬酒,黄歇抢先一步走了过来。

“吕老弟,想当年你和范丞相,我和我家太子,咱们四人可是在咸阳相聚甚欢啊!听说老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在三晋也是出尽了风头,当初怎么没看出老弟还有这般本事呢?我黄歇自认也是阅人无数,可在老弟这里看走了眼,改日找个机会咱俩切磋一下,如何?”

当黄歇起身走向陈政时,魏无忌就在一旁注意上了,听了黄歇的一番话,便走了过来:“吕大哥,春申君可是名满天下的辩才,我可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你可要当心呀!”

黄歇朝魏无忌摆了摆手:“原以为天下的辩才在我黄歇的眼中尽已知晓,没想到当初的吕老弟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听说就连周游列国如履平地的苏代,对吕老弟都是钦佩有加,岂不是让我黄歇愈加惭愧。我还听说,吕老弟在大梁之时,信陵君门下的上百个门客都被吕老弟整得哑口无言,信陵君你可是耳闻目睹了吕老弟的风采,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魏无忌笑道:“能,当然能了。我看不如这样,改日春申君邀请吕大哥到你们楚国郢都,把你们楚国的能言善辩之士召集起来,凭吕大哥的唇枪舌剑,哈哈,定让他们当场认输。”

黄歇伸出一只手来看着魏无忌:“好!那咱就击掌为誓,就照你说的办,到时候我还要请信陵君做个见证,看看是你魏国的门客太无能,还是我们楚国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到时候信陵君可不要爽约哦?!”

“啪”的一声,魏无忌和黄歇的手掌击打了一下,在场的荀子和王翦都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魏无忌环视了一下众人道:“今日有荀卿先生作证,改日黄歇大哥邀请吕大哥到楚国会一会春申君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门客,我们俩已经击掌为誓,春申君可不要食言哦?!”

黄歇心里这个气!啥叫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门客,你魏无忌这不是乱贴标签儿、瞎扣帽子嘛!就你那些全身钢化塑料的原始版T500,晚上装成个骷髅吓唬人还行,活该被吕不韦拎着加特林扫成一堆金属零件儿!我的门客都是最新型号T1000的N次方了。

更生气的莫过于此时的陈政了,你魏无忌又不是本公子的经纪人,怎能未经本人同意就乱签演出合同呢?就算是去楚国挣点儿外快走个穴,跟战国的粉丝们假唱首歌、来几个飞吻捞他个几十上百万,那也得看我的心情和档期呀!

陈政轻轻摇了摇手:“今日有荀子先生在座,我等不要怠慢了先生。我还没来得及问一下,荀子先生如何到的秦国?又如何与春申君结伴来此呢?”

眼看着陈政转移话题的计划就要得逞,王翦却冷不丁杀了出来:“诶?信陵君和春申君都击掌为誓了,吕大哥还没说去不去呢?今日我刚进丞相府之时,听大厅外的侍者们说,吕大哥把王稽和郑安平说得可是体无完肤、遍体鳞伤,就连范丞相在吕大哥面前也是一时缓不过神来。难道吕大哥还怕了春申君的门客不成?!”

荀子、魏无忌和黄歇都瞪着大眼愣在当场,还有这等事?!

王翦看看一脸疑惑的三人:“我可没有说瞎话,不信你们问吕大哥。”

陈政真想拿起桌案上的青铜酒樽,用酒樽的三条小细腿儿插死眼前这个王翦,要不是看在你将来战功卓著的份儿上,定让你七窍多三窍,把你变成单十一。

为了及时堵住王翦的嘴,免得自己在丞相府里关于远交近攻的一番现场胡诌泄露出来,陈政只好在演出协议上签了字。

“那就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抽空到楚国走一趟吧!不过,春申君可不要给我摆什么鸿门宴,咱们只是喝酒聊天儿,如何?”

黄歇拍掌大笑起来:“鸿门宴是什么宴?吕老弟到了郢都,我家楚王还不亲自出城相迎嘛!到时候让老弟尝尝我们楚国的美味佳肴,听一听楚国编钟的天籁之音,还有我们楚国的绝色佳人,哈哈,定要老弟不虚此行!”

“绝色佳人就免了吧,在这驿馆里就有不少了,待会儿春申君一个不留、全部领走,不然我可不去你们楚国的什么郢都了啊!”

“哈哈哈哈!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的道理。这些美女已在这驿馆里过了一夜,若说吕老弟坐怀不乱,就算我等相信,出了这驿馆,全天下谁人能信呢?哈哈哈哈!为了这些美女着想,她们回到楚国恐怕也嫁不出去了,吕老弟难道想害了她们不成?!”

陈政一阵眩晕头痛,这他奶奶的驿馆里住着一群楚国美女,你是想让我在咸阳爆炸而死呗!

“春申君言之差矣,这些美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都是为人子女、为人姐妹的人,怎能送来送去呢?!”

黄歇调侃道:“她们不是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许久没有说话的荀子手捻胡须道:“好了,好了!我看你等就不要难为这位吕老弟了。什么是东西,什么不是东西,还有什么老东西和新东西,我和吕老弟都已经见识过了。我看吕老弟的楚国之行,还有什么楚国美女,都从长计议可好?你等莫要在此争论不休,辜负了这良辰美酒啊!”

陈政见有荀子为自己解围,急忙应道:“是啊,是啊!荀子先生还没说为何来到秦国,又为何与春申君结伴来此呢!”

“哈哈!吕老弟不必一口一个荀子,唤我荀卿便是。当年我离开赵国游历天下之时已是而立之年,一路东行到了齐国的稷下学宫,那临淄的稷下学宫本是天下才子云集之地,齐国亦是东方大国,唉!哪知宣王死后田地继承了王位,这位愍王好大喜功,竟与秦王相约称帝,一个东帝一个西帝,好不热闹。”

陈政一笑道:“嘿嘿!这个跟东邪西毒是一个意思。”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吕不韦又在说什么怪话?

荀子继续道:“吕老弟说他是东邪也没什么错,愍王确是中了邪一般,在那个苏代的鼓动下灭了宋国,连秦国也不再放在眼里,竟然产生了自立为天子的野心。老子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他若是明白人骄则辱、水满则溢、刚猛则折、树高则倾的道理,怎会被那乐毅以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最后走投无路,被人所杀。对了,这位愍王还曾跑到吕老弟的卫国避难,卫国国君把自己的王宫给他腾出来居住,他还骄纵成性,驱使卫国人如同奴仆,被赶出卫国后,在邹国、鲁国还是傲慢无礼,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黄歇大笑道:“若不是愍王无道,原本喧嚣热闹、论战不休的稷下学宫又怎会萧条冷落?荀卿先生又怎会离开齐国来到楚国呢?哈哈哈哈!真乃时也,命也。”

荀子道:“我离开齐国后便到了楚国,投在黄大人门下做了家臣,使我得以游历楚国的风土人情,所学得以精进啊!”

陈政疑惑不解道:“那先生来秦国又是为何呢?”

“哈哈哈哈!”荀子大笑起来:“所谓儒者不入秦。只因秦国民风彪悍、不尚礼治,儒家学子对秦国这个虎狼之国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啊!我到秦国,乃是应侯范睢所邀,来此眼见为实一番。不想秦国却是山川俊美,物产丰饶,百姓淳朴,治理井然,虽是沿用商鞅的法家之术,也是治之至也。”

王翦听了高兴起来:“荀卿先生所言极是,东方六国对我秦国偏见日久,待先生东出函谷关,自可大白于天下了。”

魏无忌插话道:“不知荀卿先生在秦国有何收获,可否指教一二?”

“哈哈!秦王和应侯都是满脑子的法家之说,欲以严刑峻法称霸天下,只怕日后只可逞一时之强,而不能长久啊!待这位吕老弟东归之时,老夫正好搭车同行,在邯郸盘桓些时日后便要回到齐国临淄去了。”

陈政拱手道:“能与先生同行,真是荣幸之至。只是先生又为何返回齐国呢?”

“哦~!如今齐王田建继位不久,又缺少治国经验,齐国的国政由他的母亲君王后拿主意。君王后派人捎信于我,请我到齐国临淄,一来重振稷下学宫,一来辅佐齐王参与政事。老夫原在齐国多年,看着稷下学宫落败至今也是于心不忍呐!故而答应了君王后所请。”

在座众人都为荀卿这个当世大才的坎坷经历唏嘘不已,纷纷举樽一饮而尽。

一番畅饮后,魏无忌突然大笑道:“看来荀卿先生和吕大哥缘份不浅呐!将来如有机缘,先生何不到三晋一展抱负呢?”

眼看着魏无忌当场开起了挖掘机,黄歇也是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荀卿先生虽是赵国人,可如今赵、魏、韩三国在秦国的攻势面前已是无力招架,哪有什么用武之地。日后待先生重振稷下学宫后,还是到楚国来,楚国地广人多、兵强马壮,先生来了自可将所学发扬光大。何况,先生曾在我黄歇门下多年,我也待先生为上宾,有这份情谊在,先生岂会去三晋呢?!”

荀子摆手一笑道:“孔夫子尚仁,孟子尚义,老夫则尚一个“礼”字。如今天下诸侯争雄、战乱不休,各国崇尚的都是立竿见影的法家学说,然老夫看来,礼法并立、先礼后法才是治国的大道。方才春申君和信陵君所言,老夫心领了,只怕我去了你们那里,魏王和楚王却是弃礼尚法,老夫还是在稷下学宫当个祭酒罢了。至于我和这位吕老弟嘛,若不是老弟背上的《道德经》,我俩又怎会在那草垛子下面一番奇遇呢?哈哈哈哈!”

席间,陈政将自己与荀子偶遇,又如何被绑到楼缓府中,继而被营救出来的经过娓娓道来,当听得楼缓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情节,众人也是哄堂大笑、不亦乐乎。

当王翦表示要形影不离保护陈政时,陈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把这个未来战神就地喝得烂醉如泥,自己也好明日一早抽身而出,到阳泉君府里去摆平芈宸。

待陈政喝得神情恍惚之时,魏无忌和黄歇已是语无伦次,变成了浪花里舞蹈的海草。荀子果然是涵养深厚,坚定的站在清醒的边缘不再往前迈动一步。只是那王翦心里还惦记着湛卢剑,在陈政的强大攻势下断了电,被人抬着送进了客房。

将荀子和黄歇送上门外的马车,陈政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犯起了愁,明日怎么避开魏无忌和王翦,把这些巡航导弹给芈宸来个精准打击呢?

正当陈政躺在屋内愁云密布之际,忽听有人轻轻敲打房门,隐约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呼唤:“吕公子,吕公子,快快开门!”

第八十二章 有如天助

陈政摇晃着身子走了过去,隔着房门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找我何事?”

“吕公子,我们是韩国人,还请开门吧!”那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越发急促起来。

“我们?韩国?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你说的是哪个韩国?”此时的陈政有了楼缓府中的经历,对咸阳这个是非之地愈加警惕,脑海里浮现出《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门外那人仍压低着声音:“吕公子,我们在咸阳有十几个人,其他弟兄都在驿馆外等候。我们真的是韩国人,你不是去过韩国嘛!”

陈政心想,我去的此韩国非彼韩国,此韩国差点儿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而彼韩国呢?作为一个小学老师,连个护照都没有,去过哪门子彼韩国呢?!即使是去彼韩国,那也是自己找块木板儿用手滑着过去的,身上就装着鹿晗、吴亦凡、张艺兴、黄子韬、陈伟霆的照片儿,然后绑架个整容师给自己来个五合一,嘿嘿,带着这张脸去参加个“没钱没脸别来扰”的节目,刚从上面从天而降就全场爆灯了,然后被所有女嘉宾一通疯抢,当场被撕碎也不是没有可能。

万一被整成弗兰肯斯坦手下的杰作呢?那就只能等播放完第一条VCR了,如果是个CEO那就是个型男,最后就是OK。如果是个穷光蛋QGD或者打工仔DGZ,即使是个心地善良的暖男,结果也只能是被KO。所以,对于一个想找对象的男人来说,OK还是KO,这是一个很上头的问题。

“吕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政明显是害怕了节外生枝,随口调侃起来:“既然你这么肯定自己是韩国人,那我问你,宋慧乔、金泰熙,知道是谁不?”

“……”门外鸦雀无声。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再问你两个,河正宇、金允石,认识不?”

“金,金什么允石,这是个啥石头?”

“这都不知道,金允石就是一把斧子,谁敢进他的卧室就砍死谁的斧头帮帮主。你啥也不知道还冒充韩国人,你要是再敲门,我就变成金允石用斧子劈了你,拜拜吧你个思密达!”

“吕公子,我咋被你说晕了呢?我们是为了韩非公子来找你的,你若是不想开门,那我们明日再来。”

“哎呀嘛!不早说。”陈政一听韩非,顿时酒意大散,手忙脚乱打开房门,把那人迎进了屋里,关门前还朝外面左右张望了一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是不是韩国驻咸阳特高课的课长?”

那人站在那里一阵眩晕:“吕公子,我不是课长,我是百夫长。”

“甭管你是课长还是百夫长,反正你有长、我没长。快说,找我何事?”

“吕公子,你别这么激动,我咋被你整紧张了呢?我们听邯郸来的弟兄说,韩公子和你来了咸阳,让我们在此接应一下子。可吕公子怎么独自来了,韩公子去哪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韩非说咸阳有人接应呢!

“怎么跟你说呢?离开邯郸时,韩公子是跟我在一起,可他中途被白起扣留在上党了。”

那人一愣:“那吕公子怎么来的咸阳?”

陈政叹道:“起初我也被白起关在了上党,后来我被人绑了出来,然后就到了函谷关,接着就被人救了,再然后到了咸阳,再接着又被人绑了,然然后又被塞到草垛子里,然然然后又被人救了,我这不刚被人救出来嘛!”

韩国百夫长用手捂着胸口,痛苦的蹲在了地上,陈政忙上前关切道:“你这是?”

那人摆摆手:“没,没关系,老毛病了,方才在门外就犯了一次。”

陈政一看,就这身子骨还被派到秦国当余则成呐?这就是被李崖推下山崖的命,你就是不成功、则成仁呗!

百夫长手扶膝盖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既然这样,那就告辞了,我们去上党走一趟。什么白起,跟他干了!”

陈政一把拉住那人道:“你不用去找白起了,等几天你就会在咸阳看到你家韩公子了。”

经过陈政的一番解释,百夫长才放下心来:“既然秦王和范睢都出面了,那我们就在咸阳等着好了,告辞!”

“等等!”陈政灵光一闪,自己身边正缺人手,这不是高老庄的留守村姑坐在村口望眼欲穿,村里的壮劳力都出去打工挣钱了,家里的地谁来犁呢?结果天上突然掉下来十几个扛着耙子的思密达嘛!

“吕公子还有何事?”

“我说百夫长,反正韩公子过几日才到咸阳,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那人又是一抱拳:“按照我们韩国驻咸办的规矩,没有韩王和韩公子发话,我们不能接私活儿,可看在吕公子和我家韩公子的师生情份上,小忙可以帮,大活可不接。你说啥事儿吧,让我听听。”

陈政笑道:“绝对的小忙,你们伸伸手就能办利索。你看我屋里这些箱子了吗?明日一大早,你们都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再弄个马车来,帮我把这些箱子带到一个地方,就在咸阳城里,怎么样?我给你们每人一个金饼子,成交不成交?”

“嗨!我当多大个事儿,还以为让我们杀人越货呢,不就是搬些个箱子嘛!金饼子不给也行,等我家韩公子来了,吕公子给我们美言几句就行了,我们可等着早日调回韩国娶媳妇呐!”

“那咱就一言为定!不过还有件事儿。”

“嗯?还有啥事儿?”

陈政伸手凑到百夫长耳朵边嘀咕道:“你们来的时候一定要悄声无息的来、悄声无息的走,不瞒你说,在这驿馆里有个人监视着我,让他察觉的话,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百夫长一笑:“吕公子的意思不就是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嘛!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公子告诉我这人在哪,我这就取了他的头来,跟他干了!”话音刚落,那人便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陈政连忙摁住那人的手,心想,你要是把王翦给剁了,将来可就没戏唱了。

“我说你怎么张口闭口的‘跟他干了’呢?不用杀人就能办的事儿,何必杀人呢?你们来之前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是不?知不知道杀人容易暴露?你这个咸阳的《潜伏》男主角是咋当的?”

百夫长缓缓把剑收回鞘中道:“吕公子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临出门时,那人回过头来一脸正色道:“最后问个小问题,那个金允石到底是个啥石头?是不是传说中的陨石?还是带金子的天外飞石,对不对?”

顶你个天外飞仙吧亲!这回陈政捂住了胸口:“让你在咸阳演《潜伏》还真屈才了,你该去演《南极之恋》,不但有陨石还有美女,那儿的陨石饿急了还能吃呐!”

陈政将百夫长推了出去,瞬间关上了房门。

“吕公子,吕公子,你还没说那是个啥石头呢!”

“走人!”

“……”

世界安静了一会儿,陈政的心也略为平静了下来。

此番在咸阳的任务日益紧迫,必须尽快见到总部首长,二话不说就剖腹自杀,连忏悔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了。

阳泉君?华阳夫人的姐姐?华阳夫人?当年吕不韦是怎么一个游戏牌儿打通关的呢?看来只有让这三辆马车连环追尾,才能不让范睢和王翦察觉。可是手里没有台词儿,咋整呢?

陈政正在左思右想,又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你还有完没完了?金允石就是个杀人狂魔,见了美女就是一通肢解,你是不是想让我拿斧子给你演示一下子?!”陈政猛然打开房门,冲着外面怒目而视。

“哎呀嘛!”

“哎呀嘛!”

“原来是你们?”

“公子,你就是不想让我们进来,也不至于拿斧子砍死我们吧?还要把我们肢解?”门外几个楚国美女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陈政。

陈政也是吓得不轻:“我还以为你们是韩国人呢,你们咋又来了?”

一个美女上前一步道:“韩国人?难道我们不如韩国人长得漂亮?”

“好吧!你们都长得漂亮极了,而且是没有整过容的原生态美女。可你们知道哥是什么人不?哥是佛系青年,正在修炼九阳神功,我师傅可是说了,欲练此功、万念皆空,若是放你们进来,哥就心神错乱、走火入魔了。”

另一个美女不依不饶道:“九阳神功?哥,你如今练到第几重了?”

“哥连任督二脉还没打通呢,正在屋里闭关修炼呐,所以回见吧亲!”

陈政正要关门,外面的美女们却要往里挤。

“我说妹妹们,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陈政用力顶住房门,拼命抵抗着。

外面的美女乐了:“公子你倒是喊呀!今日春申君可是跟我们说了,只要我们跟着公子,那可是荣华富贵、金饼子大大滴有。”

“啊?那个黄老歇还说啥了?”

“黄老歇?还蝎子大王呢!春申君还说了,公子可是家有千金、富可敌国,而且至今还是大刀王五,哦不,是钻石王老五,只要我们跟了公子,那可是吃香喝辣、要啥都大大滴有。”

陈政心中暗骂,天杀的黄歇,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急中生智的陈政从身上掏出下午逛街前装在身上的几个金饼子,隔着门缝扔了出去,哪知外面美女们往外一撤,陈政在自己的用力之下,一头撞在了门子上。

此时哪还顾得上疼呢,锁门要紧!

美女们拿着战利品战略性撤退了,陈政靠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极度郁闷中又想起了三个八手机号和三个八房间,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先暂时回趟二十一世纪杀个人呢?杀完我再主动自觉地回来还不行吗?!

陈政心中的魔鬼从垃圾桶里探出头来,一脸疑惑看着外面的天使,咱们的主人这么折磨自己,何必呢?

天使鄙夷的看了一眼魔鬼,如果主人让咱俩换换位置,恐怕我就要永远在垃圾桶里,主人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毁掉。

天使和魔鬼还在争论不休,陈政却是顶不住了,这一天过得也太充实了,上午在秦国丞相府踢馆,下午在咸阳城中练竞走,中午喝了晚上喝,要睡觉了又来了两拨客人,就算是骷髅岛上的金刚葫芦猴也得有睡觉的时候吧!

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你我越过时空相见,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忘了还有明天,似梦似真,恍惚之间,梦已不相连!

当陈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屋内的油灯已是快要油尽灯枯了。

呆坐了不知多长时间,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轻轻的敲门声。

那个百夫长果然讲信用,连连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

“我说百夫长老弟,你是没睡觉是咋地?”

“吕公子,你昨晚说的那个什么石头,整得我一宿也没睡着,那个什么金子、陨石的,究竟是个啥石头?”

“好吧!我正式告诉你,那就是个含金的天外飞石,行了吧?赶紧的,干正事儿。”

韩国驻咸办的工作人员一搬箱子才知道,敢情这箱子这么沉,课长为了巴结韩公子,平白无故让我们加了个班儿。

众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驿馆,将装满珠宝的箱子全部放到了马车上。

驿馆伙计愣住了,这大清早的,这帮人折腾啥呢?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陈政也是豁出去了,从箱子里掏出一个金饼子塞到驿馆伙计手里,你,就当啥也没看见,消失。

那伙计还没见过如此阔绰的主儿,一出手就是自己十年的薪水,消失就消失。

打马上路,转来转去到了阳泉君的府门前,韩国的老余也不是吃干饭的,打眼一看,这不是太子小舅子的家门口嘛!

陈政下了马车一问才知道,人家芈宸上班儿去了,据说是秦王今日召集众臣商议大事。

哎呀!这一大早就到游戏厅来打游戏,结果门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老板不在,回老家开证明去了。

等啊等啊等啊等,韩国的杰森·伯恩们等得一个个垂头丧气、歪脖子斜眼儿了。

百夫长也是连连抱怨道:“我说吕公子,这就是你说的简单任务?咋还在这门口耗上了?这要等到啥时候?”

陈政心想,你还急了,我比你更急!

正等着,阳泉君府里的管家出来了,挤着三角眼走到陈政面前,一副公鸭嗓子,满口阴阳怪气:“我说你们是来求见我家阳泉君的吧?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去去去去去!找个暖和地方待着去,别在我们家门前碍眼。”

陈政打量了一下此人,心想,神马东西!不就是狗仗人势嘛!懒得理你。

“呀呵?给脸不要脸是不?等着!”那管家朝府门口一招手,跑出十几个手持长棍的家丁来,凶神恶煞般围住了马车。

韩国的加里森敢死队正闲得发慌,一看眼前这阵势,这不是马路边等活儿的小工遇到一帮戗行的嘛!虽然今天装扮成老百姓没带家伙,赤手空拳对付几个家丁还是不在话下。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待马车在一旁停下,车厢的窗帘一闪,露出一个白皙男子的半张脸来,朝那管家喝道:“怎么让这些闲人待在府门前?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等着把你们充了军去!”

陈政却是激动起来:“敢问车内坐着的可是阳泉君?”

“嗯?你是什么人?”

“看来你就是阳泉君了。我嘛,是个贩卖珠宝的商人,特意为阳泉君找了一些稀罕的宝贝,我等可是在此等了半天了。”

怎料车内那人将窗帘一甩而落,冷冷飘出一句:“我当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奸商罢了。我这府中的宝贝堆积如山,我看你不如到这咸阳城中当街叫卖,也省得在此耽误功夫。”

陈政听了真是火冒三丈,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冷冷一笑道:“原以为阳泉君身居高位,应是个明白人,岂料也是个居高自傲之人。只怕你不日就会有灭顶之祸,此时却还躺在温柔乡里自得其乐,哈哈哈哈!真是可怜可叹啊!”

“大胆刁民,尔等还不与我拿下?!”

第八十三章 初战告捷

陈政还没来得及阻拦,双方的队长就各自向前一步,拉开了架势。

阳泉君府的管家看似是难得遇见这么有挑战性的刺激场面,嘿嘿一笑道:“兄弟,混哪个码头的?敢来这里挑事儿。”

韩国百夫长也是乐了:“我在咸阳混了三年了,我怕谁呀!你有老大就了不起啊?”

管家伸出大拇指朝马车指了指:“听没听说过东星耀扬,哦不,是阳泉君芈宸,知不知道我家公子跟太子是啥关系?说出来吓死你!”

百夫长指了指那些家丁:“怎么?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要不会死得很惨!”

“哈哈哈哈!出来混就是一脚踩在棺材里,一脚踩在牢里,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我们出来混全靠三样东西,够狠,够义,够人多,你以为是西部牛仔啊?单挑你个可恶啊!”

“你有没有听过,十个出来混的九个没有好下场?”

那管家往前迈了一步道:“我只知道在阳泉君府门口闹事儿的,十个有十个没好下场。”

百夫长也往前迈了一步:“哈哈!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不相信你会动手,如果我有什么闪失,我保证你们离不开咸阳。”

两个队长正在你一言我一语,马车里的阳泉君芈宸坐不住了,从马车上下来后伸腿就给了那个管家一脚,口中骂道:“我让你把他们拿下,拿下,拿下!听明白了不?谁让你在这儿对台词儿了?知不知道未成年人容易被影视剧误导?知不知道年轻人纹了身连个工作也找不着?这个社会拼得是脑子、不是刀子,知不知道拿个刀子给有钱人卖命有多悲催?你是谁介绍来的?当好群众演员,别他奶奶的抢戏,知道不?!”

管家转过身来一脸委屈道:“芈公子,我们赶个场子不容易,就让我多说两句呗!其实我还是一个替身演员,将来你要是有被人追杀跳崖的戏,记得找我呦!”

芈宸也是急了:“你才被人追杀跳崖呐!领着你们村儿里这帮老乡一边儿待着去。”

管家朝家丁们一挥手,竟是一口的河南普通话:“他二大爷,他三叔,他大舅哥,带上你们勒人,散了散了,大中午勒,该领盒饭去了。”

一个家丁扛着棍子凑了过来:“俺从老家带来的几只烧鸡你是不是自己偷吃了?咋咱这回勒戏份儿这么少勒?你不是说导演喜欢吃鸡吗?”

管家愤愤地骂道:“你还有脸说勒!我在电话里头咋跟你说勒?导演不但喜欢跟女演员单独谈戏,还都喜欢吃鸡,你可倒好,就带来三只鸡,五个导演因为抢你带勒鸡还打了一架,因为这事儿人家连夜改剧本儿,这不,让我被人家踹了一脚。”

“咦~!照你这么说,导演不光是老狼,还是色狼勒!导演跟女演员谈勒是不是感情戏?”

“你小声点儿,要是让导演听见,人家还得改剧本儿,到时候咱们可就只能演兵马俑了!导演不跟女演员谈感情戏,难道还谈武打戏?戏里戏外都是戏,明白不?”

老乡摸着脑袋嘟囔道:“感情戏不就是武打戏嘛!咱们下个戏演啥勒?”

“下个戏?要不是我天天在澡堂子里给导演们搓背、敲背、踩背,你们就回家种地去吧!赶完今天这个场子,下个戏咱们在邯郸城上爬云梯,到时候记得找机会抢戏啊!当演员一定要有镜头感,懂不懂?到时候惨叫的声音大着点儿,站在云梯上摆几个动作,今后当了明星,可别说我没教你。”

“怪不得跟着你出来总是有戏演勒,原来你把老家勒手艺都使上了,真是艺不压身呀!那你可悠着点儿,别把导演勒背给踩断喽!”

管家一笑:“他们要是不给咱机会,下回我就把他们踩成断背。”

那老乡一竖大拇指:“你够狠!他们要是变成了断背,女演员都得感谢你,男演员都得杀了你。可是你说勒那个爬云梯也太危险了,没准儿不是摔死就是被砸死,俺还不如回家勒!你把俺买烧鸡勒钱给喽俺,俺不玩儿了。”

“你还有脸要钱勒?人家吃盒饭都是一人一份儿,你每顿饭吃三份儿,那些钱都是我给你垫勒,待会儿咱俩好好算算,你还得给我钱勒。”

阳泉君芈宸走过去就是一通连环脚:“都给我滚远点儿,记得下回踩背踩轻点儿!”

陈政凑到韩国百夫长身边儿瞅了瞅,难道这些人也是群众演员?

百夫长扭头神秘的一笑:“嘿嘿!俺们跟导演一个村儿勒!”

场外导演一手拿着个鸡腿儿,一手拿着个喇叭喊道:“瞎说啥玩意儿呐?谁吃你家鸡了?谁跟女演员谈感情,哦不,谈戏了?谁跟你一个村儿的?能不能有点儿献身,哦不,有点儿敬业精神?男二号,继续!”

“嘛呀!身上装勒小话筒忘关啦!”管家拽着老乡一路小跑消失不见了。

芈宸站在马车外指着陈政一阵叫嚷:“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还说我要大祸临头了,我看是你们别想活着走出咸阳了。”

陈政走到加里森敢死队面前,举起双手摇摆着手臂,做出倒车的动作:“后退,你们都后退,让我单独对付这个阳泉君。”

韩国的伯恩们一看,这不是招财猫嘛!后退就后退,谁让你是男一号呢!

陈政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阳泉君请息怒,我可是诚心诚意来跟公子做生意的。虽然公子看不上这成箱的珠宝,但我还有一件宝贝,公子一定会感兴趣的。”

芈宸怒目而视道:“天下的奇珍异宝我什么没见过,你个奸商在我府门前胡言乱语,真是胆大包天、罪无可恕!”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起来:“公子犯了死罪却还蒙在鼓里。我问你,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芈宸不屑地斜眼看着陈政,嘴角“哼”了一声道:“我犯了死罪?笑话!照我看,该死的是你。”

陈政刚要接话,韩国百夫长冷不丁凑了过来:“吕公子,他既然不买你的珠宝,还废什么话呢?你只要说句话,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跟他干了!”

“干了,干了,干了,你就他奶奶的知道说干了!能不能带着你的弟兄们看好那些箱子?还想不想娶媳妇了?再插嘴我拿金饼子砸死你信不信?”

“我不要金饼子,我要金陨石。”

“滚!”

“……”

百夫长为了早点儿调回韩国,自觉地回到了队伍里。

陈政扭过头来看着芈宸:“咦?刚才说到哪了?”

芈宸无奈地一撇嘴:“你方才说你犯了死罪,问我知不知道。”

“哦!我犯了死罪,你知不知道?”

芈宸这个乐:“你犯了死罪,我当然知道了。”

陈政这才反过味儿来:“这都啥乱七八糟的,我是说你,你犯了死罪,不是我。”

“我看咱俩也别争了,等你到了咸阳令那儿,你就知道谁有罪、谁没罪了。”

此时的陈政已是饥渴难耐、口干舌燥,难道当年的吕不韦就是这么面对芈宸的?

陈政略为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说芈公子,现在旁边也没啥外人,我不妨直说了吧!你现在虽然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那都是因为你有个好姐姐。虽然你姐姐是太子的正夫人,可她是不是没有给太子生个儿子?即使你的姐夫当了秦王,新的太子又会是谁?有句话叫居安思危,还有句话叫未雨绸缪,别看你现在吉祥三宝堆积如山、数不胜数,其实就是危如累卵、祸福难测,等将来局面反转的那一天,新太子的老娘母以子贵当了王后,你姐姐就会被新王后一通排山倒海,你也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们姐弟俩想变成一个普通人活下去都是奢望了。”

“吉祥三宝?什么意思?”

“就是名牌儿、豪车和明星,用在你身上就是珠宝、骏马和美女。”

芈宸疑惑道:“你一个贩卖珠宝的商人,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实不相瞒,我这次从赵国远道而来,既是为了芈公子,也是为了秦国。”

芈宸一瞪眼:“少扯没用的!你说的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政心想,继续唱高调确实太假了,连自己都不相信,还是跟芈宸结成利益共同体更有说服力。

“哈哈哈哈!芈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么说吧,我送给芈公子的这件宝贝,可以让公子在秦国的地位化危为安、稳如泰山,而且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然了,将来公子若是高兴了,我还能不跟着高兴一下子吗?!”

芈宸迈步走到陈政面前,四目相对了十秒钟。

“哈哈哈哈!”芈宸突然大笑起来:“我姐姐教我的这招儿果然管用,确认过眼神、遇见对的人,这位公子果然是心口不一,哦不,是心口如一、真诚可信之人。此处不便多言,请公子到府中一叙。”

陈政一看,嘿嘿,这事儿还真有戏,走着!

芈宸拉着陈政走向阳泉君府的大门,陈政急忙向身后挥挥手,韩国百夫长一看,呀呵?买卖谈成了?兄弟们,抬箱子,进府。

来到府门口,芈宸拿手一指门口的保安大队长:“你,去把管家喊回来。”

那队长一摸脑袋:“公子,别人给你送来的那个维什么纳斯的胳膊我还没找着呢?”

芈宸厉声喝道:“那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啥也不懂!那破玩意儿本来就没胳膊。你给别人纹个身都能纹出个马蹄南去人北望,你还能干点儿啥?麻利儿的快去喊人去!”

陈政和芈宸刚坐下,阳泉君府的管家一阵张罗,又是满眼的青铜器摆上了桌案。

韩国别动队把箱子全部搬进客厅后,也在管家的招呼之下,找地方吃喝去了。

芈宸将闲杂人等都支了出去,端起酒樽道:“方才在府门外多有得罪,大哥莫要见怪。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哪国人氏?”

陈政一听,改口喊大哥、这还差不多,也不枉自己多日来的一番周折。

“我嘛,姓吕名不韦,卫国人氏。”

“不知吕大哥此来有何见教,尽可直言不讳,芈宸自当洗耳恭听。”

两人连喝数樽后,陈政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如今秦王年事已高,你那姐夫当上秦王是铁板钉钉、早晚的事儿,可是芈公子不要忘了,你姐夫当了秦王,那谁来当太子呢?我听说在你的表侄子里有个叫嬴傒的,还有个什么士仓辅佐他,将来嬴傒若是上了位,士仓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丞相。你姐姐和嬴傒的母亲较量起来,就算侥幸保住王后的位子,那门前别说门可罗雀了,没准儿都能搂草打兔子。芈公子若是和士仓比较起来,我看也是鸡蛋撞石头。”

芈宸若有所思道:“嬴傒确是精明干练之才,那士仓也是城府深不可测,让人不寒而栗啊!只是他们与我若即若离,只是场面上打哈哈的交情罢了。若真如吕大哥所言,看来我也不得不早做打算,以防不测呀!”

陈政一脸焦急道:“所谓时不我待,该出手时就出手,芈公子若是游移不定,将来在你姐姐家门口抓兔子时可别后悔。”

芈宸一拱手:“还望大哥教我。”

“芈公子可知道公子异人?”

“异人?此人是谁?”

“异人是你家姐夫的儿子呀!现如今虽在赵国当质子,可也是宾客盈门、颇有贤名。只可惜异人公子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一身才华却无用武之地。据说异人公子的母亲在芈公子的姐夫那里也是备受冷落,他可是举目无亲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咸阳,故人西辞秦国去、寒冬腊月在邯郸……”

“停!大哥就别绕了,就算你把这个异人吹成仙人,他跟我有个甚关系?”

“芈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明白呢?异人现在无依无靠,你家姐姐不就是现成的依靠嘛!再说了,你家姐姐既然没有儿子,异人不就是将来的依靠嘛!这岂不是两厢情愿、一拍即合的大好事?!将来异人回到秦国又是太子、又是秦王,芈公子和你家姐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呼风唤雨一辈子。将来是看别人的脸色战战兢兢,还是让天下人看自己的脸色眉飞色舞,就看公子怎么选了。”

芈宸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宝贝就是这个异人,我怎么看大哥不像卖珠宝的呢?”

“那我像卖啥的?”

“我看你像卖保险的。”

陈政一拍大腿:“你总算是整明白了!这份保险可是为你们姐弟俩量身打造的,全天下独一份儿,而且还有返利呐!”

芈宸看了看那些箱子道:“你说的就是这些?”

陈政走过去一一打开道:“这可都是我代表异人公子拿来的见面礼,你和你的两位姐姐一人两箱子,怎么样?牌气不?”

芈宸一愣:“大哥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政一笑道:“都是自家人,啥清楚不清楚的,见外了不是?!”

芈宸一扬手:“等等!你让我再捋捋,我咋感觉被你绕进去了呢?”

陈政心想,让你再捋捋?再捋这把轮椅就卖不出去了,还不趁热打铁更待何时!

“芈公子,我可是为了本季度冲业绩才争取了这么大的优惠力度,你要是再犹豫就只能让给别人了。说句实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我们家二婶子的大舅哥的三姨妈可是等着呢,我都没告诉她。我为了给芈公子全家送保障连亲戚都得罪了,你还考虑啥?还不快刷卡、签字,我把POS机和合同都带来了,待会儿你再告诉我大姐家住哪个小区,我就算违反公司规定也得再让大姐买一份儿。”

芈宸也是晕了,一边在POS机上输着密码一边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是咋找到我的?”

“我昨儿个就在你家门外飘过了。”

“昨儿个?我昨儿个打猎去了,没在家。”

陈政心中一惊,打猎去了?好像魏无忌找的人也打猎去了,什么情况?

“芈公子跟谁打猎去了?”

“哦~!魏丑夫,他不但姓魏,还是个魏国人,吕大哥可曾听说过吗?”

第八十四章 熊大熊二

魏丑夫?陈政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咋对这个人的名字这么模糊呢?

芈宸一笑道:“亏你还跟丑夫是魏国老乡,看来你们俩根本不认识。”

魏国老乡?陈政更晕了。

“芈老弟,我是卫国人,不是魏国人,你弄错了吧?”

芈宸也是晕了:“大哥怎么就又是魏国人、又不是魏国人呢?”

“嗨!”陈政这才明白过来:“我说的是卫国,保卫国家的卫,不是魏蜀吴的魏。”

“魏蜀吴?啥是魏蜀吴?”

“好吧!反正我和那个什么丑夫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芈老弟跟他很熟吗?”

芈宸也是一笑:“原来吕大哥是卫国人,我当是那个魏国呢!如今的天下人哪还记得有个卫国呢!”

“……”

“大哥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卫国。刚才说到哪了?哦,丑夫嘛,我当然跟他熟了,当初他可是我们大秦国宣太后最宠爱的人了,那家伙,满朝上下谁不得巴结他,在他风光的时候,想让谁升官发财就是一句话,想让谁死也是一句话。呵呵!这世上最厉害的风就是耳边风,从这个耳朵进去是一口仙气儿,从另一个耳朵出来就是龙卷风,能把人天上地下的卷来卷去。”

“没想到芈老弟也是甚有心得呀!”

“大哥莫要取笑,这哪是什么心得,我也是看着有的人从地下飞到了天上,有的人从天上飞到了地下,看得多了而已。当年威风八面的穰侯魏冉不就是被范睢的一阵风吹到了地下嘛!”

陈政心想,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个秦国的政坛新星,果真是实践出真知。

“方才老弟说的宣太后,可是芈八子?”

芈宸一拍巴掌:“这你都知道?她可是当今秦王的生母。当年他们母子俩在燕国做人质时可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若不是与她同母异父的魏冉一番运筹,她的儿子怎能当上秦王。宣太后为了秦国的基业,不惜舍身诱骗义渠王,并将其斩杀于甘泉宫,秦国的兵马才趁机灭了义渠,稳定了秦国的大后方。如若没有宣太后,如今的秦国怎能藐视东方?!唉!可叹呐!同样是魏国人,那个范睢刚刚得到秦王的赏识,便挑唆秦王收回了太后的权力,还把魏冉驱逐出咸阳,如今他们一个幽死于深宫,一个幽死于陶邑。不仅如此,秦王还把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都赶回了封地,朝野上下除了当初魏冉一手举荐的白起将军,已无人能与范睢抗衡。对秦国有功的人遭受如此不公,真是让人心寒呐!”

陈政看着一脸愤然的芈宸心中一惊,看来范睢把秦国的楚系势力得罪的不轻啊!幸亏芈宸不知道范睢和吕不韦的关系,不然自己就得被轰出去了。

“芈老弟方才说同样是魏国人,其中所指的一个是范睢,另一个莫不是魏丑夫?”

“当然!宣太后在深宫中孤独终老之时,幸而有丑夫的陪伴,才不至于孤苦寂寞。真是奇怪,一个魏国的范睢将太后打入了深宫,另一个魏国人丑夫日夜陪伴在太后身边,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陈政一听,也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很奇怪。

“魏丑夫如今在秦国官居何职呢?”陈政心想,魏无忌要找的人莫非就是魏丑夫?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猫腻儿?

芈宸淡然一笑:“哪还有什么官职。当初宣太后在秦国说一不二之时,丑夫真是风光无限、宾客盈门,后来太后失了势,他也只有在太后宫中陪着整日闲聊罢了。太后临死之时还要让丑夫陪葬,若不是他托人求情,此时就要在太后的墓室里哭天抹泪了。你想想,他能捡回条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还有人当他存在。”

“那怎么他还能跟你去打猎呢?”

芈宸抬眼看了一下陈政:“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又不认识他。”

“这话说的,既然你都喊我大哥,我都喊你老弟了,你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吗?”

芈宸一想,咋这个贩卖珠宝外带倒卖人口的吕大哥说的话都好像很有道理呢?

“不瞒大哥,自从太后入土为安之后,魏丑夫在秦国便没有了靠山,原先那些跟他称兄道弟、海誓山盟的公子哥儿都离他远远儿的,据说是嫌他身上有晦气。自从我家姐夫当了太子,我这门里门外的人也日渐多了起来,这小子便整日来我这里走动,看在他当初服侍我们芈家人的份儿上,我和他也就常去打个猎啥的。”

“这个丑夫如今多大年纪?”

“他比我年长几岁,不过也未到而立之年。”

哎呦我个哎呦,那宣太后活着的时候怎么也有六七十岁吧,这个丑夫至今才二十几岁,怎么手握大权的老太太们都好这一口呢?即使如此,她也比不上人家武媚娘,不但跟了两任皇上,还左搂右抱着张易之和张昌宗,这还不算那些上赶子送上门的健美教练和小白脸儿们。

权力真是一个有魔力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妙龄女子心甘情愿献媚于一个糟老头子,还可以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帅小伙儿投怀送抱拜倒在老太婆的裹脚布前,然而权力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为了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那一场场功利的欢聚、那一个个虚幻的场景,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魔鬼,仔细想想,值得吗?!

虚伪的付出,换来虚伪的回报,也许,这也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世界里生活着彼此看不懂的两种人,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此时陈政也无心再纠缠于什么魏丑夫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即使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在背后笑话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陈政指着六个箱子中的其中四个:“这两个是芈老弟的,这两个是太子夫人也就是你家姐姐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算芈公子和你家姐姐的珠宝再多也是你们的,异人公子的这点儿心意可不能不收下。尤其是这副黄金麻将,专门给咱二姐定制的,记得顺便帮异人公子多多美言几句,就说异人在邯郸整日以泪洗面,对你家姐姐的思念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一心想早日回到秦国侍奉太子和夫人。”

芈宸一摆手:“吕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姐姐那里就包在我身上,我自有分寸。只是…,这黄金麻将是个什么意思?”

“哦~!这是四个人玩儿的游戏,专供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的人打发时间用的,等你做通了咱二姐的工作,我亲自登门传授玩儿法,如何?”

“大哥说话怎么稀奇古怪的?也好,待我先行一步,大哥可不要食言哦?”

“那是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为了能让异人公子早日归来、顺利上位,我还得去拜见一下咱家大姐。你看?”

芈宸一竖大拇指:“大哥果然是雷厉风行、办事情不拖泥带水,跟大哥合作让小弟有种拨云见日、相见恨晚之感。啥也不说了,我这就派人领着你去见大姐。”

陈政走过去一拍芈宸的肩膀:“你有一张好陌生的脸,到今天才看见,有点默契在我们之间,如此愉快的投缘。那咱就说了算、定了干。”

“吕大哥现在咸阳何处落脚?”

陈政一听,自己和芈宸私下聊天儿的事可不能让魏无忌和王翦知道了,万一芈宸的豪华马车往驿馆门口一停,包子可就露馅儿了。

“芈老弟,咱俩今天说的这件事儿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太子和大姐、二姐知,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你想想,咸阳城里这么多双眼睛,要是让范睢还有那个嬴傒、士仓他们知道了,再往老秦王那儿捅一下子,事儿就大了。”

芈宸点头道:“那我如何与大哥联系呢?”

陈政思索了片刻:“我看这样,明晚我想办法脱身后再来找你,如何?”

“脱身?吕大哥莫非在咸阳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说来,我给大哥办了!”

“芈老弟别误会,大哥我正被一帮子美女缠着,就不劳你出手了。”

芈宸一脸坏笑:“哈哈!原来吕大哥也是性情中人,那咱俩日后可有得聊了。”

正在这时,从门外跑进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忽闪着眼睛瞪着陈政。

“咦?芈老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芈宸一笑:“这哪是我的孩子,他们两个可是当今楚王熊完的两位小公子。来,过来,熊大熊二,见过你们吕伯伯。”

陈政两只眼睛都瞪直溜了,熊大熊二?还是楚王熊完的孩子?什么滴情况?

“吕伯伯好!”

“好,好,你们都好!”

“哎呀!吕伯伯拿来这么多宝贝,吕伯伯辛苦了!”两个孩子指着那六个敞开的箱子。

“为,为你们服务。”陈政也是晕了。

“哈哈!吕大哥的表情好奇怪。也难怪,大哥是个商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芈宸指着两个孩子道:“他们两个老大叫熊启,老二叫熊颠,别看他们一个年方十二,一个年方十岁,那也是身份高贵啊!他们的生父是当今的楚王熊完,生母呢?乃是当今秦王的公主嬴为。”

“哦?这么说,他们俩还是老秦王的亲外孙呢!那为什么在你府里呢?”

“呵呵!当年楚王熊完在秦国为质,秦王把自己的女儿嬴为嫁给了他,所以才有了这两个孩子。不想老楚王病危之时,熊完为了赶回楚国争夺王位,在黄歇的帮助下一个人逃离了秦国,把嬴为和两个孩子都丢在了咸阳。若论起辈份来,我还比熊完长上一辈儿,故而时常接这两个孩子来我府中住些日子。”

陈政喃喃道:“你比熊完大一辈儿,熊完是老秦王的女婿,如此论起来,你和老秦王不就一辈儿了嘛!你要是跟老秦王成了一辈儿,那你家姐姐可还当着老秦王的儿媳妇呐!我这脑子怎么这么乱呢?!”

芈宸一摆手:“这有何稀奇的。本来我们秦楚两家的关系也不乱,我家二姐好好的当着秦王的儿媳妇,哪知她那个侄子被送到秦国当人质,结果成了秦王的女婿,这才把秦楚两家的辈份给搅乱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陈政心想,那个老奸巨猾的秦王嬴稷极力促成这门政治联姻,无非是因为秦国的首要目标是三晋,用这种手段先稳住楚国,这和德国小胡子当年对付大白熊的伎俩真是如出一辙。

熊完和嬴为虽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都成了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即使在提倡婚姻自由的两千多年以后,仍会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和私心,置儿女的终身幸福于不顾,成了包办婚姻的地主老财,在他们的心里,对自由恋爱的感情充满了鄙夷,他们宁可在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面前失去尊严、弯下腰去,也不愿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直起身来。

包办婚姻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明明是剥夺了你选择终身幸福的权利,却披着让你终身幸福的外衣,最后,在孝心下妥协的你,被关在标着幸福标签的金笼子里慢慢麻木,渐渐老去。

就像一首歌里唱得那样,爱真的需要勇气,敢于坚持自己的选择,敢于为了自己的选择疯狂一次,若干年后,在笼子外面自由呼吸的你绝不会后悔,你的父母也会在你的幸福面前送上祝福。人生短暂,有几次疯狂的机会呢?!

望着欢蹦乱跳而去的熊启和熊颠,陈政的脑子里忽然一闪,难道?难道这两个孩子就是为嬴政剿灭嫪毐的昌平君和昌文君?!

一阵把盏言欢之后,芈宸将陈政送到了府门外,两个箱子又被搬上了马车。

陈政把韩国百夫长拉到一旁:“老弟,好人做到底,咱再去串个门儿如何?”

百夫长打着饱嗝道:“吕公子,你这个简单的任务可真不简单呐!你还有几个门儿没串呢?”

“就这一个了,保证!”

“这可是你说的,走着!”

临走时,陈政又拉着芈宸走到了僻静处。

“芈老弟,方才在里面忘了问你了。听说秦国正准备攻打赵国,真的假的?啥时候出兵?”

芈宸警觉地看着陈政:“嗯?这个问题好像昨日魏丑夫也问过我,怎么你们都很关心这件事呢?”

陈政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那个魏丑夫在帮魏国刺探消息?

“你大哥我呢,在邯郸城里存着不少珠宝,至今还没出手,更何况异人公子还在赵国当着人质,我不得心里有个底嘛!”陈政故作轻松地看着芈宸。

“哦~!”芈宸伸出一只手趴到陈政耳边道:“秦王因为赵国毁约的事差点儿气晕过去,如今秦军正在加紧准备,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打到邯郸城下。秦王可说了,这回不灭了赵国绝不撤兵。大哥的那些珠宝事小,异人公子的性命恐怕还要你我从长计议一番啊!”

陈政伸出一只手来:“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日后你我还要多多合作才是。”

芈宸一愣:“大哥伸出手是啥意思?”

“这不是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嘛!”陈政抓住芈宸的一只手就上下握了起来。

辞别了芈宸,陈政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阳泉君府仆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秦国太子的大姨子家门口。

陈政刚下马车,往府门口一看,咦?怎么府门外蹲着一位大叔呢?什么情况?

那领路的仆人凑过来嘀咕道:“吕公子,知道门外那位是谁不?”

陈政一斜眼:“这地方都是你领我来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那人神秘的压低着声音:“他就是大姐夫。”

“谁?我没听清,他是谁?”

“大姐夫。”

“大姐夫?大姐夫在门外蹲着干啥呢?”

陈政再一扭脸,哎呀嘛!阳泉君府的那个仆人一溜烟儿跑了。

“大姐夫就大姐夫吧,你跑个什么劲?难道他还能是火云邪神不成?!”陈政喃喃自语着朝前走去。

“大姐夫,大姐夫,你在这儿干嘛呢?”

那位大姐夫一抬头,吓得陈政倒退了两步,又急忙上前蹲下身子:“大姐夫,这是闹得哪一出呢?你这黑眼圈儿谁整的?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你给我做主?你做得了嘛你?你谁呀你呀?”

“大姐夫,我,钱顺风。哎呀!让你给我绕进去了。这究竟是咋个事儿呢?”

韩国百夫长迈步走了过来,大喝了一声:“吕公子,咱替这人做主不?只要你一句话,跟他干了!”

第八十五章 二道贩子

大姐夫站起来就撸胳膊挽袖子,冲着韩国百夫长吼道:“你谁呀你呀?你要干谁呀你呀?你知道这儿是啥地方不你呀?你知道我是谁不你呀?你咋就这么嚣张呀你呀?”

陈政连忙挡在中间:“大姐夫,你消消气儿,我看你脾气也挺暴的,怎么脸上就挂彩了呢?难道你这府里有绝世高手?”

大姐夫瞪着陈政:“你谁呀?你干啥的?谁是你大姐夫?你是不是多管闲事儿?信不信我削死你?”

“你看你,大姐夫,咋还急眼了呢?你别急眼,你看你眼睛已经画上黑眼圈儿了,再急眼就该长鸡眼了。”

大姐夫蹦了起来:“好你小子,看我不削死你!”说着就要挥拳相向而来。

“跟他干了!”

随着百夫长一声令下,韩国特战队一拥而上,把大姐夫就地拿下了。

“都撒手儿!干啥玩意儿呐?知道这是大姐夫不?”陈政也是急了:“你们没看大姐夫已经受到伤害了吗?咋还忍心跟大姐夫动手呢?你们放开大姐夫,让大姐夫给我眼睛上也来一下子,我就跟大姐夫做个伴儿。放开!”

大姐夫被放开后也是蒙了,站在那里迟疑道:“兄弟,够意思!咱俩认识不?我咋看你这么面生呢?”

陈政上前一拱手:“大姐夫,我可是从芈宸芈公子府上过来的,专程拜访大姐和大姐夫的。这不,带了点儿见面礼,不成敬意。”说完,陈政挥手示意百夫长将马车上的箱子抬了过来。

大姐夫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哎呀嘛!眼睛上的黑眼圈儿当场掉在了地上,又急忙捡起来安了回去。

“你,你说你是谁来着?”大姐夫说话开始变得结巴了。

“哈哈!我是大姐夫的小舅子介绍来的。”

“你这是?你是什么人?”

“哦~!我姓吕,这一箱金子和一箱珠宝就是送给大姐和大姐夫的。”

大姐夫指着箱子:“你是说,这些宝贝还有我一份儿?”

“那当然了,谁让你是大姐夫呢!”

陈政话音刚落,大姐夫扑到一个箱子前拿起几个金饼子就塞进了袖子里,在场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人是不是穷疯了?!

当陈政再次询问起大姐夫在府门外的缘由,大姐夫只是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政隐约猜到了什么,拍了拍大姐夫的肩膀:“甭管大姐夫有啥委屈,交给我了,分分钟帮你搞定。”

正当陈政招呼百夫长抬着箱子准备敲门之时,大姐夫把陈政拉到了一边:“我说这位吕老弟,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大姐夫提醒你一句,你大姐吧,就喜欢别人夸她漂亮,记住了不?我看你拿这么多宝贝来,肯定是有啥大事儿求她,记住大姐夫的话,可劲儿夸,我只能帮到这儿了。方才那几个金饼子,你看?”

“大姐夫放心,我懂!方才哪有什么金饼子,不都在箱子里呢嘛!大姐夫对我这么仗义,我能把大姐夫卖了不?!”

大姐夫一拍陈政的肩膀头子:“够意思!”

“砰砰砰…”

一阵敲门后,一个门童探出头来,看了看陈政,又看了看那两个箱子,一句话没说又把门关上了。

这啥情况这是?!

一转眼的功夫,门又开了。

“夫人有请。”门童的语气里带着傲慢。

陈政心想,也不问问我是谁就往里请,这是请我进去呢?还是请箱子呢?

跟着门童一路进了客厅,咦?咋一个人也没有呢?

韩国百夫长领着人把箱子抬进客厅,凑过来道:“吕公子,今天这趟活儿可把我们弟兄累得够呛,既然送到了地方,那我们能撤了不?”

陈政心里一阵无奈,虽然不甚情愿,还是拱了拱手:“好吧,等我韩老弟到了咸阳,我请各位喝酒。诸位保重,慢走不送!”

看着韩国特战队员逐渐消失的背影,一种孤独感再次笼罩了陈政,你们倒是脱身了,我他奶奶的今天作业还没写完呢!

等啊等,陈政足足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见两个侍女搀着一位大姐缓缓出现。

再看那位大姐,少说也有二百五十斤的份量,整个一个标准的煤气罐儿身材,脸蛋子上浓妆艳抹的怎叫一个一塌糊涂。

再瞅两个侍女,别说三级风了,距离一米吹口气儿都能把她们吹得飞起来,脸上长得更是惨不忍睹,没准儿是哪个整容师的杰作。

陈政心想,我是不是走错门儿了?姐姐长成这样儿,华阳夫人的基因难道变异了?不然怎会让嬴柱爱得死去活来呢?!

“敢问,你,你就是芈大姐?”

那位大姐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把铜镜照了起来。

陈政一阵胸闷气短,别他奶奶照了!那把铜镜在你手里就是一把照妖镜。

大姐身后站着的一个侍女说话了:“放肆!芈大姐也是你能叫的?”

另一个侍女接着道:“对!也是你能叫的?”

陈政想起了大姐夫的提醒,一笑道:“不能喊芈大姐,那我喊大美丽总行了吧?”

一个侍女道:“你胡说八道啥呢?”

另一个道:“对!八道啥呢?”

中间端坐的大姐咳嗽了一声,扭身看了看两个侍女:“这位公子说的不对吗?”

两个侍女一愣,其中一个急忙改口:“对!我家夫人就是大美丽。”

另一个也不甘落后:“对!就是大美丽。”

陈政心中暗笑,芈宸的两个姐姐都姓芈,叫大芈粒和二芈粒更贴切。

大姐盯着铜镜飘出一句:“这位公子,你说句实话,我长得美不美?”

陈政猛地捂住胸口差点儿干呕。

“咦?公子捂着胸口啥意思?”一个侍女用手一指。

“对!捂着胸口啥意思?”

“两位美女,我是用自己的良心话说,夫人长得真是个性十足、十分好看。不过我有个小建议,夫人要是在头上梳两个大辫子,那就是超级无敌风火轮,解开辫子就是埃及风暴,如今在西域那边儿老流行了。”

“哦?这位公子去过西域?怪不得说话古里古怪的。公子请坐吧,找我什么事?”大姐这才将铜镜从眼前移开,看了陈政两眼。

“夫人就不问问我是谁吗?”

“嗨!来找我办事儿的人多了,我一个也记不住,干脆也就不再问了。说吧,想找我家妹妹和妹夫办啥事儿?我看你带了两个大箱子,很有诚意的样子,肯定不是啥简单的事儿。”

陈政一看,这位大姐整个一个二道贩子的口气,或者简称掮客,意思就是说,这种人本身啥能耐也没有,对外号称关系硬、路子广,没有进不去的衙门,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说到底还是拿钱说话。要是把钱交给这种人,十拿九稳就是个扔钱的无底洞,在天花乱坠的吹嘘许诺后,钱呢?花完了。事儿呢?办砸了。

掮客,有时是一个赚取差价、空手套白狼的中间商,有时是管杀不管埋的“文明”强盗。其实,这种人比明火执仗的强盗更可恶,因为有的时候,你被他抢了,还要说声:谢谢啊!

看来,眼前这位大姐靠着太子和自家妹妹这杆大旗,干了不少无本万利、坐地收钱的买卖。

不过,对于陈政要办的事来说,对方越是无节操无底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政本想先问问门外那位大姐夫是个什么情况,转念一想,还是先说正事儿要紧。

“大美丽,哦不,夫人,咱能不能单独聊几句?”

大姐扭头向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两位移步飘到箱子跟前,打开看了一下,又飘回主座旁,在大姐耳边一左一右的嘀咕了一阵儿。

那大姐手里的铜镜瞬间掉落在桌案上,揉了揉眼睛看看箱子、又看看陈政,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你们两个退下。”

两个侍女白了陈政一眼,扭着水蛇腰消失了。

“公子快请坐,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陈政见大姐如此情形,心中已是信心满满,找个座位坐下后一拱手:“在下姓吕名不韦,乃是个贩卖珠宝的商人,这次专程从赵国前来拜见夫人。”

“吕不韦?从赵国来的?莫不是赵王怕我们秦国出兵,派你来求情的?好说!我把你带来的两个箱子转交给太子,让太子在秦王那儿说说情,没准儿秦王看在我家妹夫的面子上,秦赵之间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大姐我呢,一个金饼子也不要,就当是为了秦国也少死点儿人、做做善事罢了。不过有句话咱可要说清楚,让我家妹夫在秦王那里说句话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能不能办成事儿却在两可之间。你要是想让太子出面说句话呢,箱子留下,回去等信儿。你要是说这件事儿非成不可呢,箱子搬走,后会无期。吕公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呀?这位大姐果然套路熟练得很,话里话外滴水不漏,独吞了两箱子珠宝不说,还说是送给太子、自己分文不取,即使是事情办不成,那也是so regret,你自认倒霉去吧!

除非,你想亲自到太子府里找抽。

“夫人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秦赵两国的事,乃是为了夫人而来。”

“哦~?来找我办事儿的人多了去了,头一回听说是为了我来的。吕公子,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儿。”

“夫人,你说来找你办事儿的人多得数不过来,知道为什么不?”

“那还用说吗?不就是我家妹夫是太子,我家妹妹是将来的王后嘛!”

陈政击掌道:“夫人不但相貌出众,而且还是冰雪聪明的明白人。不过…”

大姐一愣:“不过什么?”

“夫人,在你这儿说话安全不?”陈政四下张望了一下。

“公子放心,咸阳城里没有比我这儿更安全的地儿了。”

“哎呀!夫人你怎么晕倒了?”陈政突然冒出一句。

大姐猛地一惊,啥情况这是?

果然,那两个侍女从一旁跑了出来。

“夫人,你怎么啦?”

“对,怎么啦?”

大姐尴尬地看看陈政,扭脸骂了一句:“滚!都给老娘滚远点儿。”

大厅恢复了安静。

“吕公子,你的套路也很深嘛!”

“呵呵,城市套路深、我来自农村,为了不回村、多加个小心,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姐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方才说到哪了?”

“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姐的眼睛珠子在箱子上扫了一下:“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呃…,憋着。”

“夫人,你方才说你家妹夫是秦国的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秦王,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可是你家妹妹能不能当王后?我看,这事儿可就没准儿了。”

大姐眼睛一瞪:“我家妹妹当不了王后,难道还能让别人当了去?笑话!”

“据我所知,夫人的妹妹没有儿子对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夫人想一想,日后你那个妹夫当了秦王,那谁会当太子呢?如今太子虽然对你家妹妹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将来的太子上了位,你家妹妹也只能在王后的宝座旁边弄个马扎子了。到了那一天,我敢保证,来找夫人办事儿的人一年也来不了一两个,名字肯定记得贼清楚。”

大姐的脑门儿冒出汗来:“那,那,那你说咋办?”

陈政一看,这就冒汗了?就这智商,脑袋白长那么大,脖子白长那么粗。

“夫人,办法很简单,只要你转告你家妹妹几句话,保证来找你的人络绎不绝。”

“什么话,公子快说!”

“夫人,这女人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迟早有一天变得人老珠黄被人嫌弃嘛!如果只是凭着姿色惹人怜爱,那后半辈子可就没有可依靠的了。如今太子对你家妹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可他们俩又没生儿子,依我之见,你家妹妹何不在太子的二十多个儿子里找一个既贤能又孝顺的人拉到身边,将来他靠着华阳夫人又是太子、又是秦王,你们芈家人在咸阳那还不如日中天,大姐家的门槛儿那还不隔几天就得修一回。”

“咦?公子怎么不说了,继续说,我听着呢!”

“好吧!你家妹妹如今在太子面前是一句顶一万句,若是等到遭人嫌弃、独守空房之时,说一万句太子也听不进去了。我在邯郸贩卖珠宝时,听说秦国的公子异人从小被送到赵国当人质,他在你家妹夫的儿子里排行居中,母亲又不受待见,我和他见面后,异人公子不但谈吐不凡、宾客如云,还时常感念太子和华阳夫人,那眼泪可是哗哗的。若是你家妹妹认他做儿子,再让太子给他个名份,那他岂不对你们芈家人感天动地一辈子!大姐,你说呢?”

大姐一拍桌子指着陈政:“我看你根本不是卖珠宝的,你就是个卖保险的。”

“哎呀!大姐怎么跟阳泉君说得一样呢?我就是从你弟弟府上来的,没准儿这会儿他正在太子府里开导你家妹妹呐!”

“好,你等着,啊,你等着!”

陈政吓了一跳,我等着啥呀我?

“我这就去找我家妹妹。”

“如果这事儿整成了,大姐记得让你家妹妹给我个凭证,我好拿回邯郸,让异人公子也高兴高兴。”其实陈政想的是,如何让赵姬心悦诚服、死心塌地的跟着异人过日子。

“大姐,我冒昧问一句,门外那个大叔是大姐夫不?他那个眼睛…?”陈政指了指自己帅呆了的眼眶子。

大姐骂骂咧咧道:“你是说那个不争气的。吕公子,你给我评评理,这里里外外的全靠我维持着,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藏私房钱,你说,他是不是活该挨打?”

“我看大姐夫那么老实个人,大姐误会了吧?”

“误会?好,今日有你在场,我把他叫进来,让他自己说有没有?”

大姐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一会儿功夫那大姐夫就低着头走了过来。

只见这位大姐指着大姐夫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呀?你是不是翅膀长硬了你呀?你敢做还不敢承认了你呀?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你呀?”

大姐夫扭捏道:“我,我没有。”

“还不承认!今日当着这位吕公子的面,我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呀,给我搜!”

第八十六章 八部天龙

大姐话音未落,从一旁冲出七八个家丁,把男主人当场包围了。

看起来,大姐夫在如此强势的老婆兼太子大姨子面前,即使在墙外面是一只老虎,飞回墙里面也得变成一只花猫。

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一颗强大到失去自我的心,记住,千万不要嫁入豪门。

咦?怎么大姐夫如此气定神闲呢?

只见大姐夫非常自觉地开始演唱《脱掉》,直到脱得剩下一个红兜肚儿和一个大裤衩。

陈政连忙走过去,拿衣服包住已经冻得缩成一团的大姐夫,蚊子哼哼般问了一句:“大姐夫,你袖子里的金饼子呢?”

大姐夫苦笑了一下:“方才在门外让你的人抢走了。”

陈政心想,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很多时候,原本倒霉透顶的事情,反而成了未来的幸运大礼包。

“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咕啥呢?就算身上没有,那也是让你藏到外面去了。”大姐伸出一阳指,肉皮乱颤的活像边卡·卡斯塔菲尔。

两个侍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站在米兰夜莺身边,开始了女高音二重唱。

“那也是让你藏到外面去了。”

“对,藏到外面去了。”

陈政见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走到大姐面前道:“大姐夫小金库的事儿再大也是小事儿,大姐家门槛儿的事儿可是大事儿呀!”

一个侍女道:“瞎说,门槛儿能有啥事儿?”

另一个道:“对,能有啥事儿?”

大姐朝左右分别来了一句:“你,给老娘滚犊子!你,滚犊子!”

在大姐招呼家丁准备出门之际,陈政神秘一笑道:“这两个箱子可是异人公子专门给大姐的,华阳夫人那里自有安排。”

大姐竖起大拇指:“地道!吕公子跟我一起去见我家妹妹,如何?”

陈政一摆手:“你们姐妹之间说话,我就不便在场了。不如这样,咱们明晚在阳泉君的府里开个碰头会,你看咋样?”

“碰头会?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一起合计合计,庆祝庆祝。”

“哦了。”

陈政没想到在芈宸和芈家大姐这里的进展如此顺利,满心激动地拱手作别,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府门外。

咦?驿馆的路怎么走呢?

身无分文的陈政在咸阳城里迷失了方向。

也不知魏无忌和王翦此时在驿馆里是个什么情形,必须赶快回去,免得让他们起疑。

拿定主意后,陈政隐约回忆着大致的方向,一路摸索前行。

步行约一刻钟的样子,陈政渐渐走入了咸阳城的繁华路段,只见路面上人流熙攘,路两旁的店铺鳞比栉次,耳边不时传来商贩的叫卖声。

来往的人群中,时而有人向陈政投来异样的目光,怎么这个富家公子这么帅呢?发型这么与众不同呢?

“今世姻缘前生定,无缘对面不相逢。公子王孙莫得意,他朝落魄耻相闻。算卦啦,前知三十年,后知三十年,算得不准分文不取。”

陈政突然从人群中听到一阵似曾相闻的声音,摸着脑袋一想,难道是邯郸城里那个大忽悠?!

顺着声音走过去,“神算子”三个大字赫然醒目,哎呀我个暴脾气!

陈政上去一把抓住神算子的脖领子,厉声喝道:“你个江湖骗子外带卖假药的,可还记得小爷?”

神算子竟是颇为镇定,抬眼道:“你谁呀你?你说谁骗子呐?谁卖假药了?”

“邯郸城,记得不?我就是那个新新新新新来的。”

“邯郸城?新来的?”

“你少装糊涂,你是不是还在那个什么河东郡卖过蒙汗药?”

神算子用手一指陈政:“哎呀!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暗、脸色发青,恐怕过不多时就会有血光之灾呀!”

陈政怒目道:“少扯没用的,跟我到衙门里走一趟。”

两个人正在相互推搡争吵着,陈政忽然感觉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扭头一看,什么情况?只见一辆别致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驶过,马车前后是数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个穿着奇怪的衣服,手里拿着兵刃。再看马车的车厢,用粉红色纱巾包裹着,显出些许华贵与妖娆的气息。

路两旁的人群朝着马车指指点点,发出阵阵艳羡的议论声。

陈政隐约听到人群里传来什么蜀郡,还有什么富商大贾的只言片语,心想,怪不得装扮那么奇怪,不就是四川的生意人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再扭头看时,咦?神算子呢?那个江湖骗子怎么不见了?

陈政拉住一旁的几个现场观众询问起来,得到的回应也只是摇头摆手,气得陈政一通跺脚,沿着道路快步搜寻着。

在一个拐角处,陈政隐约看见神算子钻进了路旁的小巷,妖怪,哪里跑?!

估计是神算子在进巷子前没有掐指一算,结果被陈政堵在了死胡同里。

“诶,我说,你跑,跑啥呢?”陈政气喘吁吁道:“你既然说自己没干过缺德事儿,那你跑个什么劲?这回看你往哪跑?”

神算子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我说这位公子,就算咱俩在邯郸城里见过面,那你说说,我骗你了吗?”

诶?当时这厮把异人说成西北汉子,还说刀疤脸在南门方向,好像也对啊?!

“我就说嘛,我虽然行走江湖,那也是凭本事吃饭,没白要你一个金饼子吧?”

“哎呀?还敢说你没见过我?河东郡那个卖蒙汗药的是不是你?”

神算子笑道:“原来那个郡守府的人是给你买的药,那你可要感谢我才是,我那个药可是无色无味也无毒,无非是让公子昏睡个把时辰罢了。若不是那个官差遇见我,嘿嘿,没准儿公子这条命早就没了。”

陈政心里这个气:“你小子真是强词夺理。你方才不是说我会有血光之灾吗?在哪呢?我可跟你小子说,要是我今天遇不上血光之灾咱可就没完!”

神算子朝陈政身后一指:“公子,血光之灾就在你身后,你回头一看便知。”

“哈哈!你小子还想骗我,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陈政轻蔑地一笑。

“公子,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不过,若是你真有血光之灾,那咱们就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何?”

“勾销就勾销,有本事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来个血光之灾,那我就服了你。”

神算子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看公子今日不但有血光之灾,还有一番奇遇呐!哈哈哈哈!”

陈政被神算子笑得头皮发麻,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阴风袭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待要回头看时,一根木棍已闷闷地砸在了头上。

恍惚间,陈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旷阴暗的地方,头顶上方隐约散发出一丝光亮,再仔细看,周围竟有八个悬浮在空中的石台,石台上方却空空如也。

“帝释天,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沉闷的声音飘荡而至,吓得陈政倒退了两步。

“帝释天?你问谁呐?谁是帝释天?”

“哈哈哈哈!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陈政无奈道:“你是哪位?这儿是什么地方?难道是阴曹地府不成?”

“帝释天,我们把你从三十多个甲子之后请到这里,怎能让你说死就死呢?”

“我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难道你没听过八部天龙吗?”

陈政心里一通无奈,这是哪根神奇的棍子把自己敲到这儿了?!哪位神仙托梦跟自己逗着玩儿呢?

“我听说过《天龙八部》,没听说过八部天龙,我也不是虚竹,你也不是无崖子,你就别在那儿装神弄鬼了,赶快放我回去。”

“哈哈!帝释天,你想回哪去呢?”

陈政一想,是呀,回哪呢?回二十一世纪继续当老师?还是回咸阳继续挨闷棍呢?自己在战国的任务正在关键时刻,异人和赵姬的事儿还没整利落,此时回去当老师还真有点儿不甘心。真要是回去站到课堂上,李牧兄弟呢?韩非老弟呢?还有魏无忌、如姑娘呢?自己岂不要在相思离别之苦中度过余生了?!

“帝释天,想好了吗?”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回荡起来。

陈政一狠心道:“你方才说我还死不了,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看来你是要回到咸阳城中了?可不要反悔啊!”

“回咸阳就回咸阳,只要死不了,老子跟他们拼了!”

“哈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声音猛然高亢道:“八部天龙,各归其位。”

陈政还没回过神来,两脚已然腾空而起,转眼间飞落在一个石台之上。再看其它石台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有的似曾相识,有的却很陌生。

“那人是谁?”陈政随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一个石台。

“那便是日后一统天下的迦楼罗。”

What?陈政一惊,难道是嬴政?!

“那这边呢?”陈政伸手指了一下左边的石台,石台上的身影仿佛有嫪毐的模样。

“他便是日后与你为敌的阿修罗。”

“那这边又是谁?”陈政又一指右边,石台上隐约像是一位女子。

“那是即将救你性命的紧那罗。”

紧那罗?救我性命?陈政正要凝神注视一番,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双手在背后被捆了个结实。

陈政正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不禁苦笑了一下,什么这个罗、那个罗的,还魂斗罗勒,跟自己当初拿着灭害灵穿越大气层时一样,不过是脑袋被打晕了,产生的幻觉而已。

“哎呦!哥哥你看,这小子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躺在那里笑呐,你说我方才是不是用力过猛,把这小子给打傻了?”

“弟弟,我看这小子不是被你打傻的,是他本来就傻,不然怎会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来咸阳城瞎转悠呢?!”

怎么这两个人的说话声这么耳熟呢?陈政扭动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见房间里站着两个人正在看着自己指指点点,这不是在长平偶遇的那两个发小广告的嘛!

“姓吕的,还认识我们哥俩吗?”

陈政一笑:“自从我刚来的时候就认识你们俩了,就算你们化成灰我也认得。”

“刚来的时候?什么意思?”

另一个道:“少跟他啰嗦!在韩国时让这小子从棺材里跑了,上次回咸阳的路上又让这小子溜了,原以为他会跑回邯郸,还是楼缓那个老家伙老谋深算,果然让咱们哥俩在咸阳城里逮住了他。这小子害得咱们不敢见范丞相,若不亲手捅了他,真是难解你我心头之恨!”

一旁那位一摆手:“要我说,不如留他个活口,把他献给嬴傒公子,岂不是大功一件?”

另一个笑道:“对对对,嬴傒公子那可是将来的秦王,再说了,这小子在咸阳城里一门心思要坏了嬴傒公子的大事,哈哈,咱哥俩的荣华富贵就靠这小子了。不过,若是留着他的小命,没准儿又要跑了他,干脆割了这小子的脑袋,你看如何?”

陈政坐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哑然一笑道:“我说二位,合着你们俩在咸阳城里跟踪我来着,我说怎么这两天总感觉身后冒凉气呢!”

“嘿嘿!自从蒙骜那个老家伙把你从楼缓那儿救出去,然后又领着你进了丞相府,我们哥俩就跟上你了。若不是信陵君的随从和王翦那小子在驿馆保护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今儿是怎么了?领着一帮子人忙活完了?在太子夫人的姐姐和弟弟那儿鼓捣啥猫腻儿呢?一个人在咸阳城里遛弯儿呐?”

另一个道:“这小子今日还把咱哥俩的六箱子珠宝送人了,这笔账怎么算?”

陈政一愣:“你们哥俩的珠宝?”

“废话!你小子把我们哥俩害得不敢回丞相府,你那六箱珠宝当然就是我们的,没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让你小子送出去了。本来我们哥俩在邯郸城里用反间计让赵王上了当,范丞相正打算在秦王面前给我们谋个一官半职,结果让你小子坏了好事,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一旁那位道:“还跟他啰嗦个甚?砍了他的脑袋再说也不迟!”

两个秦国丞相府的前门客拔出了佩剑,恶狠狠向陈政走去。

“哈哈哈哈!”陈政坐在地上突然仰面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在邯郸散布谣言,害得赵国死了四十多万人,这笔账怎么算?要我看,早就该死的是你们。”

那两人竟然没有迟疑,一个抓住陈政头上的发冠,一个挥剑在陈政的后颈处比划着。

陈政镇定自若道:“郑安平那小子想拿剑砍我都没砍成,就凭你们俩?别一会儿见了血把你们吓死过去,咱们三个也好做个伴儿。”

拿剑那位见陈政毫无惧色,双手竟微微抖动起来,对另一个道:“要不你来。”

“看你这没出息样儿,待会儿到了嬴傒公子那里,你可别跟哥哥争功,这小子的脑袋可是哥哥砍下来的。闪一边儿去!”

“闪一边儿就闪一边儿,哥哥给嬴傒公子献人头,小弟我就献黄金路牌儿。”那人从怀里掏出金光灿灿的路牌儿,脸上甚是得意。

此时陈政回想起那个神秘的声音,不是说自己死不了吗?怎么眼看着就要身首异处了?

陈政轻轻一笑道:“我说二位,待会儿恐怕我死不了,你们哥俩就要没命了。”

“嗯?什么意思?”

“二位,今日跟着我的那些人你们也看见了,他们可是个个身怀绝技,没准儿这会儿就在门外,哈哈,你们怕是已经被包围了。”

两个前门客对视了一眼,手持青铜剑走到了门口处,把耳朵贴在对开的两扇门上听了听,扭过脸来看着陈政奸笑道:“嘿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你小子就别在这儿白日做梦了。”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爆开,对开的两扇门将那两人狠狠地挤在了门后,两声惨叫穿透门板回荡在房间里,那个黄金路牌儿滚落在地上,门板下缓缓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陈政呆坐在地上瞪直了眼睛,只见门外瞬间闯进来几个彪形大汉,身上的穿着甚是奇怪,咦?难道是刚才大街上见到的那些人?

一个精灵古怪的俊俏女子从门外飘然而入,看着陈政眉开眼笑,一张口竟是地道的四川方言:“吕大哥,你在这儿摆啥子龙门阵呦?几年不见,让妹子我好想你呦!”

第八十七章 寡妇巴清

在飘荡着一股迷离清香的马车车厢里,陈政和那位川妹子并排而坐,显得有些尴尬和拘谨。若不是为了尽快逃离第一案发现场,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被大汉们簇拥着上了门外的马车。

临上马车时,陈政向车夫大致描述了驿馆的样子,那车夫略加思索来了一句:“晓得喽!”接着看了看女主人默许的眼神,便扬起马鞭,指挥着众人的行进方向。

陈政摸了摸怀里的黄金路牌儿,又回想起那两个在邯郸散布谣言的小广告员,心中暗自感慨起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此时那两个人就像相约自杀的兄弟俩,手里拿着剑,脖子上淌着血,躺在原本要砍了陈政脑袋的房间里,已然停止了呼吸。也许,两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会遇到赵括,遇到四十多万被白起坑杀的赵国将士,他们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故事。

“吕大哥,你在想啥子?几年不见,大哥的脸上沧桑多喽,妹子我看着大哥,心里好难过呦!”一阵浓重的四川口音在陈政耳畔响起。

陈政看了看身旁这位一脸真诚、脸上透着一股单纯气息的年轻姑娘,虽然很陌生,但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感动涌上了心头。

“你,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陈政试探着问了一句,却不敢冒然询问对方的姓名,生怕引起这位姑娘的不悦和伤心。

“要说也真是巧哦,我才刚来咸阳,就见到一个人在外面奔跑,看着很像吕大哥,我就派人跟着大哥,没想到大哥被人绑走喽,所以赶快带人解救大哥。吕大哥,你为啥子在秦国?又为啥子有人要杀你?方才还真是惊险呦!”

陈政心中暗自纳闷儿,自己的前身还真是个奇人,三十多了不娶媳妇,还到处有人喊大哥,什么情况?难道是他知道有人要穿越附身,所以不敢娶媳妇?眼前这个川妹子跟吕不韦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吕大哥,你在想啥子嘛?”

“哦,我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对了,你来咸阳是干什么来了?”

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大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离开蜀郡到这儿来,还能有啥子事情,自然是做生意喽。”

做生意?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还跟吕不韦认识呢!可她一个小女子,年纪轻轻的能做什么生意?肯定不是卖针头线脑的,就算是开火锅连锁店的老板娘也没这么大场面。

“那你这次来是要跟谁做生意?”陈政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试探着。

“几年不见大哥,大哥说起话来好生奇怪呦!我们家的生意大哥还不清楚撒,当然是跟秦王做生意,不然还能是哪个?!”

秦王?!陈政听这位妹子嘴里说出秦王来,就像坐在面馆里张口要大蒜一般轻描淡写,惊得咳嗽了两声,心想,一个四川的小女子跟秦王能做什么生意?难道是卖辣子鸡?或者是鸡公煲?这会儿四川那边也没辣椒呀!

“那,那你见过当今的秦王嬴稷?”

“咋个没见过?!妹妹我哪次来咸阳都要见他们那个秦王,还有什么范丞相,这次还带来了不少货,秦王他可是离不了我的货。”

陈政的好奇心陡升,却不便开口问人家是卖什么的,只好随口道:“怎么没见你带的货呢?”

那女子调皮一笑:“我那十几车货已经被秦王的人拉走喽,秦王可是等不及喽,大哥,你说,他们那些个王,咋个都喜欢用我的货嘛?好好的东西,让他们都浪费掉,真是可惜!”

“诶?这么说,除了秦王以外,你还跟其他那些王有生意往来?”

女子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陈政:“这次见到吕大哥好像换了一个人呦!一见面就有人给大哥摆龙门阵,还要杀了大哥,大哥的头发也好生奇怪,难道?难道你不是我的吕大哥?”

陈政在那女子质疑的眼神面前低下头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正在这时,马车停了,陈政隔着车厢的帘子向外一看,原来是驿馆到了,刚才还忐忑的心,此时略微舒缓了一些。

下了马车,那女子竟大大方方的跟着陈政走进了驿馆,几十个奇装异服的大汉留在门外,引来了过往行人的驻足围观。

魏无忌和王翦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就迷迷糊糊起来了,发现陈政和那些箱子不见后,急忙派随从们分头出去寻找。

那些楚国美女们也慌了神,一个个六神无主的乱作一团,难道是帅哥儿想把咱们甩了,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最着急的莫过于王翦了,范丞相刚刚把吕大哥托付给自己,这转眼间就给整丢了,吕不韦丢了不要紧,自己的脸面丢了可咋整?本来一时冲动想去跟范睢通报一声,转念一想,丢不起那人,还是忍而不发,等等再做定夺。

魏无忌和王翦正在驿馆大厅焦急万分之际,忽见陈政和一位姑娘出现在眼前。

陈政原以为魏无忌见了自己会跑过来热情拥抱一下,没想到的是,魏无忌竟然从陈政的身边擦肩而过,径直来到那位川妹子面前,热情拱手道:“哎呀!这不是清妹妹嘛!何时来的咸阳?怎么这两年在魏国见不到妹妹了呢?”

那女子爽朗一笑道:“信陵君跟妹妹我客气啥子嘛?没想到跟着吕大哥在这里遇见你。信陵君莫要忘了,如今蜀郡也是秦国的地盘儿撒,我每年挖那么点儿货,不出秦国就卖光光喽,哪还能去你们那个魏国摆龙门阵呦!”

陈政和王翦傻站在当场面面相觑,看看魏无忌,又看看那女子,都是满头雾水。

魏无忌拉过王翦向那女子介绍道:“清妹妹,这位是王翦将军,他可是秦国文武双全的少年才俊,你们俩认识认识。”

王翦指了指那女子:“这位是?”

魏无忌嗔怪道:“王将军,亏你是秦王和范丞相眼前的红人,竟然连清妹妹都不知道,她可是跟你家秦王和范丞相都熟悉的很。”

“莫非?莫非是蜀郡的巴寡妇,哦不,是巴清妹妹?”王翦语气中带着一丝小激动。

魏无忌刚要责怪王翦的失言,那女子一摆手:“信陵君莫要见怪,寡妇就是寡妇,还能装啥子小妹?!蜀郡的人都喊我巴寡妇,妹妹我早就听习惯喽,有啥子难为情的,你说是不是,吕大哥?”

陈政的脑子里正在对司马迁的《货殖列传》一通狂翻,隐约记得战国末期四川,也就是蜀郡有个巴寡妇,十几岁时嫁入了豪门,二十出头就死了丈夫,虽然一辈子也没有再嫁,可人家占据着蜀郡的朱砂矿,那朱砂既可以入药,还可以染色,而且还能提炼水银当墓葬里的防腐剂,简直就是垄断行业的龙头老大,别说富可敌国了,买他一两个国家也不在话下。眼前这位名叫巴清的女子,显然就是巴寡妇真身无疑。可她怎么会跟吕不韦那么熟呢?

“吕大哥,吕大哥,你在想啥子嘛?”

陈政猛地回过神来,竟想不起来这位巴清问得什么了,随口应承道:“对对对,妹妹说得对。”

这时,魏无忌才仿佛想起陈政的事来,扭脸道:“吕大哥,你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呢?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怎么那些箱子也不见了?你怎么会跟清妹妹一起回来了呢?”

王翦跟着急切道:“是啊是啊!我还以为大哥不辞而别,带着那些珠宝回邯郸了呢?若不是信陵君劝我稍安勿躁,恐怕我这会儿已经出了咸阳,一路向东追赶大哥去了。”

陈政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手道:“你们不必大惊小怪,我不过是觉得那些箱子放在这里不安全,雇了几个人拉回邯郸去了,这才在大街上偶遇了巴,哦不,遇见了清妹妹。是吧,清妹妹?”

巴清见陈政朝自己挤了一下眼睛,随即心领神会:“吕大哥说的没错,我亲眼见吕大哥找人运走了那些箱子,若不是我跟大哥在外面偶遇,咋子能见到信陵君。我从蜀郡带来了好酒,我看咱们几个不如一醉方休,可好?”

陈政正在暗自佩服巴清的冰雪聪明,魏无忌冷不丁问了一句:“吕大哥,那些箱子不是要送给异人公子的母亲吗?你这次来咸阳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听了魏无忌的询问,陈政竟不知如何作答,还是巴清救场及时,只听巴清道:“不就是些个珠宝撒,包在我身上,到了秦国哪里还用吕大哥破费,那不是瞧不起妹妹撒!”

魏无忌还要开口追问,那十个楚国美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看着陈政喜笑颜开,却对巴清怀着些许排斥和敌意。

巴清走到门外向手下人交代一番,又从身上掏出几个金饼子给了驿馆掌柜,驿馆被这位四川女土豪整个包了下来,不得再接待他人。那掌柜也是难得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主顾,满脸堆笑的忙前忙后,真似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当天晚上,魏无忌的随从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驿馆,见到陈政都是阴霾尽散、一脸惊喜。

巴清的手下不知从哪搬来了几大坛蜀郡的美酒,还有几个箱子也进了陈政的房间。

陈政没来得及去看箱子里是什么情形,便被魏无忌拉住坐在了驿馆的大厅内,几个人又是一番举樽畅饮。

或许秦国没有女子不入席等诸般规矩,那巴清也是不拘小节的泼辣性情,席间竟把魏无忌和王翦喝得眼神恍惚起来。

要说这一天过得最充实的莫过于陈政了,从大清早悄悄出门到现在,接连斩获了华阳夫人的弟弟和姐姐,自己的脑袋还差点儿搬了家,面对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救命恩人,陈政的心里怀着成功的喜悦感和获救的幸运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陈政搀扶着魏无忌回到房间,魏无忌已是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挥动着手臂指着陈政:“吕,吕大哥,你,你有事儿瞒,瞒着我,你这次来咸,咸阳,平原君都,都跟我说了,当着蒙武和王,王翦的面,我得替你保,保密。你,你今日是,是不是去见阳,阳泉君了?你和那个异,异人的事儿,瞒,瞒不了我…”

陈政心想,你魏无忌不是也有事儿瞒着我嘛,魏丑夫是不是魏国安插在秦国的眼线?

安顿好魏无忌,陈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蜀郡大汉们搬来的箱子,惊得陈政眼珠子差点儿掉地上,只见箱子里满是黄金美玉,在油灯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芒。

第二天凌晨时分,陈政迷糊着眼睛,仿佛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一二一”的口令声,原来是蒙骜带着秦国大兵来接陈政去丞相府。

当魏无忌和王翦闻讯后从房间里出来,见巴清和几十个蜀郡大汉已站在驿馆的门前,那巴清正在跟蒙骜说着什么。

陈政颇为好奇地走了过去,巴清和蒙骜却闭口不言了。

“蒙将军,不知范丞相找我何事?”陈政一脸疲惫朝蒙骜一拱手。

蒙骜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冷冷道:“吕公子随我去了便知。”

陈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我一个人吗?”

“这个嘛,还有王翦同往。”

巴清朝蒙骜一摆手:“还有我。”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却见蒙骜拿马鞭一指巴清:“对,还有这位姑娘。”

魏无忌甚是尴尬道:“诶?范丞相找他们去丞相府,怎么没有我呢?”

蒙骜斜着嘴飘出两个字:“不知。”

陈政临走时将魏无忌拉到一边,拜托魏无忌想办法打听一下异人母亲的住处,等从丞相府回来后,便上门拜访一下。

魏无忌倒是不以为然:“异人的母亲不住在太子府中还能住在哪?吕大哥且先去见范丞相,此事包在我身上。”

巴清将数十个蜀郡大汉留在驿馆等候,与陈政和王翦三人上了马车,蒙骜骑在马上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丞相府而去。

看着陈政他们渐渐远去,魏无忌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个范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弄得如此神秘兮兮?!

等到蒙骜的队伍消失在街角,魏无忌挥手朝随从们示意一下,一辆马车悄然而至。

魏无忌坐上马车,在随从们的护卫下向着另一个方向缓缓前行。

在咸阳城里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魏无忌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随从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无人后,惦着脚走上前去,轻声敲击了几下院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门童的声音:“外面何人?”

那随从轻声应道:“魏国信陵君前来拜访你家主人,不知你家主人可在否?”

院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伸出头来看了看门外的马车,竟闪身出来,对那随从道:“请随我来,此处多有不便。”

那门童领着魏无忌的马车绕到院子后面,推开一个紧闭的大门,待马车驶入,又随手将大门关住,走到车厢外一拱手:“我家主人前日回来后,听闻信陵君登门造访,说三日内信陵君必会再次前来,果然应验了。”

魏无忌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摆手一笑道:“没想到当年在秦国威风八面、无人不惧的丑夫,如今竟胆小成这般模样,真是世事无常啊!”

“哈哈哈哈!信陵君取笑小弟了。”

魏无忌顺着声音一看,一个面似桃花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真是女子见了心神荡漾,男子见了也是心生涟漪。

第八十八章 赶鸭上架

魏无忌和魏丑夫相对而坐,都是含笑不语。此时,客厅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只见魏丑夫的客厅格外雅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尘不染,室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个个都透着名贵和不俗。

说来奇怪,这魏丑夫长得如此帅呆的模样,名字里偏偏带个丑字,真有点儿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也许,当年他爹因为长得太帅,被哪位大王看上了,所以给儿子起名丑夫呢?

结果,儿子还是被老太太看上了。

其实真正的帅哥并不靠颜值,成熟、稳重、有责任心,那就是帅到老的帅。

还是魏无忌打破了沉寂,一笑道:“想不到咸阳的天气竟这么冷,秦国不愧是苦寒之地啊!丑夫哥哥许是住习惯了,我可是最怕冷的。”

魏丑夫道:“信陵君说的是呀,不如如今大梁的天气比咸阳如何?”

“当然比咸阳暖和一些了。哦对了,丑夫哥哥最近忙些什么?还常出入秦国王宫否?不会是真的不问世事,整日打猎消遣时光了吧?”魏无忌一边说着,一边看似不经意的四下打量着。

魏丑夫淡淡一笑:“信陵君怕是在取笑哥哥吧?!我如今哪还入得了秦国王宫,能有这么一处容身之所了度余生已是万幸,哥哥我巴不得王宫里的人把我忘个干净,我也求得个平安无事。至于打猎嘛,只是闲来消遣而已。”

魏无忌似乎一愣:“难道哥哥真的不问世事,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了吗?”

“哈哈哈哈!”魏丑夫大笑起来:“世间事变化无常,让人难以捉摸,与其跟那些狡猾善变的名利之徒纠缠不清,还不如远离是非,干些自己喜欢的事。哥哥我已是见识过富贵荣华之人,当初年少之时对名利真是趋之若鹜,如今想来,都是浮梦一场,早一日挣脱出来则多一日快活。”

魏无忌摆手道:“哥哥还年轻,何来如此消沉。想当年哥哥在太后身边时,这秦国的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得到过哥哥的好处。如今太后虽是不在了,可只要哥哥一挥手,那也是在秦国一呼百应,何愁风光不再呢?!”

魏丑夫哑然一笑:“信陵君身为贵胄,如今在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是不知名利之徒的真面目吧?当初我跟着太后之时,我这府上可是高朋满座、喧嚣热闹,哪个不给我魏丑夫面子,就连秦王对我也要忌惮几分。自从太后去后,哥哥我侥幸留得一条命来,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取笑,巴不得我到太后的墓中陪葬,即使是当初得到过哥哥好处之人,如今也是形同陌路,对哥哥我也是嗤之以鼻啊!”

“丑夫哥哥言重了吧?若依哥哥说来,这名利之徒难道还不如一条狗吗?”

魏丑夫一脸惨然道:“罢了罢了!管他是人还是狗,与你我又有何干?!信陵君所说的风光,无非是人前显贵、让人艳羡,让别人在你这里得些好处而已,自己的苦又有谁在乎呢?还不如放下名利、远离是非,自己活得自在。哥哥我是想明白了,当初的风光无限,那都是为了别人活着,如今才是为自己活着。这人呐,无论境遇如何,苦乐自知,苦乐自知啊!”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几句,魏丑夫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信陵君和一个姓吕的商贾之人来往甚密,不知可有此事?”

魏无忌笑道:“方才哥哥还说自己不问世事,怎么这便问起了吕大哥?哈哈哈哈!哥哥说的可是吕不韦吗?”

“正是此人。我还风闻此人曾口出合纵抗秦之论,而且与在邯郸为质的异人公子往来频繁,信陵君可知其中缘故否?”

“哈哈哈哈!”魏无忌大笑着摆摆手:“我那位吕大哥说话做事匪夷所思,我也是说不出什么头绪来。不过,吕大哥此时就在咸阳城中,一大早就被范丞相派来的蒙骜将军接到丞相府去了,也不知范睢搞得什么名堂。”

魏丑夫注视了一下魏无忌,缓缓道:“信陵君怕是对我有什么隐瞒吧?依我看,这个吕不韦的身上暗藏玄机,游走在秦赵两国之间不知安得什么心?难道是要在异人公子身上打什么主意?他此番来咸阳可是与异人公子有关吗?”

魏无忌轻笑道:“吕大哥的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生意人,难道还能在咸阳掀起什么风浪?丑夫哥哥多虑了吧?我只知道此番吕大哥来咸阳,只是为了代异人公子看望一下母亲罢了。”

“夏姬?她有什么好看望的?别看太子身边美女如云,可他心里最在乎的只有华阳夫人一人。至于那个夏姬,早就被赶出太子府,在咸阳城中独守空房了。”

“哦?!”魏无忌颇感意外道:“有这等事?那这位夏姬现居何处呢?”

魏丑夫一白眼:“我哪知道?!这个世上哪还有人在乎他们母子俩的死活。”

“如此说来,他们也真是可怜。”

魏丑夫撇嘴道:“可怜?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你我可怜的过来吗?当初太后要让我陪葬时,谁可怜我了?这世道,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诶?方才信陵君说,那个吕不韦去了丞相府?”

“是啊,吕大哥和范睢的交情不浅,没准儿此刻正在丞相府里开心快活呢!”

“哦~?”魏丑夫斜着脑袋、挤了挤眼睛,淡淡道:“不对呀,据我所知,今日范丞相奉了秦王之命,要去北门外检阅新招募的秦军,怎会让这个吕不韦同往呢?真是奇怪。”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丑夫哥哥。”魏无忌似乎突然来了兴致,随即沮丧地低下头来:“唉!只是不知秦国要何时出兵攻打赵国,若是赵国被灭,魏国也将危矣,丑夫哥哥在咸阳城中乐得自在,小弟我恐怕要与咱们魏国共存亡了。”

魏丑夫看着魏无忌轻笑道:“信陵君来我府上不只是叙叙旧吧?莫非是为了打听秦国何时出兵的事?”

魏无忌摆手道:“哪里哪里,秦赵两国开战的事已是世人皆知,眼下秦国正在招兵买马、调集粮草,不日便会攻进邯郸城,哪里还需要我到哥哥这儿打听呢?上一次长平之战后,白起将军未能灭了赵国,此番重整旗鼓,那还不一鼓作气活捉找王嘛!”

“信陵君话里话外、环环相扣,就别在哥哥面前遮遮掩掩了,咱们可都是魏国人,秦国若是灭了赵国,那下一个就会是韩国和魏国,我又岂能作壁上观呢?我这里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跟着阳泉君打猎时听到过几句,出兵的时间嘛,至多还需半年的准备,只因秦王这次出兵灭赵是志在必得,故而那些新招募的秦军要多加操练。信陵君应该知道,长平之战中秦军也是死伤无数,若要灭了赵国这个东方强国,秦军也要好生休整之后才有胜算。至于方才提到的白起将军嘛,这次攻赵的主帅却是另有其人。”

“原来丑夫哥哥是和阳泉君去打猎,他可是华阳夫人的弟弟呀!”

魏丑夫叹道:“如今的咸阳城中,也只有阳泉君不嫌弃我了。若不是看在我当初服侍太后的份上…,唉!”

魏无忌安慰道:“哥哥不必如此感伤,也许日后太子嬴柱当了秦王,华阳夫人当了王后,阳泉君会让哥哥再现往日风采呢?”

“……”

见魏丑夫未做任何回应,魏无忌心中一抖,怕是自己说中了对面人的心思,看来眼前这位帅哥还隐藏着长远打算。

想到这里,魏无忌忙转移话题:“方才听哥哥所言,若是不用白起,那是要用何人为帅呢?”

魏丑夫看看左右无人,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五大夫王陵,信陵君可知此人?”

“王陵?”魏无忌疑惑道:“这个王陵只是一个五大夫,又没有统军为帅的经验,秦王怎会让他带兵灭赵呢?若论资历,别说白起将军和蒙骜将军了,就是王龁也远在他之上呀!”

“这就只能问秦王了,哥哥我就知道这么多,再问其他,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魏无忌没有从眼前这位过气儿的帅哥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兴高采烈地跟魏丑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魏丑夫也是难得有人上门免费聊天儿,只盼着可以昏天黑地的聊个痛快。

正聊着,魏无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拱手告辞,说是还要在城中拜访一位朋友。魏丑夫颇感意外,怎奈魏无忌去意已决,也只好起身相送。

走到院中,魏无忌不经意间发现,院内的一棵大树上好似被什么砍出了一道道伤痕,虽显得有些凌乱,却透着一股犀利之气。

走到咸阳的大街上,魏无忌招呼车夫向咸阳城的北门而去。

到了北门,却只见稀稀落落的行人,哪里有什么检阅新兵的场面。

正疑惑间,隐隐听到城外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喊声,好似是:秦军威武、秦国必胜…

马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驶,当远远望见前面飞扬在空中的阵阵尘土时,魏无忌连忙招呼马车停下。

下了马车,魏无忌步行登上一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待到登顶之时,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小山包的另一面黑压压地站着数不清的秦国士兵,此时已列成了十几个方阵,面对着前面一个由木头支起来的台子,呼喊声此起彼伏着,听声音,里面似有不少仍显稚嫩的青壮年。

魏无忌隐伏在小山包的另一面仔细眺望,只见阅兵台上站着范睢、蒙骜、王翦、巴清,以及自己那位吕大哥。

却说陈政和王翦、巴清被蒙骜接到丞相府后,刚一进门,就见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范睢正在围着尸体一边转圈儿,一边端详着。

王翦第一个跑上前去,疑惑道:“范丞相,这是…?”

范睢一抬眼:“你们来看看,这两个人不就是因为没有接到吕老弟嘛,怎么会双双死在咸阳城里呢?秦王给我的那个黄金路牌儿也不见了踪影,莫非是有人加害不成?吕老弟,你说呢?”

陈政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心中不免紧张起来,颤声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范睢用一双小三角眼盯着陈政:“我这两个门客在长平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与吕老弟在长平偶遇后,我两次派他们接吕老弟,没想到这次去上党后便不见了踪影,吕老弟反而和信陵君结伴到了咸阳。今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报告说他们在城中某处拔剑自刎了,真是奇怪的很。吕老弟,怎么你到了哪里,我的人就要死到哪里,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陈政心想,我又不是柯南,怎么还我去哪、哪就死人呢?没准儿那个柯南就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也不一定。

王翦也转身看着陈政:“诶?吕大哥昨日确是出去过,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驿馆,难道大哥真的跟这件事有关?”

范睢一愣:“吕老弟昨日都去了哪里?”

没等陈政答话,巴清笑着跳了出来:“哎呀我说吕丞相,我看你咋子像审犯人似的,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嘛,难道还天塌下来喽?昨日吕大哥都跟我在一起撒,我跟秦王和范丞相都打了好长时间交道喽,难道还信不过我撒?要我说,这俩人儿死都死喽,看那脖儿上的伤就是自杀,还能有啥子假嘛!”

“蒙将军,你看呢?”范睢又看看蒙骜。

蒙骜面无表情道:“这两人确是自杀,不过,范丞相所说的黄金路牌儿却丢失不见了,里面透着几分蹊跷。”

“哈哈哈哈!”范睢突然大笑起来:“那个路牌儿也许就在吕老弟身上装着,吕老弟,掏出来吧?”

陈政闻言顿时面无血色,怀中的黄金路牌儿好似要变成个青蛙跳出来一般,自己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跟着躁动起来。

幸好有巴清在场解围,只见这位川妹子一跺脚:“范丞相若是不信吕大哥,那就叫人搜嘛,不过要是搜不出啥子路牌,我可要到秦王那里告范丞相的状,我就说范丞相不想着打仗的事情,只顾着冤枉好人撒。”

范睢摆手一笑:“我跟吕老弟开个玩笑,你个小寡妇还当真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介绍你们俩认识的。原本想撮合你们两个,没成想,你们倒成了好兄妹了。”

巴清笑道:“范丞相今日把我们叫来,是摆啥子龙门阵呦?”

范睢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结果呢?结果陈政被范睢稀里糊涂地塞进马车,来到了咸阳城北门外的阅兵场上。临走时,范睢吩咐手下人将那两个被门板挤死的门客好生安葬。两个被门子克死的门客若是地下有知,也算真正理解了门客的含义。

站在没有桌子、没有话筒的主席台上,陈政平生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内心沸腾的感觉,看着台下数以万计的秦国士兵,不由得让人热血上涌、心潮澎湃。

蒙骜骑在战马上挥舞着手里的青铜剑,一个个方阵训练有素的忽而前进、忽而后退,士兵们手持长戟,齐声发出刺杀的呼喊声。

“立正,向左向右转。”蒙骜扯着嗓子喊着话,士兵们也都跟随指令用不同的时针方向转了一圈儿。

“秦军威武,秦国必胜…”

士兵们手举长戟,齐声高呼起来。

范睢扭脸看着陈政,面露一丝坏笑:“吕老弟,既然你从赵国来,而且魏国、韩国你都刚刚去过,此时三晋是如何的惧怕我虎狼之师,就请你讲上几句,也好鼓舞鼓舞我秦军的士气。来来来,大家欢迎。”

此时的陈政岂止是下一站天后,简直就是在红磡体育馆举办踏入社会演唱会的天皇巨星,而且,脑子里一片空白,别说歌词儿了,连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都搞不清楚了。

陈政扭头看看范睢,范睢挥了挥衣袖,示意可以开始了。再扭头看看王翦,王翦默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放在了胸前。当看到巴清,这位妹子更是来了一句:“吕大哥,看好你撒。”

望着台下数万名翘首期待的歌迷,以及蒙骜那双略带轻视的眼神,陈政试着张了张嘴:“这个…,是吧?那个…,是吧?”

突然,陈政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包上有个人头在微微摆动,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第八十九章 新仇旧怨

陈政正在辨认着小山包上的人,身后的范睢催促起来:“吕老弟,瞅啥呐?开始吧?”

“我这几日喝酒把嗓子喝坏了,凭我这嗓门儿,他们也听不见,还是算了吧!”

哪知范睢朝一旁挥挥手:“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来人,抬上来。”

只见几个人抬着一个青铜大喇叭走了上来,站在陈政面前举着,喇叭口的直径足有一米开外,另一头仅有碗口粗细。

范睢笑道:“这回可以了吧?!”

这可又是你们逼的!陈政把心一横,他奶奶的,豁出去了。

陈政的双手手心朝上,由腹部慢慢运气至胸口,对着话筒开始了演讲:“Sometimes when people go to handan,they go home to their mommas without any legs。Sometimes they don't go home at all。That's a bad thing。That's all I have to say about that。”

范睢听完之后身子晃了几晃:“吕老弟,方才我只听懂了‘邯郸’二字,你这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意思?”

“西域名人名言,待我给你们翻译一下。”

接着,陈政对着话筒道:“有的时候人们去邯郸,回来时他们会缺了双腿回家来见他们的妈妈,有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这真的很糟糕。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台下的秦军一片哗然,对着台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范睢也是急了:“吕老弟,我让你鼓舞秦军的士气,你怎么又是缺了双腿又是回不来的,你到底是哪头的?把你方才的话收回,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不然要你好看!”

陈政也是豁出去了,说就说:“All we are saying is give peace a chance。”

“说中文,说中文!”范睢急得在台上跳了起来:“ferme ta boite!tu me piques!je vais exploser de colere!”

陈政也不甘示弱:“sois pas la perruche!”

王翦急忙站在两人中间:“我说你们俩一会儿English,一会儿French的,让我们这些没留过洋的人情何以堪。要我说,还是让吕大哥简短有力的喊几句‘秦军威武,秦国必胜’,如何?”

其实陈政最想喊的是:某个岛是中国的,某老师是世界的。可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跑到台上,对着范睢拱手道:“丞相,仓老师来了。”

What?陈政一听仓老师,吓得一激灵,难道是想曹操、曹操到?

还没等范睢答话,只见一个布衣老者信步走到了台上,对着范睢一拱手:“范丞相,士仓这里有礼了。昨日听嬴傒公子说,丞相今日要在北门外检阅新兵,故而让我来此慰劳丞相,不想来迟了一步。丞相为了秦国的霸业可谓日夜操劳,嬴傒公子和我都是感佩万分呐!为了此番秦赵之战,嬴傒公子特命我带来一点薄礼,也算为灭赵大计出一份力,还请丞相笑纳。”

士仓朝身后一挥手:“抬上来。”

却见几人抬着两个笨重的箱子放到了台上,打开看时,满满的金饼子格外耀眼。

范睢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赞叹道:“嬴傒公子在仓老师的教导之下,真是秦国的栋梁之才啊!嬴傒公子有这份心意,我范某又岂能辜负,自当收下便是。”

士仓一摆手:“丞相怎得也唤我老师呢?我可是愧不敢当,还是唤我士仓罢了。”

两人正在客套着,士仓一斜眼:“诶?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怎么也会站在这里,面前还让人举着一个大喇叭呢?莫非方才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怪话出自这位公子之口?”

范睢用手一指陈政:“哦~,这位是吕不韦吕公子,只因他从三晋而来,深知三晋尤其是赵国对我虎狼之师的惧怕,故而让他为我秦军鼓舞一下士气。吕老弟,还不快见过仓老师?”

陈政心里既憋着气、又想笑,移步来到士仓面前:“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仓老师,久仰久仰!”

范睢一愣:“吕老弟莫非听过士仓先生的大名?”

陈政一笑:“仓老师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可是门生学子遍布天下呀!”

士仓拱手道:“不敢,不敢。老夫平生只有嬴傒公子这一个学生,何来门生学子遍布天下?不知这位吕公子对秦赵之战有何高论,我等可否有幸受教一番呢?”

陈政心想,你个阴险歹毒的老家伙,在楼缓府中借刀杀人不成,今日又跑到这里假装不认识,还想看我当众出丑,休想!

为了刹一刹士仓的锐气,也为了看看这位仓老师的底细,陈政一脚把球踢了回去:“在这位老先生面前,我岂敢有何高论呢?还请仓老师站到这里讲上几句,如何?”说完,陈政摆手指了指话筒前的位置。”

范睢尴尬地看看士仓,怎知士仓也不示弱,迈步走了过来,轻蔑地看着陈政,一笑道:“既然这位吕公子让老夫讲几句,那老夫就不客气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待我讲完,老夫可要听一听公子的高论喽?”

不等陈政回答,士仓站在话筒前轻咳一声,语如洪钟道:“秦军将士们,赵国经长平一战,赵军已被我秦军坑杀殆尽,此时邯郸城中只剩了些乳臭未干的娃娃,这正是你们立功封爵的大好机会,待灭了赵国,秦王、太子还有嬴傒公子在咸阳为你们庆功。等你们拿着赵王的人头回来,没婆娘的找婆娘,没娃的生娃,没爵位的升爵位,好不好?”

下面的秦军哄然高喊:“好…,好…!”

“下面,请这位吕公子给大家讲几句,好不好?”士仓对着喇叭补充了一句。

秦军中隐约传来:“不好…,听不明白…”

陈政心里这个气,眼看着士仓在这儿给那个嬴傒公子拉人气,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不好了?现在总算看明白了,这个士仓抬着金子到这儿来,分明是帮着嬴傒收买人心来了。

士仓往后退了一步,咧着嘴角看着陈政,在他的眼神中,陈政仿佛渺小的不存在了一般。

陈政的小宇宙升腾了起来,走到话筒前思索了一下,朗声道:“Soldiers!Don’t give yourselves to brutes,men who despise you,enslave you,who regiment your lives,tell you what to do,what to think and what to feel,who drill you,treat you like cattle and use you as cannon fodder。Don't give yourselves to these men,machine men with machine minds mand machine hearts。You are not machines,you are not cattle,you are men!You have the love of humanity in you。”

台下的秦国大兵们当场全部栽倒。

士仓也是傻了眼:“吕公子,你说的这是哪国语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陈政扭头来了一句:“八嘎牙路!仓老师对这句应该比较不陌生吧?!”

“八嘎牙路?什么意思?”

“八嘎牙路就是士仓的意思,你的名字翻译成西域语言就是这四个字。”

士仓还是晕头转向:“你方才呱唧呱唧说了那么多,究竟说的什么?”

陈政一笑:“我说的是,我有一个梦想,将来有那么一天,世界和平,天下太平。I have a dream。你懂不懂?”

“方才你说了那么长,就这一句就完了?不对吧?”士仓拿眼瞪着陈政。

“哈哈哈哈!”范睢大笑着走了过来:“方才二位所讲的都很精彩,我看不如这样,让蒙骜将军在此继续操练,我带各位去个地方,如何?”

士仓拱手道:“老夫还要回去向嬴傒公子复命,就此告辞了。”

陈政和王翦、巴清跟着范睢走下阅兵台,再次登上了马车。

士仓临走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瞄了陈政一眼,那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味道,只有陈政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杀气。

看着士仓登上马车,陈政还不忘调侃一下,挥手道:“仓老师,洒呦那啦!”

马车离咸阳城越来越远,拐来拐去,缓缓驶进了一个神秘的山坳。

陈政向车外望去,却已不见一丝人烟。

再向里走,猛然间出现一处空旷的地方,在周围的山峰环抱之下,竟有一个巨大的天然山洞。

一行人下了马车来到山洞前,陈政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道:“范哥,这是什么地方?为何领我们来此呢?”

“哈哈哈哈!”范睢笑道:“吕老弟不要问我,问你的清妹妹,自有分晓。”

陈政转过头来,疑惑不解地看着巴清,那川妹子一笑:“范丞相派人捎信儿给我,说要做啥子云梯,要我多整些个毛竹。我把里面的毛竹从蜀郡一路运过来,真是好辛苦呦!只是范丞相为啥子不派人看守这里?”

范睢模仿着巴清的四川方言:“你咋子知道我没有派人看守这里?”说完,范睢伸出手来击掌三下,眯眼看着陈政笑而不语。

陈政心想,这是又要出啥幺蛾子,难道山洞里还能出来个超级无敌大金刚不成?!

过了片刻,从山洞里传出隐约的脚步声,打里面走出十几个人来,为首的那人身形削瘦,一头略显苍白的披肩发,竟看不清此人的长相,只是浑身透着阴森森的气息。

陈政也没在意,不就是从四川运来些个毛竹放到了山洞里嘛,有啥好看的?!还找个战国梅超风在这儿装神弄鬼,又不是秘密研制什么尖端武器,还能把毛竹改装成洲际导弹是咋地?!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为首之人还真使出了一招九阴白骨爪,只见他伸着两个指甲尖长的爪子,像一团旋风似的扑向了陈政。

巴清惊叫一声:“吕大哥小心!”竟奋不顾身挡在陈政身前。

王翦果然有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猛地抽出随身佩剑迎了上去,在电光火石之间将对方踢倒在地,剑尖儿随即顶住了那人的脖子。

范睢慌忙道:“王将军剑下留人!”

“你是什么人?”王翦的青铜剑轻轻一抖,跪在地上的那人脖子上流淌出一道血迹。

跟随那人从山洞出来的十几个人看看范睢,又看看王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躁动不安的站在原地。

陈政从巴清的身后绕到前面,那人的眼睛渗着血丝,直勾勾瞪着陈政,身子晃动了一下,似乎要弹跳起来,怎奈此时却动弹不得。

“赵大人,你这是何必呢?”范睢突然冒出一句。

赵大人?陈政颇为疑惑地看看跪在地上那人,顿时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分明是在韩国追杀自己的赵郝。诶?他不是去赵国了吗?

赵郝对范睢的问题并不理会,只是两眼冒火瞪着陈政。

范睢又扭头看着陈政,笑道:“吕老弟,今日带你来此,你可要体会哥哥我的良苦用心呐!如今赵大人可是我秦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没有赵大人的协助,我又如何知晓赵国的虚实,如何知晓邯郸的城墙高度呢?哈哈哈哈!既然都是自家人,你们两个便在此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岂不甚好?”

陈政看着赵郝,一股怒气涌上心间,竟不由得上前几步,厉声道:“赵大人,你我之间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只想问你,你作为一个赵国人,却在此出卖自己的家乡父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这样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哪知赵郝冷冷一笑,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隐约听到什么吕不韦、不共戴天的话来。

范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陈政:“我说吕老弟,你又不是赵国人,为何要帮着赵国说话?就算你的一家老小都在邯郸,此番回去便早日返回卫国,免得破城之日玉石俱焚。”

接着,范睢又看着赵郝:“赵大人,看在我范某的面子上,你和吕老弟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若是再做对我吕老弟不利的事情,可别怪我范睢翻脸无情。”

见赵郝仍是一脸忿然,范睢继续道:“你此番从赵国回来,为我秦国立了大功,只要你在此按照邯郸的城墙高度做成云梯,则又是大功一件,我自会在秦王面前为你多加美言,有我范睢在,你赵郝在秦国定会飞黄腾达,比你在赵国胜过百倍。不过,你若是不给我范某人面子,方才所说则要另当别论。你可是个聪明人,此中轻重,赵大人可要掂量清楚才是。”

赵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的仇怨之气已是消散大半。看来,名利和地位对很多男人来说,更胜却人间无数。

“哈哈哈哈!我范某人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些冥顽不化、固执己见之人自然入不了我的法眼。”范睢将目光移向王翦:“王将军,还不把你的剑收起来?若是伤了赵大人,岂不坏了我的灭赵大计?”

当范睢拉着赵郝和陈政的手握在一起时,虽然这位范丞相仍在笑容可掬的滔滔不绝,然而四只手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却什么也没听见,只有各自心里的波澜起伏、暗流涌动。

范睢领着陈政等人在山洞里参观了一番,只见里面是堆积如山的毛竹,个个都有碗口粗细、十数米长。

在山洞里的最深处生着一堆篝火,四周散布着几座营帐,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烤肉的味道,顿时将范睢等人的饥饿感勾了出来。

范睢看着赵郝调侃道:“赵大人的牙口不错,烤肉要多嚼一会儿才有味道。”

赵郝一脸苦相的看着范睢,又用仇恨的目光投向陈政。

范睢一撇嘴:“好吧,当我啥也没说。”

赵郝从身上拿出一把短刃来,嘴里哼哼呀呀的不知所云,经过旁边一人的翻译才知道,如今满嘴漏风的赵郝不管吃什么都得先剁碎了才能下咽,每次吃饭前都要“叮叮当当”的忙活一阵子。

离开山洞坐上马车,经不住范睢的盛情相邀,陈政和王翦、巴清回到了丞相府,自然是美酒佳肴的一通吃喝。

陈政满脑子都是这天晚上要去阳泉君芈宸的府上,也不知华阳夫人在大姐和小弟的两面夹攻之下,是否已经言听计从、依计行事?所以陈政在席间只是强颜欢笑的勉强应付一下,即使如此,范睢和王翦也是喝得六神无主、摇摇摆摆,巴清用一种既惊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陈政,其中,似乎还有一丝酸酸的味道。

也许范睢想让自己的吕老弟和巴清多一些独处的时间,散席时,他竟把王翦留在了丞相府,陈政和巴清坐上马车返回了驿馆。

奇怪的是,直到夜幕时分,也没见到魏无忌的踪影,驿馆掌柜也是一脸茫然。

陈政顾不得许多,悄悄溜出驿馆,两脚带风,直奔芈宸的府上而去。

待见到芈宸,却见这位阳泉君独自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在等候陈政的到来。

没等陈政说话,芈宸冷不丁一拍桌案:“吕大哥,你让我们姐弟三人等得好苦啊!”

第九十章 天生戏骨

“红中。”

“碰。南风。”

“西风。”

“白板。”

“碰。幺鸡。”

“吃。九筒。”

“吃。一万。”

“九条。”

“碰。三条。”

“哈哈!对倒三六条,糊了。”华阳夫人得意地看着陈政,把面前摆成一排的黄金麻将齐刷刷地推倒,伸出一只手来:“吕公子,又是你点的炮,金饼子拿来。”

“夫人今晚真是赌神附体呀!”陈政掏出一个金饼子放到华阳夫人手中,心里暗自庆幸,若不是出门前从巴清给的那些箱子里拿了十几个金饼子,自己在这儿早就输得脱衣服了。

芈家大姐面带醋意道:“吕公子,我们姐弟三人同时跟你学会的这个什么麻将,怎得今晚只有我二妹赢呢?咋每次都是你点炮呢?”

芈宸在旁边一笑:“只要二姐高兴,大姐和我就高兴。再说了,二姐今日有大喜事,赢几个金饼子算个啥?!”

四个人、八只手在桌案上推动着麻将,又分别在面前垒起了城墙。

陈政笑道:“二姐的赌技简直就是解放前就练过的水平,一进门就说谢谢的那种。”

华阳夫人一愣:“一进门就说谢谢?什么意思?”

“一进门就说谢谢嘛,就是空手套白狼,哦不,是空手赢金饼子,而且,打麻将的高手都喜欢别人叫他对倒三六条。”

华阳夫人一笑:“真的假的?吕公子可真会说话。”

此时的陈政虽然困意渐浓,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出乎意料的是,今晚华阳夫人竟在芈宸的府里等着自己,而且她已经说服了太子嬴柱,异人已经成为太子夫人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话说芈宸和芈家大姐先后进了太子府,姐弟三人嘀嘀咕咕的密议了一番。经过排除法的推演,眼下也只有远在赵国当人质的嬴异人最可怜、最无助,其他那些公子哥儿都在各自母亲的呵护下东倒西歪的疯长着,拎着鸟笼子在咸阳的大街小巷摇晃着。

陈政替嬴异人说的那些肉麻的话在华阳夫人听来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每天在这位太子夫人面前献殷勤的人太多了。一个人对自己已经适应了的热闹生活有多依赖,他或她对将来可能面临的寂寞生活就有多恐惧。保住未来可以预见的幸福,并将其放大;规避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并让其消亡,这就是每一个走在路上的人所为之奋斗的。活着,就永远在路上。

所以,一个真正的战略同盟,也许远在天边,也许素未谋面,也许相差悬殊,但只要是自己最需要的,它就是无价的,哪怕它在别人的眼中一钱不值。

经过对自己未来处境的展望和权衡,华阳夫人的焦虑感升级为焦灼感,本来只是偶尔泛起涟漪的湖面,此时里面的湖水沸腾起来,一艘在湖底沉寂多年的希望之船被翻滚的气泡托到了水面上,船上一面“芈”字大旗正迎风飘展。

大姐和芈宸走后,华阳夫人招呼手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然后对着铜镜涂脂抹粉了一番,待补妆完毕,华阳夫人和嫦娥姐姐的区别就只差一只小白兔了。

嬴柱哼着小曲儿来到华阳夫人的房间,一开始还以为走错门儿了,准备转身离开时感觉哪里不对,正在摸着脑袋踌躇疑惑之际,听到夫人的亲切呼唤,这才从幻觉中醒来。

当见到丰盛的晚餐和娇滴滴的华阳夫人,嬴柱反而战战兢兢起来:“夫,夫人,这是啥,啥意思这是?”

华阳夫人走过去拉住嬴柱的胳膊,撒娇道:“别害怕!我问你,今日是啥日子?”

嬴柱心中一惊,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情人节已经过了,结婚纪念日还早,夫人的阳历生日还有79天,阴历生日还有55天,丈母娘的生日还有103天,这会是什么日子呢?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没忘,我连礼物都准备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说是啥日子?”

嬴柱一摆手:“夫人别闹!有你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你说对不?”

华阳夫人把眼一瞪:“今日是我闺蜜的生日,你准备礼物干啥?啥意思呀你?你怎么就这么花心呢?怪不得咱俩认识之前你有那么多女人,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哄她们来着?”

嬴柱急得一跺脚:“这能怨我吗?!认识你之前找一个不是你、找一个不是你,你知道我找得多辛苦吗?!”

“讨厌!来,坐下,我给你倒酒。”华阳夫人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脸转眼间变得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嬴柱长出了一口气,套路害死人呐!

在嬴柱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华阳夫人似乎不经意间随口道:“太子,我问你个问题。”

“啥,啥问题?”嬴柱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

“你说,就在你二十多个儿子里,你最喜欢谁?”

嬴柱蒙了,放下酒樽道:“夫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当然是嬴…”

刚说到这儿,嬴柱见华阳夫人的眼神不对,急忙改口道:“夫人说呢?”

华阳夫人也不客气:“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我从赵国来的人那里得知,如今在邯郸有个秦国公子可是贤能的很,别看秦国杀了赵国那么多人,可赵王和平原君待他都是奉若上宾,各国的宾客也是赞不绝口。”

“赵国?邯郸?秦国公子?”嬴柱摸着后脑勺努力回忆着,从记忆深处隐隐浮现出一个人来。“夫人所说,可是夏姬的那个儿子?他可是父王当年在渑池之会后,从夏姬那里夺走送到赵国去的,如今也该长大成人了吧?”

“亏你还记得自己在赵国有个儿子。”

嬴柱嬉皮笑脸道:“若不是夫人说起,还真把他给忘了。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华阳夫人怒目道:“你方才一口一个夏姬的,说,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她?!”

“夫人有所不知,当年父王将她唯一的儿子从她身边夺走,还送到与秦国连年交战的赵国做质子,这个夏姬便整日以泪洗面,没过几年就哭瞎了眼睛,见了谁都是一脸惨笑,我也只好把她安置到了外面,说起来,我和她也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嬴柱说到此处,竟唏嘘惆怅起来。

华阳夫人酸酸道:“人家夏姬就是再可怜,还有个儿子在赵国,而我呢?没人家命好啊!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如今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将来老了依靠谁呀?!”说着便梨花带雨的抽泣起来。

几乎所有女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戏骨,那就是真假难辨的说哭就哭,而几乎所有男人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软肋,那就是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伤心落泪。这当中有两种情况是最让人不能释怀的,一种是女人带有欺骗性的眼泪唤起了男人心底的善良,一种是女人是真的很伤心、很痛苦,而男人却毫不动容、无动于衷。

看着华阳夫人哭哭泣泣的样子,这位秦国太子已是有些乱了方寸。

“夫人今日是怎么了?你虽然没生儿子,可我那二十多个儿子不都是你的儿子嘛,将来我看他们哪个敢不认你。”

“都怪你!王宫里的太医说了,生男生女都是老爷们儿的事,你就是偏心,为啥别人跟你就能生那么多儿子,到了老娘这里就只能生丫头片子?”说完,华阳夫人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嬴柱心里这个气,这是哪个作死的太医说的,花盆儿里长不出庄稼能怨种子不?!

看着夫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没完没了,嬴柱也是无奈了:“夫人,那你说咋办吧?”

华阳夫人拽过嬴柱的大长袖子就擦起了脸,擦完后把脸一扬:“我就想要个儿子。”

嬴柱一看华阳夫人,吓得蹦了起来:“你,你是谁?”

“难道?人家的素颜不好看吗?”

嬴柱看着天生丽质的华阳夫人,心中暗自窃喜,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状:“我,我的胸好闷。”

“是不是我的素颜很丑?”

“不是。”

“那是啥?”

“是你卡我心上了。”

华阳夫人正在得意,嬴柱接着道:“夫人,你是不是存心害我?”

“老娘怎么害你了?”

“你害我这么喜欢你。我也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喜欢啥样的女人不?”

华阳夫人愣住了:“啥样的?”

“你去照一下镜子就知道了。”

“讨厌!”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刚见到你时就有点儿怕你。”

“为啥?”

“因为我怕老婆。”

华阳夫人正笑得合不拢嘴,突然神色一凛:“老实交代,这些哄女孩子的话从哪学的?你还跟谁说过?”

嬴柱急忙转移话题:“夫人,方才你说你想要个儿子,那咱还不赶紧的?!”说完,这位太子朝床榻的方向瞄了两眼。

“想啥呐?老娘跟你说正事儿,你想哪去了?”华阳夫人气得花枝乱颤,伸手指着嬴柱:“你瞧你那点儿出息,脑子里就想着那点事儿,不那样儿就不能要儿子了?”

“不那样儿咋要儿子呢?”

“嬴异人!记得不?你在赵国那个儿子,排行不是十三就是十四,反正是不三不四的,我就要他了,你看着办吧!”

“啥,啥意思?”嬴柱的脑子瞬间短路了。

“我是说,我要让夏姬那个儿子当我的儿子,听明白了不?将来等我老了,头发白了,当你走了,哦不,是咱俩都走不动了,在炉火旁打盹,也好让他伺候咱们。”

嬴柱听完乐了:“夫人,你绕来绕去的,原来就是这件事儿呀,早说不就结了,将来等他从赵国回来,咱就把这事儿办了。”

华阳夫人想起姐姐提醒过自己的话来,一伸手:“空口无凭,你要给我个信物。”

“这有何难,不过…。”嬴柱的眼睛又溜到了床榻处。

第二天,嬴柱派人叫来王宫里的玉匠,专门定制了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立子异人为正夫人之嗣子,嬴柱。

就这样,华阳夫人在嬴异人亲生母亲夏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人家的儿子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幸亏她的素颜也很美。

吃过午饭,华阳夫人正看着桌案上垒成金字塔的黄金麻将发呆,嬴柱拿着玉牌走了过来。

“咦?这是啥玩意儿?”

“别动,这可是从赵国来的宝贝。”

“赵国?谁这么阔气,用金子做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可是异人在邯郸遇到的贵人。”

“哦~?他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做生意的。”

嬴柱还想追问下去,华阳夫人不耐烦地夺过玉牌,招呼身边的侍女们将麻将收了起来,急匆匆赶往阳泉君芈宸的府上。

直等到夜色已深,华阳夫人才见到传说中的吕不韦。

陈政刚见到华阳夫人时也是颇为惊艳,自然免不了帮着嬴异人说了不少恭维话,在陈政的口中,异人在邯郸日思夜想着太子和华阳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怎一个孝子了得。

麻将果然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对有钱又有闲的人充满诱惑力,有的人只是用来消遣时光,有的人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世上凡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开始的时候让你爽歪歪,最后让你死翘翘。

芈家姐弟三人显然对麻将没有任何免疫力,在陈政的哈欠声中越战越勇。

陈政是抱定了只输不赢的宗旨,十几个金饼子在姐弟三人之间跑来跑去,忙得也是不亦乐乎。

不觉间,窗外传来鸡鸣声,天渐渐亮了。

华阳夫人这时才掏出那个玉牌,陈政忙伸手过去,满带倦容的脸上顿时放出光来,这哪是华阳夫人认嬴异人做儿子的信物,这简直就是嬴异人和赵姬的定情信物。

陈政将玉牌揣了起来,刚要告辞回驿馆,却被华阳夫人挥手拦住了,一问才知,原来是要领着他到太子府去见嬴柱。

看着陈政略带犹豫的眼神,芈宸一笑道:“大哥为我家姐姐和姐夫做了如此好事,还有啥难为情的。莫不是大哥不敢去太子府?我陪着大哥同去便是。”

芈宸哪里知道,陈政心里担心的是士仓和嬴傒这一明一暗的两个活冤家,万一在太子府里碰了面,自己这个农用小三轮儿就得被大运重卡给撞到天上去。

在阳泉君府门外,挥手送别了芈家大姐,陈政心情忐忑的上了芈宸的马车,跟在华阳夫人的马车后面,踏上了新的未知的征程。

第九十一章 巧舌如簧

当陈政从驿馆悄悄出来赶赴阳泉君府的时候,咸阳城里的一个地方坐着两个人,这个地方是楼缓的府邸,至于这两个人,除了楼缓之外,另一个便是满嘴漏风的赵郝了。

只见楼缓和赵郝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着酒肉,在他们身旁,分别坐着一个侍者。

在青铜油灯的映照下,两个侍者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用手中的短刃将煮熟的肉切成碎末状。为什么呢?因为楼缓的牙已几乎掉光,只剩下几个苟延残喘、摇摇晃晃仍赖着不走的老蛀牙坚守着各自的岗位。至于赵郝就不用解释了,也许,他的牙早已在一颗充满仇恨的心中被烤化了。

两个人将切好的肉末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用还算灵敏的味觉器官享受着美食的欢愉,表情甚是陶醉。

侍者端起青铜酒壶,往酒樽里倒上酒,楼缓和赵郝用袖子遮挡着酒樽一饮而尽。

“此次邯郸之行,见到楼昌和郑朱两位大人了?”楼缓放下酒樽,幽幽地看着赵郝。

赵郝面露惊慌之色看了看那两个侍者,却是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楼缓大笑起来:“赵大人自从遇见那个姓吕的之后,变得愈加拘谨了。放心吧,他们是自己人,打小在楼府长大,赵大人不必疑神疑鬼,但说无妨。”

赵郝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见…到了。”

“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说…赵王和平…原君也在备…战,待秦军…到时,他们自会…接应。”

“只说了这些?还有什么?”楼缓的神态明显对赵郝的回答很不满意。

“对…对了,楼昌大人还…说,要派郑朱…郑大人来…咸阳见…范…丞相。”

楼缓皱起眉头疑惑道:“何等要事?竟要郑朱大人亲自前来?”

赵郝摇摇头:“不…不知。”

“楼昌大人可曾说郑朱大人何时启程?”

“不…不知。”

“赵大人的邯郸之行还有何收获?”楼缓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赵郝说起话来仍像一台即将熄火的拖拉机,时断时续地讲述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原本籍籍无名的秦国公子嬴异人,如今在邯郸是高朋满座、呼朋唤友,就连平原君赵胜都是座上宾,在秦赵两国如此剑拔弩张、所有导弹都已瞄准对方的紧张时刻,这一现象显得格外突兀和蹊跷。另一件事是,这位昔日赵国的赵郝大人,在邯郸城里招募了一些朝三暮四的狐朋狗友,四下打探着赵国备战的军事情报,一张没有发报机和密码本的谍报网已在邯郸城里秘密组建起来。此外,知人善任的范丞相将赶制云梯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这位赵国的反骨仔。

说完,赵郝得意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竹简,在楼缓眼前晃了一下又塞了回去。

“赵大人,这是…?”

赵郝的眼睛瞄了两个侍者一眼,刚要开口,却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站起身来走到楼缓身旁,俯下身去窃窃私语了一番。

由于赵郝嘴里的原生态防风林在曾经的乱砍乱伐中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失,此时一阵阵沙尘暴席卷着楼缓的耳畔,在呼啸的风声中,隐约传出只言片语,原来那个竹简上记录的,正是赵郝在邯郸亲手组建的《风声》剧组全体人员。

待赵郝坐回原位,楼缓只字不提竹简的事,呵呵一笑道:“范丞相将赶制云梯的重任交给赵大人,可见赵大人在范丞相心中的份量啊!至于那个远在邯郸的嬴异人嘛,难道赵大人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赵郝看着楼缓惨笑一声:“还不都…是那个吕…,哦…,那个姓吕…的在搞鬼…鬼名堂。”

楼缓一笑:“亏得赵大人还记得老夫不能听到此人的名字。赵大人自从离开咸阳、潜回邯郸后,老夫便接到了楼昌大人的密信。”

“哦~?”赵郝两眼放光瞪着楼缓:“莫非…与那个姓…吕的有关?”

“楼昌大人在信中说,那个姓吕的自从由韩国回到赵国后,几次三番在赵胜跟前提起秦国的公子嬴异人,还不惜重金将嬴异人的住处改造一番,这还不算,这厮竟拿出五百金赠与那位秦国公子,又要带着许多珠宝前来咸阳。经过楼昌大人的一番打探,你猜怎么着?这个姓吕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插手干预秦国未来的王位,这厮的胆子也太大了。可惜呀!老夫将姓吕的抓到府中后,本想借士仓那个老匹夫的手杀了他,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竟让信陵君和蒙骜找上门来,让这小子跑了不算,还害得老夫颜面尽失,真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赵郝表情愤然的刚要发作,冷不丁跑进一人来,但见那人迈步走到楼缓身旁,在楼缓耳边嘀咕了几句。

楼缓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人退下,随即看着赵郝轻轻一笑:“这人呐,可真是经不住念叨,尤其是是非之人,说来就来。”

过了片刻,只见士仓急匆匆走了进来。

“二位好兴致啊!如今咸阳城里出了天大的事情,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喝酒。”

楼缓不以为然道:“难得见士仓先生如此惊慌,亏你还是嬴傒公子的老师。实不相瞒,老夫还正盼着咸阳城里出点儿事情呐!”

士仓看着楼缓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老脸就来气,扭脸对赵郝道:“赵大人何时回来的?”

赵郝站起身来一拱手:“见…过士仓…先生。我昨日方…从赵国…返回咸…阳。不知这…咸阳城…中出了何…事,可否说…说来听听。”

士仓激愤地一扬手:“还不是那个吕不韦,若不是楼大人优柔寡断,早就将那个吕不韦的人头砍下来了,哪还容他在咸阳城中肆意妄为。”

赵郝听见士仓提到“吕不韦”这三个字,急忙伸出双臂向下按着,示意不要再说,怎奈士仓却不理会,仍在牢骚满腹的嘟囔着。

“上次在这里时我就说嘛,楼大人一句话的事,那个吕不韦的人头就落了地,可楼大人偏偏不听,还让我士仓出手,后来还当着吕不韦的面,说等赵大人回来后再杀那小子。既然楼大人说让赵大人亲自动手杀了这个吕不韦,那老夫还有啥不放心的,回去安心等着就是了。谁成想,这小子竟被魏无忌和蒙骜救走了。楼大人也真是的,吕不韦被别人救走了,他也不跟我说一声,老夫直到昨日才听到消息,今日在北门外的阅兵场上还跟吕不韦这小子撞了个正着。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说到此处,士仓的目光由赵郝向楼缓的方位转移着:“楼大人,人可是从你这儿弄丢的,你和赵大人可要…,哎呀!楼大人这是怎么了?!”

随着士仓一声惊叫,赵郝和两个侍者扭头一看,哎呀嘛!楼大人怎么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了呢?

两个侍者慌乱地过去扶住楼缓,一边呼唤着楼大人,一边用拇指按压着人中穴。

士仓疑惑不解地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地看了看四肢笔直、颤动不止的楼缓,又看了看面如纸灰、嘴唇塌陷的赵郝。

赵郝本想冲着士仓怒吼一番,却不敢得罪面前这位嬴傒公子的老师,人家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权倾朝野、万人之上的一代帝师,自己这个寄人篱下的小马仔还想在秦国混下去呢!

经过赵郝的耐心点拨,士仓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只因刚才进来时太过心急,忘了楼缓不能听见“吕不韦”这三个字的茬了。

楼缓被两个侍者抬走了,现场只剩下士仓和赵郝两人,气氛真是颇为尴尬。

两人坐下后,士仓看着垂头不语的赵郝,心想,敌人的敌人是可以利用的人,何不将他推到明处、自己躲在暗处,给吕不韦来个大卸八块、毁尸灭迹呢?!

士仓笑眯眯道:“听楼缓大人说,赵大人与那个姓吕的也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何不趁着他还未离开咸阳,找机会杀了此人呢?”

赵郝警觉地一抬眼,随即笑道:“士…仓先生应该…知道范…丞相和吕…不韦…的交情吧?!不瞒…先生,我…今日也与吕…不韦不期而…遇,而且是…范丞相领…着他…与我相约和…好的。我…跟那个姓…吕的本…也没什么仇…怨,过…去只是有…些误…会而已,既然有范…丞相为…他做主,我…还能有什么好…好说的。”

士仓见赵郝竟然不咬钩,像一条泥鳅一般钻进了水里,心里暗自好笑,看我怎么用大网子给你捞出来,即使捞不出来你,一个深水炸弹也要让你乖乖地浮出水面。

“哈哈哈哈!”士仓大笑道:“想不到赵大人竟有如此胸襟,不愧是昔日在赵国威风八面的当世大才,佩服,佩服!如果老夫说的没错的话,赵大人的牙,可是在韩国被人拔掉的?赵大人也不必难为情,这世上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历经磨难,哪一个不是受尽屈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夫每次想到赵大人的遭遇,心里真是为赵大人愤愤不平啊!”

“哦~?此…话怎…讲?”

“想当初,赵大人在赵国是何等地位?何等风光?竟因为一个区区商贾之人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也就是赵大人,若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已羞于活在世上了。”

赵郝听士仓话里话外对自己又捧又骂,气得用手一指:“你!”

“哎呦!这就动怒了?!老夫还以为赵大人早就没了血性,看来是老夫眼拙,错怪赵大人了,老夫在此陪个不是,哈哈,陪个不是。”士仓说着便向赵郝拱起手来。

对面的赵郝怒气未消,把脸斜到了一边。

士仓看似吃定了赵郝,不徐不疾道:“也难怪赵大人屈从于范睢,如今秦王对这位范丞相是言听计从,赵大人若想在秦国站稳脚跟,当然要委曲求全。不过嘛…”

赵郝扭过头来看着士仓:“不过什…么?”

“赵大人是个聪明人,如今秦王年事已高,那范睢在秦国也只是仰仗着秦王一人,他可是把秦国的上上下下得罪了精光,不知有多少人恨他入骨,若是有一天出了什么变故的话,你想想,到时的秦国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还请士…仓先…生指教一…二。”

士仓一笑道:“日后或有那么一天,如今在秦国不可一世的范丞相失去了背后的靠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呢?赵大人或许知道,正是因为范睢,那些原本在咸阳悠哉悠哉的楚国人被赶走的赶走、气死的气死,他们当中仍活着的人可是欲置范睢于死地而后快。赵大人再想想,如今秦王只剩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当朝的太子,他最听谁的话呢?”

“先生所…说,莫…非是华阳…夫人?”

“赵大人果然对秦国深有了解。那位让秦国太子俯首帖耳的华阳夫人是哪国人呢?”

“当…然是楚…国了。”

“……”

士仓看着赵郝含笑不语。

赵郝似乎眼前一亮:“先生是…说,待太子坐上…王位,华阳夫…人会为楚…国人报复范…丞相,哦不,范…睢了?”

“这可是赵大人说的,老夫可什么也没说。”

“那…日后的…秦国丞…相会是谁…呢?”

士仓轻笑道:“放眼秦国,论战功,论人望,何人能与白起将军相提并论呢?!老夫还要提醒一句,赵大人的范丞相可是跟白起将军芥蒂日深呐,我劝你早做打算才是。”

赵郝吓得连连摆手:“先生…怎说是…我的范丞相,我与…范睢可没…什么交情,他…是他,我是…我,可别扯到一起去。”

“好好好!老夫相信赵大人,可别人的脑袋长在别人的肩膀上,他们怎么想,老夫可就做不了主喽!”士仓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赵郝站起身来,走到士仓面前深鞠一躬道:“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士仓站起来托起赵郝的手臂:“赵大人可知老夫今日为何来此?”

赵郝一想,是啊,这老家伙风急火燎的跑来,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儿上呢!

原来,就在士仓和陈政在咸阳城北门外偶然撞见的时候,太子嬴柱从王宫里找了个玉匠,按照华阳夫人的要求定做了一块玉牌。那玉匠为了巴结太子也是豁出去了,经过一番切割和砣磨,当天中午就交了工。或许是那位缺心眼儿的秦国太子忘了嘱咐,又或许是这位玉匠不知在谁面前吹嘘了一番,总之在这天下午,士仓安插在王宫里的情报系统就响起了警报声。

当士仓听说太子嬴柱竟然做了一块玉牌,还在上面明确了嬴异人与华阳夫人的继承人和被继承人关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经过与嬴傒的一番权衡,最终决定,先把楼缓这只老的掉毛的秃鹰,还有赵郝这条丧的没牙的恶犬放出去,首要目标直指那个威胁秦国未来王位人选的吕不韦,反正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就是让吕不韦的脑袋和脖子永远无法复原的那种。

当然,赵郝从士仓口中听到的版本是经过剪辑的删减版。

士仓凝视着赵郝,语重心长道:“赵大人,站好队、选对人,日后就是飞黄腾达,站错队、跟错人,将来就是鱼死网破。你是听范睢的话呢?还是跟我家嬴傒公子站一起呢?你可要考虑清楚再回答我呦!”

与其说赵郝心中的怒火再次被士仓点燃,不如说这位赵大人对自己将来在秦国的期望值被士仓点燃的火箭带到了天上。选择范睢?只要秦王死了,范睢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但被白起取代,身家性命能否保全都是很大的未知数。选择嬴傒?只要自己杀了吕不韦,帮助嬴傒铲除嬴异人,就等于提前买了一张超级大乐透,而且刮开后里面写着:秦国永远欢迎尔。

赵郝一咬牙,结果嘴里一颗牙也没有,一狠心,其实像他这种人的心都不用再狠,本来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什么褒义词,用手粗略的翻一下,映入眼帘的只会是仇恨、嫉妒、贪婪、虚伪、狠毒、狡诈……。这样的人来到世上,就是激励羚羊不要懒惰的豺狼,就是锻炼兔子奔跑速度的猎狗,就是提醒斑马水边危险的鳄鱼。

坏人,也有他生存的意义,这个意义在于,如果世上没有了他们的存在,好人不是沦为懒人和蠢人,就是沦为坏人。

“赵大人,想清楚了吗?”

“我赵郝没有像今日这么清楚过。先生放心,吕不韦那条小命,交给我了!”

第九十二章 针尖麦芒

陈政原本以为,有华阳夫人亲自领路,到了太子府肯定是鲜花掌声、前呼后拥,虽然刚刚打了一夜麻将,精神头还是蛮足的。

结果进了太子府才知道,那位柱子哥虽然怕老婆、宠老婆,对经商之人却是满心的不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那种。

嬴柱看在夫人和小舅子的面子上,勉强来到会客厅,板着脸坐在主座上。

陈政看着嬴柱凝固的表情,心里也是不快,心想,我从邯郸一路惊险来到咸阳,还不是为你们老嬴家做好事儿,不但不说声谢谢,还摆上臭架子了。

其实陈政也不仔细想想,他把华阳夫人弄成嬴异人的亲爸爸,这个没毛病;他把嬴异人和赵姬撮合到一起,这个也没毛病;可赵姬肚子里的宝宝成了老嬴家薪火相传的接力跑运动员,这个里面可能多多少少就有点儿问题了。

所以,世上的很多事永远也说不清楚,因为各自的经历不同,视角不同,立场也不同。其实,我们的生活中哪有什么对错,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环境,面对不同的人,对的也会变成错的,错的也会变成对的,好的也会变成坏的,坏的也会变成好的。讲不清楚的事情干脆不讲,让它自然地发展下去好了,因为,世界就是在矛盾运动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一对再对,也没有那么多的一错再错,哪有人那么幸运,哪有人栽了跟头还不长记性,生活中更多的是:将错就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既然已经错了,已经发生的事又无法改变,那就继续走下去,只要在这次错误中得到了成长就好,只要在未来把原本不好的事情变成好的,你就会塞翁失马、因祸得福。

华阳夫人看出了嬴柱的态度,一再说这位吕不韦吕公子便是嬴异人在邯郸遇到的贵人,若不是他,嬴异人在邯郸就是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自己也不会找到将来的依靠。

嬴柱对那个多年前就送去赵国当人质的儿子早就没了丝毫印象,这个当父亲的就不缺儿子,若不是华阳夫人在自己面前悲情哭诉,八杆子也想不起来邯郸还有个亲生骨肉。

阳泉君芈宸在自己姐夫面前也是颇为卖力,连连夸赞吕公子是腰缠万贯、富有千金的商界精英,而且是智商、情商、逆商都万里挑一的“三高症”男神。

等华阳夫人和阳泉君姐弟俩吹嘘完了,嬴柱挤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道:“吕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面对冷冰冰的嬴柱,陈政的脸上也挂起了一层白霜,被传染似的也打了个哈欠:“做些珠宝生意,小本经营,不足挂齿。”

华阳夫人见陈政如此谦虚,忙补充道:“吕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呀!这次吕公子从邯郸可是带来了不少贵重的礼物,尤其是那个黄金麻将,昨晚我们姐弟三人和吕公子打了个通宵,哈哈,吕公子一晚上就输了十几个金饼子。”

“哦~?”嬴柱看了看陈政,又看着华阳夫人道:“夫人所说,可是昨日在夫人房中见到之物?不知这黄金麻将有何稀奇?”

华阳夫人眉飞色舞地比划了好一阵子,嬴柱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芈宸又补充了一番,这位秦国太子是越听越糊涂,怎么这金子做成的麻将还能赢金子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华阳夫人挥手唤来侍女,将黄金麻将摆在了嬴柱面前的桌案上,又转身朝陈政招招手,一个现场教学加实践的阵势拉开了。

麻将之所以普及度较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是对人的智商要求不高。

嬴柱起初碍于夫人的面子,对这个麻将没有提起多少兴趣,可经过现场教学之后,这位太子的眼睛渐渐放出光来,连续糊了几把之后,已经是欲罢不能,停不下来的节奏。

在四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麻将之时,太子府里的一个侍者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虽然没有输赢,嬴柱也是乐开了花。

嬴柱对陈政的态度发生了四十五度角的转变,也许若干年后,等这位太子得了大脑血管痉挛、腰椎间盘突出,以及高血压、心脏病、脑出血等症状,甚至心律失常猝死在麻将桌上,这个四十五度角会飞速的不停回旋呢?!

时至正午,华阳夫人招呼一旁的侍女们将麻将收起,准备安排家宴招待陈政。

嬴柱虽然对麻将有些恋恋不舍,可当着夫人、小舅子尤其是陈政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忍上一忍。

恰在此时,太子府的侍者通报,嬴傒公子和士仓来了,正在客厅外等候。

嬴柱也没多想,随口道:“既然是我家嬴傒和士仓先生来了,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坐在下首处的陈政顿时心中一惊,他奶奶的,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该来的总归是来了,可此时自己单枪匹马,却如何是好?

陈政拿眼扫了一下华阳夫人和阳泉君芈宸,在这两人的脸上不见了刚才的欢快神色,换之而来的,却是一脸的凝重和不悦。当看到这一幕时,陈政心里的底气提升了一些。

转眼的功夫,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迈步走了进来,只见此人穿着甚是华丽,腰间配挂着一串玉环,长得虽是白皙俊朗、眉清目秀,可眉宇间透出一丝冷傲之气。在他身后站立的士仓,脸上洋溢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这个笑容在陈政看来,却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嬴柱的眼睛注视着嬴傒,从里面的最深处流露出一股由衷的欣赏和含蓄的父爱。

嬴傒和士仓拱手见过嬴柱、华阳夫人和阳泉君芈宸,却对陈政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以一种近乎主人的姿态入了座。

嬴柱抬手指了指陈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邯郸来的吕公子。”

“……”

嬴傒和士仓同时把头转向了陈政,陈政刚想拱手招呼一下,却见那两人毫无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秒钟,然后将头转了回去。

陈政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海鲜大酒楼三个八房间的情景。怎么了?生在活在这个世上的都是人,就因为你们有两个臭纸钱,就因为你们戴着个跟芝麻一样大、跟绿豆一个色的头衔儿,就可以看不起人了是不?这样的人怎么跟蚂蚁似的遍地都是呢?怎么那么让人生厌恨不得吐他一口呢?唉!跟这些整日在地上忙来忙去抢食吃的蚂蚁生什么气呢?!

在现场六个人的联机CS年度总决赛中,陈政和华阳夫人、芈宸组成了第一战队,嬴柱、嬴傒和士仓组成了第二战队。在武器的选择上,陈政用了一把AK,华阳夫人选择了一把大狙,芈宸本来想选无限弹药的RPG,无奈这件兵刃需要充钻才能购买,只得拿起了一把沙漠之鹰。

再看另一方,这外来户就是比不上秦国的黄金战队组合,人家为了防止枪械的弹药用完变成烧火棍子,嬴柱背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手持加特林,嬴傒背着方天画戟、手持火焰喷射器,士仓选了一根如意金箍棒,连续说了几声“小”后,将棒子放进了耳朵,然后便怎么也掏不出来了,无奈之下试着说了一声“大”,结果脑子被横着贯穿了,从被穿透的耳朵里流出很多积水来。

华阳夫人熟练的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以她那娇美的身姿趴在地上,然后固定好枪的支架,拉开弹匣放入了一颗特制的穿甲弹后将子弹上膛,缓缓取下瞄准镜前端的盖子,做出了瞄准的动作。镜头里显现出士仓的脑袋,经过焦距的调整,一个清晰的前额被红点锁定。

只听华阳夫人冷冷一笑道:“你们二位来的可真是凑巧啊!不过,今日这太子府中乃是家宴,士仓先生可否…?”

嬴柱、嬴傒和士仓对华阳夫人的逐客令没有丝毫准备,都颇感意外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说最紧张的还是嬴傒,若是华阳夫人将士仓一枪爆了头,单靠自己的力量,还怎么对付那个吕不韦呢?

嬴傒站起身来走到华阳夫人近前,深施一礼道:“孩儿有一事不明,还请正夫人明示,既然说是家宴,为何偏偏让我的老师士仓先生离席,而这位吕公子却可以安坐于此呢?”

华阳夫人白了一眼嬴傒,斜眼看着嬴柱道:“这个嘛,就要问你的父亲了。”

嬴柱撇了撇嘴,停顿了半天道:“既然夫人说了,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吧!”

芈宸笑着看看士仓,用手里的沙漠之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士仓先生,请吧?”

士仓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政,又看了看神色焦急的嬴傒,本想争辩几句,无奈太子都发话了,自己也是多说无益,遂起身走到嬴傒身边耳语了几句,扛着金箍棒飞回花果山了。

看着士仓悻悻而去的背影,华阳夫人姐弟俩相视一笑,一种胜利感跃然脸上,比唐僧在山里遇见的老两口和

陈政不经意的一瞥,却见嬴傒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对着自己,喷口处已然点起了火苗,只要扣一下板机,自己就要变成烤全人儿了。

不一时,一行行侍者端着青铜器穿梭往来,每个人的面前摆满了美酒和美食。

华阳夫人朝陈政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嬴柱。

陈政虽然心领神会,可心里还是一阵踌躇,眼下当着嬴傒的面,怎么提起嬴异人呢?

思索了片刻,陈政端起酒樽没话找话道:“太子,早就听闻太子和夫人十分恩爱,今日一见,真是所传非虚啊!”

嬴柱笑着拿起酒樽道:“不知吕公子所说的早就听闻,是在何时何处,又是听谁所说呢?”

华阳夫人见陈政竟被问住了,抢过话头道:“这还用谁说吗?别说是秦国了,全天下又谁人不知呢?!当初我和太子成亲之后吧,就独得太子恩宠,于是我就劝太子,一定要雨露均沾,可太子非是不听,于是啊就宠我,我这一开心呐,没什么可报答太子的,就给太子生了三个小公主。要说吧,我也没给太子生个儿子,可有句话不是说了嘛,诶?咋话到嘴边儿就忘了呢?吕公子,你见多识广,那句话咋说来着?”

嬴柱、嬴傒和芈宸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陈政身上,现场气氛瞬间凝固了。

陈政心想,难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对,这句话肯定是三国以后的人说的。那是什么话呢?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对。

嬴傒狞笑着:“我当这位吕公子有多大的见识,不过如此而已。”

陈政闻言,拉了一下AK的枪栓,对着嬴傒就是一通点射:“哈哈哈哈!嬴傒公子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话呢,既要给别人留活路,也要给自己留退路,万不可咄咄逼人,也不可轻下断语啊!我虽不知夫人方才所指的是哪句话,不过,我记得孔子有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谁又能料定夫人所生的三位公主当中,就不会出现让嬴傒公子自愧不如的才女呢?还有句话叫做,三个小姑娘胜过一个脑门儿亮,谁说没有枪头就扎不死人,哦不对,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芈宸愣在当场,疑惑道:“吕大哥,啥是小姑娘,啥是脑门儿亮呢?”

“呵呵!小姑娘就是小公主的别称。脑门儿亮嘛,有句话叫聪明绝顶,说的是聪明的男子头顶上不长头发,所以叫脑门儿亮。我的意思是,三个小公主加在一起,就可以天下无敌。”

华阳夫人拍掌叫好道:“好!吕公子真是句句说到老娘,哦不,说到本夫人的心坎儿上了,果然是不同凡响。”

嬴傒一脸不服不忿道:“吕公子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可否指教一二?”

嬴柱见现场气氛逐渐升温起来,端起冒蓝火的加特林看了看嬴傒、又看了看陈政,无奈之下道:“好了好了!嬴傒,不可对吕公子无理。”

哪知华阳夫人却不依不饶道:“我就要听听吕公子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老娘我因为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让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今日且让吕公子还我一个公道!”

正当众人剑拔弩张之际,陈政却不急不忙站起身来,漫步走到客厅中间,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既然夫人想听《谁说女子不如男》,那我就献丑了。听着: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您要不相信呐~,请往咱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千针万线,可都是他们连~。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啊~!”

等陈政唱完,整个秦国太子府的客厅内鸦雀无声,连地缝里蚂蚁的交头接耳声都听得那么真切,停了半晌,芈宸第一个鼓起掌来。

“好!吕大哥再来一个。”

陈政朝芈宸一摆手:“别起哄。”接着,便移步坐回了原位。

嬴柱僵直的眼神渐渐有所松动,哪知他朝在场的侍者们一挥手,声如洪钟道:“来人啊,将春申君送来的编钟抬进来,想不到这位吕公子竟有如此本事,还不让吕公子为我等演奏一曲,更待何时?!”

第九十三章 岁入十万

陈政从小到大就学过一种乐器:口琴。

随着时光的推移,陈政身上仅有的那么点儿音乐细胞不但没有扩散开来,而且已经化神奇为腐朽、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眼看着太子府的侍者们将编钟现场组装完毕,陈政的头上渗出汗来,悔当初小小年纪没有报各种兴趣班儿、特长班儿,待会儿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陈政转念一想,两千多年以后的各种音乐班儿中,除了钢琴提琴手风琴、古筝古琴架子鼓等等,也没有教编钟的呀!

面对精美华贵的楚国编钟,陈政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端详起来,心中暗自赞叹着华夏先人们的巧夺天工。

几个楚国乐师站在编钟一侧,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敲击之物。

嬴傒冷笑道:“吕公子,请吧?”

陈政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战国青铜编钟,既然未来的博物馆不允许触摸、更不让演奏,何不借此机会尝试一下呢?

嬴柱憨笑道:“方才吕公子一展歌喉,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还请吕公子用这编钟演奏一曲,一助酒兴啊!哈哈哈哈!”

芈宸似是替陈政解围道:“这编钟需要几人上下齐奏,一人岂能独奏呢?”

陈政伸手接过楚国乐师手中的小锤,“铛”的一声,在编钟上敲击了一下,那声音好似绕梁而上,真是余音袅袅、清脆动听。

嬴傒一愣:“完了?”

“完了。”陈政将小锤还了回去。

“就这一下就没了?”

陈政走回原位坐下,轻轻一笑道:“没了。”

嬴傒坐在那里一拱手:“敢问吕公子,方才所奏是哪首曲子?”

“哦~,方才一首《当》献给各位,献丑了,献丑了。”陈政一边笑着,一边向在座之人拱了拱手。

楚国乐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捂着胸口,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嬴柱笑道:“吕公子这首《当》果然是简洁明了、直抒胸臆啊!不知此曲是何出处?”

嬴傒再次狞笑起来:“他会演奏《当》,那我就会演奏‘铛铛铛’,不就是乱敲一气嘛,三岁大的孩子也会敲。”

陈政笑道:“嬴傒公子所言差矣,难道公子从方才的余音缭绕中,没有听到其中蕴藏的深意吗?”

“一派胡言!”嬴傒一边指着陈政,一边对嬴柱道:“父亲,如此巧言令色之徒,岂能任他在太子府中胡言乱语!”

嬴柱一摆手:“嬴傒,你让吕公子把话说完嘛!”

陈政不慌不忙道:“这首曲子的大意是,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嬴柱道:“那又如何呢?”

“呵呵,当然是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了。”

嬴傒轻笑道:“吕公子怎么只说不唱了?既然是对酒当歌,还请吕公子再来一首。”

陈政笑道:“要说这首曲子嘛,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不过还是不要唱了,我怕吓着各位。”

嬴傒一脸轻浮之色看着陈政:“笑话!吕公子可真会说笑,想我大秦国的嬴姓子孙,岂能被你一首曲子吓到。”

嬴柱朝陈政一挥手:“对对对!吕公子只管唱来,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陈政也不客气,走到客厅中间运了运气,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等待着。

……

正在客厅内的众人静静等待之时,陈政突然唱了起来:“当~你的眼睛眯着笑,当~你喝可乐当你吵,我想对你好,你从来不知道…”

在陈政唱到第一个重音的“当”字时,周围站立的侍者和乐师们都浑身战栗了一下,嬴柱和嬴傒吓得身子往上一蹿,捂着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痛苦表情,华阳夫人姐弟俩都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位来自邯郸的说唱歌手。

陈政象征性地唱了两句便谢幕归座了,太子府的客厅内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停了半晌,芈宸击掌叫起好来:“吕大哥果然奇人哉!所歌之曲既出人意料,又让人回味悠长啊!”说完,看了一眼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道:“吕公子既是奇人,所歌之曲自然让人耳目一新。”

嬴柱刚刚缓过神来,举起酒樽道:“夫人言之有理!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个痛快。”接着挥手示意楚国乐师们:“奏乐!”

在编钟的演奏声中,嬴柱和陈政不时举樽致意。嬴傒拿眼斜视着陈政,好似按捺着满腔的怒火,随时就要爆燃了一般。

待一曲终了,嬴傒朝陈政拱了拱手:“听闻吕公子乃是商贾之人,不知收入几何呢?”

陈政一笑道:“我与嬴傒公子素未谋面,公子如何知道我是商贾之人呢?”

嬴傒没想到陈政会有此反问,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瞪着眼睛愣在当场。

陈政又是一笑:“我猜是方才那位仓老师告诉公子的吧?”

“对对对!哦!不是不是!”嬴傒先是点头,紧跟着一阵摇头否认。

嬴柱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有点儿乱了方寸,急忙解围道:“吕公子,方才夫人和阳泉君对你是满口夸赞,不知公子的生意光景如何呢?”

华阳夫人摆手道:“吕公子富有千金,昨晚输掉了十几个金饼子,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一年下来,少说也赚几百上千个金饼子。”

嬴傒轻笑道:“究竟一年能赚多少,还是请吕公子自己说吧!”

陈政斜眼看了一下嬴傒:“呵呵,不到十万。”

在场之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到十万?!那还不得堆起一座金山嘛!

嬴傒质问道:“吕公子不要夸大其词,不到十万是多少呢?”

“四千三。”

周围环立的侍者和乐师们全部就地栽倒。

“吕公子,你这四千三就敢说不到十万,相差也太悬殊了吧?”嬴柱看了一眼华阳夫人,又转头注视着陈政。

陈政一笑:“四千三到十万了吗?”

芈宸插话道:“确实没到啊!”

嬴柱瞪了一眼芈宸,这位阳泉君低下头,闭上了嘴。

嬴傒不忿道:“四千三就说不到十万,吕公子怎么不说不到百万呢?”

华阳夫人抢话道:“嬴傒,不得对吕公子无理!若论起来,吕公子可是你的长辈,还不起身向吕公子赔个不是?”

陈政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一个商贾之人,怎敢跟嬴傒公子计较。”

嬴傒气得摆过脸去,看着嬴柱道:“父亲,不知这位吕公子今日为何端坐在我大秦的太子府中?孩儿听闻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莫不是此人在父亲面前玩弄什么鬼魅伎俩不成?”

嬴柱尴尬地看了看华阳夫人和芈宸,又看着嬴傒道:“吕公子是正夫人和阳泉君请来的贵客,嬴傒,你可不要怠慢了吕公子。”

“什么贵客!正夫人和阳泉君恐怕是被这位吕公子蒙蔽了吧?如今天下纷争,有谁敢说自己一年下来赚得四千多个金饼子?我看此人言行举止颇为怪异,细思之,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肤浅之人罢了。”

嬴柱一笑道:“既然这么说,那你何不与吕公子现场切磋一下,吕公子,你说呢?”

嬴傒笑道:“我若是赢了这位吕公子,还请父亲将此人赶出秦国,再莫让他踏入秦国一步。”

陈政一听,心想,只要这个嬴傒不问自己水池子什么时候蓄满水和火车啥时候亲嘴儿,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嬴傒,你若是输了呢?”芈宸看着陈政镇定自若的神情,底气提升了些。

“我若是输了,任凭这位吕公子发落便是。”

华阳夫人激动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要反悔。吕公子,嬴傒向来自认学识过人,你可敢应战否?”

陈政面对这个嬴异人的有力竞争者,也想亲自试一试深浅,轻笑道:“我虽不才,可对经史子集、唐诗宋词也是略知一二,不知嬴傒公子要如何切磋呢?”

嬴傒自信满满道:“吕公子莫要在此哗众取宠,说一些教人听不懂的怪话。我对吕公子有三问,若是都能答上来的话,就算我输。”

客厅内的侍者和乐师们交头接耳起来,若是吕公子有一个问题答不上来,那可就算输了,到时候,他也别再唱“当你的眼睛眯着笑”了,一首《当你走了》可能更适合他。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起来:“那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

“好,你等着!问:树上有六只鸟,用弓箭射下来一只,还剩几只?”

“零只。”陈政心想,这也太简单了,还以为要考《诗经》《楚辞》大接龙呢!

芈宸在一旁掰着指头道:“咦?射下来一只,还有五只才对呀?”

陈政一笑:“阳泉君别忘了,鸟是会飞的,难道那五只鸟想一起烤成串儿吗?”

“再问:缸里有十条鱼,死了三条,还剩几条鱼?”

“十条。”

华阳夫人眨着眼:“不是剩七条鱼吗?”

陈政笑道:“活鱼死鱼都是鱼。”

嬴傒见陈政连续答对两道题,顿时紧张起来,思索了片刻,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容:“在赛马比赛中,一匹马超过了第二名,问,这匹马现在是第几名?”

陈政刚要回答是第一名,猛然感觉不对劲儿,当反应过来时,也是莞尔一笑:“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儿,当然是第二名了。”

嬴柱摸着脑袋道:“既然超过了第二名,怎么还是第二名呢?为啥不是第一名呢?”

陈政起身走到几个楚国乐师近前,从里面拉出两人站成一排,然后将第三名超过第二名的过程模拟了一遍,嬴柱才恍然大悟。

芈宸看着涨红脸的嬴傒一笑道:“嬴傒,想不到你会用这些问题考问吕公子,怎么样?服不服?”

嬴傒摆手道:“若是这位吕公子问我三个问题,我若答不上来,才真服了他。”

华阳夫人道:“嬴傒,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陈政忙站在华阳夫人和嬴傒中间道:“好了好了!既然嬴傒公子说了,那我就问三个问题便是。”接着又对嬴傒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方才你不按常理出牌,那我也不客气了。”

嬴傒昂头道:“客气个甚!本公子诸子百家、战阵兵法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你只管问来便是,何需多言。”

陈政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在提问之前我要送你一句话,年轻人可以有傲骨却不可有傲气,本事再大也要学会掖着藏着,身上的本事不是用来到处炫耀的,否则只会招惹是非、飞来横祸。真正聪明的人是懂得隐藏自己的人。人若是聪明过了头,就会变成满脑子小聪明的傻子,这样的人只会跟他的同类你争我抢、斗来斗去,那不是很悲哀吗?”

嬴傒不屑道:“少废话!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来便是,本公子没功夫听你瞎叨叨。”

陈政摇了摇头:“好吧,那我就问你几个简单的。听着,世上有比蚂蚁更小的东西吗?”

“有。”

“有比大象更大的东西吗?”

“有。”

“有比你更蠢的人吗?”

“没有。”

“我的问题问完了。”

嬴傒如坠雾中道:“这就问完了?”

“完了。既然世上没有比你更蠢的人,那还有啥好问的。”

“不对!你这不是挖好了坑,等着我说‘没有’吗?这个不算,再来一个。”

陈政笑道:“你自己说的没有,谁也没逼你。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

嬴傒怕再次着了陈政的道儿,闭着嘴不敢吭声了。

“好吧!这个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个傻子,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没有’,问他吃饭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没有’,问他多大了,他说‘没有’。唉~?对了,嬴傒公子,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没有。”

“好吧。”

回过神来的嬴傒气得七窍生烟,颤抖着手指着陈政:“你…!你…!”

嬴傒看着嬴柱道:“父亲,此人如此羞辱孩儿,为何还不将他轰出去?”

嬴柱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华阳夫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政驾驶着宇宙战舰,对着前面已经冒烟儿的嬴傒又是一通激光扫射:“嬴傒公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听吗?”

“啥,啥问题?”

“你知道除了人,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吗?”

“不,不知道,咋了?”

“是猪。”

“为什么?”

“我的问题问完了。”

嬴傒气得跳了起来,可当着客厅里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嬴柱和华阳夫人姐弟俩在场,又不知如何发作。

不经意间,嬴傒发现客厅里挂着几副弓箭,竟迈步过去拿起一张弓来。

陈政心中一惊,难道嬴傒要对着自己开弓放箭不成?!

芈宸站起身来,正要上前阻止,却听嬴傒挑战道:“吕公子,有胆量的跟我到外面去,咱俩比试一下如何?”

还没等陈政回应,嬴傒挥手唤来两个侍者,又从桌案上拿起两个青铜酒樽,对众人道:“且让此二人在院内头顶酒樽,我和吕公子站在二十步开外,谁能一箭命中酒樽便是谁赢。”接着对两个侍者道:“你们哪个先来?”

那两个侍者吓得颤抖起来,看了看嬴傒,又看了看陈政,齐刷刷站在了嬴傒身后。

第九十四章 箭在弦上

嬴傒拽住陈政的袖子就往客厅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了出来。

在嬴傒的指挥下,那两个侍者拿着酒樽站到了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陈政小时候只是玩儿过几天弹弓,哪里摸过战国的强弓,正在心生退却之际,芈宸将一副弓箭递到了陈政手上:“吕大哥,只管跟他比试一下,凭大哥的本事,岂能谦让呢!”

没等陈政说话,嬴傒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只见这位秦国公子将一支青铜箭矢搭上弓弦,“嗖”的一箭,对面一个侍者头上的酒樽应声落地。

那侍者欢天喜地的捡起酒樽跑了过来,众人一看,箭矢竟然钉在了酒樽上面。

嬴柱击掌道:“好!我儿的箭法果然精进不少。”

嬴傒正在得意地看着陈政,一旁的华阳夫人撇嘴道:“区区二十步算什么!我家芈宸三十步开外箭无虚发。”

芈宸会意道:“姐姐过奖了,不过今日当着姐夫和吕大哥的面,自可试上一试。”说着,芈宸从陈政手中接过弓箭,摆手示意远处的另一个侍者退到了三十步的距离。

嬴傒感觉事情不对,上前制止道:“我和吕公子比试箭法,就不劳阳泉君了。”

嬴柱道:“是啊!既然是嬴傒与吕公子比试,阳泉君在一旁观看便是。再说,上次打猎之时,我已见识了阳泉君的箭法,果真如夫人所言,阳泉君百发百中、斩获颇多。吕公子若是不敢与我儿比试,阳泉君再一试身手也不迟。”

嬴傒从芈宸手中接过弓箭,伸手递给陈政,轻蔑地笑道:“吕公子,你不会是在我这个晚辈面前认输了吧?”

陈政看着嬴傒的神情就来气,索性伸手接过了弓箭。

站在远处的那个侍者头顶酒樽,一脸无辜地遥望着陈政,显然已经猜出来这位吕公子跟后羿和丘比特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此刻却跟自己的性命有很大的关系。

陈政看着瑟瑟发抖的侍者,不由得心生怜悯起来。若是此人当初生在一个官宦之家或者殷实之家,这会儿没准儿正妻妾成群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何至于站在那里把性命交给不认识的人呢!难道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人的命运在呱呱落地的一霎那就定格了吗?!

世上的生杀予夺就是那么奇怪,大人物可以肆无忌惮的杀小人物,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要么被更大的人物当作小人物干掉,要么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结果了性命。但似乎无一例外的是,不管他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只要他心狠手辣、视生命如草芥,最后的结局都是凄凄惨惨,有的被烧死,有的被吊死,有的被病痛折磨死,有的被碎尸万段,还有的生不如死、求死不得。风光无限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喧嚣热闹的背后是寂寞孤独,一个人如果到达了某一个极端,随时会有一个虫洞将他带到另一个极端,刚刚还在山呼万岁中陶醉的人转眼间身首异处,刚刚还在凄风冷雨中受难的人转眼间黄袍加身,这就是这个神奇的世界,既超级现实,又光怪陆离。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可以摆脱命运的魔咒,将自己的富贵和幸福长久的保持下去。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呢?他们无一不是追求做人境界的人,无一不是心存善念的人,无一不是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人,无一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无一不是受人滴水之恩、常思涌泉相报的人。哪怕是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伤害了一个人,他们的内心都会深深地自责,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然后及时用行动去弥补自己的过失。相反的,那些为所欲为、不知敬畏的人,却在走向毁灭的路上加快着脚步。

人在做、天在看,也许不只是看看而已。

“吕公子,想什么呐?不敢比的话就认个输,乖乖地从哪来回哪去,日后别让我在咸阳看见你。”嬴傒略显稚嫩的脸上,分明洋溢着一种目中无人、高傲轻狂的气息。

华阳夫人怒目道:“嬴傒,你好无理!吕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岂容你指手画脚。方才你分明已经输给了吕公子,此时又要比试什么箭法,难怪别人都说你父亲娇宠于你,像你这般言而无信之人,怎能托付大事!”

嬴傒刚要顶嘴反驳,看着华阳夫人犀利的眼神,却又忍住了。

芈宸一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这又是何必呢!照我看,什么输的赢的,不就是射个箭嘛,还是让我替吕大哥射上一箭,大家取个乐子罢了。再说了,方才嬴傒是二十步,此时却变成了三十步,对吕大哥也不公平嘛!”

“哈哈哈哈!”陈政突然一阵大笑,把在场众人都笑傻了眼。

只见陈政拉了拉弓弦,将箭矢搭在弦上,朝着前方比划了一下道:“不就是三十步嘛,这有何难!就算把眼睛蒙上也射得中。”

芈宸忙摆手道:“吕大哥可开不得玩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嬴傒转身从一个侍者袖子上扯下块布条来,递到了陈政面前。

“嬴傒公子给我绑上便是,免得我待会儿射中了酒樽,却又说我作弊。”

“好,都听你的。”

这下周围的人可都来了精神,听说过百步穿杨的,还没见过蒙着眼睛射箭的,难道这个来自邯郸的吕公子是射手座的来自星星的你?

蒙着眼睛、手持弓箭的陈政一时竟找不着方向了,还是芈宸帮他扭动身体才弄清终极标靶的大致方位。

陈政模仿着刚才嬴傒射箭的架势拉开了弓弦,拉到一半后便越发吃力起来,怎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使出了洪荒之力,也就是俗称的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弓弦拉到了八成满的样子。

再看对面头顶酒樽的侍者,一脸的汗水夹杂着泪水,就差跪在地上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了。

先一步跑回来的那个侍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估计是等不及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事血溅当场、死于非命了,竟脱口道:“快呀!等啥呢?”

嬴傒一巴掌抡了过去:“闭嘴!”

陈政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对不住了!”紧接着猛一用力,竟然把弓拉满了,说时迟、那时快,在一抬手间,那支箭划着弧线飞了出去。

在地球大气层外的空间站里,一个宇航员身着便装,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拍击着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视机,电视屏幕上时而闪现出世界杯决赛的画面,比赛的双方似乎是中国队和巴西队。突然,在他身后的警报器发出了刺耳的鸣叫,一个红色信号灯正在闪烁不止。那宇航员扔掉盒饭,跑到空间站的窗户前一阵张望,却见地球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了一个微小的亮点。

宇航员急忙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一处开关,里面是一部红色的电话机,这部电话竟不用拨号,拿起来便可通话。

“Houston,Houston,Unidentified missiles fired!Unidentified missiles fired!Over。”

“Don't panic。It's just an arrow。Over。”

“What? Just an arrow? Are you sure?”

“Yes,very sure。Did you copy?”

“Copy that。Over。”

秦国太子府全体成员的眼睛跟着那支射出去的箭飞到了天上,眼看着这支箭从头顶酒樽的侍者上空飞了过去,眨眼间消失在了院墙外面。

正在众人直着眼睛发呆之际,太子府的院墙外“啊”得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陈政还以为自己射到了那个侍者,急忙拉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看个究竟,却见前面的侍者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其实陈政的打算是,反正自己在咸阳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何必跟嬴傒比试什么箭法呢,之所以蒙上眼睛射出一箭,不过是故意把箭射得高一些、远一些,只要伤不到人,全当活跃一下气氛得了,哪成想用力过猛,直接给整到院子外面去了。

可远处的侍者并未受伤,那声惨叫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伤到了外面的路人?

华阳夫人指着一个侍者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外面看看是何情形!若果真伤到了人,给些铜钱打发走就是了。”

陈政将弓递给芈宸,转身就要去外面看个究竟,却被芈宸一把拦住了。

“吕大哥,此等小事何劳你去过问,只管在此等候消息便是。这弓箭又不长眼睛,就算射伤了人,也是他活该倒霉。”

嬴傒在一旁冷笑道:“嬴傒斗胆问一句,方才阳泉君所言似乎有失公允吧?难道这位吕公子在太子府伤了秦国人,还能让他若无其事的全身而退不成?!”接着又把脸转向了嬴柱:“父亲,孩儿说的可有道理?”

嬴柱看了一眼华阳夫人,结巴道:“呃…?这个…?”

正在这时,那个侍者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回…回禀太…太子,外…外面…,血…血…”

嬴柱呵斥道:“什么血、血的!伤了还是死了?人呢?”

“人…,没…没有人…人。”

芈宸上前质问道:“没有人?没有人方才怎么听见有人喊叫呢?血又从何而来呢?”

那侍者的气儿虽然倒匀了些,说起话来还是带着紧张:“小的不…不敢说谎,外面只…只有一摊血…血迹,没有看见什…什么人,连…连那支箭也没…没见着。”

陈政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怎么会只有血迹、没有人呢?方才惨叫一声的人又会是谁呢?怎么会不见了呢?”

在不经意的抬眼间,陈政发现那个侍者偷偷瞄了嬴傒两眼,接收到信号的嬴傒顿时神色慌张起来。

难道外面中箭的人跟嬴傒有什么关联?

没等陈政继续想下去,嬴傒向嬴柱拱手道:“父亲,我看此事定有蹊跷,孩儿担心太子府外有可疑之人,不妨让孩儿去一探究竟,还请父亲应允。”

嬴柱赞许的目光投向嬴傒:“还是我儿想得周全,我岂有不应之理。去吧去吧,若是伤了寻常百姓,还要善加抚慰才是,若有形迹可疑之人,定要拿来仔细查问。如今秦赵两国开战在即,搞得这咸阳也是不得清净。”

嬴傒也不理会他人,飞一般离开了太子府。

陈政看着飞奔而出的嬴傒,正在毫无头绪的胡乱猜测,却听嬴柱笑道:“吕公子不必纠结此事,嬴傒自会料理妥当。来来来,咱们继续边喝边聊,有些事情还要向公子讨教一二。”

坐回太子府的会客厅,陈政的心里略显轻松了一些,毕竟嬴傒离场了,总算可以把嬴异人的事情摆到桌面儿上说说了。

在嬴柱的挥手示意下,周围的侍者和乐师们弯着腰退了出去。

“呵呵!吕公子此番从邯郸而来,不知我儿异人如今在邯郸过得可好?”

陈政一听,这位太子还没傻到份儿上嘛,还知道把旁边的人都支开再问那个远在天边的倒霉儿子。

“哦~,异人公子嘛,现如今在邯郸城里每日宾朋满座,过得甚是令人羡慕啊!只不过…”

“不过什么,还请吕公子明说。”

“不过异人公子在夜深人静之时,却时常暗自落泪呀!”

嬴柱疑惑道:“如今秦赵两国因上党之争、长平之战搞得剑拔弩张,我原以为赵王和平原君他们必不会善待我儿,异人如何能在邯郸宾朋满座呢?既然我儿在邯郸安然无事,他又为何时常落泪呢?”

华阳夫人道:“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吕公子在邯郸多方周旋,那异人不但得以保全,而且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他在邯郸可是声名鹊起,各国的宾客对他如众星捧月一般呐!至于时常落泪,还不是这可怜的孩子在邯郸举目无亲,思念你这个做父亲的嘛!”

陈政忙道:“是啊是啊!我与异人公子在邯郸时,异人公子时常提起太子和夫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咸阳,给你们二位洗洗脚、捶捶背,每日嘘寒问暖,尽到一个做儿子的孝道啊!怎奈他肩负着质子的重任,哪怕为了秦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真是忠孝不能两全,为了秦国的霸业,他也只能远在邯郸遥祝太子和夫人,对了,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们在咸阳长厢厮守了。”

嬴柱点头道:“若真如吕公子所言,我那个儿子异人也确有难能可贵之处。”

芈宸接话道:“吕大哥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从来往赵国的信使和各国宾客那里也是早有耳闻,就连平原君赵胜都是异人的座上宾,岂能有假呢?至于说到异人公子的思乡之情,我与两位姐姐也是时常怀念楚国而感伤不已呀!只可怜异人公子周旋于敌国,秦赵一旦再开战端,则性命危在旦夕,到那时,即使有吕大哥从中保全,恐怕也是力不能及、爱莫能助啊!依我看,既然异人公子已经立为我家姐姐的嗣子,还是教异人早日归返咸阳,成全了他的一片孝心才好。”

嬴柱为难道:“我也想让异人早日回到咸阳,可如今秦赵两国势同水火,赵国岂能轻易将异人放归秦国啊!诶?吕公子仅是一个商贾之人,不知是如何相助异人的呢?”

陈政听得这位太子在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心想,我是如何帮助异人的?还不是像唐太斯一样金饼子满天飞,俗话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可事到眼前都是:小事破财、大事破产,不让你破身就不错了!要不是有金饼子护身,自己没准儿这会儿正跟嫪毐在班房儿里数星星呐,哪还顾得上你家儿子!

芈宸一笑道:“吕大哥富可敌国,自然有踏遍七国、如履平地的本事,区区一个赵国又何足挂齿呢?!”

嬴柱道:“方今天下如此动荡不安,不知有多少商贾之人惨淡经营,有的人甚至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吕公子反而能如此成功呢?”

陈政一笑道:“这个问题嘛,曾经有人也问过我,我是这样回答的,其实做生意要记住,手头上永远要有一样产品是天塌下来你也挣钱的。”

芈宸一愣:“啥是产品?”

“产品就是售卖的东西。”

嬴柱往前挪动了一下略显肥胖的身躯道:“吕公子有何为商之道,不妨说来听听。”

第九十五章 兄弟情深

陈政心想,吕不韦的经商之道无非是八个字:贩贱卖贵,奇货可居。认识嬴异人之前是完成原始积累,之后看似弃商从政,其实是经营起了天底下最大的买卖。可当着嬴柱和华阳夫人姐弟俩的面,也不能实话实说呀!

“要说这做生意嘛,自然有做生意的门道,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既然太子问到这里,那我就斗胆说上几句。”

芈宸笑道:“吕大哥略知皮毛都已是巨富之人,可真是谦虚。”

华阳夫人朝芈宸一摆手:“你先别插话,听吕公子把话说完。”

陈政缓缓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的财富自然也是天下人的财富。哪怕一个人的财富堆积如山,那也不过是在他那里过过手而已。懂得用财富造福他人的人,财富就会长久;若是把财富当成个人挥霍的私产,那么财富就会离他而去。所谓厚德方能载物,财富只会在有德行的人那里聚集,再通过他的手去造福天下人;即使财富到了那些无德的人那里,也只是去毁掉他罢了。财富就像江河湖海里的水一般,每个人来到世上,只是捧在手心喝上几口而已,若是巧取豪夺、贪得无厌,最后只会惨淡收场啊!”

芈宸听得云里雾里,撇嘴笑道:“吕大哥何来这些大道理,只说你是靠什么每年赚得十万,哦不,是四千多个金饼子的就是了。”

陈政心想,我他奶奶的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大道理是怎么就从自己嘴里顺口说出来了!不过也是,跟这位生来富贵、走马斗狗的阳泉君说这些,那不就是对牛弹琴嘛!

“我的生意经很简单,就三条。这第一条就是要有胆量,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富贵险中求、做鬼也风流。什么冬瓜大西瓜大,不如胆子大,什么鲁西西皮皮鲁,不如你自己敢闯。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敢做别人没做过的事,才能有成功的机会。方才太子爷也说了,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要是一般人肯定认为做生意要赔本儿赚吆喝,可我不这么想,越是在别人不看好的时候,越是扩张生意的好时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成功是留给不走寻常路、敢闯鬼门关的人的。”

嬴柱正听得入神,一旁的华阳夫人道:“吕公子方才所说的太子爷是哪一位?”

陈政一笑道:“太子爷不就是太子嘛!”

芈宸刚想开口说话,却见嬴柱挥手道:“吕公子继续往下说。”

“说起这第二条嘛,就是要坚持。所谓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认准了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个世上的失败者绝大多数死在半途而废上。有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一样,我到了黄河心也不死,我可能搭一个桥我就过去了,撞了南墙我也不回头,我找个梯子我就爬过去了。”

芈宸心想,你个吕不韦拿着那么多珠宝千里迢迢送上门,堵在我家门口赶都赶不走,把我们姐弟三人一通忽悠,还号称是为了我们,你可真是不但胆子大、而且能坚持。

华阳夫人道:“那何为第三条呢?”

陈政朗然一笑道:“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第三条嘛,当然是广结善缘、遍交天下朋友了。人要去求生意就比较难,生意跑来找你,你就容易做,那如何才能让生意来找你呢?靠得就是朋友。”

嬴柱道:“吕公子,不知何为朋友呢?”

陈政呵呵一笑道:“嘉诚哥曾经说过,那些私下忠告我们,指出我们错误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不过我还想补充几句,真正的朋友不是你风光无限时跟你称兄道弟的人,而是你失意落魄时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不是只知道劝你喝酒、灌你喝醉的人,而是送你安全到家的人;不是在你成功时缠着你找你办事的人,而是站在远处默默祝福你的人;不是平时号称把性命都能给你的人,而是你穷困潦倒的时候能借给你钱、他自己有肉吃就不会让你喝汤的人;不是无缘无故就为你付出、其实对你有所图的人,而是那些有气节、有风骨、不为利益而对你好的人。对了,再补充一点,不是那些你把酒喝干了、他们只是放到嘴边儿抿一抿的人,也不是叫你去吃饭就是因为看你对他有用、最后还收你份子钱的人。”

芈宸疑惑道:“吕大哥说补充一点,这不是两点吗?”

“一个意思,领会精神!”

“那啥是份子钱呢?”

“……”

嬴柱击掌道:“好!吕公子果然高见!不过,方才所说的嘉诚哥是哪一位?”

“呵呵!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嬴柱一脸钦佩看着陈政:“不知吕公子所说的真正的朋友,如何找得到呢?”

“这个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做人最要紧的,是让人由衷地喜欢你,敬佩你本人,而不是你的权力和财力,也不是表面上让人听你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会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坚持做个诚信之人,充分考虑到对方的利益,那么别人就乐于跟你打交道;若是做个虚伪世故之人,甚至当个老赖还恬不知耻的东躲西藏、挥金如土,这样的人永远也交不到真朋友,最后只会是满脸生疮、浑身流脓、恶臭无比、遗臭万年。”

芈宸道:“吕大哥,啥是老赖?”

“老赖就是老赖在这个世上还不被马车碾死的人,这些人白天衣衫褴褛、晚上西装革履,白天哭天抹泪、晚上歌舞升平,白天吃糠咽菜、晚上大快朵颐,他们可都是玩儿假离婚、做假账、造假债务的高手,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还理直气壮的败类,天生就没人性的畜生!”

“吕大哥咋越说越激动了呢?世上若果真有吕大哥说得这种人,让马车碾死他们几个来回倒也并不冤枉。”

陈政呵呵道:“这种人多了去了!谁让他们从小就只知道分数、只知道攀比、只知道争抢、以利己为荣、以损人为乐呢!”

华阳夫人道:“方才吕公子所言,本夫人听来虽有些一知半解,不过我倒听出,吕公子确是人情练达、洞察人心之人呐!”

正当陈政疑惑于自己刚才口若悬河的长谈阔论之际,那位秦国太子嬴柱突然高举右手大喊一声:“来人啊!”

陈政和华阳夫人、芈宸都吓了一跳,这位太子的屁股让针扎着了?还是什么滴情况?

一排侍者应声而入,站在会客厅中间等待着太子的指令。

嬴柱挥手道:“去!到我太子府的库房里,什么贵重拿什么,不装满三大车不要停。异人在邯郸能遇到吕公子这样的老师,也是我和夫人的一大幸事,自然不能让吕公子空手回去。哈哈哈哈!”

在嬴柱的笑声中,侍者们连忙张罗去了。

华阳夫人道:“异人有吕公子时常教导,岂不是太子和我的福气!如今我收了异人做嗣子,吕公子又做了异人的老师,那咱们可真是一家人了。吕公子回到邯郸后,可不要辜负了太子和我的托付,定要多教异人些本事,也好让异人回到咸阳后,为秦国的千秋霸业出力呀!”

陈政拱手道:“吕某才疏学浅,至于方才所言,太子和夫人只当我信口胡诌罢了。异人公子日后若堪当大任,还需名师指点,学些治国安邦、强兵富民之道,我若是当了这个老师,怕是要误了异人公子的前程啊!”

华阳夫人看了嬴柱一眼,又转过头道:“吕公子越是谦虚,这个老师便越是当得。哪像那个什么士仓,号称自己满腹经纶,教出来的学生也未见有何长进。依我看,那些空有虚名的名师,倒不如吕公子的学问这般实在。至于什么治国安邦、强兵富民的道理,怕都是些摇头晃脑的空洞文章,只要能够擦亮眼睛、学会识人用人,那些琐事自会有人料理,哪里还用自己劳心费神。如今咱们秦国不就文有范睢、武有白起嘛!若是一个当王的整日焦头烂额、夜不能寐,还要那些下面人干什么?干脆一个人全干了不就得了!再说了,一个当王的若是累死了也是活该,那岂不是证明他用的人都是酒囊饭袋的庸才嘛!”

陈政一竖大拇指:“夫人,这个老师应该你当!”

华阳夫人一笑道:“如今异人远在赵国,看眼下这局面,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是吕公子多多费心吧!邯郸那边还少不了吕公子多多周旋,只要能保得异人平安无虞,本夫人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公子。”

嬴柱一拍大腿:“吕公子不必过谦,异人的老师非你莫属,就这么定了!”

几个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直到陈政终于坚持不住打起了哈欠。

离开太子府时,只见门外三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上面放满了硕大的木箱。

嬴柱招呼侍者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一脸得意地示意陈政上前观看,果不其然,里面真是琳琅满目,各色宝物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拱手告别了嬴柱和华阳夫人,在陈政的提议下,三辆马车开到了阳泉君芈宸的府里,说好在离开咸阳返回邯郸时,再来取走这些箱子。

芈宸派人将陈政送到驿馆之时,已是日头偏西,望着阳泉君府上的马车远去的背影,陈政的心中生出万千感慨,经历了那么多挫折磨难,这才完成了咸阳之行的使命,后面不知又有什么等着自己。在这乱世当中,每个人无论贫富贵贱,都被绑在历史的车轮上翻滚不定,和平安定的日子是多么可贵,共同生活在这颗微小如沙粒般的星球上的宇宙生灵们,何必为了眼前那么点儿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名利而打打杀杀、你争我夺呢?!别忘了,光着身子来、光着身子去,人在这一点上,有着无一例外的平等性。

陈政刚刚迈步走进驿馆,就被魏无忌的随从和蜀郡大汉们包围住了,那些楚国美女们也是耳聪目明,从里面呼啦啦跑了出来。

这三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陈政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问题:吕公子失踪了一天一夜,究竟是去了哪里?!

陈政本来就已经心力憔悴、疲困交加,面对周围扰攘的人群,真恨不得从身上掏出个汉阳造的手榴弹,拉开绳子跟他们同归于尽,没准儿跟这些人一起穿越回两千多年以后,给他们人手一部手机,然后这个世界就从此安静了呢?!

突然,密不透风的人墙瞬间闪出了一条通道,陈政正在疑惑之际,却见通道的另一头涌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信陵君魏无忌,紧随其后的依次是喜笑颜开的春申君黄歇、慈眉善目的荀子、一脸关切的巴清,还有面带狐疑之色的王翦。

陈政捂着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分明是一场战国风云人物的视觉盛宴嘛!

魏无忌快步上前扶住陈政,虽然脸上带着笑,语气里却有几分责备的成分。

“吕大哥,你可让我们等得好苦啊!听巴清妹妹说你昨日便回了驿馆,怎得昨晚却不见了哥哥的踪影?我等今日派人寻遍了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你若再晚回半个时辰,王翦将军便要让范丞相派兵挨家挨户搜寻一番了!”

陈政心想,你们就是把咸阳城的民房都画上“拆”字推倒了也找不着我,只能是给那些找不着对象的咸阳小伙子们办个好事儿。

“吕大哥,你猜谁来了?”魏无忌神秘的盯着陈政。

陈政又是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两下,淡淡地说了句:“哥累了,爱谁谁吧!”

“哈哈哈哈!”从人群后传出一阵大笑声,陈政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人道:“吕大哥在咸阳落得精彩热闹,难道把小弟我忘到九霄云外了不成?!”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陈政的眼泪盈满了眼眶,两行热泪顺着陈政的脸颊奔涌而下,只听陈政略带嘶哑的呼喊道:“李牧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

待到人群再次散开,李牧和韩非也是眼含热泪,出现在了陈政面前,三个人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不忍分开。

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想不到这三个大男人竟有如此打动人心的深情厚谊。不过,若是有人细心观察,却能发现王翦的脸上透着一丝不悦,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李牧。

魏无忌上前摆手道:“好了好了,吕大哥兄弟重逢自是大喜事,怎得如此悲戚呢?范丞相可是还在丞相府里等着吕大哥的消息呐,我看咱们不如一同前往,把他秦国丞相府里私藏的美酒喝个缸缸见底,岂不痛快!再说了,若不是范丞相的一番运筹,李兄弟和韩公子还不知何时能见到吕大哥呢,咱也得去感谢他范丞相一番。吕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待会儿到了丞相府,我可有个惊喜要送给吕大哥,吕大哥若不喝上三大碗酒,可就枉了我多番周折了。”

第九十六章 人面兽心

陈政此时一心想早日回到邯郸,哪还敢在咸阳节外生枝,只见他一把抓住魏无忌的袖子,走到了距离众人十几步远的地方。

“无忌老弟,究竟是什么事?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如姑娘有什么好消息了?”陈政急切地看着魏无忌。

魏无忌一笑:“人家如姑娘可是我家王兄的意中人,吕大哥何来如此一问呢?再说了,若不是吕大哥在我们离开邯郸时跳上马车,如姑娘早已远走高飞,没准儿已找到婆家了,何至于在王宫里受苦受累。真不知吕大哥是怎么想的,大哥若是真的对如姑娘有意,却又为何劝人家回到王宫呢?难道大哥别有用心不成?”

陈政也是急了:“你说话能不能别绕来绕去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到底说是不说?”

“吕大哥别急嘛,我说话即使绕来绕去,起码也能听得懂,哪像大哥在那阅兵台上,叽里咕噜的让人不知所云。”

“你…,你…”陈政用手指着魏无忌:“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在那个小山包上的人影是不是你?你怎么会跟到那儿去了?”

“呵呵!我怎敢跟踪吕大哥,只是听一个朋友所说,去看看热闹罢了。不过大哥下了阅兵台后,却跟着范丞相进了大山之中,我也只好返回咸阳城中了。”

陈政听魏无忌说到这里,灵光一闪道:“无忌老弟,咱俩来个痛快的,你把你方才说的惊喜告诉我,我也有惊喜告诉你。”

“那可不行,我为了送给吕大哥这个惊喜,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啊!”

陈政神秘一笑:“我要送给你的惊喜可是关系着你家姐姐和姐夫是不是会被秦军活捉,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魏无忌伸手拽住正要转身离开的陈政:“吕大哥莫要骗我。要不?你先说!”

陈政无奈地笑了:“无忌老弟,哥哥我还能套你话不成?!俯耳过来。”

在驿馆内众人的注视下,陈政伸出一只手,趴在魏无忌的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只见魏无忌的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笑容。

听完陈政的一番窃窃私语,魏无忌伸出一个大拇指道:“哥,你够坏!原以为你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大好人,今日才让小弟领教了,这世上没有更坏、只有最坏,说得就是大哥你。”

“我说完了,该你了。”

“既然吕大哥这么够意思,那我还有啥说的!吕大哥上次临别之时让我找到异人母亲的住处,原以为那个夏姬住在太子府中,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多年前她就搬到外面去了。”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老弟快说!”

“哈哈!大哥放心,那个夏姬就住在咸阳城中,我给大哥引路便是。”

“那还等什么,咱们说走就走。”

魏无忌劝陈政先去范睢那里畅饮一番,明日再去看那夏姬也不迟,结果陈政是连连摇头,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咸阳也只有那位可怜的母亲能够让陈政牵肠挂肚了。

在陈政看来,夏姬毕竟是异人的亲生母亲,此时的夏姬不知在担惊受怕、魂牵梦绕中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既然已经来了咸阳,岂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也许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阴阳两隔,而是同时仰望着一轮明月,却银丝染发不得相见相守。有人说距离产生美,其实距离产生更多的是人间的惆怅和悲情。

在陈政的执意坚持下,魏无忌只好向众人说自己这位吕大哥要先去城中探望一位故人,请黄歇带着荀子、王翦和巴清先行一步。

黄歇奇怪道:“吕老弟一天不见踪影,怎么这时又想起来去探望故人?这位故人究竟何人?老夫与吕老弟一同前往如何?”

陈政对着黄歇摆手道:“何劳春申君一同前往,只是我在邯郸一位故友的家母罢了。我今日在咸阳城中多方打听也毫无头绪,多亏了无忌老弟帮忙,这才能前去了却一桩心愿。待今晚与范丞相和诸位作别后,明日一早我便要返回邯郸了。”

荀子道:“吕公子明日便走?”

巴清一脸急切道:“是啊!吕大哥如何说走就走?何不在咸阳多住些时日?你的这两位兄弟刚到咸阳,多玩几日岂不好撒?”

陈政扭脸看了看韩非和李牧,又想起在阳泉君芈宸那里存放的那些箱子,转过头道:“也罢!若是明日不走,那就多留一日。”

黄歇朗声道:“这就对了!既然是吕老弟故友的家母,那老夫就不没脸没皮的跟着了。咱可说好,我在丞相府里等着你们,你们不到的话,老夫可是一口酒也不喝。”

王翦道:“吕大哥在咸阳来去无踪,若有什么闪失,范丞相可要怪罪于我。大哥离开咸阳之前,我可不敢再离开半步了。”

陈政虽然对王翦心有芥蒂,可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黄歇和荀子、巴清上了马车直奔丞相府而去,那老仆人自愿留在驿馆里等候,蜀郡大汉和楚国美女们继续用掰手腕儿和描眉画眼打发着时间。

魏国随从们将陈政房间里的箱子都搬到了马车上,魏无忌和王翦骑马并肩走着,陈政和韩非、李牧坐在马车上聊了起来。

陈政简短叙述了自己离开上党后的种种经过,韩非和李牧听了都是唏嘘不已。当韩非听说潜伏在咸阳的韩国别动队曾帮助过自己的吕大哥,而且异人已经被华阳夫人认做嗣子后,激动之余,对吕大哥更多了几分钦佩。

“两位老弟,白起他们在上党没有为难你们吧?”陈政虽然料到范睢借秦王之手将韩非和李牧接到了咸阳,可一想起白起和王陵阴冷的脸,心底还是冒出阵阵凉气。

李牧一笑道:“吕大哥不必挂怀,自从大哥离开上党后,白起也料到了是范睢所为,放眼天下,除了那位范丞相,还有谁敢从白起的眼皮子底下将大哥带走呢?!至于我和韩公子嘛,没准儿是沾了韩公子的福气,那白起看在韩王的面子上,也没把我们俩怎么样,每日且是酒肉不断,直到咸阳的信使到了上党,我们才离开那里。没想到,我们跟着信使来到驿馆,大哥却不知去向了,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大哥。”

韩非道:“吕,吕大,大哥,我,我有一事,不,不知当,当讲否?”

“韩老弟直言便是,你我兄弟,有何当讲不当讲的。”

一旁的李牧疑惑道:“诶?怎么吕大哥说话的口气和过去不一样了呢?过去吕大哥的口中经常是我去我去、哎呦我去的,怎么几日不见,吕大哥说话像变了个人呢?”

陈政呵呵一笑道:“我还很久没有顶人肺了呢,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战,哦不,是他们那些见不得我活在世上的人给我剪得枝、修得叶,我还真得感谢他们才是啊!诶?怎么扯到这儿来了?韩老弟,你方才说什么当不当讲来着?”

李牧接话道:“还是我替韩公子说了吧,他呀,是看那个什么荀子一副寻常人的样子,不知吕大哥为何要他拜荀子为师?”

韩非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政一想,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刚才出门前该找根绳子把荀子和韩非绑在一起,免得这对儿师生再在人海里走散了。

陈政注视着韩非,语气恳切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的学问都装在脑子里,可没有长在脸上。这世上不知有多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冒充学识渊博之人,哪怕他是个什么博士、博士后,没准儿他的论文都是抄来的,文凭都是跑到哪个国家的茅坑里捡来的,其中不乏给自己冠以很多假身份、假头衔儿四处招摇撞骗的狗崽子,也不乏占了别人的座位还恬不知耻说自己站不起来的烂杂碎。”

韩非道:“吕,吕大哥,啥,啥是文,文凭?”

“文凭就是一张什么也说明不了的废纸。若是你聪明能干,它就一文不值,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把它当宝贝,拿着它四处显摆,骗了自己再去骗别人。”

李牧愤然道:“这世上竟有占了他人座位还说自己站不起来的无耻之徒,吕大哥,你说的这个人在哪?待我去劈了那厮!”

陈政一笑:“这厮在燕国下车了。”接着对韩非道:“韩老弟,千万别信那些所谓的专家教授,其实那些专家没准儿是搬起砖头砸自己脚的江湖骗子,那些教授是号称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三流兽医。若是老子、孔子和孟子在世的话,哥哥我就劝你拜他们为师了,可当今之世,只有荀子先生的学问称得上天下第一。你若是相信哥哥的话,一定要拜他为师,我向你保证,将来你肯定能独树一帜、留名青史。”

马车上的三人正说着,车外的魏无忌朝前方一指,对王翦道:“王将军请看,咱们这就到了。”

王翦看着眼前清冷的小巷和周围低矮的房子,低声道:“吕大哥要来探望的是什么人,怎会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魏无忌轻叹一声道:“唉!只是这世上又一个可怜之人啊!”

王翦还要问下去,魏无忌一勒缰绳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后走到了马车前。

陈政和韩非、李牧陆续下了马车。

“如此地方,也亏得无忌老弟能够找到这里。”陈政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打量起来。

魏无忌拱手道:“吕大哥,此处便是夏姬的住处,我与王翦老弟在门外等候,大哥自可进去探望,望大哥莫要耽搁太久才是。”

一旁的李牧疑惑道:“难道,异人的母亲就住在这里?她不是太子的…”

李牧正要说下去,陈政急忙抬手制止,正在下马的王翦还是听了个真切。

陈政走到那座宅院门前敲了几下,侧耳听了一会儿,却不见任何动静。

几个魏国随从迈步上前便要挥手砸门,魏无忌厉声喝道:“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正在这时,那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妈子探出头来,看着门外众人怯生生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来在此敲门?”

陈政拱手道:“我和两位兄弟从邯郸而来,不知这里可是异人公子母亲的住处?”

老妈子仿佛在脑子里搜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说起话来都带着颤音:“你,你认得异人公子?你,你们究竟是,是什么人?”

“我等是异人公子的朋友,受异人公子所托,这次来咸阳特意带了些薄礼,不知异人公子的母亲可在家中?”

那老妈子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连忙敞开大门,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在,当然在了,我家小姐若是见了你们,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唉!看我这张嘴,小姐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若是异人能回咸阳那就好了!”

我家小姐?陈政心想,魏无忌是不是找错门了?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老妈子走了进去。

韩非和李牧跟着陈政进了院子。

门外的王翦也想进去看个究竟,却被魏无忌叫住了。

“王翦老弟,咱俩在门外等着便是。”

王翦向院子里一边张望,一边随口嘟囔道:“信陵君,方才我怎么听到什么异人公子,还有什么太子,里面住得究竟是什么人?”

魏无忌却不答话,扭脸朝几个魏国随从喝道:“你们几个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呐?还不把车上的箱子都搬进去?人家进去探望什么人,与尔等有关系吗?!”

几个魏国随从急忙把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哼哧哼哧地抬了进去,不一时便跑了出来,走在最后的那位把大门轻轻关上了。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王翦感觉出魏无忌刚才的话明着是在呵斥那几个随从,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好再问什么。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这里的门前静悄悄,谁能弹起那心爱的土琵琶,唱一首动人的歌谣?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散去,光明与黑暗这对孪生兄弟又要交接班了。其实,在光明的照耀下何尝没有黑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又何尝不见象征希望的一线光亮。

人心亦是如此,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他们共同掌管着一个人的七情六欲、控制着一个人的五官四肢。不同的是,每个人在世间修行的层次不同,有的人能够震慑住魔鬼并让他动弹不得,有的人却被魔鬼肆意支配,说着魔鬼的话,做着魔鬼的事,最终整个人被魔鬼吞噬,变成被魔鬼驱使的奴隶。

这个世上没有驱魔人,唯有一个人唤醒自身的良善,将自己心中的愚昧、贪婪、狂妄等等一一打败,并将其封印到生命的终点。

正当魏无忌和王翦在门外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大门突然开了,只见陈政和韩非、李牧脸上带着仍未擦干的泪水走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高朋满座

当陈政和韩非、李牧跟着那个老妈子走到里面之后,看着略显破败的院落和屋内寒酸的陈设,三人心中更是升起同情之感。

陈政打量着被搀扶出来的夏姬,虽然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的年纪,头上却已是布满了白霜,消瘦的脸上泛出灰黄之色,显不出半点生气。即使如此,在这位夏姬的眉宇之间,仍保留着当年顾盼生情、妩媚动人的一丝留痕。

岁月蹉跎,时光如梭。任何一个女人,无论她年轻时多么一笑倾城、惹得多少风流才子趋之若鹜,也逃不过雨打风吹去的无奈和落寞。其实,美女的定义不应只是一张面皮,心灵美、有才华、独立自强的女人才美得长久、美得通透、美得彻底,即使孤芳自赏,我自风华绝代。

提及远在邯郸的异人,夏姬已经失明的双眸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两只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拼尽全力按压着内心的激动。

“异人他如今长高了吧?平日吃得可好?赵国那边的人没有欺辱他吧?”夏姬反复念叨着这几个问题,好像这些问题在她的心中压抑了很久,终于被释放出来了一般。

陈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轻松地对夏姬说自己是卫国的商人,在邯郸偶然结识了异人公子,现如今异人公子衣食无忧,将来肯定能平安回到咸阳,只管放心就是了。

一旁的老妈子插话道:“听说秦国和赵国为了一个上党,在什么长平打了一场大仗,死的人不计其数,还说什么赵国的男人都被秦国杀光了,我家小姐几日不吃不喝,可把我给吓坏了。近日又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说秦王又要派兵攻打赵国,也不知是真是假。”

陈政连忙伸手制止,一笑道:“现如今天下纷争,打仗那不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嘛!这国与国之间一会儿打得你死我活、一会儿又好的亲如兄弟,变来变去跟戏台子唱戏差不多,哪能说得清楚。再说了,就算是打仗,互相砍杀的也是老百姓,异人公子身份贵重,他赵国越是惧怕秦国,就越不敢把异人公子怎么样。还有,我跟赵国的平原君交情不浅,只要有我在,保证异人公子能平安归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到这里,夏姬竟颤巍巍站了起来,循着陈政的声音摸索了过去,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哭道:“吕公子,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好人,我那个可怜的异人就托付给公子了。”

陈政吓得急忙上前搀住夏姬,示意那个老妈子将夏姬扶回了座位。

夏姬坐在那里抽泣道:“原以为我这辈子也等不到异人回来了,今日听了公子的一番话,真是苍天有眼,让我家异人在邯郸遇到了公子。可,可我拿什么感谢公子呢?”

陈政摆手道:“夫人说得哪里话来,那样岂不显得生分了。只要夫人在咸阳养好身体,迟早会有你们母子团聚的时候。”

夏姬面带悲戚道:“异人从小被送去赵国,我这个当母亲的真是连死的心都有,若不是为了等他回来,我早就撒手而去了。人都说嫁到帝王家锦衣玉食、人人称羡,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想那寻常百姓之家在袅袅炊烟中享受天伦之乐,我真是悔之晚矣啊!若是异人真有回来的那一日,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我这个当娘的就知足了。”

陈政扭脸看看韩非和李牧,三个人眼神交汇中达成默契,该起身告辞了。

夏姬非要送陈政他们出门,可陈政想起门外的魏无忌和王翦,还是坚决阻止了。

老妈子将陈政他们三人送到院中,指着那几个箱子刚要说话,陈政悄声道:“这些是异人公子的一片心意,只管收下便是。”

正在这时,自屋内隐隐传来了夏姬的哭声,那哭声在波荡中直抵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其中,似有多少不堪的过往,似有多少人间的悲苦,又似有多少对未来的渴望和憧憬。

陈政和韩非、李牧被那哭声所打动,眼泪禁不住涌上了面颊。

在去往秦国丞相府的马车上,陈政怅然若失的一言不发。韩非和李牧也是垂首不语,沉浸在刚才的情境中不能自拔。

魏无忌对车上三人出门后的变化倒不觉得意外,只是王翦心存疑惑,却又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此时的秦国丞相府好不热闹,范睢独自坐在偌大的会客厅主座上,一副兴高采烈的主人模样。丞相府的侍者们忽而鱼贯而入、忽而鱼贯而出,紧张有序地安排着丰盛的晚宴。

对于这位曾经贫寒卑微、寄人篱下、受尽折辱、侥幸活命的魏国人范睢来说,今晚可真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时刻。

范睢看着坐在自己下首处的春申君黄歇,想当初楚王熊完在秦国当人质时,就是这个黄歇,私自将熊完乔装改扮放归楚国争夺王位,若不是自己念在跟他有几分交情,亲自出面在秦王面前求情,这厮早就被秦国的刀斧手劈成两半,然后用剩下的半截身子死在爬回楚国的路上了。

再看那位荀子,虽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论学问天下无人能及,可一直徘徊在名利圈外钻不进来,他也不想想,名利圈里比的岂是竹简上的学问那么简单,这里比的是你能不能站起身来当人、趴下身去当狗,能不能张口闭口道德文章、其实一肚子剑戟刀枪,能不能当面让人感激涕零、转身让人家破人亡,能不能把有用的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把没用的人变成最陌生的OUTMAN。只能当人,而且只能当好人,甚至当个对谁都好的好人,这样的人踏进名利圈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活受罪,一个是被整死。

还有那个富可敌国的巴清,虽然长得漂亮又特有钱,可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给你一样东西的同时就得从你这里拿走另一样东西,你不是年轻又有钱吗?偏偏让你将单身进行到底。

范睢在心里把眼前的三位战国达人挨个打量了一遍,更加得意起来。想起待会儿就要现身的魏无忌和韩非,范睢更是有些飘飘然,想那魏无忌虽然是有德有才,可他还不是被那个平庸好色的哥哥压在头上,纵有一身抱负却是无从施展。那个韩非摊上一个胆小如鼠的老爹,等秦军灭了赵国就挥师南下,然后让他们全部消失。

在黄歇的要求下,青铜酒樽全部换成了陶制的酒碗。

大厅内的青铜油灯在侍者们的手中全部点亮,一个个火苗欢呼雀跃着,用各自摆动的舞姿呼应着范睢已经躁动飘忽的心情。

范睢用一只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脸上泛着红光,一双透着精明和阴冷的三角眼不时向正前方张望着。

黄歇看着范睢急不可待的样子,笑道:“范丞相,老夫听闻,越是成大事者,越是能心如止水、气定神闲。想不到范丞相也有心神不定之时啊!哈哈哈哈!”

范睢一斜眼,轻笑道:“亏得春申君还自称老夫,我可记得当年有人风急火燎的跑到我这相府之中,拜托我向秦王求情之时,那可真是心如止水、气定神闲,如今回想起来,仍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啊!”

黄歇想不到自己一句玩笑话竟惹来范睢如此凶狠的反唇相讥,涨红着脸哑在了当场。

荀子朗声笑道:“方才春申君所言成大事者,依我看,不如在前面分别加上一句,心如止水者必有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之时,气定神闲者必有气忍声吞、气消胆夺之时。不经一番挫折历练,天生便能成大事者,老夫却是从未见过。不知范丞相可认同否?”

范睢听荀子在平静婉转中替黄歇解了围,话里话外暗指自己曾经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得!也别在这儿跟黄歇互相揭伤疤了,若是仔细说来,自己被人打得半死、尿了一身,改名换姓如丧家之犬般跑到秦国,着实是没有更惨、只有最惨了,直到如今还总感觉自己身上有刷洗不掉的尿味儿,真是天杀的须贾和魏齐!

这世上的高手对决总是那么云淡风轻,让普通人看不明白。两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若是较量起来,要么各自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在异次元空间打完再回来,要么只需一掌相击便已决出胜负。两个学问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若是坐在一处,看似随口而出的三言两语,其实已是暗流汹涌、风云激荡。想那孔子初见老子之时,老子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一颗残牙,便已是说尽了想说的话,更是达到了人间的化境。那些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争得面目狰狞、面红耳赤之人,不过是猴子打架、鸡犬相戏罢了。

正当范睢的思路被荀子引到了须贾和魏齐那里之时,陈政一行五人到了。

范睢急忙起身走了过去,大笑道:“信陵君、吕老弟,我这相府中早已是虚席以待,你们俩何以此时才到啊?!”接着用手一指王翦:“王将军,这位韩公子和李牧兄弟虽是跟着吕老弟远道而来,那也是我范某的贵客,你可要好生招呼着,切不可怠慢呀!”

韩非和李牧虽是被秦王的信使接到了咸阳的驿馆,可还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逆袭大神范睢范丞相,不禁好奇地打量起来。

范睢的雷达迅速捕捉到了来自韩非和李牧的探测信号,看着两人微笑道:“二位在上党没有受什么委屈吧?我这人从来不愿在别人面前邀功,不过此番若不是我在秦王面前说,我有两位来自赵国和韩国的兄弟被滞留在了上党,秦王看在与赵国、韩国世代修好的情份上,才派出信使将二位接到了咸阳。二位在我这相府中不必拘束,只管开怀畅饮便是。”

韩非轻笑道:“范,范丞相,若,若是,我记得不,不错的话,上,上党原,原本是韩,韩国的吧?”

范睢摸着胡子笑道:“哈哈哈哈!韩公子难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什么你的我的,这天下还是周王的天下,咱们都是周王的臣子罢了。上次我秦军攻占了韩国的野王,又因为一个区区的上党与赵国打得两败俱伤,实乃是小人在秦王那里挑拨所致,秦王和我都是追悔不及呀!至于外面那些所谓秦赵又要开战的风言风语更是无稽之谈。”

黄歇走过来朗声笑道:“我说各位,老夫闻着这范丞相府里的美酒可是早就按耐不住了,若不是等着吕老弟到此,我早已半坛子进了肚。你们倒好,站在那里又是上党、又是野王的,说一些不相干的闹心事,岂不扫了今晚的酒兴?!范丞相,还不请信陵君和吕老弟入座,难道要站在那里说到天亮不成?”

范睢心想,你黄歇总算是说了几句人话,你他奶奶的馋酒,我的肚子早开始撕心裂肺的叫唤了。

“信陵君、吕老弟,请上座。”范睢指着黄歇和荀子对面的两个座位。按照这位范丞相的安排,他自己坐在主座上,在他的左手一排分别是魏无忌、陈政、韩非和李牧,右手一排依次是黄歇、荀子、巴清和王翦。

陈政刚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却见郑安平满脸酒气、摇摇晃晃进了大厅,在一番醉眼迷离的张望之后,进三步、退一步的直奔陈政而来。

郑安平一把将陈政推到一旁,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嘴里嘟囔道:“什么东,东西?!也不看看今,今晚来的都是什,什么人,也要坐,坐在上座上。若不是范,范叔哥抬举你,本将军早,早就砍,砍了你的脑,脑袋。”接着用手指着韩非和李牧,语无伦次道:“对,对了,还有你,你们俩,若不是范,范叔哥,你,你们俩就在白,哦不,就在上,上党关着去吧!”

范睢挥手招呼一个侍者,在王翦的身旁加了一个座位,对着郑安平笑道:“安平老弟怎得又喝多了?哥哥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喝多了就别往我这丞相府里乱跑。不过既然来了,你给吕老弟让开座,你且坐在王老弟身边便是。”

郑安平挥动着手臂道:“我,我就坐这儿,今晚有春,春申君和信陵,君在此喝,喝酒,我一个堂,堂的秦国将军,难道还要给,给一个商,商贾之人让座,岂,岂有此理!”

范睢见在场众人都用厌恶鄙视的目光看着郑安平,一脸尴尬道:“安平老弟不得无礼!不要忘了,你可是魏国人,今晚有信陵君在场,可不要丢了魏国人的脸面。”

郑安平转手朝魏无忌一拱手:“久,久闻信,信陵君大名,当年我在魏,魏国相府守,守门之时,见,见过信陵君,只因当时身,身份卑贱,与信陵君说,说不上话,如今我,我可是秦国的将,将军,你们谁怕秦,秦国,那就得怕,怕我,什么魏,魏国,迟早…”

范睢急忙打断郑安平:“住口!安平老弟若再胡言,莫怪哥哥轰你出去。”

郑安平看着范睢摆手一笑:“范,范叔哥生,生气了。我今日与我那些好,好兄弟喝,喝酒,不想喝到天,天黑了,他,他们可都托,托我在范叔哥这儿谋个一,一官半职的,范叔哥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哦不,我在范叔哥这儿说,说的事儿,就没有不,不答应的,对,对吧范叔哥?今,今晚这么多贵,贵客,我还真来,来巧了,若是王,王稽没回他那个河,河东郡,岂不更,更加热,热闹!”

“你,姓吕的。”郑安平扭身指着陈政:“方,方才我说的贵,贵客可没,没有你。我给你三,三个选择,要么你自,自己站着,要么你坐,坐到我那个座,座位上,要么你自己去院,院子里坐,坐着去!”

第九十八章 所谓好酒

面对郑安平的丑恶嘴脸,陈政只是轻笑了一下,如果与这种低级的人纠缠甚至厮打在一起,那就成了狗先咬人、人再咬狗了。

陈政刚要向范睢拱手告辞,李牧突然出现在了郑安平面前,指着这位秦国将军喝道:“是男人的就站起来,滚到你的座位上去。”

郑安平一脸轻蔑道:“知,知道这是啥,啥地方不?你敢动,动我,还反了你,你了。不服是,是不?爷爷我,我就喜欢你看,看不惯我,又灭,灭不了我的样,样子。”

“你小子不站起来是不是?”

“我不,不是不站,站起来,我是站,站不起来,来了,你能咋,咋地?”

李牧上前一手抓住郑安平的衣领子将其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噼里啪啦”给了郑安平十几个大嘴巴子。

郑安平被打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定了定神后,便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李牧反手抓住郑安平的后脖领子,像提溜着一只死鸡一般走到会客厅门口的位置,一甩手间,手里的死鸡不见了踪影。

范睢朝王翦使了个眼色,王翦点了下头,不做声的走了出去。

李牧拍着双手走了回来,看着陈政一笑道:“这厮就是大哥说的占别人座位还不起身之人?若不是在这秦国相府,兄弟我便宰了这小子,这种人活在世上只能是个祸害!”

黄歇鼓起掌来:“哈哈!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像吕老弟这般儒雅之人,自不必与此等人计较,免得伤了体面。不过,这位李牧兄弟却是降服此等作死之人的神来一笔呀!痛快,痛快!”

魏无忌起身走到陈政面前,拉着陈政坐到了自己身旁的上座,宽慰道:“这郑安平在魏国时,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守门之人,像这种得意忘形、不知深浅的小人,吕大哥胸怀广阔,岂能与他一般见识!”

范睢看着坐在那里摇头叹息的陈政,亲自走上前来倒满一碗酒,举到陈政面前道:“吕老弟和安平老弟可能是有些误会,改日一定让那小子给吕老弟好生陪个不是,他今日喝多了,免不了酒后胡诌,再说了,谁还没个喝多的时候。来来来,吕老弟喝了这碗酒,就当我替安平给你倒上的。你看,王稽从老弟那里抢去的东西我都还给了你,韩公子和这位李牧兄弟我也想办法接到了咸阳,哥哥我这点面子你总得给吧?”

此时的陈政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脑子里全都是早点儿离开咸阳,只见他起身接过酒碗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世上人熙熙攘攘,皆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强求不来,也改动不得,我只是可怜于他罢了!既然我即将返回邯郸,今晚难得大家欢聚于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喝了这一碗。”

范睢见陈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顿时恢复了高昂的兴致,挥手招呼周围环立的侍者们:“倒酒!”

众人连喝了几碗之后,黄歇皱眉道:“范丞相,你这秦国相府宴请贵客的酒只是这般味道不成?若真如此,那可委屈了堂堂的秦国丞相。不是老夫夸口,就是我楚国寻常酒肆里售卖的酒,也比这碗中酒不知好了几等。”

即使是范睢练就多年的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上,此时也泛起了酸酸的红晕。

巴清朝范睢拱手道:“范丞相,莫要春申君小瞧了咱秦国的美酒,不瞒各位,小女子我在咸阳城中还放着十几坛从蜀郡带来的陈年佳酿,不如这就派人取来撒?”

魏无忌一看,怎么刚开始喝,这黄歇就跟范睢斗上酒了?刚弄走了一个郑安平,正准备高高兴兴喝一通,怎么竟出幺蛾子呢?!

“此时天色已晚,巴清妹妹的好意我等心领了,我看就不必大费周章了。”魏无忌朝巴清摆摆手,又对着范睢和黄歇道:“楚国的酒我也是喝过,跟范丞相的酒可没有多大差别。若是真比较起来,我们魏国的酒才真是不能跟秦国、楚国相比。荀子先生周游天下,自是品酒无数,至于这碗中酒究竟如何,我看不如听一听荀子先生的高见。”

坐在那里无辜躺枪的荀子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要是说碗里的酒好喝、那就得罪了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黄歇,我要是说楚国的酒更胜一筹、那就得罪了今晚的东道主范睢,要是说两国的酒都不好喝、那就把两家都得罪了,要是说都好喝、那等于啥也没说。

荀子模仿着范睢的动作,摸着胡子一笑道:“信陵君可真是问对人了,老夫确是尝遍了天下的美酒。不过,如今老夫年纪大了,甭管是哪国的酒,喝到嘴里都似琼浆玉液一般,已是分不出所以然来。不如让这位吕老弟发表一下高见,各位意下如何?”

刚才从魏无忌那里射出的子弹打到荀子身上又弹了出来,朝着没精打采的陈政飞了过去。陈政真想拿出个棒球棍,抡圆了将这发子弹打到对面的黄歇脑门儿上去,你说你闲着没事儿还挑上酒了,想喝好酒回你家喝去!

陈政强打精神道:“要说这酒嘛,自是一个地域有一个地域的特色,所谓江南为橘、江北为枳,同样的作物产在不同的地方,味道和口感就会有所不同,跟这酒是一个道理。采用的原料不同、工艺不同,而且各省,哦不,各国人的口味喜好也不一样,哪能说谁的酒好、谁的酒不好呢?依我看,这酒好与不好不在贵贱,只要不是假酒,只要喝酒的人心情舒畅,只要坐在一起的人心意相投,就都是好酒。”

韩非见打在陈政身上的子弹变成了一块铁皮,自己的吕大哥不但毫发无伤还侃侃而谈,不禁击掌叫起好来:“吕,吕大哥说得有,有理。”

范睢看着这个面带稚气的韩国公子也是笑了:“韩公子自小在王宫长大,自然也是见多识广。范某今晚若是拿不出春申君所说的世间美酒,岂不让各位小看了秦国!”

“来人呀!”范睢突然对着在场的侍者喊道:“尔等将我相府地窖中所藏的百年老酒抬过几坛来,免得教人喝不痛快!”

过不多时,一对对侍者将五六个酒坛子扛了进来,只见这些酒坛子的表面尽是斑驳的痕迹,坛口被厚厚的泥土封着,有的地方显现出岁月赋予的细小裂纹。

黄歇指着那些酒坛子道:“范丞相,这是…?”

“哈哈哈哈!”范睢仰着脖子大笑道:“这酒乃是秦王所赐,在范某的手中也只是开过一坛。春申君可知此酒价值几何?”

“还望范丞相赐教。”

“哈哈!这一坛酒纵是十个金饼子也换不来,要知道,得金饼子易,可这秦国先王所酿的百年老酒却是喝一碗便少一碗。”

陈政和魏无忌的眼神交汇了一下,各自心中想着,难道跟函谷关上喝的酒一样?

侍者们站在酒坛子旁等着下一步的指令,范睢却看着韩非道:“韩公子,看在上党和野王的份上,今晚这酒开是不开,由你说了算,如何?”

韩非听范睢提到韩国被秦国抢去的上党和野王,心里又气又急,慌乱中看到了自己的吕大哥,求救般迟疑道:“开,开…”

没等韩非往下说,站在酒坛旁的侍者们不知从哪拿来的小木锤,三下五除二将酒坛子上的封泥全部击碎,掉了一地土渣子,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坛子里飘荡而出,缓缓传入了黄歇的鼻子里,黄歇顺着酒香飞了起来,飘飘荡荡来到了酒坛边,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才叫过瘾。

韩非头上冒出汗来:“方才我,我,我是想问吕,吕大哥,开,开是不,不开。”

侍者们站在那里吓傻了!

范睢摆手笑道:“开就开了,这酒本来就是教人喝的嘛,难道我等不舍得喝,再放它个百八十年,留给我等素不相识的人喝吗?哈哈哈哈!”接着招呼侍者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桌案上的酒撤去,给我等倒酒?”

侍者们又是一通忙活,直到将会客厅清理干净才纷纷退到一旁。

范睢端着酒碗,向在座之人频频举酒致意,不时用眼瞄黄歇一下,脸上带着十分的得意。

荀子喝完一碗,不住点头道:“果然是好酒!”

陈政看在眼里,心想,您老不是号称自己的嗅觉味觉器官功能退化了吗?!

人在心情低落时容易喝醉,在人生得意须尽欢时也不例外。

老范左看看自己的娘家人信陵君魏无忌,右看看自己曾经救他一命的春申君黄歇,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飞龙一般在天上穿梭舞动,放眼天下,自己除了秦王这个天花板穿不透以外,还有谁能与自己的荣华富贵相提并论?!

喝着喝着,这位范丞相竟长吁短叹起来,黄歇一愣:“范丞相何故叹息呀?”

“唉!诸位别看我范睢如今当着这个秦国丞相,整日真是又累又烦呐!这丞相府就像一座牢房将我关在里面,此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

陈政一听,你老范在这儿矫情啥呢?明明想炫耀自己,还有故意反着说的,真有你的。

黄歇道:“范丞相如今深得秦王信任,正是如日中天、呼风唤雨之时,让我等望之而不及丞相之项背,何来如此烦忧呢?”

范睢拿起碗来喝了个见底,悠然道:“如今秦国事务繁杂,各国的信使宾客往来不绝,秦王和我都是应接不暇、苦中作乐呀!就拿我这丞相府来说吧,整日的人流涌动、穿梭不息,看得我是眼花缭乱,烦得我是叫苦不迭。凡是来我这里之人,都是问东问西、问这问那,无非是想打探一些风声、探知一些消息罢了。你们说说,我一个堂堂的秦国丞相,整日被这些人包围着,可怜不可怜?痛苦不痛苦?难受不难受?”

陈政越听越气,心想,你老范别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了,若是让你让出丞相的位子,恐怕你宁可吊死在这儿也不出去。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找个新闻发言人,开个发布会啥的不就得了。”陈政冷不丁冒出一句。

在场人都愣了,范睢道:“发言人?发布会?吕老弟所言何意?”

陈政一笑:“我在西域时,那些西域的达官显贵可都是潇洒得很,动不动就休个假、打个猎啥的,哪像范丞相这样日理万机、着急上火的。甭管是哪国的记者,哦不,是使者求见,他们只需派一个代表,组织一场集体见面,所有问题一次答复清楚,岂不干脆利落。”

范睢想了想,追问道:“有些事情嘛,秦王和我倒是能在之前交代清楚,若是有人所问之事不便答复或不能答复,又当如何呢?”

“这还不简单,直接说无可奉告不就得了。或者说,这件事儿我们正在研究,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黄歇一听,若有所思道:“吕老弟方才所言,似乎可以一试。若是那样的话,楚王和我岂不是可以打猎赛马、悠哉悠哉了。”

陈政面带一丝坏笑道:“这法子当然好使,若是找个厉害点儿的女子更好使。”

魏无忌插话道:“这是为何?”

“你们想想看,各国的使者都是男的,就算他们对得到的答复不满意,至于跟一个女子较劲吗?再说了,世上的母老虎、母夜叉若是发起威来,那可十个男子也顶不住。”

范睢道:“吕老弟说的母老虎、母夜叉,可是指得那些悍妇、泼妇?”

“范丞相一语中的,果然是高。”

“待我在咸阳城中物色一番后,或可在这丞相府中先行一试。来,喝酒!”

同饮一碗后,黄歇朝会客厅门口张望了一下,回过头对范睢道:“咦?怎么王翦兄弟去了这么久,此时还不见人影呢?”

范睢摆手一笑:“呵呵,方才安平老弟无端在此闹场,这位李牧兄弟倒是替我教训了他一番,我让王翦将他送回家里去了。算起来,王翦也该回来了。”

陈政见夜色渐深,刚想起身告辞,却见范睢一摸脑袋,喃喃自语道:“春申君问到王翦,我怎么好像想起一件事,什么事来着?”

正在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范睢一拍桌案:“哈哈!想起来了。”

魏无忌苦笑道:“范丞相想起什么来了?”

范睢却不答话,指着一旁的侍者道:“你去将那湛卢剑取来,让这位李牧兄弟在诸位面前一助酒兴,我倒要见识见识,那龙吟之声究竟是子虚乌有,还是空穴来风。”

陈政心中一惊,困意顿时消散大半,心想,自己见了李牧只顾得高兴了,怎么把湛卢剑给忘了?今晚拿不回湛卢剑,岂能一走了之!

李牧腾得站了起来,看着应声而去的侍者,两个拳头紧紧攥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第九十九章 仁者无敌

魏无忌朝范睢拱手道:“湛卢剑乃是我赠与吕大哥,吕大哥又转赠李牧兄弟的,今日在驿馆内听李牧兄弟说,此剑被河东郡守王稽抢了去,不想却在这丞相府中。今晚吕大哥和李牧兄弟都在,范丞相何不物归原主呢?”

范睢道:“听吕老弟说,此剑竟会选择主人,范某倒是想当场见识见识。若是真有什么龙吟之声也就罢了,若是没有,这把剑恐怕要留在秦国了。哈哈哈哈!”

正说着,侍者捧着湛卢剑出现了。

黄歇起身走了过去,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剑?”

陈政对李牧道:“既然范丞相想听龙吟之声,还不接剑,更待何时?”

李牧走到侍者面前伸手将湛卢剑拿在手中,待剑身出鞘之时,黄歇和那个侍者赶忙退到了一旁。

范睢笑道:“此剑也并不稀奇嘛!哪里有什么龙吟之声,分明是以讹传讹。”

突然间,大厅里的青铜油灯同时舞动起来,原本微弱无力的火苗向上跳动着,伴随着一阵“啾啾”之声,一股寒风在众人间穿梭游荡,范睢的胡子和衣袖跟着摆动起来。

再看李牧,正手持湛卢剑在大厅中间上下翻飞,龙吟之声随着剑锋所指,犹如一条白龙伸着利爪翻腾跳跃,在场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当李牧将神剑收起,龙吟之声戛然而止,油灯里的火苗也都黯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荀子击掌道:“这位李牧兄弟真是惊若天人,枉老夫一生行走天下,号称也是博识广闻,今日一见,方知天外有天呐!”

“范丞相,范丞相…”

范睢瞪直了眼睛呆在那里,对黄歇的呼唤真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只见一人迈步走了进来,朝站在那里的李牧拱手道:“若不是我王翦及时赶回,岂能亲眼目睹湛卢神剑的风采!这位李老弟不但练得一手好剑法,而且是这神剑选定的主人,真是让人羡煞啊!”

范睢此时回过神来,撇嘴道:“今晚天寒夜冷,方才不过从外面刮进一股阴风罢了,岂能将那寻常的风声认做什么龙吟之声呢!这世上只有人选剑,哪有剑选人的道理。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剑若是出了我这相府,岂不又要蛊惑世人,我看,还是留在范某这里保管罢了。”

巴清有些看不过去了,开口道:“范丞相,方才这湛卢剑明明在人家手里显现神力,你如何说是风声撒?要不让这位老弟再拿剑舞一下子,看看到底是风声还是龙吟之声,我等也好做个见证。若果是此剑选定了这位老弟,范丞相不要夺人所爱才是。”

范睢却不理会巴清,看着王翦一笑道:“王翦将军来得正好,方才这位李牧老弟的剑法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我秦国的剑法自是比赵国胜过几分,你且接过湛卢剑,为我等一助酒兴。”

“且慢!”陈政起身走到李牧面前拿过湛卢剑,又回到座位坐下道:“既然范丞相说湛卢剑不过寻常之剑,那么王翦老弟自不必用此剑为我等助兴,何不另取一剑?”

陈政心想,湛卢剑到了王翦手上,恐怕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范睢正要发飙,王翦苦笑一声道:“我王翦素来敬重剑法超卓之人,今晚何不索性与李牧老弟切磋一番,也好让我领教一下赵国剑法的精妙。”

魏无忌刚想击掌叫好,扭脸一看陈政肃穆的表情,伸出的双手又放了回去。

范睢挥手道:“来人,取剑来!”

一个侍者从范睢旁边不远处的剑架上取下两把青铜剑,分别递给了李牧和王翦。在场之人除了陈政以外,对此刻站在大厅中间的两位俊朗少年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等等!”范睢一抬手:“范某有话说。今晚既然是在我这秦国相府比试剑法,那我可要定个章程。就两条,这第一条嘛,两位自可拼尽全力,可不要让来让去,让我等扫了兴致,再一条,若是伤到了谁,可莫要喊冤叫屈。对了,你们俩谁的剑法更胜一筹,那湛卢剑就归谁了,既然是会选主人的神剑,自然不会选一个手下败将了,除非它会说话。哈哈哈哈!”

陈政猛地站起来道:“方才丞相说了两条章程,我怎么听着重点是最后说的那一条呢?丞相话里话外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巴清一愣:“吕大哥如何知道栈道?那栈道可真是无比凶险,稍不留意就会要了娃儿的命撒。莫非吕大哥去过蜀郡?”

“……”

魏无忌坐在那里上下摆动着双臂:“好了好了!要我说,两位老弟切磋剑法、我等在此饱饱眼福,挺好的事儿,如何变得如此复杂?待会儿二位点到为止,湛卢剑嘛,该是谁的还是谁的,大家好聚好散,就这么定了。”

范睢听出魏无忌在这儿拉偏架,看似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刚刚定得规则推翻了,不由得驳斥道:“信陵君,虽然你我都是魏国人,可我想问一句,这里还是秦国吗?还是秦国的相府吗?我还是秦国的丞相吗?本相说过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今晚当着我相府众人的面,你让范某的颜面何在?”

在其他人争论不休之际,王翦缓缓拔出手中剑,将剑鞘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对着李牧笑道:“他们争他们的,你我比你我的,如何?”

李牧持剑拱手道:“那就承让了!”

当李牧口中的“了”字余音还未消散,王翦双手握剑,剑尖儿直向李牧刺了过去。

李牧还没拔出剑来,只得闪身退了一步,用剑鞘将迎面而来的剑刃格开。

哪知王翦根本不给李牧喘息的机会,手中剑斜着向上扫向了李牧的面门。

李牧向王翦背后的方向躲闪了一下,王翦的剑虽然扫了个空,此刻却就势由上而下劈了下来,力道极其迅猛,剑气愈发凌厉。

范睢再也顾不上争吵,见正处于攻势的王翦似乎占着上风,击案叫好道:“好!这才是大秦国的风采,好!”

陈政高喊道:“李牧小心!”

李牧刚刚闪过王翦劈来的一剑,那王翦将剑尖儿向上一挑,再次刺了出去。

李牧向后倒退两步,还没站稳,王翦竟拔身而起,一道剑气挥然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李牧将手中剑拔出寸许,横着举过头顶,电光火石的一声撞击后,李牧再次被王翦凌厉的攻势逼得退了几步。

王翦将剑尖儿直向李牧的面门处接连刺去,李牧一边躲闪一边倒退,在王翦又一次要劈剑砍来之际,李牧抓住时机,用剑柄击向了王翦握剑的右手。

面对始终处于守势的李牧,王翦以为这次李牧仍要后退,冷不防李牧竟用剑柄的一端反击了过来,两把剑的剑柄撞击了一下,王翦的右手在李牧施加的力道下弹了回去,周围人惊呼一声,似乎王翦的手中剑要被震到脱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翦持剑的右手在背后一松,那剑的剑尖儿朝下顺势下落,竟稳稳地落在了王翦的左手中。

陈政惊呼一声:“背车刀!”

周围人还在惊疑王翦的剑为何没有掉落在地上,王翦的左手剑划着一道弧线,刺向了李牧的腰部。

李牧没有明白自己的吕大哥所喊何意,更没有料到王翦的剑在背后由右手换到了左手,当看到王翦犀利的眼神时,顿时感到事情不妙,但此刻已来不及判断王翦出剑的方向。

情急之下,李牧左手抓住剑鞘,握着剑柄的右手将剑抽了出来,与此同时,借助抽剑的动作,剑柄的顶端向王翦的头部击去。

在王翦向后急退的一刹那,陈政又高呼了一声:“李牧,双龙闪!”

只见李牧的右手剑完全脱离了剑鞘,一击未中后,剑身就势向后退中的王翦劈去,此时王翦的注意力全在李牧手里的剑上。

王翦正为躲开了李牧的反击一剑而庆幸,突然感到持剑的左手手腕一阵酸痛,剑也随即脱手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牧在劈完一剑后,随着一个扭身的动作,不但躲开了自己的左手剑,而且还用剑鞘砸中了自己的手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得那么干脆利落。

范睢一脸怒气看着陈政:“吕老弟,方才你在一旁喊些什么?”

陈政见李牧获得了胜利,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稳稳落地,对范睢一笑道:“我是见这两位老弟比得精彩,忍不住脱口而出罢了。”

李牧将手中剑归鞘,挥手招呼一个侍者将剑递了过去,那侍者又拾起王翦的剑和剑鞘,将两把剑放回了剑架。

王翦走到陈政近前拱手道:“吕大哥,能否让我代范丞相将湛卢剑归还李牧兄弟?”

陈政站起身来,迟疑地看了看一脸尴尬的范睢,又看了看点头微笑的魏无忌,从面前拿起湛卢剑递到了王翦手中。

王翦接剑后走到李牧跟前站定,双手捧剑躬身道:“此剑既为上古神剑,自然是有缘人得而持之,还请李牧兄弟收回此剑,好自待之,剑不负人,人不负剑,方不枉一番机缘。”

李牧拱手道:“方才王将军多有承让,小弟感佩之至。”接着上前一步,将湛卢剑握在了手中。

王翦转身回到陈政面前,躬身施礼道:“想不到吕大哥对剑术颇有心得,方才大哥所言之背车刀、双龙闪,不知是何出处?还请大哥不吝赐教。”

李牧也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陈政。

陈政心想,我要是独孤求败的话,早就在战国找个山头,一边占山为王,一边天天在山顶上举着剑等雷劈了,还费这些劲干嘛!

“两位老弟何必站着,若真是想听,不妨归座后听我慢慢道来。”

李牧和王翦回到了各自的座位,在场之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陈政。

“呵呵,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方才王翦老弟使出的一招,与西域剑术高手鹈堂刃卫的绝杀技‘背车刀’如出一辙,也就是在背后将剑易手,给对手致命一击。不过此人还有更厉害的一招,好像叫什么‘心之一方’,用眼睛里的杀气就可以致对手于死地。”

王翦兴奋道:“如何能找到此人?”

“此人因杀人无数而走火入魔,已经被人干掉了。”

王翦追问道:“既然如此厉害之人都能被人所杀,那杀他之人岂不更加深不可测?此人又是何人呢?”

陈政笑了笑:“此人是飞天御剑流的传人,方才李牧使出的一招,就与此流派的‘双龙闪’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牧一愣:“飞天御剑流?难道学会了这个什么御剑流,就可以天下第一了?”

陈政摆手道:“非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下第一。”

一直在静静倾听的范睢插话道:“看来这西域的奇人奇事还真不少。只是吕老弟所言,世上根本没有天下第一,是何道理?”

“有人为了当天下第一而丧心病狂、执迷不悟,岂不知世上的道理是一物降一物,弱的会被强的消灭,而强的又会被弱的打败。比方说一个无人能敌的绝世高手,最后打败他的肯定是比他弱的人。因为到达最强的人就会停滞不前、不进则退,而比他弱的人则会拼尽全力、逆流而上。其实,每个人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飞天御剑流的真正奥义并不在多么厉害的招式里,凡是有招有式的东西都注定被更厉害、更快的招式打败。”

王翦道:“吕大哥所说的奥义是什么呢?”

“就是有一颗仁爱之心。需知,剑和拳头都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更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要用来帮助人的,体会到这里,才能扔掉那些浮躁的东西,才能提升自己内在的修为。作为一个人要有立场和定力,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要看到邪恶的力量占了上风就摇摆不定,甚至随波逐流、沆瀣一气。要知道,邪恶的力量往往看上去最强大、正义的力量总是处于困境,可无论这个世上要经历的黑暗有多长,无论那些恶人要嚣张到何种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的结果永远是光明取代黑暗、正义战胜邪恶,那些被黑暗和邪恶附体的人,最终只能是点火自焚。”

荀子微笑道:“怪不得老子的《道德经》会到了吕老弟手中,看来吕老弟深得老子‘柔弱胜刚强’的精髓啊!老夫且问一句,如何才是仁爱之心呢?”

陈政拱手道:“岂敢在荀子先生面前高谈阔论,不过是近来的些许心得罢了。所谓仁爱之心,可否以仁者无敌、兼爱天下释之?仁者无敌,就是将世上人都看做是自己的老师和朋友,看做帮助自己成长之人,如此便会豁然开朗、心境大开。兼爱天下,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要盯着眼前的一点得失而患得患失、沉迷不醒,而要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以扶正祛邪、扶弱济贫为己任。”

巴清似懂非懂道:“吕大哥怎得突然讲出这么多的道道,让人好生费解呦!”

魏无忌看着眼睛发直的黄歇,一笑道:“春申君,你请吕大哥去楚国的事,此时反悔还来得及。”

第一百章 人上之人

黄歇憋着个大红脸道:“不知吕老弟经历了何等神奇之事,竟有如此独到见解?吕老弟愈是如此,我黄歇便愈要请老弟到楚国一行,也好与我那些门客切磋一二。”其实黄歇在想,回去后让自己的门客们认真研读一下《道德经》,免得让吕不韦拿加特林扫个全军覆没。

范睢对李牧拿回湛卢剑虽然心有不甘,可眼看着王翦亲手将湛卢剑递到了李牧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范睢依然兴致颇高,而分坐两旁的人都已略显困意。

随着范睢的一声召唤,一行美女飘然而至,在乐师的伴奏声中,舞动着色彩缤纷的丝带,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哈欠,貌似精神抖擞的进行着表演。也许她们在想,这帮犊子咋还不喝死呢?老娘也好早点儿下班回家哄孩子睡觉去。

陈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上下两个眼皮子直想在这丞相府中练个拥抱,而且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再不分开的那种,即使在中间竖起一根牙签儿,也阻挡不住两个眼皮儿宁可爆穿也要生死相许的决心。如果此时陈政的眼睛里能挤出几滴胶水儿来,小保姆和修鞋匠就手拉手看电影去了,电影的名字叫《永远在一起》。

当陈政再一次要拱手告辞之际,却见一个侍者急匆匆跑了进来,在范睢的耳朵边儿嘀嘀咕咕了一阵子,范睢怒不可遏的一拍桌案:“咸阳令是干什么吃的!知道我今晚宴请的都是什么人吗?去!把咸阳令叫来,就说我说的,再有这样的事儿,让他提头来见。”

那侍者应声跑了出去,刚才还在加夜班儿的美女们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范睢厉声道:“谁让你们停下了?继续!”

陈政急忙站了起来,朝范睢拱手道:“既然丞相有要事在身,我等这便告辞吧!”

魏无忌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晚在范丞相府中品尝了百年佳酿,又一睹了王翦将军和李牧老弟的精彩比试,我等真是不虚此行、尽兴而归呀!”

范睢原本高昂的兴致好似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愤然道:“真是晦气!”接着朝在场的美女们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那些美女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一脸肃然地退了出去。可此时已是夜深,怎么回家呢?想起那些套假牌儿、有案底儿而且还色眼眯眯、一双猪手握着方向盘的男性司机,也只好成群结队在马路上冒充掉队的马拉松运动员了。

众人正待离去,黄歇随口客气了一句:“老夫好不容易来咸阳与范丞相欢聚,正在兴头上,却不想范丞相日理万机、甚是操劳啊,也罢,那就改日再聚。”

范睢冷冷道:“甚么日理万机,上吊上到我这丞相府的大门前了,真是不可理喻!待会儿看我不砍了那厮。”接着朝众人拱手道:“来日方长,恕不远送!”

陈政刚想转身,却又迟疑了一下,对范睢道:“人命关天,丞相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范睢摆手敷衍道:“哪里用吕老弟提醒,哥哥我自有分寸。听说吕老弟不日便要返回邯郸,恕哥哥分身无术,就不相送了。哦对了,吕老弟往后就交给这位李牧兄弟了,有他在老弟身边,哥哥自然放心。”

王翦朝陈政一拱手:“吕大哥在咸阳行踪不定,幸而没有什么闪失,不然的话,我可就没法向范丞相交差了。”

陈政心想,终于能甩开你了,嘴上也是客气了一番。

范睢和王翦将陈政等人送到了会客厅门外,望着众人渐渐离去的背影,两人都是各怀心事,一时间默然无语。

直到前面众人从视线里消失不见,范睢悠悠地看着王翦:“王将军,方才与那个叫李牧的赵国人比剑,难道你是让着他不成?”

王翦似乎料到范睢会有此一问,声音略带低沉道:“在丞相面前,我怎敢存心输给赵国人呢?方才比剑之时,此人虽处于守势,但其身形步法颇有章法,看似被我步步紧逼,实则是等着我露出破绽而已。想不到我多年苦练的绝杀技被此人一招化解,连手中剑也被击落在地,真是枉负了丞相一番苦心啊!”

范睢的三角眼中闪出一丝杀气,眉头一锁道:“那就更不能放他回赵国了。”

王翦一惊:“丞相何出此言?”

范睢斜眼盯着王翦,一笑道:“世人都说湛卢剑威力惊人,今日一见果然是所传非虚。王将军可知,湛卢剑乃是一把仁者之剑?”

“哦~?我只知此剑乃当年越王允常命欧冶子所铸,后来越国被吴国打败后,越王勾践将此剑献给了吴王夫差,传说此剑锋芒无比,能一剑落而巨石分。如何说它是仁者之剑呢?”

“哈哈哈哈!”范睢手捻胡须看着王翦:“王将军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啊!当年此剑落到吴王夫差手中后,因夫差无道,此剑竟然不翼而飞,鬼使神差般到了楚昭王那里,这两人一个是无道昏君,一个是有道明君,仔细想来,这把湛卢剑的归处岂不与国运相关?方才那位吕老弟一番仁者无敌、兼爱天下之论,王将军没有听出其中有影射秦国之意吗?若是此剑在李牧手中回到赵国,秦王与我的灭赵大计岂不是要凭增变数?难道秦国留不下的神剑却要眼睁睁看着它去相助赵国吗?”

“那丞相的意思是?”

范睢那张阴冷的脸在夜色笼罩下愈加显得不可捉摸,只见他目光中闪出一道杀气,压低着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剑要留在秦国,人也休想走得!”

王翦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范睢轻笑道:“既然王将军还不是那个李牧的对手,本相自有安排,岂能让我大秦将来的一代名将有半点闪失呢?!再说了,若论起心狠手辣来,王将军还需多加历练才是,在此大争之世,心慈手软只能是一事无成。若是将军有我当年在魏国的一番经历,我也就无需多言了。甚么仁者无敌、兼爱天下,一派书生之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史书是胜利者写的,可哪个胜利者不是背负着万千人命才坐在王位上唯我独尊!一个男人就要有野心,为了实现野心就要不择手段,所谓人上之人,无非是踩着万千人的肩膀登梯而上罢了。仁者?笑话!仁者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埋没在人堆里。兼爱?等你风光无限之时,天下人都会围拢过来爱得你死去活来,在你贫寒落魄之时,你爱的天下人连多看你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没有权势,谁会认得你?没有金子,谁会搭理你?”

王翦望着侃侃而谈的范睢,心想,这位权势熏天的范大丞相当年在魏国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和委屈,才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人活着就是为了争权夺利、拼死也要活得比别人风光吗?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就非要与他人为敌、置他人于死地吗?也许,像范丞相这样不择手段拼命往上爬的人,只是心中的自卑心理在作怪呢?

人,一旦被自己的欲望所控制,善与恶,对与错,美与丑,真与假,便很难分得清楚。

突然,从相府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次徐来。

“快抬进来,稳着点儿…”

范睢愣住了:“咦?这不是吕老弟的声音嘛,他怎么刚走又回来了?”

只见陈政招呼着丞相府的几个侍者,抬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魏无忌、黄歇、荀子、巴清以及李牧和韩非也跟着回来了。

范睢站在会客厅门前也是晕了,对那几个侍者道:“尔等所抬何人?怎么自作主张便抬入我这相府之中?”

侍者们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人当场扔在地上,面面相觑道:“这位吕公子方才在门外说,是范丞相让我们抬进来的。”

没等范睢反应,陈政催促道:“既然已经进来了,还不快抬进去,外面这么冷,真要在相府里冻死了人,范丞相才要拿你们是问。”

范睢看了看站在陈政身后的魏无忌和黄歇,从牙缝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就抬进来吧。”

在一阵簇拥下,众人走进了大厅,待几个侍者散去后,范睢和王翦才看清楚,地上分明躺着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婆,再仔细看,却见此人脖子上一道血红的印记,此时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见任何生息。

范睢顿时明白了,一脸厌恶之色道:“就是此人坏了我等今晚的酒兴,你们怎得将她抬进我的相府?还不将她给我扔出去?!”

“且慢!”

陈政挺身走到范睢面前,怒目道:“你们这丞相府里的人真是个个冷血,如何便将这位老人家扔在路旁不闻不问,外面天寒地冻一般,若不抬到这里,真要她死在外面不成?!”

范睢刚要开口说话,只见陈政突然跪在那老太婆身旁,双手重叠在那老人的胸前用力按压起来。

面对陈政怪异的举动,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滴情况?

“咸阳令何在?!”范睢也是怒了。

一个侍者结巴道:“方,方才派人去找,找他了,这会儿正在赶,赶来的路上。”

“此人为何要在相府门前自寻短见?”

“小人也,也不清楚。此人只说要面见丞,丞相,被小人们拦,拦在了门外,哪知她,她竟趁我等不,不注意,吊在了门外一棵树,树上。我等便跑进来禀报了丞,丞相,丞相让我等责,责问咸阳令,只好将她放到了路,路旁,待咸,咸阳令来了再,再行处置。”

范睢伸腿将那侍者踹倒在地:“一群废物!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些蠢材?!”

“你们谁来替我一下?”陈政满头大汗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此时的他已是筋疲力竭。

“好吧,当我啥也没说。”

陈政看了看四周环立的无辜表情,只好转过头来,将那老太婆的鼻子捏住,准备换另一个在电视上见过却从未一试的心肺复苏法。

正在这时,那老太婆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陈政,满口的秦腔冒了出来:“小伙子,你捏呃滴鼻子是作甚滴嘛?”

陈政急忙松开手,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

那老太婆勉强坐了起来,看着周围衣着华丽的各色人等,突然问道:“请问一哈,你们哪个是范丞相?”

站在范睢身后的魏无忌和黄歇向老太婆招了招手,同时伸手指了指范睢的后脑勺子。

老太婆眼睛里的电波瞬间和范睢眼里的电流发生了碰撞,范睢仿佛被强大的电流击中了一般,吓得后退了半步,心想,是谁的眼睛出卖了我的心,她咋就那么确定我是范丞相的呢?

只见那老太婆贴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向了范睢,将这位范大丞相的双腿抱了个结实。

“范丞相,呃可算是见到你咧!”那老太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了起来。

范睢挣脱了两下没有成功,想要迈步却被老太婆抱着动弹不得,欲哭无泪的低头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范丞相,我一个干巴巴的半老头子,范丞相能是我这般模样吗?”

老太婆迟疑了一下,往范睢的身后一看,魏无忌和黄歇一脸肯定地再次指向了范睢。

“反正呃不管咧,反正你就是范丞相,你可要为呃做主啊!要不呃就不想活咧!”那老太婆在与魏无忌和黄歇的眼神交流中,产生了一种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东西:信任!

面对如此胶着不堪的场面,荀子走上前劝道:“好了好了,既然你见到了范丞相,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百般无奈的范睢真想叫人将这死缠烂打的老太婆拉出去毙了,可当着诸多贵客的面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暂时垂下那颗高傲的头,和风细雨道:“是啊老人家,有事慢慢说,咱坐下慢慢说。你先松开我行不行?”

老太婆不依不饶道:“不行,呃要是一撒手,范丞相跑咧咋办?不行就是不行。”

范睢拿眼瞪着陈政,心想,你这个吕老弟咋这么会给我出故事呢?!你在此人身上一通按来按去,给我按出个啥老妖婆这是?!

第一百零一章 全城封锁

陈政起身对那老太婆道:“你不就是鉴宝大会上那个老大娘嘛,是不是你那个宝贝罐子让谁抢去了?这点小事儿,范丞相动动指头就给你办了,快起来说话。”

荀子也忙上去规劝,号称自己也是鉴宝大会上的目击者之一。

经过两人的一番努力,范睢重获了自由,老太婆跪在地上开始了哭诉。

原来,老太婆家传的罐子经专家团队一致鉴定为老东西无疑后,那个罐子便被现场的一个观众盯上了。

老太婆正欢天喜地往家走着,就被人诱拐到咸阳城里的一家商务写字楼里去了,那人号称能把那个腌咸菜的罐子卖到十个大金饼子。

抱着罐子的老太婆进到楼里一看,那可是红毯铺地、金碧辉煌,一个个礼仪小姐一口一个亲妈喊着,一个个帅小伙儿一口一个亲娘叫着,把老太婆弄到能让人陷进去就找不着的沙发上,又是捶肩、又是按摩、又是泡脚、又是递饮料的,老太婆感动得差点儿把罐子摔地上。

一个名片上密密麻麻印着无数个头衔儿的老专家亲切接见了这位宝主,经过放大镜、显微镜、X光机、核磁共振、碳同位素等一系列仪器鉴定过后,老专家抱着罐子痛哭流涕,当场提出要跟国宝合个影、留个念、亲个嘴儿。

据老专家说,这个罐子天下举世无双、世界独一无二,当年妲己用它泡过脚、褒姒用它煲过汤、西施用它洗过脸、齐姜用它给孩子接过尿,也就是那些历史名人没有乾隆老爷子的盖戳强迫症,不然此时的价值又要飙升上万倍。

老太婆捏着鼻子问起了罐子的价值,老专家神秘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啥意思?

一千个金饼子!

老专家伸手摁住罐子告诉老太婆,你要是自己卖,最多一千个铜板,让我们给你找一些顶级富豪来个现场拍卖,没准儿卖它一万个金饼子也说不定,这些钱足够在京城最好的学校旁边三十公里处买个十几平米的学区房,如果设计合理的话,住进去三五十个人不成问题。

老太婆的朋友圈儿里不是隔壁瘫痪在床的张大妈,就是对门守寡在家的李二姐,认识人最多的朋友也就是号称三庄不过岗的麻将馆馆长刘三庄,压根儿没有一个开电动车以上的有钱人。为了把罐子卖个好价钱,好在京城给四代单传的曾孙子买个学区房当收租婆,老太婆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这个罐子就交给你们了。

接下来,老太婆签了一系列看不明白的合同书、委托书、保证书、协议书和密密麻麻的保密条款,挨个按下了红手印儿。

老太婆亲眼目睹自己的宝贝罐子被放进了一人多高、一米多厚的全钢结构、瞳孔识别、指纹扫描、体重验证、DNA检测的保险柜里,刚想转身离开,一个文质彬彬、慈眉善目的帅小伙儿手拿着个POS机出现了,据说完成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环节后,您老就在家等好消息吧。

在POS机刷出的一张张单子上显示:真品保证金、风险抵押金、委托保管费、被盗险、被抢险、破损险、不可抗力损失险、专家鉴定费、鉴定证书工本费、上拍费、按摩小费、洗脚小费、饮料费、沙发折损费、所得税预扣金……

直到POS机用冒烟儿的方式罢了工,老太婆终于可以拿着已经刷光保命钱和棺材本儿的银行卡回家了。

第二天老太婆就接到了上门回访,对方带来了形形色色的纪念币、纪念钞,诸如庆祝武王伐纣胜利100周年纪念币、纪念商纣王灭国300周年纪念钞,还有号称是夏商周时期交易货币的几箱子比西瓜还大的大海螺,以及春秋时期重大历史人物邮票小型张彩印本等等,每一件都号称存上半年就会懒驴打滚儿一般翻上几十倍的价格,若不是本公司急需资金流转,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并且对天发誓,半年后按照约定金额全部收购,给您零风险的VIP待遇,若是骗您老的话,全公司的人都全家死翘翘。

老太婆当即表示自己已经没钱了。

哪知来的人表示,只要拿一张老太婆的身份证和房产证复印件,我们负责找家银行走个抵押担保的小程序,这事儿就结了。

老太婆也是被感动了,从衣柜下面的地道里的箱子里翻出了身份证和房产证,颤颤巍巍交到了公司人员手中。公司人员到街对面的打印门市溜了个弯儿,原件送回,拜拜亲妈!

然后呢?老太婆在家心神不定,老感觉胸口憋闷,当她去那家公司打探消息时,那里已是大门紧锁、封条残破、人去楼空、老鼠乱窜。回到家时,发现自己家也被换了锁、贴上了封条,一家老小瞬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天桥游击队。

一首《凉凉》响彻天际……

范睢听那老太婆讲到这里,随口道:“那你手上不是还有那些什么币和什么钞的嘛,拿去换钱不就是了。”

陈政愤然道:“那些东西不是假的,就是不值钱的地摊儿货。”

范睢一摆手:“这事儿归咸阳令管,我一个堂堂丞相,哪能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正在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跟着侍者进了大厅,跪在范睢面前道:“小人来迟一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丞相恕罪。”

范睢指了指那老太婆:“咸阳令,此人你可曾见过?”

咸阳令回头辨认了一番,又回过头道:“没见过。”

范睢朝那老太婆道:“老人家,这位就是咸阳令,你的事儿归他管,你明日找他就是了。”

老太婆抽泣道:“呃要是能见着咸阳令,呃吃饱了撑滴还来你这相府作甚?呃把这咸阳城都跑遍了,没有一个地方管呃滴事,呃都快成咧没头滴苍蝇咧,呃不来找你范丞相找谁去你说说。结果你这相府滴人愣是不让呃进,呃不上吊还咋活嘛你说说。”

陈政对咸阳令解释道:“这位老大娘家传的一件宝贝,哦不,是一个罐子,被骗子说成价值连城的宝贝,将她们一家子骗得当街要饭了,那些骗子如今也跑没影了,这事儿你们可要好好管一管。”

咸阳令看看陈政,又看看范睢,一脸无辜道:“这事儿属于民事纠纷,不归我管呀!就算是管,这里面可涉及着几十个衙门,我一个小小的咸阳令,就算想管也是无能为力。现如今这种事儿多了去了,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看就认倒霉吧,谁让你财迷心窍,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今后多长个心眼儿就是了。”

陈政腾得站了起来,指着咸阳令道:“这位老大娘已经家破、就要人亡了,你还在这儿一口一个管不了,你一个咸阳令都管不了,那你让这位老大娘找谁说理去?”接着一指范睢:“看看你下边这些人,这个不归他管,那个他管不着,老大娘连咸阳令的面都见不着,就算见着了也是等着被轰到大街上。你把什么事都往下推,下边的人又相互推来推去,你们咋不把老百姓推下悬崖呢?她若不是走投无路,能到你丞相府门前寻短见吗?你以为在你丞相府门前上吊死了就能成仙吗?我看只能变成冤死鬼,把那些眼皮子朝上、装模作样的人都索了命去。”

魏无忌和黄歇击掌叫起好来。

范睢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当场表示,老大娘的一家老小由丞相府负责安排食宿,咸阳令负责尽快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抓住后全部五马分尸,只要一天不破案,老大娘一家人的食宿费用就从咸阳令的俸禄里扣除,直到老大娘满意为止。

老太婆跟着相府的侍者走了,咸阳令回去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去了,范睢和王翦再一次送走了陈政一行人。

在去往驿馆的一个岔道口,黄歇和荀子坐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去了。陈政和荀子约好,后日一早在驿馆见面,一同前往邯郸。

陈政和魏无忌、韩非、李牧、巴清回到了驿馆,只见那老仆人独自等在驿馆的门口处打着瞌睡。

回到房间的陈政一头倒下,连身上的衣服都已无力脱掉,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的陈政在一处荒原上奔跑着,后面隐隐传来喊杀声,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断崖,往下看时,那断崖足有十几米的高度,一道湍急的河水在断崖底部奔流而过。再回头看,只见士仓和嬴傒骑在马上狞笑着,在他们后面是数十个手持长剑的黑衣武士。

陈政转身一跃,飞落进断崖下的河水中,睁眼看到水中的乱石和水草,以及水底冒出的阵阵气泡。呛了几口水的陈政挥舞着双臂在水中挣扎着冒出了头,但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河水起起伏伏,任由那急流裹挟着身体随波而下。

水流的前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阵阵白色的水雾自下而上升腾而起,慌乱中的陈政想抓住浮出水面的巨石,怎奈那石头上长满了绿苔,光滑的根本无从着力。

陈政顺着一股巨流向下坠落着,坠落着…

“吕大哥,吕大哥…”

门外传来李牧的轻声呼唤。

陈政缓缓睁开双眼,梦里的画面还在脑子里闪动着,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吃过早饭,魏无忌在和陈政窃窃私语了一番后,独自坐上马车、带着随从离开了驿馆。

巴清和蜀郡大汉们在驿馆里打点着行装,做着返回蜀郡的准备。

陈政让老仆人找来一辆马车,带着韩非和李牧在咸阳城里品味着这座战国古都的风土人情。

李牧再不敢让湛卢剑离开自己的视线,用麻布将剑包裹着背在了身上。

韩非和李牧头一次来咸阳,坐在马车上不住向外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秦国为什么让东方六国胆战心惊的原因。

时至正午,陈政一行人在路边找了一家酒肆歇脚,李牧时不时和店里的伙计闲聊着,在看似家长里短的对话中,却隐藏着不可言传的目的。

陈政心里盘算着,等到天色渐晚之时,到芈宸府上取出嬴柱赠送的几个箱子,悄悄带回驿馆,免得让魏无忌发现后又是一番盘问。

恰在此时,韩国别动队队长带着几个人探头探脑的出现了,陈政一看也是笑了:“你小子胆儿挺肥呀?连秦国太子大姐夫的金子也敢抢。”

队长苦笑着表示,弟兄们常年驻扎在外也不容易,挣点儿外快理所应当嘛!

哪知这位队长带来了一个紧急情报,秦王突然下令,咸阳城四门紧闭,搜拿各国奸细,尤其是赵国人,要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少一个,全部关进大牢里先。

陈政和韩非、李牧都大吃一惊,陈政心想,我怎么计划明天走,今天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呢?秦王早晨吃错药了还是咋地?可自己现在是卫国人,韩非是韩国人,那李牧岂不…?

韩国队长又补充了一条情报,根据可靠线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乃是范睢。

What?陈政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种种情形,不禁细思极恐。

事不宜迟,风紧扯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幸而此处距阳泉君府不远,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那里,芈宸却出门赴宴去了。

不过据门人说,阳泉君出门前有所交代,待吕公子来取箱子时,务必多行方便。

老仆人驾着马车在前,韩国队长坐在韩非旁边护驾,后面三辆马车由韩国队员驾驶着,直奔驿馆而去。

在去往驿馆的路上,只见一队队秦国大兵手持长戟,在咸阳的街巷上快步穿梭着。

即将接近驿馆时,老仆人一勒缰绳,伸手向前方一指,却见几排秦国兵士正在驿馆门前“向左向右看、向右看齐”的列队,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正手持长剑发布着训令。

老仆人在陈政的授意下快速混进了驿馆,从陈政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布袋,又从驿馆后院儿的角门溜了出来。

当李牧得知老仆人冒险取回的只是几卷竹简时,打趣道:“吕大哥怎不把那些个楚国佳人记在心上,却单单记得些个竹简?大哥真是有别于常人、教人不可捉摸啊!”

陈政一笑道:“美女长得再美,不过些年光景便会肤容变色、化为尘埃罢了,怎可比这《道德经》千人万年教化人心呢?!”

韩非听了,在一旁也是点头称是。

在陈政的指挥下,车队朝着咸阳城的南门一路急驶,韩非和李牧更加不解,即使是返回邯郸,也是从东门出城才是,如何去往南门?况且此时四门已被封闭,如何出得城去?

陈政解释道:“今日之事来得蹊跷,恐是范睢为了拿住李牧、夺回湛卢剑才使出的障眼法。若果真如此,东门必定盘查甚严。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车到山前必有路,待会儿你们别说话,只管见机行事便是。”

李牧突然道:“即使咱们能侥幸出城,吕大哥来不及与信陵君和巴清他们道别也就罢了,可荀子先生不是跟大哥约好同行了吗?”

陈政这才想起来,怎么把荀子给忘了?

韩非看着陈政既为难又痛苦的神情,当即表示,自己可以留下来接应荀子,且让韩国队员先随吕大哥离开秦国。

陈政一想,何不借此机会让荀子和韩非建立一下感情呢?于是当即表示赞成。

行至咸阳城的南门,只见前面大门紧闭,一行行秦国兵士似门神般神情肃穆,现场一片如临大敌的景象。

坐在马车上的韩国队长拔出剑来,一副要冲出去的架势道:“跟他们干了!”

第一百零二章 关东七怪

韩非和韩国别动队队长按照陈政的安排下了马车,走进人群里观望着。

陈政示意那老仆人将马车直接开到了守城的兵士近前。

一个军官打眼一看,呀呵!从哪来了四辆不长眼的马车,竟敢在这个时候出城?

韩非和韩国队长眼看着陈政的马车被拦了下来,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只见一圈儿秦国大兵手持长戟把四辆马车团团围住,那秦国军官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站在第一辆马车前吼道:“干什么的?不知道秦王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咸阳吗?车上的人麻利儿的滚出来,若是有赵国人藏在里面,定教你们到大牢里蜕去一层皮再说!”

韩非对韩国队长悄声道:“你,你的人还,还有多,多少?”

韩国队长咧嘴道:“今日就带着这几个人,谁知道这位吕公子竟敢硬闯咸阳城的城门呢?不过就算把咱们的人都带来,那也应付不了如此场面呀!”

“那,那你还,还说跟他,他们干了?”

“……”

两人回过头的一瞬间,却见陈政独自下了马车,走到那军官面前交涉了几句什么,似乎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在军官面前晃了一下。

那军官突然面向陈政单膝跪下,起身后朝围住马车的兵士们一挥手:“尔等还不散开?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接着又向把守城门的兵士命令道:“打开城门,放行!”

韩非和韩国队长目睹着陈政的车队大大方方出了咸阳城的南门,眼睛也是看直了,这啥情况这是?吕大哥会催眠术不成?!

韩国队长捅了捅韩非:“韩公子,咱也别在这儿愣着了,没啥戏看了,还是回去找那位什么荀子先生要紧。”

韩非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一脸疑惑地和韩国队长消失在了人流中。

出了咸阳的陈政心中无比轻松畅快,忍不住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咸阳城,回忆起自己在城中经历的一幕一幕,不禁感慨万千。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完成了此次咸阳之行的使命,自己也算为推动历史前进贡献了一点绵薄之力。

李牧兴奋道:“吕大哥,你身上怎会有秦王的黄金路牌儿呢?方才小弟我在车厢里都已解下湛卢剑准备杀出城去了,没想到大哥把咱们说成了秦王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城。大哥,你还有多少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呢?”

陈政一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呐,不过有些事儿知道了比不知道好。”

老仆人一脸欣喜地驾着马车,离开南门一段距离后,便向东一路驶去。后面三辆马车上的韩国队员们心里都是有苦说不出,怎么就突然摊上了这事儿呢?也不知有没有差旅补助?

陈政在车厢里一再叮嘱老仆人,尽量绕开大路,从乡间小路加快行程,并时不时伸出头去,朝咸阳方向张望着。

李牧笑道:“吕大哥莫不是怕有追兵不成?”

陈政苦笑道:“咱们的速度若能达到一百五十迈就好了。”

李牧一愣:“啥是一百五十迈?”

“一百五十迈是国际通行的防跟踪平均速度,在这个速度下,既能摆脱跟踪,又能辨别出跟踪的车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李牧道:“吕大哥说的一百五十迈肯定是很快的前进速度,不过后面马车上装着那么多箱子,咱们就是想快也快不了啊!”

行至傍晚,一行人已是饥肠辘辘,车队在一处偏僻的村庄停下,老仆人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只说自己的主人是往来贩运药材的卫国商人,可否借宿一宿,必有重谢。

那户人家只有一对年近六旬的老夫妇,穿着模样都甚是朴实,连说哪有招待客人还要酬谢的道理,只管住下便是。

陈政发现老夫妇虽是热情,可显然是一户贫寒之家,余粮也所剩无多,询问之下,老夫妇三个儿子,大儿子死在了秦韩的野王之战,二儿子死在了秦赵的长平之战,仅有十几岁的小儿子也参了军,只剩两位老人相依度日。

据老夫妇讲,家里的几亩薄田就是靠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军功换来的,可两个儿子的军功换来了土地,他们却白发人送黑发人,整日以泪洗面,唯有在梦中与两个儿子相见。

“那为何还要将小儿子送去当兵呢?”

“仅靠这几亩薄田,将来小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更别说传宗接代了。为了到战场上多砍些人头换来爵位,也好能娶妻生子、延续烟火,也只能这样了,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陈政回想起秦国太子府中的奢华无度,又想起秦国相府里的歌舞欢宴,再看看眼前用儿子生命换取生活一线希望的贫寒之家,心中再次波澜起伏,帝王将相们欲壑难填的个人野心,就要用无辜百姓的生命去永无休止的填充吗?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政就被村子里的鸡鸣声唤醒,带着老夫妇赠送的些许干粮,一行人又匆匆上路了。

临走之时,陈政从嬴柱赠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玉璧和几个金饼子,悄悄放到了那户人家的灶台旁,这才登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

将要接近函谷关时,周围的山势愈加陡峭起来,此时已找不到什么乡间小路,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通向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隘。

此时的道路上,只有这四辆马车缓缓前行,山间时而刮过刺骨的寒风,举目望去,在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仍保留着不甘融化的皑皑白雪,为单调的冬日增添了一抹颜色。

“主人,您看前面那是什么?”老仆人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伸手指着前方。

陈政和李牧从车厢里探出头来一看,咦?路中间那是什么东西?

待马车靠近时才看清楚,路当中不知何人堆起了一个雪人,更奇怪的是,雪人的头顶上还插着一把青铜剑。

马车在距离雪人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牧跳下马车,径直走了过去。

突然,从路两旁闪出一伙人来,只见这些人都是长相奇特,仔细一数,刚好七个。

李牧厉声喝道:“你们什么人?难道是这附近的山贼,想要截道不成?”

对面走出一位年纪略大之人,看似是个头领,一张阴森森的脸上毫无表情道:“你就是那个赵国的李牧?湛卢剑是否在你小子身上?把剑留下,爷爷我或许留你一条性命。”

李牧一看对方来者不善,从背上取下湛卢剑道:“你家爷爷便是李牧,湛卢剑在此,有本事的自可取去,我倒要看看尔等的能耐。”

对面七人一阵大笑,为首那人道:“娃娃,今日便教你和那个姓吕的死在这里。”

陈政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下车走到李牧身旁道:“尔等究竟什么人?”

“哈哈哈哈!”从那七人身后又闪出一人,只见此人长发垂肩,一只眼睛被黑布斜着包裹着,另一只眼睛露着凶光,直直盯着陈政:“他…们是我…请来的…人。”

诶?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陈政再一辨认,哎呀嘛,这不是赵郝又能是谁呢!

“赵大人,怎么是你?你的眼睛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加勒比海盗》看多了?”

赵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政:“你…你…你害我没…没了牙,又…射瞎了…我…我一只眼…睛,这笔账怎…怎么…算?”

“你眼睛瞎了跟我有啥关系?”

“太…太子府…外,你…小子放…放箭前…还喊了一…声对…对不住了,你的声…音就算我…化成灰也…认得,你还…有何话…说?”

陈政惊道:“原来那个在太子府外惨叫一声的人是你?你没事儿跑那儿干啥去了?我可不是有意的,这完全是个误会。”

“看你…快死了,不…妨告诉…你,那日士…仓带我…藏在太…子府外,正等…你出来找…机会一…箭射…死你,结果被…你小子射…瞎了…眼睛。”

“诶?范丞相不是已经让咱俩握手言和了嘛,你怎么跟士仓那个老东西搅合到一起去了?你可别听他的,他是想借你的手杀我,没准儿你杀完我,他就会将你灭口也说不定。”

“少…废话。今日有…关东七…怪在此,你…小子…休想活…活命。”接着,赵郝一指那个雪人:“这…个雪人…就是你…小子的下…场。我的牙…被你拔…光了,眼…被你射…瞎了,可我还…有舌…舌头,今…日我要…用这把剑喝…光你…小子的…血,以…解我心…头之恨。”

“我又不是郭大侠,你又不是裘千仞,你没事儿喝我的血干什么玩意儿。”

“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陈政摆手道:“你说的那也是补偿的偿,又不是品尝的尝,你不当海盗船长了还要当吸血鬼是咋地?”

“我就…是要用你…的血喂…饱我这…把剑。”

赵郝从雪人头顶上拔出剑来,伸着舌头就要往上舔,陈政急忙伸手制止:“别!”

陈政的“别”字还在山谷中回荡,赵郝的舌头瞬间跟青铜剑粘在了一起,只见赵郝痛苦的拿着青铜剑,却再难以将北漂修鞋匠和北漂小保姆那如漆似胶的小两口分开。

赵郝拿着剑连蹦带跳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山谷安静了!

陈政对关东七怪道:“他赵郝想要了我的命,我倒是能理解。可我李牧兄弟和湛卢剑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七怪中又走出一位道:“我们就想拿湛卢剑当烧火棍子,你管的着吗?”

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开整!

李牧向前一步道:“那就亮亮你们的本事吧?”

哪知这七位还真不是盖的,一个个都自称坑蒙拐骗无一不通、烧杀抢掠无一不精,而且还各有各的绝活。只见人家老大伸手就举起了路旁的一块巨石,老二趴在地上能听到十里开外的马蹄声、爬在树上能看到十里开外的小兔子,老三光掉膀子就拿剑在自己身上砍来砍去、也是毫发无伤,老四不知从哪掏出个道具、表演起了口喷烈火,老五竟有飞沫伤人犹如口吐飞刀的本领,老六身形灵巧地翻了几个跟头、冒出一股烟儿不见了,老七在那儿指指点点、念念有词,号称能不战而伤人于无影无形。

陈政也是乐了:“本来以为你们是江南七怪的路数,现在才知道,你们是来找爷爷的吧?你们是不是把爷爷给整丢了?其实我就是你们的爷爷,是蝎子大王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吕大哥,还跟他们啰嗦什么,看我的!”李牧说完便冲了上去。

后面的几个韩国队员也拔出剑来准备大干一场,被陈政挥手制止了。

当看到七怪中的老五准备攻击李牧时,陈政确是急了:“我说你个老五,你那招式算个什么本事,我可见过大街上遛弯儿和骑车的人随口就会你这一招,顺风都能刮别人身上去,这可是最不文明的行为,是一种原始、粗鲁、没教养的表现,你这样跟随地大小便是一个意思。”

正在李牧和七怪纠缠不清之际,七怪中的老二突然喊了一声:“窑变!”

只见这位将耳朵贴在地上不动了。

老大举着石头道:“什么蔓儿?”

老二道:“起烟儿了!”

老大示意自己的弟兄们停止攻击,从身上掏出一个金饼子扔到赵郝跟前,拱手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告辞!”

……

陈政望着七怪远去的背影,对赵郝感慨道:“赵大人,你请来的这些高人虽然出场费廉价了点儿,不过还是挺讲规矩的。”

此时,舌头仍粘在青铜剑上的赵郝心中暗骂,我可是给了他们十个金饼子。

突然,从咸阳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回头看时,蒙骜带着一队秦国骑兵追了上来。

陈政一想,完了,准是范睢派来的。

赵郝欢欣雀跃地跑到蒙骜的马前,一手拿剑,一手朝陈政和李牧指指点点着。

蒙骜指着赵郝道:“来人,给这位赵大人搭把手。”

一个骑兵翻身下马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就将赵郝的手中剑拔了下来,只见海盗船长的嘴里溅出血来,山谷中回荡着阵阵惨叫声。

陈政迈步来到蒙骜近前,拱手道:“蒙老将军,我曾听蒙武…”

没等陈政说下去,蒙骜断喝一声:“住口!尔等小辈,还不束手就擒?!”

赵郝见陈政脱离了李牧的保护范围,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见他伸手将青铜剑从那个秦国骑兵手中夺了回去,拼尽全力刺向陈政。

李牧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没有丝毫防备,想要抢步上前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大喊一声:“吕大哥小心!”

陈政眼前晃过赵郝那张阴冷的脸,一股剑气已逼近了自己的胸口。

当此之时,陈政心中哀叹一声,默默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归宿。

第一百零三章 东都洛邑

心中已觉大势已去的陈政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睁眼看时,只见赵郝的胸前透过一支箭矢,那青铜箭头上正滴落着鲜红的血水。

身负剧痛的赵郝丢掉了手中剑,踉跄着转过身去,却见骑在马上的蒙骜一手持弓,一手捻着胡须,神色自若地微笑着。

“你…,你…?”赵郝的嘴角流着血,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抬起手来指着蒙骜。

蒙骜冷笑道:“赵大人,你可不要误会,这可是范丞相的意思。你以为你如今对秦国还有什么价值吗?有没有你,赵国都是一样被秦国灭掉,况且,你给范丞相制作的那些攻城云梯也已完工,留着你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赵郝颤抖着手指着蒙骜,又回身指着陈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格外凄厉。

几只乌鸦“呱呱”得叫了几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盘旋着,给这山谷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一口鲜血自赵郝的胸腔喷薄而出,这位刚刚还要了结他人性命的赵大人,此时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许,身上的痛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了知觉,而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才是痛彻肺腑的另一种领悟。

陈政看着眼前的赵郝,心中升起一丝怜悯,刚要上前扶住他,那赵郝竟伸手将露在胸膛外面的一截箭矢用力折断,用箭尖儿对着陈政扑了过来。

此时李牧已来到陈政身旁,只见他一把将赵郝的手臂抓住,就势将赵郝掀翻在地,一卷竹简从赵郝的袖子里掉落出来。

趴在地上的赵郝又喷出了一口鲜血,顿时没有了任何声息。

蒙骜扭头对身后的骑兵吩咐道:“去!将这位赵大人扔下深谷喂狼去吧。”

就在蒙骜发布命令之时,陈政蹲在地上呼唤着赵郝,借助李牧的遮挡,那卷竹简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三个秦国骑兵走了过来,其中两人抬起赵郝,另一人捡起地上的青铜剑,赵郝连人带剑被扔到了路旁的山谷之中。

没等陈政和李牧回过神来,蒙骜调转马头,对骑兵们厉声道:“我等今日奉范丞相令,缉拿逃往赵国的赵郝,既然这位赵大人已伏法,尔等这便随我回咸阳复命。至于这几个人,已经拿着秦王的路牌出关东去了,尔等回去后,谁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夫就拿手中剑说话!明白了?”

一个骑兵道:“我等都是蒙老将军一手提携出来的人,这点规矩岂能不知!”

蒙骜点头道:“知道就好!”

骑兵们分列两旁调转着马头,待蒙骜骑马通过后,纷纷挥舞着马鞭跟了上去。

望着蒙骜的队伍扬尘而去,陈政和李牧呆立在山道上,仿佛做梦一般。

陈政看了看地上的雪人和赵郝留下的血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那卷竹简,这才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当中。

可蒙骜既然是范睢派来的,为什么要放自己和李牧走呢?

重新回到马车上的陈政苦思冥想,却依然是毫无头绪。

当展开从赵郝身上掉落的竹简时,一行行用篆字书写的姓名映入眼帘,陈政想起范睢在咸阳城北门外的山洞前说过的话,那些名字似乎化身为夜幕下的邯郸城里一个个幽灵般的黑影,一台台正在“滴滴”作响的发报机。

如此看来,范睢并不知道那位赵大人为了在秦国升官发财,下了如此大的一番功夫。或者,赵郝想给范丞相留上一手呢?真是这样的话,赵郝死得也太冤了点儿。

车队来到函谷关下,蒙武早有准备般迎了出来。

陈政心想,这对来自山东的父子还真是神奇,一个爱搭不理、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相见甚欢、直教人不忍抗拒,难道是这爷儿俩商量好了,逗自己开心不成?!

蒙武将陈政和李牧领到了家里,自然是一番盛情款待。

“吕大哥,此番咸阳之行收获如何?”蒙武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着陈政。

陈政一笑道:“还算顺利吧,范丞相看在信陵君的面子上,将王稽抢走的东西还给了我,异人公子的母亲那里也去看望了一番。”

蒙武又看着李牧道:“李老弟和韩公子随秦王的信使去了咸阳,怎不见韩公子同行呢?”

陈政抢过话头道:“哦~,韩公子和荀子先生随后便会来到函谷关了。”

“吕大哥且在函谷关小住,待韩公子到此,你们再往邯郸也不迟嘛!”

陈政心想,还是算了吧,只要自己还站在秦国的地盘儿上,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还是赶路要紧。

“老弟的心意哥哥心领了,不过此次咸阳之行耽搁日久,哥哥也是归心似箭啊!”

“既然吕大哥执意返回邯郸,那小弟不便强留哥哥。不过,哥哥此去邯郸的路上,怕是又有一番曲折呀!”

蒙武的话一下子提醒了陈政,是呀,河东郡有个小BOOS王稽,上党有个大BOOS白起,自己这个超级玛丽就是再怎么蹦哒,也别想顺顺当当到达挂着小旗儿的邯郸城。

李牧突然道:“这有何难!吕大哥,咱们何不东去洛邑,然后在新郑与韩公子会合呢?”

蒙武击掌而起,片刻功夫拿来了一张地图,陈政一看,王稽和白起的炮楼都在函谷关的东北方向,出函谷关东行,经洛邑便可到达韩国的都城新郑,然后一路向北便是邯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就这么定了!”陈政想起邯郸城里的异人和赵姬,哪还敢再生枝节。

陈政朝蒙武拱手道:“蒙老弟,待韩公子和荀子先生经过这里时,烦请你转告一声,我和李牧在韩国新郑等着他们。”

蒙武忙还礼道:“吕大哥放心便是,家父已嘱咐于我,我自当护送哥哥一程。”

陈政和李牧都是一愣,什么情况?

蒙武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吕大哥有所不知,哥哥在咸阳城中的诸番情形,家父已派人告知于我,小弟我在函谷关也是替哥哥捏着把汗呐!好在哥哥有惊无险,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陈政也是晕了,这蒙骜是个什么套路?

蒙武一笑道:“大哥莫要奇怪。只是那咸阳城中耳目众多,自是是非之地,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那位范丞相更是耳聪目明,城中遍布着他的眼线,父亲身处其中,不得不寡言慎行。大哥在咸阳城中若是真的遇到凶险,家父即使受到牵累,也自当义不容辞!”

经过蒙武的一番解释,陈政的心中才云雾尽散,原来蒙骜当年在齐国郁郁不得志之时,曾与吕老爷子有过一番交情,正是在吕老爷子的劝说和资助下,蒙骜拖家带口一路西去,这才找到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蒙武只是听蒙骜提到过吕不韦这个名字,在陈政经过函谷关时虽是张冠李戴、歪打正着,也是知恩图报的性情中人。

一个人如果施恩图报,帮别人做了一点事就总想着怎么找补回来,那这个人与其他人的关系只能是商品交换的利益关系。而一个人始终怀着一颗扶弱济贫、乐于助人的心,那么这个人在成就别人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即使若干年后,他把帮助过的人和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受过帮助的人也会常怀感恩,将这种精神世代传承下去,将人世间的温暖播种到更多人的心中。

陈政正在暗自感慨,忽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蒙武兴高采烈地顺着哭声去了。

过不多时,蒙武怀抱着蒙恬出现在陈政和李牧面前,一脸骄傲道:“快让干爹看看我家小恬恬,是不是越长越像干爹了?!”

陈政一摆手:“别闹!”伸手便将蒙恬抱在了怀里。

刚刚还在咧嘴大哭的蒙恬在陈政怀里瞬间安静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眼前这个发型怪异的人,竟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陈政还是平生第一次怀抱婴儿,只见他轻轻摇晃着蒙恬,随口道:“蒙老弟,你给这孩子吃得是啥奶粉?”

蒙武眼睛瞪直了:“吕大哥,啥是奶粉?”

陈政猛然反应过来:“好吧,你的孩子是安全的。”

“哎呀!”陈政突然感觉胳膊上热乎乎的,仔细看时,半个袖子被小恬恬给尿湿了。

蒙武急忙把蒙恬接了过去,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呼唤着自己的婆娘。

……

蒙武骑着马,亲自送陈政一行出了函谷关的东门,直到临近洛邑地界,才依依惜别、打马回返。

夕阳映照下的洛邑城一派王者气象,陈政在马车上举目望去,仿佛听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时,褒姒在西周故都镐京城门上的阵阵笑声,又仿佛听到了勤王之师在镐京城下的阵阵哀叹。

想当年,周幽王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竟将烽火当作儿戏一般,最终引来了犬戎将镐京洗劫一空、毁于一旦,这位天下宗主和那红颜祸水死在战乱之中,连那刚刚被立为太子的小儿子伯服也是悔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

经此一劫,废太子宜臼被拥立为天子,这位周平王眼见犬戎对镐京的不断袭扰,加上地震、灾荒等自然灾害带来的颓废景象,不顾周公的反对,将周王室由据险可守的镐京迁到了地处天下之中的洛邑,从此,华夏历史由西周步入了东周,周王室再也无力遏制诸侯们窥视天下、逐鹿问鼎的野心,在偏安一隅中走向了没落。

马车缓缓驶入洛邑城的西门,向车外望去,这座东周都城的街道上却也是人流熙攘,路人的交谈声、商贩的叫卖声、店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俨然一派太平光景。

陈政忽然想起,当年大禹治水后,用九州之金铸造的九鼎不就存放在洛邑周王室的太庙中嘛,那可是天下王权的象征,夏商周三代的镇国之宝,即使到了如今的战国末期,那也是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国之重器。只可惜那九鼎未能流传后世,在历史的烟波浩渺中神秘消失了。

既然自己途经此地,岂能与九鼎擦肩而过呢?!这才真是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

陈政一行人在洛邑城中找了一家驿馆住下,一切安顿停当后,便打听起了太庙的方位。

那驿馆掌柜一听,你这位公子闲着没事儿打听太庙作甚?那可是只有周王室的人才能进出的地方,平头百姓压根儿就别想靠近。

当“九鼎”这两个字从陈政嘴里说出来时,吓得驿馆掌柜急忙上前捂住陈政的嘴,又捂住自己的嘴,反正是见嘴就捂,然后用另一只手在脖子旁边比划着砍头的动作,低声道:“当年周天子派王孙满慰问楚庄王时,楚庄王只是问了一下九鼎的大小轻重,天子便视其为有夺取天下之意。如今周天子虽住在洛邑的王宫里,可在天子之下还有一个西周公、一个东周公,他们一个占据洛邑、一个占据巩邑,纵然两家近在咫尺,那也是明争暗斗、互不相让,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剑拔弩张、兵戈相向,你一个外地人可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祸从口出、引来杀身之罪。”

驿馆掌柜虽是一番良言相劝,可陈政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是心有不甘。在陈政的想象中,自己若是趁着某个雷雨天,在周王室的太庙广场上放起一只风筝,然后带着九鼎穿越回去,那岂不是立下大功一件!

可眼下别说带着九鼎穿越了,连太庙的大门能不能进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李牧倒是颇为善解人意,在陈政的房间里劝道:“吕大哥不就是想进太庙看一眼九鼎嘛,明日我便随大哥前去试探一番,只要带上几件箱子里的宝贝,我就不信看守太庙之人都是铁打泥塑的不成?!”

想起第二天的太庙之行,陈政激动得翻来覆去,几乎整晚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陈政从嬴柱赠送的箱子里拿出几件玉璧装在身上,嘱咐老仆人和韩国队员们在驿馆里好生留守,自己和李牧去去就回。

循着驿馆掌柜提供的坐标,陈政和李牧在洛邑城中一路奔走,将近一个时辰后,才远远看见太庙的大门。

果然,太庙的门前站立着几个手持长戟的兵士,一个个面相庄严、威风凛凛。

李牧从陈政手中接过玉璧揣进怀里,径自向那几个守卫走了过去。

陈政忐忑不安的远远看着,只见李牧与一个守卫窃窃私语了一阵,那个守卫又将其他几个人招呼过去,李牧被围在了当中。

片刻之后,李牧面带笑容走了回来,陈政一看,有戏!

在几个价值不菲的玉璧作用下,太庙守卫们对好奇心满满的战国土豪也是难以抗拒,谁让现如今没落的周王室只给发基本工资呢。

结果是,陈政可以趁着这会儿里面没人进去参观一下,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携带兵刃的李牧却被拒之门外。

李牧笑道:“吕大哥只管进去,小弟在门外等候便是。”

陈政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李牧坚定的眼神鼓励下,一步步向太庙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金人铭背

陈政怀着无比崇敬和激动的心情走进了太庙,只见里面甚是宽阔,放眼望去,正前方有一茅草覆顶的建筑,建筑旁有一高台。

此时,代表华夏九州大地、象征天下无上王权的宝鼎,正巍然矗立在太庙的广场之上。

当陈政远远看到那一字排开的九州宝鼎,顿时心跳加快、呼吸加速,双脚不听使唤般向前疾行,哪知那宝鼎远看虽小,可走到近前,却是将近一人多高。

九鼎由青铜铸造而成,每一尊鼎都铸有双耳、四足,耳足之上皆有凹凸的龙纹,鼎的腹部分别注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字样,鼎的四面,在纷繁华丽的纹饰衬托下,记载着天下九州的山川、人物以及贡赋田土之数,个个都是生动传神,宛若神人之作。

陈政伸手触摸着鼎上的图案和纹饰,仿佛在与铸造这些国之瑰宝的华夏先人们隔着时空轻声交谈,即使某一天这九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华夏民族珍爱和平、博大包容、自强不息、勤劳勇敢的精神将随着世代繁衍而永世流传。

在雍州之鼎前,陈政伫立良久,脑海中想象着当年秦武王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闯入这里,非要凭一己之力抗起此鼎,结果落得个绝膑而亡、贻笑万世的情景。

“吕老弟,莫不是你要试着举起此鼎不成吗?哈哈哈哈!”

从陈政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陈政惊得猛一回头,只见眼前站立数人,其中一人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陈政向那人拱手道:“哎呀!这不是苏先生嘛,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哈!吕老弟的身形样貌,老夫我可是一眼就从背后确认无疑,只是老弟的发髻却是如此奇怪,让人心中不解。《诗经》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还别说,自从与吕老弟邯郸一别,老夫还时常回想起你我的诸番际遇。不过,方才老弟所问,似乎不该老弟问我,却是我等才应有此一问吧?”

苏代身旁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疑惑道:“我当是谁竟敢擅闯到这太庙之内,原来这位公子与苏先生乃是故交。”

“西周公,你可知这位公子是谁吗?”苏代指着陈政,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

“这位公子是?”

“哈哈哈哈!他乃是卫国的商人,姓吕名不韦,老夫曾与他在秦国和三晋往来游走,确是熟识的很呐!你可莫只当他是个往来贩贱卖贵之人,就连名震秦赵两国的楼缓都不是他的对手,老夫在此人面前也不敢说有几分胜算。”

西周公朝陈政拱手道:“失敬失敬!苏代先生游历天下数十年,对公子能有如此评语,姬咎倒是很想与公子切磋一二。只是不知,吕公子是如何入得太庙的呢?”

陈政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还礼道:“见过西周公,方才苏先生确是言过其实了,我要向二位多多求教才是。至于我是怎么进来的,这个嘛,只因我对此地神往已久,趁守卫不备之时入得此间而已,还望西周公莫怪。”

没等这位西周公姬咎做何回应,陈政急忙转移话题,对苏代拱手道:“苏先生不是去齐国了吗?怎得在此偶遇呢?”

苏代还礼道:“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吕老弟,老弟的身上少去了当初的浮躁之气,却平添了些许谦恭和沉稳,真是让老夫既感意外、又感欣慰啊!老夫听闻荀子先生将要去齐国重振稷下学宫,那我岂不是要避身让贤、抽身而出,用这残烛余生行走天下了?哈哈哈哈!”

姬咎笑道:“我等也别在这寒风中站着了,今日我等陪苏先生游览太庙,又偶遇了这位吕公子,或许是上天安排的机缘。且让这太庙的守藏史为我等引路,二位也好不虚此行,如何?”

陈政一听,原来周王室太庙的最高长官守藏史也在场,这不是天上掉下来个导游兼讲解员嘛,而且是超级专业的那种。想当年,老子就是这太庙的守藏史,那可是学究天人、无人能及的学术等级,千年无出其一的无冕之师。

一行人在太庙守藏史的引领下,逐个聆听了九州宝鼎的由来和始末,对这九鼎的传奇身世和曲折经历发出着阵阵感叹。

那茅草覆顶的建筑原来是太庙的明堂。

明堂上圆下方,象征天道为圆,地道为方。明堂外是用泥土砌成的三级台阶,据说是为了彰显节俭之意。此处乃是周天子发布政令、祭祀祖先、宣明教化、分封诸侯、诸侯朝拜、奖罚功过的地方。

在明堂的台阶右侧,立着一个与人等高的铜人,铜人的嘴上铸有三道封条,面目神情也是颇为庄重。

姬咎笑道:“吕公子,你可知这金人所为何意?”

苏代摆手道:“西周公莫要难为我这位吕老弟,他一个经商之人,怎会知晓这金人的来历,还是让老夫说上一说,如何?”

陈政心想,你个苏代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显摆自己的机会,要是有少林十八铜人在场,先给你拖出去打到你灵魂出窍再说。

苏代指着那铜人道:“此乃古之慎言者也,其上所铸的三道封条,乃是君子当三缄其口之意。此金人乃先周王室所铸,意为警示后人,切不可多言多语,务当慎言寡语。吕老弟,你可知这金人之上还有何奥妙乎?”

陈政真想一巴掌呼过去,可自己对眼前这尊铜人确实是一无所知,难道铜人的身上有个什么机关,轻轻一按就能一脚将苏代踢到火星上去吗?或者“嗷”得一声,现场来一段儿杰克逊的太空步呢?

当陈政绕着铜人观察时,果然有所发现。

只见铜人的背后铸有一段铭文,那文字的字体古意盎然,根据陈政的判断,应是上古时期,古人在青铜器上所铸的金文。

苏代也绕到了铜人的身后,一笑道:“吕老弟,你可知这铭文的出处否?”

陈政轻轻一笑:“苏先生,你我今日有幸来此,还是请这太庙的守藏史讲解一番来历,可不要喧宾夺主才是。方才苏先生所说的三缄其口,不就是当言时慎言、不当言时闭嘴之意嘛!”

苏代一愣,顿时憋了个大红脸。

太庙守藏史忙走到前面讲解道:“此乃《黄帝铭》六篇之一的《金人铭》。”

其文曰:

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

无多言,多言多败。

无多事,多事多患。

安乐以戒,无行所悔。

勿谓何伤,其祸将长。

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勿谓不闻,神将伺人。

荧荧不灭,炎炎奈何。

涓涓不壅,将成江河。

绵绵不绝,将成网罗。

青青不伐,将寻斧柯。

诚能慎之,福之根也。

口是何伤,祸之门也。

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

盗憎主人,民怨其上。

君子知天下之不可盖也,

故后之下之,使人慕之。

执雌持下,莫能与之争者。

人皆取彼,我独守此。

人皆惑之,我独不徙。

内藏我知,不示人技。

我虽尊高,人莫害我。

夫江河长百谷者,以其卑下也。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戒之哉!戒之哉!

其大意为,君子要慎言慎行,切不可滔滔不绝、出言不逊,亦不可惹事生非、自取其祸,身处安乐时当战战兢兢、防患灾祸,须知灾祸时刻在身边滋长,若不反观自查,必有大难降身、大祸临头,则悔之不及。肆无忌惮、夸夸其谈之人犹如站在灾祸的门前而不自知,凶狠残暴、争强好胜之人终将被敌手消灭。拥有财富之人要勤俭持家,不可奢靡无度、人前炫耀。身处高位之人要屈己尊人,不可盛气凌人、鄙视弱小。即使世人皆是追名逐利之徒,君子也当坚守此道、独善其身,而不可迷失自我、随波逐流。懂得隐藏自己而不轻易显露的人才会活得安定从容,那些看上去笨拙凝重实则大智若愚的人才是世间的高人。天道无亲无私,君子若能慎其言、居于下,不被名利羁绊,便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听了守藏史的一番讲解,陈政深感收获良多。回想起两千多年以后的某些人,肚子里只是装着些书本上学来的东西,便整日高谈阔论、喋喋不休,有了点儿钱就开着豪车四处炫富、挥金如土,有了点儿地位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结果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四处炫富、挥金如土的人往往落得个负债累累、跳楼身亡的下场,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的人往往落得个举目无亲、身败名裂的结局。

“吕公子…,吕公子…”

在西周公姬咎的呼唤声中,陈政这才回过神来。

姬咎笑道:“当年孔夫子带着他的弟子南宫敬叔来此问礼之时,还将这《金人铭》抄录于竹简之上带回了鲁国。就连老子所著之《道德经》,求本朔源,亦是源于此铭。”

陈政心想,即使把这尊铜人抱回二十一世纪,恐怕也是被人嗤之以鼻吧?!

跟随守藏史走进明堂,一股高雅质朴之气扑面而来,让人行走其间不禁肃然起敬。

明堂正中供奉着周朝的先祖后稷,在其面前摆放着祭祀所用的豆、酒、爵、八簋等。当年后稷的生母姜嫄在郊外采桑时看到一个巨人的足印,便将脚放到了足印的大拇指上,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男孩,这位母亲将后稷丢弃了三次都没有成功,这才将他抚养成人,并起名为弃。因后稷生于郊外,所以周朝在都城的郊外设立太庙祭祀先祖。自后稷起,历代周王都把自己说成上天之子,号称天子,代天之责而治理天下。

明堂的四面墙壁上,画着尧舜和桀纣的画像,有的端庄肃穆,有的面目狰狞,其中一幅图上画着周公怀抱周成王接受诸侯朝拜的场景。

据守藏史讲,明堂高三丈,东西九仞,南北七筵,有九室以对应九州,其中收藏着所有王室典籍及国之重宝,包括先王典法、全国民数和山川形势版图、群臣百官功书等。周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曾在此处制《礼》作《乐》,汇集三代之典籍。

陈政见明堂里悬挂着一件青铜容器,好奇地站在那里端详起来。

苏代凑过来道:“吕老弟可知此为何物?”

“……”

“哈哈!此乃欹器也。此物虽是盛水之物,但水满之时,便会自动翻转,将多余之水倾覆而出。老弟可知此中寓意否?”

陈政也是急了,一笑道:“此乃谦受益而满招损之意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世上事,过犹不及、反受其害。凡事当适可而止,则可知足长乐。若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则必将前功尽弃、自取其辱。”

苏代瞪着眼睛,却是无语了。

站在陈政身后的姬咎道:“想不到这位吕公子竟能说得苏代先生哑口无言,果然是不同凡响、后生可畏,难得,难得啊!”

一行人出了明堂,陈政才从守藏史的口中得知,一旁的高台乃是观测天象和节气的灵台,太庙四周环绕的水池乃是辟雍,水宽二十四丈,象征着二十四节气和天下四海。

当走出太庙之时,守卫的兵士也是傻了,原以为西周公他们进去后,这位公子不是悄悄躲藏起来,就是被发现后拉出去砍了,没想到竟和西周公谈笑风生的一起出来了。你他奶奶的跟西周公这么熟,放着熟人儿不用,非要自掏腰包买门票进去,真是太尼玛有个性了!

起初在门外等候的李牧见有几辆豪华马车驶来,着实是心惊肉跳了一番,当看到走进太庙的人中竟有苏代的身影,便瞬间放下心来。

陈政在太庙外向苏代等人拱手道:“今日在此一行,胜读十年之书。就此与西周公、苏先生别过,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哪知苏代一把将陈政的袖子抓住,眯着眼睛笑道:“相逢不如偶遇。今日周天子在这洛邑城中宴请我与东周公,又有西周公作陪,如此场面,吕老弟何不随我到王宫里凑个热闹?!”

一旁的姬咎忙道:“是啊是啊!我与那东周公姬杰素来不睦,他此番前来朝见天子,不知安得什么心!有苏先生和吕公子为我坐镇,哈哈,量他姬杰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陈政一听,你个老苏这不是把我往坑里拽嘛,周王室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跟我有个甚关系?!

第一百零五章 祸从口出

周王室王宫的大殿里,西周公姬咎和东周公姬杰面对面坐着,这两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儿谁也不理会谁,甚至连多看一眼对方的兴趣都没有。在他们的身边,分别坐着苏代和陈政。

原本在太庙门外准备脱身的陈政,最终没有抵挡住一睹周王室王宫和周天子的诱惑,跟着苏代和姬咎来到了这里。

临上马车前,陈政嘱咐李牧先回驿馆,有苏先生陪着,定然平安无事。

周王室在洛邑的王宫确是气派非凡,四四方方的王城里,星罗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建筑,虽然此时的周王室在诸侯眼里已是无足轻重,可外表的排场还是要讲的,毕竟周天子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宗主。

陈政盯着中间空荡荡的天子宝座,心想,天下诸侯就为了争夺这么个位置,一个个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值得吗?!

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第一任君主往往是雄才大略、能文能武,可接力棒一代一代传递下来,却是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到了颓势不可逆转的时候,那些号称天子的人如果能隐居山林、粗茶淡饭的过一个老百姓的生活都成了一种求之不得的奢望,等待他们的不是毒酒就是白绫,不是刀斧手就是当初山呼万岁的臣子、宦官、兄弟甚至亲生骨肉刺来的剑。数不清的天子们亲手砍杀了爱妃和儿女,在刀光剑影的喊杀声中投了井、悬了梁、服了毒,直至被灭了族。

他们真的是上天的儿子吗?!

“吕老弟,想什么呢?”苏代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政,脸上带着笑容。

“哦,没想什么。只是不知天子为何这么久了还不现身?”陈政喃喃道。

西周公姬咎朝陈政拱手道:“吕公子稍安勿躁才是。”

苏代一笑道:“吕老弟,若不是哥哥我,你一个生意人如何能进得这王宫大殿,又如何能见到天子呢?哈哈哈哈!”

看着苏代得意的神情,陈政似乎是明白了老苏把自己领到这里的目的。

东周公姬杰一脸不屑地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陈政,自言自语道:“我说怎么闻到一股铜臭味儿呢!如今的天下果真是无奇不有,一个身份卑贱的商贾之人竟然也能登堂入室,进得这王宫之内,天子的颜面何在?!”

陈政的心理抗打击能力早已今非昔比,我就是我,爷就是这个样子,你们看得起也好、看不起也罢,归根结底,我还是活我的,你们还是活你们的,井水自清、河水自浊而已。

不过,那些刚一见面就将自己鄙夷的目光、丑陋的嘴脸、险恶的内心暴露无余的人,虽然他们的大脑已被魔鬼吞噬,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成为魔鬼的代步工具,可他们毕竟在某些人面前连戴上面具的心情都没有,而把最真实的一面直接了当地展现给你,其实是在告诉你:我是小人,你可要当心哦!反而,那些看似亲热、实则冷酷,看似真诚、实则虚伪,看似良善、实则狠毒的人,才是人世间最危险的存在。

西周公姬咎怒目道:“这位吕公子是苏先生的朋友,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何来在此出言不逊!”

正在这时,一个侍者高呼道:“天子驾到!”

大殿里的四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由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架着,颤巍巍走了出来。

这位周天子姬延头戴冕冠,身穿绣着龙纹图样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白玉的黄金腰带,上面还挂着一串玉环。冕冠上的珠子随着天子身体的摇晃而摆来摆去,在珠子的半遮半掩下,一张面容昏聩的脸庞时隐时现。

陈政还在端详着天子的模样,其他三人都走到了大殿中间,准备向天子行跪拜之礼。

苏代见陈政还在那儿无动于衷地愣着,急忙悄悄招手示意陈政加入跪拜的行列。

陈政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可入乡随俗也好,事已至此也罢,谁让自己天打雷劈来到了封建社会呢,只好依葫芦画瓢的装模作样了一番,才回到座位。

那位周天子姬延本来就老眼昏花,此时眼前又隔着一排门帘子,只见他坐在大殿正中的主座上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你们谁是东周公,谁是西周公?我看这边儿又像东、又像西,看那边儿又像西、又像东,你们怎么看着都是东西,又都不是东西呢?”

陈政猛地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周天子姬延伸出双手掀开眼前的帘子,朝着陈政的方向道:“苏先生为何发笑?”

陈政发愣之际,苏代一举手:“我在这儿。”

姬延又望向苏代:“你是何人?”

在西周公姬咎的示意下,一个侍者一边在天子耳边嘀咕着,一边将四个人指指点点了一遍。

周天子姬延改用一只手掀开帘子,眯着眼看了看陈政,又对着苏代道:“苏先生,这位吕公子是你领来的?”

苏代拱手道:“回禀天子,吕公子确是苏代的朋友,今日我与西周公游览太庙之时,恰与吕公子相遇,故而一同前来拜见天子。”

“吕公子打哪来呀?”周天子姬延随口问了一句。

陈政一拱手:“自咸阳来,往新郑去。”

姬延眉头一挑:“哦~!吕公子是哪家的宗室子弟?”

“……”

苏代介绍道:“吕公子乃是一经商之人,如今也是承袭家业、富有千金。”

姬延的门帘子和眉头一起落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东周公姬杰愤然道:“苏先生,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这王宫大殿是贩夫走卒都能来的吗?莫不是你与姬咎藐视天子,将这个姓吕的领来羞辱天子不成?!”

西周公姬咎接话道:“不可对苏先生无理!想当初韩楚交战之时,韩国向你们东周索要兵器和粮草,若不是苏先生一番运筹,你们不但没有出一件兵器、一粒粮食,还从韩国手中白白得来了高都,这件事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东周公姬杰白眼道:“那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西周公姬咎道:“苏先生不但帮助过东周,且曾有恩于西周,当初楚国要进兵攻打西周时,苏先生在楚怀王那里三言两语便救下了洛邑的万千百姓。你姬杰可以忘恩,可我姬咎却不能负义。你若再对苏先生不敬,可别怪我将你轰出洛邑。”

苏代忙摆手道:“好了好了,当着天子的面,二位就别争吵不休了,都怪我还不成吗?!我与吕公子许久不见,今日在城中偶遇,不过想带他来此见见世面而已。依我看,还是问问东周公此番前来洛邑所为何事要紧。”

姬咎瞪着姬杰道:“你不在你的巩邑好生待着,没事儿来我洛邑何干?莫非是要向天子进什么谗言吗?”

姬杰愤然道:“姬咎,天子虽然住在洛邑,难道是你西周公一人的天子吗?我作为王室宗亲,难道就不能朝见天子?你可倒好,没有你的允许,我连王宫的大门都进不得,还得等你和苏先生游览完太庙,才一同入得大殿。你把天子整日关在这王宫里,谁想进来都要先问问你,难道你要图谋不轨不成?!”

陈政一看,这两个老头儿压根儿就不能碰面,一见面就唇枪舌剑的喋喋不休,这要是旁边无人,不扭打在一起才怪!

面对如此场面,陈政回想起《金人铭》里的金玉良言,决定来一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免得将自己搅和到是非之中。

继续听下去后,陈政真是哭笑不得。

原来,秦国即将举全国之兵进攻赵国本土的事情已在周王室中传得沸沸扬扬,秦赵两国的战火还没点燃,周王室的人却有些坐不住了。如何把握时机、火中取栗,在这场秦国的灭赵大战中分一杯羹呢?

按照西周公姬咎的打算,以周王室的名义向秦国暗中支持一些兵器和粮草,然后只待秦国灭了赵国,或许可以分得一些利益。即使将来秦国一毛不拔,也总不至于引祸上身。

东周公姬杰的想法却是另辟蹊径,不按常理出牌,按照他的设想,这次秦国大举进攻赵国,一副不破邯郸终不还的架势,那咸阳岂不犹如一座空城一般。若是以周天子的名义号召天下,趁着秦国和赵国在邯郸城下打得难舍难分之际,一举冲过函谷关,不但秦国的大军瞬间无家可归,而且还能重振周天子往日的雄风。

也许西周公和东周公打心眼儿里就没把在座的吕公子当棵葱,甚至连个蒜苗都不是,于是便在姬延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姬延听了西周公的见解,连说:有理,有理!听了东周公的说辞点头道:不错,不错!

其实对这位周天子而言,早就对自称西帝的秦王嬴稷恨到了骨髓里。如今秦国霸占着周王室的龙兴之地不说,还对其他六国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眼看着秦国与六国之间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根本没把我这周王室放在眼里。于是乎,姬延心中的天平渐渐倒向了姬杰。

这位周天子姬延被忽东忽西的一通忽悠,兴奋地两眼放出光来,可这么大的事儿,却又没有当场拍板儿的决心和勇气。

姬延对正在闭目养神的苏代道:“不知苏先生有何高见呢?”

苏代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周王室的吉祥三宝,却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作答。

停了片刻,苏代道:“助秦还是灭秦,当然各有各的道理,如此大事,还要天子定夺才是。不过,我这位吕老弟周游列国、见多识广,他的见解,或许能代表一些民意。”

当吉祥三宝的目光同时聚焦到陈政身上时,陈政真想瞬间变身太庙里的铜人,然后举起雍州之鼎将苏代砸成带鱼的形状。

东周公姬杰撇嘴道:“既然苏先生不想得罪秦国,只管闭口不言便是,如何将这个末流之辈推到前面?此人年纪轻轻,且是一副古怪装扮,不过是个贩贱卖贵的市井小民罢了。”

周天子姬延道:“东周公何必与这商贾之人计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今日若不是看在苏先生的面子上,早就将此人逐出宫去了,哪容他脏了我的大殿。”

坐在席间的陈政双手攥成了拳头,两眼恨不得喷出火来,可想起太庙铜人嘴上的三道封条,还是强压怒火,拼尽力气克制着自己。

苏代也是纳闷儿,原来那个吕老弟在自己面前出口成章、侃侃而谈,可如今的吕老弟却默不作声了,真是奇怪。

东周公姬杰走到了陈政面前,哈着腰笑道:“哎呦!这位吕公子生气了?原以为商贾之人只会给别人陪着笑脸儿、在街上吆喝几声罢了,今日才知道,原来尔等小民也会生气。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王宫大殿也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吗?依我看,你也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说错一句,莫说是西周公和苏先生护着你,只要天子咳嗽一声,就让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苏代也觉得刚才把球踢给对面的吕老弟确实不太地道,更没想到隐忍不发的吕老弟会招来姬杰的一番羞辱,正要起身相救,却见陈政站起身来,对着姬杰一通迎头炮击。

“这可是你逼我的,Asshole!”

正在陈政面前指手画脚的姬杰吓了一跳,耳畔响起了阵阵轰鸣声。

陈政厉声道:“依我看来,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的人不是我,恐怕是你吧?既然你一口一个天子的挂在嘴边,那么我先问你,何为天子?”

姬杰猛地被陈政的气势压住了,不过瞬间又恢复了高傲的姿态,轻笑道:“天子乃天之子也!想我周朝始祖乃天降贵胄,承天意教化天下万民,你个小辈岂能知晓!”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道:“少拿君权神授这一套说事儿。我也不怕告诉你,那些地痞、乞丐也能号称自己是龙子龙孙,一张嘴就是奉天承运,一迈步都一副天子派头。就算天子是老天爷派来的,那也不是让他们作威作福来了。胤禛有句话说得好:当天子是天下第一号的苦差事。一个天子若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踩在天下人的头顶上享受荣华富贵,那他别说给老天爷当儿子了,他就是给老百姓当儿子也不配。”

姬延一拍桌案,指着陈政颤声道:“大,大大,大胆,竟,竟,竟敢口出狂,狂言!”

陈政也豁出去了:“大你个泡泡糖去吧!”然后指着姬杰道:“这个地方,就是想办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地方。我也明白告诉你,这世上历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不自量力、螳臂挡车,只能是加速灭亡。我劝你们也别在这儿异想天开的灭这个、灭那个了,你们能不被自己消灭掉就不错了,好生看护好洛邑和巩邑的百姓,收拾收拾准备谢幕吧!”

姬延气得浑身抖动起来,指着陈政颤声道:“来,来,来人,给,给我绑,绑了,关,关进大,大牢里去!”

第一百零六章 天高三尺

周天子治下的洛邑牢房甚是宽敞,刚刚还在王宫大殿里当座上宾的陈政,此时犹如被天兵天将从天庭扔下来一般,坐在牢房的草垛子上两眼发直,大脑一片空白。

陈政的对面,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囚犯正傻愣愣看着这位衣着光鲜、发型奇特的公子。

面对他人的羞辱,一般来说,有三种面对的方式,第一种人会不动声色或者一笑了之,即使事后会寻找机会还以颜色,也不会当面降低自己的身份而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第二种人会当场表明自己的态度,声色俱厉地进行反击,明明白白告诉对方,老子不是好惹的。第三种人会被对方彻底激怒,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做出过激的行为,说出过头的话来。

三种方式的区别是,第一种会较好地隐藏自己,即使对方莫名其妙地被人黑了,也不会想到是你干的。第二种情况下,即使你不报复对方,而对方被黑时,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他都会首先想到你。第三种情况是,你也不用在事后反击对方了,因为你正在为自己闯下的祸买单,杀人要偿命,伤人要花钱,说过头话要坐牢。

陈政恰恰成为了第三种人。

即使有西周公姬咎和苏代的求情,可在天子的盛怒之下,一个卫国的小商人岂能全身而退!

一个囚犯捅了捅身边的狱友,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陈政,一脸自信道:“诶,我说,看见没,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肯定没来过咱这种地方。我赌一顿午饭,这小子半个时辰之内准得哭得稀里哗啦。敢不敢赌?”

一旁又凑过来一个囚犯道:“我把晚饭也赌上,这小子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哭爹喊娘。”

那位狱友也是豁出去了,赌就赌!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的陈政还在那儿呆呆地坐着,既没打雷,也没下雨。

赌输了两顿饭的囚犯心有不甘的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在陈政眼前晃了晃:“诶,小子,跟你说话呐!”

陈政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诶,会说话不?会哭不?傻啦?”

刚刚赢了三顿饭的囚犯得意地笑道:“你小子犯了什么事儿?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看你的样子,刚从外地来的吧?”

赌输了饭的囚犯站在陈政面前,竖起大拇指朝身后的众狱友指了指:“知道爷们儿们是为啥进来的不?说出来吓死你!”

“那位,看见没,从官府的粮仓里偷出两斗米来,胆子够大不?”

“还有那位,杀猪,哦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厉害不?”

“这位,在洛邑城中下馆子不掏钱、吃西瓜也不给钱的小商小贩经营管理大队大队长,竟然敢收西周公儿媳妇的大表哥新开的馆子的管理费,退了钱也要主动来这儿住几天,牌气不?”

“还有这位,洛邑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岁小孩儿听见他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的道儿上大哥,也是咱这牢房里的老大,待会儿别忘了好好孝敬,有老大罩着你,保你不挨揍。”

……

陈政听完,朝对面拱了拱手:“各位果然都是英雄好汉,失敬失敬!”

“少扯没用的!”牢房讲解员一摆手:“说!你是为啥进来的?若是个采花的公子哥儿,爷爷们的拳头先喂饱了你。”

陈政也是无奈了,随口道:“要说起来也没啥,我不过是方才在天子的王宫里劝天子和什么西周公、东周公早点儿退位来着。”

牢房里的囚犯吓得全都瞪大了眼睛、后背贴在了墙上。

片刻过后,七八个囚犯手指着陈政,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人仰马翻。

“你小子编出此等瞎话都是死罪,还说在王宫里劝天子退位,你小子知道王宫的大门朝哪开我就把这个月的饭都给你,我就是饿成骷髅也是笑掉了下巴磕儿死的。哈哈哈哈!”

随着一个囚犯下巴的一开一合,其他囚犯们也是笑得眼泪横飞,其中几个竟捂着肚子抽起筋儿来。

突然,监狱长出现在了牢笼外面。

七八个囚犯顿时在牢笼里排成了一队,只见那个号称老大的道儿哥踢着正步来到队列前,高喊道:“向左向右看,向右看齐!”接着,竟举起双手比划着:“我们是害虫,预备~唱!”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

“停!”监狱长厉声喝道。

老大停止了指挥,就地来了个向后转,隔着栅栏对监狱长道:“害虫集合完毕,请指示!”

监狱长道:“尔等被判有罪,所以被送到这儿来,我再重申一下这里的规矩。第一条规矩,不准亵渎天子,这儿不许有任何亵渎天子的行为。其它规矩你们以后慢慢会知道,听明白了吗?”

那个从官府粮仓里偷粮食的帅哥儿举手道:“什么时候吃饭?”

监狱长看了一眼老大,然后把头偏到了一边。

老大走到那个饿鬼面前,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吼道:“我叫你吃你就吃,叫你拉你就拉,叫你撒你就撒,听明白了吗?”

监狱长又回过头,盯着陈政一笑道:“今日这位吕公子竟敢当着西周公和东周公的面,说出让天子退位的话来,尔等可要好生伺候这位公子,免得他浑身皮肉痒痒。”

众囚犯齐声道:“请监狱长放心!让监狱长满意!”

监狱长临走前撇嘴看着陈政:“47671,你就好生在此享受一番吧!”

陈政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快放我出去,我还有大事儿没办呐!”

监狱长吓了一跳,厉声道:“47671,你对监狱长说话不要这么大声!”

“我说话一向这么大声,我说话大声不代表我没礼貌!另外,47671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说清楚!”

“吕公子,你是这里自建成以来的第47671个囚犯,你还想选个号是咋地?哈哈哈哈!”

监狱长的笑声渐渐消失在了牢房外的拐角处。

那七八个囚犯撸胳膊挽袖子走向了陈政,牢房老大笑道:“爷们儿们,给这位吕公子松松筋骨。”

囚犯们一拥而上,扑向了正在一步一退的陈政。

……

“吕公子,我这力道怎么样?要不要轻一点儿?”牢房老大跪在草席旁,双手按压着陈政的头顶。

躺在草席子上的陈政突然“哎呀”了一声,正在给陈政做足疗的一个囚犯道:“吕公子,是不是我方才按压的穴位很疼?这可能是你的身体被掏空了,可得好好补补。”

按压另一只脚那位不干了:“不对,吕公子明明是除了汗脚,没别的毛病。”

那位捏腿的囚犯道:“吕公子,你咋就敢当着天子的面让天子退位呢?你这胆量是咋练的,教教俺呗?”

众囚犯异口同声道:“是啊是啊,咋练的?”

陈政四仰八叉躺在草垛子上,心想,就因为痛快了一下嘴,自己就摊上了牢狱之灾,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就别再害别人了。

“你们真想知道?”陈政突然坐了起来。

看着众囚犯期待的眼神,陈政慢慢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囚犯们却是傻了,只见陈政外衣包裹下,一个斗大的“差”字分外醒目。

“实话告诉各位,我是西周公派来的卧底,就是来看看你们中间有没有背后说天子坏话的,有没有在墙上掏洞准备越狱的。”

众囚犯发愣之际,牢房老大竖起大拇指道:“够意思!吕公子身为官差还能想着我们这帮弟兄,佩服,佩服!”接着朝其他人一挥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监狱长可是说了,让咱们好生伺候吕公子。继续!”

陈政被囚犯们摁倒后,明显感觉每个人的力道都加重了。

午时已过,午饭还不见踪影,众囚犯饿得身子摇晃起来,陈政也被按得一身酸软。

直到傍晚时分,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被推了进来。

陈政心想,这位就是47672了吧?!

再看这位47672,一米八的个头,大方脸,络腮胡,一张生冷的面孔毫无表情。

牢房老大走到络腮胡面前刚想说话,却被络腮胡一把抓住衣领,两只脚也离开了地面。

其他囚犯想要解救老大于危难之间,怎奈早晨的一碗稀汤撑到了现在,都已饿得肚子“叽里咕噜”作响,没了打架的力气。

络腮胡将牢房老大甩到了一边的墙上,竟躺到地上打起了呼噜。

众囚犯面面相觑,却是不敢靠近。

在此起彼伏的“叽里咕噜”声中,牢房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牢房里一片静谧,墙缝里钻出两只小强,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忽然,络腮胡转身朝陈政的方向打量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明光锃亮的匕首,随即站起身来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墙上的两只小强吓得钻回了墙缝,又冒出头来观望着,也许日后需要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呢?!

络腮胡来到陈政近前,双手拿着匕首,正准备朝下猛地刺去,不知从哪来了个麻袋将这厮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紧接着便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一只小强对另一只道:“看着了没有?这就叫现世现报,可不敢当害虫、干坏事儿。”

麻袋里的络腮胡也是晕了,高喊道:“我可是东周公派来的卧底,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再不放我出来,我让你们永远别想活着出去!”

麻袋外面传来牢房老大的声音:“打得就是东周公的卧底。别忘了,这儿可是西周公的地盘儿,今日我便替西周公教训教训你。”

从睡梦中惊醒的陈政坐了起来,刚要挥手制止眼前混乱的场面,却见一个狱友对着麻袋飞起一脚,本来竖起的麻袋晃了几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牢房老大走过去将麻袋解开,却见络腮胡右手拿着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很明显,这样的结果严重违反了他的真实意愿。

……

第二天临近正午,监狱长才哼着小曲儿来到了牢房前,只见囚犯们正在有气无力地给陈政做大保健,一旁的络腮胡却被一把小宝剑插死了。

牢房老大在立正、稍息后,向监狱长报告道:“报告阿sir,昨日送来的47672畏罪自杀了。报告完毕,请指示!”

监狱长又看了看其他囚犯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报告阿sir,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正在好生伺候这位公子,免得他浑身皮肉痒痒。报告完毕,请指示!”

监狱长拿头撞着牢房的栅栏,也是无语了。

正在这时,西周公姬咎带着两个人出现在了监狱长身旁,厉声道:“还不快打开牢门,请吕公子出来,等着领赏呐?!”

监狱长点头哈腰的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来,眨眼间牢门大开。

陈政站起身来往外一看,西周公姬咎的身后分明站着韩非和李牧。

姬咎笑道:“吕公子,请吧?”

陈政刚要迈步出去,却又迟疑了一下,转身坐回了草垛子上。

牢房外的韩非和李牧也是一愣,吕大哥这是怎么了?

姬咎走进牢房,向陈政拱手施礼道:“误会,全是误会。昨日苏代先生说吕公子与秦国的范丞相相交甚厚,天子还不信。今日听韩公子说,吕公子不但与范丞相亲如兄弟,竟与赵王、楚王还有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都是朋友,天子恨不得亲自来此向吕公子道歉啊!此时天子和苏先生正在王宫大殿等候公子,还请随我前往,如何?”

陈政摆手道:“不去!”

众囚犯一个个瞪大眼睛傻在了当场,这位公子原来不是卧底,也不是官差,那他是谁呢?

原来,陈政被天子姬延关进大牢后,苏代见自己求情无效,便找到正在驿馆等待的李牧商量办法。李牧想起韩非和荀子即将途径洛邑,果然在洛邑城的西门等来了韩非的马车,韩非这才打着自己父王的旗号进了王宫。

此时,看着态度坚决的陈政,姬咎一脸无可奈何。韩非和李牧也是好言相劝,依然不见效果。

陈政看了看眼前这些救自己一命的狱友,对姬咎道:“西周公,不知这些人犯了何事?”

姬咎挥手将监狱长招呼过来,经过一番介绍才知道,因为天子住在洛邑城中,王宫的一切开销都由西周公解决,所以洛邑的百姓都要交双份儿的租子,一份儿归天子,一份儿归姬咎。这些囚犯都是拖欠租子的百姓。

陈政愤然道:“天子所在的城邑本应是天下首善之地,结果被你们弄得天高三尺,你们把百姓都逼上了绝路,谁还会拥戴你们?”

姬咎道:“天高三尺,所谓何意?”

“就是你们刮地皮刮掉了三尺,不就是天高三尺吗?!你把他们都放了,我再考虑出不出去的事儿。”

姬咎看了监狱长一眼,监狱长心领神会,对众囚犯道:“还不赶快走人,等着领赏呐?!”

众囚犯呼啦一下跪倒在陈政面前,一番获奖感言后,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姬咎这才看见牢房的地上还躺着一位,刚才被囚犯们遮挡着愣是没发现。

“这位是?”姬咎用手指着络腮胡。

陈政叹口气道:“唉!他是东周公派来这里替东周公向我谢罪的。”

第一百零七章 上善若水

姬咎明显不相信陈政说的话,只是幽幽地冒出一句:“怪不得姬杰昨晚便赶回了巩邑,原来如此!”

在场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原委,可谁也不便挑破这层窗户纸,无非是东周公姬杰派来个杀手,为了跟这件事撇清关系,他自己先溜了。

陈政看着空荡荡只剩一具尸体的牢房,也是怅然若失,当即表示自己要和韩非、李牧赶回驿馆,随即离开洛邑前往新郑。

西周公姬咎苦口婆心地再三挽留,怎奈陈政去意已决,也只得作罢。

陈政和韩非、李牧坐上马车回到了驿馆,再次见到了荀子。韩国队员们见自己的少东家韩非到了,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忙前忙后,一会儿功夫便已收拾停当、整装待发。

老仆人驾着第一辆马车,李牧独自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洛邑城,直奔新郑而去。

马车上,陈政拿出一卷《道德经》展开看着,荀子开始只是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陈政,后来干脆当起了流动课堂的老师,将老子在《道德经》中阐述的思想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令陈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旁的韩非也是获益良多。

在讲到老子论述的“善”时,荀子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吕老弟可知其中之意否?”

陈政拱手道:“愿闻其详。”

“世上的真善、大善犹如水一样,水泽被万物而无所争,却避高趋下而显示其谦逊,奔涌向前而显示其进取,刚柔相济而显示其坚韧,知进知退而显示其操守,江河湖海而显示其形态,雨雪冰霜而显示其变化,海纳百川而显示其豁达,滴水穿石而显示其毅力,荡涤万物而显示其无私。水无处不在,却不会显示自己的存在。正如君子,当谦逊平和而不可傲慢自夸,当自强不息而不可怨天尤人,当刚柔相济而不可脆弱易折,当心存戒惧而不可鲁莽冒失,当目光远大而不可鼠目寸光,当乘时变化而不可冥顽不化,当胸襟开阔而不可小肚鸡肠,当持之以恒而不可轻言放弃,当乐善好施而不可自私吝啬。君子若能如此等等,则近于道也。”

陈政豁然道:“如此说来,那些做了一点善事就四处显摆自己,不上个电视、开个发布会、发个朋友圈儿就觉得自己白做了善事的人并不是真善,而是伪善、小善了?”

荀子一笑道:“这世上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有人既图名也图利,妄图以名取利、名利双收。要知道,名利与道乃背道而驰,越是那些名满天下、无人不知,亦或家财万贯、富有万金的人,他们愈是官司缠身、麻烦不断,整日纠缠于口舌是非之中而无法自拔,身边环绕着趋炎附势之人而满心欢喜,更有甚者,一朝之间便会身败名裂、前功尽弃。此种人只知显而不知藏,只知进而不知退,只知上而不知下,只知利而不知害,只知表而不知里,可怜可叹呐!”

“那君子存身世间,当如何为善呢?”

“居善地,要像水甘于居下、处人所恶一样,不要一山望着一山高,不要与人争强好胜,要守住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的顶点和极限,懂得激流勇退,懂得隐藏自己,心态平和,谦逊低调,能与他人分享成功。

心善渊,要像水深不见底、深不可测一样,内心要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不要人云亦云,不要左摇右摆,不要信口开河,不要轻信他人,心中的喜怒哀乐不必挂在脸上和嘴上,有些事知道了就好,有些人看穿了就好,看透不说透,没必要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内心世界,尤其是在自己心中得意和失意的时候,得意忘形,灾祸就会从天而降,失意快口,转机就会离你而去。

与善仁,要像水包容万物、兼容并蓄一样,平等对待他人,不要嫌贫爱富,不要攀龙附凤,不要鄙视弱小,不要厚此薄彼,不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不计回报,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去做所谓的善事。

言善信,要像水当行则行、当止则止一样,不要把话说满说死,在帮助别人时,即使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说试一试,而不能大包大揽、信誓旦旦,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更不能无中生有、夸大其词,当场回绝要比失信于人好得多。

政善治,要像水行云布雨、滋养大地一样,与民休养生息,不要与民争利,不要竭泽而渔,不要朝令夕改,不要失信于民。

事善能,要像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一样,掌握一技之长,找到适合自己的空间和舞台,发挥自己的优点和长处,在不影响他人生存空间、考虑他人利益和感受的合理幅度展现才干,须知,一个人能力再强也只是一种能力,展现自己的才能且得到他人的认同和支持才是本事。

动善时,要像水蓄势而发、季节更替一样,既有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又能根据现实变化把握前进的时机和节奏,什么时候可以有所作为,什么时候需要耐心等待,要有准确的认识和判断,正确的事在不正确的时间、地点就会变得不正确,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做恰当的事,才能提高事情成功的几率。很多事情不是做了才会成功,一个人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时,更要清楚自己不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很多时候,不做就是做了正确的事!”

一路上,陈政反复品味着荀子对《道德经》的解读,真是句句入脑,字字入心。

不觉间,车队进入了韩国境内。

到了新郑,韩非将陈政一行安排到驿馆歇息片刻后,领着陈政和荀子进了王宫。

从咸阳一路跟来的韩国队员们被陈政和韩非放了长假,欢天喜地回家团聚去了。

韩然听说吕不韦和荀子已到了自己的宫门外,急忙唤来侍者装扮了一番,坐在大殿上举目张望,心情甚是激动。

陈政和荀子跟着韩非进了大殿,向韩然施礼后各自归座,陈政打眼一看,怎么感觉韩然的面容憔悴许多呢?

“听说吕公子此番自咸阳而来,不知有何收获?”韩然对陈政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陈政轻描淡写道:“也说不上什么收获,不过途径洛邑时,在周王室的太庙中确是收获颇多。”

韩然对周王室的太庙根本不感兴趣,追问道:“吕公子可知秦国何时出兵攻打赵国?咸阳城中可有何异常吗?”

“哦~,秦国目前确在备战当中。”

韩然道:“近日赵王的使者频繁往来于新郑,听说赵国与齐、魏、楚等国都已达成默契,本王也不能袖手旁观,专门拨出几十车粮食运往了邯郸。吕公子若是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韩国能做到的,本王自不会吝啬。”

陈政想了想,拱手道:“秦军若是兵临邯郸城下,赵国除了粮食之外,恐怕还需要强弓硬弩才能抵挡秦军的攻势。我听闻韩国的弓弩甚是精良,韩王不如急人所需,以示三晋交好之意。”

韩然随口道:“好说,好说。”随即看向了荀子:“早就听闻荀子先生乃当世大才,不知可有意留在韩国否?本王若能有先生辅佐,韩国定能一展宏图、强国有望矣!”

荀子一拱手:“多谢韩王。只是我已答应齐国重振稷下学宫,他日如有机缘,我定当为韩国之强盛出一份力。”

韩然与荀子东拉西扯了一番,却不再提及弓弩的事情。

陈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随手掏出秦王的黄金路牌儿在手上摆弄起来。

韩然表面上与荀子忽东忽西的闲聊,其实一直在观察着陈政的动静,见陈政手里多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顿时两眼一亮,转过头道:“吕公子手中何物?”

陈政轻轻一笑:“不过是秦王给我的一个路牌儿罢了,也无甚稀罕。”

韩非和荀子都是一愣,什么情况?

“快拿给本王一看!”韩然兴奋起来。

一个侍者从陈政手中拿过路牌儿,递给了韩然,这位韩王竟站起身来甚是恭敬地双手接住,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

“秦王的黄金路牌儿本王也只是听闻一二,不想今日才一睹真容。有了它,不但在秦国如履平地,就是在关东之地也是畅行无阻。吕公子如何得此宝物?”

陈政不以为然道:“秦王听说我经常携带珠宝游走七国,故而以此相赠罢了。”

“哦~?吕公子在咸阳见过秦王?秦王可向公子说过什么?”

陈政看了看大殿里环立的侍者,却是默不作声。

韩然朝周围人一挥手,大殿里除了韩然,只剩下了陈政、韩非和荀子。

陈政故作神秘道:“本以为赵国违约,秦国必将誓灭赵国而后快,哪知秦王只是顾及面子,派秦军到邯郸城下虚张声势一番罢了。秦王他老人家也知道,凭秦国目前的国力还不足以独自吞并赵国,不然的话,怎么会派一个区区的五大夫王陵领兵呢?!”

韩然道:“吕公子如何见到的秦王?这些话可是秦王亲口所说?”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起来:“凭我与范丞相的关系,见到秦王又有何难?!秦王说这些话时只有我与范丞相在场,而且反复叮嘱不要泄露出去,若不是看在我与韩王一见如故,又与荀子先生和韩公子交好的份儿上,岂能将此和盘托出呢?方才所言,诸位还要保密才是。”

韩然疑惑道:“既然秦王并非借此一战灭掉赵国,吕公子何以教本王向赵国援助弓弩呢?”

陈政笑道:“所谓患难见真情。不管秦国如何打算,韩国若是此时急赵国之所急,日后秦军退去,赵国必将对韩国感恩戴德、倾力报答,到那时,韩国从赵国得到的就不只是一点粮食和弓弩那么简单了吧?韩王,你说呢?”

韩然正在思索之际,韩非和荀子注视着陈政,虽然不知秦王的路牌儿何以出现在了这位吕大公子身上,但秦王似乎没见过他吧?即使见过,也不至于说出如此机密之事吧?

此时,韩然在心里盘算着,秦赵两国大战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秦军攻入邯郸、灭了赵国,这是韩国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赵国一旦被灭,下一个一定是韩国。若真如吕不韦所言,倒不如赠送些弓弩给赵国壮壮声势,只要有赵国这个屏障横在秦国东进的道路上,即使天塌了也有赵国伸头顶着,韩国自然安全无虞。

韩然很不情愿地将黄金路牌儿还给了陈政,满口答应弓弩的事情即刻就办、决不食言。

得到了韩然的正式许诺,陈政和韩非、荀子返回了驿馆。

当天下午,就有韩然派来的兵士运来了数千把弓弩和数万支箭矢。

陈政想起即将到来的旷日持久的邯郸保卫战,也算为自己的家乡办了件好事。

新郑的夜晚无论如何安静,也止不住陈政心中的波澜起伏,想起在咸阳和洛邑的一幕一幕,真是悲喜交加、不堪回首。这一刻,邯郸还是自己出发远赴咸阳前的邯郸吗?!

这一夜,陈政几乎失眠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政便招呼李牧打点行装,准备启程返回邯郸。

韩非也起了个大早,带着十几名家丁赶到了驿馆。

在前一日的王宫大殿上,韩非向韩然提出要跟着陈政和荀子赶赴邯郸,而后随荀子到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游历一番。想到如今的齐国还是秦军鞭长莫及之地,韩然自是欣然同意,至于陈政,对此更是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车队由四辆马车变成了二十多辆,浩浩荡荡出了新郑,一路向北缓缓行进。

远在邯郸的平原君赵胜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早已派人在黄河北岸接应。

由于辎重颇多,一行人在宁新中邑停留一晚,这才继续赶路。

当邯郸城的南门渐行渐近时,陈政远远望见赵胜和数十个门客站在城外等候着车队的到来。陈政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却不见毛遂的身影。

“吕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赵胜没等陈政双脚着地,就快步迎了过来。

陈政脚踩在邯郸的土地上,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多日来的紧张和焦虑随着故乡的风而渐渐飘散。然而,此时的邯郸城已是山雨欲来,历史将带着这座古城走进一场血雨腥风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宠辱若惊

回到邯郸的陈政,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三天三夜,可经不住赵胜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被拉去了平原君府。

临走前,陈政嘱咐老仆人,将装满财宝的三辆马车领到异人那里,自己和荀子等人稍晚即到。

赵胜见陈政满载而归,心里也猜出了八九分,再看到那些从韩国运来的弓弩,更是满心欢喜。

在平原君府的接风晚宴上,赵胜频频向陈政等人举樽致意,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的溢美之辞。

“吕老弟此番咸阳之行有惊无险,果真是有福之人。老弟不但是异人公子的恩人,更是为赵国立了一大功啊!来来来,为了吕老弟的胜利归来,为了韩赵两国修好,也为了荀子先生返回故土,咱们再饮一樽。”赵胜举起酒樽,朝席间的门客们使了个眼色,那些门客心领神会,纷纷站起身来,向陈政等人围拢了过去。

陈政心中纳闷儿,赵胜怎么知道华阳夫人已经认异人当儿子了呢?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自己走了这么多天,异人和赵姬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即使满怀心事,陈政还不忘提醒道:“平原君,眼下秦国因为韩赵两国毁约的事,正在招募兵员、募集粮草,几十万大军不日便将兵临邯郸,咱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赵胜摆手道:“秦国这次只派了个五大夫王陵驻扎上党,况且老弟还给异人讨了个天大的名分,量他秦国也不能怎样。我赵国有廉颇老将军镇守邯郸,区区一个王陵何足挂齿。哈哈哈哈!就算秦军打过来,咱们只要将那个异人绑到城门之上,管教秦军不战自退。”

看着眼前这个迂腐透顶的赵胜,陈政真是欲说还休、欲哭无泪,缓和了一下情绪道:“秦国虽然没有派白起领兵,可那王陵、王龁和司马梗都是不容小觑的猛将,即使这次攻不进邯郸城,可也会围城数年之久。平原君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就要苦了邯郸的百姓了。”

“围城数年之久?吕老弟未免言重了吧?虞卿大人不日就将从齐国返回赵国,只要有从齐国借来的粮食,再加上与韩国、魏国、楚国达成的默契,哈哈,我就不信他几十万秦军能在邯郸城下耗几年时间。《孙子兵法》有云: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秦军翻越崇山峻岭长途跋涉而来,秦国的粮食能支撑半年就不错了。”

在场的众门客接连赞叹道:“平原君果然高见!佩服,佩服!”

正当赵胜得意之时,荀子拱手道:“平原君,方才吕老弟所言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呀!老夫在秦国亲眼所见,秦国上下法纪整肃,秦军更是个个骁勇善战。赵国在长平之战中死伤数十万人马,若秦国倾全国之兵来犯,邯郸城的安危只在旦夕之间,还望赵王和平原君明察才是。”

赵胜似乎急于转移话题道:“好好好!不管怎么说,荀子先生和吕老弟都是为了赵国着想,待虞卿大人从齐国归来之时,二位随我一同面见赵王,咱们共商大计。来来来,我替赵王敬诸位一樽,干!”

陈政见赵胜一副轻敌神态,心知多说无益,趁着席间一个空隙,起身道:“我等远道归来,不如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叨扰。”

赵胜酒兴正浓,正要挽留之际,陈政走上前去低声道:“平原君,还请借一步说话。”

席间众人一听,都识趣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客厅内只剩了赵胜和陈政二人。

陈政见左右无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简道:“平原君请看。”

赵胜接过竹简在桌案上展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是不明所以。

听完陈政的解释后,赵胜气得连声叫骂,又对陈政连连道谢,当即表示,即刻派人将名单上的“冯阿大、黑桃老K”们一网捞尽。

离开平原君府,陈政坐上赵胜的马车,与荀子、韩非和李牧向异人的住处而去。

此时,异人、毛遂和老仆人正在大门外频频张望、翘首以待,当见到陈政一行人在夜色中出现,异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陈政下了马车一看,毛遂怎么在这儿呢?门口的守卫怎么多了呢?

打发赵胜的马车回去,陈政坐进客厅一问才知,原来毛遂想要离开邯郸另谋高就,只等着陈政从咸阳回来见过一面后,便要卷起铺盖卷儿走穴去了。至于门口的守卫,乃是奉了赵胜的指令,突然增加了一倍的数量。

也不知毛遂是块金子被赵胜的三千门客给埋住了,还是毛遂本身是一粒沙子,反正此时的毛遂已经渐渐脱离了赵胜这颗恒星的轨道,变成一颗黑不溜秋的小陨石了。也难怪,赵胜身边数不清的各色人等,一个个争奇斗艳、争强斗狠的好似炫目的流星雨一般,就毛遂这个穷苦出身的小年轻,在这场争名逐利的马拉松比赛中,也只能看着被直升机悬挂着飞走、被小汽车中途搭载一程的队友们而黯然神伤了。

异人听说眼前这位吕大哥一趟咸阳之行,就把自己小鸡变凤凰、小蚯蚓画上舌头添上足变成小青龙了,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惊异,另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尤其是听说吕大哥还去看望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是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甭管自己将来能不能当秦国太子、当秦王,就眼下这次咸鱼翻身的逆袭,死也值了!

陈政看着异人,语气恳切道:“异人老弟,从今往后,不管别人看得起你、还是看不起你,起码咱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往后的日子就要挺起腰板儿做人,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更不是别人施舍的,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活得有尊严。咱绝不在看不起咱的人面前低头,也绝不在那些势利小人面前妥协,迟早有一日,咱要让他们变成地上的小蚂蚁,咱看不见他们,却让他们天天仰视咱、羡慕咱、永远够不着咱。”

异人用一双迷离的泪眼看着陈政,鼓足勇气般点了点头。

一旁的毛遂愤然道:“平原君府就是个小人扎堆儿的地方,什么三千门客,都是些虚有其表、阿谀逢迎之辈,若论真本事没一个能靠得住,论起溜须拍马、吹牛扯皮,那可是人才荟萃、个个拔尖儿,我毛遂岂能与他们为伍?!”

陈政心想,你也不见得咋地!天天一副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样子,在家照镜子看自己咋看咋美,出门看别人咋看咋不顺眼,地球上就剩你一个人蹦跶才能让你满意是不?!

“毛遂老弟,哥哥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若是觉得有道理呢,你就留下,若是觉得没道理,那就去留自便,如何?”

毛遂面带不以为然道:“大哥请说。”

“据你所说,平原君的那些门客都是不学无术之人,我看却不尽然。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和缺点,只不过有的优点大于缺点、有的缺点大于优点罢了,关键是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怎么去看。你若整日盯着别人的缺点又只想到自己的优点,那你走到哪里都会心中不平。咱要多看别人的优点、多学习别人的长处,多看自己的缺点、补齐自己的短板,这样你才能融入周围的环境。还有,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肯定不是孤芳自赏、鹤立鸡群的人,你就是再有能耐,别人都排斥你、抵制你、疏远你,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平原君把他的三千门客都解散,只重用你一个人吗?再有,你如今不被别人重视,甚至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儿,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儿。一来呢,你可以专心投入的钻研学问、提高本事,二来呢,你还可以借此机会看清周围的人,需知,人在高位时面对的都是笑脸,只有在低处才能看清每个人的真面目。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机会时要边充实自己、边等待机会,机会来了的时候要抓住机会、把握机会。若是整日怨天尤人、牢骚满腹,跟个怨妇一般,即使机会来了也会跟你失之交臂。Do you understand?”

异人拍手道:“这就是吕大哥曾说的‘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荀子手捻胡须笑道:“看来吕老弟的见识又有长进啊!”

陈政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也是被别人逼出来的一点拙见罢了。”

“哈哈哈哈!”荀子仰头大笑起来,目光如炬道:“世上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多如牛毛,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若是跟他们计较起来,那即使不把人累死、也要把人气死。老夫倒有一言赠与这位毛遂老弟。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也要与周围的人保持友善的关系,切不可恃才傲物、处处树敌,也就是说,即使是道不同之人,只要若即若离,保持安全的距离、坚守心中的定力即可。而那些小人呢?他们只会一味迎合别人,只要是符合他们利益的,哪还管什么善恶美丑、是非对错。老子曰: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诸位可知其意否?”

在场之人都一脸茫然看着荀子。

“哈哈哈哈!老夫却是在诸位面前卖弄口舌了。老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得到别人的恩宠、受到别人的欺辱,犹如受到了惊吓一般,这样的人就如同身患重病一般呐!”

韩非道:“还,还请先,先生指,指教。”

“哈哈!世人往往过于看重自我,面对得失荣辱岂能淡定从容呢?!将自我放到天地之间,与天地一体,又怎会患得患失呢?!鱼看到鱼饵便会趋之若鹜、受到惊吓便会四散奔逃,狗看到骨头就会摇头摆尾、受到驱赶便会狂吠不止。君子岂能与鱼犬相同呢?人家对你好、夸你几句,你就高兴地不知所以,对你不好、几句冷嘲热讽就让你心中久久愤愤不平,那你岂不是被别人所控制,你的自我又在哪里呢?将自己高兴还是失落、喜悦还是伤心交付给别人,那你只会随着心外的世界飘来荡去、飘忽不定,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安定和清净。一个喜怒无常、悲喜不定的人,不就是身患重病而不得自救之人嘛!”

陈政若有所思道:“我们作为一个平常人,心中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总是在乎自己在别人那里的评价和态度,总想着获取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甚至羡慕自己、恭维自己、崇拜自己,其实金钱和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终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内心获得充实、活出自己才是有意义的事啊!”

荀子道:“心中执着的东西越多,心就越不自由,受到的束缚和羁绊就会越多。只有到达宠辱不惊的境界,不被眼前和外界的东西所迷惑、所困扰、所左右,才能气定神闲、举重若轻,成为一个堪当大任之人呐!”

毛遂惭愧道:“听了先生和大哥的见解,使我拨云见日、如梦方醒啊!在二位面前,我确是浅薄了。过于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就会迷失自我、失去自我。回想起来,我毛遂真是枉活了二十多年。”

陈政一笑道:“老弟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若是不走就在平原君那三千门客里委屈一阵子,将来定有老弟绽放异彩的机会。”

毛遂接连摆手表示,留在邯郸,哪也不去了。

众人围炉畅谈到很晚,有荀子在场,自是妙语连珠、欢声不断。

陈政看着原本神色憔悴的异人,如今已是焕发了另一番神采,心中犹是欣慰。

第二天早上,众人用过早饭,陈政决定带异人到赵姬那里,觉得别人在场也不合适,于是打发李牧回家探亲去了,又让毛遂领着荀子和韩非在邯郸城中游逛一番。

荀子也是多年漂泊在外没有回到邯郸了,正好借此机会感受一下故乡的气息。

等到其他人走后,陈政招呼老仆人架起马车,带着异人往赵姬的府上而去。

赵胜派来的几个守卫也不敢多问,只好一路小跑,在马车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谁知走到一个拐角处,马车前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老仆人猛地勒紧缰绳,坐在马车里的陈政和异人差点儿被惯性带出车外。

异人刚想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却被陈政一把拉住,先在车厢里稳住心神、看看风向再说。

只听马车外一人叫嚷道:“你个老东西没长眼呐?看你把小爷给撞的,告诉你,你摊上大事儿了,你说怎么办吧?!”

老仆人跳下马车走了过去,辩解道:“小子,不是我的马车撞的你,是你撞的我吧?我的马车刚拐过来,你小子就迎面冲过来,还没挨着你哪,你就躺地上了,这过路的人可都看见了,你小子别想讹人。”

那位也不含糊,躺在地上朝周围指了指:“你们谁看见了?站出来!”

旁边还真走出两位来,举手道:“我们看见了,就是马车撞的你,没错儿,不能让他们跑了。”

老仆人也是无奈了:“你想怎么样吧?”

那人伸出右手、张开手指道:“五十万?你把小爷撞残疾了,少一个子也不行!”

第一百零九章 一拍即合

“多少?五十万?”老仆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咋滴?你把我肾都撞丢了,要你五十万多不?麻利儿的给钱!”

“你说你年纪轻轻、有胳膊有腿儿的,干点儿啥不好,跑大街上讹人,丢人不?”

“少废话!非逼我用大招儿是不?好,你等着!”那人站起身来,用头朝车轮子上撞了过去,随着“哎呀”一声,脑门儿上一个脓包应声而出。这还不算完,那人又将一条腿塞到车轮子下,从身上掏出个手机玩儿起了自拍。

只听那人道:“这回五十万也不行了,起步价,一百万。再不给我就用绝招儿了。”

车厢里的陈政听车外那人的声音似曾相识,隔着车厢的窗帘儿缝隙往下一看,哎呀,这不是嫪毐那厮嘛!怎么这小子还在邯郸城里晃悠呢?咋改行干起了碰瓷儿了呢?

老仆人从身上掏出一串铜钱来,在那人眼前晃了晃道:“你说你吧,也挺不实在的,我呢,也不是诚心撞你的,咱俩商量商量,你小子也别五十万、一百万的了,一口价,五十!”

“多少?”

“五十。”

“你把我撞成这样,我要一百万你就给我五十?”

“你就说要不要吧?”

“给钱!”

“同意啦?”

“嗯!”

“哎呀,给高了!”

陈政还在隔着窗帘儿偷乐,心想,赶紧打发这厮走人吧,免得在此关键时刻横生枝节。

哪知车厢里的异人冷不丁钻了出去,指着嫪毐道:“你,你,你岂有此理!”接着又看向老仆人:“给五个铜钱儿打发他走人,多一个子儿也没有。”

“哎呀?你是哪颗葱?敢挡小爷的买卖!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有你的,等着!”嫪毐从地上爬了起来,招呼旁边两人道:“兄弟们,给他们上绝招儿。”

那两人手中不知从哪冒出两根棍子来,照着各自的胳膊用力砸去,随着接连传来的惨叫声,棍子被扔到了路边,两人一左一右倒在了马车的两个轱辘前,嘴角还流出血来。

异人哪见过这阵势,慌忙呼唤道:“吕大哥,你快出来呀!”

陈政心中暗自叫苦,可也没办法,只好变换着腔调,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轻声道:“我看还是给他们五十钱,让他们走人吧。”

嫪毐也是急了:“啥?五十钱?想得倒挺美!没有五百钱休想过了小爷这一关。”

突然,嫪毐愣在了当场,停了片刻,猛地呼唤道:“韦哥儿?对!是韦哥儿的声音。韦哥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谁是你韦哥儿,你认错人了。”陈政在车厢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没错儿!越听你越是韦哥儿。韦哥儿,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的声音,你还是出来吧。”嫪毐连忙招呼车轱辘下那两位:“行了行了,收工了,今儿就到这里吧,休息,休息一会儿。”

那两位起身走到嫪毐面前,指着各自的胳膊道:“你看是不是把今日的帐结一下?”

嫪毐伸手夺过老仆人手里的铜串子递给其中一人道:“既然我遇到了韦哥儿,今后你们两个就跟我好好混,保管你们吃穿不愁。这些先拿去,我还有事儿,慢走不送!”

“韦哥儿长啥样儿,也让俺俩瞅瞅呗?”

“滚犊子!韦哥儿能随便让你们俩看吗?赶紧的,找个地方先把胳膊整利落去。”

那两人甩着胳膊,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陈政虽是一阵倒胃,还是把心一横,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正在这时,尾随在马车后面的守卫们赶了过来,一看眼前这阵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指着嫪毐道:“干什么的?竟敢拦吕公子和异人公子的马车,活腻歪了还是咋地?识相的赶紧滚蛋!”

陈政拦在中间道:“这小子年少无知、误入歧途,没事儿学人家出来碰瓷儿,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不必大惊小怪。”

异人愤然道:“不能轻饶了这厮!像这般好吃懒做、招摇撞骗的无耻之徒,杀一个便少一个。”

嫪毐却不理会他人,一脸兴奋看着陈政:“韦哥儿,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咸阳了,啥时候回来的?下回出门带上我呗?我给你鞍前马后、提鞋洗脚都行,你就让我跟着你呗?”

“你真想跟我?”

“韦哥儿,看你说的,我老想了。”

“想跟我也简单,今后不许再叫我韦哥儿,能记住不?”

“韦哥儿,哦不,那我该咋叫你呢?”

陈政沉吟了一下:“不如叫史提芬哥,如何?”

“史提芬哥?听着好奇怪,不过还挺顺口的。史提芬哥,那你同意我跟你啦?”

“……”

嫪毐突然跪在了地上,一脸诚恳道:“韦,哦不,史提芬哥,其实我还有一门手艺,我是赵国厨艺训练学院第105届的毕业生,我做的饭很好吃的。我好仰慕你,你有没有可能给我一个机会,就算让我做你的儿子都行。”

异人听嫪毐越说越离谱了,对守卫们道:“还不将这厮抓起来?”

陈政扭脸道:“我有说要抓他吗?”接着对嫪毐道:“你很想跟我吗?”

嫪毐嬉皮笑脸道:“是呀,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那好,我得先考验一下你。”陈政用手一指旁边的十字路口:“你站到那里大喊三声‘我是秦国人’去先。”

嫪毐也不含糊,喊就喊,谁怕谁?!

“我是秦国人,我是秦国人,我是秦…”

还没等嫪毐将第三句喊完,周围扔出无数石头和烂菜叶子,十几个在长平前线失去了男人的婆娘冲上前去,其中一个飞到嫪毐肩膀上,对着脑门儿上的脓包一通重拳,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把“街头霸王”里的大招全部使了出来。

陈政见此情景,急忙招呼异人和老仆人,跳上马车,继续开路。

守卫们看着现实版的街头霸王花们,也算是开了回眼,正在喜笑颜开、指指点点,猛地发现马车已经走远了,急忙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终于到了赵姬的府上。

陈政一看,咋有个人没精打采的站在门外呢?咋越看越像锤子呢?

离近了一看,可不是荆轲之爹嘛!

“锤子,咋在这儿站着呢?”

荆锤一抬头,看见眼前竟然是朝思暮想的吕大少爷,两只眼睛顿时被泪水模糊了,激动地颤声道:“主,主,主,主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咋回事儿?”

“还不是里面那个母,哦不,女主人给我整的!她可说了,一看见我就想起了主人你,所以只要人家不睡觉的时候我就得站到外面,刚开始就把我给冻感冒了,后来就给冻僵了,现在都已经冻傻了。主人,你可要救我呀!”

“岂有此理!没事儿,有我在,大胆的往里走,我看谁还敢让你站外面?!”

这时异人走了过来,看着陈政和锤子疑惑道:“这是?”

陈政拍了拍锤子的肩膀,一笑道:“异人老弟,你看看,啥叫做重情重义?!我出门没回来,人家就整日在外面等着,够意思不?牌气不?走,跟哥哥进去喝酒去!”

锤子听了一愣,却也不敢多言。

进了府门,陈政领着异人径直到了客厅,吩咐老仆人张罗酒菜,同时将大门紧闭,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政担心赵姬突然挺着大肚子进来笑了场,便教异人稍坐片刻,自己去去就来。

来到赵姬的房门前,陈政心情忐忑的敲了敲门,却不见什么动静。贴着耳朵一听,哎呀!咋这位战国女神还打呼噜呢?

敲门变成了砸门,终于将赵姬从女皇的大梦里唤醒了。

当房门打开,咦?这位大姐的身材咋还这么苗条呢?不会是…?陈政头上渗出汗来。

赵姬一见陈政,顿时大嚷大叫起来。

陈政条件反射般从身上掏出了华阳夫人给的玉牌,在赵姬眼前晃了两晃。

“这啥玩意儿?快让老娘一看。”

当得知那位秦国的公子异人已经鸟枪换炮,如今已被秦国太子的正夫人钦定为嗣子后,赵姬是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

神情恍惚了好一阵子,赵姬才从如梦似幻中回到了现实。

“那位异人公子在哪呢?秦国的太子和夫人不会给他订下婚约了吧?”

“妹子,我已经将他领来了,他就是你的菜,放心吧,谁也抢不走。哥就问一句,孩子没事儿吧?”

“看你说的,我有事儿也不能让他有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哥,你先去外面招呼着,可别让他走了,我,我收拾一下就去见他!”

“妹子,你咋还害羞了呢?你好像不是这脾气来着?咋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让我不适应了呢?”

“讨厌,还不快去?!”

陈政回到客厅,见异人正对着桌案上的酒樽发愣,忙上前道:“哎呀呀!让老弟久等了。来来来,今日难得就你我二人,哥哥陪你喝个痛快,预祝老弟早日返回咸阳。”

两个人面对而坐,边喝边聊,也是一番惬意滋味。

当异人再次想到自己的母亲夏姬时,不觉暗自神伤、长吁短叹起来。自己在邯郸为质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若是母亲得知自己投靠了华阳夫人,不知会为自己高兴还是伤心呢?

陈政多少猜到了一些异人的心思,也不好当面点破,只得激励道:“异人老弟,哥哥送你四个字,来日方长。再送你四个字,叫做苦尽甘来。当一个人的运气差到顶点的时候,那么反弹的时候也就到了,往后看,那可都是好日子了。你若是信得过哥哥,哥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耐心等待、沉得住气,我迟早会亲自带你离开邯郸、返回咸阳,将来秦国就是你的,到那时,你的母亲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我可答应过大哥,若是日后秦国是我的,那就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老弟能有这份心意,哥哥就满足了。啥你一半我一半的,这秦国也好,天下也罢,归根结底还是老百姓的。就算把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得震天响,还不是说走就走、说没就没了。就算是三皇五帝,他们也只是个人,也不是神,走到澡堂子里跟老百姓一样儿一样儿滴。不用吃饭,不用上厕所,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那才叫真本事。吃着五谷杂粮、照样打嗝放屁,就别装神弄鬼的忽悠老百姓,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哎呀!扯哪了这是?来来来,喝酒!”

两人刚举起酒樽,却见门口人影晃动,飘然间进来了一位仙女。

陈政一看,赵姬终于粉墨登场了。

“咣当”一声,异人的酒樽掉落在了桌案上,可此刻的他除了眼前的仙女,对其他一切都已是浑然不觉了。

异人的眼睛跟随着仙女的移动而漂移着,两个瞳孔好似变成了万花筒一般,不断变换着迷离的神采。

赵姬在出现之前,看来是下足了一番功夫,真是一副三月里来桃花开、翩翩蝴蝶寻春来的虹彩妹妹装扮。

“这位公子,还请满饮此樽,待我为公子献上一舞,以助雅兴。”赵姬已将异人的酒樽拿在手中,里面盛满了酒。

异人伸手去接,却和赵姬的芊芊玉手碰了个正着,这位从小在饥寒交迫、胆战心惊中度日的秦国公子顿时涨红了脸,两手哆嗦着不知所措起来。

待异人接过酒樽,赵姬移步来到客厅中间,起舞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此时的异人已经穿越成了蟠桃盛会上的天蓬元帅,哪还管什么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只管走上前去跟嫦娥姐姐诉说一下相思之苦。坐在至尊之位上的玉帝勃然大怒,好小子,竟敢调戏我的天花,这还了得!给我打下凡间,永世可以超生,每窝都让他生七八个小猪仔儿,让他因为拿不起儿子们的巨额彩礼、女儿们的天价嫁妆而痛苦爆炸而死!

“异人老弟,醒醒,异人老弟…”

刚刚被扔下凡间的异人回过神来,见对面的吕大哥正挥手呼唤着自己,再看客厅中间,已是空空荡荡、了无生机。

难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闻着客厅里令人荡气回肠、心神俱醉的香气,异人起身走到陈政的桌案前,拱手施礼道:“吕大哥,不知方才那位姐姐是哪家女子?芳龄几何?还望大哥成全于我!”

第一百一十章 欢喜冤家

陈政面露不悦道:“异人老弟,我成全你什么呀我?我是看在咱俩关系好才带你来这儿喝酒的,我这府上的女子怎能说成全你就成全你呢?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异人紧张道:“大,大哥,方才那,那位姐姐难道是大,大哥的女人?”

陈政一摆手:“老弟,哥哥我只见过祸不单行的,还没见过好事儿连连的。要说呢,这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能噎着。可这好事儿嘛,一旦连起串儿来,最后准变成坏事儿。所以呀,人在倒霉的时候要谨小慎微,遇到好事儿的时候更要收着点儿,否则非得出事儿不可。”

“大哥,我听明白了,是我太唐突了。”异人说完回到座位,低头不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方才那位女子只是这府里的一个歌姬,如今老弟身份贵重,这样的女子哪能配得上你呢?!老弟若有这份心思,包在哥哥身上便是,哥哥我在邯郸城里给老弟找个门当户对、才貌双绝的,如何?”

异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大哥的女人,哪管她歌姬不歌姬的,自己的初恋女友就她了。

“吕大哥,既然她不是你的女人,看在咱俩结拜兄弟的份上,何不…?”

“老弟,你别误会,我可是为你好。你要知道,长得好看的女人未必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方面的教训可太多了。美女也是人呐!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钱的男人可以满足她们的虚荣心,有势的男人可以给她们带来安全感,有才华的男人可以成为她们仰慕的对象。老弟,你自己说,这三样你占哪一样?”

“……”异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老弟,你是个老实人,找个太漂亮的媳妇我怕你hold不住啊!啥是好媳妇?哥告诉你,适合自己、既能跟你过好日子、更能跟你吃糠咽菜的女人才是好媳妇,长得漂亮只是脸上那一张皮而已,迟早变得皱皱巴巴。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再说吧!”

“……”

异人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大哥,我想清楚了,我还是想要美女。”

“得!你准是你爹亲生的。老弟,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可别后悔!”

“只要大哥能成全我,我绝不后悔。”

“将来出了任何问题,你可不能怨我。”

“吕大哥,我可以当场发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会怨大哥。”

陈政一伸手:“算了,你就别发誓了,哥哥相信你就是。既然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成全了你们的一桩好事儿,谁让我因为你的事儿已经倾家荡产了呢!”

异人兴奋地跳了起来:“吕大哥答应啦?!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哥,你看啥时候让我把那个姐姐接走呢?”

“看你那猴急的样儿!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

异人受到惊吓般瞪着陈政:“不过什么?大哥快说!”

陈政摆手示意异人坐下,缓缓道:“你如今在邯郸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那个妹子也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沦落至此。依我看,你们俩也算是同命相连,总得有个主婚人、证婚人啥的,简单履行个程序还是要得的。你说呢?”

异人眼睛转了两下,击掌道:“大哥,我有个好主意!”

陈政一愣:“啥主意?”

“大哥,你不是跟平原君很熟嘛,听说他手下的门客就有三千多人,我虽然不能把咸阳的亲戚朋友都叫到邯郸来,咱何不给那些门客一人送一份请柬,到时候份子钱都归大哥,等到还份子钱的时候我没准儿已经回咸阳了。嘿嘿!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陈政笑道:“没看出来,你小子挺会算账的嘛!我若是把信陵君、春申君那些门客都张罗过来,那岂不要摆上一万多桌?”

异人竖起大拇指道:“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咱让他们三个人挤一桌,那岂不赚大发了!”

陈政无奈道:“老弟,咱有点儿出息行不?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若是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别人可就把咱看扁了。就这种小家子气儿的人,日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儿。这样吧,你和那个妹子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哥给你们俩安排的妥妥当当,如何?”

异人嘟囔道:“我不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补偿一下大哥的损失嘛!”

“停!打住!哥虽然是个外来户,可也是个要头要脸的人,哥可不想让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来,喝酒,你的事儿交给我了。”

……

第二天晚上,异人的府上从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而大门里面却是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在陈政的安排下,一场世纪婚礼即将在战云笼罩的邯郸城中悄然拉开帷幕。

老仆人屋里屋外的忙活着,客厅内,陈政和荀子、韩非、李牧欢声笑语的聊着,一旁的毛遂坐在那里,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不知在默默嘀咕着什么。

此时,异人正在房间里独自调整着紧张的情绪,每当想到那个让自己情窦初开、一见钟情的美女即将坐着马车来到这里,胸膛里的小心脏就“突突”的跳个不停。

过不多时,锤子驾着马车到了,赵姬头上罩着盖头,由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门外的守卫们却是傻了,这个秦国公子咋就突然转运了呢?听说人家已经成了秦国大太子的小太子,眼下又从天而降了一个大美女,他咋不变成被哪吒抽筋剥皮的龙王三太子呢?这也太让人妒火中烧了吧?!

虽然陈政给这些守卫专门安排了好酒好菜,每人还发了一条能在脖子上绕好几圈儿的钱串子,可还是有人消失在了夜色中,看那奔跑而去的方向,显然是平原君府无疑。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也已就位。

此时此刻,毛遂站在客厅正中的位置,两旁分别坐着陈政、荀子、韩非和李牧。

毛遂看着站在面前的异人和赵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勒滴森安…,安…,安得姐们儿们,大家晚上好!在这个月色朦胧、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欢聚一堂,共同参加嬴异人先生和赵姬女士的婚礼,这样的时刻是多么美好呃!下面,有请本场婚礼的证婚人荀子先生闪亮登场!”

荀子朝大家挥手示意着走了过去,站在毛遂身旁朗声道:“今晚能够参加异人公子的成婚之礼,我感到非常荣幸。大家知道,异人公子为了秦赵两国的友好而不远千里来到邯郸,他就是和平的使者,他就是和平的希望!不过,这个…,虽然异人公子在邯郸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异人公子已是今非昔比,他日回到秦国,定可咸鱼…,哦不,定可一展宏图、大放异彩!这位赵姬女士嘛,也是邯郸城中的大家闺秀,不但长得花枝招…,哦不,是长得花容月貌,而且还是个冰雪聪明的好姑娘。他们两个的结合,真是比翼双飞、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造地设。我敢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俩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毛遂扭头对着荀子低声道:“先生见过这位妹妹?”

荀子挤挤眼,悄声道:“没见过!我这些词儿跟你一样,都是吕老弟给准备的。只有最后这句是我灵机一动、临场发挥的,怎么样?还行吧?”

“先生最后这句简直就是点睛之笔,佩服,佩服!”毛遂说完,挥手示意荀子回到座位。

“下面,有请本场婚礼的主婚人,同时也是异人先生和赵姬女士的大媒人上台发表感言,大家欢迎!”

陈政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站了起来,刚走两步,不知怎的绊了一跤,差点儿摔在地上。

李牧对韩非道:“吕大哥好不容易把这位表妹嫁了出去,咋看着有点儿紧张了呢?”

韩非一笑:“听,听吕大,大哥咋,咋说。”

陈政站在当场,镇定了一下道:“方才荀子先生说到生大胖小子的事儿,我先补充两句,这孩子嘛,还是要生的,而且还得抓点儿紧,不然…,不然…,不然没等咱们喝上孩子的满月酒,异人老弟或许就回咸阳去了。还有,如今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啥男的女的,只要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是最好的。我听说有的人还没等孩子生下来就一通照来看去,发现怀的是女孩儿就打针吃药的祸害自己的亲骨肉,这是什么?这简直是没有人性!简直是丧尽天良!就算是生了个男孩儿,日后也不乏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把亲生父母抛弃不管的小畜生!若是生了个女孩儿,日后却是关心照顾父母、给你们养老送终的贴心小棉袄。”

毛遂见陈政越说越激动,侧了侧身子低声道:“吕大哥,扯远了!”

“哦…,对!今晚是异人老弟大喜的日子,咱们言归正传。想当初,我跟异人老弟也是萍水相逢,若不是跟着那个苏代去了趟咸阳、又跟着他来到邯郸,没准儿我这会儿正在卫国…,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也是拜那位苏代所赐,我在邯郸城偶遇了这位赵姬妹妹,当初刚一见面,她便拜托我介绍一位年龄相当、为人本份的公子,什么权势地位的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做生意的就行。也就是昨日,异人老弟对这位妹妹一见倾心,他们两个是一见钟情,这我还有啥说的,趁着荀子先生和韩非老弟还没启程去齐国,还不赶忙张罗了这件事,也算是让异人老弟喜上加喜,彻底忘掉当初的种种境遇。闲话少叙,这就进行下一项,交换信物。”

老仆人伸手将两枚金戒指递给了陈政。

“按照西域的风俗,新郎新娘要交换个信物,昨日我便在金铺里定制了这两枚戒指,在戴戒指之前,还要问上几句。”陈政看着异人道:“异人老弟,你愿意娶赵姬为妻吗?”

“我当然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愿意!”

陈政又转向蒙着盖头的赵姬:“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我愿意!”

“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愿意!”

陈政将戒指递到异人手上,握着异人的手,语重心长道:“老弟,今后你要好好…”

“吕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是,我是说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异人也是无语了。

“我宣布,自今日起,你们正式结为夫妻,希望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异人老弟,请将戒指戴到新娘的无名指上。”

“吕大哥,啥是无名指?”

赵姬猛地掀开盖头,一把抢过异人手中的戒指,喊叫到:“你们啰哩啰嗦的,还有完没完了?!为了等你最后那一句,都快把老娘憋死了!既然我和这位公子已经结为夫妻,那这戒指我先收着,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还等着入洞房呐!”

毛遂道:“新人还没拜天地呢!”

赵姬一挥手:“拜哪门子天地?我们俩又不是拜把子,下面的环节就省省吧。”

李牧朝韩非一撇嘴:“得!待会儿洞房也闹不成了。”

赵姬指着异人的鼻子道:“既然你娶了老娘,那我就跟你说说规矩,从今往后,你在咱这家里,要做到剩菜剩饭全吃、脏活累活全干、衣服袜子全洗、好话坏话全听、工资奖金全交,每月给你十个铜板零花钱,出门去哪都要提前跟老娘打招呼,未经许可不得与别的女人有任何来往,记住了不?!”

异人还在哀怨地看着陈政,却被赵姬连拉带拽的走了,远远传来一声呼唤:“大哥救我!”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突然从门外传来了赵胜的声音:“好你个吕老弟,异人公子有这么大的喜事你却不叫上我和廉老将军,却让我们两个主动上门讨得一口酒喝,真是太不够朋友了吧?”

走在赵胜身后的廉颇道:“吕老弟回到邯郸也不去我那府上看望哥哥,若不是平原君顺道儿知会于我,老夫却要错失了一场喜酒!”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童叟无欺

对于毛遂的突然消失,陈政的心中倒是有几分理解。当一个人不被上司看重,甚至被上司遗忘时,主动退避,不失为一种聪明的表现。其实就毛遂眼下的处境来说,不外乎两种选择,一种是黯然离去、另谋出路,一种是耐心等待翻盘的机会,有朝一日能一举扭转被动的局面。

陈政将赵胜和廉颇引入席间,心情在放松之余,却有一丝沉重。

几樽酒过后,陈政望着廉颇,语气恳切道:“廉老将军,秦国大军不日就将兵临邯郸,不知老将军有何退敌之策?”

赵胜一摆手:“我说吕老弟,我和廉老将军来此喝酒,你如何提起此事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秦军远道而来,我赵国以逸待劳,又有东方五国遥相呼应,何愁秦军不退。哈哈哈哈!”

陈政穆然道:“秦国数十万大军若是长驱直入、猛攻邯郸,即使他们后勤补给一时难以为继,难道邯郸城在秦军的强攻之下,敢保万无一失、不被破城吗?”

“哈哈哈哈!”赵胜仰头大笑道:“他秦军来的越多越好!老弟,你是个生意人,这打仗嘛,你却是个外行。你想想看,秦军的粮草要翻山越岭、千里跋涉才能到达这里,一趟下来要多少粮草才能保证秦军不饿肚子?我敢说,就算秦军打到邯郸城下,也绝不会超过半年时间。哈哈哈哈!几十万秦军人吃马嚼的,还不把嬴稷那个老不死的吃哭了?哈哈哈哈!”

廉颇斜眼看着赵胜道:“平原君,老夫记得你曾去过秦国,如今的秦国早已不是当年的穷乡僻壤、蛮荒之地,自从秦国变法以来,秦国的国力远超关东六国,更何况他们还有蜀郡这个沃野千里的粮仓。依老夫看来,几十万秦军来势汹汹,打个三年五载也在意料之中啊!”

赵胜一惊:“三年五载?不会吧?邯郸城里的粮食满打满算只够一年之用,若真如老将军所言,那…,那…,那当如何是好?”

陈政提醒道:“平原君,你不是说虞卿大人去齐国借粮了吗?”

“对对对!”赵胜释然道:“有了齐国借来的粮食,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一旁的荀子低声叹息道:“凭虞卿大人的面子,恐怕齐国未必答应借粮之事啊!”

李牧一拱手:“先生何出此言呢?”

荀子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赵国人。不瞒诸位,那齐王田建年纪尚轻,且胆小怕事、胸无定见,借粮之事还要君王后做主,可那君王后哪里会有救赵国就是救齐国的眼光,她只会顾虑齐国眼前的利益,怕是不会出手相助啊!”

韩非不解道:“赵,赵国乃齐,齐国之屏,屏障,难,难道君,君王后和,和齐王想,想不到这一,一层吗?”

荀子一笑道:“若是天下人都有你我这般见识,那秦国也只会躲在关西偏安一隅了。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这见识有高有低,人嘛,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你就是说他、劝他、救他,他也是执迷不悟、昏迷不醒,甚至还会以怨报德、反唇相讥,这个错在谁呢?”

陈政笑道:“这个错在说话之人。有见识的人只会跟有见识的人说有见识的话,若是跟没见识的人唠唠叨叨,那这个说话的人本身就是个没见识的人。”

廉颇扯开嗓子道:“吕老弟说话绕来绕去,啥有见识、没见识的!若是有蔺上卿在,那秦国也奈何不了赵国,哪还有这般烦心之事。来来来,喝酒!”

赵胜一脸尴尬地伸手拿起酒樽,心想,你个廉颇把蔺相如抬出来,是不是故意当着这些人的面说我赵胜无能呢?!

李牧也是心情不爽的看着廉颇,谁说虞大人就会无功而返?难道赵国没有蔺相如就国中无人,只能等着灭国了吗?!

陈政的眼睛在赵胜和李牧脸上扫视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老廉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看来,在外面说话既不能背后议论他人、说别人的闲话坏话,说别人好话时也要加一万个小心。那个被你说好话的人不管在不在场,可难保在场的其他人跟这个人有仇有怨的,当你把某个人说成一朵花儿时,没准儿已经有人对你咬牙切齿,让你平白无故地惹祸上身了。

陈政又回想起周王室太庙里那个三缄其口的铜人,管住嘴不但能避免招惹是非,关键时刻还有救命的功效。在有些场合下,别人会义愤填膺甚至是墙倒众人推的说某个人的闲话坏话,如果你这个时候人云亦云甚至还添油加醋一番,事后即使你不出卖别人,也一定会有人出卖你,最后你反倒成了那个点火煽风的人,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反过来讲,如果你当着别人的面夸赞某个人,那也很有可能将他人之间深埋的仇恨和怨气蔓延到自己身上。所以,说别人好话同样会带来不可预见的后果。

人际交往永远是复杂的,同时也是简单的,只要记住:有些场合压根儿就不参与,有些人压根儿就不来往,有些话压根儿就不听。即使有些场合、有些人、有些话无法避免,眼睛不得不看,耳朵不得不听,可嘴上的开关还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这三句话也许是一个人身处复杂环境中最好的回答。

陈政朝廉颇拱手道:“无论如何,邯郸城的安危还要仰赖老将军。只要能保得城中百姓免遭秦军荼炭,在下必当倾尽全力。”

廉颇手捻胡须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老弟。哈哈哈哈!秦军此番重整旗鼓,必是要灭了我赵国而后快。莫说邯郸城中有个什么秦国公子,他就是秦国太子也免不了秦赵两国的一场生死大战。为了死在长平的四十多万赵国将士,老夫拼上性命,秦军也休想迈进邯郸城半步!”

“听老将军方才提到蔺上卿,难道…?”

“老弟想到哪里去了!如今蔺上卿虽是卧床不起,可还有一口气在。只是…,唉!不说也罢!”廉颇看了赵胜一眼,随即低头叹息起来。

什么情况?陈政疑惑地看着赵胜。

赵胜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

廉颇愤然道:“什么没什么!老夫若不是看在你平原君的面子上,定要烧了那家医馆,也免得蔺上卿躺在家中被人耻笑!”

陈政不解道:“什么医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廉颇惨笑一声:“亏得蔺上卿曾经跟着先王一场,如今真是世态炎凉,人情薄如蝉翼一般啊!吕老弟有所不知,在这邯郸城中有家医馆,在七国之中也是名声在外、首屈一指,可就连蔺上卿想要住进去调养身体,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前几日我去探望之时,居然听说蔺上卿刚刚排到飘59位,真是气煞人也!”

李牧插话道:“啥是飘59位?”

廉颇解释道:“小子,不知道啥是飘59位是吧?老夫告诉你,就是医馆里没有地方,你就得在外面等着,排到第59位的时候才能轮到你。”

陈政一愣道:“凭蔺上卿在赵国的资历和人望,让那些名医上门诊治不就得了,哪里还要住到医馆里面呢?”

谁知廉颇更来气了:“名医?不过是一帮势力之人罢了。他们往王宫和平原君的府里跑得倒是很欢,哪里还记得赵国有个蔺上卿!那帮人只会整日围着王亲国戚团团转,不就是想趁着看病的机会给自己办点事儿嘛!”

赵胜急忙解释道:“人家名医也是忙嘛!若不是我在当中说话,蔺上卿还在二百多位后面飘着呐!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那府门非要被人挤破了才算完。”

陈政听了蔺相如的境遇,心中不免感慨一番,看似不经意地询问了那家医馆的方位,决定第二天自己亲自去探个究竟。

席间众人你言我语,不觉已是夜色深沉。

送走了赵胜和廉颇,陈政带着荀子、韩非、李牧,由老仆人和荆锤驾着马车,回到了赵姬的那座宅子。既然赵姬已经搬到了异人那里,这座宅子自然物归原主,俨然成了陈政的私家会所。

锤子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段日子以来受尽了那位赵家大妹子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终于回归到了主人身边。

……

天刚蒙蒙亮,陈政唤醒了李牧,两人一路步行,直奔医馆方向而去。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医馆还没开门,门外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男女老少,现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小孩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陈政看了一眼李牧,询问道:“这地方你来过吗?”

“咋没来过!这可是天下名医荟萃的地方,若是不托个人情儿,就算再有钱也别想跟名医见上一面。”

“你说的托人情儿就是找关系呗!”

李牧一愣,随即笑道:“大哥说话就是不一样,现如今不找关系啥事儿也办不成,更别说找名医看病了。”

正在这时,一人鬼鬼祟祟来到两人近前,悄声道:“二位,来看病的吧?看这样子,你们是没找着人吧?待会儿我把二位领进去怎么样?找我,二百个铜钱儿,童叟无欺!怎么样?”

陈政一看,眼前这人不就是一黄牛嘛!

“我们俩不是来看病的,我就是来问问,想要到这医馆里调养调养,有没有不用飘就能住进去的路子。”

黄牛一抬眼:“哎呦!这位公子还真是不知道眼下的行市。想要住到这里面调养身体的,就算拿百八十个金饼子也别想!蔺相如,听说过没?想当年多么牛气冲天的人物,你猜怎么着?没准儿他排到棺材里也排不进去。”

李牧一瞪眼:“怎么说话呐?你他奶奶的才进棺材呐!滚一边儿去。”

黄牛一撇眼:“这就急眼啦?行啊!有本事你住进去让咱爷们儿瞅瞅,嘿嘿,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刚开始都跟爷似的,觉得自己有几个臭钱儿就了不得了,你们俩能跟里面的名医见着面儿我就爬着走。”那人用手一指周围的人群:“看见没?这些人可都是在外面飘着的,什么燕国、韩国、魏国,反正是哪国人都有,还不得住在驿馆里等着。我也不妨告诉二位,其实看病抓药花不了几个钱儿,就这等着看病的功夫,一家老小在驿馆里吃喝用度,没准儿还没见着名医,就端着个破碗要饭回去等死了。”

陈政不屑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小爷我今日是来见这医馆的馆长的,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见馆长?二位,回见吧您嘞,我就等着你们俩撞一鼻子灰再来求我。”黄牛朝陈政和李牧一摆手,一脸奸笑着走了。

李牧扭头看着陈政:“今日大哥来此,是为了蔺上卿的事儿吧?!”

陈政盯着医馆紧闭的大门幽然道:“今日若是不能给蔺上卿讨到个说法,我便替廉老将军烧了这家医馆。”

等了片刻,医馆大门豁然敞开,七八个大汉众星捧月般跟着一人走到了门外。

医馆外等候的人群瞬间包围了过去。

只听那人高喊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今日只有一位名医坐诊,只接待三位有预约的病友,其他人改日再来吧。”

眼看着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冲了进去,其他人垂头丧气地散开了。其中有人愤然道:“在附近驿馆的地下室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连个名医的影子也没见着,只见到老鼠钻来钻去了。难道要我们变成老鼠才能见到名医吗?!”

陈政拽了一下李牧的衣袖,两人朝医馆大门走了过去。

那黄牛躲在医馆门外不远处观望着,当看到陈政和李牧走向了医馆,脸上浮现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小样儿!没有预约,没有熟人儿,还敢说来这儿见馆长,省省吧亲!

出乎黄牛意料的是,不远处那两人与医馆的人交涉了几句后,竟被医馆的人点头哈腰的迎了进去,这是什么滴情况?!

一个时辰过后,黄牛正在医馆外面靠着墙根儿、揣着袖子、流着鼻涕打盹儿,突然感到地面在发生微微地震动,慌乱中扭脸看时,却见赵王那辆邯郸城里独一份儿的六马力奢华镀金限量版的马车闯入眼帘。马车的后面跟着一百多人的王宫皇家卫队,在一个中年将领的指挥下,迈着整齐的步伐而来,顷刻间包围了医馆。

黄牛的鼻涕瞬间与地面发生了接触。

揉眼再看,那个号称要见馆长的帅哥儿出门坐上赵王的马车扬鞭而去了。

另外那个帅哥儿拎着一个名医的脖领子走了出来,与中年将领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随即留下十几个大兵守住了医馆的大门,押着那个名医在一阵尘土间消失不见了。

惊魂未定的黄牛伸出右手朝自己的脸上狂扇了几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后想要站起身来,怎奈四肢已几乎不听使唤,只得瘫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地回味着、思索着、冥想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虚席以待

话说陈政和李牧来到了医馆门前,医馆那人朝七八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随即厉声道:“干什么的?没有预约就一边儿待着去!”

李牧迟疑着刚想开口,陈政傲然道:“我们可是从咸阳一路来此,想不到一个区区的赵国医馆竟这么大排面。也罢,我们等到秦军破城之时再来也不迟。”

陈政刚要伸手拉住李牧转身离开,那人挥手示意大汉们退下,正色道:“看来这位公子倒是颇有来头,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自称是秦国人,你就不怕我报官抓了你吗?”

“你敢吗?你也不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哈哈哈哈!”陈政一边笑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明晃晃的黄金路牌儿。

“哎呦!二位里面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人哈着腰,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

陈政也不客气,挥手招呼李牧走进了医馆,四下看时,里面空间甚是宽敞。

“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见教?”

“谈不上什么见教。”陈政打量着医馆里面的房间和陈设,随口道:“听说想要住进你们这里调养身体,还得在外面飘上很长时间才能排到,可有此事?”

那人警觉地看了一眼陈政,随即笑道:“若是秦王他老人家想来这里调养,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可眼下秦国和赵国剑拔弩张的样子,怕是我们这里也没有那个福分不是?!”

陈政一听,此人不但是所答非所问,而且话里话外无懈可击,却也不可等闲视之。

“你们这医馆的馆长可在?”

那人一拱手:“这位公子,实不相瞒,我们馆长带着他的学生去韩国了。”

陈政一笑:“韩国?你们馆长还会做整形手术?”

“整形嘛,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们馆长确是名满天下、妙手回春的当世神医。”

“既然你们馆长不在,那副馆长呢?”

“我们这里有十几位副馆长,他们也都是各有专长的名医,不知公子问的是哪一位?不过,副馆长们也都带着学生出门了。公子若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陈政疑惑道:“你们馆长、副馆长不在这里好生接待病人,带着学生出去乱跑什么?你没见外面等着那么多人要见名医吗?”

那人一笑道:“馆长也好,名医也罢,他们也是人呐!若是每日守着门外那些没钱还要找名医看病的人,我们那些馆长还怎么住占地十多亩的房子?还怎么出门坐马车?还怎么送孩子到国外去念书?他们既没有机会当官儿捞油水,又不屑于摆摊儿做生意,再不靠着自己的手艺赚些外快,将来靠什么?如今这人老了若是没个积蓄,那些儿孙怕是要将老人推来推去,最后不露宿街头就不错了。”

“行了!挣外快就是挣外快,哪里搬出这么多借口。等你们那些馆长回来,你也不妨转告他们,无论在哪里治病救人都没有错,凭着自己的手艺挣钱也无可厚非,但是,一个行医之人最可贵的是有一颗仁爱之心,千万不能掉进钱眼儿里爬不出来,要多想想世上有多少寻常百姓正在忍受病痛的折磨,又有多少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病而家徒四壁甚至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他们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一个为了钱而疲于奔命的名医不是好名医,能急人之所急、救人于危难的医者才是扁鹊的传人。”

“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二位来此究竟所为何事?”那人显然把陈政方才的一番话当成了耳旁风。

“实话告诉你,我家秦王近日偶感不适,听说你们这家医馆倒是有些名声,特地派我来此是想请几位名医到咸阳小住几日。”

“二位来的可真是不巧,我家那些名医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人接着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听说咱们秦军就快打过来了,到那时,可别忘了让秦王他老人家在我们这里多住些日子,也好让名医们给秦王会诊一下子。”

陈政边往里走、边问道:“听说赵国的蔺上卿想要来此调养还要在家飘着,可有此事?”

“公子的消息果然灵通。那蔺相如在赵国确是曾经风光一时,可如今先王早已不在了,他过去那点事儿成了老黄历,无权无势的一个糟老头子,他不在家等着谁在家等着?!再说了,能来我们这儿看病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就这些人我们都应接不暇了,就算我们可怜他,那也是有这个心、没那个力不是?!”

李牧刚要开口反驳,被陈政一个眼神制止了。

三人走到后面一座院落当中,只见一排房子前,有两个须发皆白、年逾古稀的老者正在一棵树旁晒着太阳、饮茶对弈。

那两个老者仿佛沉浸在围棋的博弈之中,对走到近前的三人却是毫无理会之意。

“望诸君,该你了。”一个老者催促道。

“你个老不死的催什么催?别忘了,你昨晚拉了一裤裆还是老夫帮你收拾的。”

“哎哎哎!你这么说我可要跟你掰扯掰扯了,我房间里那两个金饼子是不是你个老东西偷走的?除了你,我都想不起第二个人来。”

“安平君,那可是咱俩下棋说好的,你若是不赖账,我能自己去拿吗?!”

望诸君?安平君?陈政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即然这两个老者能住在这里,八成是赵丹的宗族长辈罢了。

陈政指着院内的一排房子道:“难道这些地方都住满了吗?”

“既然这位公子远道而来,我也不妨直言相告。眼前这些房子可是我们这里的贵宾区,普通病房那边儿连房顶和院子都挤满了人。”

那人伸手挨个介绍起来。

“那一间,没住人,不过是给赵王他老人家留着的,别人谁也住不得。”

“那一间,没住人,不过是给王宫里的宦者令留着的,赵王若是偶感风寒来此小住,身边也不能少了人伺候不是?!”

“那一间,没住人,不过是给伺候宦者令的小公公留着的,宦者令年纪大了,身边少不了个跑腿儿之人不是?!”

“那一间,没住人,不过是给王后留着的,旁边那两间自不必说,是给王后的侍女还有侍女的丫鬟留着的。”

“那一间,没住人,不过是给平原君留着的,他老人家可是说了,只要赵王哪天住到这儿了,他就算没病也得装成有病来这儿陪着。”

“那几间,没住人,不过是给马车司机们留着的,若是赵王他们临时出门,那马车也得随叫随到,不能让赵王他们等着不是?!”

……

介绍了半天,前面的十几间房子都是虚席以待,成年八个月的不见一个人影儿。

“其余那几间呢?”

“嘿嘿!那两间,瞧见没?本来是给楼缓和赵郝两位大人留着的,后来听说他二位去了秦国,现如今被楼昌和郑朱两位大人占住了。至于最后那两间嘛?”那人朝院内的两个老者努努嘴:“瞅见没?那两位为了凑到一起下棋,在这儿住得可是老起劲了。”

陈政扭脸看着李牧:“为何这里没有虞卿大人的房间呢?”

没等李牧说话,那人一笑道:“公子对赵国的大人们真是门儿清啊!不过也有二位不知道的事儿。我们贵宾区的房子甭管住不住,那可是每日一个金饼子的价儿,概不赊账。就虞卿大人那样儿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我们就是请他来,他也住不起不是?!”

李牧把眼一瞪:“虞大人的为官之道岂是你这等人能知晓的!”

下棋那两个老者抬头瞄了陈政和李牧一眼,只一瞬间,又低头凝视着棋盘。

陈政愤然道:“一个房间一日便要一个金饼子,你们咋不出去抢呢?!”

谁知那人一笑,凑到陈政耳边轻声道:“我们是要一个金饼子,可在王宫会计那里倒倒手,帐面儿上显示的可是两个金饼子。赵王他们都不心疼,大家有钱赚,又没有抢老百姓的钱,何乐而不为呢?您说是吧?”

“放屁!赵王的金饼子都是从老百姓身上一刀一刀刮下来的,跟他奶奶的凌迟差不多了!你们就连起手来可劲儿作吧,迟早有一天作死你们!”陈政指着那人的鼻子:“麻利儿的把楼昌和什么郑朱的房子腾出来,一间留给蔺上卿,一间留给外面的百姓。至于那些空着的房子,等我见了赵王,自然有所理论!”

那人却是急眼了:“这位公子,你究竟是哪头的?这赵国的事儿跟你有关系没?再说了,现如今楼昌和郑朱两位大人在赵国如日中天,我们这开门做买卖的,你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引火自焚不是?!”

陈政一挥手:“别一会儿不过、一会儿不是的了,你惹不起、我惹得起!就照我说得办,出了事儿也轮不着你们,有我顶着便是。”

那人的脑子也是乱了:“你们是咸阳来的,为何要给蔺相如看病呢?就不怕他老人家身子骨利索了,一口气儿把咱秦国大军给吹回去?”

“我家秦王跟蔺上卿有交情,你管的着吗?你若是不照我说的做,待他日秦军进了城,定要将此处夷为平地!”

那人一脸苦相道:“这,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陈政猛地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不是说今日这医馆里有一位名医吗?你若是做不了主,就去将他唤来。”

当得知那位名医正在给病人看病时,陈政和李牧跟着那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外。

陈政隔着门缝往里一看,只见里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从身上掏出一个大钱串子,正要往另一人的手里塞去。原以为另一人会假装推挡一番,结果完全出乎陈政意料,另一人直接伸脖子将钱串子挂在了脖子上。

挂着钱串子那人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明日还让你进来便是。只是日后千万不要再吃燕国那边儿的仿制药,吃出问题可没人对你负责。我这儿的药虽然贵个百八十倍,可保证是正品行货,吃死你全额退款。对了,我这儿刚来了一批保健品,你回去让全家人都用上。跟你说实话吧,这批保健品可是王宫专供,在我这儿也就是倒倒手分文不赚,算你有福气遇见我,谁让咱俩投缘呢!你说是吧?”

“这,这保健品咋卖?”

“谁说要卖给你了?你知道这东西在外面有钱也买不来不?我这可是帮宫里的人卖给自己人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听明白了不?啥也不说了,三盒一疗程,一个疗程三天,一个金饼子,怎么样?你就回家偷着乐吧,就你这病,怎么说也得先吃上十个疗程。”

“这…,这…”患者头上冒出汗来。

“去去去去去!你看你那有钱装穷的样儿。就当我方才啥也没说,就当我没交你这个朋友。这样吧,你看你也挺忙的,我呢也还有事儿,今后你也别来找我了,就这样吧。”

钱串子将另一位推了出去,一看门外三人也是一愣,对医馆那人道:“不是说好今日只看三个号吗?这两位是你的熟人儿?”

医馆那人凑过去一阵窃窃私语,再看挂钱串子那位,眼睛珠子在眼眶里正转了八圈儿又倒转了八圈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呀!我说呢,原来二位是咸阳来的贵人。那还有啥说的,快快快,里面请!”钱串子朝医馆那人道:“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忙你的去吧。”

陈政和李牧对视了一眼,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三人坐定,钱串子看着面对而坐的陈政和李牧,神秘一笑道:“二位从咸阳来?听说还带着秦王的黄金路牌儿?能让我瞅一眼不?”

陈政拿出黄金路牌儿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不屑道:“你们这儿的情况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咱也别废话了,待会儿你们给蔺上卿腾间房子,我呢,这就去蔺上卿府上,该拿多少金饼子尽管找我便是,就这样吧。”

钱串子急忙一抬手:“且慢!”

陈政一愣:“怎么个意思?”

“二位既然是秦王的人,蔺上卿的事儿嘛,好商量。谁让蔺上卿当年因为个和氏璧和瓦盆儿惹秦王他老人家不高兴来着。像蔺上卿这样的人才,偌大一个赵国确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秦王当然不会忘了,没准儿等秦国灭了赵国,他老人家还能再现当年风采也说不定。”

“算你明白!”陈政说完,便要站起身来。

钱串子又一抬手:“公子稍安勿躁,等我把话说完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钱串子嘿嘿一笑:“蔺上卿的事儿呢,好说!不过,有个人不知二位可认得否?”

陈政不耐烦道:“少啰嗦,快说!”

“此人姓吕名不韦,前些日子听说他去了咸阳,不知二位可见过此人?”

陈政脑子里一闪,一笑道:“我当你要问何人,原来是那个贩贱卖贵的商贾之人。咦?此人是不是已经回邯郸了?”说到这儿,陈政扭脸看着一旁的李牧。

李牧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该点头YES还是摇头NO了,含混道:“哦…,回了还是没回呢?”

陈政看着钱串子:“那个姓吕的往来游走、居心叵测,听说此人曾劝赵王跟我秦国赖账,又不知为何跑到了咸阳,这种人还是少去招惹为好。难道名医认得此人?”

“哈哈哈哈!”钱串子笑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片刻,回转身道:“看来二位是自己人。敢问二位,赵郝大人在咸阳可好?不知为何,我已多日没了赵大人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图穷匕现

听钱串子的嘴里竟然冒出赵郝的名字,陈政心中飘过一丝凉气,当即决定侦查一番,摸一摸此人的底细。

陈政注视着钱串子的眼睛,一边观察一边道:“赵大人也算是识时务者,若是赵国的各位大人都有他那样的见识,哪还有什么长平之战,秦赵两国何至于再开战端呢?!”

钱串子一脸肯定地连连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可赵大人如今在秦国…?”

陈政一摆手:“看来你与赵大人交情不浅呐!放心吧,如今赵大人可是深得我家范丞相器重。对了,他不是前不久刚从邯郸返回咸阳嘛,我和他在咸阳还见过一面,范丞相还把赶制云梯的任务交给了他。”

“哦~!怪不得最近没有了赵大人的音讯,原来是有重任在肩。不过,听说赵大人的行踪飘忽不定,公子如何与他见过面呢?”

“哈哈哈哈!”陈政听出此人还在试探自己,随即大笑起来:“赵大人既然已经弃暗投明,就算他再怎么来无影、去无踪,在咸阳城里总要见我家范丞相吧?!范丞相可是说了,只要赵大人帮助秦国灭了赵国,他日在秦国必将飞黄腾达、富贵逼人。莫说是赵郝大人,就是楼缓大人那里,我也是常来常往。”

钱串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哎呀!看来公子在范丞相那里也是深得信赖,失敬,失敬!想当初,楼大人和赵大人为了秦赵修好、为了赵国百姓,可真是殚精竭虑、舍身忘己啊!不成想从小小的卫国来了个姓吕的,放着现成的生意不做,偏偏跟着赵胜在赵王面前一通胡言乱语,害得楼大人和赵大人一气之下远走秦国,那个吕不韦真是害群之马、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就算千刀万剐也是便宜了那小子。”

陈政扭脸看了一下李牧,用微笑的眼神传递了一个无声信号:不要动,看我的。

本来内心已升腾起火焰的李牧瞬间归于了平静,面无表情的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政伸手示意钱串子坐下,笑道:“别激动嘛!气大伤肝,因为一个商贾之人气坏了身子,那可真是不值。想不到你作为一个堂堂的名医,还这么关心国家大事,难得,难得!”

钱串子却是乐了:“什么名医?不过是忽悠那些有病乱投医的寻常百姓罢了,谁让他们只看广告、不看疗效呢!实话说了吧,我不过是馆长的大舅子而已,趁他们不在时看看场子、开几副疏肝健脾、止咳化痰的药方子还行,别的可就什么也不会了。”

陈政心想,你他奶奶的还会兜售那些没有任何功效还吃不死人的天价保健品呐!此时,陈政对这家医馆的经营资质产生了严重的质疑,脑子里瞬间闪过邯郸城某角落里的那位长着透视眼的老神医来,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呢?!

“诶?”陈政似乎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记得我在咸阳之时,赵大人曾当着我的面给范丞相看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哦~,依我看,不过是一卷普通的竹简而已。然而赵大人却对范丞相说,凡是想跟着他投奔秦国的人,名字都记录在上面,等到秦军兵临邯郸城下,那些人就会在城中策应,也不知是真是假。”

钱串子目光一凛:“公子究竟是何人?此等机密之事,公子如何在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大人在竹简上记录的那些人怕是要朝不保夕了。”

钱串子说话间嘴唇抖动起来:“此话怎讲?”

“当时范丞相让赵大人将那竹简在丞相府里誊抄了一份,后来听说范丞相手里那份莫名其妙地丢了。但愿那卷竹简不要传到赵国来,不然的话,竹简上的那些人死了倒不要紧,只是秦军若想进城,便要多费些周折了。”

钱串子的额头和脸颊上滴落出点点汗珠,只见他凝视了陈政片刻,冷不丁扑倒过来,拽住陈政的袖子哀怜道:“公子救我!”

陈政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实不相瞒,当初赵郝大人来此看病之时,我与赵大人来往甚密、甚是投机,原想靠着他这棵大树多赚些金子,没成想他眼看赵国朝不保夕,便提前投靠了秦国。前阵子他潜回邯郸找到我,让我找个机会毒死赵胜和虞卿那帮老家伙,事成之后要给我一箱金饼子,条件是我要在他那个竹简上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还跟你说过什么?”陈政追问道。

“他,他还说要找人一把火烧死吕不韦的一家老小,方能解了他的切齿之痛。”

陈政心想,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这不打麻药的拔牙更是酸爽无比,难怪赵郝如此恨那个吕不韦,哦不,是恨我。

钱串子低声道:“昨日我出门之时,发现医馆门外有三三两两的可疑之人,隐约感觉还有人跟踪我。方才公子一说,怕是竹简上的名单泄漏了出去。这几日我正想捞上一笔便逃离赵国,今日便遇见了公子。啥也不说了,我今后就跟着公子混了,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陈政一笑:“你也是赵国厨艺训练学院毕业的?”

“公子说笑了,我是赵国兽医训练学院毕业的。”

“你真想跟我?”

“那还有假?!就凭公子和范丞相的关系,你让我干啥都行。”

“你说你吧,也没啥立功的表现,就算跟着我见了范丞相,我也说不起话不是。”

钱串子沉思了一下,狠着心、咬着牙将脖子上那串铜钱摘下来放到陈政面前,随即眼睛里闪出一道寒光,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

李牧腾得站了起来,刚要迈步上前,却被陈政摆手制止了。

钱串子手握匕首道:“公子,这份见面礼你先收着,待我去后院儿宰了那两个老不死的,拿他们俩的人头献给范丞相。”

陈政一愣:“那两个老,哦不,老头儿老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你把他们的人头献给范丞相能干啥用?难道像楼缓那个老东西一样,想拿我的头盖骨喝酒用吗?”话刚出口,陈政立刻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顺嘴了。

钱串子瞠目结舌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先告诉我那两个老头儿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钱串子双手握着脑袋一阵痛苦状的苦思冥想,终于从脑海深处捕捉到一块记忆碎片。

“你,你…,我,我…,我听赵大人说过,楼大人曾教他砍了吕不韦的头拿回去喝酒用来着,你,你,你是…?”

陈政冷笑道:“我就是那个让你显摆了一通成语还都是反义词儿的人。你说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至于让我千刀万剐不?!”

“你,你,你不但坏了楼大人和赵大人的好事,你还是赵胜他们一伙的!”钱串子手持匕首,猛地向陈政胸前刺了过去。

坐在陈政身旁的李牧早已开始关注钱串子的任何细微动作,只见他上前一把抓住此人的手腕,稍一用力,那匕首便掉落在了地上。

“来人呀!抓秦国奸细啊!”钱串子咧开嗓子大叫起来。

转眼间,门外冲进七八个大汉,叫嚷道:“哪个是秦国奸细?今日便要为死在长平的兄弟们报仇!”

医馆那人听到动静也从外面钻了进来,挡在中间道:“误会,误会!哪有什么秦国奸细,尔等还不退下?!”

钱串子狞笑着一指陈政:“就是他,身上揣着秦王的路牌儿。给老子打死他!”

李牧从背上抽出湛卢剑,冷哼一声道:“赵国李牧在此,看你们谁敢动?!”

大汉们迟疑之际,钱串子鼓动道:“你们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把他们两个全部打死,我给你们每人一千,哦不,一百个铜钱。”

陈政对李牧道:“待会儿只要擒住此人,莫要伤及无辜才是。”

此时此刻,钱串子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目标已经暴露,若是不把这两个人就地除掉,就是想跑路恐怕都没机会了。

“杀了这两个秦国奸细,我给你们每人一个金饼子。若是放跑了他们,尔等就都给我扛铺盖卷儿滚蛋!”钱串子心中的天平,又从钱财向性命的一边倾斜了一点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有很多人闯进来,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陈政对那些大汉道:“你们馆长的这位大舅哥跟着赵郝当汉奸,哦不,是赵奸,想要谋害平原君和虞卿大人,良心可是大大的坏了。”接着一指身旁的李牧:“这位便是虞卿大人的门客李牧,究竟谁是秦国的奸细你们可要掂量清楚。”

钱串子刚要开口狡辩,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赵国大兵朝屋内看了一眼,向外大声呼喊道:“乐将军,找到了!”

接下来,一个中年将领身后跟着数不清的赵国大兵冲了进来,手持长剑朝陈政拱手道:“乐乘来迟一步,还望吕公子见谅。”

乐乘?陈政在大脑的硬盘里搜索着“乐乘”这个关键词,还没出现任何信息,却听这位将军继续道:“我奉赵王和平原君之命来此接公子进宫,赵王特意派来马车在门外等候。”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哦~,赵王听说荀子先生和吕公子从咸阳风尘仆仆回到邯郸,派我去公子府上迎接,在宫中为二位接风洗尘。没成想公子不在,听荀子先生说,公子很可能来了这个医馆。我先将荀子先生接进宫里后,平原君得知公子可能来了此地,急忙教我多带些兵士前来,以免公子有何闪失。果不其然,真让平原君言中了。”

乐乘说完,朝身后的大兵们命令道:“保护吕公子,将医馆之人全部拿下!”

钱串子一看眼前这阵势,吓得跪倒在地哭喊起来:“吕公子救我!都是赵郝那个王八蛋害得我,我可没做过对不起赵国的事儿啊!”

大兵们刚想动手,陈政一伸手:“且慢!”

乐乘不解道:“吕公子这是何意?”

陈政指着钱串子道:“此人只因受了赵郝的蛊惑利诱,一时糊涂才上了那个黑名单,能否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接着一指在场的大汉们:“我看他们都与此事无关,乐将军明察秋毫,莫要因为此人殃及池鱼才好。”

乐乘正犹豫着,钱串子扯开嗓子道:“能,当然能!我认得那竹简上的几个人,他们可都是赵郝那厮的故交,我可以领着你们去抓他们。吕公子,你见了赵王和平原君他老人家,可要替我多多求情啊!”

“也罢!”乐乘思索再三,指着钱串子命令道:“按吕公子的意思办。将这厮押出去,本将军要亲自带人搜捕城内奸细。至于其他人嘛?在这医馆中先行看押起来,待我回禀赵王后再做定夺。”

李牧朝乐乘拱手道:“既然吕大哥要进宫见赵王,李牧愿随将军一道擒拿奸细。”

陈政也想给李牧立功表现的机会,在一旁插话道:“我这位李老弟可是虞卿大人的门客,就连平原君都曾说要找机会栽培我这位李老弟,眼前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嘛!”

乐乘打量了一下李牧,又看了看李牧手中的湛卢剑,笑道:“你就是得了湛卢剑那小子?后生可畏啊!既然吕公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跟着我走吧?”

众人向外走着,医馆那人凑到陈政近前低声道:“闹了半天公子竟是传说中的吕不韦吕公子,那你为啥有秦王的路牌儿呢?”

陈政一笑道:“拿命换来的。”

那人啧啧道:“公子果然是奇人,所言所行都教人匪夷所思、不得要领啊!”

说完,那人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和大汉们一起,被赵国大兵们关进了一间屋子。

就要走到门口之时,乐乘突然道:“赵王的马车就在门外,还请吕公子先行一步,待我去此间问候一下叔父大人。”

“叔父大人?”陈政也是晕了。

“公子有所不知,乐乘自幼丧父,乃是叔父大人一手抚养成人,后来跟着叔父一起来了赵国。他老人家近日正在医馆中调养身体。”

“哦~?那你们是哪国人?”

“不瞒公子,我乐家一门乃中山国人氏。叔父当年曾在燕国为将,只因中山国早已归入赵国,如今他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故而在邯郸归隐。”

“中山国?燕国?你叔父是?”

“我家叔父便是当年燕国的上将军,燕王赐号昌国君的乐毅是也。”

陈政心中一惊:“你说的莫非是当年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打得齐国差点儿灭国的乐毅将军?”

“天下只有一个乐毅,难道还有第二个不成?哈哈哈哈!”乐乘不禁大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田单赠宝

陈政听乐乘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钱串子刚才掏出匕首要杀的两个人中,莫非就有大名鼎鼎的乐毅将军?可那两个老者下棋时,一个号称望诸君,一个号称安平君,并没有什么昌国君,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乐乘吩咐几个大兵看住了钱串子,便向后面的院落走去,陈政满怀好奇地紧随其后。

两个老者还在那儿悠哉悠哉的下棋,乐乘走到其中一人近前拱手道:“拜见叔父大人。”接着朝另一个老者施礼道:“见过安平君。”

站在乐乘身后的陈政仔细端详着两个老者,心想,原来那个望诸君就是所谓的昌国君,也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将乐毅,那坐在他对面的安平君又是何方神圣呢?

乐毅手拿棋子盯着棋盘,头也没抬,从嘴里飘出一句:“你不在宫里保护赵王,来这里做甚?”

乐乘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叔父大人,赵王派我来此迎接吕公子进宫,听平原君说,此处有赵郝安插的奸细,本来打算跟踪那厮几日,但为了吕公子的安全,故而带兵前来缉拿。”

坐在乐毅对面那位安平君道:“我说怎么昨日见医馆门外有赵胜的人晃悠呢,原来如此。赵胜办事儿果然优柔寡断,明知这里有奸细还派人在外面守着,抓回去审问一番岂不痛快!亏他还是赵王倚重之人,这点小事儿都拖泥带水,就算他糊涂,难道那成百上千的门客也都是吃干饭的?唉!看来是赵国无人呐!”

乐毅道:“你个老不死的少说两句能憋死你不?人家想放长线钓大鱼不行吗?不要忘了,你我二人如今寄居在人家屋檐底下,除了吃饭睡觉打嗝放屁,其他事儿少掺和,免得让人家将你赶回齐国去。”接着,乐毅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盘,催促道:“快着点儿,该你了。”

一旁的乐乘傻站在那里,犹豫道:“叔父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我…?”

乐毅盯着棋盘,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赵王也好,赵胜也罢,今后他们交代给你的事儿少在我面前叨叨,免得扫了我的雅兴,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乐乘刚想拱手告辞,陈政却不干了,眼前这个乐毅怎么一点儿大将之风都没看出来,说起话来跟老醋缸子似的酸溜溜的?!

陈政上前一步道:“眼下秦国大军就要打过来了,您二位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果真是定力深厚,纵然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呀!”

乐毅一斜眼:“好小子,打从你一进来我就看你不对劲儿,原来你就是那个姓吕的。蔺相如那个老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这儿给他找地儿住?怕是等我死了也轮不到他。”

哎呀?!又他奶奶的遇到对手了。我是圣斗士星矢在打黄金十二宫呢?还是在续拍李小龙的《死亡游戏》呢?

陈政心一横,拱手道:“想不到一个对赵国有功之人竟住不到这里,一个对燕国有功之人却在此饮茶对弈,岂不怪哉?!”

乐毅笑着看了看陈政,手捻胡须道:“难怪有人说你是个伶牙俐齿之人,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秦国公子竟敢在咸阳城中浑水摸鱼,在那洛邑城中竟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出让周天子退位的话来,今日老夫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后生。我也是纳了闷儿了,秦国和赵国争过来、打过去的,怎么就突然冒出你这么一位来呢?你一个小小的卫国商人,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为所欲为呢?老夫劝你一句,现在停手还时犹未晚,否则你这条小命儿没准儿要走到老夫前面去了。”

陈政却是乐了:“您老也真敢号称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为何对我的事儿这么清楚呢?”

“……”

“哈哈哈哈!”那位安平君看着乐毅大笑起来:“老家伙,当年你率领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的劲头儿哪去了?前些日还跟我说这个姓吕的定会死在咸阳,如今人家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没话说了吧?哈哈哈哈!”

乐毅突然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搅和的一塌糊涂,愤然道:“当年若不是你个老不死的派人到燕国散布谣言,燕王怎会让骑劫接替于我,燕国大军又怎会一败涂地、功败垂成?又怎会害得老夫远走赵国,隐居在这邯郸城中?”

那位安平君摆手道:“哎哎哎!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当年只顾着向老燕王表忠心,对人家燕国太子不屑一顾呢!你这个人呐就是私心太重、目光短浅,活该跑到赵国来躲着。当年你领着五国联军眼看就要灭了齐国,结果你自作主张,把赵、楚、韩、魏四国大军都遣散回去,一个人带着燕军要独享灭齐之功。人家太子乐资见你打得齐国只剩下莒和即墨两座小城了,写信给你想跟你分享分享灭齐的功劳,也好在老燕王跟前儿露把脸,你可好,不但不让人家乐资搭把手,还守着那两座孤城围而不打,结果怎么样?愣是等到老燕王走了、人家乐资继了位。也就是你还没傻到奉令回到燕国去,不然你个老家伙还能在这儿下棋吗?哈哈哈哈!”

乐毅猛地站了起来:“当年老燕王在世时就有人说我想自立为齐王,也就是老燕王英明,杀了那人后,就要真的让我在齐国称王,我若是真有二心何必等到乐资继位之后呢?可怜那个乐资,从小便被老燕王宠坏,哪里能有辨别是非、分辨忠奸的脑子,不但因为怀疑我而致使燕国失去了齐国大片城池,最后还被自己宠幸的臣子所害。一个连是非忠奸都分不清的人,就算让他当了王,到头来只能是害人害己、让人耻笑。”

安平君笑道:“老夫在这儿说你呐,你往人家乐资身上扯什么?再怎么说,你个老家伙跑到赵国被封了个望诸君,人家乐资看了你的书信后,还将昌国君的封号给了你的儿子乐间,也算是对得起你了吧?!话说到这儿了,你那篇《报燕惠王书》里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老夫听来却是强词夺理,真是教人贻笑大方。善作善成、善始善终,乃君子之德也,半途而废、有始无终之人有何颜面挺身立于世间呢?哈哈哈哈!”

乐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用一只爬满沧桑的手指着安平君:“田单!我看你是故意当着这两个小辈的面讥讽老夫。当年若不是我手下留情,早就荡平即墨削了你的脑袋,何来你用火牛阵将骑劫逼得兵败身亡!”

田单?!陈政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阵眩晕。乐毅和田单当年在齐国一个是一路掩杀、高歌猛进,另一个是绝地反击、抄底逆袭,简直就跟下象棋差不多。乐毅本来打得齐国“老帅”都跑到棋盘外边儿躲着去了,在整个棋盘上就剩了两个“兵”,结果田单不但用一招离间计让燕国换了“将”,还不知从哪偷偷刻了几个“牛”,还是点火就着的“火牛”,一通横冲直撞过后,燕国那边儿的“车马炮”被烧得支离破碎,小卒子们也被牛角顶得满天飞,眼看着气数已尽的齐国最终得以死灰复燃,就差反手灭掉燕国了。

陈政心想,眼前的乐毅和田单简直就是战国版的慕容博和萧远山,可自己又不是扫地僧,待会儿这两个人要是吵架吵得背过气去,那可如何收场呢?

乐乘没想到自己来这儿问个安竟惹出麻烦来了,连忙劝道:“二位这是何苦呢?过去的事早已烟消云散,此时正当颐养天年才是。”

乐毅一挥手:“没你小子说话的份儿,给老子一边儿待着去!”接着一指田单:“老夫就算是半途而废、有始无终,那也是拜你这个老不死的所赐。”

田单一笑道:“我不跟你吵,当年老夫打败的是骑劫,咱俩若要论个高低输赢就在棋盘上见。再说了,就你那篇《报燕惠王书》如今又有几人记得?就算你觉得自己没了面子那也只是在老夫这里,放眼天下,若是有哪个后生记得你的那些陈词滥调,老夫的田字便倒着写。”

乐毅道:“田字倒着写还是个田字,我看你姓田的就是颠来倒去也是个老不死的。有本事你跟老夫玩儿一把火牛阵,看老夫如何收拾你那些送上门儿的烤全牛。”

田单道:“不服是不?好说!”接着一指乐乘:“他可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你的自家人,这可怪不得我,你让他背上一段你的《报燕惠王书》,背得上来的话,我就把齐王赐给我的水晶组配送给他,若是背不上来,你个老家伙就到门外去,趴到地上学几声牛叫,敢是不敢?”

说完,田单从腰间内侧解下一串水晶组配来,只见一个白色水晶的圆环上,穿坠着几串白色和紫色相间的珠子,再仔细看,那些珠子有的呈算盘珠的扁状模样,有的呈多棱形,真是晶莹剔透、光华夺目,让人一看便知那绝非寻常之物。

乐毅道:“有何不敢!”接着扭脸看着乐乘:“你,给这个老匹夫背上一段儿。”

乐乘顿时慌了,含混道:“报,报燕惠王,书…”

田单轻笑道:“我看你也别《报燕惠王书》了,抱着你家叔父去门外学牛叫去吧。”

乐毅对着乐乘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这些后生一个个都是顽劣成性、不学无术,若再不思上进,索性当个商贾之人,也免得在外人面前丢老夫的脸。”

陈政听到这儿一扬手:“等等!我怎么听着这话里话外的好像还把我给捎带进去了?您二位在此斗气儿,跟我有何相干?”

乐毅不屑道:“一个末流之人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这世道还真是变了不成?”

田单道:“人家在周天子面前都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你一个区区的燕国上将军又何足挂齿呢?一个虚有其表、往来求利之人,可不就是心无戒惧、肆无忌惮嘛。哈哈哈哈!”

乐乘难为情地看了一眼陈政,心想,你不去王宫里跟赵王他们HAPPY,非要跟着我来这儿,这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呢?!

陈政其实打心眼儿里敬重眼前这两位声名显赫的战国大神,可如果就这么灰头土脸地离开此地,怎么想都有些心有不甘。

“二位前辈,那我可就献丑了。”陈政朝乐毅和田单一拱手,随即开口道:“臣闻贤圣之君不以禄私其亲,其功多者赏之;不以官随其爱,其能当者处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

正当乐毅、田单和乐乘瞪着大眼发愣之际,陈政接着道:“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之去也,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而不察疏远之行,故敢以书报,唯君王之留意焉。”

陈政朝乐毅拱手道:“将军的‘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可是流传千古。即使绝交而老死不相往来,君子也绝不相互谩骂诋毁。就连孔明先生隐居隆中之时也常以将军自比,足可见将军之威名远播。”接着又对田单道:“将军当年挽狂澜于既倒,不但与齐国百姓同甘苦共患难,且诱骗燕军割掉了齐国俘虏的鼻子,挖掉了齐国先人的坟墓,使得齐人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尤其是将军让那些老弱妇孺守在城门之上麻痹燕军,真是与空城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实不相瞒,在下对二位将军仰慕已久、不胜感佩,今日在此偶遇,实乃荣幸之至,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将军看在我少不更事的份上,务必见谅才是。”

乐毅疑惑道:“孔明先生是哪一位?怎敢拿我与他相比?”

“……”

田单注视了陈政片刻,猛然伸手将水晶组配递到了乐乘手中,厉声道:“你,将这组配系在这位吕公子的腰间。还号称自己富有千金,身上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岂不让赵王和平原君他们看低了?!”

乐乘接过水晶组配,很不情愿地站在了陈政面前。

陈政刚要伸手推辞,乐毅在一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小子能背得上来老夫的《报燕惠王书》,却不见得知晓这组配的来历。这串组配乃是齐国先王田法章的随身之物,只因田单这个老家伙复国有功,齐襄王才把如此心爱之物相赠。既然老家伙如此慷慨,你还矫情个甚?难道让这个老家伙将如此宝物带进棺椁之中吗?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期而遇

陈政跟着乐乘辞别了住在医馆里的两位战国大神,转身向外走去,腰间多了一串水晶组配。奇怪!为何当初那位齐襄王随身要佩戴水晶呢?难道战国的水晶比玉器更值钱吗?

临别之时,陈政再次向乐毅和田单躬身施礼,盛情相邀两位大神抽空到自己府上一叙。

乐毅和田单闻言对视了一眼,都是笑而不语。

陈政一看,这是啥意思?

乐毅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陈政,扭脸对田单道:“老东西,你说,吕公子这个面子给是不给?”

田单道:“既然吕公子请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喝酒,那你还矫情个甚?怕是你肚子里的勾酒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吧?哈哈哈哈!”

乐毅道:“你还敢取笑老夫!当年老夫攻进临淄城后,原以为你们齐国王宫里有什么好酒,结果刚喝了一坛便喝得老夫天旋地转。临淄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排着队请老夫喝酒,差点儿让老夫喝死在齐国。如今守着邯郸城里的美酒佳酿,老夫手里却已是没有一兵一卒,望眼欲穿也找不到一个请老夫喝酒之人。既然吕公子开了这个口,老夫岂能不去捧捧场子?!”

田单道:“哈哈!你去我就去。”

陈政急忙表示:“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来到医馆门口,却见钱串子坐在地上,正在大兵们的包围下打着瞌睡,乐乘上前踹了两脚,骂道:“麻利儿的给老子爬起来,今日若抓不到那些个奸细,老子便要将你游街示众!”

钱串子翻身而起,打着呵欠道:“二位再不出来,那些人怕是已到咸阳了。”不经意间,钱串子看到了陈政腰间的水晶组配,惊呼道:“哎呦!这件宝贝怎么…,怎么…”

乐乘骂道:“关你屁事!”接着朝陈政一拱手:“请吕公子先行一步,待我抓住了那些个奸细,再回宫向赵王复命。”

陈政将李牧唤到近前嘱咐一番,转身坐上赵王的马车,直奔王宫而去。途中,刚好路过吕老爷子的住处,陈政招呼马车停下,进去向吕老爷子报个平安。

当听说老吕家的惊天计划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吕老爷子本来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随即又变得七上八下起来。

吕老爷子的担忧不无道理,秦国和赵国真要是再打起来,异人公子的小命会不会交代到邯郸呢?赵王和平原君会放他回咸阳吗?就算他侥幸回到了秦国,就能保证将来顺顺当当地登上王位吗?就算他当上了秦王,谁能保证他不会翻脸不认人,上演一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呢?万一中间发生意外,老吕家的投资可就血本无归、打了水漂了,没准儿身家性命能否保全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商场和官场虽然是两个世界,却永远在同时上演着以喜剧开场而以悲剧落幕的剧情。

商场,是残酷的,它可以一夜之间让你从首富变成首负,轻描淡写地在你的资产前面画上一个小小的横线,正数和负数,荣耀和屈辱,欢呼声和谩骂声,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当财富的光环瞬间消失不见,那时你会觉得,路边一个兜里装着几个烟头儿的乞丐都是那么幸福惬意。

官场,是冷酷的,那是一条将人改造成魔鬼的生产线,一个原本单纯善良的人从这一头进去,另一头便是一个个奔跑而出的狰狞面孔,在他们当中,有人装扮成凶神恶煞的样子、然而仍隐藏着最初的灵魂,有人将灵魂廉价的卖给了魔鬼、只为在魔兽的世界里抢到一席之地。

对于吕老爷子的一番絮叨,陈政既没有时间解释,也无心解释,历史的车轮虽然在自己身上碾压了很多遍,让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可前进的方向不会发生改变,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人的主观意志无论多么强烈,人的主观愿望无论多么美好,在历史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到了赵国王宫的大殿内,只见赵丹居中而坐,在他的身旁坐着赵胜。下首处,荀子和韩非并排坐着,对面则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早有王宫侍卫通报了陈政的到来,见陈政跟随着一个侍者进了大殿,赵胜起身走了过来,指着荀子身旁的一个座位道:“吕老弟如何这时才到?还不快快入席?”

陈政站在大殿当中对赵丹拱手施礼道:“见过赵王。”

赵丹抬起右手,和颜悦色道:“吕公子何必多礼,快快平身。”

陈政刚想转身入席,却被赵胜一把拽住。

赵胜指着一个陌生人道:“吕老弟,差点儿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楼昌楼大人。”

陈政心中陡然一惊,转身细看,却见这位楼昌大人五短身材,身形稍胖,年纪约在六十岁上下,眉宇间一派祥和之气,长得真是慈眉善目,让人油然生出一分好感。

楼昌起身拱手道:“早就听闻这位吕老弟有胆有识,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不凡。若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吕老弟腰间之物,可是当年齐襄王赐与田单将军的随身配物?”

没等陈政开口回答,楼昌身边那位也站了起来,一脸自信道:“水晶者,水之精华,千年之寒冰也。普天之下,也只有齐国出产此等宝物。昔日我在临淄之时,能够随身佩戴此物者寥寥无几,即使是齐国的宗族显贵,也未必拥有此物。这位吕公子能够得到这件宝物,若非千金购得,则必是机缘造化使然呐!”

陈政扭脸一看,此人年纪约在五十开外,眉宇间透出一股精明干练,看穿着打扮也甚是考究,如果不是在王宫里遇到,怎么也不会将此人与赵国的大臣联系起来。

“哈哈哈哈!”赵胜大笑起来:“郑大人不愧是当年行走天下的商贾之人,果然是见多识广。哦对了,你和这位吕老弟可有的聊了,你有什么做生意的心得,还要传授吕老弟才是。”

郑大人,难道是郑朱?

赵丹对赵胜道:“平原君,还是先让吕公子入席,不要站着说话才是。”

赵胜忙道:“对对对,咱们坐下说话。”

众人各自归座,陈政看着赵胜拱手道:“方才平原君介绍的这位郑大人,不知可是郑朱郑大人?”

赵胜击掌道:“没错儿没错儿,赵国只有这一位郑大人,他可是赵国的宝贝呀!”

郑朱摆手道:“平原君如此一说,郑朱可是愧不敢当。郑某当年不过一个贱买贵卖的生意人罢了,若不是平原君在先王面前极力提携,郑朱哪有今日这般光景?!”接着看着陈政拱手道:“不知吕公子如何认得我呢?”

陈政心想,我去哪认识你去?!无非是在范睢那间密室里见过你的名字罢了。眼前的楼昌和郑朱在赵丹面前如此这般,真要是暗地里私通秦国的话,那赵国恐怕就没戏唱了,没准儿用不了多久赵王就得吊死到哪棵歪脖子树上去了。

“楼大人和郑大人在赵国声名显赫、家喻户晓,我当然是早有耳闻了。就是今日,我还在邯郸城的医馆中听人提起两位大人。”

赵胜听陈政提到医馆,一笑道:“听荀子先生说,吕老弟一早便出门而去、不知所踪,恐是为了蔺上卿去了那家医馆。方才赵王已过问了此事,好说嘛,待会儿我便派人将蔺上卿接去便是。”

赵丹笑道:“蔺上卿乃是赵国功臣,如今已是久病不起,哪能连个调养身体的地方都没有呢?平原君也是,如此大事不早告知本王,若是外面人议论起来,怕是要说本王不近情理了。”

陈政却不管那么多,将医馆中的情形向在场众人简要叙述了一番,当说到医馆中连赵王在内,还有很多天价病房长期闲置时,赵丹疑惑地看着赵胜:“平原君,有这等事?”

赵胜紧张地回应道:“都是那些见利忘义的人信口雌黄而已,这王宫里有那么多御医,大王哪里会去那种地方调养身体,再说了,王后和宦者令他们为了备战秦国,那也是节衣缩食,哪能放任此等荒唐之事。至于我和楼昌、郑朱两位大人,更是从来没有去过。大王放心,此事定要严查,那些房子也定要百姓们住进去。”

赵丹笑道:“王叔办事,本王当然放心。”

赵胜深喘了口气,挥手招呼侍者们:“上酒!”

在侍者们忙活的间隙,荀子朝陈政身边凑了凑,贴耳道:“吕老弟,老夫看此事没那么简单,还是少说为妙,以免招惹无妄之灾啊!”

陈政这才似有所悟,刚才自己的一番话,不知要断了何人的财路。也许只有赵丹被蒙在鼓里,赵胜、楼昌和郑朱他们都在装傻充愣呢?想到这儿,陈政的脑海中闪过吝啬节俭的道光皇帝来,以及那三百两银子一个的天价鸡蛋。

赵丹显然已经知道了异人的事情,频频举起酒樽向陈政致意,欣喜道:“吕公子为了赵国真可谓不辞劳苦、不惧凶险呐!此番从咸阳满载而归,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席间,赵胜凑到赵丹耳边不知嘀咕着什么,赵丹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然后又叮嘱了赵胜几句:“此事就交给王叔了,定要看紧了此人,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在赵丹和赵胜叔侄俩窃窃私语之际,楼昌和郑朱也没闲着,端着酒樽走了过来,接连向荀子、陈政和韩非发起了进攻。

在陈政的眼中,楼昌俨然是一个面目慈祥的长者,很难与范睢密室里的竹简扯上关系,可自己又分明看到了竹简上的字,也只能用“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来解释了。

更令陈政感到好奇的是,郑朱当初竟然是个经商之人,他是如何弃商从政的呢?

从楼昌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个郑朱原本是个承揽土木工程的包工头,也就是赵国某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由于跟平原君赵胜不知何时拉上了关系,赵国王宫只要一有大型开发项目,这位郑总就拉来一帮陪标的小弟,反正是程序合法、手续齐全,由于每次都能在毫无竞争的情况下拿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项目,郑朱在赵国房地产界被亲切地称呼为标哥。后来,这位标哥跟赵国先王赵惠文王的王后攀上了亲戚,通过这条线,又将王宫里包括掏粪工在内的所有人的母难日记录在册,每次走进王宫总能带去很多惊喜,于是乎,标哥的事业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赵惠文王看在枕边风、耳旁风、过堂风反正是八面来风的份上,亲切接见了这位完成了财富原始积累,急待提高社会地位的商人,结果发现这位媳妇的娘家人不但人脉极广,而且口才极好,那就交给你个任务,去趟秦国吧。

当时,秦国派兵攻占了赵国的蔺地、离石和祁地。赵国说了,我可不可以用焦、黎和牛狐这三个地方跟你抢去的地方做个交换。秦国一想,自己也不吃亏,换就换。结果呢?秦国如约退出了辛辛苦苦占领的三座城池,赵国却把秦国当猴耍了,说好的翻三个跟头就给块儿糖吃,最后糖没见着,熟悉的鞭子声又响了。

在这种情况下,赵惠文王派郑朱去了趟秦国,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这件事儿是不听话的臣子们干的,赵王他老人家并不知情。嬴稷一听,啥?敢跟我玩儿这一套?找打!

秦赵两国也分不清先抢地盘儿的秦国对、还是说话不算数的赵国错了,一场阏与之战就此爆发。秦国大军铺天盖地般包围了赵国的阏与,求援电报雪片般飞进了赵国王宫。当时就连身经百战的廉颇都觉得阏与那个地方道路崎岖、难以取胜,偏偏这时的赵国还有一位名将,也就是赵括的老爷子赵奢。经过赵奢一番主动示弱,秦军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最终在赵国大军长途奔袭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不甘兵败的秦军又去进攻赵国的几地,又被廉颇打了回去。

郑朱第二次入秦是在秦赵两国在长平相持不下之时,当时郑朱是抱着休战求和的目的去的。嬴稷和范睢为了断绝赵国的外援,对郑朱是红毯铺地、夹道欢迎,各国在咸阳的使者一看,急忙向本国发报:秦赵已然修好,切勿轻举妄动。

陈政这才想起,李牧曾经在自己面前提到过此人。从郑朱两次入秦的情况看,可以得出两点结论,其一是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都对郑朱给予了高度的信任,其二是郑朱敢在秦赵刀兵相见之时踏进咸阳,说明此人的胆量非同一般。如果非要归纳出第三点的话,那就是赵何和赵丹这对父子在跟秦国赖账的问题上,具有高度一致的遗传性。可惜的是,他们选错了对象。

楼昌和郑朱又来向陈政劝酒之时,陈政冷不丁问道:“我听说郑大人不日便将再赴咸阳,不知所为何事?”

郑朱的面目表情只在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即看着楼昌笑道:“这可要问楼大人了。”

楼昌却道:“此事吕公子是听何人所说,难道是秦国的范丞相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黄帝内经

“就算我认识秦国的范丞相,人家也不至于什么事儿都跟我一个生意人说吧?!”说到这儿,陈政似乎突然想起一事:“楼大人,你跟那位楼缓大人莫非有何渊源不成?”

郑朱一旁道:“楼缓大人乃是楼昌大人的本族长辈,不过,此楼大人非彼楼大人,楼昌大人对赵国可是忠心耿耿,对赵王更是忠心不二。”

楼昌笑道:“楼缓大人在秦国客居多年,心里偏袒秦国也是情有可原。话又说回来了,只要秦赵两国能世代修好,赵国百姓能免于战火,哪还管谁偏袒谁呢?!当下之计,既然赵王已经决定不向秦国交付六座城池,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应竭尽所能阻止秦军来犯则已。郑朱大人曾多次在秦赵危急之际前往咸阳,如今秦国即将大军压境,事关赵国宗庙存亡的紧要关头,也只有郑朱大人再赴咸阳,或可求得转机了。”

陈政听楼昌一席话娓娓道来,却是密不透风、找不出什么破绽。

“秦国的眼中只有那六座城池,郑朱大人若是空手而去,怕也是空手而归吧?”陈政一双眼睛紧盯着楼昌,试图从这位楼大人面目表情的细微变化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赵胜走了过来,面带笑容道:“三位,别只顾着说话,来来来,喝酒!”

楼昌笑道:“好好好,喝酒!今日结识吕公子,老夫也是荣幸之至。吕公子为了赵国的安危远赴咸阳,竟使得异人公子成了秦国太子和华阳夫人的嗣子,且能安然回返邯郸,确是赵国历代先王有灵,吕公子大智大勇使然呐!”

陈政脑海里浮现出楼缓那张阴森的老脸来,心底更多了一层戒备,浅笑道:“咸阳的事情不提也罢,我等莫要冷落了荀子先生和韩公子才是。”

众人正在寒暄之际,乐乘和李牧大踏步走了进来。

乐乘向赵丹和在场众人简要介绍了捉拿奸细的战果,在医馆那个钱串子的引领下,共抓获嫌疑犯六人,另有一人下落不明。

赵丹欣喜万分,当即下令将那些奸细关入大牢、仔细审问,本着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方针,定要将潜伏在邯郸城内的所有可疑人员深挖到底、全部拿下。

趁着这个机会,陈政在赵丹面前将李牧大加赞赏了一番,赵胜也是旁敲侧击、添油加醋的一通附和,赵丹当即表示,只要李牧日后能够沙场立功,定会破格提拔、不吝赏赐。

赵胜走到赵丹身旁又是一阵耳语,赵丹兴奋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樽来到陈政面前:“吕公子的咸阳之行不但成全了异人公子的好事,而且还在回程途中见到了天子,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呐!有了吕公子从韩国带来的弓弩,再加上公子所献的那个竹简,纵然秦军兵临城下又有何惧哉!哈哈哈哈!请公子满饮此樽。”

陈政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成熟、略显稚嫩的赵丹,真想当场把自己的诸多心事一吐为快,也好让这位赵王认识到日益临近的危局和身边潜伏的危险。可当着楼昌和郑朱的面,也只能是欲言又止,让涌到嗓子眼儿的千言万语被酒水冲回肚子里。人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忍耐。

万一,自己在范睢那间密室里看到的竹简是人家有意让自己看见而使赵国君臣猜忌的圈套呢?或者这件事另有隐情呢?

当一件事迷雾尚未散去之时,充满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现实中,不错怪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问题是,世界不是好人以好人出现、坏人以坏人出现那么简单,而是坏人在极力地将自己装扮成好人,好人在很多时候也要将自己表现成坏人。当世上的好人和坏人都在伪装时,世界的每个角落便充满了种种未知和奇遇。

其实,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哪有什么区分的标准呢?世上的每个人不都是在拿自己的角度、立场以及切身利益去评判别人,同时又被别人贴上了好人和坏人的双重标签吗?!

一个再坏的人,也有人说他好。一个再好的人,也有人说他坏。所以,作为一个人来讲,不必苛求人人都说自己好,只要对得起自己而不留遗憾、对得起别人而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喝酒的间隙,陈政打听了一下乐毅和田单的情况,从赵丹和赵胜口中得知,当年乐毅被田单用反间计逼得来了赵国,而且还带着从齐国王宫里得来的几十箱珠宝。而那个田单呢?也没逃过功高盖主、鸟尽弓藏的结局,在齐王田建坐上王位、君王后垂帘听政后,这位齐国王室的远房亲戚对所有军国大事就只有点头同意的份儿了,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拿出五十七座城邑的巨大诚意,将田单换到赵国当了相国,结果这位田相国只为赵国扩大了三座城邑的地盘儿,掐指算来,赵国净赔了五十四座城邑,于是乎,这位老人家得到一笔巨额养老补助金后,将相国办公室的钥匙交到了赵胜手里。

终于等到酒宴散去,乐乘将陈政等人送到宫门外,李牧从王宫侍卫那里取回了湛卢剑。

陈政和荀子、韩非、李牧坐着赵胜的马车回到府中,因为惦念着蔺相如的病情,陈政和李牧坐上老仆人驾驶的马车再次出门而去。

马车在那家偏僻的小诊所门口停下,陈政迈步进去一看,那位老神医还在药罐子旁闭目养神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陈政借着酒劲儿,急切地招呼道:“醒醒、醒醒,别睡了,跟我走一趟。”

老神医眼睛都没睁一下,嘴角飘出一句:“老夫概不出诊,你到别家问问去吧。”

陈政心里来了气:“我说,你既然自称扁鹊的传人,不往寻常百姓家飞一飞,整日在这儿中药渣子锯末子冒充十三香,对得起你的先师不?再说了,我可是带你去给蔺相如蔺上卿看病,你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神医一睁眼:“哎哟,我说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原来是你小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只给百姓看病,不掺和外面的事儿。”

陈政想了一下,商量道:“那咱这样,你呢,坐上我的马车跟我去蔺上卿府上,就当是我的一个随从,您老不是不用把脉就能看明白吗?回来该开啥方子就开啥方子,我给您老保密,这样总行了吧?”

经不住陈政的软磨硬泡,老神医犹犹豫豫坐上马车,上车前还不忘说一句:“咱可说好,看一眼就送我回来,我这儿可还熬着药呐。”

……

再次见到蔺相如时,陈政真是吃惊不小,上次来时蔺相如还能勉强支起半个身子,现如今只能是躺在那里,消瘦的脸庞上一对颧骨格外突出,嘴角上时不时流出唾液,说起话来嗓子里好像被粘稠的液体堵塞了一样,每说一个字都要经过巨大努力,听起来也是含混不清。

当陈政说要把蔺相如接到医馆中调养时,蔺相如无力地摆了下手,断断续续道:“我…,就要去见…先王了,哪也…不…不去了。吕公子要…多为赵王…分忧啊!”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陈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神医,那老神医却只是摇头叹息,没有说出话来。

在送老神医回诊所的路上,陈政得知,蔺相如已是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了。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老神医摇头道:“人的先天元气从一生下来就是定了的,待到油尽灯枯之时,任何神医良药也是无力回天啊!”

“既然有先天元气,那后天就不能补充元气吗?什么人参鹿茸还有千年何首乌一类的,多吃点儿不就行了?”

“后天只是尽力减少先天元气的损耗罢了,哪里能补呢?!若是乱补一气,反而会深受其害、适得其反呀!”

陈政不解道:“元气是怎么损耗的呢?”

“人生一世,在外经受风寒暑湿燥火,在内经受喜怒忧思悲恐,这些都是在折损自身的元气。人若能顺应四时变化,注意饮食,生活规律,且能提升境界修为,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在外不受声色犬马之诱惑,在内保持恬静自然之心境,则可减缓元气散失,或可延年益寿、得以善终。”

陈政豁然道:“若是一个人抽烟喝酒、暴饮暴食、加班熬夜、昼伏夜出,该起床时睡懒觉,该睡觉时玩手机,整日沉迷在网络和游戏里,那岂不是很危险?!”

老神医幽叹一声:“如今这年轻人只是看到那些令人陶醉其中而不能自拔的东西,却不知其中的利害啊!需知,眼界之外的世界即使看起来精彩,不过是一些迷离幻象罢了。年轻人若是缺乏自律,整日流连忘返于人头攒动、歌舞升平之所,则元气大伤、邪气袭身,不但自误了卿卿性命,且引祸上身、悔之晚矣!”

“那又该当如何呢?”

“《黄帝内经》有云: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只要能谨守养生之道,则身心康健、百病不侵矣!”

“何谓养生之道呢?”

老神医笑道:“公子既然问到这里,老夫不妨直言。要知道,眼睛看东西久了则伤精,听那靡靡之音久了则伤神,总是卧着贪图舒服则伤气,坐的时间长了则伤脉,站久了则伤骨,行走过多则伤筋,脾气暴躁则伤肝,思虑过度则伤脾,忧心忡忡则伤心,悲伤过度则伤肺,吃得过饱则伤胃,心怀恐惧则伤肾,大笑不止则伤腰,多言多语则伤液,唾液散失则伤津,大汗淋漓则伤阳,泪流不止则伤血,精气外泄则伤髓。”

陈政一笑:“哈哈,原来那些随地乱吐的人也是在损害他自己的身体。”

“津生于华池,灌溉百脉,唾则散失,故而有损元气也。”

“您老说了那么多伤来伤去的,平时该如何养生呢?”

“公子今日一身酒气,日后可要少饮才是。老夫年轻时也曾整日与酒为伴,后遇先师点拨迷津,才知饮酒在内伤及五脏六腑、七经八络,在外则失言乱语、惹祸上身,公子当慎之哉,戒之哉!除此之外,常擦面、常抚眼、常弹耳、常叩齿、常摩腹、常搓足、常咽津、常曲睡,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早睡早起、适度锻炼,多食四季应时之瓜果蔬菜,不食油腻腌制之入口毒物,此为一也。至于外者,不嫉妒、不攀比,视名利如粪土、视得失如浮云、视荣辱如草芥、视成败如过隙,世上一切人、一切事,来则来之、惜之、慎而待之,去则去之、忘之、勿挂念之,此为二也。公子若能遵从老夫之言,必能延年益寿、颐养天年也。”

陈政拱手道:“多谢神医指点迷津,不过,有没有简便易行的长寿之法呢?”

“哈哈,确有一法。”

“说来听听。”陈政急切道。

“平日只需长呼长吸,便可增寿一倍矣。”

“延长呼吸时间就能增加寿命,这么简单?”陈政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信不信由你吧,哈哈哈哈!”

陈政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个透视眼的秘方咱再商量一下呗?”

“……”

将老神医送回诊所,陈政的心中不禁感慨起来,这世上很多人拿命去换钱,可无论拿多少钱却换不来健康、更换不回命。人的身体如果出了问题,那就一切都出了问题;只要人还健健康康活着,那一切问题都是小问题。

第二天,荀子向陈政提出早日赶往齐国的想法,由于对《道德经》中的一些篇章仍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陈政再三挽留荀子多住几日再走也不迟。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政派老仆人和荆锤出门打听一下嫪毐的情况,看看这小子又在以何为生、在哪落脚,他自己则待在府里,一面向荀子请教学问,一面找来一些崭新的竹简,跟着韩非学习了战国的大篆书法,经过对《道德经》的反复临摹,也是有了一些模样。

结果,嫪毐那厮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迹,异人那里也是毫无动静。

陈政心里纳闷儿,异人和赵姬成亲好几天了,怎么连个消息也没有呢?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这天下午,李牧探亲还没回来,陈政已是有些六神无主、坐立不安,心急之下便决定骑上一匹快马,到异人府上察看一番。

一路疾驰到了异人的府门外,却见数十个赵国大兵正在煞有介事地来回巡逻着,仿似稍不留神就会跑了里面的人一般,看那样子,就算异人被赵姬从院子里用头顶到天上去,这些人也要披上斗篷、伸出右臂追赶上去。

陈政翻身下马,早有眼尖的一个大兵走上前来接过了缰绳,连连点头道:“我说怎么大清早的就听见喜鹊叫唤呢,原来是要遇见吕公子,您今日怎么得空来这儿了呢?”

“我来不来这儿还用跟你先通报一声还是咋地?!异人公子在不在府里?”

“在,当然在了,他若是不在,那我们的脑袋可就都不在了。平原君可是吩咐了,除了他老人家和吕公子,其他人一概挡在门外。”那人说着便朝其他人招呼道:“还不快给吕公子开门,等着吕公子赏饭吃呐?!”

陈政从怀里掏出个金饼子递到那人手中,随口道:“给弟兄们买碗酒喝。”

“还是您老财大气粗,我们这帮弟兄今后就认吕公子当大哥了!您里面请。”

陈政进到院中,身后的大门随即关上了。再往里走,忽听屋内传来赵姬的叫嚷声:“老娘如今都嫁给你了,你还不跟老娘说实话。我看你就是表面装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儿!”

“我,我,我咋不老实了?我,我说的可,可都是实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下留人

陈政走到窗外侧耳听着,屋里的赵姬仍不依不饶道:“你藏没藏金子的事儿咱先放一放,我问你,若是有个美女坐在你腿上,你会不会动心?说!”

“……”

短暂平静后传来了异人“啊”的一声惨叫。

“好啊,你竟然还犹豫了。今后这个问题不能有半点儿犹豫,只能直接说不会,否则的话,我就拧掉你的耳朵。我再问你,我跟西施比,谁更好看?”

异人颤声道:“谁,谁是西施?”

接着,陈政又听到了“啊”的一声尖叫。

“西施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说我跟谁比都是我更好看,记住了不?”

“记,记住了。你能不能别再揪我耳朵了?”

“我还没问完呐!我问你,你去外面参加聚会,若是有个女的喝多了,你会送她回家吗?”

“我…,我…”

赵姬厉声喝道:“你压根儿就不该出去聚会。这次我可以不揪你耳朵,自己掌嘴!”

屋里传来了“啪”的一声。

“我若是和你娘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啪”

“我穿红色衣服好看还是粉色的好看?”

“啪”

“若是回到秦国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准备咋办?”

“啪”

……

陈政实在听不下去了,赵姬咋能这么欺负老实人呢?!

异人和赵姬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异人猛地跑过去打开了屋门,激动道:“吕大哥,你可来了!”

陈政迈步进去,安慰道:“这几日没听到你们的消息,心里惦念不下,这不抽空来看看嘛!异人老弟,委屈你了。”

“大哥,我能搬到你那儿住不?”异人可怜兮兮道。

没等陈政答话,赵姬蹦了起来:“我说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跟那个平原君商量好的,把我们夫妻俩关在这里,整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把老娘憋死到这儿是不?”

异人不悦道:“吕大哥是咱俩的恩人,不能这么跟吕大哥说话。”

陈政解释道:“没事儿,我都习以为常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家媳妇其实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咱们可是亲上加亲呐。”

“大哥为啥不早告诉我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说到这儿,异人突然闭上了嘴。

赵姬伸手揪住了异人的一只耳朵:“你就怎么样?说呀!话到嘴边儿咋还不敢说了呢?”

陈政上前将两人拉开,劝解道:“行了行了!我说弟媳妇,你咋还揪人家耳朵揪上瘾了呢?人家一个堂堂的秦国公子不跟你一个小女子计较也就是了,别没完没了的,你把你家相公揪成一只耳,出门不怕碰见黑猫警长啊?”

异人一愣:“啥是相公?黑猫警长又是哪位?”

“相公就是老公的意思,哎呀,老公你也不明白,就是丈夫,还不对,夫君,这回听明白了吧?至于黑猫警长嘛,能抓住老鼠都是好猫,说了你也不懂。”

赵姬一摆手:“诶?不对呀?我啥时候成了你的弟媳妇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表妹,你该管他叫妹夫才对。”

陈政抬起双手道:“好好好,你说是啥就是啥。我可跟你说,这两口子过日子就要相互让着点儿才行,人家让着你,你就得让着人家,若是像你方才那样咄咄逼人,换成谁都忍不了。若说相敬如宾嘛,彼此太客套反而见外了,若说相濡以沫呢,你又做不到。总之,两口子谁也别想着压过谁一头,平等相待,和谐相处,大事一起商量着来,鸡毛蒜皮的小事睁一眼、闭一眼的别当回事,就算有啥磕磕碰碰的也都别往心里去,难得糊涂,大智若愚,日子才能过得长久。”

异人不解道:“大致若鱼?啊!我明白了,吕大哥是说,让我们两口子像两条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谁也别吃谁、别咬谁。”

陈政笑道:“我跟你说正事儿,你可倒好,玩儿起大鱼吃小鱼来了。”

赵姬叫嚷道:“别的事儿咱先不说,今日你也看见了,这大门口守着那么多人,我们俩想出去透透气儿都不行,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我的那些胭脂水粉也就罢了,若是等我有了身孕,想吃点儿啥也不能自己去买,委屈了我倒是无所谓,将来这孩子营养不良可别怪我!”

陈政一听,哎呀?话里有话嘛这不是。既当着异人的面掩盖了身怀有孕的事实,又不显山露水的恐吓了自己,这个女子不简单嘛!

“这事儿好办,我去跟平原君说说就是了。你想吃啥跟我说,我派人给你送来。”

赵姬也不客气:“呃想吃凉粉儿。”

“哎呀!咋你们怀,哦不,你们想要孩子的女子都好这一口呢?”

异人夹杂着秦腔兴奋道:“想吃凉粉儿还不容易滴很嘛,呃从小跟呃娘学过做凉粉儿,根本不用出去买滴哈。”

陈政挥手道:“你们两口子慢慢做凉粉儿吃吧,我去找平原君,回见了二位。”

……

出门时天色已经渐暗,陈政骑在马上不敢耽搁,打马扬鞭回府而去。

咦?怎么门外停着的那辆马车如此眼熟呢?

走近了再看,陈政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曾经坐过的赵王那辆豪华房车嘛!难道又要接自己去王宫里喝酒?秦国大军都快打过来了,赵丹和赵胜他们打算最后的狂欢还是咋地?!

进门后陈政顿时目瞪口呆,原来赵丹带着乐乘微服私访来了。

只见赵丹一身寻常打扮,不认得的人看来,这也就是一个富家公子而已。

陈政心中一乐,你赵丹就算化妆成要饭的,坐着门外那辆马车还不是暴露身份嘛!

在场的荀子和韩非表示,赵王已经来此等候多时了,说是来找陈政聊一聊秦国的见闻,也好从中摸一下秦国的底细。

陈政落座后,荀子和韩非识趣地各自回房去了,客厅里只留下了陈政、赵丹和乐乘。

赵丹见四下无人,走到陈政面前拱手道:“前日在王宫时吕公子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想说给本王。本王这几日思来想去,还是特地前来请教公子才是。”

原来是这样!

陈政瞄了一眼乐乘,起身回礼道:“赵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大王能屈尊降临,足见大王之胸怀。不过,大王所言之请教二字,在下可实不敢当。”

赵丹一笑道:“乐乘将军乃是本王特命的王宫侍卫统领,吕公子有什么话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本王定当洗耳恭听。”

陈政忽然来了兴致,笑道:“大王平日可是很少出宫吧?要不这样,我这府里人多眼杂,况且今日又没有什么准备,咱们何不到外面找个清净之所来个把酒言欢呢?”

赵丹正在犹豫,乐乘凑了过来:“是啊是啊,我家大王难得出宫一回,有我在,邯郸城里咱们想去哪就去哪。”

本来就没主意的赵丹经不住陈政和乐乘的一起一哄,也就欣然同意了。

三人上了马车,直奔邯郸城中最热闹的街巷。在一个拐角处,陈政招呼车把式勒住缰绳,向赵丹建议下车步行。

赵丹一想也对,就这辆马车别管停到哪,都是太过扎眼,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

于是乎,马车独自回宫去了。

陈政和乐乘一左一右走在赵丹身旁,三个人溜溜哒哒便进了一家门庭气派的酒肆。

赵丹确是很少出宫闲游,平日里也是前呼后拥的好不热闹,今日落得个清净自在,也不必绷紧神经的压抑自己,心情也是不错。

陈政和赵丹面对面坐下后,乐乘走到酒肆掌柜身边耳语了一阵,从身上掏出个黄灿灿的东西递了过去,掌柜将那东西放到嘴边儿用牙咬了一下,看后顿时激动起来,挥手招呼一个伙计低声吩咐道:“今日来了贵客,你到外面守着去,任何人不得打扰。”接着对乐乘点头哈腰道:“几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张罗酒菜。”

赵丹正在四下打量着酒肆的装潢,陈政笑了笑:“看来大王确是很少出宫啊!”

“哪里哪里!只是长平之战以来的这几年间出来的少些罢了,我与王叔整日为国事忧愁苦恼,哪还有闲情逸致出宫游走呢!”

陈政心想,你就在这儿装吧,没准儿我一个穿越来的人都比你这个战国本地人见得世面多。

“大王,依我看来,越是秦赵战事吃紧之时,越要多多体察民情才是啊!兵源、粮食,哪一样也离不开老百姓。若是在宫中关起门来,只是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怕是要胜算渺茫了。”

“吕公子所言甚是。本王确也曾常常出宫查访,每到一处,都是吏治井然、粮仓充盈,百姓们更是与本王同心同德、对秦国咬牙切齿,实乃我赵国历代先王之功德所致啊!”

陈政心中暗自偷笑,你一个堂堂的大王,每次出宫都是彩旗招展、鼓乐齐鸣的,就算是微服查访,没准儿刚一出宫就让下面人盯紧了,每到一处、所见之人,恐怕都是彩排了多少遍的话剧舞台和群众演员,粮仓里的粮食都是东拼西凑给塞进去的,也许是抢来的也说不定。

赵丹言归正传道:“吕公子,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讲的,尽可直言不讳便是。”

陈政刚想开口,酒肆掌柜端着个盘子出现了,一边往两人的桌案上放酒、一边道:“二位公子,这可是邯郸城里最好的酒,不是我夸口,就算是赵王他老人家也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我看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这邯郸城里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我都见过,唯独没见过二位。得!既然来了我这儿,您二位慢慢喝着,我把那些笨手笨脚的伙计们都打发回家了,我亲自伺候二位,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就不打扰了。”

掌柜刚想转身,陈政招呼道:“等等!你是说,这酒连赵王都喝不着,未免夸大其辞了吧?”

“嘿嘿!不瞒您说,我这酒可是独家酿造,除了我这儿来的贵客享用,也就平原君他老人家能喝上这一口儿。我还不怕跟您说,为了巴结平原君他老人家,我这酒每月都得孝敬几坛子。虽说送出去的酒损失了点儿,可有平原君他老人家罩着小店,一个来我这儿吃白食、打白条儿的都没有,这么说吧,官府的人沿着这趟街贴封条儿,到了我这儿也得绕着走。”

陈政笑道:“那赵王岂不是没有这份口福了?!”

“您算是说着了!如今赵王还不得听他那个亲叔叔的,赵国的大事儿还得平原君他老人家拿主意不是?!若是平原君那个亲侄子不听他老人家的话,我这酒还不得直接给赵王送进宫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看来你这买卖做得不错。不过,秦军若是打过来,可就没有粮食用来酿酒了,到那时,你这买卖怕是要做不成了吧?”

酒肆掌柜乐了:“就算秦军把邯郸城围上个三年五载,那这城里的粮食让谁吃、不让谁吃,还不是平原君说了算。平原君手下光门客就有几千人,难道教他们都饿死?!除非平原君他老人家能忍住不喝我家的酒。再说了,秦军打进城也得找酒喝不是?!甭管这邯郸城姓秦还是姓赵,咱一样是开门做生意,倒霉的都是整日在王宫里打转儿的人。您说是吧?”

陈政再看对面,赵丹的脸已经气绿了!两只手也都气得抖动起来。

站在赵丹身后的乐乘一只手紧紧攥着剑柄,看那架势,正待一声令下便要血溅当场了。

为了及时挽救一条性命,陈政急忙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今后好生做你的生意便是,切莫在背后胡言乱语。赵王若是听见你方才这番话,自然不会跟你个小小的酒肆掌柜一般计较。不过可要记住,祸从口出,王宫里的事儿说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酒肆掌柜也感到现场气氛有点儿不对,赶紧地朝陈政和赵丹躬身道:“都怪小的多嘴,今日公子教训的是,往后打死也不敢乱说了。”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乐乘刚想追出去,陈政急忙招手道:“算了算了,与此等人一般计较,传出去可是有损大王的威名,将军的剑还是留着对付秦军吧。”

见赵丹没有开口,乐乘把已经露出剑刃的手中剑慢慢收了回去。

赵丹的胸口起伏了许久才渐渐平缓下来,哀叹一声道:“这同样是做生意的,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陈政一笑:“因为我跟他们不是两口子。”说完话锋一转:“大王可是想听秦军此番攻打赵国的进兵方略?”

赵丹吃惊地看着陈政:“原以为公子想对本王说一些秦国的见闻,难道?难道公子竟然知晓秦军的进兵方略?”

陈政神色一凛:“大王,说起秦军的进兵方略,还要从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说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巴巴罗萨

赵丹一听就懵了,啥玩意儿?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这又是哪个西域的王?

“吕公子,秦军的进兵方略跟这个西域的红胡子有什么牵连?我听平原君说,西域还有个什么红毛波拉的骑师,怎么西域人都喜欢把头发、胡子染成红色呢?”

陈政一笑:“他们不但喜欢把头发和胡子染成红色,还喜欢把眼睛珠子染成蓝色。这么说吧,这个红胡子还有个别名叫巴巴罗萨,这可就跟秦军的进兵方略如出一辙了。”

乐乘一旁道:“吕公子说话怎得如此匪夷所思呢?”

“哈哈!”陈政笑道:“据我所知,这次秦王并没有派白起领兵,而是由五大夫王陵担任主帅,他们的计划是兵分三路,一路是司马梗率领的北方集团军群直扑太原,阻挡赵国北地的主力南下,一路是王龁率领的南方集团军群直扑武安和皮牢,进而占据南阳,防备魏国和楚国有何异动,中央集团军群由王陵率领直扑邯郸城。这就是秦国所制定的巴巴罗萨计划。此番秦军号称有五十万人马,我在咸阳也是听说,秦王为了找回面子,这次要不灭赵国誓不罢兵。大王要做好打大战恶战和持久战的准备啊!”

赵丹听完有点儿慌了:“五十万?秦国竟能调集这么多人马?若真如公子所言,我赵国北地的人马被司马梗挡住,南边魏国和楚国的援兵又被王龁拦住,仅凭邯郸城里这几万人马,如何能打败秦军?”

乐乘站到赵丹面前躬身道:“大王,且将镇守邯郸城的任务交给末将,甭管他秦王派来多少人马,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赵丹低头沉思一下,摆手道:“吕公子方才所言未必真切,如此机密之事,吕公子如何能轻易得知?!怕是秦国虚张声势,借吕公子之口来恐吓本王交出那六座城池的吧?!五十万?我就不信秦国还能派出这么多人马,除非他们把三岁的娃娃都掺和进来。哈哈哈哈!”

陈政心想,这赵王家的遗传基因还真不咋地,赵丹的爷爷被他自己折腾的吃光鸟蛋饿死了,赵丹他爹若不是有蔺相如保驾护航,在秦王面前只能是忍气吞声,如今赵丹和赵胜这叔侄俩的IQ一个比一个低,看来东边的六国之所以被秦国灭掉,他们自身的原因占有很大成分。

陈政肃然道:“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秦军来势汹汹,必欲灭掉赵国而后快,一旦兵临城下,邯郸城就将被围数年之久,若不早做打算,这满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赵丹见陈政的表情如此严肃,目光一凛道:“既然吕公子如此为赵国安危着想,那本王也就直说了。前些日楼昌向本王建议,派郑朱再赴咸阳议和,只要秦国不再进攻赵国,日后秦军攻打魏国和韩国时,我赵国便做壁上观,绝不派兵援手。本王和平原君经过反复权衡,觉得楼昌的建议可行。如此,我赵国便不再欠他秦国六座城池了。”

陈政心想,这不是作死吗?!

“难道大王只求苟安于一时,待到秦国灭了魏国和韩国,赵国有难时谁来援手呢?”

“那不是还有齐国、楚国和燕国吗?”

陈政确是有点儿急了:“好好好!大王,你也不想想,若是秦国和赵国能达成默契,难道秦国就不能强迫齐国、楚国和燕国仿效赵国吗?到时候东方六国一个个都只求自保,秦国只要各个击破,结果还用说吗?”说到这儿,陈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问号,咦?自己不就是来完成统一天下的任务的吗?我到底是哪头的?

赵丹轻笑道:“既然吕公子对秦军的进兵方略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又如此肯定秦军必会兵临邯郸城下,那么请问,吕公子有何退敌之策来破解那个巴巴罗什么萨计划呢?”

陈政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大王,长平之战前赵国不费一兵一卒占据了秦国即将唾手可得的上党,战后又失信于秦国,如今若是依从楼昌大人所言,赵国要么履行承诺,日后危急之时便将失去外援,要么再次言而无信,则将孤立于天下,谁还会相信赵国说的话呢?!故而楼昌之言断不可行。”

赵丹吸了一口冷气,目光呆滞地停了片刻,恍然道:“公子所言确有道理,本王险些误了大事。那依公子之见又当如何呢?”

“依我之见,退敌之策当有如下几条。其一,发动城中百姓扩充兵力,并勤加操练,以解燃眉之需。其二,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招募城中工匠锻打兵器,尤其是守城所需的箭矢,更要多多益善。其三,无论齐国是否借粮,眼下都要趁着战端未开之机派人到各国购买粮食,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其四,秦军大兵压境,邯郸外围必然不保,关键在于守住邯郸城,故而要坚壁清野,不给秦军任何可用之资源。大王,此番大战乃是旷日持久之消耗战,秦赵两国各有利弊,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乐乘不解道:“何谓各有利弊?”

“秦国之利在于兵力和士气,之弊在于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几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怕是要掏空了秦国的国力。赵国之利在地利和人和,之弊便是兵力不足和粮草匮乏。然消耗战、持久战必有三个阶段,即秦国战略进攻和赵国战略防守阶段、秦赵两军战略相持阶段、秦国疲惫消耗而赵国战略反攻阶段。赵国只要扬长补短、军民一心、众志成城、死守邯郸,定教秦军被消灭在赵国军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乐乘瞪着大眼:“吕公子,我怎么记得你是一个生意人呢?”

陈政摆手一笑:“将军不要忘了,我的一家老小可都在邯郸城里,何况,保住了邯郸城不但能救了全城的万千百姓,我的生意还能做遍赵国,何乐而不为呢?!”

赵丹击掌道:“好!只要能击败秦军,吕公子的生意包在本王身上了。哈哈哈哈!”

突然,赵丹的笑声戛然而止。

“据本王所知,眼下除了齐国外,粮食最多的莫过于楚国了。那楚国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粮食多的吃上百年也吃不完。吕公子,本王有一事相求,就以你商贾的名义前往楚国购买粮食,能买多少买多少。不知你意下如何?”

乐乘拍手道:“大王言之有理!秦楚两国乃姻亲之国,若是以赵国的名义前去购粮必然无功而返,吕公子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政脑袋嗡了一下,咋又给自己摊上事儿了呢?春申君黄歇那个蝎子大王正敲击着一对儿大钳子等着自己,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大王,邯郸城里又不止我一个生意人,那个郑朱大人不是也做过生意嘛,让他去也一样。对了,大王准备让哪位将军担任守城的主帅呢?”陈政有意岔开着话题,却忘了刚才乐乘还在赵丹面前主动请缨来着。

赵丹笑道:“依公子之见呢?”

“当然是廉…”刚说到这儿,陈政话锋一转:“如此大事,我一个商贾之人如何敢乱说,还是大王三思而定夺才是。”

“哈哈哈哈!公子与本王想到一块儿去了。”赵丹说着便对乐乘命令道:“去!把廉老将军请到这里来,今日本王要与廉老将军和吕公子一醉方休,也好尝一尝王叔独享的美酒。”

乐乘惊慌道:“大,大王,此时天色已晚,廉老将军怕是…”

赵丹把眼一瞪:“怕什么?你是怕本王和吕公子留在这里遭遇刺客不成?笑话!难道在本王治下,竟有人敢在本王面前造次吗?还不快去?!”

乐乘三步两回头的出门去了。

……

过了约一刻钟左右,陈政和赵丹正闲聊着,猛然从外面闯进三个人来,后面两人的手臂缠着绷带,手里竟拿着已经上了弦的弓弩。

只见手持弓弩那两位直扑陈政和赵丹身后,青铜箭头瞬间瞄准了两个后脑勺。

陈政定睛一看,为首那人分明是嫪毐那厮,扭头看看另外两个,却是跟嫪毐一起碰瓷儿的同伙。

已经多次跨越鬼门关的陈政哪有半点儿惧色,冷冷一笑道:“这是怎么个意思?三位觉得骗人不过瘾,改行当匪了?”

赵丹颤声道:“吕,吕,吕公子认,认得他们?他,他,他们是什么人?”

嫪毐冲着赵丹一瞪眼:“闭上你的臭嘴!小爷今儿找的是姓吕的,待会儿再说你的事儿。”接着来到陈政面前,冷笑道:“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我?没完啦?啊?看来你是真想跟我拼一下了。跟我嫪毐拼,你有这实力吗?听说你从韩国带回不少弓弩,咋不随身带一把呢?你不是没带弓弩吗?好,来!”嫪毐从陈政身后那人手里接过弓弩递给了陈政。

“可以了吗?”嫪毐将陈政手中弓弩的箭头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儿:“一扣板机,我的小命,你的了。姓吕的,我就数三下啊,就三下。”

“一”

“二”

……

“三”

嫪毐一把夺过陈政手中的弓弩,叫嚣道:“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啊!大家做个见证人啊,我今儿给他机会了,他没把握住,这不怨我。现在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史提芬哥,让我今后跟着你,我就放了你,放了你这个兄弟,怎么样?公平吧?”

陈政轻蔑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老弟,哥哥我提醒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我吕不韦是什么人,不用我自己说,就你这样的地痞无赖,配跟我吗?!”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就是个生意人嘛,小爷想跟你,你还拿上架子了。这几日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把一个秦国公子抬上了位,还送给他一个媳妇,不就是想着秦军攻进邯郸城,你好跟秦国那边儿搭个梯子嘛!我也是服了你了,你跟平原君打得火热,还跟廉颇成了结拜兄弟,如今又巴结了一个秦国公子,这脚踩两只船的功夫可真是天下独步,别人想学也学不会呀!怎么着?让小爷也跟着你沾沾这个秦国公子的光,如何?”

嫪毐用手指着呆若木鸡的赵丹。

赵丹猛地站起身来:“这位兄弟,我看你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秦国公子。”

“站住别动!你说不是就不是啦?”嫪毐招呼着另外两位:“给我看紧了他,咱们弟兄往后发财就靠他了。”

那两位也不含糊,四只眼睛盯紧了赵丹,仿佛眼前就是一座金山一般。

恰在这时,门外静悄悄走进两个人来,踮着脚来到了嫪毐身后不远处。

赵丹被眼前三人挡着,竟没有发现廉颇和乐乘已经进了屋内,陈政倒是看得真切,对嫪毐一笑道:“老弟,你确是认错人了。前些日你可是见过那位秦国公子的,忘了?”

嫪毐盯着赵丹回忆了一下,咦?好像确实不是一个人。

陈政乐道:“老弟,就你这智商还打算跟我?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嫪毐一扬手:“少跟我来这一套!甭管他是不是秦国公子,你若是不答应我跟你,我先一箭射穿了他。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们三个有说有笑进到这里,我们哥儿几个等到那个带剑的走了,才进来招呼你们两个,我倒要看看,这么晚了,还有谁能救你们?!哈哈哈哈!”

旁边一人打趣道:“大哥,这个姓吕的不是跟廉颇那个老匹夫是结拜兄弟嘛,若是那个廉颇来了,我先一箭射死他,咱们弟兄拿着廉颇的人头献给秦国,嘿嘿,秦王少说也得赏咱弟兄一人一个金饼子。哈哈哈哈!”

站在三人身后的廉颇一张脸也绿了。

只见廉颇从嫪毐身后夺过了一把弓弩,对着旁边手持另一把弓弩那人的太阳穴就是一箭,那人的脑袋瞬间被爆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廉颇一把揪住刚才取笑自己那人的脖领子,抡圆了一通拳头朝那人脸上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家廉爷爷的脑袋就值三个金饼子?我今日便告诉你究竟值多少个!”

转眼间,那人的脸上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丹也是没见过这般阵势,呆呆地坐在那里,瞳孔中只是闪动着血腥的画面。

乐乘拔出佩剑,那青铜剑的剑刃在青铜油灯的映照下闪了一道寒光,剑尖儿划破凝滞的空气,如幽灵般向嫪毐身上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炉战法

陈政大喊了一声:“住手!”

廉颇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乐乘手中青铜剑的攻势戛然而止,一股剑气在嫪毐背后一闪而过。

嫪毐扑倒在陈政面前,泪奔道:“韦哥儿救我!”

廉颇将手中半死不活那人甩到一旁,一脚将嫪毐踹翻在地,叫骂道:“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在大王和吕公子面前造次!”

“大王?”嫪毐也是晕了,扭头看了看赵丹,急忙转身磕头如捣蒜道:“大王,小人狗眼看人低,哦不,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王,还请大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哦对了,大王,这个姓吕的在邯郸城中一晚上就杀了很多人,都教他拉到城外偷偷埋了,我可是亲眼所见。还有,大王,这个姓吕的跟平原君串通一气,给魏国的信陵君送去一封密信,他们可是要图谋不轨啊大王。大王,他们可一直想杀我灭口啊大王!”

赵丹愣愣地看着陈政:“吕公子,此人你可认得?”

陈政一笑:“这厮也算是我的狱友,不过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地痞无赖罢了。”

“吕公子还在班房儿里待过?”

陈政回忆了一下笑道:“邯郸,安邑,洛邑,如今我也是三进宫的人了。”

赵丹摆手道:“既然吕公子认得此人,那此人便任凭公子发落吧。”

“大王就不问问我杀人的事,还有那封密信的事吗?”

赵丹笑道:“王叔早就跟本王说过了,不就是死了些杀人越货的无名小辈嘛,公子不杀他们,他们也难逃死于非命的下场。”

嫪毐的眼睛珠子转了几圈儿,回身来到陈政面前,脑门儿在地板上磕得蹦蹦作响:“韦哥儿饶命,韦哥儿饶命…”

陈政心想,我若是让嫪毐当场死于非命,结果会如何呢?这时,陈政回想起在咸阳时那个神秘的声音,当时自己立于高台之上,那个声音说嫪毐是什么与自己为敌的阿修罗…

“吕公子想什么呢?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一剑劈了这厮。”乐乘已是急不可待、跃跃欲试。

“我看就算了吧,这小子今日是冲着我来的,若是知道赵王在场,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此放肆。再说了,这种巧言令色、狡猾善变之人遍地都是,杀也杀不过来,我等还是商议大事要紧。”陈政朝嫪毐一挥手:“今日且留你一条生路,日后若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绝不轻饶。还不快滚?!”

“韦哥儿大恩大德,大王大恩大德…”嫪毐已是头破血流,一边磕头,一边向外移动着。

廉颇走过去拎住嫪毐的脖领子,厉声道:“看在吕老弟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从今往后,麻利儿的离开邯郸城,再让我看见你,定教你碎尸万段!滚!”

嫪毐一溜烟儿跑了。

乐乘一手拎一个,将地上躺着的两人扔到了门外。

四人依次坐下,已是没有了喝酒的兴致。

赵丹将陈政提出的退兵之策向廉颇复述了一遍,廉颇听后也是颇为赞成。只是在赵军主将的安排上,廉颇和乐乘发生了一番争执。

按照乐乘的意思,廉老将军在对付秦军上过于保守,没有当年阏与之战时赵奢主动奔袭秦军的魄力,赵国的国力与秦国相差悬殊,若只是消极防御,最后吃亏的必然是赵国。

面对乐乘在赵丹面前的主动请缨,廉颇一副不屑的样子。

廉颇当着赵丹的面,再次展示了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疤,朝乐乘轻笑道:“小子,打过仗没?敢不敢跟老夫比比?你小子身上的伤能有老夫的一半儿,这个赵军主帅便让给你。再说了,这次能不能打败秦军,那还得靠我们赵国人。你说你,对了,还有那个乐毅,你们叔侄俩本来是魏国人,后来又成了中山国人,再然后又去给燕王卖命,最后走投无路才来到赵国。就算中山国如今早已归了赵国,那你也算不得赵国人。”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紧张起来,廉颇和乐乘两人剑拔弩张,争得是面红耳赤。

赵丹一会儿看看廉颇,一会儿看看乐乘,心里又是没了主意。按说这廉颇呢?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就是打仗过于谨慎保守。这乐乘呢?年富力强,敢打敢拼,就是缺少实战历练,万一成了赵括第二,那自己就只有抹脖子上吊了,死之前还得把爱妃们一个个砍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是本王的心腹爱将,如此争来争去成何体统?!”赵丹猛然看见对面沉默不语的陈政,恳切道:“吕公子,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依我看来,此番秦赵大战,二位将军都是大有用武之地,何必在此争执不下呢?哈哈哈哈!”陈政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吕公子有何高见?快说与本王和二位将军听来。”

陈政拱手道:“老子有云: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秦国大军压境之时,正面迎敌难以抵挡秦军的锐气,赵国军队应采取守势,只要死死守住邯郸城,秦军在城外又得不到什么便宜,假以时日,则秦军疲顿乏力,不堪一击也。所谓哀者胜矣,只要大王和城中百姓加紧备战,且能休戚与共、同仇敌忾,那些在长平之战中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定会与邯郸城共存亡。”

乐乘道:“坚壁清野,守城拒敌,方才吕公子已经说过,可这与我和廉将军何干?”

“你等我把话说完嘛。老子云: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秦军围攻邯郸城之时,城内还需有一支奇兵,能够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时常袭扰秦军,使秦军心惊胆寒、夜不能寐,如此一静一动,方可变被动为主动,退敌之日可期矣!”

赵丹瞪大眼睛道:“吕公子所言一静一动,似与《周易》中的‘一阴一阳之谓道’如出一辙,公子难道读过哪家兵法不成?”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道:“这打仗嘛,不必拘泥于成法,能打败敌人便是王道。那些所谓的兵法只不过是实战中总结出来的些许经验罢了,到了战场上还要因时、因地、因势、因人灵活运用,只有机动灵活、随机应变,方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立于不败之地。”

赵丹哀叹道:“当初赵括在本王面前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害得本王轻信于他,悔当初没有听蔺上卿和赵括母亲的苦口相劝,不然四十多万将士怎会被白起坑杀!”

陈政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悔难过也是徒劳,还是趁此大战未开之时,多加未雨绸缪才是,切不可摇摆不定、心存侥幸啊!”

廉颇问道:“吕老弟的一静一动,可是教老夫领兵守城,乐乘将军率领奇兵袭扰秦军?”

“正是此意!廉老将军可曾听说过天炉战法?”

“……”

“好吧!这邯郸城就好比一个火炉,秦军围着这个攻不破的火炉只能是被烧熟烤熟,此外从火炉里时不时冒出几个火苗来,岂不更教秦军如同到了火焰山一般。待秦军久攻不下、士气低落之时,再有援军赶到城外,秦军还不丢盔卸甲、望风而逃,更待何时呢?哈哈哈哈!”

廉颇不解道:“天炉战法?老夫怎么没听说过?此战法是何人所创?”

陈政心想,你要是参加过长沙会战就听说过了,还能跟薛将军聊一聊杀鬼子的心得。

“此人姓薛名岳,薛是薛仁贵的薛,岳是岳飞的岳,反正你都不认识。所谓天炉战法,乃是一种诱敌深入、后退决战的战术,就是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采取请君入瓮的策略,将敌军引到必攻之地,在加强正面防御的同时,以伏击、诱击、侧击、尾击来消耗敌军的兵力和士气,最终达到局势反转、战胜敌军的战略目的。”

乐乘向赵丹请命道:“大王,方才吕公子所言甚是,末将愿亲手组建一支奇兵,定教那秦军闻风丧胆、溃不成军,还望大王应允。”

赵丹摆手道:“骑兵还用组建吗?我赵国自胡服骑射以来,自是以骑兵见长,可如今骑兵主力都在北地防范匈奴,邯郸城一旦不保,本王可不能没有退路啊!”

陈政一听,得!这不是对牛弹琴嘛!说了半天,这位赵王压根儿没听懂。

“大王,我说的不是骑马的骑兵,而是奇兵,奇怪的奇。哎呀,咋这么绕呢?就是特种兵,敢死队,实尾岛上训练的那种。”

陈政和廉颇、乐乘解释了半天,赵丹才明白过来,当场拍板道:“只要能打败秦军,为长平的赵国将士报仇雪耻,本王什么都依得。”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丹按照陈政的建议,取消了派郑朱赴秦的计划,同时命令廉颇和乐乘,一个加紧招募兵士、赶制兵器,做好长期守城拒敌的准备,另一个从赵国军队中精心挑选出千余名能征惯战、体格强壮的老兵,按照陈政提出的训练大纲打造了一处魔鬼集中营。

荀子带着韩非去了齐国,虞卿从齐国回到了邯郸。

果然不出所料,齐王田建在君王后的授意下,拒绝了赵国借粮的请求。不过,经过这位虞大人的辗转颠簸,又是送金子又是送地盘儿的,齐、楚、魏等国倒是答应在赵国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毕竟赵国若是被秦国灭掉,他们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陈政不时将田单和乐毅接到府中畅聊一番,从中也是获益良多。

异人和赵姬的小日子还在继续着,只是家门口的守卫呈现出日益增多的趋势,任凭陈政如何从中斡旋,赵胜只是一个摇头YES点头NO,一心要拿异人当作赵国的一根救命稻草。

毛遂倒是来找过陈政一次,无非又是一番郁郁不得志的摇头叹息,弄得陈政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怀才不遇还是志大才疏了。看来,一个人要想在几千人中崭露头角、脱颖而出,还真是一件既考验才华,又考验耐力的事情。

总之,邯郸城和城里的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做着准备,这座古城仿佛一个生命一般,面向西方紧张地呼吸着、忙碌着,或者说,她已被绑架在战争的机器上动弹不得,只能用自己的怀抱守护住城中的百姓,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历史的宿命。

城破,便是人亡。守城,亦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要那些为了更好地生活且互不相识的人在战场上变成你死我活的野兽,相互厮杀,相互撕咬,甚至相拥而死。国家与国家如此,星球与星球如此,也许宇宙与宇宙亦是如此。世上的生命在起源的那一刻便被注入了原始和血腥的基因,自私和贪婪,良善和良知,共同组成了生命的基因链条,它们也在人们看不见的世界里发动着战争。

这一天,赵胜借着与陈政下象棋的机会,提起了去楚国购粮的事情。

“吕老弟,若真如你所说,秦军要围城数年之久,那不用等到秦军破城,城内的兵士和百姓便要全部饿死。眼下城中的粮食只够一年之用,赵王为此事可是忧心忡忡啊!赵王托我给你带个话,只要你能从楚国购得粮食,赵国可是不会忘了你的,老弟的生意定能财源滚滚。况且,听说老弟与楚王和春申君颇有渊源,这件事儿可是非老弟出马不可了。”

“平原君,最近可有信陵君的消息否?”

“我也是奇怪,我托信陵君到咸阳查探虚实,怎得这么久了不见回来,莫不是横生了什么枝节不成?诶?不对!我说吕老弟,我正跟你说楚国的事儿,你怎么跟我扯到信陵君那儿去了?!去还是不去,你给个痛快话儿,我也好向赵王复命。”

陈政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平原君,为了邯郸城的百姓,去楚国购粮的事我也是义不容辞,我只想说一件事,我走之后,若是无忌老弟到了邯郸,务必教他赶回大梁等我。待我返程之时,好与无忌老弟在大梁相聚。如何?”

第一百二十章 白马非马

无论怎样的人生都是富有乐趣的,这种乐趣在于人生所存在的不可预见性。其实,上天才是最好的舞台编剧,人,每一时、每一刻都身处于或大或小的舞台,要么是独角戏,要么是两个人的对手戏,要么是生旦净末丑一起亮相的舞台剧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台上的人演得过瘾,台下的人看着热闹,台上台下都是有哭有笑、有悲有喜,一场戏还未落幕,另一场戏便已粉墨登场,一个小小的地球好不热闹。

如果上天设计的剧情总是被人猜到,那便是上天的失败,然而至今为止,上天仍保持着不败的记录,人世间所有的剧情都在悲剧和喜剧、励志剧和讽刺剧之间不断切换着、演进着。

假设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成千上万年的演出下来,也不难发现在所有的剧情设计中隐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规律,志得意满的背后是黯然神伤,狂妄自大的背后是众叛亲离,人前显贵的背后是失魂落魄,尔虞我诈的背后是同归于尽,肆无忌惮的背后是万劫不复…

人,一定要活得谨小慎微,一个心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能出错。那些在外部世界看来自由自在的人,其内心,无不是由自觉的经线和自律的纬线构成的内部世界。一个人内部世界的经纬线编织愈紧密,其在外部世界便愈潇洒和畅快,反之,则无时无处不在危险之中。

陈政的咸阳之行可谓有惊无险,其中的种种经历虽然让人心有余悸、不堪回望,但人生最大的财富便是“经历”二字,如果一个人没有起起伏伏、悲悲喜喜的经历,就算再有钱有地位,也只能是个憨头憨脑、被人愚弄的傻子罢了。

在看清别人的同时,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人,并在不断的比较和碰撞中改进自己、锻打自己、提升自己,这便是“经历”的意义。

人生的尽头,除了万丈深渊和金山银山,还有一个世外桃源。人生的悲喜过后,一陋巷,一布衣,一箪食,一瓢饮,笑谈世事沉浮,笑看花开花落,也许,这便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为了邯郸城的百姓,也为了回程途中能打听一下如姑娘的消息,陈政着实准备了一番。

在即将启程远赴楚国之际,陈政再次来到位于邯郸城郊的一处营地。

在陈政和乐乘的秘密筹划下,一个方圆十里的地方用夯土围了起来,里面除了一排排房子之外,便是各式各样的训练场地,一里开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口令声和喊杀声。

营地的周围是空荡荡的丘陵地带,里面隐藏着星罗棋布的暗哨,别说是可疑之人,就连寻常百姓也根本无法靠近。

陈政的马车在营地门外停下,早有瞭望塔上的守卫挥舞红色的三角旗,向里面传递了信号。

乐乘打里面迎了出来,拉着陈政的手,不无得意地笑道:“吕老弟,你从西域带回的这些操练方法果然非比寻常,来来来,看看有什么不到之处,你可要多多指教才是。”

陈政往里一看,只见偌大的教练场上分布着不同的训练科目,虽然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却也是秩序井然、杂而不乱。

乐乘领着陈政依次看着,不时从陈政的眼神中观察着什么。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赵国兵士个个体格健硕、精神抖擞,有的在一对一的近身格斗,有的在泥泞的地面上用前胸和后背进行抗击打训练,有的在靶场上拉弓放箭,有的在狭窄的独木桥上快速通过,有的相互配合着翻跃两米多高的木板,有的在绳网上手脚并用地攀爬着,有的行走在高高悬起的两根绳索之间,有的在熊熊燃烧的火圈中连续翻滚,有的骑在马上用手中长戟刺挑着与人等高的稻草人…

走到一个土丘之上,乐乘指着下面不远处的奇特建筑,对陈政笑道:“吕老弟,你来得正好!你看,这跟你画得草图可是一模一样。”接着,朝身旁的兵士一挥手:“可以开始了。”

那兵士举起手中小旗,一队赵国兵士弯着腰、手持弓弩悄悄来到了建筑外围。

再看那建筑的格局,由夯土堆砌而成,上面露天,里面曲曲折折,好似迷宫一般。

一个赵国兵士走了进去,突然从墙头上闪出两块木板,上面分别画着赵国兵士和秦国兵士的头像。这个兵士也不含糊,抬手一箭便射中了秦国兵士画像的眉心处。

再往里走,那兵士正要通过一扇门,眼前闪出一个画着秦国兵士的木板,只一瞬间,那块木板便被一把利剑劈成了碎片。

后面的赵国兵士依次跟了进去,四面墙上猛然冒出了十数块木板,若仔细看,木板上的赵军和秦军头像掺杂在一起,唯一能分辨出来的特征是秦军的头像上都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发髻。

“嗖嗖嗖…”

赵军特战小队的弩箭离弦而出,除了一支箭打在了一块画着赵军头像的木板上,其余全部命中秦军头像。

乐乘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兵士,那兵士朝下方喊道:“停!”接着便跑下了土丘。

特战小队鱼贯而出,站成了一排。

刚才躲在建筑后面手举木板的赵军兵士们趴在墙头上眉飞色舞地看着热闹。

“方才那一箭是谁射的?说!”

“……”

“哎呀?都装哑巴啦?今日当着乐将军和吕公子的面丢人现眼,还不敢承认啦?行!不敢认是吧?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儿,都照着吕公子教的,做五百个俯…,俯…,俯什么撑来着?对!腹饿撑,今日便饿死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谁不做够五百个不准吃饭!”

赵军特战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不情愿地趴在地上做起了手臂健身动作。

陈政对乐乘笑道:“乐将军,他们刚刚开始照此方法操练,失误在所难免,我看这五百个俯卧撑还是免了吧!”

乐乘摆手道:“那可不行!照吕老弟说的,此种练法乃是教他们在暗夜偷袭、短兵相接之时能够出奇制胜,若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那还得了?!吕老弟,哥哥我带兵就是要说到做到,容不得半点儿含糊,今日多流汗,他日少流血,对付他们可不能像你这般心慈手软啊!”

接着,乐乘朝土丘下方吼道:“今晚趁着夜色继续练,谁再出错严惩不贷!”

走到弓箭靶场上,只见射击队员前方约五十米处立着一排木板,上面分别画着白起、王龁、王陵、司马梗的头像,那几个头像说素描不素描、说抽象不抽象,一个个都是面目狰狞、血盆大口,额头上都画着一颗小星星。

乐乘笑道:“吕老弟,若不是你一番描述,我等又岂能知道这几个人的真容,他日到了战场之上,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你们画得也是夸张了点儿吧?!那脑门儿上的小星星是啥意思?”

“哈哈哈哈!”乐乘大笑着,对一旁兵士道:“拿弓箭来!”

乐乘接过一把弓箭,箭搭弦上,使足了气力将弓弦拉满,“嗖”的一声,再看那支箭已射在了白起头像的小星星上。

“这下吕老弟明白了吧?哈哈哈哈!”乐乘将弓扔回了兵士手中,看着前方画着白起头像的木板,目露寒光道:“待这厮送上门时,且看我教他命丧邯郸城下,也好为长平的弟兄们报仇。”

……

陈政正在跟着乐乘逐个参观,一个兵士跑到近前通报,平原君有请吕公子到府上一叙。

“怎么找我找到这儿来了?!你就说我与乐将军有要事相商,改日再去也不迟。”陈政心想,进了那个平原君府不是喝酒就是下棋,简直是浪费我宝贵的战国时间。

那兵士跑到营门外面,不一时领来了一位。据赵胜派来的人说,有贵客在府中等候吕公子,陈政追问之下,那人却说不出个姓甚名谁。

贵客?难道是自己的无忌老弟?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

在隐隐的忐忑和激动中,陈政坐上马车,来到了平原君府。

当迈步走进会客厅时,陈政顿时一脸失望。

只见赵胜居中而坐,在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楼昌、虞卿和郑朱,右手边坐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儒雅公子。

“吕老弟可认得此二人否?哈哈哈哈!”赵胜坐在那里,全然一副轻松得意的模样。

陈政心想,我也别急着说不认得,万一自己穿越前那位真身跟这两个人是桃园三结义,或者是三个火枪手,再或者他们俩一个是苏西、一个是乔治,都跟自己从小跳过泥坑呢?!

没等陈政有何回应,那位年轻公子站了起来,拱手道:“久闻吕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子曾经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下孔穿,字子高,乃鲁国人氏,孔夫子六世孙也。还望吕公子不吝赐教才是。”

陈政一边拱手还礼,一边想,孔穿?孔子高?孔子的学问确实是高,可这位六世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旁边那位又是谁呢?

坐在孔穿身边的老者“哼”了一声,歪着嘴喃喃道:“一个商贾之人也敢登得大雅之堂,在天子面前出言不逊,世上竟有此等不自量力之人,真是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啊!”

虞卿一笑道:“公孙先生出言何必如此刻薄?以先生的论辩之才,也未必是这位吕公子的对手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赵胜大笑起来:“子高公子,即然公孙先生不愿教你,我看倒不如认我这位吕老弟为师,他的论辩之才不在公孙先生之下啊!楼昌大人,郑朱大人,你们说句话呀?!”

楼昌和郑朱随声附和着:平原君所言极是。

那位公孙先生气得站了起来,对赵胜拱手道:“公孙龙不才,在平原君门下多年,虽无寸功,也经不得如此羞辱。想不到老夫游走列国之时,邯郸城中竟凭空来了个贩贱卖贵的吕公子,老夫不屑与其同席而坐,告辞!”

公孙龙一甩袖子便向外走去,赵胜想起身追赶已是来不及了。

正当公孙龙走到门外之际,站在门内的陈政冷冷来了一句:“如此气量也敢称自己是饱学之士,莫不是见我来了要跑不成?哈哈哈哈!”

客厅内众人正在发愣,公孙龙掉头走了回来,伸手指着陈政:“好小子,你有种!别以为你三言两语气跑了楼缓、老夫便怕了你,今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老夫便教你体无完肤!”说完,竟又坐回了原位。

赵胜挥手招呼陈政坐在了孔穿身旁,笑道:“这就对了嘛!诶?方才吕老弟来之前,咱们说到哪了?”

楼昌道:“子高公子千里迢迢自鲁国而来,只为仰慕公孙先生盛名,没成想,一番拜师的诚意却被公孙先生当面回绝。平原君心有不忍,这不,派人将吕公子请来撮合此事嘛。”

赵胜看着陈政:“是啊是啊!吕老弟,方才我等可是撮合了半天也收效甚微,子高公子能否拜公孙先生为师,就看你了!”

陈政心想,甭管他是孔子高还是槽子糕,拜不拜师,拜谁为师,跟我有个甚关系?!

“哈哈哈哈!”公孙龙仰面大笑起来:“子高公子既然有意拜我为师,当然是老夫的荣幸。岂料子高公子却要老夫放弃白马非马之说。老夫之所以名扬天下,正是凭着白马非马之说而行遍列国、至今未遇到过对手,子高公子要我放弃此说才拜我为师,那老夫还有什么可教的呢?!列位大人,这想拜他人为师之人,总是学问不如人家吧?!如今却要老夫放弃自己的学说,这是先来教老夫,而后再拜我为师。先来教老夫,又拜老夫为师,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孔穿环顾了一下在场之人,面露红晕道:“子曾经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公孙先生虽以白马非马之说而闻名于世,然此说却有牵强附会、强词夺理之嫌,先生何不改弦更张,以儒家学说而为学子之师呢?”

公孙龙轻笑道:“既然子高公子将孔老夫子搬了出来,老夫请问,公子可知当年楚王失弓的典故否?”

“……”

孔穿涨了个大红脸,怯怯道:“子曾经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何谓楚王失弓,还望先生赐教。”

“哈哈哈哈!”公孙龙仰面大笑起来:“当年楚王张开繁弱弓,装上亡归箭,在云梦猎场围猎,却将弓弄丢了。随行之人请求寻找,楚王却说,楚人失弓,楚人拾弓,何必寻找。孔夫子听到此事后说,楚王之仁义尚有不足,应当说人丢了弓、人拾了去便是了,何必说楚国人呢?!如此看来,孔夫子是将楚人和人区别开来,比那楚王的境界不知高出多少。如今子高公子却要老夫放弃将白马和马区别开来的说法,岂不是与孔夫子背道而驰?!公子口口声声都是儒家之言,可到了老夫这里,却要反对孔夫子的观点。想跟我学习,却又教我放弃所教的东西,即使有一百个老夫这样的人,也做不成公子的老师吧?!”

“……”

孔穿坐在那里晃了几晃,喃喃道:“子曾经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陈政确是听不下去了,朝孔穿挥手道:“停!别在这儿一口一个‘子曾经曰过’了,往后闪闪,我倒要见识一下什么是白马不是马!”

坐在陈政和公孙龙中间的孔穿仿佛遇到救星一般,急忙往后撤了一下。

公孙龙看看陈政,一脸不屑道:“呀呵?就凭你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强?!”

“嘿嘿!”陈政一笑:“你个醋缸里爬出来的酸儒,今日我倒要领教领教,白马如何就不是马了?”

公孙龙摇头晃脑起来:“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再者,求马,黄、黑马皆可致。求白马,黄、黑马不可致。马固有色,故有白马。使马无色,有马如己耳。安取白马?故白者,非马也。白马者,马与白也,白与马也。故曰:白马非马也。”

陈政听完,身子也险些晃了一下,驳斥道:“你看你这一通唧唧歪歪的,简单说,不就是白是白、马是马,白色的马不是马嘛!”

“正是!怎么着?你小子想跟老夫比划比划不成?”

陈政伸手一指公孙龙:“既然白马不是马,我且问你,老匹夫是不是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论臧三耳

公孙龙气得瞪大眼睛道:“你…,你…”

“你什么你?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人?”

“老夫当然是人。”

“好。”陈政用手一指旁边的孔穿:“那这位公子是不是人?”

在场之人都盯着公孙龙。

“是…,又如何?”

陈政一笑:“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他?他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

“既然你不是他,他不是你,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是人便不成立,其中一个不是人。我再问你,老人是不是人?”

“……”

“按照你的说法,马中的白马不是马,那也就是说,人中的老人不是人,你是老人否?”

“我…,我…”

“方才你一口一个老夫,自然你是老人了。既然老人不是人,你又是老人,也就是说,你不是人。”陈政看了看赵胜等人:“不知如此推断诸位认同否?”

赵胜沉思道:“这个…”

虞卿笑道:“吕公子,你这老人不是人,可是将我等几位都给扔进去了。”

陈政一拱手:“虞大人莫怪!这位公孙先生的白马不是马之说确是荒唐。白马与马本是包含关系,白马包含于马中,求马,则白马只在其中,求白马,则黄、黑马在其外,如此而已。然公孙先生却将白马与马的包含关系说成全异关系,岂不是要将男人、女人都从人中割裂出来,男人就不是人?女人也不是人了吗?!”

“哈哈哈哈!”赵胜大笑道:“吕公子说得不无道理。”

公孙龙愤然道:“什么包含关系、全异关系,简直是闻所未闻,一派胡言!”

陈政呵呵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没必要跟你说什么同一关系和交叉关系了。不要忘了,蠢人也是人。若白马非马,则蠢人非人,那你…,算了,我还是不说了,你自己体会去吧!”

“你…,你…”公孙龙手指着陈政,气得抖动起来。

孔穿对陈政拱手道:“子曾经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吕公子方才果然高论也。只不知,公子对公孙先生的臧三耳、鸡三足、火不热、离坚白有何见解否?”

“……”

“哈哈哈哈!”刚才略显下风的公孙龙见陈政一时语塞,得意道:“吕公子可知何谓臧三耳否?”

坐在陈政对面的郑朱插话道:“吕公子岂能不知臧三耳?!不就是说那些侍者们都长着三只耳朵嘛。”

楼昌道:“老夫对此说也是有所耳闻,却不知其中深意,还望公孙先生赐教。”

“呵呵!”公孙龙一脸得意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啊!所谓臧三耳嘛,就是说,那些受人驱使的下人都有三只耳朵,两只耳朵长在外面,一只耳朵长在里面,为何呢?这些人都善于察言观色,能够听到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有时候你教他往东、实则乃教其往西,教他做什么事、实则那件事却绝不能做。外面的两只耳朵听到的和里面那只耳朵听到的往往背道而驰、截然相反,岂不是有三只耳?哈哈哈哈!”

赵胜听完点头道:“似乎有理!我这府里的侍者最会体会我的心思,有时我不说话,就是一个眼神、咳嗽一声,他们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此说来,他们还有三只眼不成?”

陈政笑道:“三只眼?那他们岂不都是二郎神了!平原君,照你方才所说,无非是他们在你身边时间久了,把你的脾气早就揣摩透了,哪有什么三只眼。至于什么三只耳朵,简直是无稽之谈,照此一说,那些见了领导,哦不,见了上司便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见了下属就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人岂不是驴唇上套着马嘴?!那些见了对自己有用的人就嬉皮笑脸、眉飞色舞,哪天看你对他没用了就冷若冰霜、死鼻子塌眼的人岂不都是二皮脸?!”

虞卿赞同道:“吕公子所说之人,在这世上确是不少啊!”

赵胜问道:“二郎神是哪位?”

“……”

孔穿当着陈政的面,又将公孙龙的鸡三足、火不热、离坚白之说简要介绍了一遍,陈政听完,身上隐藏的小宇宙熊熊燃烧起来。

“公孙先生所说鸡有三足,也就是鸡身上能看到的有两个爪子,还有一个爪子乃是鸡足的称谓,也就是那个所谓看不见的爪子。若如此,那公孙先生岂不也是三条腿、三只脚吗?我等岂不都有两个脑袋、三只手吗?世上事物皆有名有实,一个是事物的属性,一个是事物的本体,岂能一概而论、混为一谈?!火不热、离坚白与鸡三足同理,热是火的属性之一,坚硬是石头的属性之一,你不靠近火只是你感觉不到热而已,岂能说火本身不热?你只是用眼睛看着白色的石头当然感觉不到它的坚硬,不代表石头不坚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把复杂的事儿变得简单那是贡献。明明很简单的事儿非要搞得很复杂,这只能是世人当中的蠢人才干的事儿。”

公孙龙气得站了起来:“你…,你…,你…”

陈政一摆手:“你除了你、你、你,还会说点儿别的不?你可要用三条腿站稳了,或者你用第三只手指指我看看,让我等也见识见识,你在那辆八楼的二路汽车上是咋干活儿的。”

坐在中间的孔穿一愣:“子曾经曰…”

陈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道:“你能不能别再曰了,直接到下一句!”

“二路汽车是个啥?”

“二路汽车就是这位公孙先生上班儿的地方,而且每到年前都要忙一阵子。”

“……”

“哈哈哈哈!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虞卿大笑道:“想当年公孙先生在庄子家中做客时,伸手指着一个鸡爪问这是不是鸡爪,又伸手问另一个是不是鸡爪,尔后又伸出两个手指同时指着两个鸡爪问是不是鸡爪,这便是‘鸡三足’的出处了。诸位可知庄子先生如何说?”

孔穿拱手道:“子曾经曰:敏而好学,不耻…”

陈政扬手道:“停!再说下去就用词不当了,你背诵语录前能不能先过过自己的脑子?!你是个复读机还是咋地?!”

虞卿道:“吕公子不必难为子高公子。当时公孙先生说完鸡有三足后,庄子先生与另一位做客之人吃了两个鸡爪,却教公孙先生去吃那所谓的第三个鸡爪,可见庄子先生对公孙先生之见亦不苟同。依我看来,公孙先生倒不如收下子高公子这个学生,教他一些有用的学问,也免得在此无谓的争论中纠缠不清啊!”

公孙龙一扬手:“老夫的学问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驳倒。”接着一指陈政:“更何况一个买贱卖贵的无名小辈!”

“好你个欺世盗名之徒,今日若不是以为信陵君到了邯郸,我都懒得来此与你这般无谓之人啰嗦。你不是说火不热吗?那好,且让在场的侍者端个火盆儿来,你就当着我等的面将手伸进去,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现场演一把终结者!”

客厅内的侍者齐刷刷看着赵胜。

赵胜咳嗽一声,摆手道:“好了好了!子高公子自鲁国远道而来,我等当尽地主之谊才是。公孙先生早年便是我这府上的门客,既然先生不愿放弃白马非马之说,诸位也不要强人所难嘛!哦对了,听说楼昌大人用一百多个金饼子从西域买来一匹良马,不但高大威猛,且能日行千里,只可惜我府中那匹跑得最快的马性情急躁,前几日不慎扭伤,不然的话,非要与楼大人那匹马较量一番才是。”

楼昌接收到了赵胜转移话题的信号,心有灵犀般接话道:“我那匹马怎可与平原君的马相提并论。要说起千里良驹,还是大王的宫中数不胜数啊!不如待平原君府上那匹马伤好之后,你我在这邯郸城中举办一场赛马大会如何?”

“好好好!我早有此意。”赵胜脸上泛着红光:“届时我等将大王请来观战。对了,廉老将军那里也有一匹好马…”

陈政打断道:“如今秦军眼看就要打过来了,平原君和楼大人不想着如何守住邯郸城,却要举办什么赛马大会,还要把大王也拉进来,真是急赵国之所急呀!”

赵胜和楼昌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虞卿笑道:“吕公子有所不知。平原君和楼大人举办赛马大会也是为了赵国着想,待秦军大兵压境之时,这邯郸城中的宝马良驹岂不都要充军,以做保卫赵国之需。平原君和楼大人乃大王近臣,又岂会吝惜几匹马呢?!”

赵胜笑道:“虞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我听说楼大人那匹马可是娇贵的很,每日都有十几个人伺候着,那匹马不但饭量惊人,而且比人吃的都好,只怕我舍得,楼大人舍不得吧?哈哈哈哈!”

楼昌瞪了陈政一眼,一闪之间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只要能击退秦军,一匹马何足道哉!莫说是一匹,就算是十匹百匹,老夫也是绝无二话。再说了,举办赛马大会正是要挑选上等好马用到战场之上,这有何不妥吗?”

公孙龙冷笑道:“老夫听说这位吕公子是个贩卖珠宝的商贾之人,为何不借此机会贩卖些许马匹,尔等经商之人不都是钻营逐利之徒嘛。哈哈哈哈!”

陈政却不理会公孙龙的冷嘲热讽,站起身对赵胜拱手道:“若真如虞卿大人所言,确也是赵国百姓的福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不过,既然是为邯郸百姓着想,我倒不妨说上一说,受伤之马只需用山楂根包裹伤处,即可有助于活血散瘀。至于野性难驯之马,只要找来性情温顺的同类相伴,则不难驯化之。告辞!”

……

在再三挽留无效的情况下,在场众人目送着陈政的背影消失在了会客厅外。

楼昌疑惑道:“想不到吕公子还是个懂马之人。”

赵胜摆摆手:“或许是西域那个红毛骑师跟吕老弟说的也不一定。算了,吕老弟即将远赴楚国,看来是与赛马大会无缘了。”

公孙龙一笑:“远赴楚国?怕是看秦军要打过来了,跑到楚国隔岸观火去吧?!”

赵胜摇头道:“非也。吕老弟去楚国可是为了…”

正在这时,虞卿大声咳嗽了起来,打断了赵胜的话。

赵胜和虞卿的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即招呼在场的侍者道:“尔等还不将府中的好酒端上来,也好让子高公子和诸位大人品尝一番?!”

一个侍者迟疑了一下,来到赵胜身边悄声道:“可是将酒肆送来的好酒…”

没等那人说完,赵胜厉声喝道:“这还用问吗?!你也不看看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最好的酒,最好的,听得懂人话不?!”

那人招呼其他侍者急慌慌而去,不一时便将酒肆送来的赵丹都喝不着的好酒端了上来。

赵胜按压着胸中的怒火,心中暗骂:这个没有长第三只耳朵的东西!我让你拿最好的酒,你还真给拿过来了,待会儿便打发了你!

……

陈政走出平原君府,老仆人驾着马车来到近前。

“主人,我咋看您脸色这么难看呢?”老仆人关切道。

“算了!我来到你们这儿之后,脸色就没咋好看过。唉!不该参加的饭局就不要去,不该喝的酒就不要沾啊!打道回府,走着!”

……

回到自己的独门大院门前,陈政下了马车刚要进门,眼角的余光似乎感觉不远的街角处有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

陈政朝那个可疑之人的方向晃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府中。

荆锤正在院子当中似模似样的练剑,一看陈政回来,顿时练得更加起劲儿,真是天旋地转、龙飞凤舞。突然,“当啷”一声,锤子手中的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主人,这是我研创的新剑法,当我故意将手中剑掉在地上,对手迟疑之际,我便用拳将其击倒。”锤子伸出拳头比划着。

“行了、行了,先别练了,你练得越多吃得越多。你先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陈政对着荆锤耳边悄声细语了一番,锤子一通点头过后,从地上捡起青铜剑,一路来到后院儿的角门处,拉开门栓闪身走了出去。

荆锤在院墙外绕来绕去,远远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正在那里鬼鬼祟祟地探身张望着什么。

“那个姓吕的是不是刚进去?”锤子悄声无息来到那人身后,顺着那人目视的方向低声问道。

“对,刚进去。”那人也没回头,随口回了一句。

“有什么可疑的情况没?”

“我在这儿守了半天了,刚见他回来,能有个甚发现?!”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哪去了?”

“楼大人就派了我一个人,哪有其他人?!”那人说到这儿感觉不对劲儿,猛然一回头却吓了一跳:“你是何人?”

锤子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嘘~!小声点儿,自己人,我也是楼大人派来的。”

“哎呀!你来的正好,我正内急呐!你这一嘘,我更憋不住了。你先在这儿盯着,我去去就来。”那人说完就要转身而去,突然,一把凉冰冰的青铜剑被架到了脖子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忠奸难辨

锤子手拿青铜剑,将门外鬼头鬼脑那人押了进去。

府内一干人等在老仆人的招呼下,转眼间将那人捆了个结实。

“你们凭什么捆我?”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喊叫着:“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政坐在会客厅中间,看着眼前这个面貌丑陋的中年男子,锤子凑到陈政近前,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哈哈哈哈!”陈政突然大笑起来:“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还是独上西楼月如钩呢?怎么跟姓楼的如此有缘?说吧,是哪个楼大人派你来的?你们究竟安得什么心?”

“什么楼大人?我压根儿就不认得。我无非是从此门前经过罢了,何来将我绑到这里?识相的立马放我出去,不然的话…”

陈政轻笑道:“不然你还想怎么着?”

锤子上去就是几个耳光,吼道:“你知道我家主人干啥的不?在这邯郸城中,就连赵王和平原君跟我家主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秦国的范丞相听说过没…”

陈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就不能低调着点儿!”接着环视众人道:“我可跟你们说,出了我这府门,都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少在外面信口开河、吆五喝六的,谁若是满口跑风泄露了我这府中的秘密,我可绝不轻饶!”

在场之人都是诺诺连声。

“诶?”陈政看着老仆人,似有一事不解道:“我听说楼昌大人府上的人个个都是相貌堂堂、聪明伶俐,今日为何派此人前来呢?莫不是楼昌大人手下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仆人一愣,似乎从陈政诡异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随即一笑道:“我看此人奇丑无比、憨头憨脑,就算不是楼昌大人府里的人死光了,那也是楼昌大人眼瞎了。”

陈政一摆手:“不可无理!方才我还在平原君府里与楼昌大人相谈甚欢,何来眼瞎呢?哦对了,楼昌大人方才还叮嘱与我,眼下邯郸城内鱼龙混杂,教我平日多加些小心为好。你说说,楼昌大人这般为我着想,又怎会对我有所图谋呢?难道是楼昌大人表面上一派祥和,肚子里却是包藏祸心不成?”

老仆人接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此楼大人非彼楼大人,如今赵王如此器重楼昌大人,楼昌大人绝不会是那种吃里扒外、两面三刀之人。再说了,主人既然与平原君和楼昌大人相会,楼大人又怎会派人来此呢?”

陈政皱着眉头嘀咕道:“是啊!如此说来,我等可不要中了他人的奸计,免得错怪了楼昌大人。”

“主人言之有理。”

被捆成粽子那人听着陈政和老仆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脸茫然无辜的表情。

“啪”的一声,陈政一拍面前的桌案,朝锤子厉声道:“我料定此人必是楼缓派来的奸细,还不将这厮拉出去砍了?!”

锤子乐道:“有日子没杀人了,这事儿整滴,送上门儿一个。”

老仆人连忙劝阻道:“主人,咱这府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人了。”

“你给我闪开!”陈政指着老仆人:“府里杀过人的事儿能往外乱说不?如此,这厮便更不能活着出去。锤子,还不动手?!”

老仆人挡在那人身前:“主人来到邯郸短短时间,便在这府中射杀了几十人,他们可是尸骨未寒呐!吕老爷子教我看住了主人,主人可断不可再滥杀无辜了。”

陈政愤然站起身来:“你,你,你仗着有老爷子护着你,每次我要杀人你都在这儿唧唧歪歪,难道要留着他们的命来杀我吗?!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搞不懂的就杀掉,若不是如此,我能活到今日吗?!”

老仆人一挺脖子:“我说不能杀就是不能杀!”

“哎呀?反了你了!”陈政伸手指着老仆人:“今日还不怕告诉你,小爷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以为仗着老爷子撑腰我便怕了你?笑话!如今这世道,大发横财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哦不对,哪一个不是罪恶滔…,也不对,哪一个不是十恶不…,他奶奶的,反正是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你再敢拿老爷子抬出来压我,我今日便连你一块儿砍了,边儿待着去!”

老仆人涨红着脸叫嚷道:“你敢?!我跟着老爷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呐!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老爷子早想将你逐出家门了,就你这样杀人如麻、挥金如土之人,老吕家不知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败家子儿?!”

陈政和老仆人顷刻间唇枪舌剑起来,那个粽子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啥情况这是?

“这可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我了。”陈政指着老仆人,对锤子命令道:“给我拉出去砍了!”

“……”锤子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

“哎呀?我的话不好使了是不?不听话连你一块儿砍了!”

锤子把心一横,招呼其他人将老仆人连拉带拽去了院子里。

客厅外传来老仆人的阵阵叫骂声,突然“啊、啊、啊”的几声惨叫,整个世界安静了。

再看绑在客厅里的粽子,两条腿正在微微抖动,脑门儿上渗出汗来。

锤子从外面一脸兴奋跑了进来。

陈政冷笑道:“敢跟我作对,这就是下场。”接着示意锤子:“还愣着做甚?将这厮拉出去毙了,哦不,砍了!”

“得嘞!”

再看粽子,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那人颤声道:“你,你们也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了?”

陈政一甩手:“既然你打算守口如瓶,小爷我也懒得拧开你那个瓶塞儿。但凡可疑之人,见一个杀一个。动手!”

锤子刚要上前,那人急忙辩解道:“我,我,我若是楼昌大人派来的呢?”

“你说是就是啦?就你这样的也想栽赃楼昌大人,你也不照照镜子。拉出去!”

锤子一边拉扯、一边骂道:“不怕死的就吃你家爷爷几剑。”

正在僵持之际,李牧打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轻松道:“吕大哥的府里好生热闹啊!这是从何说起呢?”

“老弟来得正好,这厮也不知是哪个楼大人派来的,在我这府门外鬼鬼祟祟,进到这里竟然还嘴硬的很。上次死的那些人你都埋到哪了?待会儿将这厮还有外面那个老家伙拉到城外,给他们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人哭天喊地的求起饶来,李牧见状走了过去,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杀了你跟踩死只蚂蚁一般。你若好好说话,我便替你求个情,没准儿吕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网开一面放了你。我且问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若是说错一句,当心你的小命!”

“会,当然会!我说,我老实交代。”

原来,此人本是邯郸城中一个寻常衙役罢了,曾经在赵郝的府上走动频繁,无非是想背靠大树,希冀着升官发财而已,结果被潜回邯郸的赵郝一通忽悠上了贼船。在乐乘的抓捕行动中,此人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赵郝曾经说起过的楼昌大人,于是壮着胆子前去投奔,没想到楼昌大人二话不说、欣然接纳。

外面的风声渐渐平息之后,楼昌派此人守在陈政的府门外,将来往进出的人都要查探个明白。没想到第一天执行任务就被抓了进来。

陈政呵呵一笑道:“听你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若真是楼昌大人派你来的,不妨捎句话回去。你且告诉你那位楼昌大人,眼下赵国正是危难之时,将来秦军一旦破城而入,邯郸城便是玉石俱焚、生灵涂炭,他还是把心思多用在如何辅佐赵王为好。我把话撂这儿,谁若是跟秦国那边儿眉来眼去、暗通消息,就算我这个外来人也不会坐视不管、袖手旁观。记住了?!”

“咦?”那人一愣:“听楼大人说,吕公子与秦国的异人公子交情不浅,还时常往返于邯郸和咸阳之间,吕公子这是…”

陈政神色一凛:“我的事儿跟你说得着吗?!”

那人点头哈腰正要离开,老仆人闪身出现在众人面前。

“主人,您这就放他走了?”

那人诧异道:“你,你,你没死?!”

锤子上去踹了一脚:“还不快滚?!”

……

待那人出得门去,李牧不解道:“吕大哥,对付此等人,只需抽上几鞭便会老老实实,何必如此周折呢?”

“呵呵!”陈政一笑:“方才只是逗他一逗而已,谁知他转眼就尿了裤子,真是无趣。”

“大哥为何放了此人呢?”

“老弟仔细想想便知,他若真有什么本事,怎会轻易被我发现,又被带进这府中呢?!此等人在这世上无非是攀附权贵、趋名逐利而已,料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倒不如教他回去传个话,也是物尽其用了吧。但愿…,唉!”

“大哥何故叹息?”

“楼昌派人盯着我这府门倒是不足为虑,但愿楼昌大人不要误入歧途才是啊!”

李牧幽然道:“眼下秦赵两国的情形,有些人心中摇摆也是正常。怕只怕忠奸难辨、真伪难分、敌我不明,正面的刀剑易躲,背后的刀枪难防,若是被奸人所害岂不冤枉?!”

“老弟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等也不要妄加揣测,还是等一等、看一看再说为好。”

李牧拱手道:“吕大哥果然好心肠!不过,世上的好人却有两种,一种是任由恶人欺辱而无还手之力的好人,一种是恶人见了也要心存顾及、退避三舍的好人。人若是时时处处退避忍让、姑息迁就,只会助长恶人变本加厉、大行其道。对那些屡教不改、执迷不悟、为虎作伥、恶贯满盈之人,好人还需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权诈谋略、雷霆手段才是。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纵容恶人肆意妄为,则无异于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君子岂不与恶人无异乎?”

陈政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长叹一声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一切,唯有天知晓。”

……

为了楚国之行,陈政刻意留起了胡子,头发也重新盘起了发髻,不仔细看,简直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赵丹的授意下,平原君赵胜令人准备了十几辆马车,上面载满了沉甸甸的箱子,不用说,箱子里都是用来购买粮食的金饼子。乐乘从赵国特种兵中挑选了二十几个精壮汉子,装扮成寻常下人的模样,作为来回押运的队伍。

正式出发前,陈政再三告诫赵胜,此番购粮之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己到了楚国自然会见机行事,如果消息传到楚王熊完和春申君黄歇的耳朵里,很可能会无功而返。赵胜连连夸赞这位吕老弟想得周到,也是欣然应允。

除此之外,陈政还做了两个安排,在自己远赴楚国期间,一方面,教老仆人将异人住处旁的民房悄悄购买下来,甭管出多高的价钱,买完房子后也要让原来的产权所有人远走高飞,免得走漏了消息。另一方面,陈政派人找来毛遂,教他仔细留意楼昌和郑朱的一举一动。毛遂本想跟着陈政去趟楚国,既能散心,又能立功,多好的事儿,无奈陈政却说:将来有你去楚国的时候,让你盯紧了那两个人,自有我的道理。

荆锤不甘心在府中看家护院儿,主动请缨照顾陈政一路的饮食起居,陈政一想,万一有个送信儿、跑腿儿的事交给李牧也不合适,那就一起去吹吹风吧。

陈政和李牧、荆锤正在各自打点行李,没成想那位孔穿找上门来,也不知这位子高公子从哪得到的情报,非要跟着陈政结伴前往楚国。陈政一看见这位“子曾经曰”就脑仁儿疼,在婉言谢绝无效的情况下变成了严词拒绝,怎奈人家孔穿也有一套说辞:“子曾经曰:危帮不入,乱帮不居。既然我此番邯郸之行没有拜得公孙先生为师,且赵国不日便有灭国之虞,不如与吕公子结伴同往楚国另择名师,一路上也好向公子求教一二。吕公子若不答应,嘿嘿,那公子的购粮计划怕是要尽人皆知,传到楚王那里去了。”

“子曾经曰: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公子可知其中深意否?”

孔穿摸着脑袋想了片刻:“方才公子所言,子未曾曰过吧?”

“哈哈!这段话乃是出自老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燃眉之急

大梁城,依然是那么平静和喧嚣。平静之处在于,眼下秦国的兵锋正直指邯郸,就像一头猛虎只是盯紧了一只羚羊,对旁边低头吃草的小动物们视而不见一般,大梁城,一边静静地咀嚼着嘴中的食物,一边警惕地竖起耳朵四下张望着。喧嚣之处在于,这座在未来某位画家笔下被描绘成《清明上河图》的都市,此时俨然与图中的场景有诸多重叠的倒影,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来往交织的人流,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啼哭声,车轮的咕噜声,路人的寒暄声…,奏响了一曲千百年不息的人间交响乐,其中,混杂着数不清的嬉笑怒骂,交织着数不尽的爱恨情仇。

为了掩人耳目,陈政穿了一身寻常的粗布衣服,相比之下,身边的李牧和孔穿倒是一副衣食无忧的公子装扮。

此时,那些用来购买粮食的黄金已被安放在城中的某家驿馆之中,赵国特种兵们不知这位吕公子何来的兴致,非要在大梁城中逗留几日,只得留在驿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箱子发愣,若不是一家老小都在邯郸,真恨不得瓜分了这些金子,来他个就地分赃、一走了之。

走在大梁的繁华街市上,荆锤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希冀着找到一家赌馆试试手气,也好弥补一下在新郑的损失。

陈政却是心情低落,一路打听到魏国王宫的方位,看着守卫严密的宫门、高耸入云的砖墙,阵阵寒意袭上心头,如何能与如姑娘见上一面呢?

李牧似乎觉察到了这位吕大哥的心事,只是面容庄重地默默跟在一旁。走在另一旁的孔穿也是纳闷儿,平白无故地在这大梁城中压哪门子马路呢?还跑到人家王宫外面瞎转悠,听说信陵君如今还在秦国滞留未归,哈哈,你这位吕大公子离开熟人儿就没戏唱了吧?!

在魏国王宫的宫门外徘徊片刻后,一筹莫展的陈政叹息一声,眉头紧锁着迈开双脚,步履沉重地走在熙攘的人群中。

四个人正各怀心事的走着,突然,正前方传来阵阵惊叫,“哒哒”作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几匹快马顷刻间出现在荆锤面前。只见锤子一个麻利儿的侧空翻,他倒是躲开了,奔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却眼看就要冲撞到了陈政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马上之人只得用力勒住缰绳,那匹马嘶鸣一声,两只前蹄腾空而起,朝着陈政的头部踢去。

李牧惊呼一声“大哥小心!”

与此同时,李牧瞬间挡在陈政身前,用自己的身躯当作盾牌,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重击。

刚刚躲过一难的锤子不知怎得突发奇想,猛然“啊~”的大叫起来,那声波激荡而出,路旁之人都急忙捂住了耳朵,那匹马竟被吓得后腿一软,仰面栽倒在地,原本坐在马上的人脑袋着地掉了下来,一只脚还藕断丝连的挂在马镫子上。

那匹马看来也不含糊,扭动了一下身躯便站了起来,此时的它显然没有考虑到自己主人的处境,它倒是恢复了站姿,可它的主人却脚底板儿朝上、天灵盖儿朝下,悬挂在空中。

后面几匹马上端坐着几个一身戎装的士兵,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愣了一会儿,醒过神后,忙不迭地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经过一通手忙脚乱地忙活,那个人的天灵盖儿和脚底板儿终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各自回到了正确的朝向。

几个魏国士兵一边拍打那人身上的尘土,一边询问道:“将军,没事儿吧将军?”

“废话!本将军身经百战,能没事儿,哦不,能有事儿吗?!”

再看这位将军,五十多岁的年纪,长得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杀气。

惊魂未定的陈政正在为李牧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一旁的孔穿悄声道:“子曾经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公子,我看对面之人绝非善类,我等还是赶紧跑吧,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陈政一扭头:“咦?孔老夫子好像没说过这一句吧?”

“这一句嘛,确是说过。当年他老人家被各国的王们赶来赶去,放眼天下而无用武之地时,这句话倒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陈政无奈道:“好吧!”

被称作将军那人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陈政等人,命令道:“还不与我拿下?!”

没等那几个士兵有何反应,李牧拔出湛卢剑挡在陈政前面:“尔等在此横冲直撞,简直是目无王法。我看你们哪个敢上前一步?!”

一个士兵叫骂道:“哪家地缝里钻出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我家晋老将军的马都敢冲撞,还害得我家将军老脸着…,哦不,是扭伤了腰。乖乖束手就擒还则罢了,不然的话,大梁城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且慢!”那位晋将军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李牧手中的湛卢剑,一脸狐疑道:“此剑为何在你个娃娃手中?莫不是…”

李牧傲然道:“难得你竟认得我的手中剑。不错,此剑便是信陵君赠与我吕大哥,吕大哥又转赠与我的湛卢神剑。在下赵人李牧,来者何人,还请报上名来。”

“哈哈哈哈!”那人狂笑道:“吕大哥?呸!不过是个逐利的市井小民罢了,竟被信陵君奉若上宾,满口的胡言乱语。老夫曾在信陵君的府中见过此剑,看在信陵君的面子上,老夫饶尔等不死,将此剑留下,尔等可以走了。”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陈政从微弱且杂乱的议论声中影影绰绰听到了“晋鄙”两个字。

难道对面站着的就是魏国大将晋鄙?!

李牧凛然道:“据我所知,吕大哥与信陵君交情匪浅。不管你是谁,在这大梁城中除了魏王便是信陵君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诋毁我吕大哥,就不怕信陵君责罚于你吗?”

“笑话!看你小小年纪,竟敢将信陵君抬出来压老夫。老夫南征北战数十年,为了魏国可谓劳苦功高,他信陵君只知与侯嬴、朱亥等卑贱之人搅在一处,何曾立过战功?!今日我家魏王宣我进宫,与贵客把酒言欢,不曾想尔等竟敢在这大梁城中打着信陵君的旗号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留下手中剑,老夫或可念尔等年少无知网开一面,否则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锤子拔剑出鞘,高喊一声:“老匹夫拿命来!”接着便冲了上去。

哪知对面这位将军从身后拿出一条马鞭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儿时,“啪”的一声巨响,锤子的手中剑掉落在了地上,再看锤子,右手上多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哈哈哈哈!”那人狂笑道:“老夫今日进宫没有带趁手的兵器,就拿这条马鞭陪尔等玩玩儿。”话音还没落地,那鞭子像一条进攻的响尾蛇一般,瞬间朝着李牧的右手一闪而去。

李牧猛地倒退一步,伸手一剑向对面挥出,隐隐的龙吟之声伴随着犀利的剑气,刹那间仿佛有一条白龙张开利爪激荡前行。

“好小子!”对面那人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后退了半步,右手的鞭子诡异的旋转起来,竟将迎面而来的剑气包裹住,那条白龙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钻进了一股旋流之中。

李牧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收回剑气却为时已晚,湛卢剑的剑身被那条鞭子紧紧缠绕着,龙吟之声戛然而止,在场之人都是眼前一晃,定睛再看,李牧的两手已然空空,湛卢剑的剑柄握在了那位晋将军的手里。

“哈哈哈哈!当初老夫想要试一试此剑威力,信陵君都舍不得,想不到我晋鄙戎马一生,今日却从你个娃娃手中得到此剑,看来这湛卢剑选定老夫了。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从陈政身后的方向奔来一匹快马,一个王宫侍者翻身下马来到晋鄙面前拱手道:“晋老将军为何在此逗留?魏王等得心急,派我一路赶来查看究竟。老将军还是快快上马,随我一同进宫去吧。”

晋鄙将那没有剑刃的湛卢剑插到腰间,翻身跃到马背上,招呼身后一人道:“老夫且进宫与魏王和春申君把酒言欢,你们几个将剑鞘给老夫取来。”接着一指李牧:“他若是不肯,便将这几人统统绑了,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陈政一听,黄歇怎么在魏国王宫里呢?他不回楚国,跑到这儿干什么?

李牧刚要发作,却被晋鄙身后几人围在了正中。

晋鄙趁此间隙,跟着那个王宫侍者扬鞭去了。

锤子捡起地上掉落的青铜剑,一个就地打滚儿钻进了人墙,将那把原本属于李牧的剑物归原主后,现场摆了几个螳螂拳的架势。

几个魏国士兵手持兵刃,围着李牧和荆锤正转了几圈儿又反转了几圈儿,一时也不敢轻易出手。

焦急万分的陈政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彷徨四顾后才发觉,孔穿怎么不见了?

人群中不知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喊了一句:“跟他们拼了!”

那几个魏国士兵一拥而上,在剑影纷飞中,双方交战在了一起。

李牧本以为眼前几人不过是寻常士卒罢了,交上手才知道,对方都是身经百战的剑术高手,自己勉强抵挡一阵还行,若是拖延下去,对方必然会占尽上风。

锤子忽而向左、忽而向右的在李牧身旁钻来钻去,一个魏国士兵摇晃着骂道:“你搞得我好乱啊你!”哪知锤子趁机纵身一跃,骑到了那人脖子上,伸出两根手指又是挖眼睛又是抠鼻子的,那士兵疼得哇哇乱叫,手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两只手捂着眼睛,慌不择路的冲出人墙,带着锤子一溜烟儿跑了。

陈政一看,锤子在大梁城中还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避水金睛兽了,你他奶奶的飞回翠云山芭蕉洞跟铁扇公主生红孩儿去了,留下我和李牧不管了还是咋地?!

“主人,快去搬救兵!我还会回来的!”

甭管这位锤子是变身牛魔王还是变身灰太狼了,消失前喊出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陈政,驿馆里还有几十辆从赵国带来的虎式坦克,自己何不将他们拉过来炮决了这几个抢剑鞘的呢?!

“老弟再坚持一下,我还会回,哦不,我去去就来!”陈政直奔驿馆方向而去。

孤身奋战的李牧心中一阵酸楚,一首《别让我一个人醉》在耳畔缓缓飘来…

……

陈政凭着记忆朝驿馆的方向快步前行,哪知没走出多远,身后一人一边喘息着一边呼唤道:“吕,吕,吕公,公子留,留步。”

咦?这是什么人?怎么跟韩非说话一个风格呢?

陈政回头一看,一个七旬老者正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向自己招手示意。

“这位老人家,你如何认得吕,哦不,认得我呢?”陈政此时虽然是心神不定,但见眼前老者相貌不俗,却也不妨拱手一问。

那老者走到陈政近前,拱手还礼道:“公子可是去找人相助否?”

“敢问老人家是…?”

“呵呵!公子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公子。当初公子时常往来穿梭于大梁城,且与信陵君兄弟相称,老夫在城门口当值之时,却也见过公子几面。既然吕公子是信陵君的大哥,那也就是老夫的大哥,哦不,是老夫的朋友。今日公子有难,信陵君又不在城中,何不让老夫出手相助呢?”

“就你?说了半天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告辞。”

陈政刚要转身离开,那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哈!凭我侯嬴这把老骨头当然帮不上公子,不过,我那位朱亥兄弟可是力大如牛的猛士。如今公子遇到燃眉之急,何不随我去找朱亥相助?若再迟疑,你那位兄弟怕是要命丧大梁了。”

侯嬴?朱亥?果然是自己人!

经过询问得知,朱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集市上靠卖肉为生。

陈政跟着侯嬴走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集市,在一个悬挂着一条条生肉的摊位前,十几个百姓挎着篮子,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摊位里面站着一个足有三百斤重的胖子,手拿一把砍肉刀,正在挥汗如雨地剁着肉。奇怪的是,剁肉的案板旁竟放着一个青铜酒樽,跟周围的环境和氛围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侯嬴领着陈政走到摊位旁,对那位摊主笑道:“朱亥老弟,吃了吗?”

朱亥只顾低头剁肉,嘴里飘出一句:“侯大哥,你看我今日的生意这么好,顾得上吃吗?”

“老弟听哥一句劝,钱永远挣不完,可身子骨若是出了毛病那钱可就一花就完,该吃饭还是要按时吃的…”

陈政看这位侯嬴还打算聊下去,急忙咳嗽一声,轻声提醒道:“说正事儿。”

侯嬴扭过头,一脸无辜看着陈政:“啥事儿来着?我咋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非常肉贩

陈政无奈道:“你咋一转眼的功夫就忘了呢?我跟你过来不就是找这位朱亥兄弟帮帮场子,去救我的李老弟吗?!”

侯嬴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接着对朱亥道:“朱亥老弟,有场架打不打?”

朱亥一边剁肉一边道:“都啥时候了,还打架?这年头儿不多挣些钱,连打架都打不起。前些年挣得钱都教我打架打光了,害得我那婆娘和几个娃跟着我饿肚子。现如今日子刚有点儿起色,兄弟我只想着多挣些钱,日后打架的事儿就免开尊口吧,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当紧。”

陈政一听,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侯嬴一把拉住了。

侯嬴笑道:“朱亥老弟,你知道哥哥今日教你打的是什么人吗?”

朱亥用袖子擦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不以为然道:“什么人?还能是什么人?!以往哥哥教我打的不都是些市井无赖、醉酒闹事儿之徒嘛,那些人就算打死也是臭了块儿地而已,还免不得让咱们弟兄惹上官司,如今想来真是不值,还不如多卖些肉来得实惠。”

站在摊位前一位大妈叫嚷道:“我说你还卖不卖肉了?咋还嘀嘀咕咕没完了?我这儿可是等半天了!”

朱亥将一块刚切好的肉包好,嬉皮笑脸道:“卖,当然卖了,不卖肉我那一家老小吃啥喝啥?您就算是看上我身上哪块儿肉了,我也照样给您切下来回去炖汤喝。”

“呸!”那大妈接过肉,面露厌恶之色:“你那身臭肉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一扭一扭走了。

朱亥呼喊道:“慢走不送,下次再来啊!”

陈政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侯嬴道:“你们哥儿俩在这儿慢慢聊吧,我可要赶回去搬救兵了,不然我那李老弟就要被晋鄙的人杀了。”

侯嬴刚要解释,哪知朱亥那把砍肉刀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了,站在摊位前的另一位大妈指指点点道:“咋回事儿这是?还卖不卖了?”

朱亥第一次扭过头来,用砍肉刀指着陈政,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侯嬴急忙插话道:“朱亥老弟,我就跟你说嘛,今日哥哥教你打的正是晋鄙的人。”

再看朱亥,两只眼睛已经渗满了血丝,两块胸肌一跳一跳地抖动起来。

“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哥哥快说,晋鄙的人在哪?”朱亥愤然道。

侯嬴一笑:“哈哈!想当初老弟想要投笔从戎,哦不,是改邪归正,也不对,这个…,反正是想参军入伍,谁知那个晋鄙连信陵君的面子都不给,非说兄弟你的体重超标,使你心灰意冷,继续做起了卖肉的生意。方才晋鄙还在当众说你我兄弟是卑贱之人,此时这位吕公子的兄弟正被晋鄙的人团团围住,你说,这个忙该不该帮?这场架该不该打?”

朱亥一愣:“吕公子?”

“不错!”侯嬴指着陈政介绍道:“这位便是哥哥我时常与你提起的吕不韦吕公子,他可是跟信陵君情同手足…”

“哥哥别说了!”朱亥用一双崇拜的眼神盯着陈政:“信陵君对我兄弟二人有知遇之恩,我一直在等一个报答信陵君的机会,今日终于教我等来了吕公子,幸亏吕公子在大梁有难,不然…”

正在这时,排队买肉的大妈们嚷嚷起来:“还卖不卖肉了?不卖我们可就去别家买了,你们唠唠叨叨的还有完没完?!”

朱亥对大妈们点头哈腰道:“卖!能不卖嘛!稍等,稍等一下,待会儿给你们足斤足两,哦不,是多切点儿肉。”

大妈们的火气这才稍稍平息,纷纷道:“不缺斤少两就不错了,还多给点儿,切!不多给点儿,今后就不来你这儿了。”

内心焦急的陈政刚想说话,那朱亥猛地举起砍肉刀:“吕公子,看刀!”

陈政吓了一跳,这是要砍我还是咋地?!

“哈哈哈哈!”朱亥大笑道:“我这把刀是当年的铸剑天王干将莫邪的御用菜刀,用天山寒铁淬炼而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乃是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

一旁的侯嬴疑惑道:“咦?我记得这是信陵君购得湛卢剑时,那个卖剑之人买一送一赠给信陵君,信陵君转赠给你的呢?”

朱亥凛然道:“哥哥说得不错!信陵君在将此刀赠与我之前,还在刀上刻了几个字。”说着,朱亥将刀的一面展示给陈政。

“无忌赠”三个字赫然在目。

“信陵君不但赠我这把宝刀,还将这个酒樽赠送与我,每当我拿起这个酒樽喝酒时,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掉落下来。”朱亥小心翼翼地将剁肉的案板旁那个青铜酒樽拿了起来。

侯嬴似有不解:“咦?这不是那次在信陵君府中喝酒,你找信陵君要来的吗?”

朱亥肃然道:“瞎说啥大实话?!”接着面向陈政:“吕公子,晋鄙的人在哪?这便领我去教训他们一番!”

陈政心想,这会儿你就算是赶过去没准儿那边已经打完了。

那帮大妈可不干了,一个个跳着蹦着叫骂起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子,摆出了植物大战僵尸老怪的准备动作。

情急之下,朱亥放回酒樽,从摊位下拎出一个硕大的铁锤来:“看来今日是逼我用大招儿了!”说完,将那把砍肉刀递向侯嬴:“哥哥在此帮弟弟卖肉,我与这位吕公子去去就回。”

侯嬴急忙摆手:“老弟难道忘了,哥哥我从小就不会算数。”

朱亥踌躇道:“也是,那如何是好?”接着把目光投向了陈政。

陈政一摆手:“别看我,我最讨厌算数。”

朱亥一把抓住陈政的右手,将砍肉刀塞进陈政手中:“吕公子这就不对了!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是做大生意的,若是不会算数,岂能富有千金!公子在此替我片刻,侯大哥为我带路便是。若再迟疑,怕是公子的那位兄弟要吃亏了。”

侯嬴催促道:“事不宜迟,还不快走?!”

……

手握砍肉刀的陈政站在大梁城某集市某摊位里面,低头看看案板上大块的生肉,抬头看看一个个一脸调皮的大妈,真是欲哭无泪。

一阵紧张忙碌过后,终于把摊位前的大妈们打发走了,案板上的肉已所剩无几,一旁摆放的铜板却聚拢了高高的一堆儿。

筋疲力尽的陈政擦着脸颊上的汗,不禁感慨,那些大商大贾们做起生意动辄都是千金万金,可寻常百姓起早贪黑地日夜忙碌,也只能换来养家糊口的一点点辛苦钱,没准儿还要担惊受怕、忍气吞声地被官府欺压。在这世上,有的人在永不满足的追求更好的生活,而更多的人,却在为了有房子住、能吃饱饭、有衣服穿而挣扎在温饱线上,更有甚者,亲人的一场疾病便会让一个家庭陷入绝境。健康平静的生活,对有些人是那么不经意的简单和平常,对一些人是那么求之不得、来之不易。

看着眼前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陈政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此时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呢?

陈政满怀惆怅地靠在摊位旁,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时要是能喝口酒,也许能让自己暂时忘却心中的烦闷。

对了,案板旁不就放着一个盛满酒的青铜酒樽嘛!

陈政扭身拿起青铜酒樽,背靠在卖肉的摊位旁细细品味起来,任由来往的行人如流光溢影般穿梭流动,别有一番滋味滴落在心头。

突然,不远处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骚动,惊叹声、惊艳声、惊叫声此起彼伏、波荡而来,陈政将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着。

路上的行人朝一个方向踮脚眺望着,只见前面不远处驶来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上罩着一层粉红色的薄纱,薄纱中隐约闪现出一个个娇艳婀娜的身姿,阵阵欢笑声让路旁的人听得是身心俱醉,男人听了都是心神荡漾、魂飞天外,女人听了也是浑身酥软,起上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是魏王的后宫佳丽?!

陈政站在肉摊儿旁注目看着,缓缓驶过的马车上隐约传出对话声:“妹妹们,想不到大梁城如此热闹,你们也是第一次来吧?”

另一个女子道:“这回咱们姐妹可是开了眼了,咸阳、邯郸、大梁,我看都是热闹非常,这样的机会可真是难得。”

“我有个好主意,妹妹你干脆嫁给春申君得了,那样便少不得四处游玩儿,还能在各国的王宫里见见世面,也好让我们姐妹嫉妒一番。”

“讨厌!春申君那么老了,你才要嫁给他,更何况春申君已经是妻妾成群。要嫁呀,还是嫁给那位吕公子,不但没成过亲,还富有千金,听说跟咱们楚王都是兄弟相称,就连春申君都要礼敬三分,你们说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可咱们姐妹跟着春申君在邯郸扑了个空,也不知吕公子这会儿在哪呢?但愿吕公子不要遇见什么意中人才是,不然的话,咱们姐妹就只有当妾的命了。”

哎呦个哎呦!原来是楚国那些个活冤家追到这儿来了。

陈政赶紧用一只袖子挡住脸,躲在了卖肉的摊位里。

满载楚国美女的马车在陈政的摊位前徐徐驶过,陈政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阵阵清香,长长舒了口气。

突然,马车在距离陈政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女子下了马车,当她的双脚踏在路面上时,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唏嘘。

“哇!美女!”

“这是谁家勒闺女,咋长勒这么俊勒?!”

“靓女滴啦!”

“哇塞!好漂亮呦!”

“女神!我爱你!”

……

那女子全然不顾周围此起彼伏的赞美声,径直向集市上一处卖肉的摊位走去。路上的人群随着女子前进的方向分散开来,又在女子身后合拢,都似不由自主般跟了过去。

只见这位美女站在卖肉的摊位前凝视了片刻,摊位里面一个胡须男正手拿剁肉刀,全神贯注地低头工作,随着阵阵手起刀落的声音,那肉贩的下巴和鼻子尖儿上滴落着点点汗珠。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平生所未见的一幕,现场除了剁肉声,再无一丝声响…

一阵风卷着几片菜叶呼啸而过,不知哪家的小狗“汪汪”叫了两声,见无人回应,“呜呜”的找了个墙根儿,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最终,还是那位美女首先开了口。

“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

……

“没有用的。”

……

“你是那么拉风的男人。”

……

“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般,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

“你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Brinse dry Martine,都彻底地出卖了你。”

……

“不过,虽然你是这样的出色,但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管怎样,你要对我们姐妹负责啊!”

……

摊位里的肉贩仍低头忙碌着…

“你不要再剁肉了还不好?那点儿肉都被你剁成肉馅儿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认错人了,我剁这些肉馅儿是拿回去给我那婆娘和娃包饺子,哦不,是煲汤用的。请你不要站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

“吕公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了躲开我们姐妹,在咸阳不辞而别也就罢了,远离邯郸也就算了,至于躲在大梁城中卖肉吗?”

“我不认识什么吕公子,待会儿我那婆娘就要来了,你还是走吧,免得我那婆娘误会了,我可又要跪一夜搓板儿了。”

那女子愤然道:“吕公子,你够狠!难道我们这些姐妹就没有一个配得上你吗?!”

“妹子,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吕公子是谁,不过我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劝你一句,男女之间在一起是要讲感情的,不能变成一场利益的买卖。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这个男人不一定有钱,不一定长得帅,不过,你在他眼中就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是女人最大的幸运。”

“好!吕公子,你跟我们姐妹讲感情是吧?!讲感情也要生活的,难道讲感情就不用花钱了吗?若是住在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吃糠咽菜,感情还讲得出来吗?”

肉贩听到这里,猛地将手中刀劈到案板上,双手合十低首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既然听不进逆耳忠言,还请便吧!”

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感叹,这位女子口中的吕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咋那么招人恨呢?!这么漂亮的姑娘跟个卖肉的矫情啥呢?!

现场正处于尴尬之时,忽然在人群外传来呼喊声:“吕公子,你果然是会做生意啊!我刚走没一会儿,咋我这摊位前来了这么多买肉的呢?!”

第 一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陈政见到李牧毫发无伤,顿时放下心来。

“妹子,实不相瞒,如今我已是穷困潦倒、身无分文。”说着,陈政伸手指向李牧:“我与这位兄弟眼看在大梁待不下去,这便要亡命天涯去了。你这里若是方便,可否给些盘缠,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

“好吧。那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告辞!”陈政说完,拉起李牧钻进一旁的人群中。

侯嬴一看,急得一跺脚:“这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

朱亥见侯嬴追了上去,一时也愣在了当场,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又看了看摊位前站着的妙龄女子,怯怯道:“你们是买肉的不?”

那女子一脸平静地说了句:“看你往哪跑?!”接着转身奔向不远处等待的马车,呼喊道:“姐妹们,那人果然是吕公子…”

现场观众指指点点着正要散开,忽见一个魏国士兵捂着眼睛奔跑而至,在他的脖子上骑着一位,向路旁之人招手询问道:“你们可见一位吕公子途经此处否?”

有人朝前方伸手一指道:“你要找的那个吕公子差点儿没把我们气死。看见没,前面那辆马车,你的吕公子就在车上。”

……

回到驿馆,陈政面带愧疚看着李牧:“都怪我,害你丢了湛卢剑!”

李牧一笑:“大哥说得哪里话?!湛卢剑若真的会选择主人,想那晋鄙也只是高兴一时罢了,他日此剑自会完璧归赵。不过,今日那位手拎大锤的兄弟可真是威风,只将那大锤舞动了几下,晋鄙的人便抱头鼠窜不见了踪影。想不到他一个卖肉的商贩,竟有如此本事和胆量,真是咄咄怪事。”

“呵呵!今日在大梁城中遇到的这两位,别看被晋鄙说成卑贱之人,那可是信陵君的座上宾。就冲我那无忌老弟送给他的青铜酒樽,城中的寻常兵士见了也要忌惮几分。”

陈政和李牧正说着,侯嬴追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你,你们跑,跑得真快,老,老夫差,差点儿追,追赶不上。”

陈政将侯嬴拉进自己的房间,询问着夺回湛卢剑的对策。

侯嬴苦思冥想了半天,只是表示待信陵君回到大梁后,定能向晋鄙索取回来。

陈政听后一阵摇头叹息,心想,即使是魏无忌向晋鄙索要湛卢剑,人家晋鄙到时候说那把剑不翼而飞、不知所踪了,又能奈之何呢?

一不做二不休!

经过一番商议后三人决定,当天晚上由侯嬴带路,派那几十个赵国特种兵潜入晋鄙府中,甭管是巧取还是硬抢,总之要让宝剑归鞘、物归原主。

问题来了!晋鄙乃是魏国首屈一指的大将,一旦发现有人取走了湛卢剑,定会来个封闭四门、瓮中寻剑,现如今信陵君不在大梁城中,那晋鄙深得魏王倚重,必然会有恃无恐、肆无忌惮,陈政和李牧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若是手起剑落杀了晋鄙呢?

侯嬴接连摆手表示,魏国的大军统帅死在自家府中,那魏王非要把魏国整个掘地三尺不可,就算陈政他们逃得出大梁城,那也跑不出魏国的国境线,到时候只会落得个就地处决、格杀勿论的结果,还是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陈政紧锁眉头思量再三,狠下心道:“今日在集市上被黄歇带来的楚国女子们看到,这大梁城本已是不可久留,更何况还要去那晋鄙的府中夺剑,看来今晚要趁夜离开大梁了。”

侯嬴保证道:“这个不难。把守东门的都是我侯某的自家弟兄,只要有我一句话,定教公子平安出城。”

李牧道:“吕大哥,你我即使出得城去,若晋鄙带兵追来,又当如何呢?”

陈政幽然道:“看来要让这位晋将军亲自送我等离开魏国了。”

李牧和侯嬴都是一惊,似乎明白了陈政的言下之意。

商量完晋鄙的事儿,陈政教李牧去与赵国特种兵们准备一番,将侯嬴单独留了下来。

当听说眼前这位吕公子想要跟宫里的如姑娘见上一面时,侯嬴的头瞬间变得跟拨浪鼓一般,大梁城谁人不知,那可是魏王垂涎已久的意中人,哪个敢打她的主意,即使不是疯了,那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政接连表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这次离开大梁前跟如姑娘见一面。

侯嬴也是纳闷儿:“我说吕公子,那位姓如的姑娘有什么好,我看跟今日集市上的楚国美女不分伯仲嘛,干嘛非要跟魏王过不去呢?”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如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奇女子,那些满眼富贵、刻薄寡恩的寻常女子怎可与她相提并论!”

“吕公子何出此言?”

“你就说你有没有办法吧!亏你还是信陵君奉若上宾的贤能之士,总不至于只会在城门口拉门栓吧?!”

“呀呵?吕公子少在老夫面前玩儿激将法,老夫可不吃这一套!不过,老夫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能让你个娃娃笑话。你不就是想和人家魏王的意中人见个面嘛,咱连晋鄙那个老家伙都能绑了,何况一个小丫头。干脆…”

“停!您老别往下说了,我怕我一时冲动听了你的话,那日后邯郸城的百姓可…,嗨,我跟你扯这个干什么。你有啥办法?快说!”

……

要说这个守城门的还真不是盖的,离开驿馆半个时辰不到,便领来一位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据侯嬴介绍,这位可是平日里给魏国王宫专供胭脂水粉的老板娘,经过多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经营打点,整个王宫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魏王之外,甭管跟谁见了都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关系。

那婆娘用一张手帕捂着鼻子,哼哼唧唧道:“若不是看在信陵君的面子上,老娘怎会来这种地方?!说吧,啥事儿?”

陈政一听,看来侯嬴是怕吓得这位不敢来,所以先打着信陵君的旗号将她骗过来的。

侯嬴来到那婆娘近前,轻声笑道:“若是一般的小事儿哪敢惊动您老人家呢?!既然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当面启齿,那我就代劳了。”说完,伸出右手凑过去嘀嘀咕咕了一会儿。

那婆娘的眼珠子在陈政身上转了几圈儿,猛地站起身来,叫骂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幅穷酸相,还想跟那个姓如的,哦不,还想跟人家如姑娘见面儿,真是不自量力!”接着伸手一指侯嬴:“我说,怎得信陵君尽结交你们这些货色,老娘还以为是什么富有千金的贵公子,也好借此机会巴结巴结,没成想只是一个破衣烂衫、异想天开的痴货,真是瞎耽误老娘的功夫。那就这样吧,你们也别送了。告辞!”

“等等!”陈政一摆手,接着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那婆娘一惊:“你想做甚?!老娘虽是守寡多年,可…,咦?这是什么?”

只见陈政的外衣里面套着一件写着“差”字的官差制服。

“原来你也是官府的人。失敬失敬!不过,方才说的那件事儿还是免谈。告辞!”

“哈哈哈哈!”陈政指着身前的“差”字大笑道:“我这可是不差钱的差字。你要多少,说个数,我若是拿不出来,你再走不迟。”

“哎呀?!”那婆娘再次打量了一下陈政:“就你?知道金饼子长啥样儿不?你长这么大摸过金子没?我也不是小瞧你,你若是拿得出一个,哦不,是三个金饼子,老娘今日就算瞎了眼,别说是见什么如姑娘,你就是想…”

“啪啪啪”

那婆娘还没说完,陈政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金饼子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真的假的?不会是拿老娘寻开心吧?”那婆娘快步上前拿起一个金饼子,端详了一下后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怎么样?有得商量吗?”

“哎呦!今日还真教我被大风刮得迷了眼,这位公子不愧是公差,外面瞧着这么低调,一出手就是不一般。哪天我可别落到这位兄弟的手里,不然的话,还不把老娘,哦不,把我给抽了筋、剥了皮,一副骨头架子把牢底坐穿嘛!您就是把我榨干,那也榨不出几个铜板来。”

“少废话!方才那件事儿,怎么个意思?”

那婆娘恋恋不舍将手中的金饼子放回原处,肃然道:“您若是想进宫游览一圈儿嘛,我自有路子带你进去。不过,若是想见如姑娘嘛,您还是免开尊口吧。就算我有路子让你们见着面儿,那我也得想想自己有几条命能搭进去不是?!这位公子,既然侯大哥说你认得信陵君,不妨听我一句劝,拿着你的金子该干嘛干嘛去,就算你活够了,可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呐!”

……

在魏国王宫一处专供下人们进出的侧门外,也不知那婆娘跟门口的守卫说了些什么,总之是一通指指点点过后,陈政便堂而皇之地跟着那婆娘走了进去。

陈政一边走一边想,真是神有神道儿、鬼有鬼道儿,啥样的人也有用得着的时候。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在关键时候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神奇作用。

“公子,你到底是做啥的呢?咋呼啦一下子,就冒出那么多箱金子呢?你看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双狗眼被您那些金子亮瞎了可咋整?!”那婆娘一边引路,一边絮叨着。

“行了!十个金饼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好好带你的路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得!我闭上我这张臭嘴还不行吗?!待会儿若是有人盘问,公子只管扮作哑巴,其他交给我应付便是。对了,待会儿到了地方,只能远远瞅上几眼,可说不得话的,记住了?”

“……”

“公子倒是应一声啊!”

“你不是让我装哑巴嘛!”

“……”

陈政跟着那婆娘在王宫里拐来拐去,忽得走进一处院落,只见院子四周悬挂着许多丝织物,当中有几十个女子身穿打着补丁的衣服,正在埋头浆洗着什么,现场一片忙碌景象。

一个满脸横肉的母夜叉手拿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板,如猎狗般来回巡视着。

突然,那母夜叉在一个女子面前停下脚步,伸手拿起女子正在洗着的织物,冷言冷语道:“我说,您跟我们这些下贱之人在此受罪,您是何苦的呢?您也不看看您平日里洗得这些个,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不好做嘛。只要您松个口,魏王高兴,您高兴,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多好的事儿,您说说,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多姐妹想要上杆子钻进魏王他老人家的被窝儿都没那福气,您可倒好,眼前儿的荣华富贵都看不到眼里,我们整日里看见您可都是气得牙根儿痒痒,好好的日子让您搅得是心神不定。得了,既然您愿意干这些下贱的活儿,那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您哪天想明白了得了宠,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您命太好。”

那母夜叉说完,将手中织物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傲然道:“若洗不干净,今日便没得饭吃,免得其他姐妹说我存心巴结您。”

陈政仔细看时,那受人欺凌的女子不就是如姑娘嘛!

“哎呦!姐姐怎得到我这儿来了?”母夜叉扭脸看见那婆娘,嬉皮笑脸迎了过来:“我这里的姐妹可受用不起你那些贵得出奇的胭脂水粉,我看姐姐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吧?!”

那婆娘一笑:“瞧妹妹这张嘴,姐姐可说不过你去。改日我亲自给你送来些个上等货色,免得你人前人后的嚼姐姐的舌头。”

“好说,好说。”母夜叉看着站在那婆娘身后的陈政,一脸狐疑道:“呦!这位公子面生的紧,姐姐你这是…?”

“嗨!啥公子不公子的,你看他这身打扮,跟个要饭的差不多,实话跟你说了吧,他就是一哑巴,在我那乡里待不下去,这不,来投靠我混口饭吃。今日我领着他来此见见世面,往后妹妹家里有啥需要的,就教他跑个腿儿啥的,我这年纪大了,身边儿也少不了个伙计不是?!”

母夜叉还想追问什么,那婆娘对陈政厉声道:“你好生在这儿待着,若是乱跑,少不得打断你的腿。”说完,拉扯着母夜叉向一边走去,边走边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我说妹妹,宫里出大事儿了,你听说了没有?”

“哦?啥大事儿?没听说啊!”

“你看你,咱们姐妹,你还装不知道不成?”

“真没听说有啥大事儿。姐姐听到什么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来来来,我跟你说啊…”

母夜叉被那婆娘连拉带扯、连哄带骗,转眼间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处。

陈政转过头来,刚想迈步向前,猛然间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如姑娘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在充满惊异和欢喜之余,又似有几分哀怨。看着如姑娘苍白且消瘦的脸庞,陈政的眼睛瞬间被涌动在眼眶里的泪水而变得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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