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江湖 - xp1024.com
《冷色江湖》


第1章 温柔的剑客

他长得不是很帅,但看起来很温柔,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总是怕吵醒别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怀里抱着一柄剑,看起来很名贵,很干净。

他虽然不瘦,但手上的青筋总是凸起着,骨节显得很清晰。

他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却是名满江湖的三恶之一。

长亭外的一家客栈,里面仅有十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似乎都坐满了客人,每一个客人似乎都非比寻常,只有最外面靠着门的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温柔的男子,他叫独孤焱,看起来这里很少有人认得他。

他独子喝着酒,喝的很慢。他轻轻的放下杯子,用左手夹起一块菜,慢慢的放倒嘴里,每咀嚼一口,似乎都要看上周围人几眼。

奇怪的是,他每次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都在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巧合。

踏踏踏……门外来了匹快马,马上坐着位年轻的女子,她披着斗笠,撑着伞,腰间还挎着一柄长剑。

外面明明是晴天,可她却依旧是这般打扮。

独孤焱抬头看了那女子两眼,巧的是,那女子也正在看他。

女子下马,将马拴在马庄上,随后迈步进了客栈。她就坐在独孤焱的对面,没有问他允不允许。

店小二是个能说会道的中年人,面黄肌瘦,想是平日里舍不得吃穿,有些营养不良,见了那女子,忙的迎上前来端茶倒水。

女子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元宝,约么有十两左右。她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摔,独孤焱竟不由得抖了一下,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女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对小二道:“好酒好菜,全都上来。”

那小二拿了银子,乐的合不上嘴,答应一声飞速下去准备。

这时,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突然站起个蛆髯大汉,在他的身侧,立着一面大刀,他一手握着刀柄,显得情绪有些激动。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老者,看样子已是花甲之年,雪白的山羊胡,一双包子眼,身材枯瘦,身侧立着柄长剑。那老者伸出枯干的手臂,轻轻拉了拉蛆髯的汉子,低声道:“老四,别坏了大事。”

那被唤作老四的蛆髯汉子这才坐下。

独孤焱看了看对面的女子,见她肌肤雪白,手指细腻,一双柳叶般的弯弯眉毛,俊俏的脸蛋,忍不住冷笑道:“今天的雨很大,我劝你早些回家。”

女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堂堂玉岭门千金,难道还会怕几个泼皮无赖不成?”

老四和那名老者陡然站起,紧接着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女子冷笑了几声,紧接着又道:“你要是怕了,不妨先到外面,免得一会儿溅你一身血。”

独孤焱依旧坐在那里,冷笑着。房里几十名客人又都坐了下来。片刻过后,小二端着一壶酒,两道小菜,送到女子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

女子自斟自饮,喝了两杯,忽觉头晕目眩,喃喃道:“好烈的酒。”随后眼前一黑,趴在了桌上。

老四哈哈一笑,起身对着身旁的老者道:“还是胡大哥有本事,这下咱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那玉岭门千金,可走了没两步,顿觉眼前一黑,随后也倒了下去。

那姓胡的老者抢上前去,叫了两声兄弟,随后也倒了下去,屋子里几十名汉子,一个跟着一个的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独孤焱一人。

店小二一挑帘笼,迈步走到正中央,大笑道:“哈哈,什么玉岭门,什么镇远镖局,都他娘的是饭桶,我高万雄一出马,分分钟给我倒下。”

原来那小二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算子”,高万雄。

高万雄在那些汉子的身上翻来翻去,最后在那姓胡的老者身上,翻出一个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闪着幽绿色的光芒,乃是一颗尚好的夜明珠。

独孤焱笑道:“终于找到了,真不容易。”

他不说话,高万雄似乎已经忘记了,在在间房里,除了他,还有一人没有晕倒。他好奇的看着独孤焱,嘴唇有些颤抖,巍巍的问道:“你明明也喝了酒吃了菜,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被我的迷药迷倒?”

独孤焱突然站起身来,冲着他一伸手,道:“拿来。”

高万雄下意识捧着木匣,向怀里一缩,道:“什么?你要什么?”

外面马蹄再次响起,这次来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足有二十几号,看他们的打扮,像是马贼。为首的一名汉子长得人高马大,手里端着把斩马刀,坐在马上大喝道:“屋里镇远镖局的小贼们听着,快把夜明珠给老子交出来,否则可别怪我王老虎不客气了。”

王老虎听了听房里没动静,吩咐一声,让手下人进屋去查看,可进屋的十几名弟兄,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王老虎侧身下马,亲自进了客栈,只见独孤焱左手端着个木匣,地上有十几具尸体,其中一个,正是“神算子”高万雄。

“你把他们都杀了?”王老虎面带恐惧的问道。

独孤焱微微一笑,道:“是。”

“为什么?”

独孤焱冷笑了笑,“因为我要用这颗夜明珠,去换一部剑谱。”

“那是一部什么样的剑谱?竟能让你拿夜明珠去换?”

“那是一部很普通的剑谱,但这很重要,我必须将天底下所有的剑法都破解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胜过他。”

“你……你,”王老虎说着向后退了数步,紧接着道:“你也要杀了我吗?”

独孤焱冷笑道:“是的。”

王老虎吓的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

是的,他已经猜到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因为除了他,天低下没有第二个人,会对剑谱执着到这种地步。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独孤焱冷笑道:“你不求我,我要杀你,你求我,我一样要杀你,何必呢?当一个人下定决心想要除去你的时候,无论你如何忏悔,也是于事无补。”

王老虎陡然站起,斩马刀如疾风一般,袭向独孤焱的头颅。

第2章 血色明珠

独孤焱没有举剑去招架,反而刺了他一剑,这一剑速度不是很快,但却能先一步刺入王老虎的身体。

王老虎没有看清他出剑的手法,似乎在自己动手之前,独孤焱就已经出剑,又似乎他的剑早就摆在那里,等自己去往上撞。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但似乎是有些迟了。

突然,一个莽夫般的声音打门外传来,高声喝道:“休伤我大哥。”

王老虎不及回头观望,那人身子向前一挺,已挡在他的身前。

这时他已知道,替自己挡剑的,正是马贼团里的二把手,马富人。他个子不高,手里也拎着把斩马刀,可惜斩马刀只能吓唬吓唬平庸的百姓,对于冷酷的独孤焱而言,毫无意义。

他的剑没有停,一刹那间,贯穿了马富人的身体。他抽搐了几下,嘴角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大哥快走……”

很可惜,他的声音王老虎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早已穿出门去,上马远逃。

独孤焱没有去追,但他迟早要杀了他……

他看了看四周,几十名趟子手都被高万雄的迷药迷晕,但他却不会放过他们,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在装睡,每一个人都可能泄露自己的剑术,所以他们都必须要死。

他慢慢的走过去,用最笨重的杀人手法,一剑一个,将他们一一送上了路。

他走到门口,举着剑,看着那位自称是玉岭门千金的女子。

她的眼睛微微的动了动,身体不住的颤抖,忽然咆哮着站起,抽泣着,“表哥,你要杀我吗?”

“你是谁?”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温柔中却透着无比的冷气。

“我是小芳啊!单小芳,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她说着将斗笠摘下,一头秀丽的长发,盘在脑后,那一支金色的发簪,正是独孤焱所赠。那时她还很小,所以独孤焱真的认不出来。但他却还记得那支发簪,那是他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发簪,所以,他永远也没办法忘怀。

独孤焱的脸色骤变,变得有些哀伤,他冷冷的道:“小孩子,别到处乱跑。”

单小芳哭着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都已经十八了。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独孤焱没有回答,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的身形不快,但一转眼,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

离着客栈十八里,有一座小镇,名叫长亭镇,镇子不大,仅有百余户人家。

镇子外有一棵老槐树,不知已有多少年了,从这里还没有镇子时,它就已经屹立在那里。

树下有块青石板,白天人们常常聚在树下乘凉,时间久了,石板被摩的很光滑,仿佛如一面镜子。

独孤焱静静的站在树下,等待着……

远处传来一阵锣声,已经是三更天了,这里安静的像一潭死水。

终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只是一个人,一个年迈的老和尚,他身材很高,有些肥胖,头上没有戒点香疤,但不代表他在寺里身份低。

他穿着一身靓丽的袈裟,上面镶满了宝石,在星斗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一张长如毛驴的老脸,上面满是笑容。

“你来了?”那和尚问道。

独孤焱温柔的笑着,“是的,我来了。”

“得手了?”那和尚接着问道。

独孤焱乃是温柔的笑道:“你呢?”他一伸手,从怀里摸出那颗夜明珠,将木匣打开,单手拖在胸前,幽绿色的光芒,顿时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老和尚拿出一本册子,丢到独孤焱面前的地上,独孤焱已同样的手法,将夜明珠丢到他面前的地上,两个人同时弯腰去捡自己想要的东西,但遗憾的是,只有一个人能够站起来。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那颗夜明珠上,幽绿色的光芒变得血红,倒显得格外的美丽。

那一剑实在太快,比及在客栈里杀人时,快了不止千倍万倍。

那颗人人视如至宝的夜明珠,在独孤焱眼里,不过是一块破烂的石头罢了。他没有多看它一眼,就带着册子转身离开。

——宁静的夜晚,他独子一个坐在溪边,他不知道这溪水是从哪里来,也不知它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人,默默的翻阅着那本册子——“伏魔剑法”。

那里面所记载的,都是一些浮夸的套路,每一招都至少有十几处破绽。他仰望着星空,喃喃道:“果然,名家的剑法都是这样,华而不实。”

他起身将册子丢进溪中,抱着那柄剑慢慢的走着。他要去一个地方,去一个和人约定好的地方。

初夏,他如约的出现在武当山脚下,而此时的武当山已是百花繁茂。几处禾田之中,有农人正忙着插秧,远远的,只听一个中年的汉子道:“哎!听说最近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来咱们武当山捣乱,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高手。”

独孤焱扭头望去,只见那说话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一边插着秧,一边和身旁的瘦子道:“嘿嘿,当年号称天下无敌的漠北十七狼,到我们武当山来挑战,仅仅出了一招,就被‘剑神松雪客’给治住。今年又不知是哪个大头鬼,前来送死。”

瘦子道:“哏!武当山下第一剑可不是白叫,就连盟主柳正气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那五短身材的又道:“可不!赵雪松赵大侠何许人也?那可是咱们武当山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啊!有他住在这儿,咱们才得以安宁。”

……

独孤焱一直冷笑着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开始转移话题,才信步走过去,问道:“请问铁松观怎么走?”

那瘦子抬头看了看,见他一脸温柔的笑,自是不像恶人,于是向西一指,道:“在往前走二十里,有个岔路口,向上山的方向一拐,走不上二三里就到。”

“多谢。”独孤焱慢悠悠的转身,只听那瘦子道:“这位公子,请问你到铁松观是去上香啊……还是?”

不及他回答,那五短身材的却抢着道:“这你还用问,你看着装扮,戴着帽子挎着剑,一看便知道,这是去给赵雪松赵大人帮兵助阵的。”

独孤焱冷笑,只是不细心的人很难发现他脸上的寒意。

第3章 约定好的陷阱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独孤焱回头望着那两个插秧的汉子,冷笑着说道。

两个人木讷了一阵,齐声问道:“什么事?”

“你们的赵雪松赵大侠,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独孤焱在他们诧异声中,慢慢远去。

温柔的暮色笼罩着山路,山下的百姓像开了锅一样,沸沸扬扬……

独孤焱迈步走在路上,晚风中,传来阵阵的花香,铁松观到了。朱红色的大门,两旁各有一棵黑松,粗如满月,高有数丈,门旁站着个小道士,十五六岁的年纪,稚气未脱,头戴道冠,身披道袍,背后背着把剑,那把剑看起来很秀气、很稚嫩,和他的人一样。

独孤焱身子一晃已来到门前,对那小道士问道:“你背着剑,是也会武吗?”

小道士单手举于胸前,高诵道号,道:“无量天尊,贫道略懂皮毛,但不知这位贵客是来上香,还是来找人?”

独孤焱微微一笑,道:“‘贫道?’我看像是‘贫嘴’,小屁孩儿,去把你们观主叫来,就说他约的人来了。”

“你”小道士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我看施主年纪也不大,怎的如此出口伤人?”他伸手摸向背后的宝剑,用冷色的眼神注视着独孤焱。

门内突然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道:“你不是这位独孤大侠的对手,让他进来吧。”

小道士闪身退至一旁,独孤焱迈步推门,门微微开起,由打门内射出三根银针,银针闪着微光,直奔独孤焱的胸膛。

独孤焱手疾眼快,更是早有准备,刷的一晃右臂,将那三根银针接住。突的觉得背后被利器刺入,暗叫了声“不好”,身子向前一挺,长剑已然在手。

动手刺他的正是那位小道士,但用的却不是他背着的那柄剑,而是一把匕首……

独孤焱对他虽有所提防,但余光所注视着的,却是他身后背着的那柄剑,万万没有料到,那道士没有拔剑,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向自己刺来。

独孤焱还击的速度很快,那小道士甚至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已被独孤焱用剑,将眉头以上的部分截去,死尸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想必也感受不到什么痛苦。

独孤焱伸手在背上,想将那匕首拔出,但奈何形势不给他那个机会,一十二名年轻的道士,从四面八方杀来。

这些道士显然早有准备,手中各持着一柄长剑,向他围攻,用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八卦剑阵。

独孤焱身轻如燕,向空中跃起,足尖轻踏一名道士的剑尖,借力后翻,期间寒光闪烁,似是已挥剑还击,但具体出了几剑,却没有人能看清,只知道他跳出包围圈的时候,已有三名道士倒下。

“好狠毒的剑法,还没见主人,就先伤人家的手下,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那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怀里抱着柄单刀,属于单刀中的快刀。他额头很宽,颧骨凸出,面色黝黑,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袍子。

独孤焱冷眼看着他,道:“阁下一路跟着我来铁松观,不会只是为了找死吧?”

那中年男子打了个“哈哈”,没有说话,却听观门的方向有人笑道:“快刀门门长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独孤焱斜眼观瞧,只见那说话的乃是位老者,银须白发,一身道士的打扮,正是约他比剑的赵雪松。

“哪里哪里!”快刀门门长门洪涛大笑。

“听说,有人说你是来找死的?那怎么可能呢?你明明就是来除恶的嘛,哈哈。”

独孤焱听赵雪松的口气,才知他们早已暗中串通好了,不过对此,他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倒是他背上的伤口,没什么知觉,既不疼也不养,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匕首上有毒。”他伸手将匕首拔出,狠狠的摔在地上。只见上面的血是黑色的。可他依旧温柔的笑着……

赵雪松也在笑,“我听说你独孤焱的抗毒能力强,所以特意请高人为配治了点毒药,想看看效果。这滋味怎么样?”

“不是说好的,是一对一比剑吗?你找这么多人来,难道是想偷学我的剑法不成?”

“哈哈……”远处又传来一个森冷的笑声,冷中带着狂气,“什么都瞒不过老弟,我离着这么远,你都能察觉的到,不错,不错。”伴着话声,从密林里走出一位肥头大耳的青年,别看他相貌长得一般,可那身行头却是十分的华丽。蚕丝的袍子,镶着宝珠的帽子,肩上扛着一根狼牙棒,这狼牙棒有些特殊,前头像一杆槊,中间满是刺,护手腕处特别宽,像一面盾牌。

独孤焱看着他冷笑道:“不是我独孤氏不认亲,只是‘菜花**’这样的亲戚,独孤焱高攀不起。我独孤焱何许人也?不过江湖一恶人,怎敢与孙士飞这样的‘大淫雄’称兄道弟?”

“哦!”孙士飞惊了一声,随后冷笑。

“孙施主,别来无恙啊?”赵雪松笑着向他一抱拳。

孙士飞还礼道:“托赵大侠的福,在下我过的倒是快活的很呢!”

“哪里哪里,孙施主武功盖世,自然要比那要处找寻剑谱的无能之辈,强上许多呀。”

俩个人一唱一和,嘲弄了独孤焱几句,独孤焱不住冷笑,突然挥剑杀向赵雪松。

赵雪松故作淡定,对剩下的九名道士道:“徒弟们莫怕,独孤焱中了唐门的剧毒,活不过今晚,你们先用八卦剑阵困住他,待一会儿毒性发作,用不着杀他,他便死了。”

那九名道士挺剑相迎,独孤焱几个起落,又刺死三名道士。只是不知何时,自己的左胸上竟插了一根银针。

那银针自不是赵雪松发的,更不是门洪涛或孙士飞。他料定院子中或是密林里,必是藏了唐门的高手,那人不仅帮他们配治毒药,还在暗中相助。

独孤焱冷笑着高声道:“唐门的高手既然来了,干嘛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

密林中,院子里均无人应答。

赵雪松大笑道:“哈哈,她是不会出来见你的。因为她可是不会见一个死人的。”

第4章 猪狗共食

独孤焱掌中剑一横,再次杀向赵雪松,这一次,他想要速战速决。

那六名道士继续挺剑相迎。

独孤焱使了一招“提袍带血”,那一剑自右向左,画了个弧形,在六人的面前划过,剑刃如一阵寒风,急流反刺。

这一剑本该结果了六人的性命,可却仅有一人倒地。

赵雪松见状大喜,狂笑道:“原来独孤焱的剑法如此稀松平常,怪不得到处找寻剑谱。既然你这么好学,贫道今天就指点几招,你可要看仔细喽!”

独孤焱苦着脸,只待他拔剑向自己杀来。不晓得身后恶风袭来,一根狼牙棒,气势如虹,砸向自己的后脑。

孙士飞冷笑道:“原来你就这点本事,亏我还为你专门练了这路棒法。”他手中的狼牙棒,正是剑的克星。

独孤焱身子一斜,反手回刺,不料却正中那面圆形的护手腕上,宝剑弹了回来。

孙士飞得意的笑着,紧跟着又是一棒,砸向独孤焱的天门穴。

独孤焱侧身闪避,又一剑刺在护手腕上。

这时门洪涛抢上,急着道:“孙兄好不厚道,竟想独占这为江湖除恶的功劳。”说着挥快刀扑向独孤焱。

独孤焱狞笑一声,道:“哈哈,别着急,机会有的是。”

独孤焱突然加速,先用了一招“秋风扫落叶”将孙士飞逼退,而后又是一招“山雨欲来风满楼”,陡然提升的剑气,将门洪涛的腰带斩断。

孙士飞见状大笑门洪涛无能,却见独孤焱挺剑又向自己刺来,仍是不慌不忙的举棒招架。

独孤焱剑锋陡转,绕了个圈,直插进他的裆部。

只见孙士飞脸色一沉,鲜血已淋湿了裤子。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他今生已再难做快活之事……

独孤焱仰天狂笑道:“这种烂棒法,早在十几年就已被破解,真当我独孤焱是白痴吗?去死吧……”反手一剑刺向他的哽嗓。

那孙士飞,沉浸在肢体残缺的悲伤当中,无法自拔。哪里还有心思应战,这一剑必要了他的命无疑。

突然,一支冷箭射向独孤焱的背心,令他不得不收剑回防。

是唐门的人,只不过独孤焱已顾不得多想。因为此时,“武当山下第一剑”赵雪松的剑已向他杀来。

他是个真正的高手,剑出如白虹,寒光闪烁,身形本在数丈之外,却在一瞬之间,到达独孤焱的面前。

那柄剑很宽,很薄,很亮。

它太快,也太耀眼,世人根本无法直视。可独孤焱不一样,他已近乎为杀戮机器,像个职业的杀人狂,他的剑更狂,更狠,更绝情。

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赵雪松,现在一样有十足的把握战胜他,可就在他出剑的一瞬间,他的身体麻木了。

是毒,他已中毒太深,如果不是赵雪松的剑令他流血不止,他现在已被毒死。

对的,他的杀意反而救了他一命。毒血喷涌而出,独孤焱突然又恢复了一丝气力,那柄柔雪剑,在离他的心脏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并不是赵雪松不想杀他,而是他必须后退,否则独孤焱的“绝情一剑”便会先一步要了他的性命。

赵雪松选择了收剑,他以为独孤焱死定了。柔雪剑的寒光渐渐消失在黑夜里,独孤焱转头看着自己的剑,它还没有名字,叫它什么才好呢?

他目光渐渐迷糊,柔美的夜色,似乎不愿再进入他的目里。

“就这样倒下了吗?父亲的仇……”

一阵恶风袭向他的脑后,那是孙士飞的狼牙棒,他向疯了一样,恶狠狠的,没有丝毫犹豫。

独孤焱突然转身,冷色的剑再一次递出,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挥剑,也许不是……

他的剑,如一只哀嚎无力的巴哥犬,唯唯的刺进孙士飞的身体。

孙士飞大叫着,如一头凶猛的野兽,他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剑,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就像折碎的泥塑一样,深怕微微一动,就溃散无形。

其实独孤焱的剑,远不能将他刺死,是他自己太怕了,是独孤焱的恶名太响了。

独孤焱口吐着鲜血,冷冷的斜视着赵雪松,道:“堂堂的武当山下第一剑,堂堂的素面大侠,堂堂的名门正派……哼!却和……却和这淫贼勾结在一起,难道只是单单为了对付我独孤焱?”

赵雪松笑道:“这叫珠联璧合。”

独孤焱冷笑了一声,道:“珠联璧合?哼哼,我看该叫猪狗共食才对。”

“呵呵……”赵雪松不住的冷笑,道:“一个恶人,竟在我武当第一剑的面前讲高清,无非是想多喘几口粗气,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好,我成全你,独孤大侠,你很英明,很仁义,你高风亮节,你宽宏大量……怎么样?怎么样?”

独孤焱冷道:“不敢当……”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不是很厉害吗?哈哈,因为你你败了,失败的……哦!不,你不是抵不过我,你没有败,但你马上就要死了,死人是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强者的,哈哈……”他狂笑着,转过身去。

独孤焱面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终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这时孙士飞才知道,自己没死。他仰天大笑,“我杀了独孤焱,我杀了独孤焱……哈哈,是我杀了他。”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救命,救救我士飞~”

孙士飞脸色骤变,喃喃道:“不好,是小凤。”随后又大声喊道:“小凤,是你吗?你怎么了?”他顺着声音疾步赶去。

赵雪松和快刀门门长,及其余几名道士,也都跟了过去。

夜幕下的剑在颤抖,独孤焱心里暗暗叫道:“是他来了吗?好强大的杀气,我……我已经结束了吗?”

独孤焱吃力的呼吸着,眼前的景物变的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眼里只有一片漆黑,黑的好似一块生铁。他的身体渐渐冰冷麻木,仿佛天地都已将自己遗弃。纵使有千般不甘,可现在也只能等死。

一个轻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走的很快,像一阵香风,伴着扑鼻的香气,缓缓而来。

第5章 美丽的姑娘

她温柔的手,轻轻的探着他的鼻息,喃喃道:“还活着……”

她将自己的衣服扯下一条,为他包扎了伤口。随后,吃力的将他背到背上,沿着山路,一直走,一直走……

——夜色下,那一盏青灯,笼罩着整个房间。这是一座久没有人住的废宅,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

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脉门上,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唉~他怎么还不醒,他怎么还不醒……”

独孤焱通过她的指尖,感受着她的温暖,那种感觉很微妙,说不出的舒服。

他努力着想要睁开眼,可眼睛似乎被强有力的胶粘住,说什么也睁不开。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救自己的姑娘到底是谁,所以不住的呻吟着。

那姑娘轻声问道:“你是想喝水吗?你等着,我去给你弄。”

她起身去寻找能喝的水,可他并不想喝水……

上天最巧妙的安排,便是你越想做什么事,往往越是做不成,越是不想要的,它却偏偏来了。

那姑娘刚刚起身离去,独孤焱的眼睛便已睁开。眼前一张硕大的蜘蛛网,挂在床头,土灰色的蜘蛛,比汉子的拳头小不了多少。一张木床,没有被褥,没有围帐,只有着许多灰尘。

“那姑娘去哪儿了?”独孤焱自言自语的问着,他的身体实在没有力气行动,因此只能孤独的等待着……

“我回来了!”终于伴着那一声清脆笑声,她迈步走进了这间房子。

独孤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穿着一身红衫,腰里系着根红色的绸子。她的手如削葱根一般白嫩,红红的唇,白净的脸蛋,笑起来泛着微红,显是有点羞涩。俊俏的鼻子,不大不小,美到让人心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完美,那简直是一对侵在水中的珍珠,一眨一眨的,摄人心魄,似乎她每看人一样,就能将人石化。

这样的美人本该待在天上,却不知为何来了人间。

当然,她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她来的理由。

她的手里拿着个碗,碗很破,但刷洗的很干净。

“你终于醒了,呐,水来了,你喝一点吧!”

独孤焱张了张嘴,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我不渴。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那姑娘甜美的笑道:“我叫红玉,我看见你伤的很重,又中了毒,不救你,你会死掉的,所以我就只好救你了。嘿嘿,我见这里有座空房子,就把你安置在这里,虽然破了点,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你呀,就先将就将就吧!来,你先喝点水,一会儿,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她一口气,似乎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完,但独孤焱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她实在是太美。

他看着她,忽然想到:“她穿的如此鲜艳,多半是正要出嫁的新娘,可她为了救我,却甘愿带着我,到这破烂不堪的房子里来,这份人情,只怕独孤焱今生难以为报。”

他想着想着,眼角忽然湿了。

“你哭什么?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独孤焱被她的话逗笑,心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因为疼痛而落泪?但说不定她很怕疼,因为常人只会用自己的逻辑,去推导别人。”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来的约有数十人。有人吼道:“我看见了,昨天就是那个红衣女子,带着独孤焱进了那间草房。”说话是一名中年的汉子,多半是这附近的农户。

只听那汉子接着道:“刚才那女子还到我们家讨了杯水,多半是给那叫独孤焱的恶贼喝。”

“那女子什么来历?”问话的声音像是快刀门的门长。

独孤焱没有听见那汉子答话,大概是他也不知红玉的身份,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又听见门洪涛大喊:“独孤焱我知道你在里面,有种的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独孤恶贼滚出来受死……”

边上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想必是快刀门的门徒。

独孤焱温柔的笑着,只见红玉的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他猜她一定在害怕。

“不要怕,我不会叫他们伤害你。”独孤焱试着从床上起来。

“你叫独孤焱?”

“独孤焱”三个字,令红玉想起一个人,一个声名狼藉的恶人。

独孤焱笑着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我叫独孤焱。”

红玉见他举止谈吐,温文儒雅,猜想他定是与那恶人重名,于是笑着道:“你别起来,伤口会破裂的。他们这群坏蛋,为什么要杀你啊?”

独孤焱苦着脸笑了笑,道:“他们要杀的人还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人在江湖,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事情相随。”

红玉苦着脸道:“就是他们给你吓的毒吗?”

独孤焱点头,红玉接着道:“他们真卑鄙,给你下毒,又趁着你伤重来找你挑战,真……”她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只好顿了顿。

独孤焱笑道:“江湖人,不都是如此吗?要是换我做他们,也许会更无耻。”

红玉道:“你不会的,你是好人,才不会和他们那样……”

快刀门那伙子人,见独孤焱不出去,也不敢贸然闯进来,这时只听门洪涛在外面吼叫道:“独孤焱缩头乌龟不敢出来,那咱们就放火烧了这宅子,看他出不出来。”

周围不断有人随声附和,没过多久,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有人搬柴火。

红玉面色惶恐,却还安慰独孤焱道:“你不用怕,我去和他们说说,叫他们饶过你。”

她盈盈站起,奔着门口的方向走去,门一开,突然一把尖刀刺了进来,她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有人在背后拉了她一把,让她躲过一劫。

拉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焱。

门外的汉子见一刀不中,又来一刀,独孤焱一手扶着红玉,向一侧推开,自己却向另一侧闪避,同时另一只手抓着那持刀汉子的手腕,向下一掰,又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紧接着将门合上。

门外的汉子隔着门又刺了数刀,独孤焱突然伸手抓住刀刃,咔的一掰,将那刀掰断,只吓得那汉子连声惊道:“是独孤焱,是独孤焱……好强的臂力。”

红玉这次回过神来,铁青着脸,不知说什么是好。

两个人倚门而立,独孤焱突然伸手抱着她,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第6章 红拂医阁

红玉双眼泛红,“你的伤……”

“不碍事。”他轻轻的拍着红玉的肩膀,“你放心,别的新娘子能有的快活,我一样能满足你。”

红玉的脸突然红红的,宛如正月十五的灯笼,她羞涩着挣脱了独孤焱的怀抱,低着头,“你……什么新娘子?哪来的新娘子?你胡说些什么?”

独孤焱愕然问道:“你难道不是新娘子吗?”

红玉羞答答的看向旁边,回道:“谁是啊……”

“那你穿的这么鲜艳干什么?我……”独孤焱顿了顿,平和的笑道:“我以为你穿着一身红,是正要出嫁的新娘子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你真的好美……”

门外隐隐传来火光。温暖伴着火色,缓缓涌入房中,令房里的人觉得暖洋洋的,有一种身处在阳光下的感觉。

“烧死他们!”

“烧死她们这对狗男女!”

房外却是一片片骂声……

不知为何,听着外面传来的叫骂声,红玉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底气,在死亡面前,仿佛面子什么的,都变的不太重要。

她鼓起勇气,直直看向独孤焱,便像他看着自己那样看着他,她道:“我们红拂医阁的人,都穿着红色的衣服,难不成各个都是新郎官新娘子?”

她的语气有些刁钻、有些任性,可偏偏正对他的胃口。独孤焱温柔的笑着,温柔中却还带着些傻气,“原来你是医阁的人,怪不得医术这么精湛。”

红玉愁容满面,叹息道:“我们医阁的人,各个医术精湛,只可惜救的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啊!”

——温暖的火光变得炽热,房门已经开始燃烧。

独孤焱晃动着身子,缓缓向着床边走去。

红玉怕他伤重摔倒,抢步上来扶他。

隔着衣服,他觉得她的手软软的,好似温柔的水。他不由自主的抓着她的手,心跳忽然加速,伤口如撕裂般,传来阵阵痛楚,可他却不想放手,因为那只手,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美妙,他只觉得抓的轻了,怕她溜走,抓的重了,又怕她会痛……

“独孤焱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他牵强的笑着,笑的既苦涩又甜蜜。

“我看你很痛苦的样子。”

“没有,我很舒服……”

“好热啊!他们好卑鄙。”

独孤焱目光望向门外,冷冷的道:“卑鄙……我的剑呢?”

“你的剑?”

“对,我受伤时手里握着的那柄剑。”

“我……我背你时嫌它碍事,就把它放在路边了。”

独孤焱苦笑着,转而无奈的看着她的脸,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映衬着,仿佛是日落前的晚霞,他哀婉着道:“那~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对……对不起,我……”红玉满面歉意的看着他。

独孤焱忽然狂笑,“没关系,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铁松观外了。”他语气忽的由狂转柔,接着道:“你又让我多活了这么久,我真的很感激你。能让我和你这样的美人死在一起,也算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只可惜,你那么美,那么善良,却要和我这恶人葬在一处。”

一滴“珍珠”从红玉的眼中流出,她倒不是为自己哀伤,而是她的家人正等着她去拯救,而她却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他好想伸手接住那颗“珍珠”,可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脏,他想用舌头去舔,可又怕舔坏她的装束……

红玉哀婉着道:“嗨!我死在哪里,不都还是一样?我们医阁完了……”她蹲在地上大哭。

独孤焱也跟着蹲下,痴痴的看着她,想听她在说下去,可她却犹犹豫豫,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独孤焱道:“你有什么心事,就快说出来,我……”他想说自己也许可以帮上忙,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哪里还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他顿住,她兀自讲道:“在江南,有一武林大家,号称‘江南第一雄’。”

独孤焱道:“你说的是郑游龙郑家吧?”

红玉点了点头。

独孤焱续道:“哼!据说郑家在江南的势力很大,郑游龙的一双判官笔神出鬼没,极难对付。不过,这些只是我听到的传说,所谓的江湖大家,多半也都是浪得虚名之徒,我却未把他郑家放在眼里。”

红玉道:“不是的,郑家很厉害的,他们不是浪得虚名之徒。他……他们……”她低下了头,擦着擦不完的泪,极其伤感的道:“我们红拂医阁,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郑家扬言要在一个月以内,灭掉医阁,还说要杀的鸡犬不留。家父知郑游龙言出必行,所以,提前遣散了医阁里所有的人。

“他独自一人,呆在家中等死。我和二妹红霞不忍离去,家父说,只有找当今武林盟主柳正气,方能劝说郑家罢手。

“我和二妹一时不知柳正气的去向,便分头去找。

“我听说,武当山下最近要出一桩大事,便料想盟主柳正气多半会来此。倘若他不来,我也可请武当山下第一剑客,赵雪松赵大侠前去说情,可没想到,刚一到这儿,就见你倒地上,周围还有七八具尸体,我想一个月之期还未到,先救人要紧。便依照‘凡见到将死之人必医’的这条门规,先救了你。没想到……”

“哈哈,‘凡见到将死之人必医’,原来红拂医阁还有这条门规。”独孤焱痴痴的笑着,他道:“没想到你救了我之后,便又要陪着我一同去死。”

红玉点点头,不再多言。

——几道闪电,掩盖了大火的光辉,雷声给热闹的夜,又增添了许多炫彩。

独孤焱笑道:“你听……”

“是雷声。”

“看来老天对我的眷顾,远不止于此。”

大雨如倾盆泼洒,破旧的房子只燃了一半,还未及将破床板烤热,就已歇了菜。

独孤焱狂笑不止,门外的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烟尘呛的红玉睁不开眼,可独孤焱一点事也没有。他大笑着对红玉道:“你猜,他们都死光了没有?”

红玉当然知道,独孤焱指的是在门外骂他们的那些人。

“雨这么大,他们一定是去别的地方避雨了,咱们快逃吧!”

“不,我猜他们已经死了。”独孤焱的话音未落,便已踏出房去。

第7章 雷雨中的杀戮

温热的血,冰冷的雨,骨与肉,全部在泥里。

他们一个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都是怀揣着梦想的青年,可惜,他们投错了门派,选错了路。

江湖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下去的。

一个优秀的师父,一个高贵的出身,一个光大的门派……这些都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良好的天赋。

有些人,无论怎能练,都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高手。而这些人,往往占了多数。

就像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快刀,都穿着紧身衣,头上都裹着绢帕,都是快刀门入室的弟子门人。可惜他们不仅没有成为高手的天赋,还连真正的刀法都学不到。

他们,不过是快刀门门长手下的一枚枚棋子。而今天,对他们来说是个可悲日子,因为他们连棋子也做不成了。

独孤焱望着眼前一具具尸体,忽然笑道:“是他干的。”

这时红玉也跟了出来,“天呐!”她惊讶了一声,而后就捂着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足足有五十多。

“是谁杀了他们?好狠!”对于只会救人的她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她想着这么多的人,就算都有气,她也救治不完。

独孤焱道:“是‘冷面阎君’苏朝天。”

当红玉听到“苏朝天”三个字时,吓得险些昏死过去。她身体开始颤抖,连牙齿也在发颤。

“你干什么去?”她颤巍巍的说道。

独孤焱正向着狂风暴雨的深处行着。他道:“我去找苏朝天。”

红玉傻愣愣的看着他,道:“你疯啦!你伤的那么重,去找死啊!”

独孤焱回过头,温柔的笑着,在这个寂寞的江湖路上,从没有人关心过他。

红玉跑过来抱着他,“我不准你去。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雨,等你伤好了,我们……”她的脸又红了,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等你伤好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独孤焱轻轻的推开她,笑道:“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雨,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嘴上说着一会儿就回来,可心里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命见她。

他迈步向远处行了十几步,忽然回过头,看着她笑道:“我好歹也是‘三恶’之一,没那么容易就死掉。”

他声音随着一声惊雷,一同涌入红玉的耳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救的这个人,竟然真的是“三恶”之一的独孤焱。

她呆呆的瘫坐在地上,望着飞速远去的他,眼中充满了懊恼与惶恐。

——雨依旧在下着,泥泞的道路上横着四五具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只是每一个人都苍白着脸,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鲜血一样。看这装束,他们都是快刀门的人。

几间茅草舍,屋顶站着七八名汉子,也都是快刀门的人。

独孤焱心里笑着,“想不到这一次,他们竟然会倾巢出动。”

在七八名汉子的中间,还站着个小女孩,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粉色的长衫,一张圆圆的脸蛋,稚气娇嫩。她双手捧着一朵玫瑰花,那朵玫瑰花与普通的玫瑰花没什么两样,美丽香艳,只是捧着它的人很特别。

她明明没有撑伞,如此大的雨,却一滴也不落在她身上。她的衣服是干的,还很干净,似乎一粒灰尘都无法落在她的身上。她裙子、鞋子也都是干的,雨水似乎已忽略了她。

她不是神仙,更不是和龙王爷有亲戚,只是她练了一种极为高深的内功。她的身体周围布满了强大的气,连雨滴和灰尘都无法靠近她。只是这强大也是有代价的,她永远都无法长大,看起来还稚嫩的她,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可却还是一副萝莉的模样——这就是代价。

七八名快刀门的汉子突然颤栗,却不是害怕眼前的萝莉。他们刚刚明明见识过这个“小姑娘”的恐怖,可却还是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独孤焱。

一个长脸的汉子用快刀轻轻的指向独孤焱,颤抖着说道:“是他,他就是独孤焱。”

独孤焱轻蔑的打量了他们几个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女孩儿似的姑娘身上,“你哥呢?”

女孩全不理独孤焱的问话,怒视着一圈的汉子,赫然道:“你们,太不尊重人了。”

她轻轻的搓着手里的玫瑰花,花瓣闪着红光,飞舞在周围空气里,像闪电划破夜晚的黑暗那样,轻而易举的,就划破了七八名汉子的咽喉。

他们的鲜血在空气中泼洒着,像飞舞的玫瑰,又像是一滴滴飘落的雨……

独孤焱不愿多看,只是冷着脸问道:“你哥呢?”

她的哥哥正是独孤焱要找的苏朝天,而她正是苏朝天的妹妹,苏小妹,江湖人称“玲珑姐”。

“你的剑呢?”苏小妹问道。

独孤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可在她看来,他的冷眼依然很温柔。

“你没有剑,怎么和我哥哥决斗?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即便独孤焱没有受伤,带着他的剑,以最佳的状态去找苏朝天决斗,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赢他。

独孤焱冷笑着,忽然胸口一阵刺痛,是他的伤口里进了雨水。他无法抑制的咳嗽了两声,随后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苏小妹嘲笑着道:“哈哈,呀!你受伤啦?我看你一副没人打就要死的样子,连剑都丢了,还有脸去找我哥哥?要不然我送你上路好了。”

独孤焱闷哼了一声,道:“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苏小妹道:“呵呵,好大的口气,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哥哥在哪儿。”

她的话音未落,已然出手……

那支玫瑰花没了花瓣,只剩下花梗,她随手一丢,将花梗扔向独孤焱。

看似简单的动作,她却用上全部的实力。看似无伤的花梗,此刻却要比锋利的剑危险百倍。

雨滴不小心与它擦肩而过,化作缕缕蒸汽,它们一同飞舞着,像巨龙般,呼啸到独孤焱的眼前。

只是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静止,地球停止了转动,太阳屏住了呼吸,只有他在笑,而且还是冷笑……

第8章 强与弱的宿命

他仅仅用了两根手指,就接住了那根花梗。

苏小妹吃惊的看着,那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不只是花梗,还有她尊严,她自信,她的全部……

她从不觉得,自己与“三恶”之间的差距很大。因为她每次和哥哥切磋时,苏朝天总是险胜。她当然不知道,苏朝天每次都是让着她,为了不让她失去信心……

而这一次,面对似乎快要死了的独孤焱,她却败的如此利索,如此干脆。

虽然她没有被独孤焱按在地上,也没有被他杀死,但那轻蔑的眼神,不经心的防守,和那很随意的两指,足以说明了一切。

她绝望着、咆哮着……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她再一次拼尽全力,向独孤焱发难。

当身体扑过去的时候,她发现,独孤焱却莫名其妙的站在自己的背后。那根花梗,直直的顶着自己的后脑,像一根针一样。

“你杀了我吧!”她声音充满了苦涩与不甘。

独孤焱冷笑着道:“呵呵,我说过,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快说,你哥呢?”

“啊~”她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忽然反手一掌,劈向独孤焱的面门。

那掌力足以震碎千斤巨石,可独孤焱却巧妙的避开。他的手温柔的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提,一掰,一挪,泄尽了她全部的力道。

独孤焱将她的胳膊拧了圈,反按在她自己的背上,她终于弯下了腰,面朝着大地。溃散的真气,如打碎了的玻璃,散落在骤雨中,慢慢消失。

雨滴稀稀落落的打在她的头、衣服上、鞋子上……最后淋遍她的全身。仿佛天地都在嘲笑她,蹂躏她。她凉了身体,更凉了心……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感觉是对的。她就是永远都超越不了“三恶”,更成不了绝世高手。

“啊,你要怎样?”她其实一点也不疼,因为独孤焱很温柔。

他笑道:“你哥呢?”他的话平淡无奇,但却像把刀子插进她的心里。

她挺起头,望着远处的一片林子,道:“他正在和段文横决斗,你去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独孤焱便已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远去的雷声中,隐隐传来一句话:“你还小,功夫可以慢慢练,哈哈……”

她抽泣着,她当然知道他比她小着好几岁。当然,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每一次见面,独孤焱都要羞辱她一顿。她的心里早已恨透了他。可如果真的要她去杀了他,她却又不愿那么做。

——一片翠绿的竹林,在雷雨中,显得更加鲜艳。

微风吹过的瞬间,在竹林的深处,传来一道亮光,是火红色的。那自然不是雷光,而是兵器撞击时所发出来的火花。

独孤焱强忍着伤痛,向前飞奔,远处,刀光剑气缭绕。

是两个中年的男子,他们动作很快,像两个闪光的流星。

独孤焱不看也知道,他们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剑是很特别的剑,刀是极快的刀。

独孤焱远远的喊道:“我来了,我来了……”他的伤太重,刚才与苏小妹动手时,伤口便已破裂,经过雨水的洗礼,那里更痛了。

他提不起气,所以声音也不够洪亮。

眼见着两个决斗的中年人越斗越远,他却拼尽全力也追赶不上。他的脚程本来不弱,但此刻,已是严重缺血,没有昏倒,已是他的毅力足够坚定。

可他还不想放弃,也不愿放弃,他不相信自己竟会变得如此虚弱。

林子深处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后又传来一阵嬉笑,嬉笑中充满鄙夷。

“不中用的家伙来了,要不要等等他?”

“不中用的家伙,有什么好等的?你是害怕不是我的对手,想拿他当挡箭牌吗?”

“笑话,找挡箭牌,也要找块硬的。找他,还不如找竹坯子!”

两个声音,一个粗犷,一个浑厚,都是健壮的中年人。

独孤焱当然知道他们是谁,可他却无力狡辩。他仰天咆哮,心里感叹道:“人类真是个脆弱的东西。我明明有和他们一样的实力,可仅仅是因为受了点伤,就成了他们面前的烂泥。”

“你们俩个等着,等我伤好了,一定……一定狠狠的教训你们一顿。”他的声音早已淹没在雷雨之中。

雨水不断的涌入他的伤口,他的内脏都感受到十足的凉意。他再一次吐血,眼前漆黑一片,连闪电都照不亮。

他自己安慰着自己,“不怕,等会儿我回去,叫那姑娘再给我包扎包扎,用不了一两天,我就会和从前一样。”

他捂着伤口,慢慢的,沿着泥泞的脚印往回走。

红玉果然还在那间破房子里避雨,可她看见独孤焱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她变得惶恐不安,她变得浑身栗抖。

她正对着门,手里拿着一柄短刀,与其说是短刀,不如说是匕首,因为那柄刀很短小,很精悍,刀锋只有三寸余长。

刀锋正对着独孤焱,她颤巍巍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可怕一点,她道:“你别过来啊!否则,否则我就杀了你。”

独孤焱很好奇,因为他根本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我?”独孤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因为我要为江湖除恶,因为……因为你是大恶人。”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红玉一时答不上来,因为她忘了,那是门规。

独孤焱温柔的笑着,“傻丫头,你根本不想杀我,何必勉强自己!我的伤口裂开了,你快帮我把它包好。”

“你……你胡说,我想杀你的,我才不给你医治。”

独孤焱乃是温柔的笑着,“傻丫头,你那样子拿刀,是杀不了人的。”

“为……为什么?”红玉显然有些不解。

独孤焱道:“因为杀人的刀,从不愿让人看到。你如果真的想杀我,刚刚就应该躲在墙后,等我一进去的时候,就狠狠的在我背上刺上一刀,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杀我。”

“你胡说……我怎样拿刀,都可以杀人的。”

独孤焱摇了摇头。

红玉接着道:“你不信……可以试试。”她双手捧着刀,目光已不敢直视独孤焱。

独孤焱却注视着她,慢慢迈步向前。

她忽然觉得刀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回过头定睛一看,原来独孤焱已把脖子,顶在了刀尖上。他还在向前走着,可她却不住的后退。

第9章 名门正派

“你疯啦?”她抖的很厉害。后退,后退,再后退,两只腿忽然绊在破木床上,她倒了下去,刀也随之落了地。她已倚在床上,红红的衣装,羞涩的脸,便和新娘子一样美丽。

“一个真正想拿刀害你的人,不会让你看见他的刀。你只能看到他的刀柄,或是,连刀柄也看不到。”他的话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可又像是讲给自己。

独孤焱的唇突然贴向她的额头,她的肌肤很香,但没有擦过任何胭脂水粉,是那种纯天然的香。

她羞涩的指了指地上的刀,“我的刀掉了,你快帮我捡起来。”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她明明说要杀他,却又让他去捡刀。他明明听清了她的话,却还是很听话的捡起那柄刀,交到她的手上。

之后,他的唇再一次吻在她的额头上。

她轻轻的退开他,道:“你伤的这么重,这样做会死的。”

独孤焱没有笑,认真的似乎从没比这更认真过,他道:“能和你这样美人快活一次,死多少次都是值得的。”

“你……”她羞涩的发不出声音,只是不住的摇头。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为难你。”独孤焱恋恋不舍的向后退开。

红玉羞答答的流下一横泪,她心里无比的矛盾。她不想他死,却又找不到理由救他。

她的头忽然扎进他的怀里,抽泣着,“我不想你死,可我不敢救你,我好怕,好难过……”

独孤焱笑的很牵强,其实他很清楚,她怕的到底是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怕什么?”

红玉道:“我怕救了你之后,医阁也跟着成了恶人。我怕柳正气他们……我怕他们以此为由,找医阁的麻烦。我怕……我怕医阁也会像玉岭门那样,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

她说的正是数月前的一桩惨案:

大概在三个月前,武林盟主柳正气,亲自带领各路江湖豪杰,血洗了玉岭门。一夜之间,玉岭门被杀的鸡犬不剩,称得上是惨绝人寰。

而柳正气杀他们的理由,正是有人看见玉岭门千金,与“三恶”之一的独孤焱来往。

而那位所谓的玉岭门千金,正是独孤焱的表妹,单小芳假扮。

独孤焱此时望着红玉,忽然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红玉,无论你替不替我治伤,我都谢谢你。因为,你毕竟救过我一次。我独孤焱是恶人不假,不过那些名门正派,也未见得是真善。呵呵……”

他说着又不住的冷笑,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医阁什么事也没做,不还是有人要灭掉你们吗?想除去你们的,恐怕也不是我们‘三恶’之一吧?”

红玉听他说的没错,跟着点了点头。

独孤焱道:“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救了我。你杀了我,可以提着我的头,去名门正派那里请功。只是,你这样做,却难免会招来他们的嫉妒,到时随便找个理由,给你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叫做‘小妖女’、‘女恶人’什么的,再把你除去,扬名立万。”

“不”红玉摇头着,“我不要你死,也不想杀你。”

独孤焱道:“你不杀我,那也有法子。你快点将我医好,我替你们医阁出头,将那些想打你们主意的人,一一杀掉,你看怎么样?”

“不”她还是摇着头,“我不要你再杀人。我会救你,但我不要你帮助。一会儿,我会给你治伤,不过你不许告诉别人,是我医的你。等明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去求我的赵大侠,请他出面,劝说郑家罢手。”

她的目光坚定,似乎已是下定决心。

独孤焱不好再劝说下去,只能依了她。

次日,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独孤焱目送着这世上,唯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忽然笑了……

泥泞的道路上,只有一横脚印,但却走过了两个人。

她一路行着,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铁松观的门外。

那两棵黑松受雨水的洗礼,变的嫩绿了许多。

门口,依然站着一位小道士。只是这位道士,比前日的胖了不少,他圆圆的脸,肥硕的身体仿佛要撑破道袍。他虽然也背着剑,但他的剑很丑,很油腻,剑柄上沾满了油渍。

红玉见到那道士后彬彬有礼,先鞠了一躬,随后问道:“这位道长,请问这里可是铁松观?”

那道士“哼”了一声,道:“是。”

红玉看了看四周,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寒意。心道:“原来这里就是铁松观了。想不到那天我误打误撞,竟走对了地方。可……我在这里救走了独孤焱,不知道雪松道长是否瞧见,若是给他瞧见,恐怕大事不妙。”

她一想到这些,脸上不由得露出惶恐之色。

那道士道:“你来这儿干什么呀?是来上香呢?还是来找人?要是上香的话,就把香火钱留下,然后走人,要是找人的话,那就在门外等着,我们观主还在休息呢!”

红玉忙道:“我有急事,想要求见你们观主,请你前去通报一声。我是红拂医阁来的,这是我的信物。”

她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字,字上镶着金,上写着“红拂医阁”。

道士看了看木牌,答应了一声退回观去。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银须白发,身披道袍,正是武当山下第一剑,赵雪松。

他看了看红玉,眼中陡的闪出一丝光芒,笑道:“你就是红拂医阁来的?”

红玉忙着点了点头,“您是?”

“赵雪松。”

“原来您就是武当山下第一剑,赵雪松赵大侠!”

“唉!什么第一剑不第一剑的,那都是江湖人抬举我,有什么事快到屋里说吧!”

红玉跟着他进了正门,院中宽阔,两旁供奉着各路神像,正中央的大殿上立着三尊大像,正是三清。院子里来来往往,还有很多诵经打杂的小道士。

红玉走在神像之下,心跳的厉害,暗中祈祷道:“请众神原谅,那日我并非有意要救大恶人,我只是不忍心见他死去,所以才犯了错。众位大神若要责罚,还请责罚我一人,不要为难医阁。请你们保佑我说服赵大侠,解了医阁的危机,纵使我粉身碎骨,死而无憾。”

第10章 诚意

殿旁有一颗老槐树,槐树下乃有一条小路,通往后院。

赵雪松带着红玉,由小路来至后院。

后院是三排小楼,赵雪松带着她进了第一间。

房内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碗,再往里看,是一张床,床被铺着,有些杂乱,像是刚刚有人睡过,没有整理。

红玉见四下无人,急着将家事告知,随后又哀求道:“晚辈恳求前辈劝说郑游龙前辈,叫他不要血洗我们医阁。我想那郑游龙再怎么狂妄,也定不敢驳您的面子。医阁上下定会对您感激涕零,永不忘前辈的大恩大德。”说着莹莹拜倒。

“唉,你这是干什么?何苦行如此大的礼啊!来,快起来!”赵雪松眼睛转了转,双手搀扶着红玉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扶起,眼中却露出诡异般的笑,他道:“你叫红玉是吧?”

红玉点了点头。

赵雪接着道:“你先不用着急,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待我写一封信,差人给盟主送去,叫他老人家出面,定可平安无事。你先在观中休息休息,小住几日,你看这样可好?”

红玉点点头,却又道:“我看不如您先随我去医阁,劝说郑游龙暂缓动手,以免在盟主到达之前,发生悲剧。”

“好说,好说……”他的双手在红玉的肩上揉按了按,随后向下一滑,到了她的胸上。

红玉脸上一红,急着向后退了两步,惊讶的看着他。

赵雪松抢上两步,双手再次扣住她的双肩。这一次,他用的力气很大,红玉没办法再向后退。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喊道:“赵大侠,您这是要做什么?”

赵雪松脸上露出大侠本不该有的笑容,他笑着说道:“求人办事,总是要有点诚意,你说是不是?”

红玉面色惊恐,问道:“什么诚意?”

“你说是什么诚意啊?这里是我的卧室,不如你今日陪我在房中作乐,明日我再陪你去医阁,你看如何?”

一瞬间,无数个想法在红玉的脑海中闪过,她说什么也想不到,堂堂的武当山下第一剑,竟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她的整个人都呆住。

赵雪松的手再次向下摸去,红玉陡然奋力一推,口中大喊:“不要。”

赵雪松没想到她会反抗,猝不及防之下,向后退了半步。这时红玉已跑到门前,她想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只可惜赵雪松的速度比她还快,一闪,挡在她的身前,奸笑道:“小美人儿,你想到哪里去啊?”

“我……我想再考虑考虑。”她刚才跑的急促,这一下险些撞入他的怀里。她又急着向后退。

赵雪松得意的笑着,一步步向她逼近,“不用考虑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们红拂医阁和郑家的这趟浑水,本道爷可不想趟。不过,如果你今天把本道爷伺候的舒服了,说不定我会给盟主写一封信,请他老人家前去说情,至于来的及来不及,却和本道爷无关。你今天要是敢反抗,嘿嘿,本道爷一不做二不休,用完你之后把你一掌毙了,往山上一埋,嘿嘿……”

红玉颤抖着大声喊道:“不要。”

赵雪松伸出右手,缓缓的逼近她的面颊……他一点也不急,因为在他看来,她已经是自己的囊肿之物。

这时,一阵风在窗前吹过,吱的一声,窗子开了。仿佛有一个影子,挡在了她们之间。

他似乎已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一年、两年……或是,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初,他就已然站在那里,举着他的剑,等待着,等待着赵雪松把脖子送上去。

那张脸很光滑,也很俊美。赵雪松摸了一下,后退了两步,“你……你没死!”

他摸到的,正是独孤焱的脸。

独孤焱一路跟随着红玉,到了铁松观,他没有直接跟进这间屋子,他刚刚在找他的剑,现在剑已在手。

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没有看见他的剑,而红玉却说,她将剑放在了路边。因此,他推想,自己的剑定是被赵雪松捡走了,否则他一定会像门洪涛那样,对自己穷追不舍。

赵雪松当然知道独孤焱是什么人,他的剑就是他的命。他永远不会放弃他的剑,除非是他死了。而那日,他的剑就插在路边,像一根木棍一样立在那里。

赵雪松带着那柄,悠哉悠哉的回到观里,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他不知道的是,独孤焱虽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剑,但他却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在独孤焱昏迷的时候,他的手也紧紧的握着他的剑。要不是红玉用银针刺激他的穴位,那柄剑当然不会落在路边。

现在,独孤焱如愿的找到了自己的剑,而且剑锋正顶在赵雪松的脖子上。他的生命是否到了尽头,全看独孤焱接下去要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它在我这里?”赵雪松所说的“它”,当然指的是那柄剑。

独孤焱面带着微笑,淡淡的答道:“好的剑,能够呼唤它的主人。”

赵雪松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些糊弄小孩的鬼话。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对不对?”他的那句“你们”,指的自然是红玉和独孤焱。

独孤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

赵雪松目光依旧紧盯着独孤焱。其实他看起来不过和往常一样的温柔,只是在赵雪松的眼里,却有着另外一番景象。

他问道:“除了死,难道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独孤焱道:“当然。”

赵雪松问道:“什么路?”

独孤焱温柔的笑着,眼睛微微斜向红玉,道:“答应他的条件,立刻动身。医阁在,你就在,医阁亡,你也亡。”

赵雪松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他自认为,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他觉得自己纵然不是独孤焱的对手,可要想躲避他的追杀,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江湖之大,想要找一个人,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独孤焱缓缓的收起他的剑,赵雪松慢慢后退,突然转身抢出门去。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慢,不过独孤焱若想杀他,他却逃不掉……

——现在院子里现在很安静,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都很安静。

因为现在铁松观里活着的,只剩下三个人。

第11章 那一剑的飞红,只为情动

赵雪松前院后院的转了一番,望着满地的尸体,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悲痛。

他倒不是真的疼爱这些弟子,只是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代宗师,却被人逼到这种地步,真是丢尽了颜面。

他将自己的道袍脱下,里面是一身短小的打扮。随后,一个人默默的来到三清前的香案前面,点燃了三炷香,默默的祈祷着,祈祷神明能够保佑自己,替那些死去的门人报仇,也替自己挽回面子。

冲动的心跳,使他失去了最正确的判断。也许那些人不死,他真的会逃走,而逃走,也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那些人死了,他也选择了另一条路。也许真的是往日的朝夕相处,让他有了那么一点怜悯之心,也许是那些亡灵在呼唤他们的师父。

他在香案下取一个长条形的木盒,里面所存放的正是那柄柔雪剑,它就和神明一样,整日呆在那里,享受着世人供奉的香火。而现在,是它要表现的时候了。

赵雪松望着自己手中闪光的长剑,心中的底气越来越足,暗道:“差一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上一次和他交手,只差了那么一点,就要了他的命,这次,不知道结果会怎样。独孤焱,我不信你昨天刚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还能与我斗。我要是能把你杀了,那我在江湖中的地位,将会超越盟主柳正气,到那时我登高一呼,说不定整个江湖都是我的了呢!至于我门人死了多少,又有谁会计较呢?”

他转回身去,走到了独孤焱与红玉的面前,目光森冷的看着他,质问道:“他们,都是你杀的?”

独孤焱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我不想和上次一样,被他们偷袭。”

“好,”赵雪松微微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敢做敢当,大丈夫行径,不过,这一百多条人命,我要你用鲜血来还。”

红玉看着死去的道士们,不由得心中发憷,她心道:“天呢!我救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一个人,亲手杀掉了这么多的人,实在太过残忍……”

她想和他翻脸,想训斥他,想责骂他,可眼下的情形,却让她无法开口。毕竟,独孤焱刚刚救了她,如果他不来,她的下场也许比这些人更凄惨。

现在,一个恶人正站她的前面,保护着她,而站在善意一方的大侠,却想要蹂躏她。

赵雪松的剑没有犹豫,因为他找不到犹豫的理由。

独孤焱也一样,他的长剑在剑鞘里微微露出一段,闪着与柔雪剑同样的光芒。

到底谁的剑更快、更狠?这是个永远都讨论不完的话题。

独孤焱微笑着道:“柔雪剑其实并不温柔。”

赵雪松道:“但至少它有名字,不像你的剑。”

独孤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忽然道:“我的剑,叫黄泉剑。”

那一句“黄泉剑”正好有两个含义。

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注定了只能到黄泉再相见,但赵雪松却希望,最好到了黄泉也不要相见。因为,他不想跟强过自己的人交往。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赵雪松的剑陡然向独孤焱刺去,那一剑快似惊鸿。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接住这一剑的人并不多。

独孤焱向来是个怪胎,他的剑术很特别,和所有人的剑法都不一样,因为他从来不懂得防守。在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进攻。攻敌之不可守,又何须再守?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柔雪剑离独孤焱的心口不到半尺的距离,赵雪松却猛的收招,因为他发现,这一剑如果刺下去,独孤焱的剑会先一步贯穿自己的哽嗓。迫不得已,他只好转攻为守。

之后他又攻了几剑,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似乎独孤焱早就看透了他的招式,总是先他一步,将剑摆在他身体要经过的位置,等着他撞上去。

他越是想着进攻,处境就越被动。于是,他干脆放弃了进攻,改为防守,他想要拖垮独孤焱。

可独孤焱的剑太快、太猛,剑气压制着他,令他感到无法呼吸,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便是:“以命换命”。

他从不认为独孤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但就刚刚,独孤焱却为了一个人,而想要放过他,那个人刚好也在这里——她便是红玉。

他的剑在空中兜了一个圈,突然斜刺向红玉。

他们的速度都已快到了极致,红玉只恍惚看见有一柄剑向自己刺来,她吓得一闭眼,只听见兵刃的撞击声,随后战斗被终止……

两个人面对着面站着,静静的站着,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赵雪松忽然笑了,他笑的十分得意,开口道:“想不到传说中的大恶人,竟也有感情。”

红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呆呆的看着他们,祈祷着独孤焱不要出事,但同时也希望他不要再造杀孽。

这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想法,两个拼命的人,她既不想一方被另一方杀死,但也不希望他获胜,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赵雪松接着道:“我还真要好好谢谢这位红拂医阁来的姑娘,要不是因为你,我还杀不了他。独孤焱虽然伤的很重,可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刚刚若不是他急着替你挡剑,恐怕现在我已死在他的剑下。”

他的话说到这儿,独孤焱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的向下倾斜,这时红玉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救自己才中的剑。

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冲冲忙忙抢上去扶他,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胸口早已红了一大片,鲜血不住的从胸膛里喷涌而出。

她抽泣着,眼里流出的,似乎不是泪,而是绝望。她伸手去捂他的伤口,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死,求求你,活下去……”

独孤焱的目光依旧紧盯着赵雪松,眼中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和往常一样的笑意,温柔而又可怕,他忽然开口道:“在你嘲笑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

第12章 续命八珍草

原来他还活着,还能说话,并且说的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每一个字都令人发颤。

赵雪松很吃惊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后又放声大笑……突然,一个血肉撕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的笑声止住了。

赵雪松倒了下去,具体来说,是上半身倒了下去,下半身还站着。他已被拦腰斩断,他太大意,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被斩断的,都不是很清楚。

独孤焱对着他的尸体,冷冷的说道:“你中了我的‘七步斩’,本来可以走七步,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再死,可你却用最后……最后的一丝力气,来嘲笑我……”

当独孤焱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也已没了力气,他的人彻底的倒入红玉的怀里。

他就像他一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嘲笑对方。其实他们彼此的实力都很强,只是独孤焱更强一点。

独孤焱的伤口很大,在胸口的正前放,倘若不是他的心脏比正常人的向左偏了那么一点,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可即便如此,也很难保住性命。

红玉必须尽快为他止血,她本想找来针线,给他的伤口缝合,但却不知针线放在哪里。她想找个管事的人问问,但可惜,这里所有的人都已被独孤焱杀死。

她抽泣着,“难道……难道我真的救不了他了吗?怎么办?该怎么办……”她的脑子里乱成一片,偶然间抬起了头,见香炉里冉冉升起的青烟,那是香火燃烧时冒出的烟。

她猛的想起了火,她将神像下的垫子引燃,又扯来了一块破布,一起燃了,拿出自己的那柄小刀,放在火上烧得红红的……

他的血终于止住了,可他命还很难说。

红玉不知道该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带他去哪里,空空的道观,空空的心,脑子里一片迷茫。

她最终还是背起了他,回到那个久没人居住,又被火烧了一半的破烂房子里。

他依旧昏迷着,不过她觉得,这里会是他的福地,因为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医好的他。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口袋,是红色的,像玫瑰花一样红,上面秀着一躲金黄色小花。看上去像一个香囊,但里面装的却不是香草。

她将封口袋的线拆开,里面是黑色的草叶,有点像加工好的红茶,不过它的味道很腥。

她找来一个破茶壶,刷洗干净,将口袋里的草,全部到入其中,用水煎熬。然后,一小勺子一小勺的给他喂下去。

日子过了一天、两天……他还是昏迷不醒。

她一面担心家里的父亲,一面又担心睡不醒的独孤焱。她总是念叨着:“如果明天他再不醒,我就丢下他回家。”可已经过了七天,他还是没有醒,她依然守在他的身旁。

这一天,已是第八天了,距离郑游龙所说的一个月期限,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她终于忍不住坐在他的床边,大声哭泣着。

“独孤焱,你这个大恶人,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已经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要对我负责……”

她的声音,隐隐传入独孤焱的耳中。时隔了八天,他终于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说你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那是什么啊?”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温柔。

红玉看着他睁开了眼,马上乐的开花,“你终于醒了,你个没良心的,怎么才醒?”

她知道他的伤有多重,若是换做常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即便她用了她一生中最宝贵的药材……

独孤焱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不记得我们发生了那个……”

“你讨厌……你……”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羞涩的红云,她想掐他一下,可又怕他伤的太重,再次昏厥过去,所以就只轻轻的碰了他一下,接着道:“我已经把我最好的药材都给你用了,我……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她说完,便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独孤焱莫名的笑了,他只是觉得奇怪……

医阁的人办事总是怪怪的,她用了她最好的药来医你,她就是你的人了,这样的话被谁听了,都会觉得奇怪。

“你笑什么?是不是在笑我?”红玉噘着嘴,问道。

独孤焱道:“那是什么名贵的药?我可不可以陪给你?”

红玉摇了摇头,道:“不可以,它叫续命八珍草,是医者一生中最宝贵的药材。”

原来那红色的小布袋里,装的便是鼎鼎有名的续命八珍草。

独孤焱早就听过续命八真草的大名,只不过他只知道那是一种珍贵的草药,具体珍在哪里,贵在哪里,他却全然不知。

独孤焱笑道:“续命八珍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草药?为什么会如此的珍贵?为什么我服用了你的续命八珍草,你就是我的人了?”

红玉羞涩的讲道:“续命八珍草,并不是简单的草药,它是一种经过加工的药材。由八种奇珍异草混合配治而成,其中还有一位最重要的药引子,便是婴儿的脐带血。”

她缓了口气,羞涩之意渐渐淡了,接着讲道:“这脐带血,每个人都只有那么一点,所以异常的珍贵。医阁里有个规矩,凡是医阁里的人,她的脐带血所炼制的八珍草,都归她各人所有,但不可乱用,只能留给她未来的爱人用。”

独孤焱问道:“那倘若她的爱人没有病,也没受伤,那这药岂不是白费了么?”

红玉道:“当然不会白费。这续命八珍草伤病者用了,可以续命还阳,普通人用了,则可大补,所以它永远都有用。”

独孤焱哈哈的笑了,笑容中自是带着好笑之意。

“那倘若是家中长辈患病,非八珍草不能救呢?那也要……”

红玉不等他说下去,急着答道:“那也不能救。”

独孤焱道:“那若是被人偷了,或是丢失了怎么办?”

红玉道:“若是丢了,就要嫁给捡到它的人,若是给人偷了,就只能一直单着,或是嫁给偷她药的人。”

独孤焱笑的更欢了。

“你还笑我!”红玉板着脸,不再看他。

独孤焱笑了一阵,道:“还好你的药给了我,否则万一弄丢了,多不划算!我要是生在你们医阁就好了,我一出生,就把自己的药吃了,先给自己补补,哈哈……”

红玉气呼呼的看着他道:“那你就只能一辈子都单着。”

独孤焱边笑边道:“你们医阁有那么稀奇古怪的规矩,怪不得老是有人想灭掉你们。”

红玉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现了愁容。

第13章 救与杀的争执

“你放心,这一次,我帮你……”

独孤焱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像是这个忙他一定会帮,并且一定能帮得了一样。

他这样说,红玉的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可他现在这般样子,只怕连走路都很吃力,又怎么能帮的上忙呢?

红玉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不过人各有命,我们医阁该造此劫难,只怕没人能帮得了。”

她的眼中分明带着无奈,独孤焱很轻易的就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若论救人的本事,我确实不如你,但要讲到杀人,放眼整个武林,还没有什么人,是我独孤焱杀不了的。”

他温柔的目光里,忽然多了一丝杀意,显得更加坚定了。

“那天铁松观里的上百条人命……”

“都是我干的。”

“你杀人的本事还真厉害!”

红玉的话里带着责怪的味道,她嫌他杀人太多。

只可惜,独孤焱没能悟出她的真意,这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太强大,他就像听见有人夸奖他一样,开心的笑着。还假作谦虚的道:“那是因为他们怕了,他们见到一起苟且的同伴们死去,心里慌乱的就只想着逃命,倘若他们都能拿起武器,一起朝我进攻,我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这其实也是实话。

红玉悠悠的问道:“你为什总是杀人?”

独孤焱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该死……”

红玉的眼睛微微泛红,脸上带着怒色,大声斥问道:“你确实很能杀人,一百多条人命……可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又得到了什么?”

独孤焱道:“你这样问我,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们暗算我的时候。讲好的比剑,我本也没打算要杀他。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剑法,可是,他们却埋伏了一群人,有采花的大盗、有唐门的奸人、更有无恶不作快刀门门长,他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我找到机会,又怎能不反击?”

他说到这里,情绪竟有些激动,手背上的青筋骤然凸起,眼角泛着泪光。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大人面前努力的解释着。

红玉同样激动着,她愤然站起,说道:“他们这样对付你,还不是因为你杀的人太多,他们怕你?”

“那你们医阁呢?”他的声音忽然平和了下来,但却不再那么温柔。“你说他们是因为怕我才想要杀我,那你们医阁呢?他们也怕你们吗?”

“这不一样。”她的泪缓缓流下,“我说不过你……”说完便跑出房去。

独孤焱突然觉得很失落,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怕她跑的太远,更怕她再也不会回来。

他想追过去,可身体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强挺着从床上坐起,嘴里莫名的反出一股野菜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苦涩,那也许是一种草药。

这些日子,她每天起早上山,采集草药和野菜。

拿草药来为他治伤,用野菜来给他充饥。

她自己总是吃的很少,大部分的食物被她嚼烂以后,喂进独孤焱的嘴里。

他昏迷着,连屎尿都不能自理,都是她在照顾着他。

他虽然昏迷着,但有些事,他感觉得到,也会记在心里。

他知道,如果错过了她,天底下将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么好的女人。

因此,他不能再倒下……

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凝神运气,一股热浪自丹田上涌,通人中,走百汇,过后脑,再分两股,游双臂,返回至两肋,向下,相交于丹田,再分散至双腿……

整个房间散发着热气,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但他现在精神饱满。

短短数个时辰的疗治,胜过常人在病床上休养百日,这是气……

练气高手可以从空气中吸收养分,树木花草所散发出的香气,都会成为他能量的一部分,阳光与雨露都能够流进他的身体,化无形于有形,化无力为有力……

独孤焱并非练气界的绝顶高手,但他对气的运用,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现在,他抖擞精神,穿好衣服,带上他的剑,快步走了出去。

远处的草地上,隐隐躺着一个人,她像艳丽的花一样,穿着鲜艳的红色,被周围的青草衬托着。

独孤焱快步走到她的近前,将她轻轻扶起……

她昏迷了过去,没有人害她,是她这些天太过劳累,而又得不到营养的补充。就在刚刚,她又和人吵了一架,气血一时堵塞,所以才昏了过去。

独孤焱忙的运功为她疗伤,她总算恢复了过来。看了独孤焱一眼,却又将目光移开。

独孤焱抱起她,迈步回到那间破旧的房子里,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

他很想听她说一句话,无论什么都好。但他却不想自己先开口。

傍晚,他猎了一头梅花鹿,在窗前考着。肉香缓缓流入红玉的鼻里,她很想吃,那怕是半生不熟的也好,可她却不愿开口去要,因为她不想受他怜悯。

独孤焱将考好的鹿肉送到她的嘴边,但却一句话也不说。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吃了,可她也一句话不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她很想听他再说一句,他帮她的话,他却想让她求自己帮忙……

突然,房子的四角来了四名汉子,他们笔直的站着,像四根柱子一样。

那四个汉子都穿着袈裟,头上都剃着光头,身体健硕无比。

东南角的一位,铁青色的脸,鹰钩鼻子蛤蟆嘴,双臂抱胸。他叫童黑熊,在悬空寺出家,法名铁陀。

东北角的一位与他相貌相似,只是脸是白的,与他站立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叫童白熊,也在悬空寺出家,法名仇陀。

西南、西北角两位一个红脸,一个黄脸,分别叫童赤熊、童黄熊,也是悬空寺的僧人,法名一个叫情陀、一个叫敌陀。

四个人一声不发的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

独孤焱当然有注意到他们,不过仍是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红玉当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吃了两口肉,便又躺在床上,望着顶上发黑的檩木,偶然间从里面爬过几只蜘蛛,显得是那么的有趣。

第14章 为情所累的剑

砰的一声,仿佛整个房子都已倾倒。

红玉在睡梦中猛的睁开了眼,只见繁星点点,身体莫名的飞在空中。她诧异的以为:“难道是自己飞仙了?”

她的身体很快又下落,落入一个人的怀里,她终于明白过来……

“独孤焱你个坏蛋,快放开我……”她终究还是先开了口。

独孤焱当然不会放开她。

那砰的一声,正是独孤焱以掌力震开了屋顶。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四个和尚,突然从房子的四角攻入,其中三个,向他发难,还有一人袭向红玉。

在将她抛入空中的这段时间里,独孤焱已出了三剑,伤了三人。

红玉话音落地的那一刻,独孤焱已抱着她奔出百步之外。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蠢笨”的和尚,其中三个带着伤。他们其实并不笨,也不蠢,只是与独孤焱相比,显得有些笨,有些蠢。

童黑熊没有受伤,他正是偷袭红玉的那一个。因此,他追在最前面,不断的呵斥着。

他们师兄弟四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江湖上有个小小的绰号,人称“四大金刚”。

他们兄弟四人一起出手,从没失手过。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之前所对付的,都是些三流的货色。

童黑熊大骂道:“有种的别跑!独孤焱亏你是三恶之一,连我们四大金刚都斗不过,我看你们三恶不是三恶,是三怂……”

他的速度本就比独孤焱慢了不止一倍,又边跑边喊,差的更多了。

独孤焱当然不愿逃,也不会把四僧放在眼里。他知道,来的绝不只他们四个……

在从前,无论对手有多少人,独孤焱都不会退缩,但现在不一样。他必须带着红玉先走,因为他不想一边和人动手,一边保护着她,那样会使他分心。

红玉依附在独孤焱的怀里,问道:“我们跑什么?”

转眼间,他们已逃出数里之外,独孤焱缓了口气,将她放在地上,缓缓答道:“刚刚有人追杀我们。”

红玉虽不会武,但却不聋也不傻,童黑熊在后面叫骂,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她见他带着自己仓皇逃命,猜测那敌人肯定厉害的要命,于是挖苦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将他们都打倒?”

她说到那个“倒”字的时候,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独孤焱当然不会让她倒在地上。他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红玉满面含羞的道:“我……我中招了。”

“在哪里?”独孤焱的语气很急,且显得有些慌乱。

“好像在……在腿上,我动不了。”

“哪只腿?在哪里?”

红玉脸红红的,吞吞吐吐的说道:“在左腿,好像是大腿的内侧。”

独孤焱低头看着她的左腿,可看不见裤子上有任何划痕,更瞧不见有伤口,他料想她定是被毒针之类的暗器所伤。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她平放在地上,解开她的裤子……

她雪白的肌肤上果有一个针眼,在左腿的内测。

那是一根极细的钢针,他将针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这是唐门的蝎尾毒针,我帮你把毒吸出来。”独孤焱说完,将嘴巴贴在她的伤口上,用力的吸着,直到吐出来的血不再发黑。

她的身体虽不能动,但却能感觉得到,她已羞的不敢睁眼去看。每当他的嘴碰到她的身体时,她的脸都不由得发热。

“你身上有没有解毒的药?”独孤焱焦急的问道。

红玉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又问:“在哪里?”

“在胸前。”

他伸手去翻,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刻意”。

独孤焱先后拿出四五个小药瓶,有红的、黑的、绿的……

独孤焱将药瓶全部放在她的眼前,问道:“哪个是?”

“红的。”她依旧不敢睁眼去看。

独孤焱将药粉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又替她整理好衣裳,温柔的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她的手臂已可以动了,只是浑身无力,她轻轻的答应着,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的唇黑黑的,肿得像两个小馒头,以至于他的整张脸看起来都很好笑。

红玉不由自主的笑了,“哈哈,你要不要也图一点药?”

独孤焱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吓得连忙转过头去,急着道:“区区蝎毒,奈何不了我。”

忽然,远处的山上传来一阵笑声,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醋意。

独孤焱已猜出她是谁,但他没有说话,突然背起红玉,向南奔去。

他们来到一处小镇,镇子不大,现在正是深夜,这里无比的安静。街道的两侧除了几家住户以为,都是阴森森的灌木丛。

独孤焱当然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宿。可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觉得这里太过安静。就算这里的人都已休息,但至少应该有犬吠之声。

可他连呼吸的声音都感受不到。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脚步声。

那个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很快。

红玉听不见身后有人,她见独孤焱站着不动,开口问道:“咱们去哪儿啊?”

独孤焱微微笑了笑,“当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

“嗯。”独孤焱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扶着背上的红玉,另一只手,却抽出了他的剑。

长剑在黑夜里,仿佛是一盏明灯……

红玉诧异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独孤焱根本来不及回答她的话,就已转身。

十几根极细的钢针射向他的面门,独孤焱的剑既快又准,将它们一一打落。他隐约瞧见,那发出暗器的人,乃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独孤焱想追过去结果了她,可迎面又跳过来一位道长,他长着一头雪白的发,和一把雪白的胡子,打冷眼看,有点像死去的赵雪松。可他却不是赵雪松,因为死人是不会来找他麻烦的。

那道长手里的剑,像极了柔雪剑,但却不是柔雪剑,而是一柄比柔雪剑还要霸道百倍的剑。

他便是武当派的掌门——赵天松。

那柄剑叫做“刚天剑”。

独孤焱虽然不想逃,但他却不得不逃,因为他知道,赵天松比赵雪松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以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是不可能斗的过这群人的。

是的,他的对手是一群人,而绝非一个两个。

第15章 江湖之情

如果独孤焱舍弃一切,与这些人斗狠,他依然有赢面,并且获胜的几率高达七成。可他背上的“包袱”,他又怎舍得放下?

他猛的一剑刺向赵天松的哽嗓。

赵天松连忙举剑招架,不料独孤焱这一招是虚招,待他想要还击时,独孤焱已逃出数丈之外。

独孤焱什么也不会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耳畔的狂风呼啸着,红玉从没见过这等速度。一个人能跑的如此之快,已是不易,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

独孤焱很奇怪,已赵天松的速度,不可能跟不上自己,但他没有追来,他们都没有追来……

疲劳的夜总算过去,独孤焱倚在一棵大树下运气,他现在急需休息。

可人生往往总是事与愿违,他越是想休息,就越是得不到休息。

远处缓缓走来一位胖大的和尚,他比四大金刚要高,赤裸着上身,脖子上带着一串佛珠,眼眉立着,二目如电。

独孤焱闭着眼,也知道他是谁。

不错,他就是四大金刚的师父——法徒。

法徒看见虚弱的独孤焱,不住的冷笑。

独孤焱也在笑,但笑的很牵强。

法徒看了看他身后的红玉,道:“不错,早听说红拂医阁出美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红玉侧着脸,不愿看他。

法徒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为难你吗?”

红玉只说了个“我”字,独孤焱已然答道:“知道。”

红玉这才明白,原来法徒后面是在和独孤焱讲话,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论修行,法徒已算得上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可他对感情看的太重,无论自己的师兄弟和徒弟犯了什么错,他都原谅。尤其是对他的师弟法昆,更是包庇纵容。

他点头答应着,“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红玉看着独孤焱,不由自主的道:“你的仇人真的好多!”

独孤焱笑道:“平时我不受伤时,也不见得有这么多。”

法徒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却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独孤焱笑了笑,表示默许。

红玉自然不知独孤焱和他有什么过节,其实独孤焱和法徒倒也没什么过节。只是他的师弟法昆,不久前死在了独孤焱的手里。

独孤焱微笑着道:“红玉,你们医阁只顾着炼药救人,可能对江湖上的事不是很了解。这位法徒和尚,按理来说也是一位得道高僧,可他却有一位不挣气的师弟。”

法徒听到这儿,默默的低下了头。

独孤焱接着道:“当年法徒和尚为救弟子,孤身闯入少林寺,力挫玄慈、玄难、玄苦三位大师,可却不伤一人性命,最后甘愿替弟子受罚,也算得上有情有义。少林大师不忍伤其性命,最后原谅了他和他的弟子。他回到悬空寺,自罚面壁三年,三年间,他只吃松子度日,也算受尽了苦难。”

法徒叹息了一声,自责道:“那都怪我管教不严。”

独孤焱似乎没有听他说话,继续讲道:“当年梁山一带闹蝗灾,他为救难民,捐献掉寺内所有的积蓄。还大闹王宫,逼官放粮,救民于水火,算得上是当代的大英雄。”

法徒说了一声“惭愧”,那自是带着谦虚之意。

独孤焱忽然大笑,随后又道:“他的好师弟却正与他相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仗着自身有些武艺,胡作非为。法徒大师数次将他治住却不杀,还在天下英雄面前替他求情。很多人碍于情面,只得放过了那恶淫贼法昆。”

独孤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前些日,法昆看上了长亭镇上的一位姑娘,那姑娘名叫小娥,未满十八。”

他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续道:“唉!或许,他也觉得自己亏欠师兄太多,因此不想下手强抢,怕给师兄再添麻烦。”

法徒一愣,双眼泛红,叹道:“亏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兄。”

独孤焱笑了笑,随后又叹息道:“他虽不愿强抢,可也不愿放弃他的‘爱情’。于是,他便找到了小娥的父亲,前去提亲。”

法徒听到这话后,气得目眦尽裂,怒道:“他……他这个畜生,竟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随后他又长吁了一声,“嗨!他一向如此……”

法昆做的那些事,无需独孤焱多说,他自是清楚的很。可独孤焱想要说下去,又有谁能拦得住?

独孤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很怪异,很凄凉,叹道:“都说天下只有狠心的子女,却没有狠心的父母,这话倒也不尽其然。小娥家境贫寒,其父视财如命,谁都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然答应了这门婚事。”

红玉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连早都知道实情的法徒,脸上也带着惊讶。

红玉虽没见过法昆,但料想他身为法徒的师弟,必然已不是年轻的小伙,更何况他还是个和尚……

独孤焱接着道:“小娥的父亲自不会将女儿白白的送给一个老和尚。这价钱,便是一颗尚好的夜明珠。夜明珠何等昂贵,法昆想要得到,就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抢。可他又不愿亲自出手,迫于无奈,他只能找人代为出手。而作为交换,独孤焱想要的,当然是你们悬空寺的镇寺之宝——降魔剑法。”

独孤焱轻声叹着,“唉~可惜可惜……那剑法,本是一本浮夸的剑法。”

法徒点点头,似乎是承认了降魔剑法是一部不实用的剑法。悬空寺的降魔剑法名满天下,但悬空寺却无一人用剑,这其实早已说明了一切……

法徒道:“因此你才杀了他?”

独孤焱板着脸,极为认真的答道:“不,我杀他时还不知道那部剑法不实用,况且这与他也本没有任何关系。我杀他,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想要杀人。”

“一时兴起”这四个字如岩浆一般,流入法徒的心里。

法徒道:“三恶虽然作恶无数,但却从不辩驳,倒也算的上是光明磊落。你的这份坦然和从容,老衲十分佩服。只是你害死了我的师弟,老衲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为他报仇。独孤焱,老衲知道你正在运气,无法动弹。”

第16章 失意的人

独孤焱冷笑道:“有时候我坐着不动,也能杀人。”

法徒得意的笑着,那显然是一句大话。

“大师,还不取他的性命,更待何时?”

在法徒的身后缓缓走过一个人来,他怀抱着柄快刀,衣裳破烂不堪,发髻散乱,样子只能用狼狈来形容。倘若他不开口,独孤焱还真认不出他就是快刀门门长……

独孤焱冷冷的看着他,道:“想不到快刀门的人竟还没死光。”

门洪涛怒视着独孤焱,森然道:“你不死,我怎么舍得离去?”他的刀缓缓的从刀鞘里抽出,慢慢的逼近独孤焱。

独孤焱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一种极可怕的笑容。

在他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笑声,“哈哈……一个人生来就属于江湖,死后亦难逃红尘。”

那个人的声音很平和、很平淡,平淡的仿佛是一面镜子。

那一句“生来就属于江湖,死后亦难逃红尘”的话,正是“玉面阎君”苏朝天的口头禅。

门洪涛听到那个声音、那句话,顿时吓得手脚发软,不住的颤抖。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直直的望向林子,吞吐着说道:“是他……是他……”忽然收起他的刀,拼命的逃向远方……

“你不走?”独孤焱略带鄙夷的目光转向法徒。

法徒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想到,这一犹豫,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值得后悔的事。

只是那么一瞬间,独孤焱已从地上站起,森冷的说道:“你已经走不了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动了。

法徒点了点头,“也许……”

法徒对气的运用已接近化境,他单掌一伸,一股气浪卷起数片叶子,掌力如海风般呼啸着,奔向独孤焱的胸膛。

法徒内力虽强,但招式平平,相较于赵雪松、赵天松等人,他更容易对付得多。

愈来愈近的掌风,压迫着独孤焱,令他感到难以呼吸。

他本可轻松的避开这一掌,然后举剑还击,可现在他却不能避,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他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他若避开,她必中掌……

剑气与掌风相对,发出奇特的响声。

独孤焱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嘴角里渗出鲜血。

法徒明明占了上风,却拔腿就跑。

那是因为,独孤焱强大的杀气,令法徒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在法徒的眼里,此时的独孤焱简直就是无敌的人,更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因为人,永远不可能强大到那种地步。

独孤焱已下定决心要他死,无论他逃到哪里,他都要追去。

森冷的剑,一直追赶着将死的鬼……

红玉大声呼喊着:“独孤焱,你快回来,我不准你再杀人……”

——林子中悠悠的走出一位美女,她的样子不比红玉差,一双可人的大眼睛,蓦然的注视着红玉。

“你是谁?”红玉从没有见过她,当然要问问。

她道:“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叫单小芳。”

原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默默的跟着他。

当独孤焱第一次倒在铁松观外时,她便模仿着那个唐门女子的声音,大声呼救,引开了赵雪松等人,可当她折返回去,去找独孤焱的时候,他却已被红玉救走。

就在昨夜,她又是模仿着那个唐门女子的声音,拖住了赵天松等人。

就在刚刚,她又模仿了苏朝天的声音,吓走了快刀门的门长。

模仿别人的声音说话,正是她的拿手好戏。她一直在用她的方法,保护着他。

可这些日子,她的心里却不那么好过。

红玉惊讶的看着她,她没想到,独孤焱竟还有个未婚妻。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是绝望还是失望,“你……你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单小芳点了点头,“不错。”

红玉道:“可我……我从没听他提起过……”她的脸上带着羞红。

小芳却显得很坦然,“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红玉道:“你对我说这些,是希望我离他远一点对吗?”

单小芳摇了摇头,眼中的忧伤一闪而过,随后又笑道:“不是的,他那么喜欢你,如果叫你离开了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心意。”

红玉微微点了点头,单小芳接着道:“刚刚法徒的那一掌,他本可以轻松避开,可他没有,他怕他的掌力会伤到你。”

红玉不懂武术,看不出其中的奥秘,但类似的情况,之前也曾发生过。

单小芳道:“他的剑有了情,变得怯懦了,以前,他从未逃过,无论对手有多少人,多么凶……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红玉道:“什么事?”

单小芳道:“永远不要阻拦他杀人。”

红玉十分不解,问道:“为什么?他刚刚也曾说过,那位法徒和尚,也不是什么坏人。他既然怕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一定要杀了他呢?”

单小芳冷笑道:“有时候做一个笨女人真好,我真的很羡慕,也许女人只有变得笨了,才更容易让男人动心。”

红玉道:“我不明白……”

单小芳道:“那一掌,他明明受了伤,可却还是拼命的追杀法徒,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红玉摇摇头,目光紧盯着眼前的这位姑娘。她明明比红玉还小,却像一个什么都懂的大姐姐一样,站在她的面前。

单小芳道:“我曾冒充玉岭门千金,与他见面……这么多追杀你们的人当中,只有赵雪松和法徒知道你是红拂医阁的人。”

红玉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他拼了命的追杀法徒,是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

她险些哭了出来,单小芳缓缓转身,走向远方,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夕阳的余晖,仿佛是世界的尽头,独孤焱吃力的行着,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当然是法徒的头。

崎岖的山路上,有一位温柔的姑娘在等待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喜悦,眼神中却又有些伤感。

红玉冲过去抱着他。

独孤焱本以为她会生气、会哭闹,可没想到她会这样。他丢弃了那颗人头,也丢掉了手中的剑,紧紧的抱着她,“我把他杀了,我必须这么做……”

“没关系,我知道……”

“刚刚是不是有人对你了什么?”

红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头伸进他的怀里,依附着他道:“你带着我一直往南走,是不是想去医阁?”

“但愿我们到你家的时候,你的家人都还安好……”

第17章 往日今昔

深红色的两扇大铁门,门上一块大匾,上用金漆涂着四个大字“红拂医阁”。匾两侧各挂着一面锦旗,上写道:“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门内一条大道,直通中庭,道两旁绿柳成荫,花草繁茂,乍一看,有种天下美景,不过尔尔的感觉……

沿着大道向前,立有一块红牌,上写着黑字:

“红拂医阁创派祖师:‘红拂女’张出尘。凡入我派,必以‘红’为姓。红视为血,血通于心,以心医病,以德治人:有伤必疗,有病必医,急人所难,解人所忧。”

这些字深深的刻入红牌,有些地方的黑漆已然脱落。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它们才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牌的下方还贴着宣纸,一看便知是后加上去的。宣纸上写道:“江湖三恶,人人痛恨,医阁中人,不得医治。”

——这便是红拂医阁的东门,也是唯一一处直通中庭的大门。

沿着路向前翻过一座小桥,桥下水流平缓,几对儿鸳鸯兀自嬉戏。

迎面是一座三层的阁楼,远远望去,看似不大,等走进了,再看,确实不小。

这是藏书阁,也叫总阁,是红拂医阁掌门红子华平日里所呆的地方。

往时,凡大小事务,阁内中人一律到此汇报。若有重要的病人,也要到此处,由他亲自诊治。

藏书阁,听名字就知道它里面藏了很多书,那当然都是他们的医书。有先辈的精髓,也有现在的名流……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缓缓推开总阁的大门……

楼内空无一人,往日被整理得规规矩矩的医书,如今散落了一地,像是有一群人,在这里疯狂的翻找过。

姑娘脸上带着愁容,眼角眉梢都像极了红玉,不过她却不是她,因为她的脸更加稚嫩。

在往常,她不会如此的安静,她可比姐姐红玉要开朗得多。她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就连和姐姐赌气时,都好像带着笑。她总是蹦蹦跳跳的,缠在父亲的身边,问这问那,想要让她安安静静的坐上半刻钟,她都不肯。

可现在,她苦着脸,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往日父亲坐的地方,沉思着。

哒哒哒,门外又来了一个人,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穿着血红色的短马甲,披散着头发,粗眉大眼,面色黝黑。

他迈步进了总阁,红霞一眼便瞧见了他。

他背着刀,医阁里的人是不允许带兵刃到这里来的,可他即是医阁中人,却还带着刀。

“霞妹,你回来了。”

“志哥,你怎么还没走?”

背刀的人叫红志。“我走了,可我又回来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子华大伯。”

“你不该回来的。”

“不回来,怎么才能见到你?”

红霞哀婉着叹息了一声,道:“家父去了哪里?”

红志道:“子华大伯被仇天雨抓走了。”

红霞狠狠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咬着牙,恨道:“又是郑游龙的爪牙!”

她缓缓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没有细看,她以为那是本医书,喃喃道:“父亲,你医术那么精湛,可又有什么用呢?你教我们读医书、学医术,让我们以德治人,解救苍生,不问是非,不贪钱财,可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你救了那么多的英雄好汉,可医阁有难时,他们又在哪里呢?你广发英雄贴,邀天下英雄前来解围,可又有哪路英雄真的来了呢?你一身的医术,但又有什么用呢?连个跛子仇天雨都打不过!”

红志缓缓开口道:“仇天雨还带了很多人,不过,抓子华大伯时,只他一人伸了手,而且只用了一招。”

她气呼呼的把那本书往地上一摔,那其实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折子。她只是觉得很怪,于是拿起来一看,那原来是红拂医阁的地契——足足方圆三百里的地契。

红霞气呼呼的问道:“我父亲他就没有还手吗?”

“他也许……”红志讲不下去。

红霞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我那时也被他们擒住,他们将书阁里翻了个遍,似乎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来就将大伯抓走,可又将我放了。”

红霞看着手里的地契,道:“真是奇怪,他们连这方圆三百多里的土地都不屑一顾,来此翻找,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

红志道:“他们说是在找一味秘药。”

红霞问:“找什么药?”

红志摇头,道:“他们只是说秘药。”

红霞还真不知医阁有什么秘药,医阁的药虽多,却似乎没什么秘密。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拿到了盟主的讲和信,明天……”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狂傲的笑声,打断了红霞的话。二人齐齐向外望去,只见阁楼外的小桥上站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者,他穿着邋遢的衣服,留着邋遢的胡子,油腻的花白长发,用一根烂布条捆着,脸上的油渍彷如久不曾刷洗的灶台,即黑又腻……他左腿有病,比右腿短了一节,手里拄着双拐。

红霞只是微微的看了他一眼,便感到一阵的恶心。她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邋遢的人。

红志道:“是他,他就是仇天雨,就是他抓走了子华大伯。”

仇天雨笑了一阵,目光似铁钉般定在红霞的身上。

红霞道:“仇大侠,我听说是你抓走了我的父亲,但不知家父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仇天雨及他的手下一阵大笑,笑罢,仇天雨道:“得罪?谈不上,我只是来找秘药,倘若他乖乖的给了,我自不会为难与他。只是你的父亲太过倔强,死活不肯说出秘药的下落,亦不肯交出配方,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请他到郑家小住几天。你放心,只要我们一得到秘药,便立刻放了你的父亲。”

红志叫了一声“混蛋”,奔过去,一刀劈向仇天雨的面门。

仇天雨拐杖轻轻一抬,刀拐相碰,那柄刀不知飞去了哪里。连仇天雨也不知道,他当然也懒得去找,反手一拐,将红志打入河中。

第18章 雨落无声

其实仇天雨的武艺并不高,身有残疾的他,甚至连一个不会武的小伙子也斗不得过。

然而,红志一看到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就已吓得浑身无力,无力到连征服一个大姑娘的力气也没有。

可他又想在红霞面前表现自己,于是便晕乎乎的冲了上去,又晕乎乎的掉入河里……

仇天雨向来觉得自己伸手不错,见此,他的内心更加膨胀,他甚至觉得,连盟主柳正气见了自己,也要拜倒。

他得意的笑着,眼睛直直的看着红霞……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男人见了美女会不动心,仇天雨当然也不是例外。

他一步步逼近红霞,心跳骤然加速……

红霞却显的很平淡,早已失去所有的她,将一切看的都已不再那么重要。

此刻,在她的眼里,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柳正气,仿佛与面前的跛子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都有着一样肮脏的心,和一样不怀好意的眼……

红霞犹豫着,但最终还是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那封用身体换来的讲和信,上面如斗大的字写着:“盟主柳正气致郑游龙的信。”

仇天雨不怀好意的笑着,他的笑声即冷又淫……

他迈步走到她的身边,一伸手,扯过那封信,毫不犹豫的拆开,信当然是柳正气的亲笔信,上面也盖着武林盟主的印,可他却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随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冷冷的道:“哼!柳正气不过是中州的武林盟主,我们江南的事,他说着还不算,就算他亲自来求情,我们郑盟主也不见得买他的面子。”

他的手已不由得伸向她的胸……

一位青衣蓝衫的男子,突然挡在仇天雨的面前。

仇天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日起,他就一直站在这里。

独孤焱森冷的看着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仇天雨想要说话,但好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在压抑着他,令他无法张开嘴。他想要拿出自己凶狠的表情,来吓吓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子,可他恐惧的脸仿佛已凝结住,颧骨上的肌肉轻轻的抽搐了几下,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的手就那样平伸着,不敢进也不敢退,就像一个行乞的丐一样。

“滚”,独孤焱的话平淡无比,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眼前的那个跛子,就连让他鄙视的资本都没有。

仇天雨从没有见过一个人,仅凭着气势,就将自己压倒。他更不敢相信,自己会那样的听话,听话到连问一句对方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他缓缓的转身,仿佛拖着千金的重担,吃力的走着。当他踏上那座熟悉的桥时,心中忽然又有了那么一丝勇气,他小声的说了一句,“装什么狠”,声音却小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嚓的一声,独孤焱的剑连同剑鞘一起插入地中,那声音一点也不大,可仇天雨的裤子却湿了……

跟随着仇天雨一起来的爪牙们,没有一个人发声,他们都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都已停止。

仇天雨说了一声“撤”,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灰溜溜的赶回郑家。

迟来的红玉只看见一地的尸体。

“你又杀人了……”

她本不想开口,因为她已经答应另一位姑娘,永远不再阻止他杀人。她确实也没有阻止,因为也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只是带着抱怨的心情,叹息着。

红霞抢了上去,迎到红玉的面前,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红霞说着,眼角已泛起泪光。

红玉当然也笑不出来,她同样带着伤感的心情问道:“父亲他还好吗?”

红霞哽咽着,将自己所知道的,对姐姐讲了一遍。

独孤焱冷眼看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她们说的每一句话,他却都记在心里。

——江南的天很会下雨,偏偏在她们都伤心绝望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雨滴仿佛是泪滴一样,宣泄着她们彼此的情绪。

一行四人,没人有心情去搭理地上的尸体,他们默默的回到阁中,整理着满楼的书籍。

“红玉,”独孤焱走到红玉的身边,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红玉轻轻的放下一本医书,抬起头,以含泪的眼看着他。

独孤焱接着道:“你看,要不要将郑家的人……”

红玉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不等他说完,便抢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那颗杀戮的心?我希望你能记着,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独孤焱轻叹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杀戮必将掀起新的杀戮……”

那一句话很有道理,可却是一个大恶人最先说出来的。

这句话在江湖上很有名,连不是很懂江湖的红霞红志都记得。

红玉听了貌似不是很开心,因为此刻,无论独孤焱说什么,她都不会很开心。她瞪了一眼他,板着脸道:“你还不快整理书籍,愣在那里干什么?”

独孤焱没有马上就动,因为他向来不是很听话,无论是谁的话。

他默默的看着红玉,眼睛里都是的笑,他想抱着她、想亲她、想睡她……可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那样做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甚至永远都不再理睬自己。

他温柔的笑,却早已打动了另一个人的心。从刚刚起,红霞就时不时偷眼看他,她从没见过如此温柔的男子,更没见过一个温柔的男子,会有那般强大的气势。

也许,连愤怒起来的柳正气也不会有……

他眉宇间所散发出的英气,如深夜的明灯一般,吸引着“飞蛾”,恨不得牺牲掉自己的生命,扑上去,拥抱他。

可她知道自己已不配……她默默的拿出那团纸,小心翼翼的整理开。她还没有死心,还指望着那团纸,能救出自己的父亲,因为那已是她的全部。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这位大英雄是谁呢?”红霞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红玉没有看她,只是别别扭扭的看了一眼独孤焱,淡淡的答道:“这位大英雄没有名字,你就叫他大恶人好了。”

“谁说大英雄没有名字?”大雨中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第19章 江南第一雄

说话的人背着一对判官笔,笔直的站在雨里。

他已来了很久,独孤焱也已发觉他很久,但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郑游龙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的进了总阁。

阁内,四个人的目光齐聚在他的身上。

郑游龙没有穿蓑衣,山羊胡被雨水冲成一绺,出门时,他的头发虽梳理的很好,不过此时也已有些凌乱,一身华贵的衣裳,此刻却彰显不了他的风度。

一字眉丹凤眼的他,总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位宽宏大量的君子,偏大的鹰钩鼻子,与下面的四方小口,显得有些不配套,脸上堆累的皱纹,好像是上天刻意添加上去的惩罚。

从他一进门开始,就让人觉得很厌恶,或许,这与他张扬跋扈的性格有关。

独孤焱一直在笑,是讥笑、是嘲笑、是好笑、是鄙夷的笑,可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温柔。不认识他的人,总是很难看出他隐藏在温柔背后的恐怖。

郑游龙当然听说过三恶的大名,可有眼无珠的他,却从没见过独孤焱的真容,即便见过他的画像,也早已不记得了。

独孤焱仅一剑,就杀死了他十几名部下,这些他当然知晓。

他已查阅过那些尸体,所以他只是笔直的站着……

郑游龙的那一双判官笔,绝不简单。他虽然不敢贸然向独孤焱发难,但他自信,就算独孤焱突然向他进攻,他也一定能够活下去,至少他可以逃,也能逃得掉,所以他还是笔直的站着。

郑游龙的样子红霞自是认得,她虽然很讨厌他,也非常恨他,但却不敢得罪他。

玉、志、霞三人,恭恭敬敬的向他鞠了一躬。

“晚辈红玉、红霞、红志见过郑大侠!”

郑游龙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他的眼睛早已定在了独孤焱的脸上,心想:“他不是红拂医阁的人,那他会是谁呢?”

江湖上有名的后起之秀,他听说过很多,能为医阁出头的却不多,敢与自己作对的更少,能一剑杀死十几名壮汉的,更是寥寥无几,能够仅凭气势就吓尿仇天雨的,至今未见……

郑游龙盘算来盘算去,却始终猜想不出眼前男子到底是谁。

他忽的想起红拂医阁的老祖宗——张出尘。

当年的风尘三侠的三人中,除红拂女张出尘外,还有李靖和虬髯客张仲坚。这红拂医阁建筑繁多,占地地广阔,多半是当年李唐时,皇帝所曾。而李靖与红拂又是结发夫妻,其后人必是医阁中人,现已姓红。

他料想,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子,必是来自七十二岛的张氏后人。于是冷笑道:“七十二岛岛主可好?”

独孤焱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却没有开口。因为他一开口,郑游龙必能听出他北方的说话口音,知道他不是张家的后人。

谁都不会想到,即将拯救“三侠”后人的,竟是“三恶”……

红玉的心乱做一团,她既不想撒谎,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三恶里的独孤焱混在一起。

红霞却心里暗暗叫喜,心道:“原来出手相助的,竟是同为三侠之后的张家公子。”她不禁笑道:“张大哥,这位就是抓我父亲的郑游龙郑大侠了。”

独孤焱依然笑着,却没有说话,他当然也不会向郑游龙低头,连点头也不会。

郑游龙脸上陡显怒色,冷道:“想不到张家的后人,竟如此不懂礼貌,见了长辈也不知行礼!”

红玉知独孤焱的性格,要他低头,是万万不能。灵机一动,陪笑道:“郑大侠有所不知,这位虽是张家的后人,却与我等不是平辈,刚才小妹不知,才唤他大哥。他虽年少,却比我等长了两辈,倘若非要论个长幼,恐怕郑大侠还要受些委屈。”

郑游龙闻言,脸沉的更长,闷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倒是郑某的不是了?也罢,岛国之人,素来无礼,我也就不计较了。只是……”

玉、霞连忙拜倒称谢。

郑游龙又是带搭不理的哼了一声,让她们起身。

独孤焱此时已不在看他,眼睛死死盯着红玉,喜欢之意,已无法掩饰。

这或许正是郑游龙想看到的,这无疑也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直接进攻独孤焱,他固然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机会得手。但倘若佯攻红玉,引独孤焱上当,他却多了七成的把握。

他陡然向前,快如流星般扑向红玉。

独孤焱当然早有准备,身子一横,剑随人动,一人一剑,霎时已挡在红玉的身前。

“好快的伸手!”

郑游龙依旧看不出独孤焱任何破绽,所以只得在三丈之外停住。他这句话,像是在夸奖独孤焱的伸手好,但其实是一句惊叹。

他认定自己今天不会再有机会,但对于死去的弟兄,他一定要讨个说法。

他斜眼看向红志,红志吓的连忙向后退缩。

“我的人,都是你杀的?”他分明是在问独孤焱。

独孤焱却只是笑。

郑游龙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又道:“我郑家与红拂医阁素来交好,现如今不过是在一桩小事上,产生了些误会。我郑家从未害过医阁一条人命,不知张家的人为何一来了,就对我郑家大开杀戒?”

这一句倒问得红玉、红霞哑口无言。

郑游龙又道:“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他说着看向红志。

红志乃在不住的后退。

郑游龙道:“我的人数次将他擒住不杀,可为何你们的人,一出手就杀了我十几名部下?”

红玉缓缓低下了头,心里对独孤焱的杀戮更加反感。

郑游龙乃要不依不饶的质问下去,红霞连忙拿出那封信,道:“郑大侠,这是盟主柳正气的亲笔书信,刚才被您的手下仇天雨揉成一团,现在晚辈已将它整理好,还望郑大侠过目。”

说着将信递了过去,又道:“我希望郑大侠能够先放了我的父亲,倘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讲清,化干戈为玉帛,以免伤了和气。”

郑游龙接了信,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显然是对柳正气还存着三分畏惧。他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柳盟主的信,只可惜来的晚些。”

第20章 情缘情剑

郑游龙继续道:“如果这位少侠没有杀死我那么多的手下,我收了信,自当放人,只是……”

红霞道:“郑大侠,刚刚这位张前辈是代晚辈出手,你要杀要剐,就从我来吧!红霞若是皱一皱眉头,就算我白活。”

郑游龙冷笑道:“呵呵,红霞姑娘倒是有情有义,我郑游龙倒也不是绝情之人。死者长已矣,唉!就算我杀再多的人,他们也不能复活,可这事如果就这样算了,一来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二来岂不是显的我江南郑家,太好欺负了吗?”

红霞道:“依郑大侠的意思……”

郑游龙道:“郑家与医阁此次的矛盾,主要还是因为一味药引起的,倘若你们能交出那味药,或是它的配方,我郑游龙立马放人赔罪,如若不然,哼哼,可就别怪我郑某不讲情义!”

“什么药?”红霞问道。

郑游龙笑道:“这味药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凯旋’。”

玉、志、霞三人对视了几眼,均摇了摇头,红玉道:“据我所知,我们红拂医阁并没有这味药。”

郑游龙撇着嘴,冷笑着走出门去,“这味药红拂医阁一定有,而且,普天之下只有你们红拂医阁才有。”

独孤焱回头看着红玉,脸上带着微笑,但目光中却带着疑问。他在等她的一句话,只要红玉点一点头,他便立刻冲出去,结果了郑游龙。

他有自信,能够在九剑之内,除掉郑游龙,就像郑游龙自信,能够在他的剑下逃脱一样。

人往往都活在自己的认知当中,就像他们一样,到底谁的自信是自信,谁的自信是自负,只有真的试过才会知道……

独孤焱没有动,因为她并没有点头。

情,是一件奇怪的东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缘,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为剑而活的他,活着竟只是为了博她一笑。

如果说情能叫人生死相许,那么缘,就可以叫一个“剑痴”,变成一个“情痴”。

天下美人千千万,独孤焱见过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可他却只中意红玉。也许,是她出现的恰到时机,也许,她的性格刚好克他……

红玉突然转过身,在书阁里疯狂的翻找着,她当然在找一本医书,是有关于“凯旋”的书。

刚刚被摆放好的书籍,又被翻的杂乱不堪。

不止是红玉在找,红楠、红志也忙的不可开交。

独孤焱在一旁静静的开着,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认真的样子……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美到骨子里。

时间一点点过着,一天、两天、三天……阁楼里书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可连半个“凯”字也没找到。

“那本医书到底放在哪里?难道真的没有吗?难道又是郑游龙耍的花样?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种种问题,困扰着红玉,昼夜难安。

又一个晴朗的上午,一个跛子带着一封信,缓缓走进书阁。

那郑游龙的催促信,信上写的很坚决,如果在三日之内,还不能交出“凯旋”,便杀了红子华,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红玉看着信,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独孤焱当然会抱着她,抱着她,心里感到无比的满足,但同时也有些难过。

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他险些流泪。他亲吻着她,运用真气,为她疏通经脉,她太累了,即使醒了也得好好休息,可她既然醒了,又怎能停下寻找救出父亲的方法?

她无奈的看着他,留下了泪。“你……还是走吧!”

“不,我有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太过残暴,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难道不是好方法?”

红玉摇了摇头,她不认为杀戮能够救出自己的父亲。

——江南的天很会下雨,大雨中,三个人,吃力的行着。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像雪一样的白,头上戴着雪白色的孝。

为首的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男子,他长得很清秀,皮肤很白很嫩,像个大姑娘一样,但走起路来,却是英姿勃勃。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她的脸也很白,但不是那种正常的白,而是一种惨白,她眼睛很柔美,但里面却藏了太多的伤感。

姑娘走起路时踉踉跄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她却不要人扶,她宁可死在路上,她就是如此的倔强……

在姑娘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比第一个男子要年轻,但比那姑娘要稍长些。

“咳咳……”姑娘不住的咳嗽,忽然吐了一口血。

领头的男子回过身去,“小妹……”他伸手想要搀扶,但那姑娘一摇头,道:“大哥,我没事。”

领头的男子道:“小妹,再坚持下,马上就到红拂医阁了。”

三个人说着,推门进了医阁的正门,可里面空荡荡的,冷眼看去,就像他们的家一样荒凉。唯一的差别,就是这里还没有经历过大火的洗礼。

“有人吗?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领头的男子大喊了数声,见四下无人回应,绝望的流下了泪。

那姑娘看起来也很伤心,她道:“大哥,看来是我命已该绝……”

三个人于是依附河边,抱头痛哭。

忽然,一个红衣的女子,撑着伞,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红霞将他们三人带到总阁,询问三个人的姓名。

那领头的男子目光闪烁,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的写在了脸上,他含糊着答道:“我叫阿战,”用手一指比他小一点的男子,又道:“他叫阿虎。”

那姑娘倒不用他介绍,上前一步,道:“我叫小铃。”

红霞其实并没有听,因为她的心思已全在那本“凯旋”的身上。她假装知道的点了点头,道:“哦!”目光里却没有半点神。

阿战道:“我家世代以捕鱼为生,前几日,突然来了一位大恶人,听江湖人称说,他叫独孤焱。他不问是非,不问情仇,无故杀死了我的父母,又打伤了小妹。我兄弟二人拼死护着小妹,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可小妹却伤得太重,倘若无名医医治,恐性命难保。我们又听说红拂医阁有病必医,有伤必治,所以特此前来,求侠女替小妹医治。”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传入阁楼上的独孤焱和红玉的耳里。

红玉看着独孤焱,显得极为吃惊,因为她们自相识之日起,几乎是形影不离,独孤焱怎么可能去无故伤人?

第21章 飞来的误会

“你相信我吗?”

面对独孤焱的询问,红玉没有表态,她只是静悄悄的看着他,因为她还猜不透。她不知道独孤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独孤焱笑了笑,依旧温柔的看着她,道:“你猜我有没杀他们的家人?”

红玉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你要是杀人,绝对不会放过那两个人……”

她所说的“那两个人”,指的自然是阿战和阿虎,至于那姑娘,她却不敢断定。她倒不是认为独孤焱是一个好色之徒,只是那姑娘温婉娇嫩,楚楚动人,即使是身为女子的红玉,也难以控制的,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爱慕之心。

因此,她当然也想不到,独孤焱会对那姑娘毫无感觉。

小铃的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他的身形很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到了她的眼前。

他仿佛已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你是谁?”小铃的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独孤焱当然不会告诉小铃,自己就是独孤焱。他双眼直直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温柔的笑着。

小铃羞涩的低下了头,“你……”

她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已无法开口。

阿战抢步上来,与独孤焱对视,但只是片刻,他却又退开。

红霞道:“张前辈……”她只从姐姐的口中听说他姓张,是前辈。

独孤焱忽然问道:“独孤焱怎么伤的你?”

他自然是在问小铃,所有人都知道。

小铃垂着头,低声答道:“他一掌打中了我的胸口。”

独孤焱道:“我听说他最善使剑,他为何不用剑杀你?”

“这、这……”小铃一时答不上来。

阿战道:“他那时还要对付别人,来不及出剑,所以就挥了一掌。”

独孤焱目光缓缓投向阿战,接着问道:“你刚刚说你们兄弟二人护着小妹,杀出一条血路,请问那血路上的血,是谁的血?莫非独孤焱袭击你家人时,还带了帮手?”

三恶一向独来独往,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那阿战自然是答不上来。

独孤焱继续道:“我们红拂医阁有个规矩,就是撒谎的人,从来都不救。”

红拂医阁当然没有这条规矩,那不过是独孤焱信口开河罢了。

“撒谎的人从来都不救?”

“对,因为医阁最讨厌说谎话的人。”独孤焱的回答很坚决、很果断,就像真的一样。

小铃看着阿战,阿战也在看着小铃,眼神中都充满了绝望。

阿战忽然问道:“那如果没有撒谎就一定会救?”

独孤焱道:“那却不一定。”

小铃眼泛着泪光,又不住的咳嗽,她道:“哥,我们……”

阿战此时却没有看她,他已直直的看向独孤焱,又道:“这位张前辈,请问医阁都不救什么人?”

独孤焱笑道:“医阁只救看着顺眼的人。”

他这话,不禁逗笑了在一旁看着的红玉、红霞。她们都在想,倘若医阁真如独孤焱所说的那样,那只怕也要改个名字才好,改成个“顺眼医阁”。

独孤焱听见红玉那久违的笑声,自然是很开心……

小铃收回目光,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独孤焱,此时的她是那样的天真烂漫……

“张前辈,我小铃不知您是医阁的什么人,也不知您所说的看着顺眼,是如何的顺眼法?是美女?还是……”

独孤焱道:“只要医阁的侠女们看着顺眼,她们就会救,反之,则不然。”

小铃眼睛瞪的更大,问道:“那……那万一那个顺眼的人,是大魔头……大恶人的亲戚,你们也敢救?”

独孤焱道:“那要看是怎么个亲法,怎么个顺眼法。”

小铃咽了口吐沫,又清清嗓子,忽然大声说道:“如果我是独孤焱的亲戚,那你们也敢救我?”

独孤焱道:“你是独孤焱的亲戚?”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激动着、颤抖着,只能一说到底。“是,我是他的亲戚。”

“怎么个亲法?”

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奇。

小铃缓了缓,道:“我是独孤焱的妻子。”

那声音洪亮,语气坚决,彷如真的一样。

独孤焱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会这么说。他忙的看向红玉,他当然是害怕她会信以为真,但看样子,她还真的相信了。

红玉悠悠的转过头,她已不在看独孤焱。

独孤焱当然很气很气,恨不得立刻拔剑来,杀了那可恶的小姑娘。可他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杀了她,那便永远也解释不清了。

他想立刻奔到楼上去哄她,去告诉她,自己没有妻子,自己根本不认识那姑娘,自己至今还是单身……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动,因为有些时候,有些事,根本就是越解释误会越深。

眼下即是如此。

他必须继续追问下去,所以带着怒气问道:“你是独孤焱的妻子,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你?莫非你养汉?”

这话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了。可独孤焱的气已经到了顶门,他实在是无法控制。

小铃的泪自然而然的流了下来,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独孤焱所说的那种人。她完全无法理解独孤焱的心情,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阿战、阿虎气的浑身颤栗。小铃是他们的亲妹妹,她有多真多纯,他们最清楚不过。可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羞辱,他们既不敢反驳,也无力去反驳……

阿战也哭了,他觉得自己身为大哥,实在是太没用了。

红玉当然有在听,她也觉得独孤焱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想狠狠的给他两个嘴巴,可又不敢……他毕竟是大恶人,谁都猜不透他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来。

阿战跪了下来,哭泣着,道:“前辈、前辈……我什么都说,我只求你一件事,求求你们……”他说着,给独孤焱、红玉及红霞每人磕了头十几个响头。

磕头的力气很大,额头上破了个口子,鲜血淋漓……

独孤焱当然还恨,可红玉红霞却有些受不了。尤其是红霞,她仿佛看到了几日前的自己,像奴隶一样的跪着,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哀求着。

红霞连忙抢过去扶他,阿战却死活也不肯站起来,他道:“我什么都交代,但只求你们一件事,救救我的妹妹,她真的是个好人。”

第医22章 求医,复仇者·荒唐

红玉沿着楼梯,慢慢的走了下来,她与独孤焱擦肩而过,却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红玉……”独孤焱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

红玉却依旧径直的走向小铃,脸上带着微笑,“来,让姐姐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嗯!”小铃缓缓伸出右手,红玉将手搭在她的脉门上。

她的胸口确实被人用掌力所伤,而且伤的还不轻。

“你伤的不轻,不过你放心,姐姐定能将你医好。”

“谢谢姐姐!”小铃说着,眼睛里又现出愁容,缓缓道:“可是姐姐,你真的愿意救我吗?”

红玉的笑依旧是那样的和善,“你放心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森冷的目光打断。不知何时,独孤焱已悄然站在她二人中间……

独孤焱看看红玉,又看看小铃,眼神里没有一点善意。

“你干什么?”红玉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独孤焱道:“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红玉很快的扭过头,不再看他。

独孤焱身子一转,却又到了她的眼前。道:“你不想看我,我却偏要你看。”

红玉脸色一沉,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没想到,她这一闭眼,独孤焱竟然会亲了上来。

红玉气得一瞪眼,骂道:“你无赖!”

独孤焱道:“我本来就是个无赖。”

“你……”红玉刚一开口,就被独孤焱揽在怀里,向上一跃,又飞回到二楼。

红玉怒气冲冲的看着独孤焱,冷冷的道:“你这个大恶人,快放开我……”

独孤焱温柔的笑着,心里莫名的感到十分满足。他很听话的放开了她。

红玉脱开了他的怀抱,便立马向楼下冲去,可刚一到楼下,却又被独孤焱强行的抱了回去。

一样的镜头往复循环了三次,红玉气的哭笑不得,喘着粗气,道:“你想累死吗?”

独孤焱道:“累死也比冤死强。”

红玉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见他没有生气,于是又拍了一下,见他还是没有生气,便又拍了一下……

她真的将独孤焱打疼了,可他还是傻傻的站在那里……

楼下的人都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表演。白衣的三人最觉得奇怪,可他们既不敢问,又不能问,因为刚刚红玉已经答应为小铃治病,他们怕一个多嘴,反倒给了她不治的理由。

红玉半哭半笑的看着独孤焱,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还手?是不是认为我不会养汉?”

她能说出这话来,心里已是烦到了顶点,便如刚刚独孤焱的愤怒一样。

独孤焱此刻却一点也不恼,笑道:“不求个真相,你们就胡乱救人,只怕会给医阁带来麻烦。”

红玉看了看楼下的几个人,又将目光移回到独孤焱身上,随后道:“能有什么麻烦?不还都是一样的……”

那一句“不还都是一样的”前面显然还省略了什么。别人听不出其中含义,独孤焱却深知其意。

他只笑了笑,不愿反驳她的话,却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叫阿战的少年,阿战只觉得心里一哆嗦,一股无形的恐惧陡然涌惯全身。

独孤焱无需多问,只用目光,就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出实话。

阿战垂下头,尽量不去看独孤焱的眼,却还是缓缓开口道:“我如实交代,只盼女侠能够信守承诺,给小妹治伤。”

此时红玉便也不再多言,因为她和红霞都已明白,他先前所言的,都是谎话。

阿战道:“我其实不叫阿战,他也不叫阿虎……”

三人对望了一眼,阿战继续道:“我叫白战,他叫白虎……”

此话一出口,他们的身份已再明了不过了。

玉岭门三英:白战、白虎、白铃。只不过他们兄妹三人,现已成了江湖正派的头号敌人,早在一个月前,盟主柳正气已发下弑杀令,凡是正派中人,见此三人,一律格杀勿论。杀者有功,胁从有赏。

独孤焱与红玉对望了一眼,这件事情的真相她们早就知道……至少他最明白。

白战继续道:“我们白家是被冤枉的,小妹白铃,绝对没有私会过独孤焱那恶贼……”

听到“恶贼”二字,红玉又不由得看了一眼独孤焱,嬉笑着重复道:“恶贼。”

独孤焱自是不会生她的气,他反而觉得她和自己更亲切了。

白战续道:“是独孤焱那恶贼,是独孤焱那恶贼……是他们,是他们串通好了,诬陷我们白家……”

白家三英入世不深,显然还不知道这里面隐藏的奸情。

白战道:“等我……等我有了实力以后,一定会亲手杀了独孤焱,为江湖除恶,为父母报仇。”

那白铃此时反笑了起来,道:“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独孤焱是我的菜,你和二哥去除掉那些恶意造谣的人吗?”

白战含泪点了点头。

独孤焱却笑了,红玉也在笑。她们当然是觉得好笑,因为白家兄妹的话实在太过好笑。

有些时候,人就是会分不清敌我,像只愤怒的公鹅,胡乱的撕咬着。

白家兄妹说话时,都带着很强烈的自信,像是他们一定能够活下去,并且一定能够做到他们想做的事。就像那个武艺平平的小姑娘,扬言要除掉“三恶”之一的独孤焱那样。

独孤焱还是温柔的笑着,他一点也不气。红玉猜想他也不会气,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懂他,并且已认定,无论自己怎样对他,他都不会生自己的气。

独孤焱微笑着对白家兄妹道:“你们杀得了独孤焱?”

白战欲答,但白铃抢先一步答道:“我一定能杀的了他。那独孤焱,身为‘三恶’之首,定是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阴险小人,所以,我就以阴还阴,以牙还牙。等我伤好之后,就去找他,然后用美貌去引诱他,待他想要与我同房的时候,就出其不意的杀了他。就用这只匕首……”她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只匕首,是一柄极短极锋利的匕首。

她目光坚定,一副势在必行、行之必得的样子。

红玉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独孤焱,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像是嘲笑,她本不想这样笑,但她觉得那实在太过好笑。

独孤焱也在笑,他的笑和红玉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和他一样的自信与自负,她觉得白家兄妹一定杀不掉独孤焱,就和独孤焱觉得他们一定不是自己对手一样……从前,她是一个多么文静的姑娘啊!可现在却和独孤焱一样,笑的像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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