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甜妻 (1) - xp1024.com
《六零小甜妻》


第一章 意外

世间惨剧之一:老公喜获麟儿,孩子不是我的。

刘玫此刻就经历着。

医院住院部三楼的拐角处的消防门大开着,刘玫透过玻璃的倒影,能清楚的看到妇产科门口那个一个哭啼不止的走来走去,温柔安抚着孩子的高大男子。

那样温馨的画面,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个抱着孩子口口声声叫着儿子的男人名叫林家杰。

很不巧,正是刘玫结婚证上的丈夫。

因为身体不适,独自一人到医院体检的刘玫,看到闺蜜行色匆匆的弟弟,担心闺蜜出事儿,辛辛苦苦的杵着双拐上三楼,却看到这一幕,心情可想而知。

生孩子,可不是大事儿么?

怪不得胡强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没有,让她一个残废杵着拐杖跟了这么长一截。

还没有结婚,就成了一个废人,无法尽到一个妻子的职责,刘玫对林家杰多少有些愧疚。对于林家杰在外面有人的事儿,刘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自家闺蜜。

刚才的担心,瞬间成为了一个个的巴掌,啪啪啪的打在了刘玫的脸上。

刘玫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里,逃离眼前这一切。可刘玫这具破败的身体却不给力,正要用它的时候,四肢却挤不出一丝力气。她不但没能逃开,还整个人跌坐在了台阶上。

刘玫木木的看着自己齐根断掉的双腿,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到林家杰欣喜若狂的表情,耳边却回荡着林家杰的声音,左一声儿子,又一声宝贝,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合理合法的女儿。

这道声音,犹如最辣的芥末,刺激着刘玫,让她的眼泪该死的停不下来。

她和林家杰并没有多少的夫妻情分,她只是为林家杰的前妻--她早逝的姐姐,以及她一手带大的林莹感到不值。

刘玫的伤心劲儿还没有过去,生活又给了她一记重击。

一向唯唯诺诺,跟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她和胡丽后面的胡强,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居然对着林家杰发难了。

“哥!你看我姐跟了你这么多年,孩子也跟你生了几个,儿女都有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姐一个名分?”

孩子?几个?

刘玫抓住了重点,眉头一皱。

合着,这两人暗度陈仓不是一天两天了?

胡丽这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够好的啊!

林家杰还没有出生,胡丽就开了口。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要什么名分,可孩子……”

胡丽的声音细细柔柔,前半句深明大义,后半句里透着股子委屈,一张一弛,半含半露,真真让人听了心酸。

胡丽一向懂得说话做事的分寸,此刻拿捏得刚刚好,产房里面两个男人表情都变了。

这个问题,胡强不是第一次提起。

以前,胡丽生的都是闺女,林家杰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可这一次,胡丽居然给他生了个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放心吧!我会给孩子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胡明章略带不满地问。

“刘家那个给你生的只是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姓刘的丫头片子,我姐可是给你生了一个儿子,能传宗接代的。祥云早就在你手上了,你还留着刘家那一对姑侄干啥?要是换了我,直接一脚就把他俩踹出门了。”

胡强的话,成功的让刘玫刚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祥云是养父刘祥云半辈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是刘家的根基。养父死后,她一个残废没办法管理,交托到了林家杰手上。

现在,已经成为林家的了?

还要把她和莹莹踹出门去?

刘玫气的浑身发抖,她倒要听一听,林家杰要给胡家一个什么交代!

胡强是个没脑子的,林家杰却不是。

他没好气地瞪了胡强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我要是这么做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管他怎么看?你就是拖拖拉拉的。要我说,这手脚做都做了,你就不能做利落点?当初就该像对那对父女一样,干净利索的了结不就完了?弄个半死不活的,膈应人不说,还麻烦。”胡强不服气地说道。

林家杰一脚就给胡强踹了过去,“这也是能拿出来胡咧咧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嘴巴闭好了才能长命百岁。”

胡强强忍着腿上的疼,“哦”了一声,不敢吭声了。

林家杰的隐忍和阴险,胡强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也是他姐争气,给林家杰生了一个儿子,让一只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林家杰得偿所愿,要不然,可不只是这一脚这么简单。

林家杰看着怀里逐渐睡去的小孩,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转头看向胡强,立刻变成恶狠狠的姿态:“我留着刘玫,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别节外生枝,坏了我的好事。”

胡丽到底是林家杰的枕边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林家杰打的什么算盘。

“杰哥,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个死老头子不给自己外孙女,反而给了一个外人?”

林家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一开始,我也不信呐!”

仿佛想到了什么,林家杰闭上了自己的嘴。

作为滇城有头有脸的任务,林家杰还是很顾及自己的脸面的,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尤其是在外面。

面对刘祥云,说句实话,感情还是有的。毕竟,刘祥云一手把他提携起来,让他林家杰走上了人生巅峰。

可他林家杰从来不是甘居人后的人。他不愿跟刘玫一样,做刘祥云那老东西的看家狗。

刘念慈既然嫁给了他,那刘念慈的就该是他林家杰的,就该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结果呢!

结婚五年,就生了一个闺女,还不跟他一个姓。

他林家杰说出去也是滇城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能就此绝后?

刘家父女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想到这里,林家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林家杰一使劲,就把怀里刚出生的小家伙给弄疼了,开始哭了起来。

林家杰赶紧收敛心神,开始专心致志的哄起了孩子。

第二章 出击

刘玫靠着楼梯的扶手,浑身打颤。

她刘玫腿残了,眼睛还没瞎,耳朵还没聋。

听话听音。

胡家姐弟和林家杰的对话,让刘玫清楚明白--刘祥云和刘念慈的死,并不简单。甚至,连她的腿,只怕也不是一场意外。

这么多年了,刘玫仿佛第一次认识林家杰,如此的阴险狡诈,犹如恶魔。

检查自然是没有做的,刘玫漫无目的往前走。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花径直往刘玫脖子里钻,冷得刘玫打了个寒颤,顺便也拉回了她的思绪。

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刻,不是林家杰死,就是她和刘莹莹亡,她总不能坐以待毙。

没有了腿又怎样?

她有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刘玫找了一个茶馆坐下,拉着老板嘀咕了几句,老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个扔在人堆里面绝对一眼认不出来的普通男人,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刘小姐,好久不见!”

刘玫看着包打听那张没有辨识度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包老板,好久不见!”

滇城包打听,谁用谁知道!

养父刘祥云没少用,自己用了也不吃亏!

刘玫没有空跟包打听多做寒暄,“人民医院三楼妇产科305病房,里面一共四个人,我要他们的全部信息。”

包打听伸出手比了个数,刘玫点了点头。

钱撒出去,消息很快就回来。

不过半天时间,人家就把林家杰、胡丽、胡强和那个孩子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都摆在了刘玫面前。

看到刘玫腿脚不方便,包打听还贴心问刘玫,要不要把她送回了家。

刘玫摇头拒绝了。

那栋华丽的别墅,不像是一个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会把人吞噬进去的牢笼。

反正林家杰中年得子,高兴着呢,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回去。

为难自己干嘛!

看着刘玫那态度,包打听也来了兴趣,拉了根凳子在刘玫对面坐了下来。

刘玫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的热茶轻啜了一口,打开了资料,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包打听显然很了解她,一份薄薄的资料,里面的内容却极为丰富。

林家杰和胡丽勾搭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刘玫认为的还要早。

毕竟,两个人的大女儿胡可儿只比刘莹莹小九个月而已。

看来,养父和姐姐的死,胡家姐弟俩也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林家杰和胡丽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至少,胡丽另外还有一个小白脸的事情,林家杰就不知道。

甚至于医院里面那个孩子的爹是谁,都还有待商榷。

刘玫把那份资料放在桌上,敲了敲这一行,对着包打听笑得格外的亲切,“包老板,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包打听干笑道:“没确定的事儿,我也不敢拿到刘小姐面前来卖弄,砸了招牌不是?”

刘玫抿了抿嘴,浅浅一笑,“说个价吧!”

包打听比了个数,干笑了两声,“贪财了,贪财了!”

刘玫毫不犹豫的付了。

包打听数完钞票,把钱塞到兜里,这才在刘玫耳边低声说道:“重要的不是孩子是谁的,而是林先生认为孩子是谁的。”

刘玫微笑的看向包打听,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包老板高见!”

包打听呵呵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应该的,应该的!”

刘玫浅笑道:“能者多劳,这件事还得拜托包老板!”

包老板也不谦虚,“多谢刘小姐赏口饭吃!”

包打听做事,刘玫放心。

把订金先付给他,刘玫不紧不慢的回了家。

包打听那儿,只是第一环。

林家杰不是想要藏宝图吗?

那就来呗!

至于为虎作伥的胡家姐弟,刘玫也不打算放过。

这事儿,还得合计合计。

这世上,可不止他林家杰一个聪明人。

林家杰还沉浸在喜获麟儿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刘玫的动作。

就在胡丽准备出院的那天,林家杰和胡强都在的时候,一个身穿蓝布棉衣棉裤,脚上一双大棉鞋,满脸褶子的中年妇女就这么闯进了妇产科305病房,目标直指婴儿床上的孩子,嘴里念念有词,“大孙子诶,奶奶来看你咯!”

胡强当场就愣了。

林家杰的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妈早八百年就没了,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疯子,居然敢占他林家杰的便宜。

只有胡丽,在瞥了一眼那妇人的眉眼后,心里一咯噔。

这个女人的眉眼居然和她的情人曹深有几分像。

她管孩子叫大孙子,还真没什么错!

因为,就连胡丽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爹到底是林家杰还是曹深。

胡丽自诩为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会把利益最大化。

曹深自己都养不活,还得靠她贴补。而林家杰家财万贯,只缺一个儿子。胡丽自然会做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她一把抢过孩子,放声尖叫,“来人啊!有人抢孩子啦!”

不论哪个年代,孩子的事儿都是大事儿。

敢在医院抢孩子,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胡强脑子一热,冲上前去,一个擒拿手就把这个女人给制服了,转手丢给了保安。

林家杰并不是胡强,他并不是冲动的人。

眼前这一幕,疑窦重重。

林家杰生性多疑,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胡丽看着林家杰的眼神,就知道林家杰把自己怀疑上了。

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胡丽对着林家杰温柔地笑了笑,“杰哥~人家还在坐月子呢!”

胡丽的声音就像浸泡过蜂蜜的米糕,软糯、香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让人觉得心神荡漾。

可越是如此,林家杰心里的疑惑就越深。

可作为一个老狐狸,林家杰自然不会把这些写在脸上。他虽然心里犯着嘀咕,可还是笑着把胡丽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送回了家。

一向看着乖巧可爱的孩子,此刻也挽留不住林家杰。

把胡丽一放下,林家杰一扭头又回了医院,还直奔医院保卫处。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去看那位被定义为“抢孩子的神经病”的中年妇女,验证自己的猜测。

第三章 头上带绿

坐在医院保卫处的曹钱氏可以说是一脸懵逼了。

曹家三代单传,对儿子期盼已久。

昨儿个,有人给曹钱氏递个信儿,说是她家曹深的女人给她生了一个大胖孙子,连着胡丽的名字,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都一起说了。

曹钱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也就当了真。

她穿上最好的一身衣服,坐上最近的班车,直奔人民医院看孙子去了。

谁知道,自己前脚抱上大孙子,后脚就被人给抓了起来。

曹钱氏没有见过世面,见到一身制服的保安,还以为看到了警察叔叔,整个人慌了神,人家还没问,她就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底儿都给交了,擎等着保安通知曹深来接人。

林家杰身为苦主,到保卫处一问,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看着保安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饱含同情的眼神,林家杰觉得自己头上多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胡丽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这么多年,林家杰对她多少有那么一点的愧疚心理。

一直以来,在钱方面林家杰对胡丽都很大方,要什么给什么。

可以说,胡家姐弟俩都是他一手养活的。

但这一切的优待,在林家杰知道自己被绿了以后,都化作漫天怒火,反噬了回去。

他无法忍受这个事实。

林家杰不是个冲动的人,就是这种不能忍的情况下,还记着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呢!

林家杰不认识包打听,可林家杰有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很快,就有别的人拜托到了包打听那儿。

包打听虽然贪财,却也不是毫无原则的人。林家对他照顾颇多,他包某人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既然他答应了刘玫,就会把事情做得干净又漂亮。

毫无负罪感的收了中间人的钱,从给刘玫的资料里把胡丽和曹深的把一部分提出来,掐头去尾,弄了一个七分真的资料给林家杰。

说话的最高境界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包打听完美的做到了。

至于林家杰会不会误会,误会成什么样子,他包某人负不起责,也不敢负责。

那份出自于包打听之手的报告,一字不动的被放在了林家杰的面前。

林家杰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越看脸色越难看,到了后面,简直是青筋暴突,目眦欲裂。

胡丽早在四年多前就跟那个叫曹深的男人在一起了。而且,常常是他前脚刚走,曹深后脚就跑过来。

去年年底,他比较忙,只在胡丽哪儿住了两个晚上。

刘念慈跟了自己五年,才得了一个女儿;自己就在那边住了两晚上,就有了一个儿子?

林家杰心里怀疑的种子不停地发言,茁壮成长。

再看看照片上的曹深,和那个被胡强送到医院保安处的曹钱氏,眉宇之间莫名的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莫名的,林家杰觉得胡丽刚刚生的那个孩子,眉宇之间也是这样。

那孩子,一定不是自己的。

胡丽怀孕的时候,他还老怀大慰,以为自己雄风依旧。没想到,完全是给人家养了孩子。

人,一旦狐疑起来,暗中的推演开来,便什么“蛛丝马迹”都能和自己怀疑的对象牵扯上关系,怎么看怎么像,仿佛所有的指向都严丝合缝着,越看越觉得眉眼嘴脸龌龊,越来越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理。

胡丽的“犯罪事实”,就这样被林家杰坐定了。

林家杰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会因为刘念慈生不出儿子,拦了他的财路,而对刘念慈出手。

胡丽和曹深给他头上种了青青草原,他又怎么会放过。

在曹深找上胡丽,跪求胡丽放过自家亲娘的那个晚上,一把熊熊烈火突然烧起,胡丽姐弟、曹深、并四个孩子,一起烧死在了林家杰给胡丽置办的金屋里。

这样性质恶劣的社会新闻,第二天就见诸报端了。

刘玫看着手里的报纸,心里赫然。她知道林家杰狠辣,可她没有想过,林家杰居然会对孩子出手。

虽然那个男孩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种,可那三个女孩子,可实打实的是他林家杰亲生的啊!

虎毒不食子。

林家杰却连畜生都不如。

刘玫想想林家杰的残忍狡诈,再想想还天真烂漫的刘莹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有些事情,势在必行。

刘玫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刘莹莹的婚事。

刘莹莹和她的母亲刘念慈一样,是个不懂世事的傻姑娘。

可刘莹莹有一点比刘念慈幸运,她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朋友。

虽然,刘莹莹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可举办一个订婚仪式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嘛!

到时候,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也算是双喜临门。

刘玫问过刘莹莹的意见。

小姑娘只丢下一句,“但凭小姨做主!”,就娇羞的捂着脸跑了。

刘玫知道,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刘玫让人给谭家递了个话。

第二天,谭家夫妇就带着刘莹莹的男朋友谭年志过来提亲。

刘玫借口身体不好,提出了想要尽快举办一个订婚仪式的要求,谭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有钱好办事。

刘玫出钱,谭家出力,不出半个月,刘莹莹和谭年志的订婚仪式就定了下来。

半个月后,滇城最好的酒店,最大的厅里,金碧辉煌,宾客云集。

刘玫心满意足的把刘莹莹交到了谭年志的手上,算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看着幸福甜蜜的小两口,刘玫微微一笑。

等到刘玫的视线扫到在宾客间谈笑风生的林家杰,忍不住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刘玫眼里的狠厉。

且让他在得意一会儿吧!

刘玫借口上卫生间,推着轮椅走出了宴会厅。

半路上,刘玫对着卫生间的转角打了一个手势。

包老板笑眯眯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刘玫数了双倍的钱,递给包打听,然后笑道,“记住今晚的电话。另外,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作为父亲,多喝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包打听惊讶的看了一眼刘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第四章 重生

包老板办事,刘玫一向放心。

宴会结束之时,林家杰已经有了八分醉意。

刘玫看得清楚,却偏偏假装什么都不懂。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刘玫一回家就坐在了电话旁,任由保姆把林家杰扶上楼。

酒醉心明白。

更何况是林家杰这样的聪明人。

就算带了八分醉意,林家杰也时刻盯着自家“妻子”呢!

推开扶着自己的保姆,林家杰踉踉跄跄的走进了书房。

林家的电话可不止一部,刘玫所有的通话都在林家杰的掌握之中,今天晚上,也绝对不会有例外。

林家杰摸索了半天,才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电话就响了。

他偷偷摸摸的拿起电话,就听到刘玫的声音响起。

“莹莹也大了,东西是该交到她的手上了!”

一个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是你过来取,还是我给你送过来?”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还是先放在你那儿,等她过来取吧!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那行!”

一听这话,林家杰的酒醒了三分。

刘玫总算是要把拿藏宝图拿出来了么?

怪不得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原来,这个死女人压根就没有把藏宝图放在家里。

林家杰举着电话,眼里一片怨毒之色。

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刘莹莹的房间隔壁,掀开墙上的一副装饰画,刘莹莹的房间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刘莹莹的房门口就传来三短一长的轻响。

刘莹莹抓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打开门,看到刘玫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

“小姨,你身体不好,该早点休息的。”

刘玫伸手拿了一张毛巾,一边给刘莹莹擦着头发,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家莹莹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小姨了。”

刘莹莹呵呵一笑,脸上的得意怎么藏都藏不住,跟幼儿园小朋友被表扬了一样一样的。

看着这样的刘莹莹,刘玫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她伸手拍了拍刘莹莹,笑道:“今天是你订婚的大喜之日,小姨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白塔路那处老房子里……”

刘玫话都没有说完,刘莹莹就跳了起来,随即“哎哟”了一声。

刘玫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发,哭笑不得。

“才说你长大了,又这么毛毛躁躁的。急什么,礼物又不会长脚。”

“小姨,为什么要放在老房子那边啊!我一刻都不想等啊!”刘莹莹右手敲了敲左手,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行!我等不了了!”

刘玫没好气的说道:“这个点,司机都下班了,你别发小孩子脾气啊!”

刘莹莹呵呵一笑,“不就是车嘛!我有办法。”

说完,快步冲向客厅,拿起电话给谭年志打了过去。

谭年志对刘莹莹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不一会儿,就开着车过来接她了。

刘莹莹前脚刚出门,林家杰后脚就跟了上去。

叫司机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林家杰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谭年志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车子开得并不快,林家杰这个老司机也能跟上。

可当经过一个长下坡,林家杰准备减速的时候,突然感觉刹车有些不对劲。林家杰急忙急踩刹车,却发现根本不管用了。

与此同时,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货车迎面驶来。

Duang~一声巨响,林家杰罪恶的一生到此为止。

林家杰在滇城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车祸发生后不就,刘家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刘莹莹拿着礼物被谭年志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的警察和沉默不语的刘玫。

看到刘莹莹的那一瞬,刘玫甚至扬起了一抹微笑。

她拉着刘莹莹,把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自认没有任何遗漏以后,扭头对着警察说道:“你们问吧!”

警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嫌疑人,她不愿意回答的时候,嘴巴跟上了锁似的;等她想说了,又对一切都供认不讳,甚至主动提供证据。

在口供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刘玫担心的看了一眼刘莹莹,叹了一口气,“莹莹,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刘莹莹还没有从这一切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刘玫的口鼻之中溢出了紫红色的鲜血。

刘玫,在刘莹莹的惊呼中闭上了眼睛。

辛辛苦苦养育了这个孩子二十多年,能得到她的一声惊呼,这样的结果也好,也好......

………………..分割线……………….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滇城美专的宁静,刘玫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一年四季温差不算大的滇城,刘玫满头的冷汗格外的醒目,可她没空理会这些。

一道关切的声音立刻从对面飘了过来,“刘玫,你怎么了?”

那是好友王濛的声音!

刘玫漂亮的杏眼圆睁,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八十公分宽的木质床铺,身下洁白的床单和身上白色的薄棉被。什么电器都没有的宿舍,简陋的木质上下床,八张背靠背放着的木质书桌,墙上一边贴着***的画像;而另一边,则是金大侠苦恋的大美女夏梦夏小姐对着自己嫣然而笑。

明明只是一张铅笔素描,却神形兼备,一看就是305寝室最终于艺术创作,最后成为著名画家的墨梅墨大小姐的大作。

墨梅对明星没有什么兴趣,这幅画还是305的老小王濛央求了好久的结果,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第二幅了。

一个穿着布拉吉裙装,梳着着两股麻花辫的女孩子,在自己对面的床边忙碌着。

这样紧跟时尚步伐的女子,除了王濛还有谁?

所以,她是在滇城美专?

在305寝室?

刘玫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个梦,就让这个梦做得再久一些。

让她在这个噩梦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停留久一点,再久一点。

刘玫刚闭上眼,就感觉到了额头上温润的触感,听到王濛疑惑的声音,“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不烫啊!”

刘玫默默地在被窝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心里的不敢置信有多少,用的力就有多大。

反正,做梦又不会真疼!

只是,刘玫估计错了!

这一下用力过猛,造成的伤害可不一般,刘玫白皙的大腿立刻浮现出了一抹青紫。

刘玫龇牙咧嘴的同时,嘴边却泛起了一抹笑。这两种表情结合在一起,让刘玫的表情别提多怪异了。

她,刘玫,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读书时代?

第五章 为自己活

刘玫稳了稳心神,低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刚才做了个噩梦…….”

王濛听了这话,撇了撇嘴,“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就是不服从分配嘛!用得着大帽子一顶顶的往你头上带吗?......”

墨梅默默地拉了一下王濛,王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说话了。

墨梅用刘玫的搪瓷杯给她到了半杯热水,默默地递给了她。

刘玫看看眼前关切着自己的两个好友,嘴角勾了勾。

在她们心中,自己就是这么脆弱的人?

她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可却和她们想的不一样。

读书时期的刘玫或许玻璃心,可经历了一番世事的刘玫,可不会因为室友几句闲话就要死要活。

听话听音。

王濛不过略微提了提毕业分配的事儿,刘玫就已经大概确定了,这是她从滇城美专毕业的那一年夏天。

刘玫是个踏实稳重的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刘玫抿了一口热水,压住心里的悸动,回想着自己读书时候的脾性,轻声细语的说道,“刘家把我养到这么大,养父的话,我总不能不听?”

听着刘玫的话,王濛的暴脾气根本压不住。

她点了点刘玫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就是把刘家的恩情看得比天大。你就不能为自己多活一点?”

为自己多活一点?

刘玫前世今生,第一次考虑起这个可能性来。

半晌,才从樱唇里面蹦跶出一个字,“好!”

这个字,像是对王濛的回答,也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从此时此刻开始,为自己多活一点。

至于刘家的养育之恩,还有让她落到如此境地的林家杰?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毕竟,她毕业的时候,刘莹莹都快出生了。

刘念慈和林家杰此时正打得火热。

她贸然回去说林家杰的坏话,养父和姐姐能信?

听到刘玫那单薄的一个字,王濛差一点跳了起来,还是墨梅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她能回你个好字,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干嘛!”

王濛撇撇嘴,戳了戳刘玫,“赶紧起来,送我去车站!”

刘玫瞥了一眼王濛前面的铺位,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了。

这里头,大学生可算是凤毛麟角。国家包办了很多装备,入学时学生们基本上都是轻装上阵,学习需要的一支钢笔,生活需要的换洗衣物几乎就是全部的行李。

当然,毕业的时候,要带走的也不会很多。

王濛家庭条件不错,行李也不少--一个背包,一只楠木箱子,还有装着热水瓶、脸盆、饭碗之类的网兜,足足的三大件。

刘玫掀开薄被站了起来,瞥了一眼那张夏梦的画像,笑道:“你家夏梦不跟你一起去西北?”

王濛尖叫一声,急急忙忙的揭画像去了。

刘玫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转身去了楼层尽头的洗手台。

冷水泼在脸上,唤回了刘玫几分神志。

不管她现在在梦里,还是以前经历的都是一场梦。既然重来了一回,她一定要为自己活得更多一点。

梳洗罢,换上和王濛一样的布拉吉,拎上王濛的网兜,和墨梅一起,把王濛送到了火车站。

小妮子服从分配,即日就要出发去西北支援边疆建设,从此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来。

临行前,刘玫忍不住叮嘱这姑娘,多给自己写信。

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这一世,她希望能捡回来。

尤其是这个大大咧咧,叽叽喳喳,却会为她着想的小妮子。

一向寡言的墨梅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王濛泪眼汪汪的应了下来。

送走了王濛,刘玫和墨梅的兴致都不是很高,在车站坐了一会儿,这才蔫吧蔫吧的往外走。

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刘玫福至心灵的瞥了一眼。

七月二十六日,领到毕业证书的第三天。

正巧,也是刘莹莹的生日。

她现在赶回去,或许还能赶上刘莹莹的出生?

刘玫眼睛一眯,扭头对墨梅说道:“你什么时候的车?”

墨梅把车票摆到刘玫面前,正巧是今天下午。

刘玫想了想,开了口。

“本来打算再呆两天的。可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也无聊。我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干脆我和你一起走好了,也好做个伴!”

墨梅点了点头。

两个并不是很热情的人,就迅速的回寝室收拾行李去了。

在美专食堂吃了最后一顿午餐,刘玫送走了墨梅,拿着好不容易排到的车票回了家,已经快天黑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养父刘祥云爽朗的笑声。

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还是没来得及,刘莹莹已经出生了。

刘玫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家门,笑着说道:“父亲,姐姐,我回来了。”

刘祥云笑着说道:“阿玫回来啦!你姐姐刚刚给你添了一个小侄女,咱们家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刘玫随声附和着养父,不经意的扫过一旁的林家杰,却看到他侧过身去,呲了一声。

那表情,仿佛在说:“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原来,林家杰对刘莹莹的不满,从出生那天就开始了。

可惜当年她心思浅,养父正沉浸在添丁进口的喜悦中,并没有发现而已。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刘玫默默地在火上添了一勺油。

她笑着问道:“小侄女起名字了吗?”

刘祥云摇了摇头。

刘玫笑着说道:“女孩子,叫叠字好听呢!我看,莹莹就很好!”

“莹莹,刘莹莹。”刘祥云念叨了两边,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就在刘祥云脱口而出刘莹莹三个字的时候,一直关注着林家杰的刘玫,看到了林家杰紧握的拳头,和暴突的青筋。

这么明显的不满,自己是有多蠢,才会发现不了?

扭头再看一眼自家养父,刘玫顿觉眼瞎的不止自己一个。

刘玫小心的提醒着自家养父,“父亲,取名字的事情,你好歹征求一下姐夫的意见。”

刘祥云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家杰不会计较这么多的,是吧!”

第六章 加薪

林家杰笑着说道:“结婚之前,念慈就给我说过,咱们的孩子必须有一个跟她姓的。”

刘玫听着林家杰的话,眼角的余光看着林家杰的拳头,心里冷笑连连。

没有说自己满不满意,只提起孩子必须有一个跟着刘念慈姓的约定,林家杰这话说得讨巧。

偏偏刘祥云一点都没有听出来林家杰的潜台词,扭头抛给刘玫一个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你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刘玫接收到了刘祥云的眼神,不自觉的瞥了一眼林家杰的拳头,只觉得他不该在这里,应该去混娱乐圈。

就这样的演技,奥斯卡指日可待啊!

林家杰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男人。

顺着刘祥云的眼神,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家挺没有存在感的刘玫,顺着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拳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拳头,笑着和刘祥云说起刚出生的孩子,努力营造一片其乐融融,万分祥和的样子。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娶到刘念慈,打入刘家核心,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他得把刘祥云哄好了,这才能够出任总经理,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刘玫,那不过是是个外人,根本没有发言权的外人!

一个小丫头片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儿。

林家杰是个很引导话题的人,刘祥云很快就被林家杰牵着鼻子走了。

好在聊的是孩子,刘祥云就算意识到这一点,也不会有什么不快。

只是被排挤在外的刘玫,感觉糟糕透了。

林家杰对这个家庭的渗透,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刘玫脑中那点子提醒刘祥云注意林家杰的想法,只能再一次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不过,林家杰能拿孩子当幌子,刘玫也不能认输不是?

乘着林家杰和刘祥云谈话的空档,刘玫抿了抿嘴,笑着说道:“可怜姐姐一个人在医院,怕是脖子都快伸长了。”

刘祥云和林家杰这才想起,去医院探望刘念慈母女的正事。

刘祥云拍了拍刘玫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还说可怜你姐姐,怎么不早点说?”

刘玫吐了吐舌头,笑道:“不是看您和姐夫聊得热闹,怕打断了你们的兴致嘛!”

刘祥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边的林家杰已经快速的拎上东西,站在车门口,等着刘祥云和刘玫了。

这速度,刘玫也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如果拍马屁也分等级的话,刘玫相信,她刘玫最多能达到及格,林家杰则是毋庸置疑的满分。

她一路上冥思苦想的计划,看来是赶不上林家杰这个变化了。

如此一来,只能从长计议。

刘玫按捺住心里的烦闷,笑着跟扶着车门的林家杰道了谢,坐到了刘祥云的旁边。

敌不动,我不动。

离林家杰动手,还有足足五年时间。

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抓林家杰的小尾巴。

她在暗处,林家杰在明处,不是吗?

刘家离医院并不远,一行三人很快到了。

刘祥云走在前面,林家杰和刘玫自觉地落后半步。

林家杰低眉敛目,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那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疑邻盗斧,不过如此。

怀疑邻居偷了自家斧子,就怎么看怎么觉得人家像贼;怀疑刘家轻慢了他林家杰,所以,这种自然不过的长幼有序,也成了刘家的罪过?

林家杰啊林家杰,你是不是太玻璃心了一些?

一抹嘲讽在刘玫嘴角一闪而逝。

她笑着挽住了刘祥云的手臂,娇笑道:“父亲,姐姐这会儿怕是在休息,咱们轻着点。”

刘祥云拍了拍刘玫的手,轻声说了个“好”!

刘玫的笑容更大了。

等她的眼角瞥到林家杰被自己掐白了的手心,那笑容简直灿烂得可以媲美太阳。

就算阴险狡诈如林家杰,年轻的时候,也免不了浑身锋芒,做不到藏而不露么?

那他和胡丽的私情,也许,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哪怕,会因此伤害到刘念慈。

总好过,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

刘玫眉眼弯弯,踮着脚尖靠近病房的玻璃窗口。

医院最好的病房里,刘念慈睡得正香。

濡湿的头发有几根沾在脸上,衬得脸色越发的苍白,就连唇色也淡了几分,显然是极度疲惫了。

凤姐和月嫂一人坐在一头,一个盯着刘念慈,一个盯着孩子,一点都不敢放松。

刘玫一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一边抿嘴笑道:“父亲,该给凤嫂加工资了!”

刘祥云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好好!加加加!”

凤嫂在刘家做了二十多年,最是稳重不过了,听到加薪,扬起一抹笑,轻手轻脚的行了个礼,轻声说了句,“谢老爷!”

刘祥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刘玫一边拉着凤嫂问着刘念慈的近况,一边小心的打量着林家杰。

依旧是低眉敛目的模样,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刘玫思量了一下,心里了然。

刘祥云一向优待老人。凤嫂在刘家做了二十多年,工资自然不低,也就比林家杰略少那么一丁点。

现如今,凤嫂加薪了。

那岂不是说,他堂堂刘家的女婿,工资尚不如一个保姆?

这让一向好面子的林家杰面子往哪儿搁?

只怕,凤嫂、她、刘祥云都在林家杰心里的小黑本上,被浓墨重彩的写上了一笔吧!

管他的呢!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刘玫笑眯眯的拉着凤嫂,摆出好妹妹关心姐姐的样子,认真的听着。

看着刘玫这幅乖巧的样子,刘祥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刘玫的父亲和他,都是被推上前线的壮丁。

当年,要不是刘玫的父亲推了他一把,他早就青山埋忠骨了。

为了收拢人心,刘祥云不得不负担起养育刘玫的重任。

现在看来,这孩子还算可靠。

至少,心里有他这个父亲,也有念慈这个姐姐。

林家杰时刻都在关注着刘祥云,看到他时刻关注着刘玫的动作,还有此刻满意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一个好时机。

果然,刘祥云心里最重的,还是刘念慈一个么?

第七章 直来直去

屋子里面多了好几个人,哪怕再是压低了声量,还是影响到了刘念慈的休息。

她吃力的张开眼,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林家杰立刻跑过去刷好感。

他拉着刘念慈的手,摸了又摸,感性的说道:“念慈,辛苦你了!”

林家杰一句话,立刻让感性的刘念慈红了眼眶。

凤嫂赶紧甩开刘玫的手,跑到床边,小声说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仔细着你的眼睛。这个时候可不能哭。月子里面哭了,老了可是会眼睛疼的。”

刘念慈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眼泪,换上一副“我好怕怕”的表情。

与此同时,林家杰好不容易营造的浪漫气氛,也荡然无存。

林家杰气得牙痒痒。

唐唐刘家姑爷,工资比不上一个保姆就算了,说话还没有人家一保姆好使。

偏偏人家还就站在你媳妇的立场上,句句在理,你还不能说人家劝得不对。

林家杰那心情,简直了!

刘玫看着这出闹剧,心里偷着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家杰吃瘪,她心里就舒坦。

不过,刘玫可没有忘记,林家杰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这八个字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为了不被这丫的拐弯抹角的记在他的小黑本上,刘玫见好就收,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这就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吧!哎哟!长得可真漂亮!”

刘玫这话说得很是真诚!

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跟亲闺女差不多的存在,感情分足足的。

那怕,现在这个小不点一丁点都记不得。

就是没有感情分加成,单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刘莹莹也丑不了。

刘念慈的底子本来就不差,更是个颜控。

林家杰能吸引刘念慈,很大程度上也是占了那张脸的便宜。

刘莹莹完全继承了陆念慈和林家杰的优点,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瓜子脸。

虽然现在年纪小,还不能完全看出来,但刘玫可以拍着胸脯说,他们家莹莹是这所医院里面最漂亮的宝宝。

除了有个糟心的爹,完全没有缺点。

就是这么自信。

刚出生的小宝宝最爱睡觉。偏偏这个小丫头跟有感觉似的,就在刘玫看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懵懂的看着刘玫,漏出了“无齿”的笑容。

只一个微笑,就让刘玫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宝贝,认识一下,我是你小姨!”

刘玫的话音刚落,小丫头就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原来,这姑娘根本不是感受到了刘玫的人格魅力,而是饿了!

刚上任的二十四孝小姨立刻行动起来,找奶粉,奶瓶,热水……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刘祥云指着刘玫,对着陆念慈笑道:“你们这当父母的,对孩子,还不如小玫一个当阿姨的上心。”

刘念慈呵呵一笑,“我还在坐月子呢!”

林家杰只能尴尬的揉了揉鼻子,不说话。

兑个牛奶也躺枪的刘玫,拿着奶瓶耸了耸肩,“没办法,天生的劳碌命!”

那感慨万千的样子,让刘念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也缓解了几分尴尬。

刘玫没有在林家杰身上看到异样,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了。

她一个单身未婚女青年,学的又不是幼儿护理的相关专业,太优秀了难免引人怀疑。

她只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找齐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月嫂怀里,干笑着说道:“我们家小公主第一餐,可不能委屈了。我这个新手小姨,还是学习一下,学习一下。”

刘玫秒怂的样子,莫名的滑稽,刘念慈毫不给面子的再次笑了出来。

刘玫低着头,只当没有听到。

跟着刘念慈在这个圈子混久了,刘玫很清楚,这些公主、王子们身上那些个臭毛病。

比起那群纨绔子弟的一身臭毛病,刘念慈简单直接的真性情,真真算不得什么!

月嫂看刘玫有心学习,还真就一边手脚利索的兑着奶粉,一边快速的讲解起来。

刘玫认真的听着,一丝一毫都不敢大意。

刘祥云和林家杰都是人精,自己真要无师自通了,只怕明天她就得面对医院的全面检查了。

上一世,她也带过刘莹莹。

只是,自己摸索远不如有专业人士教导来得系统。

认真一听,还真有些许细微的差别。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刘玫很是想得开。

大约是刘祥云的话刺激了林家杰,这位新上任的奶爸也凑了过来。

不知道林家杰是在故意卖蠢,还是在育儿方面没有什么天分。

刘玫一下子就掌握的兑牛奶的技术,林家杰实际操作了三四遍,还是有学没有懂。不是水太烫了,就是水太多了。

到了最后,就连刘念慈都劝他放弃了,这丫的才作罢。

刘念慈明明是一片好心,只是直来直去惯了,说出来的话可就不怎么好听。

明明是全心全意为林家杰着想,可刘玫看着林家杰那握得紧紧的手,只觉得人家未必领情。

刘玫深知刘念慈的脾性,往往是听而不闻,可林家杰最爱记仇,怕是早就在小黑本上给刘念慈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刘念慈的直脾气,这样弄巧成拙,被林家杰记恨的时候怕是少不了。

日子一长,这些东西翻出来,一笔笔都是死罪啊!

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刘玫看着眼前的闹剧,只想叹气。

罗马可不是一天造成的。

刘念慈从小被众星拱月的捧着长大,想要改性格,怕是不能。

同样,林家杰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成这样的。

两个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怕也改不了。

刘玫有心劝两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声叹息,让他们俩折腾去了。

人言轻微,悲哀如斯。

管不了这一群大人,刘玫干脆的扭身看宝宝去了。

乘着专业人士在,多学习一下怎么带孩子吧!

毕竟,这孩子归她带的可能性,不是比较大,而是百分之百。

早学习,早受益。

她一身无处使的带娃绝技,也能有个出处不是?

第八章 救命之恩

刘家的小公主生孩子,必须挑滇城最好的医院。相应的,这种医院的床位也会很紧张。

就算刘祥云豁出一张老脸去说情,宝宝出生第六天,刘念慈还是被医护人员温柔的请回家了。

刘念慈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就算住院生孩子,也没有拦住这姑娘一颗爱美之心。

衣服就算不能穿上身,挂着也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更别提这姑娘还有一颗浓浓的慈母心,孩子还在肚子里面,一到三岁孩子的东西,别管用不用得上,全都买回家。

现如今,母女俩的东西全都堆在了病房,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满满一个病房的东西,还有一屋子的人,司机师傅拉了两趟都没有折腾完。

刘玫看着这种情况,很自觉的提出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建议。

刘祥云矜持的点了点头,一屋子的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大家那样,刘玫忍不住苦笑。

看来,自己的人缘是真不好啊!

八月初,正值三伏天。

要是换在其他城市,只怕没有人想要出门。

好在滇城的气候一向特别。

就算三伏天的烈日,只要躲在树荫下,也有几分清凉。

刘玫并不着急,在花团锦簇的滇城,闲庭信步似的走着。

也许是心境的问题,看着相互搀扶的老夫妻觉得幸福,看到牙牙学语的孩子蹒跚学步也觉得幸福,看着穿着青蓝二色的市民忙碌的身影也会觉得幸福……

穿过医院前面的长街,经过街心花园,正准备拐进支路的时候,刘玫感觉到领口一紧,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刘玫顺着这股力踉跄了两步,扭头怒瞪着对方。

一个五官平平,看起来老实敦厚,黑铁塔似的壮汉映入眼帘,刘玫的怒气不由得消了两分。

这样的老实人,看起来不像是会行凶作恶的那种啊!

拉住她干嘛?

面对刘玫愤怒的眼神,男子倒是宽容的笑了笑,“小姑娘,走路看路啊!”

那声音里面带着股子浓浓的方言味儿,土的掉渣了,却让人有股子莫名的心安。

刘玫还没来得及细思,一股气流带起了刘玫脸颊旁的碎发,不远处,发出了一声巨响。

刘玫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熊孩子骑着自行车和自己擦身而过,重重的摔在了马路牙子上。

一个女人一路狂奔,扶起那自行车,仔细检查了一遍,靠墙根停好,这才拎着那熊孩子的耳朵,吼道:“胆子肥了啊!居然敢偷你爸的车,还敢骑到马路上来,欠收拾了吧!你!”

教训完了孩子,那个女人才拖着孩子走到刘玫面前,干笑道:“这位同志,你没事吧!我们家孩子刚学骑车……”

刘玫算不上人精,却还是立刻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儿。

自己这是遇上“车祸”了?

这位“黑铁塔”拽她衣领,只是为了不让她成为“车下亡魂”?

看着那女人一副“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刚学车”的模样,被道德绑架的刘玫同志气不打一处来。

“阿姨!我还是个孩子!”

嗯!刚满二十岁的孩子。

刘玫这神来之笔,让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闭上了嘴,也成功的留住了王青山的步伐。

那个女人心有不甘的说道:“你又没受伤……”

这个女人,先看自行车,再看儿子,把她这个受害者放一边不说,一点歉意都没有。

上一世的憋屈日子,刘玫受够了。这一辈子,刘玫可不想忍!

“谁说的?我伤心了!”刘玫撇了撇嘴,对于这种动不动就给自己找借口,动不动就拿孩子还小当幌子道德绑架别人的人,一万个看不起。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多少还是应该懂一点道理的。

犯了错误,做了蠢事都不要紧,首先你得给受害者道个歉,而不是找理由吧!

你家孩子小,就能骑车撞人了?

那我还小,能打你俩一顿吗?”

刘玫的话乍一听,感觉有点蛮横,可仔细一想,却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王青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姑娘。

内双的小眼睛,瞪人的时候却极有神,柳眉淡淡的,唇色也淡,配上一张鹅蛋脸,并不是传统的那种美女,只能算得上清秀。

这种小姑娘,不是应该走文静淑女的路线的吗?

可眼前这个,偏偏是个不吃亏的,一张嘴厉害着呢!

张嘴就是“我还是个孩子”,闭嘴就是“我还小,能打你俩一顿吗?”

可这姑娘又不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这般凶神恶煞,要的也不过是一个道歉。

这样矛盾又和谐的姑娘,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对于王青山来说,有趣的事情并不多,看一眼少一眼。

那怕是早就发现医护人员的存在,知道自己被发现以后,很有可能又会被关在医院一个月,还是没能让他挪开脚。

医护人员活捉了“越狱”的病人王青山的时候,刘玫一番唇枪舌战,最终赢得了这场胜利,得到了迟来的道歉。

看着刘玫得意洋洋的那张脸,王青山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他正准备跟着医护人员,回到那个对他来说无异于监狱的医院。可还没有迈出步子,衣袖就被一直白皙纤细的手给抓住了。

“这位同志,虽然我不太欣赏你见义勇为的方式,可还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我叫刘玫,请问尊姓大名?”

人家小姑娘都敢报上大名。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然是无所谓的。

王青山挑了挑眉,厚实的嘴唇里面,挤出三个字,“王青山。”

小姑娘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医护人员,咀嚼了两遍他的名字,“王青山,王青山......”

简单的三个字,从她嘴里蹦跶出来,软糯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他的心脏,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挠。

王青山觉得,他是真的病了,需要回医院去看看。

偏偏,让他心痒的“病因”,还偏着脑袋,对他说道,“王青山同志,看来你很忙。既然这样,那你的救命之恩,我就改日再报啦!”

说完,对他挥了挥手,小跑着走远了。

第一次遇到完全不怕自己,还敢跟他皮一下的女孩子,王青山略有些吃惊。

不过,那个姑娘的气质不俗,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见面,怕是很困难了吧!

改日再报这句话,听听就行,不用太在意!

第九章 狡猾

出乎王青山的预料,他很快就见到了哪个小姑娘,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小姑娘。

在他被送回医院的第三天,一个周末的早晨,小姑娘拎着一个餐盒,站在他的病房门口,逆着光,笑容满面的对他说道:“王青山同志,我来报恩啦!”

王青山被这样的“惊喜”给吓得,直接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刘玫把饭盒打开,浓郁的花生炖猪脚的香味飘了出来,王青山才回过神。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还真就站在自己面前,“报恩”来了。

不过,花生炖猪脚是几个意思?

那不是产妇用来下奶的玩意儿?

和他这样威武的汉子,完全不搭,好么?

“你做的?”

刘玫“嗯”了一声,解释道:“炖了三个小时呢!”

王青山挑了挑眉,“为什么是花生炖猪脚?”

刘玫呵呵一笑,“姐姐刚给我添了一个小侄女,需要营养,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干脆就一锅炖了。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提出意见,但我不保证一定会改哦!”

姑娘,你不加后面半句,会更有诚意,好吗?

不过,这年头,吃口肉也不容易。

人家小姑娘从产妇嘴里给自己抢碗肉,王青山也没有嫌弃的道理。

“我这人,不挑食的!”

毕竟,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草根树皮加皮带,什么没有吃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青山还是很有底气的。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那浓郁的鲜香味给吸引,才抛弃自己原则的。

刘玫并不知道王青山这一番心里斗争,发现王青山的确没有反感的意思,笑着把饭盒和勺子递了过去。

王青山是个粗人,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肉,有些粗鲁,却不粗俗,也没吧唧嘴等恶习。

在刘玫看来,这个“黑铁塔”有一种小孩子饿狠了,抱着饭碗不撒手的可爱劲。

刘玫笑着问道:“好吃吗?要不然,明天我再给你带点来?”

王青山是个直接的人,看出了刘玫脸上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很自觉,很臭不要脸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对着这位才见过两面的小姑娘抱怨道:“医院里面的饭菜,简直难吃死了......”

来查房的马医生正好推开门,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抽,“王团长提出来的问题,我一定会如实向后勤处反应。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病情!”

王青山赶紧的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忙不迭的打断马医生的话。

“都是些老毛病,咱们待会谈,别说那些血糊糊的玩意儿,吓着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

马医生别有深意的看了王青山一眼,把王青山看得快发毛了,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也行,晚一点我再过来。饭盒里面是花生猪蹄汤吧!没想到王团长居然好这一口......”

这话说得,王青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碗猪蹄汤,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刘玫笑着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明天换个菜单,今天就勉强先这样吃着吧!”

王青山这才干笑着端起饭盒,干脆利索的把剩下的汤给解决了。

第二天,刘玫还真来了。

还是一模一样的饭盒,只是饭盒里面不再是花生炖猪脚,而是红烧鲫鱼。

基于炸过的,香酥入味,入口即化。

王青山连鱼刺都嚼吧嚼吧的给吞了下去,一点都不带浪费。

看着王青山那吃相,刘玫很好心的把另外两条鲫鱼的去处给瞒了下来。

鲫鱼汤,下奶功效不逊于花生炖猪脚呢!

不过,这一次,马医生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通知了王青山的战友们。

周一的时候,王青山的病房里面挤满了人。

大都是过来看给王团长“喂食”的女人长啥样子。

从天亮等到天黑,别说女人了,母耗子都没有看到一个。

一屋子的人不干了,拉着马医生算账,说她谎报军情。

被围攻的马医生欲哭无泪,而围观这一切的王青山,终于有了报一箭之仇的痛快之感。

而作为该事件的女主角,刘玫此刻正在适应她的新工作呢!

刘玫好歹是正规大专生,刘祥云托了人,直接把她安排在了他们单位的后勤处。

今天,星期一,正是刘玫报道的第一天。

刘玫上一辈子就做这个工作做了近七年,对工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刘玫还记着医院里面的教训,努力的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样。

一整天下来,刘玫觉得自己比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更累。

好在她昨天就给王青山说好了,家里刚刚给安排了工作,不能去送饭了。

要不然,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还得做饭,送饭,只是想一想,刘玫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哒!

不去医院的事儿,刘玫早就给王青山说过了。

这丫的藏着掖着,就为了看马医生自食其果的样子。

被围攻的马医生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偏偏有苦说不出!

都说老虎团的王青山王老虎惹不得,马医生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印象,太深刻了!

他能记一辈子!

如果王青山能够听到马医生的心声,他一定会说:“记得就好!”

很多时候,外表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

比如:刘玫眼中的老实人,王青山同志,其实也有中国农民似的狡猾。

只是,王青山从来不过分。面对马医生的嘲笑,他也不过是反过来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让他长个记性而已。

当然,王青山是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说给刘玫听的。

万一,小姑娘听了以后恼羞成怒,他不是没得吃的了?

是的!咱们王团长是一个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吃货。

尤其是对肉,甭管鸡鸭鱼猪牛羊,只要是肉,他都要强烈的好感。

这年头,吃个肉不容易啊!刘玫那锦上添花的好厨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要是把这福利给弄没了,他找谁说理去!

所以,一定得瞒住,必须得瞒住,必须得给走漏风声的马医生一点教训。

吃货的世界,你是不懂的!

一个有着吃货的心,狡猾的头脑,憨厚外表的男人,就更难懂了!

大概……超过了吃吃吃,变成了吃得更多,吃得更好吧!

第十章 夜遇

王青山跟马医生斗智斗勇的时候,刘玫也在跟人斗智斗勇。

对象?

自然是刘家驸马爷,林家杰先生。

马医生在医院的饭桌上,被狂风暴雨般的诘问着;刘玫则在刘府富丽堂皇的饭厅里,面对林家杰的问题为难着。

装了一天的傻,好不容易回个家,还得面对自己居心不良的姐夫,就已经够累了。

偏偏,他还不安生,还总拿一些绵里藏针的问题来问你。

这种心塞,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的。

刘玫这种经历着的人,却一点都不想懂!

什么叫第一天上班,不着急慢慢来?

什么叫不要觉得委屈,我一开始也是从实习生做起?

什么叫不懂的要多学多问,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

姑娘我着急什么了?

又什么时候委屈了?

什么时候给你的错觉?

不懂的,姑娘我当然知道问!

可很不凑巧,姑娘我学习能力一流,没有什么不懂的!

更何况,姑娘我一个“走后门”进去的,还是最没有前途的后勤部,上班第一天能做啥?

端茶倒水,收发报纸……

更重要的事儿,人家也不放心让我做啊!

可惜,这些话只能藏在心底。

刘玫只能装作有听没有懂,摆出一副天真无邪,格外崇拜的样子,傻白甜的回答:

“带我的兰姐也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实习生也挺好的,不委屈的啊!”

“我一整天下来,感觉脑袋里面全是浆糊。姐夫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好羡慕姐夫这种聪明人啊!”

……

刘玫自己都觉得自己演技浮夸,偏偏林家杰还真就吃这套,放下成见,勉为其难,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验。

一顿饭,看着其乐融融,刘玫却吃得胃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不过担着一个二小姐的名,还是个宝宝的她,为什么就得承受这些?

一点都不开心!

好气的!

晚餐吃得憋屈,以至于刘玫半夜两点钟就硬生生的被饿醒了。

捧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刘玫蹑手蹑脚的往厨房走去。

堂堂刘家二小姐,居然半夜被饿醒这种事情,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

她也是面子的人啊!

不过,好像有人先她一步呢!

为了面子,刘玫决定先等等。

反正,楼梯转角这种地方,进可攻退可守,很安全。

少女的面子,可是很值钱的!

必须要时刻注意着,夜深人静也不能掉链子啊!

番茄鸡蛋面的香味很快的从厨房里面钻了出来,鸡蛋里面放了几滴香醋,那个味道格外熟悉,是胡丽的手笔……

胡丽?

她是怎么进来的?

差点忘了,胡丽她娘就是凤嫂,刘家唯一的保姆。

她能进来,能煮一碗番茄鸡蛋面,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正常的是,凤嫂那么一个懂礼节,知进退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贪婪狡诈的女儿。

胡丽初中毕业,一直在搪瓷厂做女工。

上一辈子,胡丽不断的跟她嘀咕工厂的辛苦,她居然深以为然,主动找上刘祥云,让他提拔一下胡丽。

刘祥云虽然有些为难,但看在刘玫和凤嫂的面上,还是找了关系,把胡丽给塞进了刘玫的部门。

结果呢!

临死之前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人家的一块踏板。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这么傻了!

面对胡丽的糖衣炮弹,糖衣可以吃,炮弹必须吐出来。

刘玫双手环胸,擎等着胡丽的番茄鸡蛋面。

谁料,那碗番茄鸡蛋面压根不是给她刘玫做的!

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刘玫清楚的听到胡丽细细柔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传了过来。

“家杰哥,赶紧趁热吃吧!”

家杰哥?

这称呼,可真特别!

她这个当小姨子的,加叫声姐夫都还嫌别扭,人家已经叫上“哥”了!

刘玫算是领教了!

这样的称呼,温情小意的半夜煮面,无时无刻崇拜的小眼神……刘玫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自己也受不了这种诱惑。

所以,自己输得不亏!

看样子,林家杰和胡丽已经搭上了呢!

她总不能让她现在去敲刘念慈的门,让坐月子的某人来捉那啥吧!

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刘玫撑着自己的下巴,默默地看着下面的年度大戏。

林家杰轻声道了谢,捧着面碗从厨房走出来,坐到了餐桌前。

刘玫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弄成了一个鹌鹑状。

偷窥这种事情,第一次做,还不算熟练,刘玫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她。

想到这一点,刘玫的身子又直了直。

林家杰呼噜噜的吃着面,胡丽含笑看着他,乖巧的说道:“还和家杰哥胃口吗?要是家杰哥晚上想加餐,直接叫我就行了!”

林家杰夹面条的手顿了顿,笑着说道:“你有你的工作,又不是刘府的帮佣,哪能天天麻烦你呢!”

一提到自己的工作,胡丽的脸上就带上了愁容。

“我那工作,不提也罢!”

听胡丽这么一说,林家杰还真就不提了。

番茄鸡蛋面吃进去,胡丽工作的事儿提也不提,刘玫觉得可以给林家杰这操作一个满分。

看来,胡丽和林家杰的关系,目前为止,也只是刚搭上,胡丽一厢情愿的程度么!

看够了戏,刘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收了一些少女无谓的自尊心,打着呵欠,走下楼梯。

看到胡丽和林家杰的时候,还必须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丽丽,姐夫?”

说完,还刻意的抬起头,看了一下墙根处的落地钟。

凌晨二点半,孤男寡女……

林家杰读懂了刘玫的表情,脸色有些不好看。

“晚上没怎么吃饱,下来找东西,正好遇到胡丽在煮面……”

刘玫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对着胡丽笑道:“丽丽,还有多的面吗?我也有点饿了!”

胡丽干笑两声,“不知道你要吃……我再给你煮一碗吧!”

刘玫扬起大大的笑脸,爽朗的笑道:“那就谢谢你啦!还是丽丽比较喜欢勤快,哪像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第十一章 报仇不隔夜

刘玫的话,让胡丽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胡丽和刘玫一起长大,很多东西都是一起学的。

刘玫的水平怎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俩在一起,无论厨艺还是女红,刘玫永远都是被表扬的那个。

真真正正的“别人家的孩子”!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她算什么?

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面前卖文章?

可刘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是刘家二小姐,她是刘家保姆的女儿,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那个,胡丽还是转身进厨房,煮面去了。

看着刘玫探究的脸,林家杰手里的番茄鸡蛋面再也吞不下去了,只能笑着给刘玫打了个招呼,撂下吃了一半的面,回房间去了。

看到林家杰那狼狈逃窜的样子,刘玫心情大好。

虽然胡丽的厨艺远不如她,还刻意的给她煮了一个大碗,她还是很给面子的吃完了!

看着胡丽哔了狗了的表情,想想那些年自己的掏心掏肺被人当做驴肝肺,刘玫就有一种报复的爽快。

你胡丽不是要扮演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白莲花吗?

姐姐我成全你!

“吃得好饱哦!都走不动路了。丽丽,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做一下清洁?拜托拜托!”

刘玫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照猫画虎画得还成。

以前,胡丽这么对自己,那可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现在,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效果应该差不离。

反正,大家都不洗,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刘府上下都知道,刘家姑爷和二小姐正餐不吃,半夜偷偷摸摸起来吃宵夜而已。

她最多背个嘴馋的罪名,而半夜三更爬起来给林家杰煮面的胡丽……别人怎么想,她就不知道了!

刘玫相信,胡丽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果不其然,胡丽娇嗔道:“就知道使唤我。这次就帮你一下,下次可不许偷懒了啊!”

刘玫得了便宜,见好就收,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啦!”

说完,抛下做清洁的胡丽,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去了。

至于她走之后,厨房里面发生什么,甚至胡丽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刘家的厨房用品贼贵了,敢摔的话,就要有胆子赔!

吃饱喝足看完戏,心情大好的刘玫一觉睡到天亮,梦都没有一个。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那碗面都还没有完全消化呢!

不过,这完全不能影响刘玫的好心情。

简单的喝了一杯豆浆,刘玫背着包,骑着自行车就去上班去了。

虽然重活一世,全靠演技,活得累了点。但用新的眼光看世界,甚至还可以给某些人添个堵什么的,刘玫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想的话,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此刻也可爱了几分呢!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办公大楼。

当看到林家杰拉着带她的兰姐不停的嘀咕的时候,刘玫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完了。

看戏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

不过,刘玫还真没在怕的!

上辈子,要不是自己腿断了,不喜出门,怎么会把祥云集团交给了林家杰。

整个祥云集团她都hold住,兰姐这样的小科员,能有什么手段?

不就是拉快学习进度,增加一点工作难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刘玫做不下来,算她输!

刘玫摸了摸鼻子,踏进了办公室,开始她忙碌的一天。

这的确是刘玫脚不沾地的忙了一天。

可无论兰姐多么大的学习强度,她都能像海绵一样迅速吸收。分配给她的工作,也会在第一时间,保质保量的完成。

别说是一个实习生了,她们部门去年招进来的那个小姑娘都未必能够做到这么好。

兰姐觉得,真要这么继续下去,不出三天,刘玫就能把她给掏空,把整个部门的工作都给包了。

如果真是这样,整个部门的饭碗只怕都保不住。

兰姐第一次觉得,林家杰给她那十块钱有点烫手!

这哪里是考验实习生,完全是在考验她自己!

兰姐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班的时候,整个部门的人,看刘玫的眼神都变了。

刘玫假装不知道,痛并快乐着。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愉悦,原来真的可以并存。

不过,明人不吃暗亏。

刘玫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报仇这事儿绝对不隔夜。

这不,刚上饭桌,刘玫就摆出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模样,捧着自己的小脸,开始飙戏了。

“我今天才知道,后勤部的工作也很重要,很值得我学习。多谢姐夫帮我给兰姐说情呢!要不然,兰姐才不会这么用心的带我!”

刘玫的话一出口,在座的各位脸色都变了变。

就连凤姐都知道,人事部,尤其是企事业单位的人事部是有清闲。更别提人老成精的刘祥云了。

什么工作重要,值得学习,完全就跟笑话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样的忙碌,居然是林家杰去找人沟通以后的结果!

这沟通内容就耐人寻味了!

刘祥云拍了拍刘玫的肩膀,笑道:“当初后勤部和宣传部都缺人,照理说,你去宣传部更对口。

我想着女孩子家家的,不用那么拼,就自作主张给你选了后勤部。

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的。”

刘玫对着刘祥云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知女莫若父,还是父亲懂我!

我这个人啊!就是懒!

与其在单位拼死拼活,还不如多回来陪陪我们家莹莹!”

刘祥云的心头肉以前只有一个刘念慈,而如今,则又添了一个刘莹莹。

刘玫此话一出,刘祥云立刻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父女俩闲话家常般的聊着,林家杰却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

在林家杰看来,刘祥云的话明摆着在说:我的女儿,哪怕是养女,要什么样的工作不是手到擒来,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打招呼”!

而刘玫似乎也在无声的嘲笑着他:本姑娘我有后台,躺着混吃等死就行,谁让你浪费感情,操这份心了?

第十二章 房

虽然觉得脸被打得生疼,林家杰还得陪着笑脸,解释道:“我这个人嘴笨得很,明明是想要兰姐帮忙照顾一下刘玫,没想到,居然起了反作用。”

不管别人信不信,刘玫反正是不相信这样的说辞的。

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对着林家杰甜甜的说道,“姐夫也是一片好心。我懂的。”

装傻充愣谁不会啊!

顺便学习一下,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种事情,刘玫厚着脸皮做起来,居然没有什么负罪感。

果然,脸皮厚,吃个够!

刘玫的表情可自然,可真诚了。却让林家杰干笑着,说不出话来。

刘祥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看看养女和女婿这样,刘祥云觉得可以打算打算!

毕竟,作为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睦睦最重要。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谁遇到危险也是握紧手心露出手背不是?

他的确不是很看得上林家杰的小家子气,可毕竟刘念慈才是亲生的。如果真有那么个万一的话,他也只能放弃刘玫。

可人啊!养个宠物,多相处几天也是有感情的,更别说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

那怕一开始只想着安抚下属,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刘祥云也还真对刘玫有了几分父女情。

就算为了家庭和睦要把她打发出去,刘祥云也必须得给刘玫打算打算。

单位最近有分房的打算,刘祥云作为领导,肯定是有个名额的。

他本来没打算要的,现在,也只能争一争了!

刘祥云眯了眯眼睛,晚餐比以往少吃了不少。

刘玫看在眼睛,就算身体疲乏,还是进厨房给养父做了一份曲奇饼干,送到了刘祥云的书房。

刘祥云看着那份曲奇饼,顿觉自己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心情还不错的刘祥云老爷子,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后勤部,找上兰姐,询问了一下刘玫的实习情况。

作为一个老员工,兰姐明白单位的情况:有关系的,做什么都没关系;没关系的,做什么都有关系。

刘祥云这样有身份的人,突如其来的询问一个小实习生的情况,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兰姐深深的觉得,自己拿的那十块钱格外的烫手。

整个单位,谁不知道林家杰是刘祥云老爷子的女婿。

可这个刚来的实习生刘玫,又跟刘祥云老爷子什么关系?谁更得刘祥云的欢心?

兰姐拿不准这个度,只能诚恳的告诉刘祥云,刘玫的进步很大,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他们部门都是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儿,勉强理留下刘玫,完全是浪费人才。

兰姐的话,让刘祥云老爷子嘴角上扬。

看到刘祥云老爷子的表情,兰姐就知道,自己这个马屁拍对了。

兰姐是个人精,刘祥云老爷子身边的人也不傻。

很快,人事部就发来通知,恭喜刘玫小朋友成为了正式员工。

这大概是单位实习时间最短的实习生了!

刘玫一时之间成为了单位众所瞩目的焦点。

如此一来,林家杰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

每每听到别人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讨论着刘玫,林家杰就是拳头紧握,捏得手心都能滴出水来的样子。

每每看到林家杰这幅模样,刘玫就忍不住偷着乐。

林家杰自我感觉,他和刘玫属于一山不容二虎的状态。所以,处处针对刘玫。

刘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不时的在刘祥云面前告个状。

这样一来,林家杰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就显得格外的明显,越发让刘祥云老爷子看不上。

为了家宅安宁,单位分房的名额一到手,刘祥云老爷子就找上刘玫谈话了。

对于刘祥云老爷子偏心刘念慈这事儿,刘玫早就习惯了。

既然老爷子做出了选择,刘玫只能尊重。

刘玫笑着道了谢,还贴心的告诉老爷子,家属区离单位更近,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

老爷子看着刘玫眼里没有半点怨怼的情绪,心里好过了不少,甚至主动提出陪刘玫一起看房。

刘玫当然笑着应下了。

国人大都有土地情结。没个房,没块地,总是缺少一些些安全感。刘玫也不例外。

房子在刑警大队旁边,一个独立的大门进去。不大的小院里面,一共五栋小楼。

比起二十年后的那些小区,这个院子明显局促了很多,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错的了。

刘玫的房子在三单元,五栋房子的最中间。

想想自己的邻居,大都是人民子弟兵,刘玫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王青山的形象,此刻在刘玫脑中一闪而过。

嗯!周末的时候,还得去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刘玫很快拉回了思绪,看着面前青砖黛瓦的楼梯房,一层楼六户,都是不大的房子。

看着密密麻麻的房间,刘玫嘴角抽了抽。

一栋楼三十六家邻居,老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鸡飞狗跳在不远处对她招手啊!

只是,这年头的单位分房都这个德行,刘玫也没得选不是?

刘玫小心翼翼的跟着刘祥云上了楼。

不宽的楼梯间,居然被一个个炉子,一堆堆锅碗瓢盆给占得满满当当。

看得刘祥云直皱眉头。

刘玫却释然很多。

草根出身,让她更懂民间疾苦。

值得庆幸的是,刘玫的房间在三楼最里边,正靠着围墙。围墙的那一边,正是给刘玫安全感的刑警大队。算得上闹中取静了!

老房子的结构都不怎么好。打开大门进去,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空空荡荡的房间。和房间相邻的是阳台,阳台左边上配了个厕所。

这三十多个平方,啥都没有的房子,就算是刘玫的全部资产。

至于厨房,客厅和卧室怎么分配,那需要自己想办法,动脑筋了!

刘玫算是一个外来户,楼道里面的角落就不要想了,抢不过的。

好在阳台够大,搭一个小厨房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样一来,房间的采光就只能靠房间中间的窗户了。

好在,她只有一个人,也不喜欢交际,客厅和卧室的分界线不用太明显。

只一眼,刘玫就把自己的小房子给规划好了。

擎等着拿到人生第一份工资,就想办法把房子给拾掇出来。

这样,就算刘家经历了大风大浪,她也还有一个落脚之处,不至于无家可归。

心中有了目标和希望,刘玫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第十三章 是非

当年,刘家也是滇城数得上号的。

刘祥云看到的华屋豪宅不计其数,这样小的房子,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以为,单位分房,好歹也能住个人。

没有想到,这房居然还没有他的书房大。

面对这种情况,刘祥云老爷子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子愧疚感来。

“这房子,也太小了点吧!”刘祥云的声音有些不满。

他老人家习惯了大房子,没有想过,年仅二十岁,就成为了有房一族,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以,就算那一套房子小得可怜,刘玫还是觉得很满足。

最让刘玫满意的,是集资房紧邻刑警大队,安全系数和品质都还算有保障。

刘玫抿嘴笑了笑,“父亲不用太介意,大家都是这样的。我好歹只有一个人,别的可是住一大家子呢!”

刘祥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再也没有展开过。

这板着脸的模样,直到和刘玫一起去房管局才有所缓解。

刘玫看着自己的名字落在房产证上,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刘祥云也忍俊不禁。

“一个宿舍楼里的小房子,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刘玫呵呵一笑,“这可是完全属于我的第一样贵重物品,意义不一样的。”

刘祥云摇摇头,没有告诉这个傻丫头,他书房里面任何一个东西拿出去,都能换这么一套房子。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

不过,也是因为这丫头傻,才让人放心啊!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和外面那起子狼子野心的,还是不一样。

刘祥云老怀大慰,大手一挥,刘玫担心了很久的装修问题,刘祥云老爷子也一力承担了下来。

刘玫也没有客气,笑着道了谢。

刘玫自认是个合格的刘家养女,当得起刘家二小姐的名号。

她做不到一边享受着刘家二小姐带来的好处,一边忙着和刘家撇清关系。就只能顶着众人的目光,做她尴尬的刘家二小姐。

反正,多的都接受了,何必在这种小事儿上面矫情。

反正,以上一辈子的经验来说,她以后一定回报刘家的时候。

刘祥云老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早上给刘玫办好了房产证的事儿,承诺了装修,下午就有人找上刘玫。

这个人还不是外人,正是后勤部的水电工师傅。

刘玫自己就是学美术的,虽然不是学的室内设计,可画个装修草图还是难不倒她。

简单的给师傅说了一下,师傅就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刘玫把房子钥匙交给师傅,看了看自己一手的铅笔灰,准备去卫生间旁边的洗手台洗个手。

卫生间绝对是一个传播八卦的是非之地。

刘玫不过是洗个手的功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话里话外,一个意思:她在后勤部干了五年,家里整整五口人,居然都没有分上房。一个小姑娘,才上班两三天就转正,几天就分房,谁知道这房怎么分下来的呢!

炎炎烈日之下,刘玫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冷。

脑补她小三上位什么的她管不了。可你脑补完了,说出来就不对了!

刘玫摸了摸自己只能算清秀的脸,想想刘家神龛上挂的刘念慈妈妈高贵美艳的遗照,不知道该感慨大家太看得起她,还是该感慨大家对刘祥云老爷子审美有什么误会!

在很多人眼里,她们看到的才是真相。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不解释就是默认。

刘玫本不打算计较,谁知道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别这么说,人家小姑娘也挺勤快。”

兰姐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那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八度。

“她勤快一天,就有领导来关怀。老娘勤快的时候,谁TM看到了?

勤快就能转正?

老娘咋就没有遇到这种好事儿呢!”

兰姐又低声说了句什么,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更难听了!

刘玫眯了眯眼睛,冷不丁的推开卫生间的门,聊得正热闹的卫生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后勤部不大,拢共才五个人,除了水电工师傅和当事人刘玫,剩下三个人,居然都在。

看到刘玫进来,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小姑娘立刻找了借口溜走了。兰姐干笑两声,跟刘玫打了声招呼,也跑了。只剩下刘玫跟赵大姐站在卫生间大眼瞪小眼。

面对刘玫,赵大姐一点说坏话被抓到的羞愧感都没有,反而带着一股子鄙夷和不屑。

刘玫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刘玫还没有琢磨过来,赵大姐就开口说话了。

“不就是仗着老子是刘老爷子的战友,就一天到晚没事儿找事儿。

人家刘老爷子仁慈,看着老战友的面上照顾一下,还以为能关照一辈子?

真当自己是瓣大头蒜,能一步登天了!”

这话一出,刘玫就知道,兰姐刚才小声嘀咕了什么。

当然,谣言的起源地,刘玫也很清楚。

不就是她的好姐夫--林家杰的手笔嘛!

假话不全说,真话不说全,让人跟着他的思路走,引导别人往他想要的方向去想。

这样的一手本事,用来对付她这样一个职场菜鸟,林家杰真是看得起她。

刘玫嘴角向上勾了勾,冷笑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找事儿。

当然,事儿找上我,我也从来没有怕过。

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找上级领导反应。

私底下嘀嘀咕咕,背后说人,只会让人觉得你……没有家教!

至于老爷子为什么关照我,又能关照多久……那都是我的事儿。

关你屁事!”

刘玫撂下话,潇洒的转身离开。

她深深的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能用两句话来回答: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此刻,用在某些人身上,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转弯的时候,刘玫瞥到墙根处那一角军绿色,忍不住挑了挑眉。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办公室只有唐玲一个人,心下更是了然。

赵大姐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

不过,遇到赵大姐这样的猪队友,兰姐想必也不怎么好过。

就不知道林家杰给了兰姐什么好处,值不值得兰姐这么上蹿下跳?

刘玫随手拿起一份报纸,不紧不慢的翻阅着,擎等着上面的领导来找她谈话。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的房子来路正,手续合法,刘玫还真没有在怕的!

第十四章 关你屁事

唐玲看着刘玫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

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和别人嘴里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只是,后勤部也是论资排辈的地方,她不过是个新来的,可没有发言权。

沉默是金!

唐玲默念着四字咒语,眼观鼻,鼻观心,收敛自己的好奇心,把自己伪装成泥塑菩萨的模样。

唐玲作壁上观的立场坚定,刘玫也乐于成全。

两个人坐在后勤处两端,相安无事,那也挺好!

出乎刘玫预料的是,直到她把那份报纸翻完,赵大姐和兰姐都还是没有回来。

看来,赵大姐告状这事儿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么!

刘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慢条斯理的叠好报纸,拿起自己的饭盒。

刚刚打开办公室大门,就听到铃声响起。不早不晚刚刚好,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虽然单位的午餐不咋地,但免费的午餐,不应该太过挑剔。

刘玫很懂得珍惜和感恩!

一如刘祥云老爷子给她的,那怕会给她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同样表示感谢。

刘玫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一边密切的关注着食堂门口。

赵大姐和兰姐的饭盒一直是后勤部最大的,尤其是赵大姐,一天到晚只吃两餐--午餐和晚餐。

说是吃多了浪费!

午饭铃就是他们俩的冲锋号,讨论午饭就是她们俩一天到晚最主要的议题。

以他们俩的尿性,绝逼不可能错过午餐。

到时候,只凭他们俩的脸色,准确的来说,是赵大姐的脸色,刘玫就能知道结果了。

出乎刘玫预料的是,等她慢条斯理的把午饭吃得一干二净,炊事班都已经准备吃饭了,刘玫都没有等到目标人物的出现。

最后,刘玫不得不遗憾的收起饭盒,去洗手台那边洗饭盒。

食堂的饭菜寡淡,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压根用不着费心考虑怎么去油。

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流冲刷两遍,带走了食物残渣,碗筷立刻变得清洁溜溜。

刘玫转身拿饭盒的时候,就看到赵大姐蔫头耷脑的朝着食堂走去。

与她并肩而行的兰姐,此刻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刘玫抿嘴一笑,低头洗着自己的饭盒,看着干干净净的饭盒,刘玫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午饭过后,是短暂的午休时间。刘玫不紧不慢的放好自己的饭盒,拉上薄被,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赵大姐和兰姐好不容易从炊事班虎口夺食,吃完午饭回来,看到呼呼大睡的刘玫,表情有些复杂。

尤其是兰姐,那表情更是跟个万花筒似的,一会儿一变。

她自诩后勤部最会察言观色的所在,此刻却有一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感觉。

究其根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玫太低调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刘玫居然是烈属子女,她父亲不仅跟刘祥云老爷子是战友,还是他们处长的老班长。

他们父亲对刘祥云老爷子还有救命之恩,更是收了刘玫做养女。

单位难得分一次房,刘祥云老爷子亲闺女,亲女婿都没给,反而给了这么一个孤女。

怪不得刘玫敢跟赵大姐呛声呢!

合着,早就计划好傍着刘祥云老爷子这棵大树一辈子了。

不过,人家投胎投得好,有死鬼老爹前人栽树,他们再怎么眼馋,那也是没法的事儿,还不是只得认了。

不得不说,用亲爹的命去换别人的关照,这种想法自私又恶毒!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过着不好吗?非得指望着别人。

要是刘玫知道,睡着了也得气醒。

她顺风顺水的读书,按部就班的等着分配,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谁TM稀罕这种跟个白眼狼斗智斗勇的生活了?

谁爱要谁拿去!

反正,她不稀罕。

误导她们的是林家杰,想歪的是他们自己,她就低调一点,关他什么事?

偏偏,有人就是想不通。

这一天,赵大姐和兰姐放下了他们最关心的午饭,开始凑在一起,嘀咕起了刘玫。

唐玲竖起耳朵听了几句,看着刘玫的眼神就变了,越发躲刘玫躲得厉害。

刘玫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虽然她不如人民币讨喜,可被这样全面孤立,也还是第一次。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玩儿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刘玫也是很无奈了!

好在后勤部的事儿不多,刘玫把自己的分内事坐好,泡壶茶喝着,看看报纸,这一天也就过了。

这年头,不管上班上学,都只休星期天。

刘玫好不容易盼到休息日,才不会在这当头生闲气呢!

刘玫气定神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办公室陷入了迷之尴尬,直到水电工师傅朱师傅回来,才打破了这种氛围。

朱师傅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领着水电工的工资,却是整个单位最忙的,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哪儿顶岗的那种老好人。

他一进门,就开始咋呼。

“小刘,你那个房子,我看好了。

阳台上用青砖水泥做个水缸,上面盖块水泥板做案台,旁边糊个蜂窝煤炉子就能做饭。

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家,一大家子人也够使。

木工活我可帮不上忙,碗柜,衣柜,床,桌子什么的,你还得另外找人。

汽车班唐师傅家兄弟就是干这个的,手艺还凑合,你要不去试试?”

刘玫赶紧拿起茶叶和水壶给朱师傅也泡了杯茶,笑着说道:“朱师傅,你看我也刚来,啥都不熟。

要不,你带我去认认门?”

朱师傅这个大老粗本来想要说点什么,看了看办公室壁垒分明的两拨人,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他笑着对刘玫说了个好。

然后,喝了两口茶,把气给喘匀了。这才带着刘玫,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司机是单位最特殊的存在。

因为跟领导近,知道的事儿多,不是领导胜似领导。

不过,唐师傅和朱师傅是一起抽烟喝酒的老伙计,远远的看到朱师傅过来,就笑着迎了上去。

看到他带着个小姑娘过来,唐师傅的眼睛就眯了眯。

第十五章 错估

朱师傅不但是个老大粗,还是个急性人。

压根没注意到唐师傅的表情,拉着唐师傅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刘玫装修房子需要一个木工的事儿,就摆在了唐师傅面前。

这一次分房的事儿,唐师傅知道得比后勤部更清楚几分。

房子一共就那么点,都给了工龄长,资历老,职位高和急需用房的。

刘玫年龄摆在那儿,那一个条件都凑不上。

唐师傅脑子一转,就想起一件事儿来。

刘祥云老爷子本来都已经放弃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找上他们处长,说是孩子大了,家里住不下。

朱师傅刚才说,这孩子叫什么来着?

刘玫?

好像是这个名!

可林家杰家的不是叫刘念慈吗?

唐师傅心存疑惑,可面上一点都不显,笑着应了下来,说是回头就让他兄弟到后勤部来找刘玫。

刘玫知情识趣的道了谢,转身离开。

唐师傅看到刘玫走远,估摸着听不到,这才拉着朱师傅的手,小声说道:“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历么?”

朱师傅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听说,和刘祥云老爷子有点关系?

我看着人小姑娘老老实实的,应该不至于。

刚进来就被兰姐指使过来,指使过去。真有关系,还会这样?

今天更过分,还孤立人家小姑娘。

看着都不落忍!”

听着朱师傅这话,唐师傅差一点被口水给呛个半死。

要不是接触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唐师傅真会怀疑这丫的装傻呢!

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难道就是这样的?

唐师傅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啊!同情心省着点用吧!哪个小姑娘可不简单。”

朱师傅眉头一皱,“第一次见人小姑娘,你怎么也......”

唐师傅赶紧伸手打断了朱师傅的话,“房子的事儿,不是你亲眼所见吗?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能拿到单位分房?这个小姑娘可不需要你同情。”

朱师傅不敢置信的看向唐师傅,突然有些明白办公室那群女人排挤人小姑娘的原因。

大家都不是富裕的人,都指着单位分房呢!

眼看着资历不如自己的人都有了房,心里那滋味......

唐师傅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姑娘和刘老爷子肯定有关系。

只是这关系也有很多种!

人家小姑娘低调,咱们也别乱猜。

静观其变就行,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朱师傅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唐师傅摇摇头,拉着朱师傅回了家。

他家就在单位不远处,一个四合院,住着一大家子人,上至八十多的老祖宗,下到侄子才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

热闹不假,事儿也不少。

好在家里主要靠着唐师傅过活,也没人敢在唐师傅面前闹事儿。

“老三,在家吗?”

唐老三赶紧的从家里的木工房里面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着说道:“大哥,你找我?”

唐师傅矜持的点了点头,“后勤部的一个姑娘,刚分了房,想要订一批家具。你朱哥给人介绍了你,赶明儿,请你朱哥吃个饭,谢谢人家。”

唐三赶紧的给朱师傅道了谢,换了件干净衣服就往刘玫办公室赶。

有朱师傅牵线搭桥,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很快就谈妥了所有的家具事宜。

虽然,刘祥云老爷子承诺了装修的钱由他出,可刘玫觉得自己应该学着怎么独立过日子。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从桌凳,到书桌,再到床、衣柜和橱柜,全实木高级定制,算下来也就大半个月的工资,刘玫表示很满意。

只是,刘玫总觉得朱师傅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对于朱师傅这个单位公认的老好人,刘玫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送走了唐三,面对着欲言又止的朱师傅,刘玫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朱师傅,是装修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吗?”

朱师傅摇了摇头,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玫心里顿时有几分了然,却不想给人提供茶余饭后的八卦,笑着说道:“我刚到后勤部,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朱师傅直说就是了!”

刘玫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吗?

好像也没有!

就跟老唐说的,人家只不过有个靠山也很低调而已。

朱师傅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摇了摇头,快步走了。

看着朱师傅的背影,刘玫叹了一口气。

职业生涯的第一站,好像并不那么顺利呢!

刘玫防火防盗防朱师傅,顺便防了一下兰姐和林家杰,却没有想过防赵大姐。

毕竟,智商不在一个层面上,刘玫还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可就是刘玫没有放在眼里的赵大姐,却成为了刘玫防不胜防的狠角色。

仅仅一个不上班的周末,赵大姐就把方处长给她说的那些话给传播了出去,一点都不藏私的那种。

周一一上班,大家的口头禅就从“吃了没?”变成了“听说了吗?”,整个单位上上下下都关切着刘玫的八卦。

刘玫一进单位就被当成了大熊猫,门可罗雀的后勤部门口,一个小时不到,就来了五拨人。

刘玫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周末探望王青山才培养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知道她身世的,在放假之前,绝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这些人,都不是嘴碎的人。

现如今,单位里不知道她身世的人,绝对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且,刘玫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被人科普,进而迸发出参观她的热情。

想到这儿,刘玫总是笑得跟月牙似的眼睛,仿佛淬了寒星,眯出了危险的味道。

眼刀子仿佛能认路似的,朝着办公室对面射去。

唐玲还是那副胆小的鹌鹑状,兰姐也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有赵大姐,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

刘玫心里就有了几分了然。

感情,自己低估了这位猪队友的战斗力啊!

碎嘴起来,绝对不是渣五,而是一万点暴击伤害啊!

那个故事怎么说来着?

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丢了一个国家。

刘玫此刻就觉得,自己因为错估了一个对手而输得一塌糊涂。

第十六章 第一步

刘玫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如果她眼里的寒光能够化作有型的箭矢,赵大姐早就跟个刺猬似的了,就算华佗在世,只怕也救不了的那种。

刘玫正在气头上,偏偏赵大姐还死鸭子嘴硬的胡咧咧,“不就是个孤女,没人要的玩意儿。别人假惺惺的叫你一声二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刘家二小姐了?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这句话,对于刘玫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怕她一直告诉自己,狗咬了你一口,你也不能放下身段咬回去。可遇到有些狗,还是忍不住会举起打狗棒的。

刘玫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昂首挺胸,下巴微微抬起,只一个睥睨的眼神,就在气势上胜了三分。

她挑起柳眉,冷笑道:“这年头,叫着小姐少爷的,怕不是想要陷害我吧!

我可从来没这么自我标榜过哦!

倒是你,一边叫我刘二小姐,一边说我没人要,不嫌讽刺吗?

我配不配当刘家的女儿,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我配不上,也轮不上你不是?”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刘玫一席话,一个脏字都不带,却把人给踩到了泥里,还顺便踩了两脚似的。

和指着赵大姐的鼻子尖说:“姑娘我姓不姓刘,关你屁事!那房子就算不分给我,也没你什么事儿!”没有什么差别。

简直半点亏都不吃。

原本担心刘玫吃亏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刘祥云,听到刘玫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闺女有这么毒舌的一面。

刘祥云身后的方处长,跟着刘祥云,也把这番对话听得真真的。

此刻,他站在刘祥云身后,肩头不停的耸动着,憋笑憋得可难受了。

这个小姑娘,不愧是他们老班长的闺女,跟他们家老班长一样一样的。

平时端着一张与世无争的佛系嘴脸,可真要把他给逼急了,嘴巴就跟淬了毒似的,专挑人家伤口上撒盐,三句话就能把人给呛死。

方处长现在不担心自己世侄女,只担心赵大姐的心脏受不受得了!

别把人给气死了,这就不好收场了!

刘祥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踢开了后勤部的大门,皱着眉头把刘玫给领了出去。

刘玫虽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可在单位吵架,被领导逮个正着,被刘祥云单独领出去,刘玫还是难得的心生忐忑。

刘祥云没有对此事发生任何意见,只是询问了几句装修的事儿,就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刘祥云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们刘家人,不惹事儿,却也不怕事儿。”

刘玫看着刘祥云不紧不慢离开的步伐,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是,被表扬了吗?

吵架被表扬?

刘玫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是刘祥云对她独有的纵容。

上辈子,要不是她出了那场车祸,需要人照顾。

要不是刘念慈的突然病逝,刘莹莹年纪尚小,需要人照顾。

要不是林家杰在刘祥云眼里尚且还算可靠。

刘祥云何尝舍得她下嫁林家杰?

即便她不良于行,即便刘莹莹需要照顾,刘祥云也是在征得她同意后,才张罗的这场婚事。

只是,这种纵容,到底比不上对刘念慈的亲昵。

只是,在面对她和刘念慈时,父亲永远选的是刘念慈而已。

刘玫摇摇头,把那些回忆沉淀在心底。

第一次感激起刘祥云放弃她而选择林家杰的决定。

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真是一件太重要不过的事情。

尤其再一次遇到林家杰,见识过他变本加厉的龌龊,以及养父偏心眼的关怀之后。

她是真的不想再将就,只想立刻搬出去。

刘玫在单位操场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平复了,这才抬头挺胸的走回后勤部。

不仔细看,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眼眶那一点点红。

刘玫一进门,还在热切讨论着的赵大姐和兰姐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用膝盖也能想到,两个女人的话题中心,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其他的了。

刘玫心平气和的打开报纸,慢条斯理的看着,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兴风作浪的某些人。

只有看到朱师傅的时候,刘玫脸上才扬起一抹微笑。

热切期盼着搬出去的刘玫,一看到朱师傅,就跟看到亲人似的,放下报纸就迎了上去。

主要议题只有一个--装修进度。

这个年代,住房条件大都有限。单位分的楼梯房水泥地,比起平房泥地已经好很多了。

很多人也都是简单弄一下,就急匆匆的入住。

刘玫也不想太出挑,按照大众标准简单弄一下就行。

因为刘玫的要求比较简单,一个周末的时间,朱师傅已经把厨卫和水电弄得七七八八了。

倒是木工那边,因为材料的原因,还得再等大半个月。

主要是油漆的味儿,有点重。

想到还要在刘家住大半个月,刘玫的心情就低落得不行。

不过,这种情绪必须藏好,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赵大姐之流,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呢!

既然人家工作都做了,刘玫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有所表示才行。

只是,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还真是没什么家底。

刘玫小声的和朱师傅商量起来,“朱师傅,我刚刚毕业,手里也没有什么闲钱,能不能等我发工资的时候,再结算?”

他最近忙着给刘玫装修,还不知道最近的这个八卦。看着刘玫那紧张的笑脸,朱师傅赶紧摆了摆手,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再说了,材料什么都是准备好了的。我的工钱也不值当什么,你什么时候方便,看着给就行。”

朱师傅的话,明显让刘玫松了一口气。

既然决定为自己而活,离开刘家这个牢笼,那就必须做到经济和精神的双重独立。

工作也是养父安排的,房子用的也是养父的名额,刘玫已经觉得人情债够多的了。

作为一个毕业工作的人,还回去伸手找养父要钱的话,刘玫会忍不住鄙夷自己。

第十七章 和事佬

刘玫的声音虽然不大,朱师傅的声音却不小,只略一听,就知道两人谈论的是什么。

这年头,谁都不富裕,借钱什么的也寻常。

再说了,刘玫不过是晚给几天,不值当什么。

既然这是刘玫和朱师傅之间的私事儿,朱师傅也答应了,就轮不到别人插嘴。

偏偏,有人就是要来找存在感。

“刘二小姐也会没有闲钱?这真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够我笑一年的。”赵大姐阴阳怪气的说着。

似乎,这样酸不溜丢的说两句,就能扳回一局。

刘玫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对朱师傅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快速的转身,对着赵大姐冷笑道:“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称呼,都不过是封建残留思想作祟,谁要谁拿去!

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员,我自食其力,不向长辈伸手,我光荣。

怎么,赵大姐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养父说过,刘家人不找事儿,也不怕事。

刘玫深以为然。

有些人,欺善怕恶。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收敛。

这不,大帽子一带,不就做了缩头乌龟?

刘玫看着蔫了吧唧的赵大姐,冷笑一声。

朱师傅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抽空去装修了个房子,就错过了一个这么大的八卦!

赵大姐说刘玫是刘二小姐,刘玫居然没有反驳?

也就是说,刘玫默认了!

整个单位,姓刘的,只有一个闺女的,也就刘祥云老爷子了。

换句话说,刘玫和刘祥云老爷子是父女关系?

朱师傅像是突然之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回过味来。

一时间,所有想不通的环节,此刻都被捋顺了。

他没看错人,小姑娘不但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而且,人家还是真低调着的!

可老唐也没有说错,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后台硬着呢!

只是,县官不如现管。

赵大姐和兰姐几十年的交情,早就自成一个圈子,比刘玫先来的唐玲还得缩着脖子做人呢,刘玫还是太冲动了。

他以前不说不管,现在知道刘玫和刘祥云老爷子这一层,却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朱师傅拍了拍刘玫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刘玫,你消消气。

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还得一起工作呢!

别把玩笑话太当真!

赵大姐没什么坏心思,就是那嘴没个分寸。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连消带打的一番话,明显的两头递梯子。

刘玫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朱师傅。

这个全单位公认的老实人,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老实,挺会打圆场,左右逢源的么。

这年头,很多人一个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朱师傅那句“以后还得一起工作”的确是很强大的,不得不退步的理由。

刘玫心里虽然还是不乐意,但脸也不至于板得跟马脸似的了。

看到刘玫脸色缓和了一些,人精兰姐也赶紧跳出来当和事佬。

“朱师傅说得是,你赵大姐就长了一张没把门的嘴,心倒是不坏的,时间一久你就明白了。

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有什么事情,关上门好好说,说开了就好嘛!

我当中人,让你赵大姐给刘玫陪个不是,这事就放下了,成不?”

刘玫抿了抿嘴,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兰姐一看有希望,压着赵大姐给刘玫鞠了个躬,说了个对不起。

刘玫一句“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在嘴边转了一下,拐了个弯,变成了“以后谁要是敢再提刘二小姐四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兰姐和赵大姐对视一眼,仿佛抓到了什么!

唐玲深深的看了一眼刘玫,却又在刘玫看她的时候,赶紧的低下头,回到了一贯的鹌鹑似的,小透明的模样。

老好人朱师傅仿佛没有感觉到这种气氛的怪异似的,大掌一拍,笑呵呵的说道:“这样就对了嘛!话一说开,大家都还是好同事!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提啊!”

刘玫笑了笑,没有接话,笑着给朱师傅泡了一杯茶,扭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朱师傅看了看刘玫的背影,摇了摇头。

年轻人,就是气性高。

他年轻的时候,也想着功成名就来着,谁知道进了后勤部,磨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后勤部啊!就像以前皇帝老儿的冷宫,进来容易,出来难啊!

在后勤部,做好了是你应该的,做不好就都是你后勤部的工作没有跟上。

那怕你上面有刘祥云老爷子罩着,待在后勤部,想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也不过是白日做梦。

等这些个小姑娘待久了,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也就看淡了。

等刘玫忙完手里的事儿,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剩翻报纸和喝茶的声音。

这无比的和谐的声音,却让刘玫觉得无比的压抑。

真想不通,自己以前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难道是“见多识广”的后遗症?

刘玫深吸一口气,抽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开始画起画来。

后勤部办公室里面,除了翻报纸和喝茶的声音,还增添了笔和纸接触的沙沙声。

刘玫心静了,赵大姐和兰姐的心,却静不下了!

两个人不止一次的打量着刘玫,只是刘玫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甚至是时间的流逝。

直到午饭铃响起,才把刘玫从画中唤醒。

刘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跃然纸上,浓眉大眼高鼻梁,才刚出生,却已经能够看出雏形,日后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朱师傅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你们家小侄女?长得怪好看的!”

刘玫“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把画纸卷吧卷吧,放进了抽屉。

人,果然是感情的动物!

养了这丫头二十多年,跟亲母女也差不了多少。这突然要她放下,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小丫头有父有母,还有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外公,还轮不到她这个便宜小姨。

她啊!还是想想怎么活出自己吧!

第十八章 如果

大锅饭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配上赵大姐和兰姐叽叽喳喳的声音,四溅的唾沫星子,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刘玫就觉得越发的难以下咽。

勉强把午饭当做任务似的吃完,刘玫逃似的离开了食堂。

游魂似的洗了饭盒,刘玫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办公室。

至于午睡,也和没睡差不离。

那些噩梦似的过往,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播放,让刘玫在三伏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单位待着难受,也不想在家里看到某人的嘴脸,单位分房又还有大半个月的装修期,刘玫一时间没了去处。

鬼使神差的,她来到了医院。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了王青山的病房门口。

刘玫看了看空空荡荡的两只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包,抿了抿嘴,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一转身,就看到马医生,和他脸上饱含深意的笑。

“小姑娘,又来看我们王团长啊!”

刘玫一时间陷入了进退维谷,两难境地。

她干笑了两声,还没有开口,身后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决定,已经被迫做好了!

刘玫对着王青山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王团长好!”

王青山挑了挑眉,后退一步,对着刘玫点了点头,“都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吧!”

马医生对着王青山笑了笑,眼光扫过刘玫,颇有点邀功的味道。

王青山对他翻了个白眼,坐到病床上,配合着这货突如其来的检查。

他和这个小姑娘根本不是老马想的那样。

说句不好听的。

要是他结婚早,说不定闺女都能有人家那么大了。

他们俩不是一路人,小姑娘那模样,一看就是有糟心事儿找不到地方说,来找他当树洞的。

也就老马这人,整天想那些没用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好不容易送走了挤眉弄眼的老马,王青山一边算计着什么时候再给他一个教训,一边指着自己的柜子,对着刘玫说道:“水果茶叶都在那里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别指望我一个病人。”

王青山的话有点不客气,却让刘玫自在了不少。

她听从指示,乖巧的打开了柜门,然后愣住了。

满满一柜子的东西,胡乱的塞在一起,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刘玫嘴角抽了抽,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又把不能放得太久的水果清点出来,洗干净放在王青山的床头柜上。

忙完这一切,刘玫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丁点探病的样子,心安理得的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王青山抓了一串葡萄,有一颗没一颗的往嘴里丢,擎等着刘玫开口。

在王青山鼓励的目光下,刘玫怏怏的开了口。

“我八岁的时候,生父战死沙场。

我生母是个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女子,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担不起一个家庭的重担,跟着一个路过的商人走了。

我养父知道这件事情后,主动提出收养了我。

我便成了别人嘴里的二小姐。

养父虽然从来没有亏待我,可每每遇到什么事情,养父总是站在姐姐那边多一些。

人心总是偏的。姐姐是养父亲闺女,他偏心姐姐,我也就认了。

可一样都是外人,明明是姐夫针对我,为什么养父也站在姐夫那一边。”

这样的抱怨,在王青山看来,颇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在王青山眼里,除死无大事。

不过,这种话他真要说出来,小姑娘绝对会哭给他看。

为了病房里面不至于水漫金山,王青山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刘玫两句。

“牙齿和舌头亲密着呢,不还有牙齿咬着舌头的时候。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你别太在意那么多!”

这话,王青山自己都不相信的。

可还是很不要脸的拿来安慰别人。

没办法,他的词库有点小,找不到其他的话,只能拿别人安慰他的话来安慰眼前的小姑娘。

王青山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刘玫差一点跳了起来。

“谁跟他一家人了!他姓他的林,我姓我的刘,要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我连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这,不是小姨子对姐夫应该有的情绪吧!

哪怕,养父偏心姐夫,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王青山挑了挑眉,“这话怎么么说?”

王青山看似随意的问题,却让刘玫一愣。

上辈子的那些事儿,说出来肯定不现实。

林家杰背后针对她的那些事儿,她又没有什么证据。

刘玫抿了抿嘴,嘟囔了一句,“我怀疑我姐夫外面有人了!”

刘玫的话,听着有几分孩子赌气的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王青山居然相信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头,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有个战友退伍在家等分配,最擅长收集情报......”

刘玫惊喜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我没钱!”

像是害怕王青山不相信似的,刘玫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才毕业,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有到手呢!我养父用自己的名额给我要了一套单位分房,正装修。我是真的没什么钱。”

王青山看着刘玫着急那样,低低的笑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那小子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先忙着,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他就行!”

刘玫却没有王青山那样的轻松。

她有胆子欠着朱师傅,是确定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能够还得起。

林家杰那边,需要的不是偶尔看上一眼,盯住一次,而是长期的一件事儿。

以她多年来请包打听先生的经验来说,王青山介绍的这位,她可不一定能请得起。

看着刘玫束手束脚的样子,王青山裂开嘴笑了。

“你不是胆子挺大的,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怂了?”

刘玫耸了耸肩,坦然的说道:“钱壮怂人胆。没钱没办法!”

把没钱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看着小姑娘那赖皮样,王青山忍不住想,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一定捧在手心上,那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一个单身汉,这少做这种白日梦的好!

第十九章 汽锅鸡

王青山的提议,刘玫心动却拒绝了;而王青山的心意,刘玫却是领会了。

嬉皮笑脸的说着,等她存够钱再找他的话。

刘玫还真就开始想起了赚钱的办法!

单靠后勤部那点死工资,显然是不够的。

而这个时代,做生意显然也不太现实。

刘玫拂过那副她给刘莹莹画的肖像画,想起寝室里面,和夏梦并肩而立的主席像。

刘玫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不管什么时候,主席像都不犯忌讳。

而且,以物易物,以物抵工,好像更受大家的欢迎?

庸俗,但有效。

不是吗?

刘玫先画了一幅刘莹莹的油画,框裱起来,当做刘莹莹的满月礼,递给了刘念慈。

人穷,志不短。

反正,刘玫觉得自己的画,挺值钱。

比起林家杰那个银镯子,更有几分情谊在里面。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懂欣赏罢了!

刘玫也不甚介意。

如果大家的审美都是主席像,为了生活,她就主攻主席像好了。

反正,牛鬼蛇神也管不了主席像的诞生,不是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刘玫都在画着主席像。

作为专业的美专生,刘玫只需要稍加练习,就能把自己想要画的东西做到极致,然后量产出来。

画画是最简单的,困难的是怎么把这些玩意儿给卖出去。

让刘玫没有想到的是,还是刘祥云老爷子给她打开的销路。

这位老爷子一点都没有藏拙的意思。

直接把刘玫放在书房的主席像当做伴手礼,随意的送给了别人。

生日送,婚礼送,满月宴送......

仿佛刘家除了主席像,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似的。

不过,这年头,送这种礼物也不算失礼。

谁让大家都崇拜着那位,如痴如醉着呢!

在大家了解到这都是刘玫的作品以后,找上刘玫求画像回去供着的,越来越多。

完全出乎了刘玫的预料。

当然,大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

大家给刘玫的东西,也都五花八门。

什么头绳,什么水果糖,什么水果蔬菜......

刘玫也渐渐学会了“看人下菜碟”,给什么样的东西,画什么尺寸的画像。

不仅如此,素描、水粉、水彩和油画之间的价值差别,也都大着呢!

作为一个集团的前CEO,刘玫可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她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随着刘玫哪儿的东西越来越多,刘玫家就成了大家眼里的百宝箱,想要点什么没有的东西,也都会找上刘玫交换。

刘玫家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的杂货铺。

只不过,是以物易物形式的杂货铺。

凭借着这份副业,刘玫很快在家属区站稳了脚跟。

哪怕,她实际上还没有完全的住进去。

对于这种变化,刘玫欣然接受着。

想要过点富裕的生活,不辛苦点怎么行?

不过,也会有一点小小的烦恼。

毕竟,那里都少不了奇葩。

爱占便宜的邻居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刘玫也不是任人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话虽不多,句句要命。

简单过了两三招,知道赵大姐都在他手底折戟沉沙以后,大都收敛了不少。

等到刘玫领到第一笔工资,把欠朱师傅和唐三的工钱结清,住了进来,日子过得倒比在刘家更惬意几分。

照理说,搬家总得吃个温居饭,燎个锅底。

可做好了一桌子菜,刘玫思来想去,都没能找到能亲密到陪她愉快庆祝的人。

自己的心意和别人的心意同样重要。

这种幸福,勉强不来。

刘玫想了想,干脆全都装进饭盒,拎到医院,找自己的“救命恩人”去了。

王青山的病房就跟刘玫已经熟悉得像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轻敲了两下房门,听到王青山厚重的那一声“请进”,刘玫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只一眼,就让刘玫愣在当场。

病房里,除了王青山,还有一位刘玫的老熟人。

当然,是上一辈子的老熟人。

这一辈子,她们应该第一次见面。

刘玫愣神的时候,对面的包某人也愣了。

他扭头看向王青山,一脸的悲痛。

“作为众所周知的包打听,我居然信了你的鬼话,质疑了老马!我信了你个邪!”

面对气得跳脚的包某人,王青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对刘玫招了招手,笑道:“有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

刘玫艰难的迈开步子,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慢条斯理的打开,一股子汽锅鸡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这小姑娘,不诚实啊!

这位叫做包二飞,外号包打听。就是上次我打算给你介绍的那位。

这位的身价,也就一只鸡而已。”

包某人此刻正对着那只汽锅鸡流口水呢!

听到王青山提起自己的大名,赶紧配合的点头,“吃得起鸡的,都不是穷人。给我一只鸡,我就能给你白干一个月的活。”

刘玫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包二飞点头如捣蒜。

刘玫就笑了。

她把汽锅鸡往包二飞面前一推,笑道:“这是订金。”

包二飞倒抽一口冷气,看了看王青山,一脸的惊恐。

“王青山,你丫的又坑我!”

王青山拿过另外一个饭盒,默默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回锅肉,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当受骗,自觉自愿!”

包二飞舔着脸看着他,“就算我自愿入坑,你也得给我说说,我把自己买了个什么价钱吧!”

王青山瞥了一眼刘玫,吐出两个字,“捉奸!”

包二飞看了看王青山,又看了看刘玫,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吧!”

王青山一看包二飞那表情,就知道他猜错了,却坏心眼的不解释。

反倒是刘玫,被包二飞看得格外尴尬,不好意思的拉着包二飞解释起来。

听说,是跟踪刘玫的姐夫,包二飞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对王青山的坏心眼,包二飞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就是抢了一份汽锅鸡,至于吗?

抱着自己的鸡汤,包二飞应下了自己专业一来的第一份工作。

嗯!捉奸!

当然,也不仅仅是捉奸那么简单!

第20章 三观碎

既然这个小姑娘出现在王青山的病房里,不管两个人以后是什么关系,包二飞觉得,自己都该给王青山把把关。

所以,这活不给他钱,他也得接。

还不如吃小姑娘两只鸡呢!

包二飞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包裹了他那颗吃货的心。

不过,没人揭穿他的小心思。

王青山不会,自认为占了便宜的刘玫,就更不会了。

就在王青山的牵线搭桥下,刘玫提前好多年认识了包二飞,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急切得到的消息。

关于林家杰,关于刘家。

那些刘玫上一辈子不知道的,全都铺陈在了刘玫面前。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一个病房里,两个男人抢食着刘玫精心准备的温居饭,却毫不知情。

这让刘玫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真诚而温暖的笑容,打打闹闹,毫不设防的相处,和这样的人,吃这样一顿饭,才是她渴望的温居饭。

这一趟,她好像来得特别值得。

就算晚饭被别人吃光,刘玫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包二飞不愧是被称做滇城包打听的存在,不管是速度还是效率,那都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刘玫这定金刚付完,包二飞就行动了起来,不过一宿的时间,刘家上上下下明面上的事情,就被包二飞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刘祥云,滇城刘家二房庶子,也就是小娘养的儿子,天赋异禀,被正妻嫡子所忌惮,二十岁尚未娶妻,却在刘老爷出门的时候,独自外出,被抓了壮丁。

唐唐刘家公子,被抓壮丁什么的,完全成为了滇城的笑话。

可刘老爷就俩儿子,小儿子被抓壮丁,生死未卜,他也不敢拿大儿子怎么样。

为了息事宁人,刘老爷把一大笔钱给了前来闹事儿的刘祥云外家,刘家的资金周转就有些困难,渐渐的衰败了下来。

出乎预料的,刘祥云凭借自己常年被正房磋磨的好身板,以及还不错的脑袋瓜子,居然混出了一点名堂。

后来,更是带领部下弃暗投明,成为了八路军的一员。

刘祥云爬雪山,过草地,什么苦都吃过,立下的功勋也不少。

建国以后,转业回滇城,更是身居要职,好好的光宗耀祖了一把,把刘老爷子的正妻嫡子踩在了脚下。

刘祥云经常挂在嘴边的就一句话:无以立业,何以为家!

不过,就在胜利曙光出现的时候,遇到刘念慈她妈的一瞬间,啪啪啪的打了自己的脸。

这丫的干脆的把脸丢一边,有事没事就围着人家小护士转。

都说烈女怕缠郎。

再加上,刘祥云好歹也算个战斗英雄,还真就把这事儿做成了。

然后,在黄土高坡生下了刘念慈。

刘祥云自己过起了幸福的小日子,也没有忘记兄弟。

这不,把自己媳妇的小姐妹生拉硬拽的配给了自家兄弟。

刘玫的父母,就是拉郎配的产物。

结果,在解放滇城的时候,刘玫他爹为了保护刘祥云牺牲了。

刘玫她妈没能熬得住单亲妈妈的苦日子,抛下孩子跟个小商人出国了。

可怜的刘玫,就这么被刘祥云给捡了回去。

毕竟,刘玫他爹是为了救他牺牲的,对刘玫见死不救,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刘祥云把刘玫带回家,也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吃穿用度,都是和刘念慈一样的水平。

可假的真不了。

在刘念慈她妈的带领下,刘府上下惯会看人下菜碟,刘祥云面前一个样,刘祥云背后一个样。

刘玫人小式微,还不怎么会告状,日子不怎么好过就是了。

比起刘玫来,她的便宜姐姐刘念慈,那绝对是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啊!

自恃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从来不带刘玫玩儿。当然,也从来不欺负人小姑娘。

算得上一个有格调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路顺风顺水。就是谈恋爱这事儿上没怎么长眼睛,遇到了一个渣男。

要知道,小公主刘念慈随她妈,颜值超能打,有钱还没太大脾气,追的人可不要太多。

偏偏,这个小公主眼瞎,居然看上了要啥啥没有的凤凰男林家杰。

不知道民间疾苦的小公主哪里知道,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够走出大山到高等学府深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林家杰之所以能够乌鸡变凤凰,那是有人赏识提拔的结果。

这个赏识提拔林家杰的贵人,正是林家杰老家村里的村支书。

林家杰能入老村支书的眼,那也是先入了村支书老闺女的眼……

这其中的狗血八卦,那就不赘述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林家杰靠着一个女人走出了大山,又靠着迎娶白富美,成功的屌丝逆袭,在企事业单位谋了一官半职,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刘玫怀疑林家杰外面有人,还真不是凭空捏造。

包二飞对女人的第六感有了新的认知,并且打了一个寒颤。

遇到这样一个有着神奇第六感的女人,他们家王团长,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如果说,第一天得到的情报,让包二飞感慨刘念慈的眼瞎。

随着包二飞的深度挖掘,越来越多的消息汇总到包二飞那儿,包二飞开始对林家杰刮目相看。

这是有多大的魅力,才能道貌岸然的不主动,不负责,到处乱撩?

包二飞不是没有看到过渣男,可渣到林家杰这种程度,还是超乎了包二飞的想象。

一边不停的靠着女人上位,一边还要别人顾及他无处不在的自尊心,不能给他脸色看。

要不然,就是对不起他,就要被他记在小黑本上。

自私,小气,瑕疵必报。

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除了林家杰,也是没有谁了。

你以为这就是极限?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仗着自己大小算是个领导,吃拿卡要,没一样不沾。

而且,给什么拿什么,荤素不忌。

烟酒糖茶,日用百货,那都是小事儿。

大姑娘,小媳妇……那也都是来者不拒的。

也就是表面工作做得好,收了东西也办事儿,大家又顾忌着他是刘祥云的女婿,要不然,……

第21章 头疼

包二飞到没有急着给刘玫交底,而是把东西摆在了王青山面前。

一边说着,一边咒骂连连。

“这种人渣,真该千刀万剐!”

……

听到包二飞的话,王青山皱起了眉头。

在他心里,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拿着东西贿赂林家杰,甚至拿肉体贿赂,肯定都有不合理不合规的地方。

事不关己,他不予评价。

让他皱眉的,是他脑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念头。

听到包二飞那骇人听闻的话,他脑子里面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还好刘玫对林家杰早有防备,还好刘祥云老爷子别有私心,让刘玫搬了出来。

想到刘玫和林家杰那样荤素不忌的畜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王青山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升起一股怒意,恨不得把林家杰千刀万剐。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让王青山清楚的意识到,刘玫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不是随手救过的小丫头,也不是偶尔投喂自己,厨艺还不错的厨娘……

这样清楚的意识,让王青山一下子头疼起来。

刘玫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刘家二小姐,那也是实打实的大学生,和他这个大老粗,兵痞子不是一路人。

而且,他的年纪比刘玫大了不是一点。

按照老家的习俗,结婚早的话,他要有个闺女,年纪应该也和刘玫差不离。

自己都觉得不匹配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

王青山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的说服着自己:这事儿不可能。王青山,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可心里却还是冒出一个声音:刘祥云老爷子不也比他媳妇大了十多岁,刘玫他爹不也比她娘大十多岁吗?

两个念头在王青山脑子里交战,谁也说服不了谁!

时间一久,包二飞也注意到了王青山的异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团长,你还好吧!”

王青山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没事儿。”

包二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青山,脸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大对。

刚刚吃了亏的包二飞,压根就不相信王青山的轻描淡写,一溜小跑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包二飞就拉着马医生过来了。

看着马医生一脸紧张的样子,王青山赶紧起了身。

“我都跟老包说了,没事儿,他就是不相信。”

马医生没好气的说道:“你长期不配合,前科太多,别说老包不信你,我也不信你!”

信用破产,还能怎么办?

王青山只能无奈的伸出腿,任由马医生摆弄着。

他的腿和别人的构造一样,除了里面多了几块弹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也就是这几块弹片,折腾了他好些年,让他认识了老马,最后,还把他困在这儿。

马医生仔细的摆弄着王青山的腿,各种仪器齐上阵。

王青山看着那一堆仪器和忙碌的马医生,表情说不出的苦涩。

他要是有病,那也是心病,这些个仪器那可能检查得出来!

马医生忙里忙外了好一阵,果然一无所获。

确定王青山的腿并没有继续恶化,马医生松了一口气。

“还行,这腿一时半会儿的,废不了。”

马医生的话比王青山多了几分可靠性,让包二飞的表情好看了不少。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没好气的瞪了王青山一眼,“既然腿没事儿,做那副样子吓谁呢!”

马医生饶有兴致的抬起头,十分八卦的问道:“那副样子?什么样子?咱们王团长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吗?”

包二飞絮絮叨叨的,把前因后果给马医生科普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马医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冥思苦想了半天,爱好八卦,选修了心理学的马医生,突然福至心灵。

他托着下巴,别有深意的笑道:“有这么一个人渣姐夫摆在家里,也够让人担心的。

王团长,是吧!”

包二飞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马医生,再扭头看了看被说中心事而略微有些尴尬的王青山,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资料,包二飞也觉得头疼起来。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收了订金的雇主,怎么做都棘手。

王青山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可包二飞的表情太直白,王青山一眼就看透了。

他把资料塞到包二飞怀里,笑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诚信,这样才能把生意做长久。

我藏着掖着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

先给人家小姑娘吧!

你帮我看着点。

算我欠你的人情。”

马医生不敢置信的看向王青山,喃喃的说道:“这怕不是个假的王青山吧!

我认识的王青山,不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么?”

王青山对着马医生翻了个白眼,“那是战争,是任务。”

王青山顿了顿,声音小了不少,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是人,是感情,勉强不来的。”

马医生本来存了一肚子打趣王青山的话,此刻全都憋在嘴边,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要死。

反倒是包二飞,理解的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喜欢一个人,就想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可他们这种穷当兵的,要啥没啥,还拖着一身伤病,哪是给人幸福,完全是拖人家后腿啊!

再说了,刘玫还是那样的家世。

怎么看,她和王青山都是两路人。

以后,再遇到刘玫的事儿,自己还是少在王青山面前嘀咕的好。

趁现在,王青山和刘玫的接触还不深,还没有泥足深陷之前,趁早拔出来,对两个人都好。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王青山,笑道:“咱们兄弟俩,用得着说这个?

再说了,人家小姑娘高新聘请了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都是应该的。”

两只汽锅鸡呢!

价值确实不菲!

刘玫第一次见到包二飞,就给这么高的工资。

不知道是刘二小姐人傻钱多,还是对他的盲目信任。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购买一个调查任务,赠送一个贴身保护任务,这种福利待遇,也只有刘二小姐才会有。

但愿,刘玫一辈子都不知道。

第22章 毛病

拉着如鲠在喉的马医生,包二飞离开了病房,留下王青山一个人在病房里面辗转反侧。

直到出了病房,看到医生护士惊讶的眼神,马医生才回过神来,挥开包二飞的手,嚷道:“干嘛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包二飞对着马医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要面子你还去撩拨青山?你不知道他那个脾气?”

马医生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不也听得很开心?”

包二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八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马医生配合的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

王青山的报复,来的快,力度大,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他每一次捋虎须,下场……不说也罢!

反正,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好奇心这种事情,真的是不好控制啊!

马医生抬头望天,静静地不想说话。

包二飞警告似的看了马医生一眼,抱着自己的资料,很有职业道德的找自家雇主去了。

不知道王青山和刘玫这层关系的时候,包二飞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化身正义使者。

把手里的资料弄成大字报,随手一粘,不止林家杰吃不完兜着走,刘家上上下下也脱不了干系。

可知道王青山和刘玫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包二飞只能把资料交给刘玫,看她怎么处置了。

女孩子,难免心慈手软。

大多数时候,这种事情都会不了了之。

包二飞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心血的。

带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包二飞把资料复印了一份,然后把复印机交给了刘玫。

刘玫接到资料,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来。

只一眼,刘玫的表情就变了。

她知道林家杰是个人渣,却不知道林家杰渣得这么彻底。

他和胡丽,姑且还算得上两情相悦。

那个村支书的女儿该怎么算?

其他的莺莺燕燕,露水姻缘,又该怎么算?

虽然内心不平静,刘玫还是不急不躁,逐字逐句的看完了整个报告。

最后一个字映入眼帘,刘玫合上报告,艰难的开了口,“让包先生见笑了!麻烦您再帮我盯一段时间。

孩子还小,有些事情,我不能擅做决定。

最起码,得等我姐出了月子……”

听了前半句,包二飞心里就是一咯噔,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可听完了后半句,包二飞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刘玫。

杀伐决断的气概,搞事情的决心,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愧是王青山看上的女人!

包二飞点了点头,“分内之事,刘小姐不用客气。”

刘玫笑了笑,“我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

遇到这种事情,只能请包先生多费心一些。

至于报酬,我会尽量满足包先生。”

包二飞深深的看了一眼刘玫。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面,完全听不出别的什么来。包二飞才不得不相信,这姑娘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王青山对她的感情,更不知道她可以倚仗的东西,并不少。

包二飞抿了抿嘴,笑道:“既然刘小姐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再加上一份回锅肉好了!”

刘玫点了点头,笑道:“事成之后,我做一桌子菜犒劳先生。汽锅鸡和回锅肉,一个都不会少。”

说完,刘玫笑了,包二飞也笑了。

有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包二飞把林家杰盯得更紧了几分。

林家杰之所以怕得这么快,除了那张靠女人吃饭的脸,能力什么的,自然也是不错的。

除了背靠着刘祥云老爷子这棵大树,林家杰也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具体有多深,包二飞还有些拿不准。

他只是提前给刘玫打了个预防针。

刘玫抿了抿嘴,有些为难,却不准备放弃。

林家杰是长在刘家身上最大的毒瘤,刘家一切悲剧的来源。

有他在,她永远活不安生。

除掉他,让她获得安全感的同时,还足够拿来抵消刘家的养育之恩。

从此以后,她才能真真正正的过上为自己而活的生活,不被这似是而非的亲情所牵绊。

或许,有些自私自利。

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刘玫,只有这点本事,这点能力,万万做不到以微薄之力去螳臂当车,害人害己。

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刘玫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拎得清。

重活一辈子,除了知道提防林家杰和胡丽,她的长进,还真不多。

刘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名的觉得心虚。

心虚的刘玫姑娘,加快了自己赚钱的步伐。

除了主席像,刘玫姑娘还承接一些其他的工作。

譬如,遗像。

譬如,风景油画。

……

这姑娘甚至利用自己在学校学习的知识,弄了个主席像的雕版,专门应付那些扣扣搜搜的阿姨大妈。

刷上墨汁就能印,晾干就收钱,一分两分不嫌弃,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收了胡大娘递过来的两分钱,刘玫把最近收到的水果糖收罗起来,用个塑料袋给装上,点一支蜡烛,用锯齿片夹在封口处,在蜡烛上面一燎,完美的一个个糖包就封好了。

走亲戚,送礼什么的,敞亮着呢!

吹熄了蜡烛,刘玫打开窗户,散了散屋子里面塑料袋燃烧的那股子味,擎等着胡大姐上门。

胡大姐娘家的弟媳妇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可是胡家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

胡大姐两口子都是吃供应粮的,没点拿得出手的礼,只怕都不敢回娘家。

这年头,拿着钱都不一定买得了东西,刘玫相信,自己会是胡大姐最后和最好的选择。

傍晚时分,胡大姐家里响过一阵争吵之后,胡大姐红着眼眶敲响了刘玫家的门。

刘玫以高于供销社五分的价格,把那包水果糖,连同一张枕巾换给了胡大姐。

数着自己的小金库,刘玫眉开眼笑。

钱不在多,能应急就好!

刘玫可过不了挣两分用两分的日子。

穷怕了的刘玫,必须要有钱才能有安全感。

偏偏小姑娘的三观很正。

就算能给她安全感的钱,都必须是自己挣的。

这毛病,没治!

第23章 茅台

当刘玫的小金库再一次创造历史新高,达到三位数的时候,三伏天已经过了一半。

刘念慈的双月子总算是坐完了,这真是一个普大喜奔的好消息。

刘念慈的身份正大光明,从来没有像刘玫那样遮掩过。

这姑娘当年没有考上中专,是刘祥云老爷子花了不少钱,以委培生的名义给塞进去的。

毕业后,大小姐高不成低不就。

刘祥云老爷子没办法,拉下老脸求了人,好不容易才把刘念慈给塞进了供销社,成了人人羡慕的售货员。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产假可言。

刘念慈坐了双月子,已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了。

售货员的工作炙手可热,刘念慈再不去上班,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八月的最后一天,刘念慈三步一回头的上班去了。

听说刘念慈上班了,刘玫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下班的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包二飞。

两人一接头,听完刘玫的计划,包二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谁让刘玫是雇主呢!就算怎么认同刘玫的计划,包二飞也只能忍着。

刘玫告别了包二飞,就往刘府赶。

看着刘玫的背影,包二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王青山。

说吧!王青山正纠结着呢,他这不是裹乱吗?

不说吧!这姑娘搞事情的能力太强了,他不一定搞得定。

犹豫再三,包二飞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医院走去。

包二飞轻描淡写的给王青山说了几句,王青山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刘玫的计划在王青山看来,无疑是漏洞百出。

只想着出纰漏的后果,王青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包二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包二飞耸了耸肩,回了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没好气的说道:“我懂!可小姑娘不懂啊!你以为,我一个才见两面的人,能劝的了人家?”

王青山顿时语塞。

是啊!

别说包二飞,就算他站在刘玫面前,又能以什么身份去劝?

王青山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抿了抿嘴,“老包,给我准备份贺礼,我去看看老领导!”

包二飞不可思议的看向王青山。

这丫的,仗着有本事,部队里面的领导也不带巴结的。

没想到,居然为了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让自己准备礼物,去拜访转业那么多年,不知道认不认识的前多少任领导。

这泥足深陷,也陷得太深了吧!

王青山想要拔出来,有点难了!

不过,这位祖宗也不是能听得进去别人劝的。

包二飞叹了一口气,替王团长准备礼物去了。

送礼不过烟酒糖茶!

这玩意儿,别人找不到,跟了林家杰一阵的包二飞却是不愁的。

林家杰吃拿卡要那么多东西,自己也用不了啊!

剩下的怎么办?

当然是黑市上面处理掉了!

包二飞不但去了黑市,还特地盯上了林家杰。

王青山的目的很清晰,就是要借拜访老领导,给刘祥云老爷子提个醒,敲打敲打林家杰。

烟酒糖茶哪儿不是买,可林家杰手里的就是不一样。

万一里面有点什么猫腻,那就是事半功倍!

就算里面没有,他包二飞还不能整点?

含着这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包二飞尾随着林家杰进的黑市,拎着一瓶茅台走了出来。

一个企事业单位的小科长,居然拿的出茅台。

这个林家杰还真是能耐呢!

他包二飞不给这瓶茅台玩出花儿来,他就不信包!

包二飞拎着茅台进了医院,前脚刚进病房,马医生后脚就进来了。

“包二飞,你想干嘛!老王病着呢,不能喝酒的。茅台也不行!”

包二飞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马医生,撇了撇嘴,“说给你说,酒买来就一定是拿来喝的?”

包二飞这话一出,马医生立刻懵逼。

“不喝,买来干嘛!”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站出来解释道:“送人!”

马医生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你那腿……”

王青山摆了摆手,阻止了马医生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走远,让你为难的!

再说了,不还有老包帮你看着我吗?”

包二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我呢!”

王青山瞥了一眼包二飞,点了点头,“你工作还没有落实,正是需要拜码头的时候,不是刚好的借口?

我又不打算转业,没事儿跑到人家家里去干嘛!”

马医生不知死活的岔了一句,“探望未来的老丈人啊!”

包二飞深有同感,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却在接触到王青山凌冽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扭头对着马医生骂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扭头对着王青山讨好似的笑了笑。

马医生默默地对着包二飞竖了个大拇指。

作死这条路上,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伴。

哥俩一唱一和,把王青山气得脑仁疼,偏偏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青山先把这笔账给这哥俩记下,恼羞成怒的瞪着包二飞,“去不去,一句话!”

包二飞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点头,“去去去!王团长有需要,我哪能不支援呢!

不过,我在林家杰面前露过脸……”

王青山轻哼了一声,“作为一个优秀的侦察兵,你的战略伪装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包二飞赶紧的闭上嘴巴,不敢吱声。拿起那瓶茅台,展现着自己的战略伪装技巧。

一瓶普通的茅台,被包二飞巧手一弄,硬是多了几分精装的感觉,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

马医生拍了拍包二飞,笑道:“有这么手艺,你可以不用工作了!”

包二飞愁眉苦脸的看了眼那茅台,撇了撇嘴,“酒这么精贵的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没几个人买了。

我要靠这个,早晚得饿死!”

马医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还是跟着王团长拜拜码头,早点分配来得利索。”

包二飞嘴角抽了抽,说不出话来。

第24章 酒

少数服从多数。

面对王青山和马医生,包二飞不得不投降。

刘玫拉着刘念慈开始第三遍重复那个“姐,你和姐夫……”的话题,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欲言又止味道的时候,刘家的门铃突兀的响了起来。

凤嫂正在厨房忙碌着,刘玫很自觉的起身开门。

大门打开那一瞬,看到门口那俩人,刘玫有一股子想要把门关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冲动。

王青山看懂了刘玫眼神里面的意思,赶紧抵住门,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刘祥云老爷子是住这里吗?”

那陌生的眼神,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天然而不做作。

要不是包二飞在后面对她挤眉弄眼,刘玫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刘玫扬声问道:“请问,你是……?”

王青山松了一口气,声音里面带了几分雀跃,“我们是刘老爷子以前的属下,听说他老人家添丁进口,特意过来道贺。”

这话,很官方。

骗骗别人还行,刘玫却是不信的。

不过,王青山的嗓门不小,只怕隔壁邻居都听到了,刘玫也做不出拒之门外的失礼行为,只能侧身把两位给让了进来。

她一边关门,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王青山的声音从齿缝里面挤了出来,极轻,宛如腹语。

“陪老包过来找找老领导,落实一下转业的事儿。”

刘玫背着屋子,对着王青山和包二飞露出了一个“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包二飞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勉强忍住笑意,躲在视线的盲区,低声说道:“我们王团长不放心你,拉了我做幌子,上门给你打前锋,撑腰来了!”

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却着实让刘玫心跳漏了一拍。

她扭头去看王青山,王青山却巧妙的避开了她的眼睛,径直朝屋里走去。

包二飞对着刘玫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刘玫在原地楞了一下,正巧对上刘念慈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明明知道刘念慈误会了,可刘玫并没有解释。

她本来就是想要引导刘念慈误会的。

只是,弄巧成拙,弄错了对象而已。

也好,“家庭和睦”暂时好像是保住了!

王青山帮了她一把,还把包二飞提前介绍给了她,就算王青山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刘玫也只能咬牙认了。

刘玫刚踏进客厅,就被刘念慈拉住了。

“怪不得你今天围着我转了一圈,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啊!不过,那个男的年纪不小了吧!”

刘念慈难得的委婉了一点,刘玫的表情却好看不了多少。

比起表面光鲜,内里龌蹉的林家杰,刘玫觉得王青山除了年纪大一点,压根没毛病。

脑子里面刚闪过这个念头,刘玫就愣住了,然后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摇出去似的。

被包二飞和刘念慈这么一带,她险些掉进沟里。

王青山和她之间,那是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的关系。

年纪大不大什么的,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再说了,她也不过是个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这副皮囊里面,也有一个中年妇女宁折不屈的灵魂。

就心理年龄来讲,她还比王青山大好几岁呢!

不存在的!

刘玫低眉敛目,轻轻摇头的样子,在刘念慈眼里,就变了另一番味道。

她觉得刘玫着小妮子被她说中了心思,害羞了。

刘玫也不想辩解,转身进厨房,沏了一壶茶,迎着刘念慈打趣的目光,端了出来。

硬着头皮端到刘祥云老爷子面前,却发现老爷子并没有遇上不速之客的不快,反而沉浸在王曦的峥嵘岁月里,兴致勃勃的给年轻人讲解着昔日的荣光。

前世今生,刘玫第一次知道,她和王青山还有这一层渊源。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王青山的口才居然不差。

言之有物,不卑不亢。

刘玫才相信,王青山找的不是借口,而是真真正正在刘祥云老爷子手底下待过。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就多了两个人。

刘祥云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要开酒,王青山和包二飞婉拒了,却抵不过刘祥云老爷子倚老卖老,喝了起来。

刘玫只知道王青山生病了,住在医院的内科,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能不能喝酒。

王青山也是侦察兵出身,眼睛利着呢!

刘玫盯着他手时,一闪而逝的担心,让这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嘴角微勾。

包二飞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虚虚的拦住了王青山的手,“团长,注意身体!”

王青山抚开包二飞的手,笑道:“不就是几块弹片?死不了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陪老首长喝个高兴!”

包二飞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然后,默默的对着刘玫抛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刘玫心里有一种哔了狗了的感觉。

就你那虚虚的一拦,明显没有上心,拦得住才有鬼呢!

刘玫拿着自己的碗和筷子,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标准姿势。

作死的事儿,谁也拦不住不是!

爱咋喝咋喝!

刘玫准备赶紧吃完饭下桌,眼不见为净。

刘玫下桌的时候,饭桌上还觥筹交错着呢!

刘祥云老爷子和林家杰对战王青山和包二飞。

白酒瓶子摆了七八个,刘祥云老爷子的佳酿基本上告罄。

刘祥云老爷子正喝到兴头上,发现没了酒,这怎么行?

老爷子一边去拿王青山和包二飞带过来的茅台,一边让凤嫂买酒去了。

刘祥云老爷子刚碰到酒瓶的时候,包二飞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喝了半天酒,都快给喝吐了。

这老头还不开这瓶茅台,他都想装醉了。

王青山比包二飞稳得住。

明明比谁都想老爷子开酒,却还假惺惺的拦住刘老爷子。

“老爷子,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

刘祥云大手一挥,“我家房间多着呢!醉了就在我家睡,明儿再回去。”

顶替着凤嫂,接任厨娘的刘玫,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爷子,人家跟你喝顿酒,你就能掏心掏肺到这种地步?

还有没有警惕性了!

第25章 暴风雨

倚老卖老这事儿,尤其是饭桌上,酒场上,刘祥云做得很熟练。

那瓶茅台,最后还是被打开了。

而且是刘祥云老爷子亲手打开的。

六十年代,塑料和铝尚还木有成为主要的包装材料,茅台酒采用的是土陶瓶、木塞尿泡皮封口。

刚一揭开土陶瓶的尿泡皮,刘祥云老爷子就感觉到了异样。

包装纸和瓶身并不贴合,明显被人动过。

刘祥云老爷子热切的脸,立刻冷了几分。

虽然还是打开木塞,和大家分了酒。

可没喝几杯,就“倒了!”

王青山和包二飞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势不对,赶紧撤退。

等两人一走,刘祥云老爷子立刻推开扶着自己的刘玫,拿上那瓶喝了一半的茅台,去了书房。

茅台酒虽然好几块一瓶,可刘祥云老爷子见多识广,犯不着为了一瓶酒和两个后生小辈使气。

刘老爷子这番动作,刘玫到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要是平日里,林家杰定会发现刘老爷子的异样。

可此刻,林家杰正趴在饭桌上呼呼大睡呢!

刘老爷子进书房没多久,书房就传来了掀桌的声音。

除了醉酒的林家杰,刘家上下噤若寒蝉。

刘老爷子心情不好,还是不要招惹的妙。

连正准备去厨房给大家煮碗醒酒汤的刘玫,都收回了脚步。

早睡早起身体好,触霉头什么的,就算了!

早上,丝丝冷风从窗外钻进来,唤醒了沉睡中的刘玫。

豆大般的雨点从黑压压天空上倾泻而下,无声的打在窗帘上,把窗帘洇湿了大半。

她赶紧跑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把窗户关好。

眼看着雨势没有见小的趋势,想想昨晚上书房的响动,刘玫的脸色不太好看。

手脚麻利的把自己拾掇了,刘玫勤快的跑去了厨房。

凤嫂不在,应该是买菜去了。

刘祥云老爷子喜欢的早点是皮蛋瘦肉粥配春卷,最讨厌豆汁配焦圈。

明知道刘祥云老爷子心情不好,刘玫也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捋虎须。

她卷起袖子,舀了一点米,淘洗干净,用砂锅煲着。

刚开火,凤嫂就回来了。

看到刘玫在厨房里面忙活,赶紧跑了过来,擦了擦手,干笑道:“二小姐,让我来吧!”

刘玫摇了摇头,“天不早了,老爷子就好一口皮蛋瘦肉粥配春卷,赶紧利索的弄好,才是正理。”

凤姐抬头看了看挂钟,再看了看脚边的菜篮子,默默地闭上了嘴,加快了速度。

凤姐做春卷皮,刘玫包好,眼看着一个个春卷下了锅,刘玫和凤姐都松了一口气。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愿刘祥云老爷子看在他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和春卷的份上,能够让她们平稳的度过今天。

刘玫抿了抿嘴,决定短时间内,都不要回刘府了。

这里,贼可怕的!

还是她的小窝好,自由自在。

怪不得人家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呢!

刘祥云老爷子习惯性的在早上七点钟起了床,板着的脸看不出喜怒,对于刘玫和凤姐通力合作的早餐,也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安静的吃完早餐,刘祥云老爷子搁下筷子,坐车上班去了。

刘玫第一次觉得,汽车的尾气如此清新,如此可爱。

就算自己的计划要搁置一段时间,刘玫也认了。

老爷子的低气压,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刘念慈的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反正,离林家杰动手,时间还长着呢!

就是不知道,刘老爷子发的哪门子风,又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刘玫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叹了一口气。

五到十月的雨季,悠长又毫无预兆,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外面雨渐渐变小,原先狠狠往玻璃上砸的大雨点转眼化成毛毛细雨,不带走任何攻击力的软绵绵贴上透明玻璃,再顺势缓缓淌下来。

刘玫看了看时间,皱着眉头撑着伞去了单位。

好不容易走到单位,刘玫的鞋子和一大截裤子都在滴水。

回家去换,显然来不及了。

刘玫只能将就着,只是紧蹙着的眉头出卖了它的主人。

看到刘玫不开心,赵大姐就笑了。

“我们单位居然还有人连塑料凉鞋都穿不起的啊!”

这声音大而突兀,瞬间响彻了整个办公室。

大家目光都看向了刘玫的脚丫子。

绣花的布鞋,美丽精致。

当然,前提是不进水的话。

刘玫瞥了一眼赵大姐,冷笑道:“千层底,养脚健身,防止脚臭,医治脚病,祛病延年,这都是市面上那些塑料凉鞋不能比的。

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财富。

塑料凉鞋那种没有任何美感,没有灵魂的东西,不在我的审美范围之内。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说完,刘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擦干自己脚上的水渍,蜷缩在椅子上,擎等着自然风干。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一两个见不得你好的杠精。

仿佛你过得不好,就能衬托得她超凡脱俗似的。

活了两辈子,刘玫很看得开。

可赵大姐就看不开了。

她看了看自己前两天才买的塑料凉鞋,想想刘玫那睥睨的眼神,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一句“没有任何美感,没有灵魂”,仿佛都在讽刺着自己,针对着自己。

胸脯连着肚腩上的肥肉,“中央三台”一起抖动,无言的述说着赵大姐起伏的情绪,显然气得不轻。

在这个认真你就输了的游戏里,赵大姐明显输了。

刘玫的地图炮不止轰了赵大姐,一个办公室的人基本上全都中了招。

可不是每个人都要一颗玻璃心,至少,朱师傅就没有。

他笑呵呵的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塑料凉鞋,笑道:“小刘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我这买鞋的钱,算是浪费了!早知道,还不如给我们家孩子多买两斤糖呢!”

兰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吧!就你们家孩子那一口烂牙,还吃糖呢!”

朱师傅也不恼,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家孩子那口牙,还真让人头痛!

听他妈说,又牙疼了!

周末还得去趟医院。

你说,这孩子,事儿咋就这么多呢!

.......”

这楼,彻底的歪了!

第26章 阴谋还是巧合

下班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总算是停了,可刘家的暴风雨却不期而至。

王青山和包二飞带过来的那瓶茅台,是有猫腻的。

尿泡皮和土陶瓶瓶身之间,裹着好几张十元大钞,以及一张小纸条。

刘祥云以为王青山和包二飞想要搞不正之风,走后门,这才变了脸色。

谁知道,尿泡皮一撕开,纸条落地,上面写得却是“小儿工作的事情就拜托林科长了”。

林科长?

自己家里就有一个!

这是阴谋还是巧合?

刘祥云不断的告诉自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才按捺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顶着暴风雨出门。

第一件事儿,就是亲自调查林家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雁过留影,人过留名。

就算林家杰精明的像只狐狸,可做的事情多了,那会没有路出马脚的时候?

刘祥云只调查了一天,手里的资料让老爷子的血压一下子飚高,当场送医。

刘祥云老爷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自己的秘书瞒住所有人,偷偷地办理了出院。

林家杰能够背着自己做这么多事情,绝对有所依仗。

在扳倒林家杰之前,他要想办法先和这匹恶狼撇清关系。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离婚。

而且,一定要让林家杰成为过错方。

虽然对不起自家闺女和嗷嗷待哺的乖孙女,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还有,那两个前来拜访他的年轻人。

到底是阴谋还是巧合,有什么意图?

刘祥云老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蛰伏太久,大家都当自己是拔了牙的老虎了。

背着自己,什么都能搞得出来。

却忘了,当初自己在军中也是被称作饿狼的存在呢!

揣着降压药回了刘家,刘祥云开始默默的布局。

一方面,让人调查王青山和包二飞;一方面,让人跟踪林家杰。

林家杰喜好女色,狗改不了吃屎,总会有路出马脚的一天。

王青山和包二飞出身军旅,侦察兵出身,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却不那么好调查。

无意间听到刘念慈和闺蜜说起刘玫的八卦,刘祥云才知道,王青山和包二飞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不过,刘祥云的想法却和刘念慈不一样。

刘念慈和王青山之间,谁喜欢谁,怎么喜欢上的,那还真说不一定。

而这份喜欢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刘祥云也抱着怀疑的态度。

吃一堑,长一智。

有林家杰这样的白眼狼,刘祥云老爷子现在是看谁都带着有色眼镜,也就自家闺女和襁褓中的外孙女,才值得老爷子相信。

当然,作为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养女,刘玫被刘祥云老爷子划归了“将信将疑”的行列。

既然有线索指向刘玫,刘祥云老爷子还是把养女召唤了过来,准备听一下养女的解释。

刘玫跟在刘老爷子身边十多年,第一次踏进刘老爷子的办公室。

经历了两辈子,刘玫早就不是当初二十岁的小女生。她不是刘姥姥,没有初进大观园的惊奇,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秘书走,不多走一步,多说一句。

直到站在刘老爷子面前,刘玫也没有把提起来的心放下去。

上一辈子,在刘老爷子那里,她永远没有特权,永远公私分明。

重活一辈子,刘玫不觉得自己的地位有什么提升。

可刘玫一个单位后勤部的小职员,在公事上能有什么能和刘老爷子这种领导有牵扯的?

刘玫想不通,只能见招拆招。

刘老爷子和刘玫寒暄了几句,当听到刘老爷子提起王青山,刘玫知道,正题来了!

在刘玫心中,她和王青山一清二白,没有什么不能说。

提了半天的心,一下子放进了肚子里。

面对刘祥云老爷子,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送走了刘玫,核实了她的话都是真的,刘祥云老爷子那叫一个老怀大慰。

身边好歹还有那么一个能信的人,那感觉,百感交集啊!

刘玫这般坦荡,只能说明念慈那孩子想岔了。

既然刘玫对王青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王青山和包二飞的行为就值得推敲了。

想起刘玫说的,包二飞转业以后,工作没有落实,靠着给人打探消息为生。

刘祥云老爷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他走出办公室,坐车直奔包二飞家,用三倍的价格,让包二飞做刘玫让包二飞做的事情--跟踪林家杰。

只是,汇报的主体,变成了他。

刘祥云老爷子给的价格让包二飞心跳漏了一拍,突然就明白过来,他在刘玫那儿,吃了亏。

不过,七拉八扯,刘玫也算自己人,不宜计较太多。

只是,自己的身价,怕是该往上涨一涨了!

打定了主意,包二飞把自己手里的资料复印了一份,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刘祥云老爷子指定的地点。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包二飞门路比刘祥云老爷子宽了不少,打听到的消息比起刘祥云老爷子只多不少。

看着包二飞整理的东西,刘祥云老爷子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吃了一颗降压药。

稳了稳心神,刘祥云老爷子给包二飞发布了第二个任务。

包二飞听到刘祥云老爷子的要求,精神立刻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魄力到底不一样。

刘玫拿着资料,许久都没有做的动作,刘祥云老爷子刚一知道,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有热闹可以看啦!

八卦因子在包二飞的血脉里面流窜,让他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林家杰的行踪本来就在包二飞的掌握之中,就连林家杰背着刘家租住来藏娇的金屋,周围都布下了包二飞的眼线。

这不,林家杰的身影刚出现在那边,包二飞就接到了通知。

等到刘祥云老爷子带着刘念慈过来,包二飞就已经连对方是谁,都尽在掌握了。

本想提醒刘祥云老爷子一声,可看看他身后一脸茫然的刘念慈,包二飞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老公出轨,妻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更悲催了!

他,还是同情一下弱者吧!

第27章 破门而入

包二飞附在刘祥云老爷子耳边,快速的传递完情报,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刘祥云老爷子牵着闺女,带着司机和秘书,径直朝着目的地走去。

看着那扇已经掉漆的朱红色大门,和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暧昧之声,刘祥云老爷子的表情格外的凝重。

一脸懵逼的刘念慈听着那暧昧之声,隐隐约约也有几分怀疑。

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甩开刘祥云的大掌,转身就走,却被刘祥云老爷子强行禁锢在了原处。

老爷子眼里露出寒光,示意司机和秘书一起行动。

领导的司机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会开车、开好车,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头脑快、反应灵,随时准备帮助领导应对意外情况,那是基本的能力。

讲原则、能保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传的不传,那是职业素养。

有眼力、善交际,全心全意为领导服务,成为领导及家人的“总管加保姆”,只能算是尽职尽责。

刘祥云老爷子的司机跟他的时间,比刘玫都还长,自然不是一般人。

只见他一个助跑,俯冲,肩膀顶在门边,门应声而响。

司机站直了身体,对着刘老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仿佛做了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国人爱热闹!

就在门发出巨响的时候,大家都自觉地围了过来。

透过洞开的大门,一男一女一丝不挂的身体,就这么大刺刺的引入了大家的眼帘,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刚刚还在咿咿呀呀,嗯嗯啊啊叫个不停的两人,顿时收了声音。

四目相接的时候,大家都没了动作。

刘念慈看着自己的丈夫,以及丈夫身下那张熟悉的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当猜测变成了事实,那些恩恩爱爱,甜言蜜语都变成了最伤人的利刃。

晶莹的泪珠划过刘念慈的脸庞,跟断线的珍珠似的。

刘祥云老爷子叹息一声,把女儿的脑袋按在怀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闺女。

一旁,秘书已经举起相机,给还在呆愣着的两人来了好些个连拍。

面对此情此景,林家杰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看着刘祥云老爷子冷声说道:“你阴我!”

被捉奸在床,还想要倒打一耙,刘老爷子被林家杰不要脸的样子给气笑了。

“我阴你!是我逼着你过来租房子,是我绑着你来到这里,还是我替你约的这个贱人?

是我替你脱的衣服,还是我给你下的药?

刚才不是叫得挺欢,现在敢做不敢认了?”

刘念慈紧紧地抓住刘老爷子的衣襟,哽咽着说道:“爸,别说了!我们回家吧!”

刘祥云摸了摸刘念慈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好!我们这就回家!”

慈爱的眼神,在抬头看向林家杰的时候,变得格外渗人。

“敢做就要敢承认。离婚协议书我会尽快寄给你,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说完,搂着闺女,带着司机和秘书,还有相机里面的证据,潇洒的走了。

林家杰看着刘祥云的背影,脸上乌云密布。

直到这个时候,胡丽才回过神来,双手无助的环着自己的胸口,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听到胡丽的哭声,林家杰的怒气更甚。

他对着胡丽一脚踢了过去。

“还赖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滚!”

胡丽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家杰,这个刚才还对着自己喊宝贝儿的男人,变脸的速度快到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不敢相信。

看着胡丽的表情,林家杰略微有些尴尬。

可他的一切都是刘家赋予的,自己的老本也全都存在刘府。

现如今,他全身上下搜遍了,能翻出二十块钱来就不错了。

他已经得罪了刘家,刘府是回不去了,他还得靠着这二十块过活呢!

更重要的是,刘祥云老爷子是他的领导。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把他扳倒。

否则,不仅仅是今天难过,以后的日子,他都会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

离婚的事儿,还能拿孩子挡一挡。

扳倒刘祥云,他必须立刻想办法。

林家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围墙,围墙上白底红字的标语如此醒目。

搞破鞋固然被人看不起,可和走资派划清界限,和人民群众走到一起,却是最好不过的理由。

林家杰捡起地上的衣服,钻进了卫生间,换好衣服,衣冠楚楚的走出来,才施舍一般的把被子扔在了胡丽的身上。

胡丽木木的捏紧了那床薄被,一颗少女心,此刻拔凉拔凉的。

她木木的看着林家杰的背影,勉强的捡起衣服,踉踉跄跄的走进卫生间,低声的哭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眼泪把胡丽最后的那一点羞耻心给带走了。

当她终于抬起头,眼里只剩下恶狼一般的凶狠。

她看清了林家杰的冷漠自私。

然而,除了林家杰,她还有什么?

一个女人洗白自己最好的理由,不就那么一个么?

如果有人问起,一句“我们是真爱”,不就可以抵挡一切么?

刘祥云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让刘念慈和林家杰离婚吗?

既然这个男人,刘念慈不要的话,她胡丽就笑纳了。

虽然不是很看得上这个男人,可除了这样,她还有别的路吗?

她用冷水把自己冲洗了一遍,收拾得利利索索的,犹如武士穿上他的盔甲,战士系上他的战袍一般,这才推开门,顶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昂首向前。

胡丽,一个小女人,正式披上了战甲。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赢得林家杰,坐上林夫人的宝座,走上人生巅峰。

只是,当胡丽走出巷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却突然间发现自己没有了去处。

搪瓷厂的工人不少,单位分房再轮三茬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弟弟胡强住校,压根分不出地方安置她。

母亲工作的刘府,她是去不了了。

而且,发生了这种事,母亲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那都还不一定。

一切,都是那对父女的错!

对!

胡丽握了握拳头,把这笔账记在了刘祥云老爷子和刘念慈头上。

顺便,连带着刘玫一起……

第28章 逼婚

躺着也中枪的刘玫,并不知道自己再一次上了胡丽的小黑本儿。

她此刻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包二飞同志从前方带来的报道。

包二飞同志貌不惊人,却有一副好口才。

由点及面,层层铺开,还时不时的设置一点悬念,全程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刘玫捧着小脸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发出一点语助词助兴。

让包二飞同志说得更起劲了,简直就是唾沫与剧情齐飞,悬念与肢体并肩。

只有王青山,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包二飞刚讲到兴头上,就听到王青山一声大叫,“不好!”

包二飞和刘玫齐齐看向王青山,二脸懵逼。

王青山一巴掌拍向包二飞,没好气的说道:“有那个心思八卦,怎么不跟上林家杰?

早就说过,林家杰背后不止刘老爷子一股势力。

现在,他在刘老爷子那儿踢了铁板,势必会想办法扳回一局……”

王青山的话只说了一半,包二飞就回过味儿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好在刘祥云老爷子给的报酬不少,包二飞同志安排的线人也少不了,时时刻刻都盯着林家杰呢!

包二飞同志把一辆二八自行车骑得跟风火轮似的,好歹赶上了跟上林家杰的末班车。

不一会儿,马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包二飞的声音传了过来,前后只有一句话,却让王青山虎躯一震。

“林家杰现在在革委会主任黄鼠狼那儿!”

黄鼠狼并不是滇城革委会主任的真名,而是他的外号。

他的大名叫黄书郎,包含着父母对他读书成才的殷切希望。

只是这人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完全违背了父母对他的期望,长大以后,更是为祸一方,无利不起早。

介于人民群众对于他的复杂感情,黄鼠狼这个声近而形象的称呼就取代了他的本名,在滇城广为流传。

滇城三岁的孩子都知道,黄鼠狼出没,准没好事。

莫怪包二飞此话一出,王青山紧张成这样。

王青山赶紧挂掉电话,示意刘玫给刘祥云老爷子通风报信。

刘祥云老爷子一听说这事儿,也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他沉吟了片刻,避开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反而朝着刘玫问道:“你觉得王青山这个人怎么样?”

对于刘祥云老爷子这神来之笔,刘玫完全的懵圈,却还是习惯性的老实回答,“作为一个朋友,挺好的!”

刘祥云老爷子却在下一刻抛出了另外一个不搭茬的问题。

“哪,作为一个男人呢?”

刘玫被这个重磅炸弹炸得摇摇欲坠,尴尬的看了一眼王青山,咬了咬下唇,“父亲怎么突然之间说起这个来了,我还没有考虑过呢!”

刘祥云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考虑考虑。

林家杰那事儿,只怕你也知道了。

这事儿处理得不好,我们刘家就会全军覆没。

你算不上完完全全的刘家人,趁现在林家杰还没有腾出手,先摘掉一个是一个。

父女一场,我不求你啥。

只是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把莹莹带走,给刘家留一个希望。”

刘玫拿着电话,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林家杰不是池鱼,却不知道林家杰早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足以和刘家抗衡的地步。

在这个分不出青红皂白的时代,林家杰背靠着革委会主任,刘祥云老爷子就算树大根深,也不得不步步为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刘玫作为一个养女,只要出嫁了,身份就模棱两可了。

不管刘家出了什么事儿,刘玫只要肯和刘家划清界限,就能独善其身。

刘祥云的盘算,刘玫清楚。

可她才二十岁,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嫁的问题。要让她瞬间接受和一个陌生人组成家庭这种事儿,她也办不到啊!

就算,对象是她的“救命恩人”!

刘玫的沉默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刘祥云人老成精,哪里会不明白,停顿了一会儿,对着刘玫循循善诱起来。

“念慈遇人不淑,林家杰那白眼狼居然和黄鼠狼有勾结。

你知道,黄鼠狼那人向来心狠手辣。

当年,我不过说了他一句不是,他就记恨在心,这么多年来,一直和我不对付。

如今,他们联合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阴招。

念慈和那白眼狼还是夫妻关系,定是逃不过。

刘家上上下下,我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只要结了婚,和刘家划清界限,以你们家三代贫农的出身,一定可以现世安稳。

算我这个老头子求求你,结婚走吧!带上莹莹,给我们老刘家留个苗子。

只要老头子我死不了,以后一定厚报。”

刘玫满脸的为难。

她并不贪图刘祥云的厚报。

毕竟,上一辈子,没有任何厚报,她也把孩子养大成人。

可就像刘老爷子说的那样。带着莹莹离开刘家,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结婚。

当然,她和刘家划清界限,净身出户也不是不行。

可带走莹莹,却是不行的。

这年头,单亲妈妈总归是遭人白眼。

世上难有两全法。

刘玫站在那儿,左右为难。

决定终归是要做的。

刘玫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对着刘老爷子说道:“这事儿,你还是和他商量吧!”

说完,把电话塞到王青山怀里,冲了出去。

王青山一头雾水的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刘老爷子赶紧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把劝刘玫的话,加工润色一番,对王青山说了一遍。

王青山看了看还在迎风摇晃的门,稳了稳心神,沉声回答道:“我没有意见!”

刘老爷子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赶忙说道:“刘玫的户口本就在我这里,我马上给你们领导打电话,你赶紧带着刘玫回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王青山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追上刘玫,一起回了刘府。

军婚是需要层层审核的。

可王青山这种大龄未婚又有军功的男青年,一直是部队重点帮扶对象。

再加上女方是刘祥云的养女,生父更是烈士。

这一对的婚事属于特事特办的范畴。

两个人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有人把结婚所需要的所有材料给王青山送了过来。

一个小时后,刘玫拿着奖状似的结婚证,分分钟从少女过渡到了新婚少妇。

第29章 出事

刘老爷子看着那张结婚证,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结婚证书极具政治色彩,证书为大红色,内页上“要斗私,批修”的字比结婚证仨字还要大,如果只看外观,谁也猜不出这是结婚证来。

不过,这个结婚证可是有大用处的。

除了能让刘玫名正言顺的脱离刘家,顺带带走刘莹莹。

在这个计划经济时代,结婚需要添置的一些生活用品都是“计划供应”,一些生活用品也都是凭结婚证才可以购买的。

刘祥云载着王青山和刘玫回了刘府,把家里所有积蓄和刘莹莹的日用品打成一包,连同孩子一起,郑重的交给了刘玫。

“我不求孩子有多大的出息,只求她平安喜乐就行。看在老头子我的面上,好好对她。”

刘玫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背着行李,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方式,离开了刘家。

王青山陪着刘玫去单位分房那边,把刘玫的东西给收拾了,带着姑侄俩回了医院。

王青山还没到,他结婚的消息到是先到了。

他和刘玫刚踏进医院大门,马医生和包二飞就立刻围了过来。

看到王青山手上的行李,和刘玫怀里的孩子,两个人的脚步都是一顿。

包二飞向来比较擅长察言观色,假装看不到刘玫怀里的孩子似的,笑着跑过来,作了一个揖,嘴里嚷嚷道:“恭喜恭喜!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说完,还不忘递上用红纸包好的“份子钱”!

马医生却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攀着王青山的肩膀,打趣道:“买一送一,买大送小,这婚结的,划算啊!”

这话可就不中听了!

王青山抬起腿,对着马医生的膝盖弯就是一脚,“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会不会闭嘴?”

马医生一个踉跄,险些以头跄地。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马医生立刻转过头,对着王青山恶狠狠的说道:“转院手续想不想要了?”

王青山挑了挑眉,“有脾气再说一遍!”

马医生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撇了撇嘴,“你让我说我就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这么一出闹剧,让一直懵着的刘玫回过神来。

她惊讶的看向王青山,“你要转院?去哪儿?”

王青山安抚的拍了拍刘玫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腿,笑道:“去京城,动个小手术。”

小手术?

一条腿的事儿,就被这么轻描淡写了?

也就是王青山,换个人,早就忍不住蹦京城去了,好吗?

听到王青山这话,马医生和包二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看看他身边的刘玫,再看看刘玫怀里的孩子,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闭上了嘴。

王团长不让说的事儿,坚决不能说。

要是不小心毁了一桩姻缘,以王青山挑剔的性子,以后怕只能打光棍了。

这样不好,不好!

马医生和包二飞之间的氛围感染了刘玫。刘玫看了看王青山的腿,又看了看怀里的刘莹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在滇城医了这么久,一结婚突然需要转院,说是巧合,刘玫还真不信。

感动不是没有,可那不是感情,更不是爱情,刘玫心底清楚。

不过,感情这件事,可不是不可以培养的。

不是吗?

刘玫抱着孩子,守着行李。

马医生带着王青山去办公室拿转院的材料,办理出院手续。

包二飞一眨眼就没有了人影。

刘玫坐了半个小时,两方人马又齐齐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王青山手里多了一个小包,据说那是他的全部家当。

包二飞手里则多了两张硬卧的火车票。据说,还是托了刘祥云老爷子的福,才能这么干净利索的到手。

火车下午两点发车,王青山看着时间还早,带着刘玫和莹莹,请包二飞和马医生吃了一顿饭,算是结婚酒。

刚刚在饭店坐定,刘祥云老爷子就托人送过来刘玫的粮油户口关系。

最后一桩大事儿也算是齐活了,酒足饭饱以后,在包二飞和马医生的护送下,一家三口坐上了远去京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缓缓地向着京城进发,刘玫抱着刘莹莹坐在窗边,看着逐渐变小,最后罪域消失不见的包二飞和马医生,心里五味杂陈。

她终于离开了刘家,可以活成自己的样子。

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刘玫发呆的时候,王青山却在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他将各种东西都归置好了,这才拍了拍刘玫的肩膀,笑道:“不早了,要不要给孩子兑点奶粉?”

刘玫这才回过神,给刘莹莹张罗起了属于她的午饭。

半瓶子温开水,三小勺奶粉,刘玫做起来不徐不疾,轻车熟路。

王青山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不哭不闹挺好带,刘玫照顾孩子也挺有一手。

他最担心的事情,好歹没有发生。

孩子总是无忧无虑的。

就算远离了家乡和父母,刘莹莹依旧抱着自己的小奶瓶,咕噜噜的喝下了180CC的牛奶,顺便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等刘玫给她换好了尿布,刘莹莹哼哼唧唧了两声,打了一二秀气的呵欠,再一次睡了过去。

看着可爱的小丫头,刘玫心软成一团。

好歹,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没有了任性的权利。

好在,结婚的事儿是自己做的决定,嫁的人也是认识的,甚至真心诚意的想要和自己过日子的,不是林家杰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要后悔。

好好过日子,活出自己的样子来。

刘玫脑子转过了弯,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扭头对着王青山笑了笑,“麻烦你了!”

王团长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顺手的事儿,不麻烦的!”

四目相接,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做别人的妻子(丈夫),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匆匆促成的婚姻,他们都还要学习。

还好,岁月悠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王先生,刘女士,余生请多指教!

第30章 手术

在这个买车票都要介绍信的年代,硬卧车厢还是干部待遇,比较空旷。

六张床上,只睡了四个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王青山那身板一站出去,不管穿不穿那身军装,都能看出来,这人是个练家子。

所以,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火车是朝前开的,所有的冗杂和不安全都被抛在了身后。

在这个狭窄闭塞的空间里面,两个人相互配合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默契在无形中滋长。

四天五夜的火车,终于把两人送到了京城。

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行李可不少。

好在京城是终点站,时间还算宽裕,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王青山把一个装衣服的包扔地上,示意刘玫抱着孩子坐在上面,这才拎着两个包朝着出站口走去。

不一会儿,他折返回来,拎上其他的行李,这才带着刘玫和孩子出了站。

刘玫皱着眉,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一出闸口,就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笑着迎了过来。

“这就是嫂子吧!”

王青山点了点头,对着刘玫说道:“这是我战友,老海;老海,这是我媳妇,刘玫。”

刘玫笑着说了句“你好!”

海峰也笑着对刘玫说了句“你好”,然后转过头,对着王青山说道:“去我家坐坐?”

王青山摇了摇头,“直接去医院吧!拖家带口的,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海峰笑骂道:“跟我说这!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王青山拍了拍海峰的肩膀,笑道,“就是拿你当自家兄弟,才舍不得你左右为难!”

海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就不能在嫂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么?”

说完,帮着王青山拎起行李放到车上,径直朝着医院开去。

京城大,居不易。

王青山拿着转院手续,第一时间办理了住院,可条件和滇城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滇城的独立病房,到了京城,直接换成了三人间。

看着那窄小的陪床,王青山皱了皱眉头,对刘玫说道:“还是去附近找个招待所吧!”

刘玫把孩子放再陪床上,坚定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以后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就这么一点家当,还是省着点用吧!”

王青山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

既然刘玫不乐意,那就算了吧!

王青山帮着刘玫一起归置着东西。包袱里面的东西铺陈开来,立刻占领了病房的半壁江山。

刚刚收拾完,就遇上医生巡房。

主治医师拉着王青山略说了几句,越说眉头蹙得越紧。

等到王青山把自己的病情交代清楚了,主治医师的眉头都能打结了。

“就你这病情,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医生扭过头,对着小护士说道:“先把病人推去检查。我记得,三号手术室下午四点有空,先给我排上。”

小护士说了声好,忙不迭的跑出去忙了起来。

刘玫一把抱起刘莹莹,对着王青山说道:“别磨蹭了,赶紧的啊!”

看着刘玫那紧张样儿,王青山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他拉住刘玫,摇了摇头,“不过是做个检查,别那么紧张。”

说完,把重要的东西收拾进自己的哪个小包,给刘玫背好,然后接过刘莹莹,这才跟上了医生的步伐。

医生瞥了一眼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摇了摇头。

为了老婆孩子,连命都不要了。

怪不得别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呢!

全程围观的海峰,有一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王青山进了检查室,X光片里面显示左腿有个东西,伸手一摸左大腿内侧,居然还有一个包块。

医生看着X光片,皱了皱眉头,“有块金属异物,得马上手术。”

王青山这才想起,解放西南的时候,敌人扔出一颗手榴弹,他躲避不及,爆炸后炸伤了腿。幸亏战友及时救助,才保住了性命。

由于当时医疗水平有限,弹片一直留在了他的左腿内侧。

医生听说是弹片,表情更凝重了。

弹片的制造成分就是容易诱发感染,进入人体后产生的腔道都是不规则的复合伤,引起长期的疼痛。

王青山身体里面的弹片被腿里的肉芽组织包裹着,没有发炎就没事。

可万一发炎,或者铅中毒,甚至在人运动时在体内移动,造成危险,卡在肌肉或关节骨骼处会影响活动,那就糟了。

下午四点,医生切开肌肉组织,里面已经化脓了,还抽出200毫升的脓液。

异物取出后,在场的医生都惊呆了。

锈迹斑斑的碎弹片,拇指一般大小,这么多年,王青山一直带着,不知道如何忍受过来的。

王青山到是浑不在意,还能笑着安慰刘玫,让她不要担心来着。

毕竟是手术,哪怕王青山的年纪不大,身体素质挺好,可让刘玫完全不担心,还是有些不现实。

刘玫干脆把刘莹莹放在王青山病床上,和王青山头挨着头,一大一小一并照顾了。

王青山第一次被人这样照顾着。

想当年,他腿受伤的时候,弹片还在腿里,他都能拖着伤腿照顾战友。

没想到,他唐唐虎牙,有一天,也会被放在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的位置上。

这样的待遇,既有被重视的欣慰,也有被轻视的无奈,五味杂陈。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

慢慢的,王青山也渐渐的习惯了这种有人关心,有人照顾的生活,还觉得这样也挺不错。

毕竟是动了一个手术,对王青山腿部肌肉的影响不是没有。

复健运动的时候,王青山就有一些预感。

可真当医生宣布,王青山不能再进行剧烈运动,无法再在部队生活,失落感还是瞬间袭上了王青山的心头。

虽然不停的告诉自己,离开部队能够有效的避开滇城那一摊子烂事,避开林家杰那个人渣。

可王青山到底意难平。

干了半辈子的事儿,突然之间不让他做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很多时候,不是工作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工作。需要一个和人相处的平台,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

第31章 转业

得知这个消息,王青山一连三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还没有来得及接受了这个现实,医院已经把这个结果通知了王青山所在的部队。

当海峰和另外一个高瘦的战友在病房门口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进来的时候,王青山说了三天来的第一句话。

“都站在哪儿干嘛?当门神啊!”

海峰和曹乾这才你推我攘的进了病房。

然后,开始装木头人。

王青山一看他俩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他对着两个人伸出手,冷声说道:“拿来吧!”

本来是诈海峰和曹乾的话,没想到,两个人还真就傻不愣登的把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王青山稳了稳心神,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当他看到那个写着编号、姓名、出生年月、性别、民族、籍贯、本人照片、参加革命时间、原服务部队、所担任职务、被授予军衔时间、被授予军衔等级、发证时间以及发证机关名称等内容,简单涵盖了他二十多年军旅生涯,证明转业军人身份的转业证,王青山不禁流下了男儿泪。

他的军旅生涯,结束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王青山眼角的湿润,海峰和曹乾都默默地撇过脸去。

病房里面,有一种沉重的,悲伤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青山把那个文件袋塞到刘玫手里,看向一脸悲恸的海峰和曹乾,“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

曹乾深吸了一口气,一板一眼的说道:“王师长让我转告你,外面的形势紧张,你腿脚不好,回家好好养着。等腿脚好了,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王青山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着曹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从部队的团长,转业回老家当民兵营长,这里面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王师长那一番话,哄三岁孩子还差不多。

曹乾这种局外人都知道,王青山那有可能不明白?

可王青山如此平淡的反应,到让曹乾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嘴唇翕动了两下,最后却还是生生憋住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一来,自己还在部队上,还得仰仗王师长。

二来,万一王青山没有抱怨的心思,自己真说了什么,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你想挑拨离间呢!

所以,沉默是金。

这无言的沉默,让病房里面一下子陷入了迷之尴尬。

刘玫替王青山把文件袋放到装贵重物品的小包里,对着海峰和曹乾笑了笑,“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几个苹果,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刘玫的话挽救了尴尬中的两个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苹果展开了谈论,成功的岔开了话题。

三个人的声音就在王青山的耳边,却又像是隔了很远很远,有些听不真切。

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悲惨的少年时代,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

不,那只是过去。

他现在有了家庭,有了妻子女儿,他不能逃避,只能振作。

他一个山村里面走出来的穷孩子,侦察兵里面的兵王,被称为虎牙的存在,他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不会的?

就算有那么一个万一,他不也还能学吗?

整个部队又不围着他王青山转,哪里少了他不行?

可刘玫和孩子少了他,却好比天塌下来了。

他总得给她们娘俩撑起一片天。

就在那一刻,王青山换了一个存在的意义。

保卫完了祖国大家庭,现在开始保卫一家三口的小家庭。

虽然现在还一筹莫展,但王青山有信心。

恰巧刘玫不放心的拍了拍王青山的手。

王青山顺势拉了过去,低声说道:“都已经转业了,也不好再给部队添麻烦。等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了,我们就回老家吧!

王家寨子在山上,虽然要啥没啥,可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不要嫌弃。”

刘玫苦笑了一下,就自己家里这情况,有什么立场,什么权利嫌弃人家啊!

她笑着说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你,还不就只能跟着你走。

现在这年头,老家好啊!

清净!”

王青山听着清净两个字,也笑了。

“这话也没错!咱们回去过清净日子去!”

两天后,在医生的帮助下,王青山办理了出院手续。

买完车票,王青山的荷包又瘪了不少。

刘玫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王青山的骨气不止两张火车票。

没有刘祥云老爷子帮忙,只凭一张转业证,王青山只能买到两张硬座。

京城到木香不比到滇城近。

王青山的身体状况不太理想,刘玫看着那两张火车票皱了皱眉头。

“要不,在京城住两天再走?”

王青山单身惯了,战友有个头疼脑热,或者需要用钱拿不出来,都习惯找上他。他也从来不拒绝。

现如今,到了用钱的时候,王青山就有些捉襟见肘。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荷包里面的存款,再想想他娘那德行,果断的摇了摇头。

虽然刘祥云老爷子给了不少,刘玫也有一些存款,可那都是刘玫的。他一辈子没有吃过软饭,现在也不想吃。

可就凭自己手里那点钱,要想在王家寨子安身立命,还是紧了点。

在王青山坚持下,刘玫只能偃旗息鼓,抱着孩子跟上他的步伐,上了南下的火车。

好在售票员也看出了他们俩的不便之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

王青山把刘玫往里推了一把,让她在里面坐定,这才在靠走廊的一头,大马金刀的坐下。

刘莹莹虽然不哭不闹挺好带,可小孩子的事儿真不少,吃喝拉撒都有的忙。

刘玫有心坐外面,王青山却丝毫不让,甚至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养神起来。

就算身体有恙,王青山往哪儿一坐,那也是一只打盹的老虎。一身死人堆里面练出来的煞气,就能震慑不少人。

看了看明显安静不少的四周,刘玫默默地认了输,抱着刘莹莹不吭气了。

第32章 回家

硬座的不便之处,在这趟旅行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比来时的路,王青山深有体会。

所以,火车抵达A省的时候,王青山没有再次拒绝刘玫在省城住一晚的提议。

没有一个人,在坐了几天火车,还是硬座的情况下,不是蓬头垢面的。

王青山和刘玫也不例外。

海峰知道他们要回A省,早早的通知了A省这边的战友来接人。

看到一身整洁军装的何向华,刘玫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王青山看着刘玫局促不安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她。

何向华不愧是地头蛇,听完王青山的要求,径直把他们送到了武装部招待所。

何向华出面,给一家三口安排了一个标间。

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收拾得整整齐齐,刘玫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美人出浴,芙蓉出水。

刘玫酡红的脸,带着雾气的眼睛,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王青山目不转睛,直把刘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脸上有花?”

王青山嘴角上扬,“花儿哪有你好看!”

这大叔,强撩啊!

刘玫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着娇羞得犹如一朵花的媳妇,王青山也傻乐起来。

两个人乐了好一阵,才想起大厅里面还有一个人等着他们呢!

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番,抱上孩子背起包,出了门。

一个小时过去了,何向华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军姿,端端正正的坐着。

看到王青山走下楼,赶紧起身迎了上来。

王青山离开A省二十多年,本来就不十分熟悉的街道早已经大变样。

一切,都交给地头蛇何向华做主。

何向华在部队做的就是接待工作,第一时间把王青山一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国营饭店吃个饭,百货大楼购个物,人民公园走一圈,一下午就过去了。

晚饭吃了,再看个电影,休整一下,也就差不离了。

听完何向华的安排,王青山不置一词。

对啊!回家总得给家人带点东西的。

男人粗心大意就算了,结了婚,有女主人了,可不得操持操持?

刘玫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儿--结婚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听王青山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刘玫有些为难的拉了拉王青山的衣袖。

王青山扭头看了刘玫一眼,回过味来。

趁着何向华去买饭的功夫,给刘玫交了底。

王青山家住木香镇王家寨子。父亲王寿,母亲王邱氏。家里有姐姐三个,他离开家的时候,就都出嫁了。有个弟弟叫王青石,他离开家的时候,年纪还小。时隔多年,也应该已经婚配了。

至于兄弟姐妹家里有多少孩子,王青山自己都不清楚。

刘玫听得嘴角直抽抽。

这是一家人吗?多少年没有联系过了啊!

不过,那都是老王家的事儿,轮不到她来多嘴。

刘玫低下头,掰起手指头盘算起来。

爹娘那儿,一人一身新衣服,总归是没有错的。

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四户人家一家一封糖,两个罐头,也算是不错的礼。

至于家里数不清的孩子,刘玫大手一挥,称两斤大白兔。到时候,一人给几颗,就算完事儿。

至于其他人,一时半会儿的,还真顾不上。

具体情况,到时候再具体分析。

面对媳妇的安排,王青山没有任何异议。

就算隔了二十多年,王青山还是忘不了他娘的嘴脸。

以他娘的尿性,刘玫的这番心血,不出意外的话,只会打水漂。

人皮子难披。

在这个宣扬‘百善孝为先,父母大过天’的年代,不孝绝对是死罪。

哪怕刘玫这份心意有很大可能都会被浪费掉,王青山只能眼看着。

谁让那是他娘呢!

沉默的吃过了午饭,王青山和刘玫跟着何向华走进了百货公司。

刘玫还没有拿起中山装,王青山已经指向短袖短裤,让售货员包起来了。

王青山这个举动,和绝口不提父母亲人的态度,让刘玫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小媳妇似的跟在王青山身后,任由着王青山买买买。

她的计划完全得到了实施,却又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一人一身新衣服是不错,可中山装变成了短袖短裤;一家一封糖也没问题,红糖是个什么鬼?一家两个罐头也没差,可为什么是最便宜的橘子罐头?

唯一得到落实的,就是给孩子买的两斤大白兔!

按照王青山的说法,那就是:再穷也不能穷孩子!

这个解释,没毛病!

经此一役,刘玫算是看出来王青山对家人的态度了!

王家寨子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刘玫打起精神,抱着刘莹莹,跟上了王青山的步伐。

舟车劳顿,两个人并没有在人民公园消磨时间。

在饭店点了两个菜,勉强糊弄过自己的肚子,拒绝了何向华看电影的提议,一家三口回到招待所住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王青山就带着刘玫,给前台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招待所。

到何向华带他们去的饭馆点了两碗小面,两个人轮流吃了,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了省城。

一路上,王青山都没有说过话,只是静静的坐着,闭目养神。

刘玫起初只是以为他太过劳累所致。

直到汽车抵达终点站,刘玫打算叫醒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肌肤,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手下的温度,高得灼人。

刘玫赶紧把手放上他的额头。热度源源不断的从王青山身上传过来,刘玫确定,他发烧了。

可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刘玫却不敢肯定。

也许是车上,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刘玫懊恼不已,这个男人特别能忍,而她对他的关心,太不够了!

刘玫把刘莹莹用背带背好,请司机帮忙,把王青山送进了医院。

至于那一大堆行李?

谁在乎?

好在偌大一座城,总有不少好心人。

司机师傅给领导申请了一下,直接开车把王青山送进了医院,还顺便帮刘玫把行李给送进了病房。

木香之旅第一站,居然是医院,完全超乎了刘玫的想象。

第33章 偶遇故人

木香并不大,镇上就那么一个医院。

司机师傅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里面的医生护士都认识。

在他的帮助下,刘玫好歹安置好了王青山。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背后一阵湿意。

急急忙忙的解开背带一看,里面的小祖宗已经尿了,正哼唧呢!

看着病床上的大祖宗,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小祖宗,刘玫点了点刘莹莹的小鼻子,叹息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照顾着咯!

先把小祖宗那一身衣服给换了,洗干净小屁屁,垫上干净的尿布。

刘玫急匆匆的进卫生间把自己的衣服也给换了。

脏衣服还来不及洗,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刘玫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房门口。

刘玫忙不迭的侧了侧身子,把他迎了进来。

那个医生看了看病历,又看了看王青山,然后将信将疑的问道:“病人叫王青山?”

刘玫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

哪个医生把病历合上,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王家寨子的小老虎弱成这样了!”

刘玫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医生,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里也能遇上熟人?

世界也太小了吧!

哪个医生抓起了王青山的手,先是把了把脉,又看了看病历上的处方,拿出笔修改了几处,合上病历,对着刘玫说道:“等他醒了,麻烦你告诉他,他的主治医师叫乔智文。”

刘玫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可看着这个医生并没有什么恶意,就点头应下了。

其实,她不应下来也没有什么用。

作为主治医师,他和王青山早晚会狭路相逢的。

两大瓶药水下去,王青山的脸色好了不少,刘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刘玫伸出手,准备探一探王青山的体温。

她的素手刚放上王青山的额头,王青山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刘玫被那个肃杀的眼神吓了一跳。

王青山看清楚碰自己的人是刘玫,这才表情缓了缓,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医院?怎么过来的?”

刘玫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王青山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直到刘玫最后提起,他的主治医师叫乔智文,王青山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先是惊讶,而后欣喜,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落到那小子手上。”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只凭这一句,刘玫就知道,王青山和这个乔智文乔医生是旧识。

果不其然,王青山对着刘玫解释起了两个人的渊源。

“木香镇不大,一半以上的村子都用家族姓氏命名。

我们老王家住在王家寨子,他们乔家住在乔家村。

乔家村在山下,多出秀才。我们王家寨子住在旁边大青山山腰上,大都是武夫,粗人。

小时候,我和他堂哥乔智武是同学,偶尔也带他玩儿。

没想到,那个瘦瘦小小,树都爬不上的小子,居然当了医生。”

当面不说人,背后不说鬼。

这不,王青山的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响起了乔智文的声音,“你没有想到的事儿多着呢!”

王青山挑了挑眉,“举个例子?”

乔智文推门而入,笑道:“比如说,大青山上有个衣冠冢,上面的名字叫王青山。”

此话一出,刘玫此刻突然有些理解王青山在百货公司的所作所为。

连找都不找,直接判定自己死亡的家人。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刘玫看着王青山的眼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同情。

王青山却完全没有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儿,继续问道:“还有呢!”

乔智文不徐不疾的说道:“你兄弟结婚那年,你家的老房子推倒重建了。长五间的大房子,可惜没有你的份!”

这世上,就没有同说过给死人留房子的。

王青山对自己的衣冠冢尚且不在意,就跟别提那房子了。

他两手一抄,表情淡然,“然后呢!”

乔智文对王青山的淡然很感兴趣,不紧不慢的给了王青山又一次重击。

“忘了告诉你。你的弟媳妇正是你娘嫁到马家那个妹妹家的大女儿,标准的亲上加亲。”

王青山不太记得他那个姨妈的长相,却依旧记得他外婆家的几个闺女,大抵都是一副德行。

女儿肖母,和他娘差不多品行的弟媳妇,想想都为王青石感到悲哀。

“我对青石深表同情!”

王青山这神来一笔,让乔智文差点笑喷出来。

“有这么说自家弟媳妇的吗?”

王青山挑了挑眉,“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乔智文扑哧一声就笑了,“事实是这样没错。可听你这样说,总觉得有点不厚道。”

王青山不敢置信的看着乔智文,“一个往牛粪里面扔炮仗的人,跟我说厚道?”

陈年糗事被人说出来,乔智文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色。

他稳了稳心神,对着刘玫嫣然一笑,“嫂子,你知道怎么咬月亮吗?”

刘玫一脸茫然的看着乔仁寿。

没头没尾的,怎么就和她扯上关系了?

刘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青山却一清二楚。

王青山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两件傻事儿,对吧!”

乔智文见王青山服了软,撇了撇嘴,暂时的放过了他,转移了话题。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王青山苦笑了一下,避重就轻的说道:“没啥大事儿,就是一点老毛病犯了,动了个小手术。

做完手术,医生告诉我,我不适合当兵了。

没办法,只能退下来了!”

对于王青山的回答,乔智文很不满意,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可不仅仅是你的发小,还是你的主治医生。

不要讳疾忌医啊!”

王青山先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卷起裤腿,把刚刚愈合的伤口摆在乔智文面前。

“真就是一个小手术。”

乔智文看着那个形状不规则的伤口,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取个弹片是个小手术。

你是觉得我见识浅薄,还是觉得我傻?”

王青山干笑道:“哪能呢!前脚把我推进手术室,我还没有睡着呢,后脚就把我给推出来了。

就那么一会儿,能是多大一个手术?”

第34章 后续

乔智文第一次遇到这么判断手术大小的,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他报复性的按了按王青山的新肉,疼得王青山龇牙咧嘴,这才算是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伤口复原上情况良好,只是王青山术后体质本来就会差一点,抵抗力下降一些,他还不知死活的坐硬座赶路,身体不抗议才怪。

乔智文知道王青山的倔牛脾气,更知道王青山家那一摊子狗屁倒灶的事儿。

乔智文也不给王青山解释,直接给办理了一周的住院。

床位费也不用王青山出,算是兄弟他的一点心意。

第一次遇到送礼送床位费的,王青山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却还不能拒绝。

朝中有人好办事。

医院里面有乔智文,一切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衣食住行无忧,王青山的身体也日渐恢复,刘玫慢慢的放松下来。

偶然间路过乔智文的办公室,瞥到那部电话,刘玫的心思就开始浮动了起来。

打开水烫到手,削苹果把手指头给削掉了一块皮,……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刘玫有心事。

王青山眼不瞎,也不想装聋作哑。

在刘玫差点失手打翻刘莹莹的奶瓶时,王青山果断的拦住了她。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刘玫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这么明显吗?”

王青山看了看刘玫伤痕累累的手指头,挑了挑眉,“你说呢?”

刘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泄了气。

她闷闷不乐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我父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离开家大半个月,刘玫想家,想家人,那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刘家还处于那么一个风雨飘摇的状态。

刘玫忍到这个时候才提出来,都已经够让王青山吃惊的了。

放刘玫和刘祥云联系并不现实,可滇城还有一个号称包打听的包二飞,间接了解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不,趁着乔智文上班的时间,王青山拖家带口的跑到乔智文办公室,强行征用了乔智文的座机。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包二飞压根不在。

还好,半个小时以后,他回了过来。

听到王青山熟悉的声音,包二飞长舒了一口气。

立志要以打听消息为职业的包二飞,自然也不会错过王青山的消息。

王青山手术和转业的事儿,包二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来,自然要抓着问上一阵。

直到确定王青山平安无事,包二飞才主动提起了刘家的事儿来。

刘祥云的战功显赫,历史辉煌,实在难找出任何fan dang罪恶。

可是,当官的哪有不得罪人的?

下面早就有人想篡权,还有林家杰和黄鼠狼等小人,一心想报复。

这群人给刘祥云老爷子编造的经济生活“问题”。什么阶级立场不坚定,什么和平年代放松的阶级斗争意识,不坚持革命等等的谎言。

再加上胡丽和胡强姐弟俩临阵倒戈,主动站出来检举揭发。

走资派的帽子,当仁不让的盖在了刘祥云老爷子的头上。

包二飞看着那个脖子上挂着走资派的牌子,被押着游街示众的老爷子,差点没认出来。

刘祥云老爷子被一撸到底,贬到滇城前线有名的地雷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刘念慈也一并给发配到了那个地方。

送他们去的解放大卡车,在一个转弯处没有减速而造成翻车,导致严重车祸。

刘祥云老爷子见势不对,拉着刘念慈跳了车,只受了一点轻伤。

同车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却双腿残废,刘祥云老爷子的老搭档,一个可怜的老头子,则当场死亡。

听到这里,刘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重叠在一起,林家杰最喜欢的手段就是制造车祸。

说这件事情和他无关,刘玫都不带信的。

王青山虽然不知道林家杰上一辈子做的那些事儿,可却和刘玫有着同样的推断。

这起车祸,和林家杰脱不了干系!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那个时候,林家杰在干嘛?”

包二飞一听这话,居然忍不住笑了,还笑出了声。

“那个时候,林家杰正在黄鼠狼床上呢!做梦都想不到吧!林家杰居然这么能忍,受得了这种‘胯下之辱’……”

包二飞的用词太过经典,王青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林家杰和黄鼠狼,居然……有一腿?”

包二飞在电话那头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想到,黄鼠狼居然还有这个癖好。

更没有想到,林家杰居然是靠着爬床,笼络住的黄鼠狼。

为了扳倒刘老爷子,林家杰甘愿做下面那个,真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青山嘴角抽抽,说不出话来。乔智文也一脸哔了狗了的表情。

倒是刘玫的接受能力强一些,愣了一下,抓紧机会问道:“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包二飞笑道:“刘老爷子行伍出身,参加过革命,有群众基础,最擅长和群众打成一片,到哪儿都能适应。你就放心吧!”

至于刘念慈……

被娇养的小公主,从天堂掉落人间,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刘玫和刘念慈的感情尚且不深,包二飞就更没有什么好感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略过不提,气氛一下子居然好了起来。

又略微寒暄了几句,才知道滇城的形式也算不上好。

黄鼠狼手握实权,滇城上下,人心惶惶。

除了部队的影响较小,其他的,不提也罢!

包二飞甚至庆幸他们俩走得快。

据说,现在林家杰正满城的找刘玫和刘莹莹呢!

是不是真的心疼自家闺女,还是另有所图,那就不知道了。

包二飞还抛出了另外一炸弹--林家杰单方面登报宣布,和刘念慈解除婚姻关系。

据小道消息称,林家杰有迎娶新人的打算。

不过,对象不是胡丽,而是部队宣传部部长的女儿。

刘玫表情一凛,扭头看向王青山。

王青山拍了拍刘玫的手,冷笑道:“混了这么多年,我的档案早就是绝密资料一类的了。

林家杰就算娶了官华,想要找到我,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过,林家杰想要通过联姻拉拢关系这事儿,却是不能忍的。

要是官部长知道,自家女婿是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35章 咬月亮

王青山的意思很明确,也有些歹毒。

不过,人在做,天在看。

林家杰自己不做初一,王青山怎么能做十五?

再说了,当初林家杰做这种事情,那可是心甘情愿的。他王青山可没有逼他。

包二飞在电话那头抚掌大笑,“妙啊!这一招,比破坏两个人联姻还来得妙。

一对怨偶天成,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可比形同陌路来得更有看头。

如果林家杰再一次离婚,那名声可就不想要了。”

王青山撇了撇嘴,“他被人压在身下的事儿露出去,名声只怕就已经臭大街了。

更何况,你还低估了一个人。

胡丽!

那个女人一家子都是刘老爷子养着的,却勾引了刘老爷子的女婿,还在刘老爷子最困难的时候踩上一脚。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当她知道林家杰抛弃她另娶,只怕另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包二飞连连点头,对于王青山信手拈来的损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老虎营里面的虎牙,最锋利的存在,直指要害。

就算是远程操控,也是如此。

王青山的一番话,给了刘玫些许安慰。

王青山淡定的跟包二飞约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给这边通个气。

然后,在刘玫念念不舍的目光下,王青山果断的挂了电话。

除了电话费可观以外,还因为这年头的电话,保密性不高,随时都有可能被监听。

在林家杰满世界找她们姑侄俩的当头,一切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听说刘老爷子还行,刘玫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

不过,自己身份的知情人,又多了一个。

王青山拍着胸脯保证,乔智文是能够守得住秘密的人,刘玫抿了抿嘴,没有多话。

在木香医院休整了一周,确定王青山身体状况良好,乔智文才不情不愿的给他开了出院证明。

临走之前,乔智文看了看王青山的行李,笑着打趣道:“这么多东西,要不要放一点在我哪儿?我那办公室,还空着呢!”

王青山略一琢磨,就顺杆子应下了。

木香离王家寨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反正,王青山要拖着这么多行李,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去,也不容易就是了。

再说了,以他娘雁过拔毛的尿性,自己真要这么大包小包的带回去,这些东西保不齐会放在那儿。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娘那个大衣柜。

王青山把给家人准备的礼单独拎出来,又抓了一身自己的夏装,给刘玫留了两身夏装,刘莹莹的行李略多一些,也不过夏天应急的衣物。

就算这样,王青山还是没有满足。

他把刘莹莹的一件衣服拆了开来,把重要的票据和存款,全部都给缝了进去,只在身上留了一点点零钱。

看着一个大包瞬间缩小成两个小包,眼睁睁看着王青山对刘莹莹的小衣服做着改造,刘玫除了惊叹王青山的无所不能,还对王青山的家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就连一个外人都这么看待王青山的家人,这一次,是真的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既然王青山这么张罗了,肯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刘玫抱着刘莹莹静静地坐着,不置一词。

拒绝了乔智文借自行车给他们的好意,王青山带着拎着行李,带着刘玫和孩子,来到了木香镇东头的老槐树下。

槐树下,一个老汉正坐在牛车旁抽旱烟呢!

王青山一看那老汉的脸,眼角眉梢就带了几分笑意。

“木叔,抽烟呢!”

王木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汉子。

黝黑的皮肤,厚薄适中的嘴唇,内双的小眼睛完成一条线,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看就是个憨厚老实的后生。

那长相,有几分眼熟。

王木有些不确定,吧唧了一下烟嘴,反问道:“你是那家后生?”

没有被认出来,王青山也不恼,笑眯眯的说道:“我,王青山,王寿家老大。”

王木浑浊的老眼立刻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王寿家老大,山娃子?不是说你参军上战场了吗?”

王木没有说完的意思,王青山心里明白。

毕竟,亲爹亲娘都给自己立了衣冠冢,别人误会什么的,不要太正常。

而且,王木还说得挺含蓄!

王青山笑着点点头,“是啊!当年跟着红军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走的太久了,老木叔都不认识我了呢!”

王木磕了磕小烟锅,笑着说道:“跟着红军打鬼子,那是好事儿啊!走得久点不算啥,能回来就成。全须全尾,挺好!”

全须全尾,挺好的!

王青山也这么认为。

不是赶集天,王木也没有多少生意。

难得遇到一个故人,王木一激动,拉上王青山一家三口,立刻就走。

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王青山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看了一眼身边的刘玫,王青山轻言细语的给她讲了起来。

王青山的口才并不好,可在这无聊的旅途里,也能打发一些时间。

王青山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介绍道:“那是月亮山。”

刘玫还来不及反应,老木叔却笑了起来。

“说起月亮山,我到是想起了一件事儿。

我们王家寨子在半山腰上,本来就不怎么产粮,常年都是玉米棒子,土豆泥什么的。

那时候,山娃子还小。

遇上队长家的大丫头在吃饼。

那饼刚烙出来,还热乎着。小丫头正拿在手里,左右倒腾。

山娃子笑呵呵的走上去,拿起人家饼,说了句“我给你咬个月亮”,咔嚓一口,就把一个饼给去了一大半。

大丫头气得哇哇大哭,山娃子挨了一顿好打.......”

刘玫听到这,才知道乔智文挂在嘴边那句“咬月亮”是个什么梗。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王青山,王青山老脸一红,恨不得地上有个缝给他钻进去。

看着王青山那样子,老木叔不厚道的笑了。

笑声扬得很远很远。

看着王青山涨红的耳根,刘玫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肩头不住的耸动着。

到最后,王青山终于放弃了抵抗,认命的说道:“想笑就笑吧,别憋着,难受!”

刘玫果真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因为这个插曲,一行人的距离无形之中拉近了不少。

老木叔干着赶牛车的活,大事小情都有人来找他帮忙,知道的事情也比一般人多。

他的口才要比王青山好上不上,风土人情从他嘴里出来,活灵活现的,倒是比王青山更适合做一个向导。

老木叔口才好,分寸感更强,一路上虽然没有闭过嘴,可家长里短的事儿,一句都没有秃噜过。

第36章 初见

牛车慢悠悠的走着,拐过乔家村,王家寨子就映入眼帘了。

刘玫看着不远处的王家寨子,惊讶的瞪大了眼。

大青山向阳的坡梁上,古朴庄严的村落依山而建。

相连相依的房屋全是用灰色石头建成,靠着大山,沿着山势铺开,到半山腰上的松林才停下来。

四角的方柱状体,矗立在那儿,见证着这片土地的过去和未来。

在透蓝的天空下隐约可见,色彩缤纷却毫无零乱之感,反而极具美感。

在繁叶碧水的春夏,它显得宁静而美丽。

刘玫能够想象得到,在山枯水瘦的秋冬,它会显得多么坚毅而粗犷。

远远看去,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房屋,与周围茂密的树林,清澈的溪流,构成了一幅绝妙优美的乡村画卷。

阳光下,远处的村落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看着刘玫惊喜的眼神,王青山心里涌出一股子骄傲和自豪。

不管离开多久,故乡依旧是最依恋的地方。

一如记忆里的一般,还是原来的模样。

经过一座小桥,绕过乔家村的村头,沿着一条小径,来到王家寨子所在的山头。

一条七折八拐的小巷,将几十户人家串起来。

似乎一眼可以看到尾,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巷口,一群孩子在一颗榆钱树下玩耍。

看到老木叔载着陌生人过来,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一个十来岁,敦敦实实的小胖子,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瓮声瓮气的说道:“木爷爷,你拉的谁家亲戚啊!”

老木叔手里的牛鞭掉了个头,木头柄轻轻的敲在了那孩子头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那是你亲大爷!”

王大宝捂着自己的头,瞪大眼睛看着王青山。

他旁边一个长得和他有六七分像的孩子也跟着大声嚷嚷:“不可能,我大爷早就没了!你哄小孩子玩儿呢!”

刘玫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有这样没大没小没分寸的侄子,她为王青山,为自己默哀。

王青山扭头看了一眼王大宝,并不理会,而是对着老木叔笑了笑,“青石家的孩子都这么大啦!”

老木叔呵呵一笑,点了点头,“是啊!这个是大的,十三啦!还有个小的,也都十岁啦!青石眼光高,结婚晚了点!”

旁边有个婶子听到老木叔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

“老木叔说话,还是那么有趣!”

王青山看着那婶子面善,想了一下,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陈大娘?”

那婶子连忙应了一声,眯着眼睛笑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这是哪家后生来着!”

老木叔一旁搭了话,“这是山娃子,王寿家大的那个!”

陈大娘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王寿家的山娃子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大宝和他身边的王二宝一眼。

那眼神,只看得王大宝和王二宝发毛,拔腿就往巷子里面跑。

不一会儿,王寿打头,一家子六口就都涌了出来。

不像是出来认亲,倒像是出来寻仇一般。

王青山看着这架势,苦笑了一下。

活了半辈子,他就不该对他们存半点期望。

王寿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却在看到王青山那张和他年轻时候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脸时,刹住了脚。

他高高的举起手,却轻轻的落在了王青山肩膀上,然后搂进怀里,哭喊道:“你这个孩子,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毕竟,大青山的衣冠冢还立着呢!

不远处,王邱氏冷着脸拦住了王青石和马秀儿,冷哼了一声。

还以为俩孩子被人哄了,谁成想,倒是她遇到鬼了!

还是个讨债鬼!

“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呢!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王邱氏的话越说越过分,不仅让王青山冷了一张脸,王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王寿扭过头,对着王青山吼道:“孩子才刚回来,你怎么说话呢!”

王邱氏撇了撇嘴,“咋啦!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刘玫见势不对,拉了拉王青山拎着东西的手。

无论过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面对王邱氏,他的亲生母亲,王青山永远做不到从容淡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酝酿了半天,才略有不甘的把买好的短袖短裤给递了出去,“爹,娘,这是我和刘玫孝敬你们二老的。”

马秀儿是个眼皮子浅的,看到王青山手里那化纤材料的短袖短裤,眼睛都直了,眼睛笑成一条缝。

“来都来了,带什么礼啊!”

说着,双手径直对准那两身衣服伸了过来。

马秀儿忘记了,她婆婆眼皮子也比她好不了哪里去。

那怕在不待见王青山,王青山手里的东西可跟她没仇。

马秀儿还没碰得上布料,就被王邱氏给拍开了。

“没长耳朵吗?那是孝敬我的。”

婆媳俩当着众人的面,就两套短袖短裤掰扯起来,刘玫看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觉得这一场战役,自己没有什么胜算的样子。

丢人丢到第一次见面的儿媳妇面前,王寿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看看鹌鹑一般怂成一团的王青石,王寿就更是一肚子气了。

“闹够了没有?没闹够回家闹去。”

王邱氏一把抓过衣服,冷哼一声,扭头即走。

马秀儿撇了撇嘴,跟上了婆婆的步伐。

刘玫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家公公看起来还行,懂点礼,也镇得住场子。

熟知内情的王青山却没有刘玫那么乐观,对着王邱氏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把装着一袋白砂糖,两个罐头的袋子往王青石面前一递,笑道:“这么些年,麻烦你帮忙照顾爹娘了。”

王青石搓了搓手,干笑道:“这都是应该的。”

话音还没落,王青山手里的袋子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走到一半的马秀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迫不及待的看着王青山送的礼,看清楚之后,表情甜了不少。

“我们家青石是个没本事的,只能在土里刨食。哪比得上大哥你啊!城里面待了这么些年,什么时候也带咱们出去见识见识?”

第37章 礼物

马秀儿这话说的,格外的小家子气,也格外的酸。

王青山太阳穴跳了跳,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却淡了几分。

“年轻气盛,总想着建功立业。

打了仗,受了伤,看够了死人,才知道,外面飘着哪有在家待着舒服。

这不,还得巴巴的往回走。”

王青山一番话,连消带打,成功的把马秀儿给堵了回去。

马秀儿看着王青山两手的东西,嘴巴张了张,到底忍住了。

王寿看了看不远处盯着自己的王邱氏,再看看马秀儿俩口子和王青山一家三口,叹了一口气。

“站在这儿像什么样子,先回家去吧!”

说完,背着手,带头朝着巷尾走去。

马秀儿尤不死心的朝着王青山这边探了探头。

王青山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后退半步,和刘玫站成一排,避开了马秀儿探究的目光。

王青山的动作很明显,马秀儿再蠢,也察觉了出来,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进了他们家的门,东西就都是他们家的。

不在她手里,也会落到她婆婆手里。

到时候,让大宝二宝找他奶奶要去,还不是一要一个准。

就是多费一点周章而已。

王青山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开始琢磨怎么保住自己手里的东西来。

他眯了眯眼睛,扭头对着王青石笑道:“姐姐们都还好吧!”

和王青山不一样,长得憨厚的王青石,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

王青山一搭话,王青石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起来。

“大姐家仨儿子都成家了,孙子都抱了五个,圆满着呢!

二姐家大儿子刚成家,小儿子也快了。

就是三姐差了点。

连生了五个闺女,前年总算盼到了一个小子,日子也算熬出头了。

算起来,都挺好的。”

刘玫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合着,王家女人嫁出去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错了!是生儿子!

只有有儿子,就叫过得好,没有儿子就叫活得孬?

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王青山倒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刘玫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她。

仿佛在无声的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王青山不是什么觉得的。

刘玫一下子就被安抚了!

沿着小巷迈步前行,脚步时而印在农家的房顶,时而穿过另一家的房基,两侧的石头墙壁挤满了视线,天空只能从几处彩光的天窗窥见,仿佛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尽头处,以泥土和石块建造而成的房子,外形美观,墙体坚实的房子,就是王寿为了王青石结婚而特意盖的新房。

宽敞,明亮,却看得王青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刘玫伸手拍了拍王青山的手,王青山没有说话,扭过头努力的对着刘玫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作为一个“外人”,刘玫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都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刘玫本以为自己丧父,母亲离开家已经够难受了。

没想到,自家男人家父母双全,却也不见得好过。

王青山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时候,马秀儿却站在门口,笑眯眯的伸手来接王青山手里的东西。

王青山干笑着避开了。

“都是些换洗衣物,我自己拎着就行,不麻烦弟媳妇了。”

第二次被折了面子,马秀儿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对着一路尾随,满眼好奇的小孩子们扬起了笑容。

“你们好啊!要吃糖吗?”

虽然王青山的笑容跟大灰狼没有什么两样,可糖的诱惑也很难拒绝。

尤其是,那个大灰狼手里的糖,他们见都没有见过,一看就很好吃。

糖纸上面的大白兔,仿佛对着他们招手不停的在说:“来吃我啊!来吃我啊!”

人之所以能够坚持原则,主要是基于两个原因:

一是,背叛的代价太大。

二是,诱惑不够大。

王青山手里的糖,诱惑力十足。

再加上,大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王大宝的亲大爷。

这算是在他身上盖上了章,王家寨子自己人的章。

拿自己人的东西,理所应当。

背叛的代价略等于没有。

背叛的两个要素都具备了,小孩子们明显心动了。

一番嘀嘀咕咕后,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推了出来,怯生生的走到了王青山面前。

“大爷?!”

王大宝的亲大爷,他们也得叫大爷。

辈分使然,不吃亏,不上当!

王青山对着那孩子,笑眯眯的说道:“你是那家的?”

那孩子脆生生的说道:“我爹叫王海。”

王青山想了想,这才挖出一星半点儿王海的记忆--一个和自己差了快十岁,自己都不乐意带着玩儿的小不点。

和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最多五成像。

“知道大宝三个姑姑家么?”

刘玫还想着,一见面就给素昧平生的孩子发大白兔,会不会壕了一点。

等听到王青山的话,立刻回过味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多年不见的弟兄突然回来了,面对素不相识的孩子,一出手就是大白兔……

就算是没有多少亲情,为了利益考量,王青山的三个姐姐也会飞奔回来吧!

不得不说,王青山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刘玫佩服至极。

果然,在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王青山把给三个姐姐带信的事儿吩咐了下去,那一把大白兔慎重的放到了那孩子手里。

领了任务的孩子,捧着大白兔回到了孩子堆里。

一群熊孩子把大白兔分成了不等份,放在各自的兜里,四散开来。

王青山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三份礼,嘴角向上勾了勾,颇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让你看笑话了!”

轻飘飘的声音传进刘玫的耳朵里,刘玫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狠狠的揉了一下,生疼!

“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娘俩呢!”

刘玫的声音也轻,却重重的敲了一下王青山的心弦,让他荡漾了好一会儿。

“是啊!我还有你们娘俩。”

这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第38章 王芳

被刘玫的话给安抚了的王青山,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踏进了这栋房子。

他在这块土地上出生,长大。

可它却不属于自己。

他甚至在这里没有一席之地。无论是房间上,还是人心里。

这是自己名义上的家。

可他却像踏入了别人领地的动物,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

那些不堪回首的少年往事,迫不及待的朝着他压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压迫着,喘不过气来。

直到刘玫软若凝脂的手臂碰触到他的肌肤,王青山才回过神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关心他的家人。

他不再需要巴结讨好父母,也不需要被他人肯定。

王青山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当中的客厅走去。

战役已经打响。

为了老婆孩子,他不能输。

不仅不能输,还得尽快解决这场战役,尽量全身而退。

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王青山已经开始走一步算三步了。

三个姐姐,所有乡亲,代表的是舆论的导向,是他必须要争取的力量。

至于怎么争取?

王青山紧了紧手里那个装礼物的袋子,带着刘玫进了堂屋(客厅)。

四四方方的堂屋,一眼就尽收眼底。

目之所及的神龛上面,满天神佛早就没有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主席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一张传统的八仙桌,配着四根条凳,放在屋子当中。

王寿坐在上位,啪嗒啪嗒的抽着烟,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之情,反而带着几丝愁容。

王邱氏也在旁边大马金刀的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青山的两只手,目的不言而喻。

两个孩子站在王邱氏身后,眼里带着几分忿恨。

本该属于他们的糖,被眼前这个男人拿去给了外人,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了。

是哒!从王邱氏到马秀儿,再到两个孩子,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家里面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而王青山,居然从他们的眼里,读懂了他们的神逻辑。

他苦笑了一下,把袋子放在脚边,拉开条凳,示意刘玫和他一起,坐在了八仙桌的下首。

王青山刚坐下,王邱氏就划拉过他脚边的袋子,翻了起来。

王青山早就知道王邱氏的德行,靠近她那边的袋子里,除了衣服还是衣服。

王邱氏既然要翻,就由得她去。

包里虽然只有几身夏装,可里面有自己的内衣内裤,被婆婆这么翻看着,那是相当的尴尬啊!

刘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愣在了那儿。

王寿本来不以为然,可看看刘玫的表情,和包里露出一角的内衣,王寿立刻也尴尬了起来,低咳了一声,吼道:“干啥呢!”

丢人丢到刚见一面的媳妇面前,王寿老脸挂不住了。

王邱氏把一个包翻了个遍,确定除了几身旧衣服,其他的都没有,这才怏怏的抬起头,忿忿不平的踢了一下包。

其实,要不是王青山的衣服太旧,刘玫有比王邱氏和马秀儿都苗条太多,王青山这一包衣服,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王寿把王邱氏的动作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家长权威受到了挑战,整个人气的不行。

他把自己手里的烟杆儿一摔,发出砰地一声。

王邱氏明白自家老头儿生了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放弃了继续翻包的念头。

虽然早就知道王邱氏的德行,可再经历一次,王青山还是起的发抖。

他沉着脸拿过包,闷声把东西归置好,重重的拉过拉链,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寿环视了一下四周,敲了敲烟杆,对着大宝和二宝说道:“你们俩先搬回你爹娘那屋,把你们那房间腾给你大爷先住着。”

王寿话音刚落,大宝和二宝就拽着王邱氏嚎了起来。

尤其是二宝,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在地上打滚。

王邱氏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哪有十多岁的孩子跟爹娘一个床的?说出去,孩子以后怎么找媳妇?你看看你,把孩子逼成啥样了?”

王寿看看王青山,又看看大宝和二宝,一下子蔫了,不说话。

王邱氏的喝骂和大宝二宝的哭闹声融合在一起,王青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仁疼得厉害。

这个家,果然已经容不下他了么?

王青山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门口已经响起了一道女声:“照娘说的,我们家乔礼凡怕是娶不上媳妇了。”

一听这声音,王青山就知道,这是他那个双利的二姐。

说起来,这三个姐姐里,他也就跟这个二姐有几分姐弟亲情。

从另一旁的包里,拎出一份礼,递了过去,急切的说道:“二姐,你来了!”

王青山那个急切的样子,在王芳看来,和被欺负狠了回家告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当年,他还在家的时候,每每被娘欺负狠了,也是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王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没好气的拍了王青山一下,恶狠狠的说道:“离家这么多年,不给别人带信就算了,连二姐这都不吱一声,该打!”

王青山情真意切的笑道:“我认打认罚!二姐开心就好。”

王芳拍一下王青山,翻了个白眼。

“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还是跟孩子一样,还撒娇呢!”

王青山呵呵一笑,“在二姐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

王芳笑着拍了拍王青山的手,指着刘玫问道:“这是你媳妇吧!”

王青山点了点头,“刘玫!”

刘玫笑嘻嘻的跟着王青山叫了一声,“二姐!”

王芳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这姑娘真俊,配你这小子,糟蹋了!”

王青山不依的低叫了一声,“二姐!”

颇有几分小孩子撒娇的样子,把刘玫眼睛都看直了。

三个人聊得热络,可把王邱氏给气坏了。

尤其是当她看到王芳手里那份和王青石一模一样的礼时,有一种挖了她肉的感觉。

王邱氏低咒出声,“吃里扒外的玩意儿!”

此话一出,王青山和王芳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尤其是王芳,忍不住回嘴道:“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说谁呢!”

第39章 二姐

王邱氏没有料到王芳会顶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王芳瞥了一眼她娘,冷笑道:“青石快三十了才结婚,什么原因,娘没想过吗?

眼瞅着大宝也渐渐大了,娘再不收敛一点,只怕又有得拖了。

就是不知道,邱家还有什么侄孙女没有!”

王芳的话,气得王邱氏牙痒痒。

若说王邱氏还有什么痛脚,那就是王青石的婚事。

王青石读书少,初中毕业以后,王邱氏就开始给他张罗起婚事儿来。

这一张罗,就是十年。

媒人换了好几茬,跑断了腿,也没能够得上王邱氏的谢媒礼。

只要听说王邱氏家的儿子,媒人还没开口,人就被撵了出去。

究其原因,还是王邱氏的名声......

后来,别无他法的王邱氏,只能找上名声同样不好的马邱氏,打起了亲家。

就这样,马邱氏还提了不少要求。

其中一个,就是得翻新老王家的房子。

王青石的婚事费了好一番波折,王家三姐妹的婚事也好不了哪儿去。

大姐王芬基本是半卖出去的。

姐夫方虎一家子是杀猪的,颇有几分家业。生个儿子方虎,虽然有把子力气,脑子却不怎么好使。

二十好几了还没有相上。

方家着了急,找上媒人,许了厚礼。

媒人琢磨着王邱氏死要钱的性子,找上了她。

不过一百块的聘礼,王邱氏就把亲闺女给半卖了。

结婚二十多年,大姐王芬回娘家的时候屈指可数。

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芳性子爽利,嘴巴厉害,人也聪明。九岁的时候,就能带着五岁的王青山去大青山捡蘑菇和板栗。自食其力,成为了王家唯一一个上过学的女孩子。

王芳是家里孩子里,唯一一个敢和王邱氏横的。

看到了姐姐的下场,王芳推己及人,知道自己大概也摆脱不了类似的遭遇。她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自己定给了青梅竹马的同班同学乔智富,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的学费乔家要负担她所有的学费。

乔智富一家子也知道王家的情况,欣然同意了,并且匆匆给两个孩子办了婚礼。

等王邱氏得了信的时候,婚礼已经办完了,王芳成了乔家板上钉钉的媳妇。

看了两个姐姐的结局,王青山的三姐王荞也盘算开来。

只不过,有了王芳的前车之鉴,王邱氏把王荞盯得紧紧地。

王芳还能通过读书结识其他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王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抗争过,哭过,闹过。

最后,还是被王邱氏给半卖了出去。

嫁给了马家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

王芬熬了二十多年,熬到了三个儿子出生,熬到公婆去世,终于当家做主了。

王荞却没有那么幸运。

一连生了五个闺女,熬了十来年,才盼到了一个儿子。

结束了做牛做马,还的接受婆家非打即骂的苦逼生活。

想到这些,王芳每每看到王邱氏,都是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

母女亲情什么的,不存在的。

要不是听说王青山回来了,王芳甚至不愿意踏进这个家门。

照着王邱氏伤口上撒盐的事儿,王芳做的也极其顺手。

至于王邱氏会不会恼羞成怒,王芳压根没有考虑过。

要是王邱氏一气之下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什么的,王芳绝对举双手赞同,比过年过节还高兴。

不过,王邱氏再气也不会让她如意就是了。

这不,王邱氏气得浑身发抖,脱下鞋子朝着王芳扔了过来,也依旧没有说半句断绝母女关系之类的话,只是咬牙切齿的吼出了一个字“滚!”

王芳耸了耸肩,扭头对王青山说道:“我先走了。等你回头有空了,到乔家村来,陪二姐聊聊天,啊!”

王青山点头说了句“好!”

王邱氏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王青山的鼻尖,怒吼道:“你也给我滚!”

王青山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单手拎起所有的行李,拉着刘玫,跟上了王芬的步伐。

一边走,一边喊,“二姐,等等我!”

王芳还真就站在巷子里,等着王青山。

面对左邻右舍打量的目光,王芬嗤笑了一声。

“看什么看,没看过儿子闺女被亲妈撵出家门的啊!”

王芳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周围邻居听的,还不如说是特地说给王邱氏听的。

父母把孩子逐出家门,尤其是刚回家的孩子逐出家门,还真没有几个。

王芳这话完全是火上浇油。

话音刚路,她的身后就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

王邱氏已经气得连王青山手上的物件都顾不上了,可见气的不轻。

王芳对着紧闭的王家大门冷哼一声,然后扭头挽住了刘玫的手,“我家正在修房子,地方不宽敞,可挤你们一家三口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要麻烦你们一家三口分开睡了。刘玫、孩子和我睡床,你和我们家二小子打地铺。

没问题吧!”

王青山连连点头,“二姐是主人,我是客。客随主便。”

王芳忍不住拧了王青山一把,没好气的说道:“在我这儿,装什么客呢!乔智富你又不是不认识。当年你把人堵在桥头小树林的时候,可没见你客气过。”

刘玫听了这话,忍不住扭头看了王青山一眼。

王青山干笑两声,说道:“我把他当兄弟,他却阴悄悄的想当我姐夫。你说,我能不收拾他吗?”

这话,没毛病!

只是,王青山肯定没有想过,若干年后,他还有有求于乔智富的一天而已。

所以,王青山站在乔智富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好在,当初那一点小摩擦,乔智富并没有记在心上。

看到王芳领着王青山一家子过来,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

王芳家的房子已经修了一半,周遭全是建筑材料,乱糟糟的,可屋子里面却干净整洁。

王青山和刘玫刚坐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端着两碗热开水,笑盈盈的放在了王青山和刘玫的面前。

刘玫端着开水轻轻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居然还在里面放了糖。

这一趟回家之旅,刘玫第一次感觉到了温热。

第40章 乔家村

王芳指了指哪个姑娘,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家大姑娘,乔兰。”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儿,任由王青山和刘玫打量。

不提那一碗糖开水,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行为举止,对比王家那俩熊孩子,就让刘玫对这个小姑娘,连同她的家人一切,生出一丝好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掏出五毛钱,塞到小姑娘手里,“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那姑娘一愣,扭头看向王芬。

王芳点了点头,“你舅妈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小姑娘笑眯眯的说了声,“谢谢舅妈。”

这才把钱放进包里。

刘玫笑着说道:“大姑娘了,身上总得带点钱,买根头绳也好。”

王芳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姑娘大了,哪有不用钱的时候。”

说完,板着脸对着刘玫说道,“我家可是不养闲人的。住在我家,就得干活。”

刚说了两句,王芳自己绷不住笑了。

“姑娘大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什么都得学着点。在家里学着,总比去外面学容易些。她舅妈住在家里,可得帮我看着点啊!”

刘玫笑道:“我看乔兰现在这样子就挺好。没准,我还得靠小姑娘提点呢!”

这自黑的话一出,屋子里面笑成一片,气氛空前和谐。

乔家修房造屋,人人都忙着呢!

也就是王青山回来了,王芳和乔智富才稍微抽空出来招待一下。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都被叫走了,留下乔兰招待他们。

刘玫看着一旁有个针线箩筐,上面放着一双鞋垫,笑着拿了起来,就着针脚和花色,和乔兰聊了起来。

两个姑娘聊点针头线脑的,就没有王青山什么事儿了。

他给两人打了个招呼,背着手出了门。

虽然暂时在王芳家里落了脚,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得好好打算打算。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的问题。

国人大都有土地情结,王青山也不例外。

没有个房子,总感觉那不是家。

修房造屋是件大事。

重中之重就是寻找地基。

木香这边修房造屋秉承着一句话,“弯弯屋基嘴嘴坟”。说的是,山沟里面的平地上建造房屋,这里水源比较方便,而且还能避风,充分得到阳光照射,适合人的居住。山脉的终点被认为是龙的头,这里面有龙气,里面埋老人家里也会越来越好。

虽然大体上是这样没错,可王青山已经站在乔家村,反正闲来无事,还是想找乔老爷子给看看给看了看。

乔老爷子不是风水先生,可却是十里八村最有文化的人。

不但修房造屋找他看地基,谁家老的走了,也会找他写个祭文,生了孩子偶尔也找他取个名字……简直无所不能。

王青山倒也不是要找一个什么风水宝地,只是通风照明什么的,还得顾忌着点。

要是遇到地质沉降什么的,找谁说理去?

房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仅次于娶媳妇。

虽然王青山和乔老爷子家的乔智文是同班同学,一起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螃蟹的交情。

可让王青山打着空手上门,王青山还是不好意思。

王青山先转了个弯,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不大,平日里也就收一点土特产,买点针头线脑的小物件。

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去了,供销社里面没有什么人。

王家寨子的生产队会计王强家的,站在柜台那儿织毛衣。

王青山刚回来,并不认识王强家的。

他直截了当的要了一斤白糖,溜达着,又回了乔家村。

乔老爷子在家带孙子呢!

当然,不是乔智文的,而是他弟弟乔智学的。

乔老爷子正给孙子讲三字经呢!

看到王青山来了,赶紧的迎进了门。

“听我们家乔智文说,你小子回来了,智武和智学可高兴坏了。

智学昨天还念叨着,说是那天去看看你呢!

没想到,你倒先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来了。

这么些年,都去哪儿了?”

王寿和王邱氏两口子都没有问过的话,被乔老爷子亲切的问了出来,让王青山心里五味杂陈。

“爬雪山,过草地,打鬼子去了呗!”

王青山说得轻松,乔老爷子却听出了其中的凶险,没有继续追问。

低头看着王青山手里的网兜,皱了皱眉头。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听智文说,你的身体可不好,留着自己补一补。

找我这糟老头子什么事儿,你就直说,犯不着客气!”

乔老爷子客气,王青山却不能不知礼。

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随着老爷子转移了话题。

绝口不提回家遇到的糟心事儿,只简单的提了提自己想要修房造屋的事儿。

听话听音。

王青山没有说出口的,乔老爷子却大概猜得到。

既然王青山要修房造屋,乔老爷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把孙子交给做工的儿媳妇,乔老爷子背着手就跟着王青山上了大青山。

两个人散步似的,边走边看。

乔老爷子一连挑了好几块地,介绍了大致的情况,留着让王青山慢慢选。

三块地里,一块是王青山家兄弟王青石的,一块是村长王大江的,还有一块是郑寡妇家的。

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虽然王家寨子的地贫瘠,不值钱。可跟别人淘换和跟自家人淘换,到底还是不一样。

王青山心里属意王青石那一块地,可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规规矩矩陪老爷子回了乔家村,打算回家跟刘玫商量了来。

虽然结婚的日子还短,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王青山清楚明白的知道,娶妻生子了,和单身的日子就不一样了。

他和刘玫的婚姻,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寻常路,更需要小心谨慎。

在他眼里,王寿和王邱氏的婚姻,叫做勉强凑合;王芳和乔智富的婚姻,叫做情投意合;更多的婚姻,则是鸡飞狗跳。

成功的婚姻里面,从来没有一言堂。

日子必须商量着过。两个人互相妥协和让步,互相关心和理解,小日子才能红火。

第41章 地基

回到乔智富家,已经快到饭点了。

刘玫帮着乔兰一起张罗着饭菜,刘莹莹躺在刘玫的臂弯里,睡得正香。

小丫头才三个月,算上那一身衣服不过八九斤,可单手抱了一上午,也够刘玫受的了。

王青山上前拍了拍刘玫的手臂,小声说道:“孩子给我抱着吧!”

刘玫并不放心把孩子给其他人,可王青山到底不一样,怎么说也是莹莹名义上的父亲。

刘玫身子一顿,犹豫了一下,这才把孩子递给了他。

王青山抱着刘莹莹,在柴灶前面坐下。

看着王青山并没有走远,刘玫这才松了一口气,忙活了起来。

看着刘玫那样子,王青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日久见人心。

他相信,他想好好过日子的心,刘玫早晚会知道。

他低头掏了掏柴灶,放了两根木柴,把火烧得更旺一些,这才开了口。

“我想着。虽然二姐把我们接到他家暂住,可咱们也不能把二姐的好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儿,鸠占鹊巢吧!

我打算也盖几间房,请乔老爷子挑了几块地基,都在半山腰上,吃了饭我们去看看?”

刘玫的手顿了顿,声音里面带了一丝笑意:“好!”

反倒是乔兰,听了这话,娇嗔道:“舅舅好没有道理。

你和舅妈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就计划着走的事儿了。

我才和舅妈亲热上,舅妈答应我的花样子还没给我画,刚才那几个小菜也没有教给我,我可不放人的。”

刘玫笑着点了点乔兰的脑袋,“你这嘴啊!抹了蜜似的。

放心吧!答应你的,绝对少不了。

可房子这事儿,也还得办了。

毕竟,你们家可不归你当家。”

乔兰呵呵一笑,“虽然我们家不归我当家。

可把舅舅舅妈留下来这事儿,我却是感打包票的。

舅妈是没有看到,我妈听说舅舅回来了,高兴的那个劲儿。

走路都是飘着的,比我哥结婚还激动呢!”

话音还没落,王芳就推门进来了,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乔兰,笑骂道:“有空说你娘我的闲话,看来,饭是做好了!”

乔兰躲在刘玫背后,对着王芳做了个鬼脸,“饭菜的事儿,你就放心吧!

就算我不顶事儿,不是还有舅妈嘛!”

王芳笑骂道:“一个大姑娘,就知道躲懒,仰仗着你舅妈。也不怕把你舅妈给累着!”

乔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上前给刘玫揉肩捶腿。

刘玫摇头躲开,笑道:“都是做惯事儿的人,哪有那么娇气。

你就省省,回头孝敬你爹娘。”

乔兰哎了一声,真就扭头孝敬起王芳来了。

王芳生受了两分钟,然后推开了乔兰,“行了行了!孝敬你老娘,什么时候都行!

外面的叔伯弟兄可是马上要下工了,两桌子人擎等着吃饭呢!

赶紧麻利的上菜。”

乔兰“唉”了一声,动了起来。

这年头,鸡蛋挂面都算荤菜。下水炖上圆白菜,放上点猪肉片子和猪皮,再打上2斤散装白酒,都能算是“半荤素酒席”。乔家修房子的饭菜,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接下来还得干活,酒是没有的。

一斤猪肝切成薄片,配上等量的酸萝卜和泡椒,炒了一个泡椒猪肝。

一斤粉肠,配上四斤左右的粉条,红烧。

两个硬菜上桌,再来点红烧茄子,四季豆焖饭。

所有的叔伯弟兄都夸乔智富家的饭菜好。

王芳面子里面都有,对刘玫的基本满意立刻上升为十二分满意,态度更是热切了几分。

王青山和刘玫这才第一次见到了王芳家儿子和媳妇。

王芳家老大叫做乔信才,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没有继承到王家人的身板,倒是和乔智富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似的。

脑子也跟乔智富一样,极聪明,是个读书的料。

只是生不逢时。

这年头,流行读书无用论。

学校正儿八经上课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活动倒是不少。

王芳怕他跟着别人凑热闹,高三后面半学期直接让他回了家。

毕业证是领到了,想要考大学,那是不可能的。

乔信才对于素未谋面的舅舅和舅妈并没有多少感情,客气疏离得很。

王青山看在眼里,笑笑不说话。

只是觉得修房造屋这事儿,怕是得尽快提上日程。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王青山真就带着刘玫去大青山转了转。

三块地都看了一下,尤其是王青山看中那块地。

刘玫对选地基,看风水什么的,都没有研究,也不知道地的好坏。

可当听说王青山看中的那块地是王青石的,刘玫瞬间就否定了王青山的建议。

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可刘玫对王青石,准确的说,是他们一家子,都生不出那怕一丁点好感来。

刘玫小声的说了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家又是那种情况,你看,能不能和村长商量一下。

村长那块地,虽说是独门独户的,可离乔家村近。有什么事儿,二姐也能帮个忙。

清净,也少闲话。

一事不劳二主。

找上村长,顺便还能聊聊给莹莹落户的事儿。”

刘玫的声音不大,主意却很正。

王青山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王青石那块地,叹了一口气,“听你的!我回头就找村长问问。都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弟兄,多少会给点面子的。”

刘玫点了点头,却没有王青山那样的乐观。

王青山离开家二十多年,当年的兄弟情义,现在还谈不谈得上,还两说。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房子修起来,她们娘俩也得住。

刘玫算盘了一下,自己的积蓄估计还够不上房子的一半。

难道,她还得重操旧业?

也不知道木香这地方,主席像的销路如何。

刘玫想想王青山家和乔智富家主席像的新旧程度,觉得这事儿也不容乐观。

或许,她该琢磨一下花样子?

毕竟,乔兰就很喜欢。

不过,这玩意儿比主席像费时费力不说,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那还真说不准。

刘玫一时间犯了难。

王青山抱着刘莹莹,和刘玫并肩往乔家村走。

一扭头,就看到刘玫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刘玫顺口回了一句,“想怎么赚钱呢!”

第42章 谋

王青山先是一愣,然后看向刘玫,认真的说道:“民兵营长虽然只是村里的民兵干部,不列入国家编制,没有工资,也没有退休费,可养你还是不成问题。”

刘玫看着王青山郑重其事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从小到大,我多说一句,多走一步,都要考虑一下,生怕被人家不喜。

更别说张口问家里要钱了。

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靠着帮别人写作业赚钱。

长大了,更是得为自己考虑更多。

这是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甚至有可能跟我一辈子。

并不是不相信你。”

王青山听了刘玫的话,脸色好看了不少,“不管怎样,既然决定在一起,我就没有想过分开。

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别闷在心里,尽管说出来。

咱们商量着过日子。总有习惯的时候。”

刘玫笑着应了一声“好!”

夫妻俩相视而笑,携手而归。

回到家,王青山依旧坐在土灶前,抱着孩子做着烧火的工作,刘玫则帮着乔兰一起张罗晚饭。

这年头,修房造屋的主人家,除了给工资,还得包一日三餐。

晚饭自然也不例外。

有了王青山和刘玫的加入,进度快了不少。

王芳还没有踏进厨房,就已经闻到了饭菜香,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虽然姐弟情深,可这个家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

收留王青山一家三口一天两天的,没人说个啥。

可真要常住,男人和孩子难免有意见。

好在青山和他媳妇都是勤快人,忙上忙下的张罗饭菜,让她面子上好看不少。

听乔兰说,王青山两口子张罗着修房子,王芳就更满意了。

王青山真修了房子,就相当于套住了一只脚,再也飞不远了。

虽然苦点累点,可有个房子有个家,这才是认真过日子的态度。

她虽然不宽裕,但还有把子力气,也能帮衬着点。

脑子里面转着念头,王芳脚下却没有停。

张罗着上菜,招呼着大家吃饭。

王芳女主人的架势十足,周到体贴,让人无法生厌。

十月的天,日头还长着呢!

因为乔智富家的伙食好,吃完饭后,大家还自觉地给他们家加了一会儿班。

直到天黑了下来,这才收拾回了家。

送走了大家伙儿,轮流洗个澡,拖把躺椅坐在院子里乘凉。王芳这才有空和王青山拉家常。

王家寨子那边,王青山是去过了,什么情况心里清楚。

王芬一家子也都在这儿,姐弟俩也没什么好聊的。

坐在一起,只闲聊了几句,不外乎大姐王芬和三姐王荞。

姐妹仨不常回老王家,互相之间却还是有联系。

王芬多年媳妇熬成婆,在家里带带孙子,时不时的也会来乔家村串个门。

开工那天,王芬还过来帮了两天忙来着。

到是王荞,孩子两年一个的生,生一次失望一次。

前两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小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都去不了,擎等着两个姐姐去看看他。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王青山身上。

面对这个还算关心自己的二姐,王青山也没有藏着掖着,只说转业回来,安排了一个民兵营长的工作。

虽然没有工资和补助,但多少也算是个官儿。

在这个男劳力每天就六七分工,女劳力四五分工,老幼病残一二分工的年代,王青山这个民斌营长属于全日工分制,每天还能拿十个工分。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工分是社员的命根子,凝聚着大家的汗水甚至泪水。

人家一家少则三四口,多则七八口甚至十来口人,靠的就是在生产队挣的这点工分养家糊口。

王青山一个人的工分抵得上两个人,就算王家寨子的工分不值钱,那也能养活一家人了。

王芳一听这话,顿时笑开了花。

“幸好你家那两个女人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你怎么可能从老王家脱身。”

王青山苦笑了一下,感慨万千,“是啊!”

王芳看着王青山苦瓜似的脸,抿了抿嘴,“那一家子,跟吸血虫一样,被盯上可没那么好摆脱,趁他们还没回过味来,你可得想想办法。”

王青山眯着眼,点了点头。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必须得委屈一下刘玫了。

夜,渐渐的深了。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在大青山上,给整座山都披上了金光,也让半山上的王家寨子变了模样。

层层叠叠的石头房子,别有一番粗狂的美感。

王家寨子依山傍水,背靠着大青山,面对着桃溪,地理条件优越。

可惜的是,山下的良田大半都是乔家村的。他们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谁让乔家村祖山是读书人,给后代留了三百亩良田;他们的祖上却是当兵的,就给他们留了一块山地呢!

好在祖上也给他们留了一项生存技能—武艺。

为了吃饱穿暖,王家寨子的老老少少都习武。

不过早上五六点,寨子碉楼下面,宗祠旁边的空地上,已经响起了练拳的声音,“哼哼哈依”的,好不热闹。

王青山站在后边,跟着孩子们练着他从小就学的拳法,一招一式,毫不含糊。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学拳的时光。

王家寨子的人口简单,一百多口人全都一个姓,算来算去都是亲戚。王青山管族老叫二大爷,村长王大江还得管王青山叫声哥。

一群孩子里面,夹杂着一个大人,任谁都忽视不了。

王青山把一套拳法舞得虎虎生风,比一般人多了几分煞气,更是吸引人。

虽然知道,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可王家寨子就这么大,翻来覆去都是亲戚,不管也不行不是?

照说,王青山他爹娘一连生了仨闺女才得了一个小子,对王青山应该是千娇万宠,偏偏王青山他娘王邱氏生王青山的时候难产,从小就看不得王青山。

王青山打小就跟着王老爷子跑,刚学会走路就开始习武。等到他娘生下王青石,王青山已经成为了王家寨子的领头羊,学会自己去山里寻摸吃食,不看他娘的脸色了。

那年头,不太平。

王青山是个胆大的,十五岁那年,一直红军路过木香,王青山招呼都没给人打一声,就偷偷摸摸的背着他爹娘参了军。

如今,人到中年退伍回来,只要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能帮一把就一把吧!

总不能看着子侄后辈被个外人欺负不是?

第43章 动

晨练结束了,王青山却没有走。

铁塔一样的汉子,站在宗祠门口踟蹰。

族老王禄看不过眼,对着王青山招了招手。

王青山赶紧上前,叫了一声“二大爷!”

老爷子对着王青山的膝盖弯就是一脚。

“还知道我是你二大爷,有啥事儿不能直说,巴巴的跟在孩子后面,卖什么惨呢!”

王青山不躲不闪,生生受了这一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二大爷,我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那些年,我过成什么样,你也知道。

要是我王青山一个人回来,我爹娘怎么着,我都没关系。

我能吃苦受罪,可谁家闺女不是捧在手心里养的,我不能让老婆孩子吃苦受罪不是?”

说到动情之处,王青山不禁流下了几滴男儿泪。

一旁的王大江正准备开溜,看到此情此景,也停住了脚步。

他跟王青山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人家是因公受伤的功臣,不能一点都不管。可王邱氏的性子,那是出了名的,王大江也不敢惹。

还是,先看看情况?

王大江摸索到宗祠门口,主动占据了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王禄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你是个有主见的,有啥想法,给你二大爷唠唠。你二大爷本事不大,能帮的不多。也就你这皮猴子,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

难得跪一次,王青山能求的绝对不会含糊。

他眼一闭,牙一咬,蹦出了四个字,“分家,安家。”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到底是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儿,王大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走上前,虚虚的扶住了王青山。

“山哥,这都是小事儿,咱们起来说。”

王禄人老成精,早就把王大江的算盘看得透彻。

只是,人老了,就难得糊涂。

王大江既然愿意把这事儿给揽身上,多个人多个助力不是?

王禄老爷子都能看清的事情,王青山怎么会错过。

只是,看破不说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广交八方朋友。

王大江是村长,他还得借人家的一臂之力呢!

王青山抿了抿嘴,小声说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既然是一家人,还得住到一起才是。”

王禄和王大江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王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这话没毛病!我替你跟你爹说情去!”

王大江也笑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不过,这日子万一过不下去了,大队也不会不理。”

三个人相视而笑,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从宗祠出来,王青山和王大江就各回各的家。而王禄则背着手,找自己的老伙计去了。

田间地头,多的是人磨洋工,看到王禄过来,这才加快了一点点步伐。

王禄走到王寿身边,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我们去旁边抽袋烟?”

王寿点了点头,扛起锄头跟着王禄走到了旁边的树林边,点了一锅烟,吧唧了两口。

看着王寿蔫吧的样子,王禄气不打一处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家的事儿,照理说,我不该掺和。

可青山不一样。

小时候,任你们打骂也就算了。

现在,他大了,可不是任打任骂的年纪了。

他也有老婆孩子,也要面子。

而且,他打过小鬼子,是功臣。

我们总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吧!

刚进家门,就被你们家那口子撵出去这种事儿,被别人知道了,怎么看你们家,怎么看我们王家寨子?

我话撂在这儿,你仔细想想看。

这事儿,你得给个说法。

别让老哥我难做人啊!”

王禄的话,软中有硬,硬中有软,一副不给个准信不罢休的架势,弄得王寿进退两难。

说家里的事儿,自己做不了主。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要他赌咒发誓,许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王寿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让王禄又急又气,只觉得自家这个老伙计无可救药。

王禄磕了磕烟锅,冷声道:“你做不了主,我找你们家媳妇,总成了吧!”

王寿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王禄衣袖一摔,回家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拉着一个妇女说话,算是什么事儿?

怪不得人家说,王家寨子的男人,就数王寿父子最窝囊。

既然答应了青山,还是让家里老娘们给王邱氏说一说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

王禄气鼓鼓的朝着家走,走到一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都被王寿给气糊涂了。

这个点,大家都上工,自家老娘们也在地里头呢!

气晕头的王禄老爷子这才扭头往地头走去。

找其他妇女说话,会被人说三道四,找自己老伴说两句话,可不会少块肉。

王禄走到低头,拍了拍老伴的肩膀,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到了老伴王杨氏手里。

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王禄之所以能坐稳族老的位置,和王杨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王禄年轻的时候,可也是风流倜傥过的。更是王家寨子读书最用功,也最拿得出手的了。

当年,王禄也曾做过考取功名的美梦。只是生逢乱世,无奈作罢。

可却阴差阳错的娶了恩师杨秀才家的小师妹,也就是现在的王杨氏。

老两口自由恋爱,和和美美,结婚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面红耳赤的争吵过。

让知书达理的王杨氏去和王邱氏这样的泼妇沟通,颇有几分强人所难的味道,偏偏王杨氏笑着应下了。

把锄头交给王禄,扭头就去找王邱氏去了。

也不知道王杨氏怎么跟王邱氏说的,王邱氏居然......同意了!

王禄也表示很惊讶,拉着王杨氏问起其中的奥妙来。

面对自家老头,王杨氏爽利的揭晓了答案: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不过是把从王强家的那儿听来的,关于王青山在供销社买了白砂糖去送乔老头的事儿给秃噜出去,暗示一下王青山身上一定有利益,王邱氏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张罗了起来。

那有什么复杂的!

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第44章 第一天

王邱氏的威信,不是王寿可比拟的。

不过一下午,王大宝和二宝就被王邱氏给“劝服”了,悄无声息的把东西搬到了王青石两口子房里,把房间给腾了出来。

王邱氏还托了王杨氏做中人,去劝王青山回家。

王杨氏收了工,拾掇了一番,就去给王青山递信。

听到这个消息,王青山一脸平静,到是王芳炸了毛。

还是王青山拉着劝了半天,才把这位姐姐给劝住了。

王青山把给其他两个姐姐的礼物放在王芳家,带这老婆孩子,轻装上阵,回了王家寨子。

从那天开始,刘玫的苦日子就来了。

一进屋子,刘玫看着空荡荡,连稻草都没有一根的床,整个人都懵了。

还是王青山忍着气,去王芳家抱了两捆稻草,借了一张草席,这才解决了住的问题。

刘玫是个勤快的姑娘。就算在刘家当二小姐那些年,晨起洒扫庭院,也是她必须要做的功课之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道理到了婆家,还偷懒的道理。

早上五点,王青山起床晨练的时候,这姑娘也起来了。

拾掇完了孩子和房间,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院子刚扫完,刘玫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被王邱氏几句话给支进了厨房。

一手抱着王莹莹,一边在厨房里面忙活。

左边添了柴右边还得烧饭,整个人转的跟个陀螺似的。

王青山晨练结束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和一脸汗水的刘玫,眉头一皱,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王家寨子的地少,基本上靠天吃饭,种得最多的不过是玉米、土豆和红薯,一年到头没几个忙的时候。

他娘和弟媳妇现在还在睡回笼觉,倒把家务活儿全扔给刘玫一个人干,明摆着欺负人呢!

要不是有所图谋,王青山还真不一定能忍。

接过刘玫怀里的孩子,王青山一屁股坐在了土灶前,给刘玫烧火添柴。

有了王青山的帮忙,刘玫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气就开始在小屋里面弥漫,柴灶的火光照着王青山和孩子,让刘玫心里软成一滩泥。

嘴角不由得扬起,高冷的脸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没有喝酒,王青山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对着刘玫露出了二傻子一样的笑容。

刘玫一看王青山那呆样,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这个缺衣少食的年头,就算王家寨子靠山吃山,日常进山打猎,吃肉也是奢侈的事儿。

酸汤土豆片、玉米饼,就是王青山一家的主食。

可就算这样的主食,也没有管饱的。

刘玫掀开锅盖的时候,王青山看着锅里稀稀落落的土豆片和没有贴满锅沿的玉米饼,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家的伙食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这事儿却怨不得刘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好的手艺,面对什么都没有的状况,那也是施展不开的。

家里装粮食的钥匙在王邱氏的手里,她拿多少,刘玫煮多少,总不能让她变电粮食出来。

等饭菜上桌的时候,王青山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饭菜是刘玫做的,也就这么一点儿。

王青石和马秀儿家的两个小子王大宝和王二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就跟抢似的。

一上桌,两个小子就一手一个玉米饼,也不管其他人吃上了没有。

王青石和马秀儿不但不管,还帮着护着,给兄弟俩一人捞了一碗干的土豆片。

刘玫一个大家闺秀,那会做出这种抢食的事儿。从头到尾,她就得了一开始那半碗酸汤土豆片和一个玉米饼。

王青山拿了一个玉米饼,再去拿的时候,篮子里面已经空空的了,只能舀了一点酸菜汤勉强糊弄了自己的肚皮。

刘玫一句话都没有说,可王青山就觉得自己委屈了这姑娘。

看看刘玫,再看看怀里的孩子,王青山起房子分家的念头更强烈了。

沉默的吃完了回家的第一顿饭,外面已经响起了上工的哨子声。

王寿和王邱氏立刻忙活了起来,看到状况外的王青山和刘玫,王邱氏忍不住嚎了起来,“干吃饭不打算干活,当自己是旧时候的小姐少爷么?”

王青山把刘玫护在身后,冷声道:“我腿受伤了,还在养伤呢!

现在干了活,以后还得拿钱治腿,可不划算。

孩子现在才三个多月,也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刘玫也脱不开身不是?”

回来第一天,王青山就敢顶撞自己,王邱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靠生产队分的那点口粮,老娘一家子还吃不饱。饿着肚皮干活养你一家子,老娘才不干呢!

老娘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

要么干活,要么给钱给粮。

你看着办!”

王青山板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

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你想要多少?”

王邱氏扳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去年一个工分四分钱,按照五个工分算,你一天怎么着也得补贴我两毛......”

王青山一听这话,拽着刘玫就往屋里走,打算收拾行李。

王邱氏一看这个架势,赶紧让步,“不说一天两毛,给一毛也好啊!”

王青山恨恨的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零钞,拍在王邱氏面前,“就只有这些,爱要不要。”

王邱氏看到人民币,立刻两眼放光,往自己兜里塞。

“别说我这个当娘的不仁义。

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先这样吧!

余下的,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我也行!”

说完,拽着王寿和王青石就出了门。

迟到了,那可是要扣工分的。

她可耽误不起。

王青山知道他娘死要钱,却没有想到会死要钱到这个份上。

他揉了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到不行。

刘玫叹了一口气,抱着哼哼唧唧的孩子,回了卧室。

三个多月的孩子,只能吃奶粉。

就这一家子的德行,她还是背着点喂孩子的好。

要是孩子的奶粉被这一家子给瞄上了,莹莹说不定就得断顿了。

第45章 成

如果说,早上的事儿是个插曲。

那么,主题曲在晚饭的时候如期而至了。

照旧是酸汤土豆片、玉米饼,刘玫老老少少的端上了桌。

王邱氏正在数着玉米饼的个数,马秀儿就阴阳怪气的说道:“今儿个路过供销社,听说大哥买了一斤白糖,还以为能吃个糖包子呢!”

马秀儿这话一出,王邱氏的脸一下子拉得,比驴脸还长。

“老娘养了他几十年,也没吃着他的孝敬,还轮得到你?”

刘玫一听这话,再看王邱氏这表情,心里也泛冷。

干了一天的活儿,一句好话都没有,到是惹来了埋怨。

刘玫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

虽然王青山早上给的那一把零钱并不是他全部的积蓄,可也有十多块,够得上一家人一整个月的嚼用。

居然被说成这么多年没有尽孝。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王青山。

枪林弹雨里面都没有皱过眉头的男人,此刻却耷拉着嘴角,双唇微微的颤抖。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刘玫却能够体会到王青山那股子伤心。

她伸出手,拍了拍王青山的大掌,无声的安抚着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一如每个她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他对她所做的那样。

王青山的心里,仿佛寒冬腊月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

王邱氏的话,简直就是戳他王青山的心窝子。

他两岁那年会走路,四岁那年就知道跟着二姐上山下河寻摸吃食,在二大爷王禄家吃的时间比在家吃的还多,这也算是“养了几十年”?

刚回家那天,自己买的礼物,早上给的钱,都不是孝敬?

别说这糖没有进他们一家三口嘴里,就算他留下了,又怎么了?

他知道他娘偏心,却没想到,能偏心到这样!

王青山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王邱氏,他的亲娘。

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看得王邱氏浑身不自在。

这个儿子,打小就跟她不对付。

生他的时候难产,这只是其中之一。

让王邱氏不喜欢王青山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孩子邪性。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被他纳闷冷冷的看着,总有一种心里的想法都被看透的感觉。

一如现在这样。

这让王邱氏很不舒服。

王邱氏抿了抿嘴,别过头去,不敢看王青山的那双眼睛。

王青山看着王邱氏别过头不吭声,做了罢。

他不打算跟小家子气的弟媳妇掰扯,也对一直缩在他娘身后的怂包弟弟没兴趣,只对着自家亲爹王寿开了口。

“爹!家里就五间房,除了厨房和堂屋(客厅),满打满算就三间能住人。我这一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王青山话音还没有落,王邱氏就接上了嘴:“是我和你爹没本事…….”

说着,还假惺惺的用衣角碰了碰眼角,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王青山被恶心得不要不要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里。

刘玫低眉敛目,跟个泥塑菩萨似的,抱着孩子,握着王青山的手,不开口。

王老爷子的铁烟锅在桌子上磕了磕,一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着大家安分了下来,王老爷子这才开了口:“你爹我半辈子的积蓄就拿来修了这么一栋房子。

修房子的时候,老二还没娶媳妇,我就想着五间房怎么也够住了。

后来,老二娶了媳妇,俩孩子也生了,你也回来了,房子也不够住了。

不怪别人,只怪你爹我没本事。”

王青山听了这话,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王青石头都没有抬一下,到是马秀儿,对着刘玫撇了撇嘴。

客厅里面壁垒分明,王老爷子不是个木头,自然也能感觉到。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谁握拳的时候,不是手背向上,护着手心?

王青山十五岁就离开了家,多少年每个联系,老两口早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一般想。

孩子回来,还没来得及激动,就接连出了这些事儿。

老大背着他买了一包白砂糖,他居然连甜味儿都没有尝到。

王老爷子觉得自己寒了心。

王青石自小就长在自己脚跟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王老爷子却没有想过,王青山今天早上那一把钱,更没有想过,王青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钱打过交道。

“你十五岁就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没个音讯,我和你娘都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这些年,你干了啥,我和你娘也不清楚。

不过,你既然拿的出钱来买那些不适用的家伙什,自然早有打算。

我和你娘没啥东西给你,也不好意思拖你的后腿。

树大分叉,儿大分家。

你们兄弟俩都娶妻生子,我也老了,趁我还没有老糊涂,干脆把这家给分一分吧!

免得我死了,你们兄弟俩掰扯不清,弄得面红耳赤的,让我在地底下寒了心。”

王老爷子的一番话,让王青石和马秀儿两口子松了一口气,却把王青山说得透心凉。

他爹那点棺材本,真不值得他带着妻女千里迢迢的回来。

可看看王青石和马秀儿,连带他娘王邱氏那副防备他的样子。

拒绝的话都到了王青山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王老爷子低下头,不敢看王青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青石没有什么本事,可胜在老实。

家里的房子给老二,我们老俩口养老送终的事儿也不麻烦你。

孩子他娘,把早上的钱还给青山,让他们另起炉灶吧!”

王青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王邱氏就已经跳了起来。

“青山他们刚回来,要啥没啥,都得置办。

与其那么辛苦的搬来搬去,还不如从家里淘换呢!”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再拿出去。

王青山既然把钱拿出来,就没有想过收回去。

他紧闭着嘴,不说话,擎等着老爷子给个准话。

谁曾想,老爷子居然点了头。

“这也是个办法!青山,你怎么看?”

刘玫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引得孩子哼哼了两声,这才赶紧松开。

她桌子下的手默默地伸了出去,拍了拍王青山的大掌。

王青山放在腿上的一双手慢慢缩拢,紧握成拳,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好”字。

第46章 分家

马秀儿听得王青山答应了,一个健步就窜出了屋子,怕王青山反悔似的。

那样子,看得刘玫摇头不已。

马秀儿立刻从屋子里面窜了出去,找上村长和族老,说是让他们做个见证,他们一大家子准备分家。

王禄和王大江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晚上就闹分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禄碰了碰自家老婆子的胳膊,王杨氏立刻回过味儿,拉着马秀儿询问了起来。

听说是因为王青山在供销社买了一包白砂糖,王寿一家子却没有看到糖的影儿,这才引发的分家惨案,王禄和王大江都有些瞠目结舌。

王寿两口子也太好挑拨了吧!

王青山才回来没两天,大家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干了啥,村长和族老却清楚得很。

要不是上面要求保密,他们早就敲锣打鼓的欢庆他们王家寨子出了一个战斗英雄了。

结果,人前脚刚回来,家里面立刻闹着要分家?

除了王邱氏那个雁过拔毛的,还有王寿那个糊涂蛋,只怕没有人做得出来了。

国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就不知道,组织对王青山有什么安排没有?

要是有个公职什么的,王寿两口子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王大江心里也有些计较。他既然答应了王青山,就绝对不会让他吃亏。

王大江拽着会计到了一边,嘀咕了两句。

会计王强皱了皱眉头,一脸愧疚的点了点头。

自家媳妇那张嘴巴惹出来的烂摊子,他总得收拾了不是?

三个人沉着脸进了王寿家。

一看到壁垒分明坐成两边的一家人,王禄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王邱氏的偏心眼,王家寨子只要眼不瞎的,都看得清楚。

王禄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想清楚了?”

王青山顿了顿,半晌,才点了点头。

“爹娘生我养我一场,一切都如他们所愿吧!”

马秀儿在一旁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说的比唱的好听!”

马秀儿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习武之人,大都把这话听得真真的,看向马秀儿的眼神就不太好。

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虽然,王青山怎么看怎么不像需要同情的角色,可大家对马秀儿的得寸进尺,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王强,一屁股坐在了客厅饭桌的上位,拿出一个笔记本铺开,把自己中山装上面别着的钢笔抽出来,摆开架势,对着王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王寿看看会计,再看看村长和族老,嘴巴张了又张,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对着王青山还不觉得,对着会计、村长和族老,王寿才惊觉自己的话,有多诛心。

王邱氏看到王寿那样子,就知道这老头心又软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王邱氏小脚一跺,心一横,把王寿说不出口的话,一股脑的抖落了出来。

“老大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也没个音讯,显然是没有把我和他爹放在眼里。

既然都有钱买糖给老乔头送礼,想来也是有办法修房造屋的。

我们当爹娘的帮衬不了他啥,也不指望享他的福。

我们老俩口养老送终的事儿交给老二,这些年置办的这点家业也留给老二。

至于老大,当闺女走动也行,断了往来也罢,随他!”

王邱氏的话,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把王青山浇得一个透心凉,木木的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王强在王家寨子做了二十多年的会计,分家的协议写了不知道多少,这样偏心眼子的却是头一起,一时间也呆了,愣愣的看着王寿,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一行字“你们是认真的吗?”

村长王大江听了这话,忍不住的皱眉。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又比王邱氏晚了一辈,有些话还真说不出口,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禄。

做了多少年的族老,遇到多少大事小情,王禄本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

可此刻,王禄真想一拐棍给王寿挥过去,看能不能把这浑浑噩噩的老家伙给打醒。

王青山却在此时按住了王禄的手,冷声说道:“二大爷,别着急,我想听听我爹怎么说?”

王禄瞥了一眼王青山,握紧拐杖的手松了松,一双昏花的老眼此刻无比锐利的射向王寿,“阿寿,你是一家之主,你来说说?”

王寿的嘴张了又张,这才艰难地说道:“二哥,我是个没本事的。活了半辈子,全部的家当也就这五间房。

眼看着大宝二宝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跟老二挤一个被窝。

我也是没办法啊!

……”

王禄怒极反笑,冷笑出声,“你不好意思委屈青石,你就好意思委屈青山?青石是你的种,青山就不是?”

王禄成功的把王寿堵得没话说,耷拉着脑袋,跟个犯错的孩子似的。

看着王寿那怂样,王禄气不打一处来。

王邱氏一看王寿那样,来了气,掀了凳子站起身,堵到王禄面前,指着王禄的鼻尖骂道:“你也知道他们俩是从老娘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啊!

老娘赚了半辈子的家当,爱给谁给谁!

我俩儿子都没有意见,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王禄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一辈子还没有几个人敢指着自己的鼻尖骂,被王邱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呼次呼次的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王青山一边给王禄顺着气,一边安抚道:“二大爷,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说完,又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家人,这才对着王强冷声道:“木哥,这既然这是我爹娘的意思,那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办吧!

家里的一切都归老二所有,养老送终的事儿,也凭老二拿主意。逢年过节,我会按照王家寨子的规矩送节。二老有个生疮害病,老二给我打声招呼就行。

房子的事儿,我会尽快落实。

在房子修好以前,我们一家三口暂时在老二家借住一下。

早上给的钱,也不用换粮食给我了,算是我们一家三口这些天的生活费。”

第47章 吵

王青山的话掷地有声,刘玫从头到尾不发一言,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王禄见无力回天,捏紧自己的拐杖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佝偻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王青山赶紧上前扶住了王禄的胳膊,扭头对刘玫说道:“我去送送二大爷。”

刘玫也抱着孩子站起了身,把两人送到了门口。

眼看着王家远了,王禄才拍了拍王青山的手,感慨不已,“你是个好的!哎~”

王青山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爹娘偏心眼这种事情,落到谁身上,谁都不好受。

王禄看着沉默的王青山,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转移了话题。

“你买糖找老乔头干嘛?看地了?老乔头怎么说?”

面对家庭内乱的导火索,王青山表情不怎么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王禄对王家寨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只听王青山一说,就知道乔老爷子指了那三块地。

王禄叹了一口气,“今天闹成了这样,青石那块地你就甭指望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你找人郑寡妇也不太合适。

等分家这事儿了了,我陪你找大江聊聊吧!”

王青山嘴角努力的扯了一下,勉强勾出一个难看的紧的笑容来。

“谢谢二大爷!”

王禄拍了拍王青山的手,“笑不出来就别勉强!你二大爷我又不是外人。”

王青山嘴角向下撇了撇。

外人更像家人,而家人更像外人的滋味,真TM难受。

从村东头走到西头,也没多久的距离。

王禄叹了一口气,“你爹娘是靠不住的,有事儿给你二大爷吱一声,你二大爷还没有老糊涂,还能看着你两年。”

王青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转身的时候,地面却有了几滴水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从村西头走回村东头,几步路的距离,已经够王青山平复情绪了。

王强一式三份的分家协议刚刚写好,等王青山回来看过,确认无误以后,守着父子三方签了字,王大江和王强才站起身离开。

王青山照旧把人送到门口。

王强走出去了两步,有转身走了回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青山兄弟,都是我家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媳妇惹的祸,我给你赔礼了!”

王青山摇了摇头,“这事儿跟嫂子没啥关系!”

王强是个老实人,王青山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挠挠头走了。

一旁的王大江却知道,王青山是真觉得这事儿和王强家的没有什么关系。

王青石没主见,马秀儿是个锱铢必较的,王邱氏偏心小儿子,分家时早晚的事儿。

就算没有这一斤白糖的由头,还会有别的借口,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王大江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没有使上什么劲,对不起兄弟你了。改天有什么别的事儿,给兄弟我吱一声。”

王青山本来想拒绝的,一想到自己没有着落的地基,改口说了一个“好!”

看到王青山没有拒绝自己,王大江心里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当天晚上,王强家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王家寨子穷山恶水的,娶个媳妇不容易,对媳妇大都温柔小意,自打结婚以来,王强还是第一次发威,把王强家的都搞懵了。

等到王强说完前因后果,王强家的才知道,因为自己多了一句嘴,把王青山两口子坑得有多惨。

净身出户算什么,房子没有修好前,借住父母那儿,还得供全家老小的吃喝!

真是哔了狗了!

王寿两口子那心偏的,都没边了。

王强家的嘴巴是没把门,可心眼子并不坏。

既然这事儿从她嘴边引起的,她就不能半路撂担子。

你们不是觉得我嘴上没把门,什么话都能套出来吗?那我就给你们套个够!

王强家的呆的供销社,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她放下织毛衣的事儿,抓把瓜子坐在柜台里面,逢人就聊两句,还没有到晚上,王寿分家那些奇葩事儿,不止王家寨子,十里八村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出门就被指指点点,王邱氏和马秀儿婆媳气得跳脚,跑到供销社去堵王强家的。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王强家的因为嘴巴没把门引得王青山一家三口“被分家”这事儿,被王强给训了一宿,正在火头上。王邱氏和马秀儿婆媳不找她,她也得找这对婆媳算账。

两方人马狭路相逢,大战一触即发。

婆媳俩一前一后的堵住王强家的,王邱氏指着王强家的鼻尖就开骂:“你个狗~娘~养~的,长个嘴巴不知道说人话,长着嘴巴乱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强家的打断了,“老娘说啥了?说个大实话还错了咋的!你有本事做,就别怕人家说。”

王邱氏双手叉腰,叫骂道:“说老娘的家务事儿,就是错。你再给老娘胡咧咧,小心老娘撕了你的嘴。”

王强家的撇了撇嘴,“以为我稀罕说你家那点破事儿啊!

我啊!就是觉得王青山家的俊,摆谈两句。

就你们婆媳俩这种货色,给我钱我都不稀罕说。

这家都分了,王青山家的事儿,算不得你家的吧!”

说完,王强家的还啧啧两声,一脸的不屑。

…….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可王木家的不是个善茬,又自认为占了大道理,两边却斗得旗鼓相当。

王邱氏和马秀儿不过是纸老虎,能在家里作威作福,不过是王寿和王青石让着。家里怎么作威作福没所谓,出去耍横,别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立刻现了原形。

本来还将信将疑的父老乡亲,一看这架势,立刻有了决断。

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声音更大了。

王邱氏和马秀儿斗志昂扬的出了门,却被人王木家的连珠炮似的反击了回去,又被大家一番指指点点,气势弱了不止一筹,跟丧家之犬似的灰溜溜的滚了回去。

第48章 找上门

王强家的看着这对婆媳俩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又对着围观的人群笑骂道:“要买东西赶紧的,不买东西赶紧回去烧菜做饭,看什么看呢!”

王强家的一句话,把一群围观的人给打乱了。

虽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可八卦的确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上工的继续去上工,回家的回家烧菜做饭,买东西的钻进供销社买东西。

王家寨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少,对于王寿一家来说,不一样了。

晚饭照旧是刘玫做的。

没有了王邱氏的限制,刘玫放开了手脚,晚饭比起以往丰盛了不少。

本地的白萝卜刨成丝儿,除了盐和葱花,没有其他调料,加上面粉调和,上热锅烙成萝卜丝饼,表面金黄,散发着丝丝香气。

虽然一筐子萝卜丝饼算不得什么好玩意,可对于常年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王家人来说,还是不错了。至少,比酸汤土豆片和玉米饼来得强不是?

可好饭好菜上了桌,除了刘玫和大宝二宝俩兄弟,其他的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尤其是王寿和王邱氏,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被人给戳肿了。

有心说几句什么,可面对王青山板着的脸,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转了弯。

死人堆里面走出来的男人,那一身煞气……惹不起,惹不起!

刘玫一连吃了两个萝卜丝饼,把肚子填饱了,拍了拍王青山的手,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最后一点窗户纸都撕破了,刘玫自认没有什么好给这一家人说的。

有那个时间维系这段破碎的亲子关系,还不如回房间好好带孩子。

他们吃饱了,孩子还饿着呢!

小丫头连口热水都没有,她还得烧一壶,给她兑一点米糊吃。

一个大家小姐,混到这种地步,真够委屈了这小丫头的。

刘玫带着薄茧的手碰了一下王青山的大掌,王青山这才回过来。

抬眼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萝卜丝饼。

刚出锅的萝卜丝饼,外表金黄酥脆,无声无息的召唤着王青山。

王青山忍不住拿了一个过来,一嘴咬开来,洁白清爽的萝卜丝,掺着星星点点的葱花,热腾腾、软绵绵,让王青山眼前一亮。

这是多少年没有尝到过的味道啊!

离开家的那一年,他吃过的味道。

简简单单,却难以让他忘怀。

他只是偶尔间提过一句,刘玫却记在了心底,给了他独属于家的味道。

比起眼前这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刘玫这个相处不久,徒有虚名的媳妇,反而更暖心一些呢!

王青山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三两嘴把饼吞了下去,这才冷声说道:“地基我已经选好了,在村西头二大爷家旁边,大江家那块地。”

王寿被王青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呆了,刚拿到手的萝卜丝饼又滚回了篮子里。

“老大,你爹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有没有这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家已经分了,他一个一米八的汉子,总不能赖在爹娘身边,蹭吃蹭喝不是?

王青山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王青山那个笑容,摆明了没有回旋的余地,王寿张了张嘴,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

世上没有后悔药。

老大和他已经离了心,以后养老送终的事儿都落在老二两口子身上,万万没有再说什么,得罪老二两口子的道理。

他和老伴已经快七十的人了,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嘴唇翕动了半天,王寿艰难的憋出了一句话,“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打声招呼。”

王青山看了看王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马秀儿咬着萝卜丝饼,含混的说道:“修房造屋可不是小事儿,大哥可真有钱!”

马秀儿的话说得含混,王邱氏的耳朵却很好使,把这句话听得真真的,看向王青山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善。

王青山万万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马秀儿还是没有放过他,还在挑拨离间。

面对这个弟媳妇,王青山再也客气不起来,冷笑道:“就我给娘那点钱,怕是吃不了几顿饭。

到时候,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跑到桥洞下面去住吧!

眼见着天一天天冷起来了,住桥洞可是会死人的。”

王青山的话,让王邱氏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紧捂住自己衣服口袋,嚷嚷道:“老娘我一天到晚要管你们这么多张嘴,兜里可没钱。”

那副生怕王青山见财起意的样子,看得王青山心更凉了几分。

“娘就放心吧!我再怎么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说完,王青山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个家,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走出家门,王青山有片刻的茫然。

从村东头走到西头,站在王禄家门口,王青山才回过神来。

王杨氏刚洗了碗,正准备出门倒洗碗水,看到王青山,笑着招呼道:“山娃子,干啥去啊!”

王青山勉强的勾起一抹笑来,“二大娘,我找二大爷陪我去趟村长家。”

王杨氏想起自家男人给自己说的那些话,立刻回过味来,对着里屋喊道:“老头子,山娃子找你有事儿呢!”

王禄正在里屋,美美的抽着旱烟,一听这话,立刻走了出来。

“青山,咋了?”

王青山笑了笑,“吃了饭,正好没事儿,想请二大爷陪我去趟村长家。”

王禄把烟杆儿拿在手里,对着点了点头,“二大爷陪你,走吧!”

王大江家也在西头,没几步路就到了。

他媳妇儿不认识王青山,可对王禄老爷子熟悉得很。

看到老爷子,远远的就开始打起了招呼。

王大江听到媳妇的招呼声,赶紧走出来。

等他看到王禄身边的王青山,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

他对王青山同情归同情,可同情毕竟不能当饭吃,拉一把可以,可总不能让他不管一家老小,专门接济他吧!

“二大爷,青山大哥,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

王禄老爷子伸手敲了他一下,“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我老头子找你,当然是有事儿了!”

第49章 被逼的

王大江收敛了微笑,瞥了一眼四周竖起的耳朵,“有啥事儿,咱们屋里说。”

王禄点了点头,带着王青山去了王大江家。

王大江家的端来了三杯热茶,虽然茶叶的品质一般,可也算得上顶级配置了。

王青山对着王大江家的道了谢,端在手上,任由雾气掩盖自己的表情。

“我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

既然分家了,和父母兄弟挤在一起也不太好。

我就想着趁现在天还不算太冷,先把房子建起来。

请乔老爷子看了看,老爷子挑了两块地,一块是郑寡妇家的,一块儿就是你家的。

这事儿……”

对于王青山绝口不提王青石那块地的行为,王禄老爷子表示了十二万分的赞许。

这孩子聪明,拎得清。

王大江一听这事儿,立刻笑了出来,“青山大哥哪儿的话。

这年头,地不都是集体的吗?

既然青山大哥有需要,我尽量给你调剂调剂。

不知道乔老爷子说的是那两块。”

王青山轻啜了一口热茶,把乔老爷子指的两块地说了一下。

郑寡妇的地就在王寿家旁边,而王大江家的则在靠近山脚的地方。

如果王大江选了郑寡妇家的地。一来,要和郑寡妇打交道;二来,少不了还得和王邱氏掰扯,甚至以后还得给两家调停矛盾。

如果王大江不找郑寡妇,就得舍了自己家的地。

王大江也是两难。

王禄老爷子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么大个大青山,乔老头怎么就给你指了这么两块地?不能再多看看?”

这句话可是说到了王大江的心坎上。

王青山苦笑了一下,闷闷的说道:“要是选到青石家……”

这话一出,提神醒脑。

王邱氏的名声在外,他实在是不想招惹那个老货。

王青山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他媳妇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王大江可不想一天到晚给他家调停矛盾。

王大江打了一个寒颤,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就我家山脚那块吧!这就找王强写个条子,把这事儿定了,青山大哥也好赶紧的把房子立起来。”

反正,土地现在是集体的,也不是他的。

至于以后再分地?

到时候,总有老去的和新生的,到时候再说。

王大江做出了退步,王青山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不再咄咄逼人,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说道:“修房这事儿,大队同意就行了吗?我还以为,要去镇上办个手续呢!”

王大江呵呵一笑:“照规定,是要去镇上办个手续,才会有房产证。可办证麻烦不说,还得花钱。咱们这乡下地方,没这么多讲究。”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笑道:“该花的钱还得花,咱们照章办事吧!

反正,我早晚都得去趟武装部。

一起把事儿给办了,心里踏实。”

王禄老爷子不经意的问道:“去武装部干啥?谈转业安置的问题?”

王青山点了点头,“组织上给安排了个民兵营长的工作。虽然腿上有伤,一时半会儿的也开展不了工作,可总得给人家打声招呼不是?”

王大江一听这话,被迫让出土地的那股子憋屈劲儿一下子散了咯干净。

民兵营长是地方性的民兵组织管辖职称,平时参加本职工作,参加生产,是一旦发动战争,根据安排参加战斗或者支援前线,受当地武装部管辖,多多少少算是个干部。

生为男子,谁对兵器没点热情。

尤其是在尚武的王家寨子?

他给了王青山便宜,王青山日后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别的不说。

武装部发给民兵防身除害的五尺长枪,他总能摸一摸吧!

打到狐、狼、(野)猪什么的,王家寨子是不是就可以分一分了?

想到这儿,王大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热切。

恨不得立刻拽着王青山去镇上,把那长枪领回来才好。

所以,王青山的手续办得格外顺利,周全。

拿着大队的证明,王青山和老木叔打了个招呼,坐着牛车就去了镇上。

先去武装部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在武装部部长的陪同下,去镇政府坐了一会儿。

临走之前,王青山不仅拿到了审批手续和选址意见书,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一书两证”),还带回了王大江期待已久的长枪。

背着长枪回到家,王邱氏脸色都变了。

她倒不是担心生命财产安全。王青山再怎么恨,也不会拿枪对准她,这点她心里清楚。

她只是觉得王青山欺瞒了她,没告诉她实情。

如果知道王青山不是废人,还能拿枪,她肯定不会提分家这茬。

至少,不会签下那一式三份的分家文书。

现在可好,要想从王青山手里捞点什么,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王邱氏气得跺脚,直骂了好几次“喂不熟的白眼狼”,王青山只当没有听到。

一书两证齐了,王青山却没有急着开工,而是拖家带口的跑去给王芳帮忙。

一来,王青山是真心实意想要为这个二姐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顺便拉近一点关系。

二来,王青山生平第一次接触修房造屋这事儿,也想要跟着乔智富一家学习一下经验。

对于王青山两口子,尤其是刘玫的到来,王芳可是欢迎至极。

不但对王青山倾囊相授,还扒拉出不少旧衣服,破褥子,偷偷塞给刘玫,让她给孩子改了做衣服尿布。

刘玫被王芳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心意到是都领了,衣服褥子什么的,刘玫却没有动。

一来,他们家还真不缺这些东西。

二来,乔信才家的还盯着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东西带进老王家,带不带的出来还两说呢!

背了罪名还落不到好处的事儿,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刘玫可是不会做的。

王芳见刘玫不收,转头就找上了王青山。

王青山看着气愤难平的二姐,无奈的说了一句话,“我们家的行李,还有大半都放在智文那儿呢!一是拿不动,二是不敢拿。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我是真不能收。”

王芳先是一愣,回过味来,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王青山的脑袋,笑骂道:“鬼机灵!早就藏着后手呢!”

王青山摊了摊手,“我不也是被逼的么!”

第50章 修房

王芳家的新房子,赶在中秋节前落成了。

为了庆祝新家落成,王芳集全家之力,买了点猪头、猪下水,请了刘玫当主厨,置办了一桌半荤素酒席。

猪头肉先卤制,再加上大量的尖椒和蒜苗爆炒;猪肝用圆白菜和泡椒,炒作泡椒猪肝;猪大肠炖萝卜;配上几样素菜,往桌上一端,再打上2斤散装白酒,在这个年头,已经算得上不错的酒席了。

随上两毛的份子,就能吃上。

出到 5毛,全家就可以一起吃一顿荤素席。

出到两块,就足够让人侧目。

王青山背着其他人,塞了两块给王芳,心安理得的吃了这么一顿。

比起王青山的大方,王芬就逊色不少。

带着五个孙孙,却只随了五毛。

倒不是王芬小气,而是她只有这么点财力。

三姐王荞更是,托人带了一句话就算完,人都没有出现。

也许,是不好意思出现。

看到王青山,王芬未老先衰的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面对这个命运多舛,苦尽甘来的大姐,王青山能说什么?

笑着打声招呼,把放在王芳家里的礼给她装上,全了礼数,也就罢了。

王芬有心和王青山多聊两句,可带着五个孩子,不是这个打架了,就是那个摔跤了,不是这个渴了,就是那个尿了,压根腾不出工夫。

只有散席的时候,逮着机会说了几句。

听说王青山也打算修房造屋,落地生根,王芬脸上笑出了褶子,拍着王青山的肩膀,连连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王青山只笑笑,不说话。

送走了王芬,王青山看着最后一份礼物,对着王芳说道:“二姐,三姐这份礼,麻烦你走一趟,帮我送过去吧!

毕竟姐弟一场,看到她们过得不好,我心里也难受。”

王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成!我明儿就去。”

王青山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芳安慰似的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这又不是你的错,唉声叹气干嘛!

好歹,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王青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只是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眠。

中秋节刚过,借了王芳修房那一班人,王青山也盖起了房子。

在大青山的山脚,远离王家寨子的地方,用糯米、黄泥、稻草和石块作材料,王青山打算起一个长五间的房子。

对此,刘玫毫无疑义。

比起大家羡慕的青砖黛瓦,这种古老的建筑方式,更加的牢固,经久耐用,而且别有一番美感。

只是,修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动工那天,要不是王芬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过来帮忙,王青山和刘玫还真不一定能够忙得过来。

夫妻俩跟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

直到天黑了,大家都各回各家了以后,两个人才在一片杯盘狼藉中坐下来,喘了一会儿气。

看看刚挖了一半的地基,王青山和刘玫相视苦笑。

修个房子,还真不容易。

刘玫刚想起身,就被王青山按到了凳子上,“还是我来吧!”

刘玫抓住王青山的手,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你的腿!”

王青山笑着说道:“洗碗用的是手,又不是腿,坐着就行。”

说完,挣脱刘玫的手,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当真坐下来洗起了碗。

刘玫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起那一一桌桌的杯盘狼藉,堆到王青山面前。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两个人忙了一阵,才把这一摊子事情给收拾利索。

刘玫拍了拍自己酸软的胳膊酸痛的腿,感慨万千。

想想第一次去王芳家,那干净整齐的屋子,刘玫越发觉得王芳的能干。

她,要做一个合格的农妇,还有得学呢!

直到听到王青山的低笑,刘玫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瞬间,红霞飞上了双颊。

少女似的娇羞样儿,美得不像话,看呆了还在笑着的某人。

圆月下,有什么在滋长,无声无息。

回到王家的时候,大门紧锁,里面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王青山看着那禁闭的大门,面沉如水。

刘玫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小声说道:“二姐回去得晚,可能还没有睡。要不,咱们去二姐家将就一下?”

王青山摇了摇头,大掌按住墙头一撑,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沉着脸给刘玫开了门。

面对拿着扫帚埋伏在门后的身影,冷冷一撇,眼里的寒光凝结成冰,伤人于无形。

门后的马秀儿被王青山那个眼神给吓得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王青山两口子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马秀儿赶紧把手里的扫帚一扔,打着哈哈说道:“你们这个才回来啊!我还以为家里来了小偷了呢!”

那个不长眼的,敢到王家寨子来偷东西?

只怕有命偷,没命用!

马秀儿拿着扫帚躲在那儿,只怕是打着抓小偷的幌子,想要阴悄悄的揍他们一顿吧!

马秀儿真当他这些年来,都是吃素的?

王青山冷哼一声,冷笑道:“王家的男人还没有死绝,轮不到妇女儿童逞能。”

别人家,男人顶天立地,撑起门面。

到了王寿、王青石那儿,遇到啥事儿,还真不一定谁上。

王青山一句话,把马秀儿给堵得,胸口不停起伏着,可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马秀儿,王青山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哐当一声甩上门,草草的洗漱睡觉了。

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玫和王青山就起了床,准备继续打仗似忙碌的一天。

王芳已然成为了这一次修房的主力,乔兰则成了王青山御用的火头军,乔智富和乔信才两口子倒是没有来。

能来帮忙是人情,不能来也不能怪人家。

工分是农民的命根子。

一年到头,就指望着靠那点工分换一家子的口粮。

王芳一家才因为修房子耽误了大半个月,再因为自家修房子耽误一段时间,明年乔家就该喝风去了。

出乎王青山预料的是,王芬居然排除万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帮起了忙。

第51章 大家伙

工程进行得很顺利。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基地已经弄得七七八八了。

大青山上凿下来的大青石,选择平整,巨大而坚固的,作为基石,一块块,平整的安放在了深挖的壕沟里。

蒸好的糯米活着黄泥和轧碎的稻草,成为了最好的粘合剂。

古朴而简单的工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非易事。

王青山极有耐心。

毕竟,这是他的房子,他的家,是要住大半辈子的。

基石安置下去,王青山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大家吃饭。

开工那天的半荤素席是没有了,打了好几个鸡蛋的鸡蛋面却是管饱的。

一张大桌上,一个干净的面盆装着满满的一盆面条,颇有点偷懒的嫌疑。

刘玫看着光秃秃的桌子俏脸微微发红。

他们两口子初来乍到,地都没有,中午吃的蔬菜都还是王芬和王芳送他们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刘玫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这个时候也变不出宴席来。

好在,这年头鸡蛋挂面倒是待客的好席面,有没有蔬菜瓜果,大家是真不怎么计较。

王芳看出来刘玫的尴尬,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在刘玫的耳边说道“大青山里面好些个山谷呢!多的是‘野菜’,你这修房子,正是用的上的时候,随便薅一点就行。”

刘玫一愣,立刻回过味儿来。

这个年头,讲究集体高于一切,压根不允许私有。

一家子吃不饱,总得想点办法不是?

偷偷摸摸的在大青石山谷里面开点荒,种点蔬菜,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

至少,能把肚子给糊弄过去。

这种事情只能悄悄摸摸的进行,对外只能说在大青山上薅到的野菜。

地上的蔬菜瓜果,一旦被别人发现,薅了去,主人家也只能认栽。

这种事情,在这一亩三分地,早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别人做得挺顺手,刘玫却拉不下那个脸。

整个人愣在那里,没有吭声。

王芳明白刘玫的意思,叹了一口气。

“就你这么薄的脸皮,怎么对付那一对婆媳啊!辛亏你这地儿独门独户,离那一家子远。要不然……”

王芳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刘玫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王芳摇摇头,找王青山说道去了。

王青山听了王芳的话,眼前一亮。

他倒不是想要做个偷菜贼,而是想到了解决他们家菜篮子问题的另一个办法。

大青山山谷的蔬菜是别人种的,飞禽走兽可不是别人养的吧!

以他的身手,每天带点东西回来加个餐,不要太顺手。

吃得饱,吃得好,人家才有力气帮忙干活。

他也能够早一点住进新房子啊!

他的石头房子没有王芳那明亮通透的砖瓦房好看,却省时省力,冬暖夏凉。

最重要的是,青砖必须要发泡才能和石灰水泥粘合在一起,大青石却不用。

所以,砖瓦房必须要搁置一段时间,去除湿气,而石头房子却不用放置太久,修好基本上就能入住。

如果,他再给这些工人师傅补充一点营养,工期还有可能缩短。

这么一来,他就能更快住上新房。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对着王芳笑道“二姐,我知道了!”

王芳见王青山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第二天,王芳果然没有看到王青山。听刘玫说,王青山去大青山了,王芳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谁知道,王青山除了背上的枪,那是什么都没有带。

上午点钟,刘玫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巨响,还以为哪里放炮仗呢!

没想到,几分钟后,王家寨子的孩子王--王越同学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刘大娘,刘大娘,青山大爷打了一头野猪,让你叫人过去,帮忙抬猪,准备分肉呢!”

刘玫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越把话说完,刘玫才反应过来,那声刘大娘叫的是自个儿。

年仅二十岁的“刘大娘”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王芳一听王越的话,立刻跳了起来,“这个兔崽子,又给我闯祸。”

说完,拉上两个膀大腰圆的石匠师傅,就匆匆的往大青山跑。

刘玫回过神来,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刚刚走到山顶儿,就听到了王芳的狮子吼“没事儿你去招惹野猪干嘛!

十里八村的,手脚利索的都不敢去招惹,你一个病号,往前冲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那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刘玫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

二姐说得很对,王青山这种人,就该被收拾收拾。

还不如他们家莹莹听话呢!

咦!手上空落落的,背后也没有孩子。

刘玫这才想起,自己把刘莹莹放在王芳带过来的竹摇篮里了。

既然王芳还有心思教育王青山,想必王青山也没啥事儿。

刘玫折回去,背上刘莹莹,这个再一次往山上走去。

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大家欢欣鼓舞的抬着那头野猪,跟着王青山走了过来。

刘玫看向王青山,眼里闪过一丝愁绪。

虽然这野猪是王青山打的,为民除害的由头也是有的。

要是这野猪偷偷摸摸的弄回家,这事儿也就罢了。

现如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怕是不好善了。

在这个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时代,这头野猪的所有权,只怕落不到他们家头上。

刘玫的眼神,王青山一下子就读懂了。

他走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刘玫的手。

拿枪上大青山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一定要弄个大家伙。

一来,震慑一下某些人,让他们知道,他王青山就算病了,也不是没牙的老虎。

二来,他初来乍到,必须要尽快的融入集体。

在这个逢年过节才能改善一下伙食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大家一起吃顿肉更能拉进距离了。

第三,他要想尽快住上房子,就得给师傅好处。

他手上没有钱,就得另辟蹊径。

给大家增加营养,打个牙祭,很有必要。

当然,也能顺便打击一下王邱氏。

就王邱氏那种雁过拔毛的性格。

看到“本该属于自己的肉”,被收归集体,落到大家嘴里,会有多么的痛彻心扉。



第52章 搬家

当然,王青山不是,不爱写日记,也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集体要收走他弄回来的大家伙,没点好处可不行。

王青山安抚完了刘玫,就跟着大队干部们进了王禄家的客厅。

王青山和大队干部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商定王青山所猎的野猪划归集体所有。生产队按照供销社收购价补偿王青山的经济损失。

今天中午,生产队就分肉。

为了鼓励王青山为民除害的这种优秀品质,王青山有优先选择权。

王家寨子上上下下,一片欢腾,和过年差不离。

要知道,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都大半年了呢!

肚子里面没有油水的村民,早就馋慌了!

王青山一下子成为了王家寨子的大英雄。

尤其是他大公无私的表示,自己只要猪内脏和猪头肉的时候,更是感动了王氏族人。

相应的,也快气死王邱氏了!

一大头肥猪,四百多斤呐!

本来应该都是她王邱氏的,就这么活生生被分走了。

王芬家老大一刀一刀划拉着野猪,王邱氏感觉就跟一刀刀割着自己的肉似的,心肝脾胃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王青山看着王邱氏皱成一团的脸,心里痛快极了。

王家寨子的收入不高,年底结算的时候,可没什么结余。

这头野猪挂在账上,可不是个小数。

就算他不提出来,生产队结算的时候,也会主动提出粮食结算的方案。

就这么一头四百多斤的野猪,再怎么也能抵大半年的口粮了。

再加上每天十个工分,他和刘玫的吃饭问题,应该能解决。

“老实人”王青山心里面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带着自己的全套下水和猪头,志得意满的回了新屋基。

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王青山自然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拉着刘玫和忿忿不平的王芳,嘀咕了几句。

两个女人都不是蠢的,立刻释然了,齐心协力的收拾起了那副下水,端上了桌。

这年头,物资短缺。

一般来说,家庭条件好的(如王芳一家),也只会在开工和收工的时候,弄个半荤素席,表示表示。

可在王青山家干了三天,就吃了这样两顿席,平时还有鸡蛋挂面这样的好饭。

工人师傅也是讲良心的,干活就越发卖力了起来。

刘玫这边的猪头刚下锅,那边的石墙已经立起来了三分之一。

这个进度,虽然说不上史无前例,也算是十里八村数得上号的了。

因为这一顿野猪肉,王青山在王家寨子的人气空前高涨。

知道王青山在修房子,大家房前屋后吃不完的蔬菜,也会顺手给王青山薅一把。

需要扁担,箩筐什么的,也会应承下来。

偶尔得了空,也会给王青山搭把手。

当然,有什么修房造屋的小窍门,也会适时的给王青山唠几句。

王青山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也获取了不少新的知识,少走了不少弯路。

初见成效的王青山,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再搞一个大家伙。

当然,紧记着“升米恩,斗米仇”古训的王青山,不会选择在刚分了肉的现在。

王青山依旧会上大青山,只不过,带回来的都是小玩意儿。

蘑菇,板栗,山核桃,野鸡,野兔,菜花蛇……

你说什么?

居然吃蛇?

那是你没有饿过肚子!

被王青山处理过的菜花蛇做出来的蛇羹,好吃得能让人吞了舌头。

当然,刘玫亲手制作的板栗炖鸡汤的味道,谁吃过谁知道。

那么可爱的小兔兔,和蘑菇一起,变成红烧以后,鲜香嫩滑的滋味,让你绝对说不出残忍二字。

山核桃炒制一番,香飘十里,塞一把给孩子,跑个腿,带个信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眼红的不在少数。

大青山物产丰富,可不是谁都敢进去的。

虎豹什么的是没有,可野狼,野猪什么的,却有不少。

每年春天,这些大家伙下山找东西填肚子的时候,误伤人的事儿可是时有发生。

别提进山主动找人家麻烦了!

羡慕嫉妒是有的,可却不敢拿王青山怎样。

大家伙还指望着王青山带他们吃肉呢!

有肉吃的效果果然不一样。

不过一周时间,王青山家的五间石头房子,就宣告完工了。

虽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刘玫还是满足得不得了。

听从王禄老爷子的意见,找了十里八村最好的师傅过来盘了一个土灶,王青山的积蓄基本上就空了。

想着王青石结婚的时候,方桌、椅子、双人床、大衣柜、写字台、饭橱,36条腿可是一样不缺。看到自家空荡荡的屋子,王青山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

刘玫提过,用自己的积蓄,先把家具这些置办起来,却被王青山拒绝了。

一来,男子汉的自尊心受不了。

二来,刚刚分家,就置办家业。王寿夫妇怎么看?乡里乡亲怎么看?

到时候,大家都觉得你有点积蓄,找上门来,你借还是不借?

既然王青山有这样的顾虑,刘玫也没有太坚持,只是找了一个石匠师傅,花了一点工钱,打了一张石桌子并四根石凳,放在院子里。

又根据王大江的推荐,找了马家湾的一位木匠师傅,做了一张一米五的柏木双人床。

双人床只上了一点清漆,并不妨碍什么,三天就做好,给王青山送了过来。

拎着好不容易从王家带出来的家具,王青山和刘玫搬到了新家。

王青山本来准备悄悄地搬家,不惊动任何人的。

可临到搬家那天,相熟的亲戚朋友却都来了。

不仅来了,还送来了贺礼。

作为吃供应粮的土豪,乔智文送了一个暖水瓶。

乔智武和乔智学可没有乔智文那样豪气,却也各送了一个脸盆。

王芳实在,不玩那些虚的,直接扛了一床被子过来。

大姐王芬好不容易当家做主,手里却还是紧,送了一张自己舍不得用的被面。

就连一直没有怎么吭声的三姐王荞都来了,还送来了自己亲手织的三尺棉布。

这些东西都是王青山和刘玫急需要用的东西,算是解了他俩的燃眉之急。



第53章 面子工程

几个姐姐的意思,王青山很明白。

没有娘家人,受了委屈都没有去处。

可王邱氏那样的娘家人,三个姐姐宁可没有。

与其便宜了王邱氏,还不如拿来给王青山做人情。

一母同胞,王青山从来没有想过撇下三个姐姐去。

坦然的接受了,王青山又扛着枪上了大青山。

来而不往非礼也!

总得给家人吃顿好的,带点回礼吧!

不过,王青山这一次却没有搞出什么大动静。

轻轻的进山,悄悄的出来,除了几只野鸡,两窝鸡蛋,什么都没有带走。

看到王青山带回来的野鸡和鸡蛋,刘玫算是松了一口气。

干净利索的把野鸡收拾出来,一家半只,又装上两个鸡蛋,也算是一份还算不错的回礼。

剩下的野鸡和鸡蛋,刘玫直接拿来入了菜。

人家是小鸡炖蘑菇,刘玫则是野鸡炖蘑菇。

味道更鲜,更香,更可口。

一窝鸡蛋变成了鸡蛋羹,嫩黄的颜色,入口即化的口感,是大人小孩子的最爱。

板栗做成的板栗饼,咸甜适中,口口糯香,能当主食,也能做饭后甜点。

还有王青山最爱的萝卜丝饼,让人爱不释手。

除了野鸡汤和鸡蛋羹,其他的刘玫都做了不少,吃不完还能兜着走。

刘玫的手艺不错,尤其是蘑菇炖野鸡,香味飘出去老远老远。

王青山偷偷摸摸进山的初衷,算是全毁在一锅鸡汤上了。

饭菜做得香,好像也不能怨刘玫不是?

王青山苦笑着,抗下了这一波仇恨,盘算着年底的时候,得弄点什么,才能换点口粮的时候,平息一些民愤。

饭菜香吸引宾客的同时,还吸引了不少“苍蝇”。

刘玫从厨房瞥到大宝和二宝兄弟俩的时候,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他们都净身出户了,王邱氏还不满意?

在这个温居的大好日子里,看到王大宝和王二宝兄弟,就跟看到脚背上的癞蛤蟆一样。

不咬人,膈应人啊!

尤其是王大宝和王二宝的鼻涕和哈喇子……

想想都让人不愉快。

刘玫忍不住踢了一下王青山,对着窗外努了努嘴。

王青山笑了笑,对刘玫做了个我知道的口型。

刘玫翻了个白眼,把整理好的野鸡内脏和尖椒蒜苗一起下锅爆炒。

照理说,鸡杂和泡椒才是绝配。

可谁让他们家现在一穷二白呢!

别说泡椒了,泡菜坛子都没有一个。

刘玫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尖椒鸡杂的味道传出来的时候,王二宝的口水就流了出来。

明明一样的材料,大娘做的饭菜就是比他娘做得好吃。

更别说做肉菜了!

王二宝吸溜了一下口水,拉了拉王大宝的衣袖,“哥,我饿了!”

王大宝撇了撇嘴,“拉我干嘛!我也饿了!

在我家的时候,天天酸汤土豆片和玉米饼子,一分家就开始吃肉吃鸡。

都说我这大爷是个老实人,我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王大宝学着他娘的样子,撇了撇嘴。

这番话,定不是王大宝这样的孩子说的出来的,很明显就是在学嘴。

至于学的是王邱氏还是马秀儿,那可真说不准。

隔着一堵墙,王青山把这番对话听得真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刘玫看着王青山陡变的脸色,叹了一口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青山家的,尤其难念。

刘玫心思浮动,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尖椒鸡杂刚起锅,莲白就下了锅,糖醋莲白酸酸甜甜,可是不错的开胃菜。

最后来个蒜泥菠菜,刘玫愉快的收了尾。

抬头看着面色不虞的王青山,笑着转移了话题,“总不能天天吃人家种的菜,待会儿找二姐打听打听,这个天还能种点啥,房前屋后种一点,也省得麻烦。”

王青山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来办!

趁着还没有开席,你帮忙给我舀一碗鸡汤。

要看着实诚的……”

说到一半,王青山顿了顿,“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完,王青山站起了身,舀了一大碗鸡汤,黄灿灿的鸡油把上面明晃晃摆着的几块鸡肉衬托得格外诱人。

可看着王青山舀汤的刘玫却很清楚,这完全就是一个面子工程。

整个碗里,拢共也就上面哄人的那几块肉和蘑菇,下面的,全是刚刚汆过水的菠菜。

王青山当着刘玫的面,弄好这个面子工程,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穿过王家寨子,朝着王寿家走去。

不是馋着他们家的肉吗?

那就让你们“得偿所愿”好了!

反正,被戳脊梁骨的,又不是他王青山。

至于王邱氏吃到这碗“鸡汤”后,会出去怎么说。

王青山一点都不带怕的。

以王青山对这一家子的了解。

只怕等不到王邱氏他们下工回来,这碗“鸡汤”早就进了王大宝和王二宝的肚子。

拿着半碗菠菜说事儿,谁特么信啊!

再说了,诋毁他王青山的事儿,王邱氏没有少做。

真相大白,被打脸的次数,更是多之又多。

而他王青山?

一头野猪都舍得拿出来分的人,会在乎几块鸡肉?

笑话!

此消彼长,就算王邱氏回家早,逮到他王青山作弊。相信王邱氏的人,只怕整个王家寨子加起来,也没有几个。

王青山端着鸡汤,步履轻盈的走在王家寨子里,上演着“爹娘虐我千百遍,我待爹娘如初见”的戏码。

没多久,整个王家寨子就传遍了王青山的孝名。

王青山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大宝二宝兄弟,一直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坦然接受着大家的表扬。

顺顺利利的进了王寿家,格外有技巧的把自己碗里的“鸡汤”原封不动的倒进了王寿家的碗里,用锅盖给盖好。

王青山转身出门,擎等着馋虫上钩。

当王青山转出王寿家,听到揭锅盖端碗的声音,王青山嘴角的微笑一下子变大了。

这一家子,又馋又贪,智商还感人,太没有挑战性了。

他都不想承认,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

王青山拿着自己的大海碗,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不知道王邱氏听到大家都话,看着半碗菠菜,会作何反应?

想想也是挺畅快的事儿呢!



第54章 病

一切都如王青山所料。

等到王邱氏听到大家伙的议论,兴奋的跑回家去。

王青山腾菜的碗里,别说鸡肉鸡汤,汆水菠菜,就连油星儿都没有剩一颗,全被王大宝和王二宝兄弟俩舔了个干净。

也不怪兄弟俩馋。

王大宝和王二宝已经大半年没有吃过肉了。

上一次,王家寨子分的肉,如今还在王邱氏的坛子里面呢!

也就做菜的时候,拿出来,在锅里划拉一下,弄点子油星儿罢了。

哪怕是鸡汤里面的汆水菠菜,因为有鸡汤鸡油的关系,兄弟俩也觉得格外的好吃。

一不小心,就吃了个干净。

这样的事儿,王邱氏怎么可能忍?

因此,王寿家爆发了一次家庭战争--王邱氏对阵王大宝和王二宝。

大战一触即发。

王邱氏却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兄弟俩。

在绕屋子跑这个运动项目中,王邱氏不但败北,而且还手忙脚乱的踢到凳子,摔了个大马趴。

王大宝和王二宝的家教一向不怎么样。

眼见着王邱氏跌到,非但没有伸手扶一把,反而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给了身体刚刚遭受打击的王邱氏,心理上的一个重击。

直接把王邱氏给打击得倒地不起了。

王寿一开始还以为王邱氏这是在使性子,发脾气呢!

可等了两分钟都没有动静,王寿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赶紧上前推了一把王邱氏,喊了一声,“老婆子!”

王邱氏直直的躺着,没有了动静。

王寿颤颤巍巍的伸出两根指头,往王邱氏鼻尖一探。

气倒是还有,就是进去的气少,出来的气儿多。

王寿连忙催着王青石去找老木叔,套上牛车就往镇上跑。

一群人好不容易到了镇上,走进镇中心医院,傻了眼。

一家子四个大人,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最后,还是老木叔给垫了两块钱,医生才给办理了住院。

医生听说王邱氏是生气晕倒,第一时间检查了血压和心率。

一般来说,生气后会导致心率加快。

一方面如果本生存在高血压冠心病的情况,那么容易导致心律失常,导致心脏射血无力,从而出现脑血供不良,出现晕厥。

一方面如果高血压,那么情绪激动就很容易导致脑血管意外,从而晕厥。

王邱氏的心脏还行,就是血压比较高。

打针输液的折腾了一番,好不容易醒过来,这才发现,王邱氏嘴角向上倾斜,说话也不利索了。

医生说,这是中风的先兆。

必须长期服用降压药,戒烟限酒,少吃油腻的食物,控制情绪。

戒烟限酒,少吃油腻的食物,王邱氏办得到。

可控制情绪这种事情,王邱氏还真不擅长。

面对每天一片的降压药,还有老木叔垫付的两块钱“巨资”,王邱氏恨不得自己再一次晕过去才好。

王邱氏心有不甘的瞪着医生,吐出来四个字,“你~抢~钱~啊!”

平时一秒钟能说完的的四个字,王邱氏整整说了十秒钟。

听完王邱氏的话,医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过的病人不少,要钱不要命的,这还是第一个。

药医不死人。

这种作死的,医生救得了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

他沉下脸,不满的说道“我也只是建议,要不要执行,你看着办吧!”

说完,请走了王邱氏一家子。

这位医生气过之后,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把这事儿当笑话给同事们说了说。

别人或许觉得好笑,可乔智文听了,却默默地替王青山捏了一把汗。

别说这事儿是因为王青山的一碗鸡汤引起的,就算和王青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王邱氏都会想方设法找到关系,赖上他。

乔智文刚回到医院,又迫不及待的骑上自行车,回去给王青山报信去了。

王青山听了乔智文的话,才知道自己这一招不但有用,还太有用了,用力过猛了。

他可没有想到,王邱氏那瘦骨伶仃的身材,居然会有高血压。

高血压这种病,可是得长期吃药不能生气的。

他可不能主动招惹王邱氏了!

不过,乔智文说得也对,以王邱氏无理也会闹三分的性格,不找他的麻烦,他也不相信啊!

好好一个温居的好日子,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刘玫嗔怪的拍了一下王青山,王青山苦笑了一下,送走了乔智文。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王青山提心吊胆了半天,却没有等到王邱氏的人。

倒不是王邱氏修身养性了,而是她不甘心自己变成这样,也不愿意一辈子吃药,觉得人家医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拖家带口的找木香最负盛名的老中医去了。

可病了就是病了,高血压这种病本来就是需要长期服药的慢性病,人老中医也不能两副中药就药到病除不是?

这种无理的要求,人家怎么会答应?

再加上,王邱氏一行人身无分文,被撵出来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偏偏,王邱氏的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

还以为这是家里,她的一言堂呢!

直接倒在人家诊所面前,打滚撒泼起来。

情绪波动太大,一个不小心,王邱氏的高血压又犯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嘴角向上倾斜,而且还开始流口水。

当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话也开始说不利索,王邱氏开始慌了,捂着自己的脸,一个劲的呃呃啊啊!

都说医者仁心。

老中医虽然看不惯王邱氏的无理取闹,可也不忍心看着人在他跟前犯病。

咬了咬牙,给王邱氏扎了两针,止住了王邱氏恶化的趋势,再一次开口撵人。

王邱氏被刚才的突变给吓得够呛,拽住人家老中医的裤管就是不放。

一闹闹到天黑,这才让王青山过了一天安稳日子。

王邱氏最终还是明白过来,命比钱重要的道理,哭哭啼啼的掏出拴在裤腰带上面的钥匙,开了自己的宝贝箱子,拿出积蓄,去人家老中医那儿拿了药。

老中医看着可怜又可恨的王邱氏,再三的重复了西医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不能生气的话,这才给王邱氏开了两幅药。

反正,治标不治本,治病不治人。



第55章 笑话

王青山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落实自家的种菜大业的。

无奈王邱氏除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不知道这枚不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只能窝在家里,先把周围的地平了再说。

王大江给王青山圈的这块地不算大,修完无间石头房子,也就剩了房前屋后的两分地。

王青山把这两分地收拾出来,打好垄。

王青山忙着,刘玫也没闲下来。

大青山砍回来的斑竹,被刘玫巧手一弄,一套八个竹制的茶杯,刻上春夏秋冬四景,梅兰竹菊四物,美得像是艺术品。

用淡盐水浸泡3个小时,再用清水蒸煮30分钟左右,翠绿的颜色褪去,图案越发清晰,倒有了几分野趣。

只是这竹制的水杯不防腐,刘玫打算再多做一批。

顺便,再研究一下,怎么做一个竹茶壶?

实在不行,就只能找块大青石,慢条斯理的刻一个了。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刘莹莹躺在刘玫脚边的竹摇篮里,睡得正香,一副岁月静好的美妙画卷。

王青山打好最后一根垄,擦了把汗,坐到了刘玫身边。

刘玫笑眯眯的给王青山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王青山端起来,一口就闷了。

刘玫又给他倒了一杯,小声问道“地里的活儿,我不太在行。这几分地,你打算种点什么?”

王青山笑道“这个时候,能种的挺多。白菜、白萝卜、菠菜、香菜、莴笋

就看二姐那儿有什么的种子,先拿来撒上。入冬时节,也能有口蔬菜吃。”

刘玫点了点头,“多多少少都种一点吧!谁让咱们家要啥没啥呢!”

王青山喝了一口热水,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改天我得去后山拖两棵树回来,怎么也得打一套家具不是。”

刘玫瞥了一眼王青山的腿,笑道“这事儿先不急。

眼看着天一天天冷起来了,还是先找个理由,把莹莹的衣服被褥拿回来吧!”

再穷也不能穷孩子!

更何况,还是寄养在他家的孩子。

人家又不是没给生活费。

王青山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至于理由?

自己拿自己的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不过,为了顾及刘玫的想法,为了让一切更合理,王青山还是扯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们夫妻俩忙着去医院治病,没来及收行李。落地生根了以后,自然要打电话让战友把行李寄过来。

刘玫听了这个理由,略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王青山。

扯个犊子都能扯得这么顺溜,刘玫越发觉得自己是低估了王青山呢!

哪有老实人说谎说得这么顺溜的?

似笑非笑的乜了一眼王青山,刘玫哦了一声。

王青山自觉失言,干笑了两声,拍了拍身上的灰。

“日头不早了,中午吃啥?”

刘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顺着王青山转移了话题,“二姐昨天拿了个南瓜过来,中午喝南瓜小米粥怎么样?还能顺便给莹莹盛一碗。”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只喝粥,饿的太快了!”

刘玫叹了一口气,“再给你做个南瓜饼?”

王青山胡乱的点点头。

他不是挑食的人,只要不是单喝粥,能填饱肚子,他都行。

很快的,王青山家的厨房就升起了炊烟。

王寿家昨天折腾了一天,损失了好些工分,已经心疼死王邱氏了。

今天天一亮,就挨着敲了门,把其他人全送去了地头上。

自己一个人在家熬了半天药,端着碗站在院子里面正喝着。

远远的看到山脚王青山那儿燃起了炊烟,王邱氏心里就闪过一丝不痛快。

要不是王青山无事献殷勤,家里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自己又怎么会花钱买罪受?

王邱氏想起姚仙婆当年给自己说的那句话。

“这孩子印星衰坐墓库,不利母。”

可不是么?

一出生,就难产,差一点克死自己。

滚出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回来就惹她生气。

好不容易套点钱来,还没焐热呢,就拿去换了要来吃。

真是气死个人了!

要不是医生一再劝说她,不能生气,她早就骂上门去了。

王邱氏揉了揉自己的嘴角,恨恨的缩了回去。

山脚下的王青山察觉到了紧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扭头看着半山腰上王寿家的房子,眯了眯眼睛。

看来,吃过午饭,他就能去二姐家要种子,去镇上拿行李了呢!

还以为他娘死要钱。

结果,还是命比钱重要么?

南瓜小米粥和南瓜饼下了肚,王青山吃饱喝足就往乔家村走。

王家寨子山高路不平,除了老木叔的牛车,是没有别的交通工具的。

乔家村却不一样。

无论是镇上的医生乔智文,还是村小教书的乔智学,哥俩都是有自行车的“土豪”。

王青山找王芳要了一些种子,又找乔智学借了自行车,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个稀罕物件,顶得上八十年代的小汽车。

王青山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的身影,完全吸引了王家寨子大大小小的少年。

王越不怀好意的碰了碰王大宝,笑道“大宝啊!见天的遇到乔家村的在我们面前炫耀,你不窝火么?

你可是青山大爷的亲侄子,你去找大爷说说,让我们试试骑车的滋味呗!”

十来岁的孩子,怎么经得起这种激将法。

王大宝挺起胸脯,正准备说什么,迎上王青山的眼睛,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中药味,王大宝却蔫了。

王邱氏昨天的状况,可是把小哥俩吓得够呛。

他爹娘回来的时候,可是跟他们打了招呼,他奶可是生不得气的,让他们千万别招惹。

找王青山开口是不难,可没有他奶在他们身后压阵,要让王青山答应借车的要求,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大宝死鸭子嘴硬的逞强道“我才不稀罕那破车,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推开王越,逃似的跑回了家。

王越看着王大宝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十里八村的,谁家没两个附近村落的亲戚?

方老医生家隔壁邻居的三媳妇,就是乔家村的人。

王寿一家还没回来,王邱氏在人家那儿打滚撒泼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王大宝到了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真当大家不知道呢!

笑话!



第56章 自行车

王青山老远的就看到这一幕,也知道王越这孩子的聪明劲。

骑车经过村头大槐树那儿的时候,笑着踩了一脚刹车。

把怀里的菜种子递给王越,然后笑道“我有事儿要去一趟镇上,你先帮我把种子给带回家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就教你怎么骑自行车。”

王越眼前一亮,赶紧把那包种子抢在手里,笑道“一言为定!”

王青山拍了拍王越的肩膀,肯定的说道“一言为定!”

说完,急匆匆的骑着车走了。

虽然日头还早着,可谁知道王邱氏会不会突然又发什么疯?

把刘玫母女俩单独扔在家里,他可不放心。

王越的脚程快,揣着王青山委托给他的种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王青山家门口。

刘玫摆弄了大半天的竹子,好不容易做好了两个茶壶,看到家门口杵了一个人,赶紧放下手里的家伙什,迎了上去。

“王越?!有啥事儿?”

王越把怀里的种子捧了出来,笑道“青山大爷说他有事儿要去镇上一趟,让我给大娘把种子给捎回来。”

虽然王越说得语焉不详的,可刘玫却立刻明白过来,笑着开了院门,侧了半边身子,“麻烦你了,进来坐坐吧!我们家中午做了南瓜饼,还剩了几个,你要不要尝尝?”

王越把种子往刘玫家石桌子上一放,连珠炮似的说道“我中午在家吃得饱饱的,就不用了。

大娘留着自己吃。

种子放桌子上了。

大娘回头见!”

刘玫包了南瓜饼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桌子上的种子,哪还有半个人影?

刘玫低笑道“这孩子!”

王越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少年。

小少年也有自己的算计。

比起南瓜饼来说,学骑自行车的诱惑,显然更大。

他从王青山家出来,就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等着。

两个小时以后,王越的眼睛都快望穿的时候,王青山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出现在乔家村过来的小路上。

王越丢掉手里的草茎,赶紧迎上前去。

仔细一看,却刹住了脚。

王青山两手空空的去,却驮着几个包袱回来。

那小山似的包袱,肯定得回家放了,才能拿给他学车啊!

他急也没有用不是?

王越看到王青山的同时,王青山也看到了王越。

少年的小心思,王青山如何猜不出来。

他对着王越喊道“我先回家放东西,一会儿就把车给骑过来。”

笑容再一次浮现在王越的脸上。

小少年故作老成的摆了摆手,“青山大爷先忙,我不急的!”

王青山看破不说破,拐了个弯,推着车推开了自家大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刘玫赶紧从屋子里面钻出来。

看到王青山身后的大包小包,刘玫喜上眉梢,笑着问道“哪儿来的自行车?”

“找智学借的。”王青山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不重要。”

刘玫挑了挑眉,“那什么比较重要?”

王青山踮起脚尖看了看外面,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老包把姓林的事儿给捅了出去,官华顿时成了滇城最大的笑话,官部长怒不可遏,老包已经出门避风头去了。”

刘玫听了这话,先是一惊,而后低哼了一声。

“他姓林,我姓刘,他的事儿可跟我没关系。”

那傲娇的小样子,逗得王青山忍俊不禁。

王青山拍了拍刘玫的肩膀,低笑道“好好好!跟你没关系!”

看着王青山那副“你长得漂亮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刘玫自己倒是绷不住的笑了。

“这件事儿,你算头等功。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弄去!”

王青山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无奈的苦笑,“有啥吃啥吧!”

这话好有道理,刘玫竟然无言以对。

王青山看了看家门口踟蹰的王越,拍了拍刘玫的肩膀,“我答应了王越,要教他骑自行车的。改善伙食的事儿,还是明天再说吧!”

刘玫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回过味儿来。

她推了王青山一把,笑道,“既然答应了人家,还不赶紧的出去!”

说完,自顾自的打开包裹,归置起了包袱里面的东西。

越是整理,刘玫越是了解自己的贫穷。

眼看着天冷了,床单被子都堆在床上还好。

要是等到天热起来,连个箱子、衣柜都没有,这一屋子的东西又该怎么归置?

三十六条腿,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积蓄王青山不让动,那就只能开源。

目前来说,最稳妥的就是画点花样子。

就算换不来钱,能换一点生活物品,满足日常所需,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不是。

把东西分门别类的归置清楚了,刘玫这才背起刘莹莹,张罗起了晚饭来。

剩了一半的南瓜,蒸熟,压成南瓜泥,加入面粉,揉成面团,静待发酵。

南瓜馒头,无糖无添加,味道应该也是极好的。

揉好了面团,刘玫把刚刚煮好的茶壶从锅里拿出来,放到石桌子上晾晒。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乘着有空,赶紧开工,把乔兰的花样子给她弄出来。

传统的鞋垫里面,大都是抽象符号的样式。

常见的有象征一阴一阳,天地相合的“十”、象征生变与繁衍不息的“卍”、象征天地人才合一、永生不灭的和取五行、八卦之象的“x”以及“如意盘肠”等。

刘玫则另辟蹊径,选择了花草虫鱼,动物,植物,自然山水等。

不一会儿,“四季平安”、“恭喜发财”等寓意不错的汉字;象征浓情爱意的“鱼戏莲”、“蝶恋花”,代表着好兆头的龙凤呈祥、鲤鱼跳龙门,寓意富贵的“牡丹凤凰”等图案,就在刘玫手上诞生了。

眼看着太阳快下山了,刘玫拿着这叠花样子,找上王青山,让他还车的时候,顺便给乔兰带过去。

王青山接过了花样子,眼睛微微一眯,计上心头。

他拍了拍兴致极高的王越,笑道“骑了一天车,我也累了。

还车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顺便,帮你大娘把东西带给你乔兰姐。

没问题吧!”

王越对着王青山行了个军礼,朗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57章 花样子

别看王越人小,可人家打小嘴甜,人缘可是王青山这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人比不上的。

骑着自行车又练习了一会儿,眼瞅着大家收工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骑着车去了乔家村。

小少年虽然有小情绪,礼数还是没有忘。

一路上,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爷大娘的,就没有停过。

遇到有人寒暄的,也是有问必答。

手上的那一叠花样子,就这样进入了婆婆妈妈们的眼里,问的人可不在少数。

听说是王青山家刘玫让他带给乔兰的,婆婆妈妈们都动起了心思。

挖过红薯,备好牲畜饲料,马上又到了猫冬的时候。

一年一度做鞋子,纳鞋垫的时候,即将来临。

漂亮的花样子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干货。

横竖乔兰一个小丫头都不用不完,讨上一张两张,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婆婆妈妈都这么想着。

很快,乔兰家就热络了起来。

乔兰十七岁,正是待嫁的年纪,婆婆妈妈的到来,让王芳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大家都找乔兰要花样子,他们家可拿不出那么多。

快乐的是,婆婆妈妈不可能空手而来。带点东西,或者给乔兰牵个红线,那都是王芳梦寐以求的事儿。

王芳还没有回过味儿,乔兰倒是先明白过来。

小姑娘给王芳打了个招呼,直接抱着针线篓子跑到刘玫家里躲清闲去了。

见到刘玫的第一眼,小姑娘就开始抱怨起来,“舅妈你太不地道了,居然算计我一个小姑娘。”

“我不也是被逼的么?谁让你舅妈我穷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刘玫脸上带着笑意,一句话说得,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玩笑。

乔兰看了看在院子里面编着篮子的王青山,再看看已经充实了不少的屋子,捂嘴笑道“舅妈当我是三岁孩子呢!居然那这种话来诓我。真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舅舅早就跳起来了,哪能这般悠闲自在?舅舅可不是那等没成算的人呢。”

乔兰这马屁拍的好,就连王青山这样的铁汉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刘玫打趣道“这小嘴,真甜,怕是偷吃了糖才过来的吧!”

乔兰不依的拉着刘玫的衣袖撒娇,最后刘玫又许诺给乔兰两张花样子,这件事儿才算翻了篇。

没有三十六条腿,日子也得过。

王青山砍了好些毛竹,编了十来个筐子,既当衣柜,又当橱柜,还能放蔬菜瓜果,虽然容易腐朽,也能解燃眉之急。

不仅仅是王青山家,很多家里不富裕的,也都这么过日子。

乔兰见怪不怪,只拉着刘玫一起,研究针法和花样子,别的一句都不多提。

刘玫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不但真给乔兰画了花样子,还刻意让乔兰选了个题材。

命题作画更合心意哟!

这样的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激动得乔兰当场许诺,给刘玫也绣两双鞋垫。

投桃报李,刘玫看着王青山脚边的竹根,打算雕了一个年年有余的小花瓶,给乔兰把玩儿。

刻刀在刘玫手上飞舞,毫不起眼的竹根,随着碎屑不断的掉落而改变了模样。

淡黄的颜色,显得明亮而柔和,一尾鲤鱼跃出水面的景象,浮现在竹根上。

乔兰眼看着天天烧的柴火,分分钟变成艺术品,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刘玫吹了吹根雕上的碎屑,把那个竹根小花瓶往乔兰面前一放,笑道“喜欢就送给你了!”

乔兰也不跟她客气,立刻捧在手心,笑嘻嘻的说道“谢谢舅妈!”

那眉眼弯弯,占了大便宜的小样儿,让刘玫忍俊不禁。

“稀罕成这样?不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乔兰呵呵一笑,“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喜欢这种不值钱的!”

刘玫抿嘴一笑,捡着地上的竹根,又给乔兰雕了一朵向日葵,插在那小花瓶里,相映成趣。

刘玫抿了抿嘴,淡淡的说道“一颗红心向太阳。”

乔兰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回过味来。

“舅妈,你也太谨慎了吧!整个木香镇,谁不知道我们乔家村和你们王家寨子?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敲了一下乔兰的脑袋瓜,“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没有分寸呢!

现在这年头,不比以往。说话做事还是谨慎点好。”

乔兰赶紧把根雕藏到自己针线篓子底部,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

王青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玫看着这对舅甥,抿嘴笑着。

空荡荡的房子,因为多了一个人,立刻就欢腾了起来呢!

王家寨子地本来就少,红薯土豆能敌半年粮。

再加上王青山两口子不年不节的回来,什么都没有带,粮食就更不够了。

眼瞅着快中午了,乔兰抱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就打算告辞,却被王青山给拦住了。

“来都来了,那就吃了饭再走。

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儿。

我今儿个也没有上山,吃肉是不能了,粗茶淡饭管饱倒是没问题的。”

乔兰的战斗力远不如王青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去了厨房给刘玫打下手。

今儿个是真没有肉。

王青山前几天摸来的野鸡蛋,刘玫拿出来打了两个,放在一旁的鼎锅里,准备蒸成鸡蛋羹。

王青山无意之中发现的葛根,也上锅蒸熟,加点小葱、面粉揉成面团,上锅烙成两面金黄,外酥里嫩的饼,一顿饭就算出炉了!

刘玫坦然,乔兰也少了客气,三个人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莹莹渐渐大了,睡觉的时候也渐渐少了。

小丫头闻着味儿,也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刘玫一边喂她鸡蛋羹,一边笑骂“年纪小小,就这般贪吃,以后可怎么了得!”

王青山笑着说道“没关系!这么个小人儿,我还是养得起的。”

乔兰被强塞了一把狗粮,顿觉自己面前的饼都不香了,肚子撑得慌,还有一股子想吐的冲动。

可以不爱,请别伤害。

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



第58章 新的认识

刘玫喂了孩子两勺鸡蛋羹,就住了手。

小孩子肠胃弱,吃多了该不消化了。

她不顾莹莹期待的目光,狠心扭过头,吃自己的葛根饼来。

葛根饼分量十足,刘玫饭量也不大。两个葛根饼下肚,差不多也就饱了。

眼瞧着一天天冷了起来,刘玫心里有些许不安。

“小兰,木香秋天都这么冷的吗?”

乔兰点了点头,“木香春秋短,夏冬长,一场秋雨一场寒,要是再下几场雨,这天就该更冷了。”

刘玫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咬着手指头睡得正香的孩子。

滇城早晚温差大,全年温差小,她最厚的衣服也不过是一件列宁服,刘家给莹莹准备的衣服也好不到哪去,这个冬天,有得熬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

刘玫不过略提了一句,王青山眼睛往刘玫和孩子身上一瞟,就知道刘玫担心些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咋们这儿不产棉花,棉花全得凭票买。要想冬天好过,家家户户都得屯点皮毛和鸭毛……”

他们回来的日子短,家里什么都没有备下。

他打小锻炼身体,不畏寒暑,自然无所畏惧。可刘玫和孩子却不行。

王青山顿了顿,看了看天,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说道,“我这就去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逮到两兔子。

乔兰,你且陪着你舅妈。

要是我回来得晚,你就在这边住下!”

乔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刘玫不赞同的看了王青山一眼,“你那腿,还想不想要了?实在不行,我给去西北搞建设的同学写封信……”

王青山摇摇头,打断了刘玫的话,“你的同学自己还不一定站稳了脚跟,就不要麻烦人家了。

再说了,这年头,哪里都是眼睛……”

王青山瞥了一眼乔兰,后面的话,自动收了音。

刘玫抿了抿嘴,“那也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看着刘玫坚定的眼神,王青山只能认输,“成!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刘玫这才让开身子,让王青山出了门。

只是,一下午的时间,刘玫都坐立不安,一样事儿都没有做成。

天擦变黑,王青山背着枪,拎着两只兔子回来,刘玫才松了一口气,惊觉自己居然连晚饭都没有做,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青山看着冷锅冷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着乔兰笑道,“小兰,今天晚上打牙祭,让你舅妈给咱们做尖椒兔子吃。”

刘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是你想吃尖椒兔子,还得把小兰拉上。

天都快黑了,我哪里去给你找尖椒去?”

王青山呵呵一笑,“看我给你变点出来。”

说完,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一个呼哨。

不一会儿,王越就出现在院子边的小路上。

王青山举了举收拾利索的兔子,笑道“小子,想吃兔子不?”

王越家里虽然没有缺过吃的,可也没什么荤腥。看到兔子,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

王青山耸了耸肩,“你大娘做的尖椒兔子可是一绝。可惜,我们家……”

王越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拔腿就往大青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爷,你等着!”

这种操作,刘玫和乔兰都还第一次见,都被惊呆了。

刘玫瞬间就把王青山和当年那个“咬月亮”的少年对上了号。

她看走了眼啊!

这个男人,哪里老实了?

刘玫阴恻恻的说道“坑蒙拐骗很在行啊!”

王青山干笑两声,“还不都是生活所迫么?”

乔兰听了这话,扑哧一声又笑了。

舅舅舅妈真可爱。

一不小心让人看了笑话。

刘玫给了王青山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拎着处理得差不多的兔子,把一腔看错人的愤慨,化成了剁兔子肉的力气。

眼看着一只兔子变成了兔丁,王青山打了个寒颤,乖乖的硝兔子皮去了。

媳妇好可怕!

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老实的啊!

老实人怎么可能在王邱氏手底下活命?

他不过是在媳妇误会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澄清罢了。

罪不至死吧!

剁了一只兔子,刘玫的心情平复了不少,眯眼看了看王青山,冷哼了一声。

王青山赶紧的把乔兰挤出去,乖乖的坐到土灶前面给刘玫烧火打下手。

那狗腿的样子,惹得乔兰又一阵好笑。

刘玫刚刚蒸好米饭,心里挂着吃肉的王越,已经兜着一衣兜的东西过来了。

除了炒兔子必要的二荆条,还有秋茄子、豆角。

王青山嘉许的拍了拍王越的肩膀,把烧火的活儿还给乔兰,开始处理起了食材。

一边切菜,一边不忘对刘玫讨好的笑。

有两个外人在,刘玫还是很绷得住的。

目不斜视的炒完了尖椒兔子,再做了一个茄子炒豆角,赶着一屋子人去了饭桌上,吃起了饭。

荤菜本就受欢迎,再加上刘玫那手艺,就更别提了。

只看到筷子上下翻飞,一大盆尖椒兔子,很快就只剩下二荆条留在盆底。

就这,王青山还没有放过,端起来就倒了半碗,拌着米饭吃了下去。

王越有样学样,完全不顾自己是吃过晚饭的人。

这两人的举动,看得刘玫嘴角直抽抽。

那眼神,那表情,直接让王青山误会了。

端着盆子,干笑道“你要么?我也给你倒一点!”

刘玫捧着自己的饭碗干笑道“你们吃吧!我比较喜欢茄子烧豆角。”

王越顶着油汪汪的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刘玫,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吃素。

“大娘喜欢茄子豆角吗?我以后给你带点过来!”

刘玫的笑容主见凝固。

乔兰捧着自己的碗,肩头不停的耸动。

王青山看了一眼刘玫,接过话头,“你大娘只是不喜欢吃辣的。”

王越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不能吃辣,好可怜的!

被一个半大少年同情,刘玫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忿忿的在桌子底下踩了王青山一脚。

王青山脚下吃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三分。

看着王青山略显扭曲的脸,刘玫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自顾自地吃起了茄子烧豆角。

王青山看着刘玫平静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自己这个便宜的媳妇,认识还是太浅薄了。

这姑娘,超记仇的。

而且,报仇速度也超快的!

今天晚上,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第59章 恶作剧?

一顿暗潮汹涌的晚饭吃过了,王青山乖巧的刷着碗,把送乔兰回家的任务交给了王越。

吃完了晚饭,还硬塞下两碗饭和小半盆尖椒兔子,肚子没破已经是奇迹了。

哪怕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种吃饭也不可取啊!

所有人,包括王越自己,都深深地觉得,他需要运动运动。

送小姐姐回家这种事情,虽然第一次做,但小少年王越还是拍着胸口做了保证。

王越年纪不大,可自小习武,撂倒三五个大汉,根本不是问题。

王青山很放心。

送走了两个小的,王青山转身进厨房,洗碗去了。

将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

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王青山的碗还没有洗完,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一串脚步声。

那声音,和乔兰的轻巧不同,更和王越的跳脱不一样。

王青山眉头紧蹙,对着刘玫沉声道“有客人来了,你带着孩子先进屋避一避。”

刘玫一听,立刻抱起孩子,闪进了卧室。

王青山摸了摸墙上挂着的枪,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把剩下的碗洗了,擦了擦手,擎等着来人。

没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王大江的声音,“青山大哥在吗?族长有请。”

王青山松了一口气,笑道“在家呢!马上就来。”

刘玫听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把王青山送出了门,转身就把大门反锁了。

这世道不安稳,还是谨慎点的好。

王青山跟着王大江来到王禄老爷子家,才发现灯火通明的房子里面,除了王禄老爷子,还有乔家村几位当家的。

王青山一看这架势,表情忍不住凝重了起来。

“咋了?”

乔家族长沉声道“木香镇革委会换了一个主任,说是明天要过来视察。”

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变了。

王青山旁边的一个青年眼睛一睁,气愤的说道“那群孙子,哪里是来视察的。跟鬼子一样,是来三光的。”

王禄老爷子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子,怎么说话来着?”

虽然屋子里面都是自己人,可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朵?

被人举报了,这一屋子里面的人,可没有一个能讨得了好。

王青山挑了挑眉,问道“乔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

乔族长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长须,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大家联合起来,演出戏给那群孙子看看。

一来,咱们乔家村地平,没什么好地方,还得请你们王家寨子宽容宽容,腾个地儿给咱们放东西。

二来,还想请青山出马,想办法制造点天灾。

比如,野猪下山,熊瞎子出没什么的。

别人不清楚,我却知道,你小子是有这个能耐的。”

王青山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

那都是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他现在早就不做了,好吗?

当年自己作死的去招惹那一群玩意儿干嘛,现在妥妥的成为了黑历史,被这群老不修挂在嘴边。

王青山双手环胸,耍赖道“饭都没得吃,没力气干活。”

王大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去请王青山的时候,看到那两张兔子皮,闻到的那股子尖椒兔子味儿,合着都是幻觉?

你丫的是没有吃饭,你丫的是吃的肉,兔子肉!

王大江眼神里面带着强烈的谴责意味,可王青山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点眼神攻击,对他来说,不存在的。

脸皮厚,吃个够。

一番坚持后,乔族长败下阵来。

“一斤米,够不够!”

王青山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抿了抿嘴“藏东西的事儿,也算我的,两斤新米,不要陈的。”

乔族长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青山得寸进尺的说道“弄出来的野猪,算我的。”

这要求,乔族长可不能答应。

王家寨子上个月才分了猪肉,可把他们乔家村给馋坏了。

这一次,上好的机会,他们也得分头猪。

“这猪一旦弄出来,可是会糟蹋不少庄稼。”

王青山撇了撇嘴,“那我留着过年打牙祭,还能换点钱。”

这是,寸步不让了?

乔族长的脸都黑了,“这事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青山耸了耸肩,“我这拖家带口的,也得吃饭不是?”

虽然这大青山是共有的,可更深一点的地方,还真没什么人敢去,活脱脱就是王青山家后花园。

有求于人,自然是要低人一等。

“野猪归我们乔家村,按照供销社的收购价,值多少钱挂我们账上,年底分粮的时候,换粮给你。”

王青山点了点头,“成交!”

众目睽睽之下,王青山和乔族长就这么达成了交易。

所以,大半夜的,叫他们过来干嘛?

给他们作见证的吗?

王青山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家伙笑了笑,“二大爷也可以通知下去,家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放心放在家里的,也都可以交给我,保管妥妥的。”

大青山后山深处,毒舌和野狼守着,没长眼的才会去动。

两个族长对视一眼,立刻两个村长前去通知各家各户去了。

不一会儿,王禄家门口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封得好好的,上面写着各家的名字。

王青山大手一挥,就有王家寨子的青壮挑着这些玩意儿,跟着王青山一起,上了大青山。

大家伙都不是左右不分的人,可跟着王青山左转右转,不一会儿就迷了方向,只能跟着王青山蒙头往前走。

把东西全都放进山洞,王青山带着大家走出了大青山,然后又一头扎进了大青山,做起了扫尾工作,掩盖着大家的踪迹。

王青山窜进山林里,就如鸟儿入了山林,鱼儿入了大海。

其实,那山洞离王家寨子并不远,只是王青山哪能让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基地呢!

自然要带着大家绕一圈弯路了!

东西藏好,王青山顺便下了一点套子,还找了几种植物,擎等着明天革委会那群人过来,演一出好戏。

恶作剧还有人鼓掌什么的,那感觉是相当的奇妙啊!

王青山摇了摇头,把那股子怪异感摇出脑袋。

他这可不是常规的恶作剧,他这是为名除害!

做戏做全套。

骗人,就得把自己都骗了。

王青山做得很彻底。



第60章 起

王青山顶着月色回来的时候,刘玫刚刚把孩子哄睡着。

看着王青山身上明显的草渍,刘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半夜的,怎么又往树林子里面钻。”

王青山呵呵一笑,“大半个寨子里面的人都去了,没事儿的。”

刘玫一听这话,知道有大事儿要发生,可也没有细问。

招呼着王青山换了衣服,搓洗干净。

两个人早早的歇了。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刘玫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毕竟,那是切肤之痛。

一声尖叫划破了王家寨子夜晚的宁静,刘玫身体猛然一震,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

十月的晚上,还不算冷,可刘玫身下的床单已经彻底被冷汗浸湿。

她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樱唇不停地翕动着,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般。

一只大掌安抚的拍了拍刘玫的后背,一道故意放低的男声低声安慰道“又做噩梦了?不怕,你还有我呢!”

质朴的声音拉回了刘玫的思绪,她看了看靠墙跟的婴儿,再看看靠着床沿的男人,不远处的石桌,和石桌旁边的石头墙壁,刘玫惊恐的表情稍稍收敛了少许,无限放大的瞳孔稍稍的收拢了一些,微张的嘴唇慢慢合拢。

她虽然是名义上的刘家二小姐,可刘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有想过,一间石屋,一个村夫,居然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真是天大的讽刺!

可却是再真不过的现实。

男人是自己挑的,这种生活也是自己选的,只要逃离可怕的滇城,逃离哪个可怕的男人,这一切都值得。

刘玫摸了摸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孩子,擦了一把冷汗,盖上被子,靠着那个质朴的男人,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刘玫起床的时候,身侧早就没有了人。

屋子里面的东西被收拾过,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了踪影,包括房前的野兔皮。

刘玫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比起奶粉来,小丫头更喜欢辅食。

刘玫用小米熬了一小锅小米粥,把上面厚厚的米油撇出来,喂给莹莹。

米油是穷人的人参汤。

时至今日,沦落至此。

刘玫能给的,最好的,也就这样了。

这样一想,还真有些对不起这个小丫头。

刘玫抿了抿嘴,默默做了决定。

兔皮硝好以后,第一时间就给小姑娘做一身衣服,补偿一下小姑娘。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刘玫做了决定,愉快的给小丫头擦了擦嘴,把小丫头抱到院子里面晒太阳。

门口的小路上,款款而来的,不是乔兰又是谁?

大老远的,乔兰就对着她挥了挥手,一路小跑着过来。

“舅妈,舅舅让我过来陪你。”

刘玫挑了挑眉,“你舅舅?他人呢!”

乔兰呵呵一笑,“舅舅说,他要上山打猎,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回来。”

打猎?

至于带上所有贵重家当和兔皮?

刘玫脑袋没有被门卡住,肯定是不会信的啊!

外人面前,给王青山一点面子。

她笑眯眯的问道“吃早饭了么?”

乔兰点了点头,靠近刘玫耳边,小声说道“早上的时候,全村一起做的红薯稀饭配小咸菜!我爸说,革委会要来检查,必须低调点。”

虽然这里是木香,离滇城十万八千里远,可刘玫打心眼里反感革委会三个字。

一听这三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玫琢磨过来,王青山进山打猎什么的,大约只是一个借口,藏东西才是主要目的。

面对这种趋势,王青山把整个家搬空,刘玫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刘玫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乔兰,“知道那群人要来,嘴巴还不把门?”

乔兰撇了撇嘴,嘟囔道“我也就在你这里说说而已。”

刘玫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赞同,“隔墙有耳。我这儿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乔兰立刻紧张起来,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舅妈就知道吓唬我。”

刘玫摇摇头,带着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回了客厅。

把孩子放进摇篮,刘玫拽过笔和纸,就在石桌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栩栩如生的主席像就在她的手上诞生了。

从锅里舀了一点小米粥,胡乱的涂在画纸的四角,往大门正对着的墙上一贴,干脆利索的跳下凳子拍了拍手。

一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把乔兰给看呆了。

“舅妈,你还有这本事儿呢!”

刘玫挑了挑眉,“不就画个人像,用得着大惊小怪的吗?”

乔兰点了点头,“隔壁二大娘走的时候,请了个师傅过来画像,二大爷整整包了一块钱和一包烟呢!”

在乔兰看来,一块钱可是天文数字。

毕竟,吃碗面也只要五分钱。

听到这个话,刘玫嘴角抽了抽。

她堂堂美专毕业的大学生,看着像专门给死人画像的吗?

这话被她的老师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乔兰看着刘玫便秘一般的脸,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捂着嘴,不知道怎么描补。

刘玫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遗像也不是人人都能画的。

我不擅长这个。

就连主席像,也是为了讨口饭吃,才特意练的。

惭愧得很。”

乔兰一听这话,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那舅妈擅长什么?”

刘玫笑了笑,“雕刻!”

乔兰想起刘玫给自己雕的那俩根雕,本想着再央求刘玫刻一个。

只是想想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想想已经快到乔家村的那群人,默默地闭上了嘴。

日子长着呢,以后总有机会的。

随手拿起自己的鞋垫,乔兰开始纳了起来。

刘玫看了看,是个传统的菱形图案,笑着拿起另一只鞋垫,帮着也纳了起来。

乔兰笑着说道“我还欠着舅妈两双鞋垫呢!不知道舅妈穿多大的码子。”

刘玫看了看手里的鞋垫,笑道,“巧了,刚好跟手上这双鞋垫一样,36码的。”

乔兰抿嘴笑了笑,“那行!等我纳好,这双鞋垫就送给舅妈了!”

刘玫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笑纳了!”



第61章 野猪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纳着鞋垫,时间就在穿针走线中,飞快的流逝着。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刘玫和乔兰干脆换了个地方,搬到院子里面晒起了太阳。

刚把家伙什放好,还没来得及落座,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喧哗之声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鞋垫。

刘玫第一时间把莹莹用背带给背好,这才跟着乔兰一起出了门。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王大江的声音随着破锣一起传了过来。

“野猪下山了!各家各户,关好门窗。

野猪下山了!各家各户,关好门窗。

……”

刘玫和乔兰的脚步就是一顿,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跑。

乔兰一边跑一边嘀咕,“这野猪好些年都没有下山了,怎么今年一下子遇到了俩。”

从早稻熟了开始,一直到二晚和红薯收获为止(6月-11月间),这段时间是野猪肆虐的季节。

当然,也是猎取野猪最好的季节。

猎野猪的方法很多,有地枪、炸子、毒药、电触、夹子等,还有带狗搜山围猎等,这些方法都不是王青山的最爱。

有人说没有猎狗的猎人是半个猎人,但王青山打猎从来没有猎狗。

打野猪很少有机会开第二枪。

可不管什么样的枪,到了王青山手里,那都是一枪毙命的。

弹药一贯是自制的。

别人做的,王青山可不放心。

假货什么地方都有,打野猪可不是儿戏。

照理说,绝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怎么野猪就突然下山了?

刘玫抿了抿嘴,瞬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这野猪下山,绝对和王青山脱不了干系。

什么打猎,什么藏东西,都不过是顺带的事儿,搞事情才是王青山的主要目的。

“以前野猪不下山,那是因为你舅舅没有回来。

现在,它遇到你舅舅,你舅舅又馋肉了……”

乔兰不敢置信的看向刘玫,脸上就差写上五个字,“你骗我的吧!”

刘玫冷哼一声,爱信不信!

看着刘玫那表情,乔兰反而信了几分。

“舅舅也有失手的时候?”

刘玫想想王青山那身满是草渍的衣服,冷笑道“只怕那野猪是他故意给弄下来的呢!”

远在大青山上的王青山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有人想,两个喷嚏有人骂,三个喷嚏感冒了!

是谁在念叨他?

他还得收拾烂摊子,打野猪呢!

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不受伤不发疯,受伤后的野猪可就厉害了,杀伤力不逊于熊瞎子和老虎,王青山可不敢大意。

毕竟,那头野猪可是他用药给逗出来的,他得负责任。

揉了揉鼻子,王青山继续潜伏,眼睁睁看着下面乔家村捉野猪的闹剧。

一群人敲锣打鼓,跟过年似的,却压根不敢靠近野猪。

又想吃猪肉,又怕受伤的样子,让王青山想发笑。

野猪最是警惕,瞪大了自己的小眼,刨着蹄子和人群对峙。

王青山敢肯定,要不是乔家村里面被他放了猛药,野猪舍不得离开,早就干翻几个人逃走了。

也不知道山下的人给不给力,有没有把拿药放到革委会那群人身上。

要是干成了,这乐子就大了。

王青山趴在乔家村不远处的小坡上,任由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只有眼睛一直盯着那头野猪。

王越随着人流左右奔袭,脚步匆匆,眼睛却一直盯着革委会那几位。

平日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大爷,面对野猪的时候,不也吓得跟个龟孙子似的。

王越摸了摸兜里严严实实的小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脚底一滑,一个假摔,来到革委会主任跟前,手里的小包顺势落进了那人的鞋后跟。

王越指甲对准那小包一划拉,淡淡的青草味从包里透了出来。

王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急急忙忙的往水井边跑。

青山大爷可是说过,这是引诱野猪的药,最是招野猪,得尽快洗干净了。

王越忙着洗手,压根没有注意到,当那个小包打开的时候,野猪那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闪烁着一股子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味道。

三百多斤的野猪,径直对准革委会主任,咆哮着冲了过来。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四散开去。

野猪认准了主任,径直对准他的方向。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看出了苗头,主任到哪儿,三米之内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

王青山看着那个明显的人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计划,成了!

乔家村的村民,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大大的看了一场好戏。

木香镇革委会主任亲自上阵,给他们表演了一出人猪情未了的好戏。

虽然大家顾忌着人家领导的面子,没有笑出声,也没有鼓掌呐喊。

可这位马主任的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最终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抛下了自己的下属,落荒而逃。

就算马主任骑上了自行车,野猪依旧没有放过他。

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马主任欲哭无泪,革委会其他人也胆战心惊,生怕惹火烧身。

马主任前脚一走,其他人赶紧跟上。

看着那群人走远,看了好一阵好戏的大家伙这才大笑出声,甚至鼓起了掌。

马主任的自行车骑过了大青山一角,就听到一声枪响。

那头野猪非但没有应声不起,反而发了狂,追得更厉害了。

正巧遇到一个下坡,马主任刹车都不敢踩,任由自行车带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向山坡下面滑去。

妈呀!乔家村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来了!

王青山把长枪甩回后背,对着乔家村打了一个呼哨,不一会儿,乔族长就带着乔家村的七八个青壮年跑了过来。

跟着野猪的脚印和血迹走,走了三四里路,快到镇上了,才在一个水沟里面找到了那头强悍大野猪。

乔族长也不嫌弃路途遥远,笑眯眯的指挥着大家把这头三百多斤的大家伙给弄了回去。

这可都是肉,还是欠着人家王青山粮食才得来的肉。

三四里路,不算个啥!

且行且珍惜!



第62章 装象

野猪被兴奋不已的乔家村村民给抬了回去。

站在乔家村村口等着看战果的王越,看着那头野猪,立刻惊呼起来。

“我现在才知道,猪鼻子上插根葱,装象,是什么含意了!”

这话,让一旁的乔智学嘴角直抽抽,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丫的曾经是自己的学生。

眼前这头野猪的确不小,两个獠牙足足有半尺长,也不怪王越大惊小怪了。

这头野猪比王青山上一次猎到的那一头,更大,更凶猛。

王越看向王青山,眼里有一股子求而不得的幽怨。

这么大的野猪,居然没有他的一份,少年只是幽怨,已经很克制了。

王青山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你大爷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王越可不管,继续看着王青山。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找上乔族长,要了一副猪内脏,对着王越扬了扬,“让你大娘弄干锅肥肠,泡椒猪肝去!成了吧!”

王越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兴冲冲的往王家寨子跑。

“我去准备佐料和配菜。”

王青山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猪内脏,带着乔族长许诺自己的两斤大米,回家去了。

天晓得,王越这孩子怎么就赖上他了!

他可是要养家糊口,养老婆孩子的人。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还知道带上配菜和调料,王青山都想给他一脚,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王青山拎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刘玫正和乔兰一起纳着鞋垫聊着天呢!

看到王青山手里的东西,刘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感觉到刘玫的视线,王青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老婆这个表情,好危险,好可怕!

王青山用手肘碰了碰乔兰,还没开口,乔兰先笑了。

“舅妈果然没猜错,舅舅果然是馋肉了,居然跑去招惹野猪。”

听了这话,王青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媳妇对自己的了解,还真是不一般的深刻呢!

老婆太聪明,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顾忌着家里还有外人,刘玫只是深深的看了王青山一眼,就拎着用稻草绑好的内脏去了厨房。

这年头,面粉可是稀罕物。

刘玫干脆抓了一把盐,揉搓着肥肠,思考着如何料理这一堆玩意儿。

院子里面的东西才种下去,只发了一点小苗苗,压根没有用。内脏的腥味又大,只放点盐,压根压不住。刘玫只想得脑仁疼。

刘玫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院子外面就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来。

刘玫看着王越那张稚气的脸,就知道王青山又开始坑蒙拐骗小朋友起来。

估算了一下手里的猪内脏的价值,再算算王越带过来的蔬菜能值几个钱,发现自家并没有占什么便宜,刘玫叹了一口气,由着王青山去了。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堂堂刘家二小姐,还得靠着哄孩子吃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刘玫却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羡慕着王越呢!

王越这小子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主儿。

为了能吃一顿荤腥,差不多都快把家给搬来了。

不但带了“刘玫喜欢吃的”茄子和豆角,还带了二荆条和几个番茄,甚至还有自家的泡菜坛子。

刘玫看着那个泡菜坛子,嘴角直抽抽。

王越挠挠头,干笑道“大爷说,泡椒猪肝比尖椒炒的好吃多了!”

刘玫的嘴角不抽了,直接一个眼刀子对着王青山甩了过去。

王青山别过头去,只当没看到。

有了王越那坛子泡椒,刘玫简直如虎添翼。

先把把肥肠焯水以后,配上豆角和二荆条,做成了干锅肥肠。

又如愿的给一大一小做了泡椒猪肝。

最后打上两个野鸡蛋,配上王越带过来的番茄,给做了一个番茄鸡蛋汤。

至于心和肺,则被刘玫腌制了,准备过两天挂在房顶,做成腊味。

总不能寅吃卯粮,还得有点存留不是。

要不然,家里来了客人,就让王青山去山上打猎?

万一落了个空,那可就丢人了。

王越看着桌子上三大盆荤菜,口水直流。

“大爷大娘,我让我爹把我的口粮给我,我上你家搭伙咋样?”

王青山敲了一下王越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坑爹就算了,坑我算啥?”

王越呵呵一笑,“你是我大爷啊!”

王青山撇了撇嘴,“又不是亲的!”

王越不依不饶,“不是亲的,更甚亲的。我可比大宝二宝靠谱多了。”

王青山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我觉得也是。亲大爷是不可能了,叫声师傅,我就带着你混。”

王越果断的放下筷子,磕头就拜,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师傅!”

王青山摇了摇头,“师徒是一辈子的事儿,随便不得。你这样,我可不认。”

王越被拒绝了也不在意。

拍拍身上的灰尘,拿上自己的筷子,夹了两筷子泡椒猪肝,笑眯眯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先占个位置也是好的嘛!”

那样子,仿佛认王青山为师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这样的神转折,看呆了刘玫。

乔兰却觉得理所当然一般,甚至给刘玫做起了科普。

“舅舅可是王家寨子里面,功夫最高的一位。

舅舅才十岁,就打遍王家寨子无敌手,拜师的人都能从王家寨子宗祠门口排到山脚。

我娘天天在我跟前念叨,我耳朵都能起茧子了。

就王越这个资质,要不是占了姓王的便宜,说不定我舅舅还看不上呢!”

被吐槽的王越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赞许的点了点头,一副“姐姐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刘玫一口饭差一点喷了出来。

王越不是被王青山坑蒙拐骗来的么?

这般死心塌地,好吗?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能说什么?

呵呵哒?!

干脆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好了。

比起大娘来,师娘好听多了,不是么?

刘玫很是想得开。

反正她也反对无效,还不如努力吃饭。

三盆荤菜,一大锅饭,四个人居然解决的一干二净,连菜汤都不剩,就差舔盘子了。

这样的战斗力,就连主厨刘玫都大吃一惊。

开始盘算起来,就这样的饭量,他们家的存粮能吃几天。

要不了几天,就得被吃垮吧!



第63章 吓坏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宗祠练完武,王越迫不及待的把王青山答应收他为徒的事儿告诉了族长和村长。

大家同族同宗,学的是一门功夫,又没有乱了辈分,只要王青山肯收徒,王禄老爷子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

王大江更是恨不得王青山干脆连自家那小子一起收了。

只可惜,王青山的眼光太高了,性子又倔,王大江家的没能入王青山的法眼,被断然拒绝了。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

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一入师门,全由师傅管教,父母不得干涉。

建立如此重大的关系,自然需要隆重的风俗礼仪加以确认和保护。

虽然不至于沐浴更衣,净手焚香什么的,必要的拜师礼还得有。

王家寨子有习武的风俗,也有一套自己的拜师仪式。

得到了王青山的认同,族长的允许,王越按照老规矩,亲手写了一份拜师申请。

不过百十来个字,却写得王越抓耳挠腮。

王禄老爷子偷偷摸摸的翻了一下老皇历,给定了一个良辰吉日。

十月十三那天,王家宗祠里,在王禄老爷子的见证下,举行隆重的拜师仪式。

王越当众宣读《拜师帖》,表明拜师者愿意拜王青山为师;强调了自己入门后学习弘扬本门功夫的决心。

王禄老爷子再一次重申了王家的《门规师训》,并对其提出入门后在遵纪守法、尊师重道、做人做事、武德武风、文明礼貌、刻苦练功、博采众长、争优创新等方面的要求。

拜过祖师,王越规规矩矩的对着王青山行了一个拜师礼。

三叩首之礼,跪献了投师帖子。

王青山说了几句“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遵纪守法,锄强扶弱”之类的话,收下了拜师帖子和王越准备的拜师礼。

别的学徒一般为三年满师,可习武这事儿,却是一辈子。

别人家学徒期只发鞋袜钱,没有工资,平时还得做师傅家什活,吃饭时应给师父筛酒盛饭。

王青山却没有这样的规矩。

衣服鞋袜不给发,活也不用做,每天上午跟着王青山就行。

至于教了些什么,除了天知地知,也就王青山和王越师徒知道了。

不过,王越的臂力和脚力倒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顺带的,饭量也在跟着涨。

要不是三不五时的跟着王青山混口饭吃,他爹都觉得自己快要养不活他了。

为了感谢王青山,王越他爹,王家寨子唯一的木匠王国强,用王青山准备好的两根柏木,免费给王青山家打了一个衣柜,一个橱柜,几把椅子。

至于其他的?

对不起,材料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总不能让人家又贴工钱,还贴料钱吧!

亏本生意不是这种做法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如今,刘玫最惦记的,不是三十六条腿,而是她们一家子过冬的事儿。

前前后后吃了十多只兔子,也不过凑齐了小丫头的两身衣服和刘玫的上衣。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总不能一家子躲在被窝里过日子吧!

想了想王青山身上的单衣,刘玫心里老大不舒服。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过冬的粮食,烧火的柴火,都还没有着落呢!

天天头疼这些,刘玫嘴角居然起了一个燎泡。

王青山宽慰了她几次,都不见效,只得在上山得时候,把这姑娘也带上,放在林子外面安全的地方,让她捡捡柴火宽宽心。

做家具要柏木,坚固结实。

可做柴火却是松木最好。不仅火力持久,含有的松油脂也很丰富。

很多制陶的大家,烧制陶器的燃料,都会选用了上好的松木,达到滋润釉面的目的。

如果美专那几个老头子看到这满山的松木……

刘玫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摇了出去。

往事不可追。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那还管得上那些可亲可爱的老头子。

造化弄人。

自己还是多准备点柴火来得实在。

多才多艺的刘二小姐,到了王家寨子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

她以为能发财的花样子,热闹了几天,就随着红薯的丰收,新一轮的秋收季,而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到了王家寨子,压根不抵用。

刘玫也只能get新技能了。

譬如,拾松枝?

刘玫把捡来的松枝堆在青竹蔑上,等着王青山打猎回来,展现自己特殊的,用青竹蔑打包松枝的技能。

一地上都是松球。

可惜,木香的松球很小,和滇城的完全不同,里面压根就没有半颗松子。

要知道,磕松子可是刘玫的最爱。

不过,没有松子,刘玫还能找点别的。

例如白果。

白果是银杏树的果仁,性平、味甘、略苦涩,有毒。

不过,和鸡鸭都是绝配。

白果炖鸡和白果全鸭的滋味,谁吃过谁知道。

深秋时节,山林里面的银杏顶着几片孤零零的叶子。

亏得刘玫眼神好,才在却在一个山坳里面,找到了它们。

抚开厚厚的落叶,刘玫居然捡到了一衣兜的白果。

这种好东西,居然没有人捡?

挺让人吃惊的。

虽然从白果的果皮有一股子除之不去的异味,腐烂的时候更甚。

这大约是大家摒弃它的主要原因?

又或者,有那个倒霉蛋生吃了一把白果,中了毒?

不管怎样,这便宜,她刘玫占了。

一颗又一颗,直到无处寻觅,刘玫才惊觉已经错过了她和王青山约定的时间。

刘玫背着孩子,兜着一衣兜的白果,就往自己捡柴的地方跑。

刚跑了一半,就看到跟着足迹找过来的王青山。

刘玫局促的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看到那边有几颗银杏树,就过去找了一下白果……”

王青山嗯了一声,“下一次,不要走太远了。”

刘玫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的往回走。

柴火还散落在原地,王越拎着兔子,守着一地的柴火,东张西望。

看到两个人过来,松了一口气。

“师母,你可把我师傅给吓坏了!看到你人不在,手里的兔子吓得都快拿不住了……”

王青山一个眼刀飞过去,王越怏怏的闭上了嘴。

刘玫扭头看了一眼王青山,嘴角忍不住上扬。

刘玫的目光,让一向从容淡定的王青山局促了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被禁言的王越看了看王青山,又看了看刘玫,干脆的闭上了嘴巴。



第64章 口粮(客户端加更)

王越拎着兔子,王青山背着柴火,刘玫兜着一衣兜白果,算得上满载而归。

好在王青山家独门独户,只要稍微绕点路,就能成功的避开大家都关注的目光王青山很是满意。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青山读的书不多,这个道理却很明白。

天天大鱼大肉,对于别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人被刺激之后,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谁也不知道。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王青山可不想以身犯险。

毕竟,他是个有家有口的人。

把柴火摊开晾晒着,白果用个簸箕装好,也晒在一边,王青山干净利索的把两只兔子处理干净,把皮给硝好。

刘玫把内脏和半只兔子给红烧了,加上两个萝卜,看着也是油汪汪的一大盆。

剩下的兔肉,则全都挂起来,做了熏肉。

过日子就得算计着来,总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

毕竟,他们俩口子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工,一个工分都没有。

为了活下去,总得精打细算不是?

玉米饼配上红烧兔肉,也算是不错的饭菜,三个人吃得满嘴流油。

至于莹莹这个小丫头,却没有这个口福,只能喝一点奶粉,勉强糊肚子。

刘玫看着最后一袋奶粉,皱了皱眉头。

他们家小丫头的粮仓,空了啊!

刘玫兑完奶粉,找上王青山,“莹莹的奶粉快没了。”

王青山听到这话,表情凝重起来。

木香镇天远地偏,整个镇上就一个大的供销社,里面东西还不全。

奶粉这种稀罕物,肯定是没有的。

可他们家小姑娘也不能饿肚子不是?

王青山敲了敲桌子,“我这就去想想办法。”

第二天早上,王青山早早的跑到乔家村去借了自行车,直奔木香镇供销社。

果不其然,没有找到奶粉的踪迹。

王青山调转车头,径直跑到镇医院,找上乔智文。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最重要的是知人善任。

作为新生儿的出生地,乔智文肯定知道去哪儿弄到奶粉。

就算没有办法弄到奶粉,也绝对有替代方案。

毕竟,孩子出生却没奶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两个,甚至都不会引起乔智文怀疑。

王青山的车一个甩尾,稳稳的停在了县医院门口。

王青山锁上自行车,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到了乔智的办公室。

看到王青山,乔智文吃了一惊,看向他的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的腿怎么了?你媳妇呢!怎么不一起过来?”

王青山摆了摆手,“我的腿没事儿,就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你!”

听到王青山说他的腿没事儿,乔智文松了一口气。

“咱们哥俩,有什么事儿,尽管讲!”

说完,还靠近王青山的耳边,嘀咕了一句,“野猪那事儿,干得漂亮!”

王青山抿了抿嘴,“你怎么知道的?”

乔智文呵呵一笑,“那边有人受了伤,还是我过去包扎的。

听那话音,就知道是你小子的手笔。

没冤枉你吧!”

王青山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不过,这个话题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王青山粗暴的岔开了话题,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医院这边,遇到母乳不够吃的,一般都是怎么解决的?”

乔智文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咋了?你们家小丫头不够吃?”

哪是不够吃啊!

是压根就没有!

毕竟,那不是亲生的,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分泌母乳,完全是强人所难,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哪怕是兄弟,也不行!

王青山沉重的点了点头。

乔智文同情的看了一眼王青山,皱了皱眉头,“这事儿落到别人家,大都用米汤或者红薯糖浆吊着,等孩子大了,添一点米糊糊就成。

反正,女孩子嘛!

可我知道兄弟你不是这种人。

咱们这儿可不比那些大城市,有什么牛奶,奶粉之类的。

就算城里,也只有局以上干部,拿着每月发“优待券”才买的到。

“代乳粉”那种玩意儿,不仅要孩子的出生证明,还要母亲奶水的不足的证明。

关键是那玩意儿有没有副作用,谁都不知道。

还不如羊奶呢!虽然腥了点,可营养好,吸收好,不比牛奶差呢!”

王青山喃喃道“羊奶吗?这附近哪儿有?”

乔智文抿了抿嘴,“以前,楠木村杨老倌家有十多只山羊,现在……”

现在,集体大于一切。

还有没有羊,而且是刚生了小羊羔,还在产奶的母羊,谁也不知道。

可这毕竟是一线希望。

王青山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楠木村跑一趟。”

乔智文赶紧拽住王青山的胳膊,“你急什么?人家门朝那边开你都不知道。

等着,我给方医生打个招呼,陪你一起走一趟吧!”

王青山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兄弟!”

乔智文撇了撇嘴,“自家兄弟,说什么呢!”

乔智文急急忙忙的交接了一下工作,骑上车,陪着王青山直奔楠木村杨老倌家去了。

十里八村的,算来算去,谁没点亲戚关系。

乔智文还得管杨老倌叫一声姑爷呢!

杨老爷子养了大半辈子的羊,见多了母乳不够的人家,同情心什么的,早就没磨没了。

再加上,现在什么都划归集体,他不过是替村里放羊的,听说来意,那是一个劲儿的拒绝。

乔智文口水都快说干了,杨老爷子依旧不为所动。

王青山却明白,放羊这事儿,机动性大,就算现在羊是集体的,杨老爷子划拉一碗两碗羊奶却是没有问题的。

杨老爷子之所以不开口。

一是,此风不可长。给了王青山,其他人听到风声,都找了过来,他该如何是好?

二来,诱惑不够大。

听听乔智文说的,什么钱啊!一点都不直观。

这年头,拿着钱,没有足量的票,也不一定能淘换来想要的东西。

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背上偷社会主义羊奶的罪名,那就不值得了。

王青山上下打量了一番杨老爷子,看到他腰间的酒葫芦,眼前就是一亮。

有办法了!



第65章 楠木村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笑着敲了敲杨老爷子的酒葫芦,里面空空荡荡,水声微不可闻。

杨老爷子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王青山却仿佛没看见似的,笑眯眯的问道“老爷子好这一口?这玩意儿,可不便宜。”

大米1角2分钱一斤,猪肉6角6分钱一斤,白酒1元1角4分钱一斤。

一斤白酒差不多就能换十斤大米,两斤猪肉。

不便宜,简直就是客气的说法。

杨老倌自己也知道。

毕竟,家里有个人天天在提醒自己。

“就是挂在腰上,听个响。”

王青山笑眯眯的说道“我有个战友,在滇城有些门道,能弄来不少东西。

我第一次去我岳父家,就是他给我弄得见面礼。

正儿八经的茅台。”

一听茅台,杨老倌浑浊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国人好酒者,大都对茅台有别样的情怀。

心生向往的那种。

杨老倌搓了搓手,干笑道“茅台这种玩意儿,我这辈子怕是无福消受了。”

王青山摇了摇头,“一辈子这么长,谁知道呢!

看老爷子这面相,是个有后福的。

说不定,那天就有个晚生后辈孝敬你呢!”

杨老倌也不是个糊涂的,思前想后,明白过来点什么,盯着王青山笑道“刚才乔家那小子说的,孩子缺奶的,就是你们家吧!”

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王青山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杨老倌吧唧了一下嘴,叹了一口气,“大爷我也有难处,你小子也别拿茅台来诓我。

我就实话给你说吧!

这产奶的母羊,我们这儿有一个。

可这羊是集体的。

咱们村长,会计,都出在杨家三房那边,你大爷我是大房的独苗,做不了主。”

王青山眼睛眯了眯,点了点头。

“大爷既然给我说了实话,我也不给大爷玩那虚头巴脑的。

楠木村上上下下的事儿,我自然会处理,要是办妥了,还得麻烦一下大爷,给我送到王家寨子来。”

王青山这口气不小,杨老倌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乔智文拉了拉王青山的衣袖,皱了皱眉头,“你……”

王青山抿了抿嘴,冷声道,“兄弟你也别劝我。

事关孩子,不管怎样,我都得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当兵这些年,我就没有认输过。”

乔智文看着王青山那样子,就知道这头倔牛已经拿定了主意,谁都劝不住了,不由得又气又急。

这世上,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没有了羊奶,不还有豆浆,米糊?

王青山家的那个小丫头,可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多给点辅食,怎么也能挺过去。

这丫的咋就倔成这样呢!

乔智文真后悔自己这随口的一句。

肠子都快悔青了。

都是做父母的人,爱子之心,人皆有之。

杨老倌就算看多了世事,却也还是有慈父之心,舐犊之情。

看到王青山这般坚持,吧唧了一下嘴巴,叹了一口气,给王青山指了一条路。

“村长家生了七个丫头,才得了一个小子。

那小子出生就带着一个拳头大的胎记,盖住了半边脸,跟那说书的嘴里念叨的青面兽杨志有得一拼。

那小子相了无数次亲,都不成功。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得上他的,可把他给乐坏了。

见天的骑自行车载人家去电影院看电影,游湖,拍黑白照片,买名表,做衣服。

就怕这婚事儿给黄了。

眼瞅着婚期进了,这小子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三十六条腿算什么,人家张罗着七十二条腿呢!

木衣柜,婚床,梳妆台,什么的,都得请最好的木工师傅现做。

木工师傅将所有的木家具做好之后,这小子还不满意,闹腾着要请了一名画师,将婚床里面画一下。

连续请了好几个都不太满意……”

说完,杨老倌给了王青山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这事儿,巧了!

画师?他们家就有一个。

王青山面上一点都不露,双手奉上谢礼,笑着谢过杨老爷子,转身送乔智文离开了楠木村。

离开,并不代表王青山放弃了。

作为一个百折不挠的侦察兵,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事关刘玫,王青山更是要谨慎三分。

楠木村一共就那么大一点,打听个消息,不要太容易。

楠木村村长家的丑儿子找到媳妇这么大的事儿,更是十里八村挂在嘴边的谈资。

找个婆婆妈妈问上一句,其他人就恨不得全都八卦给你听。

说起来,那个马上要成为新媳妇的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小姑娘很漂亮,会打扮,在一家绣花厂当管工,帮查货,验货。

有一个相亲认识的未婚夫,是隔壁村的。

照理说,这个小姑娘的人生很完美,生活也很甜蜜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去年秋天,下着大雨的时候,小姑娘骑着自行车下班,路过一个水沟,没太注意,不小心摔到了。

两人带车,一起滚到了沟里。

虽然被过往的好心路人看到,救了起来,并把她送回家。

不过,摔了那一跤有点严重,特别是脑袋。

就算及时送到医院治疗,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人治好了,精神方面会有点差,每天要按时神药物。

如果不吃药的话,会乱说话。

那个未婚夫,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后,还没等人家小姑娘出院,就找媒人上门退亲。

小姑娘伤心的哭了一场,睡了两天,顶着肿的跟金鱼似的眼睛出了院。

身体康复的她,丢了工作,每天在家里做做针线活,做家务,喂猪喂鸡鸭。

本以为就这样单身一辈子。

谁想到,阴差阳错的遇到了杨家那个丑小子,居然对这个不幸的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就算知道小姑娘定亲退亲的始末,也知道小姑娘的病情,也没有半分嫌弃,甚至加倍的对小姑娘好,陪小姑娘去看医生,买最好的药。

这样的待遇,一般人想都想不来,偏偏就被这么个小姑娘给遇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第66章 口粮

确定了这事儿不是个圈套,王青山赶紧回家,把这事儿给刘玫提了提。

听说了这么一个平淡之中透出一点点浪漫的爱情故事,刘玫心里有些意动。

再加上只是画一画婚床,刘玫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当天,她就画了几个方案,让王青山给带去了楠木村。

没有想到,那个准新娘一眼就看中了那个蓝天白云的方案,倒是让刘玫有些许的惊讶。

这姑娘不会跟她一样,是重生而来的吧!

毕竟,这年头的审美,不都保留在大红大绿,花鸟鱼虫上面么?

不过,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当一个女人有神经病的时候,就更别猜了。

为了孩子的口粮,刘玫银牙一咬,应了下来。

背着孩子,跟着王青山去了一趟供销社,买齐了颜料和画笔,刘玫这才去了楠木村。

楠木村和王家寨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中间隔着一座大青山而已。

只是山路崎岖,又有猛兽,一般人可不敢这么走,宁可围着山脚绕个大圈。

看到王青山带着刘玫往村长家走去,杨老倌的脚步顿了一下,嘴边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老人家的酒,好像有点着落了。

王青山远远的对着杨老倌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敲响了村长家的大门。

村长家媳妇开了门。

许是因为家里有大喜事儿,整个屋子都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看到王青山和刘玫,杨大娘还忍不住嘀咕,说自家媳妇没眼光,那么多喜庆的图案不选,非得要个什么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太对。

刘玫和王青山对视一眼,默默地闭上了嘴。

刘玫把孩子交给王青山,袖子一挽,开工。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再配上星星点灯的红黄二色的小花。

不过一上午时间,刘玫就画好了,除了床,还附送梳妆台美化,服务不要太到位。

刘玫紧赶慢赶的画着。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杨大娘撇了撇嘴,麻利的做起了午饭。

王青山抱着孩子靠近厨房,笑眯眯的对着杨大娘问道“大娘,孩子饿了,能不能匀点米汤。”

杨大娘瞥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看着是个丫头片子,撇了撇嘴。

她生了七个丫头才得了一个小子,最是重男轻女,看向孩子的目光就有些鄙夷。

不过,来者是客,人家是大师傅,也没有开口要别的,就一点米汤,他们老杨家还拿得出来。

随手拿了一个碗,舀了半碗米汤,往王青山面前一递,“喏!”

王青山也不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起了莹莹。

大约是饿狠了,小丫头虽然皱着眉头,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下去。

喝完以后,还砸吧砸吧嘴,咿咿呀呀的叫着,仿佛在说再来一口。

王青山笑着又给了她一勺,小姑娘乖乖的喝了,大眼睛盯着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姑娘白白胖胖的,大大的笑脸,别提多招人了。

一向不待见丫头片子的杨大娘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笑着问道“够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

王青山腆着脸点了点头。

“这丫头饭量大,总是吃不饱,麻烦大娘了!”

杨大娘听了这话,完全忽略了小丫头白白胖胖的事实,给了小丫头一个同情的小眼神,喃喃道“一天到晚的,只喝一点米汤,那哪儿行啊!

你们当父母的,就不想想其他办法?”

王青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王家寨子压根就没有什么田,都是靠天吃饭,红薯能敌半年粮。

有得吃就不错了,那还能挑呢!

这下半年,还有点米汤。

到了上半年,指不定吃啥呢!

牛奶,奶粉什么的玩意儿,都是城里精贵人吃的,哪能轮得到我们啊!”

杨大娘点了点头,“你这话说的也是。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当初,我们家小子也是不够吃。

刚好遇到杨老倌那儿有头母羊产仔,有点羊奶。

我硬是靠着每天一碗羊奶,把我们家小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对了!半个月前,队里母羊刚产了小羊,应该有奶。

只是,这羊可是集体的”

王青山牙关一闭,从齿缝里面吐出一句话,“我们买!”

杨大娘立刻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成!只要不亏了集体,这事儿准成。”

他们杨家二房掌控着整个杨家村,这钱虽然落不到他们家的口袋里,可也差不离。

毕竟,一块肥肉过了手,就算没有占为己有,拿手上也能沾点油星,不是么?

杨大娘的午饭也没心思做了,拍了拍身上的灰,赶紧出门张罗这事儿去了。

反正,他也有说辞。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么!

这事关孩子,怎么也得紧着点。

眼瞅着杨大娘出了门,王青山这才扬起一抹微笑,敲了敲新房的窗户,对着里面的刘玫笑道“成了!”

刘玫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立刻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本来就剩下一点点收尾的工作,刘玫一激动,还没等杨大娘回来,这画画的事儿就齐活了。

王青山把怀里的小丫头交给刘玫,拎起一旁的油漆桶和刷子,就给床、衣柜和梳妆台刷起了清漆。

王青山虽然不是专业的漆匠,可干起这活儿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等到杨大娘拉着杨村长回来的时候,屋子里面的三件大家具已经变了一个样。

买了一个画师,附赠了一个漆匠,眼瞅着一份工钱就搞定了两件事儿,杨大娘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就连杨村长,抻着的脸也换了表情。

王青山所求,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杨村长当场就拍了板,用刘玫一个工个工钱,给小丫头换了一个月的羊奶。

当然,以后王青山两口子还想要换羊奶,就得拿钱拿物来抵了。

不管怎么样,小丫头的口粮算是有了着落。

奶粉兑上一些羊奶,慢慢的调和了小丫头的口味,直到小丫头适应了羊奶,刘玫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67章 分粮

眼瞅着天一天天的凉了,王家寨子却热火朝天的开始了秋收的工作。

毕竟,王家寨子的口粮和别的村寨不太一样。

人家的秋收,是指收水稻。

而王家寨子的秋收,是指收红薯。

要想收红薯,第一步不是拿锄头,而是拿镰刀。

红薯基本上都是埋在深深的泥土里面的,要先把红薯的藤蔓先割掉,才能开始动工。

挖红薯是男人的活儿,而割红薯藤却是女人的活儿。

眼瞅着霜冻快要开始了,为了一年的工分和口粮,刘玫被迫的拿起了镰刀。

这是刘玫第一次参加集体劳动。

虽然她不太熟练,可勤能补拙。

跟那些熟练却磨洋工的大娘大婶一比,效率也差不离。

一连干了三天,刘玫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这才把红薯藤收了回去。

这并不代表刘玫的工作到此结束。

这年头,物资短缺严重,红薯叶子并不能随意丢弃,而是要储存起来,作为牲畜入冬的青饲料。

收完的红薯藤,要用刀铡成小段,还得晾晒。

这都不是轻省的活。

却都是女人的活。

当然,男人也没有闲着。

王青山就跟着寨子里面的叔伯弟兄一起,扛着七斤半的锄头,把红薯尽量完整无损的从泥土里面挖出来。

小孩子这个时候也得上场,跟在大人的身后,把挖出来的这些红薯上面的泥抹掉,把完好和锄成半截的分开,捡起来放在箩筐里面,颗粒归仓。

忙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把红薯收了回来,刘玫觉得自己的腰已经伸不直了。

眼瞅着红薯都收了回来,王青山直接让刘玫在家休息了两天。

躺了两天,刘玫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干活已经习惯了的村干部,却已经把社员们一年到头的工分给算了出来,拿出工分簿和大称,准备分粮。

生产队实行“人七劳三”的粮食分配政策。

就是每个人定下一个一年粮食指标的基数,每人分七成粮,那三成是凭工分儿分粮,工分儿多的家分粮就多。

王青山和刘玫半道上转回来,本来口粮就应该减少。

可谁让王家寨子账上没有钱,王青山回来的时候打的那头野猪,全被生产队拿来抵了工分。

这样一算,也和其他人家差不离。

晚上收工前,大队干部就通知了下去,大家都知道晚上分粮。

男劳力都得加班儿干活,女劳力得在家收拾家务,小孩子没事儿老早的就到了宗祠门口排队。

生产队会计拿着工分簿和算盘坐在宗祠门口,吆喝了一声,就开始分粮了。

王青山家虽然远,却并不着急。

早分万分,早晚要分。

就他们家那点口粮,找王木叔借趟车,一会儿就把粮食弄回去了。

生产队每人每年的粮食指标有450斤,一小半是毛粮,就是带皮带壳的稻谷,一大半都是红薯和其他杂粮,根本就不够吃。

王青山一家人口少,还好一点。

孩子多,工分少的人家,拿到谷子、豆类,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富裕一点的人家换玉米、红薯。

谁不知道大米饭好吃呀!

可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王青山一家三口,孩子还要一减再减,一共一千多斤的粮食,王青山还拿出一大半来,给人家换了带皮带壳的稻谷。

那奢侈浪费的劲儿,看得王寿直摇头。

王邱氏冷眼看着,当着王家寨子的老老小小开了口,“老大家的,虽然说的是我们二老归老二一家养,可你也不能干看着吧!这分了粮,你也惦记惦记你爹娘不是?”

王邱氏这话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

王家寨子的老老少少瞠目结舌之后,指着王邱氏开始窃窃私语。

王寿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偏生王邱氏一点都不在意,昂首挺胸的,还觉得自己往家里划拉了口粮,是个大功臣呢!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找王大江借了大称,直接称了一百斤红薯,直接放到了王寿家的口粮旁,冷声道“天不早了,老木叔,接一下你的车,我得把我家的口粮给拉回去。”

老木叔点了点头,套上牛车,帮王青山一起,把口粮拉了回家。

刘玫带着孩子在家里等着呢!

看到那一点子口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顾忌着有外人在,到是什么都没有说。

王木叹了一口气,看着王青山把粮食扛了回去,钱也没有收,驾着牛车就走了。

王青山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

扭头看向刘玫,王青山也觉得心里不得劲。

“一共分了一千多斤粮食,大都是粗粮,你们娘俩也吃不习惯,干脆淘换成了细粮。

我娘当着寨子的叔伯弟兄开了口,我抹不开面子,又给了一百斤红薯出去。

到最后,就剩了这么一点。

往后,省着点吃吧!

好在乔家村还牵着我一头猪的钱。

我找乔族长商量商量,能不能换成口粮。”

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王青山心里也苦,她就不火上浇油了。

刘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别人都能吃粗粮,没道理我不能。适应一下,也就好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以后,该咋咋的。

这日子,总得过下去。”

王青山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心里早就打定的主意,认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的老婆孩子,值得最好的。

虽然不能像滇城那样,过着小公主的生活,可也不能差到饭都吃不起,还得靠粗粮果腹的程度。

王青山深知,话不能满的道理。

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粮食这么敞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年前,我再去砍一棵树,好好的拾掇拾掇,打一口箱子,装粮食。”

王青山的提议很实际,刘玫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顺着王青山往下说,“这事儿,宜早不宜迟。钱不凑手就给我说一声,我手里多少还有一点。”

王青山点了点头,却没有把刘玫的话往心里放。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用老婆的钱,算个什么事儿?

这个家,真是要啥缺啥。

该置办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王青山同志很惆怅。



第68章 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青山就出了门。

想要给老婆孩子好日子过,不能只是说说,还得身体力行。

检查了一番自己设的几个陷阱,寻摸到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

看着手里的收获,王青山松了一口气。

把猎物绑好,挂在一棵树干上,王青山抽出了自己的砍刀,挥向早就看好的泡桐。

桐木隔潮,质地软,不易磨损,不易变形,加工起来也很方便,打柜子再好不过了。

在中国,人们对于家具还保留着传统观点,更喜欢一些比较重的木材做家具,桐木主要用于一些家具的辅材。

王青山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贫穷,限制了很多东西啊!

太阳还没出来,王越就已经找上了山。

王青山把猎物交给王越,自己扛着泡桐树下了山。

刘玫正在家里做早饭呢!

砍刀王青山和王越,还有那猎物和泡桐树,眼底眉梢都带了笑意。

王越乖巧的给刘玫打着招呼。

刘玫也回了一句,“这么早就上山了?吃过早饭了没?”

得到王越否定的答案,刘玫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加了一点米,继续做起了早饭。

王青山给泡桐树修了枝叶,刘玫那边的早饭也做好了。

新鲜的红薯稀饭,配上玉米饼子。

勉强果腹而已,却比很多人家好太多了。

王青山唏哩呼噜的吃完了早饭,抹了抹嘴,带着王越出了门。

刘玫没有多嘴多舌的习惯,收拾好桌子,赶紧回去陪家里的小公主。

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小丫头,要是尿了床就不好玩儿了。

打仗似的把小丫头给收拾好,背在背上,刘玫这才忙活开来。

别人家的家具都要画花儿,没理由自己家的还光秃秃的。

拿起画笔,就着上次买的颜料,刘玫动了起来。

想着家里有个孩子,刘玫走的是卡通风格,到都是花卉和动物。

等王青山和王越打猎回来,家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看着童趣十足的家,王越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王青山,却见王青山一副本来就该这样的模样,顿觉自己大惊小怪了。

刘玫看到这对师徒,才惊觉自己太入神,错过了饭点。

把小丫头放进她的摇篮,刘玫急忙的生起了火。

王青山一声不吭的拎着猎物,带着王越,处理了起来。

这边的米饭刚好,那头的猎物也处理好了。

尖椒炒杂碎,大豆烧兔子,配上一点清炒小白菜,一顿饭就算齐活了。

比起清淡的早餐,这顿午饭更合王越的心意。

王越把童趣十足的画面抛诸脑后,一门心思的吃了起来。

记性好忘性大,说的就是这傻孩子。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王青山直摇头。

刘玫笑了笑,端着自己的碗,也吃了起来。

泡桐树干的很快。

知道王青山家急着用柜子,木头一干,王越就叫上他爹,过来给王青山打柜子来了。

王木匠被王越拽得踉踉跄跄,忍不住笑骂道“知道的,还知道我是你爹。不知道的,还以为王青山才是你爹呢!”

王越被亲爹数落了,也不以为然。

“爹,亲爹,想想我给你省的粮食,你就赶紧的吧!

回头我把师傅那一身本事学了,天天好鱼好肉的孝敬你,成不?”

王木匠一听这话,这才满意的跟着王越走了。

泡桐树被王木匠利索的分割成了无数块木板,也不知道他怎么拼接的,没有看到一颗钉子,一根圆木就这么变成了两个四四方方还带脚的原木色柜子。

因为是装粮食的,王青山有急着用,连一点清漆都没有刷,就被拉进了屋子里。

辛苦了这么久才得来的粮食,这才有了去处。

就着边角剩料,王木匠还给王青山打了一个米升,挖了一个木瓢。

刘玫看着这俩小玩意儿,笑得喜不胜喜,坚持留了王木匠在家里吃饭。

昨天腌制的野鸡,刘玫焯了个水,和着那天拾来的白果一起炖了。

萝卜叶子焯水过后,挤掉多余的水分,放点儿干辣椒段爆炒。

再配上一箩筐红薯饼,就算是一顿午饭。

在刘玫看来,有些简陋的饭食,在王家寨子,就已经算得上招待客人的宴席了。

王越和王木匠不愧是父子,那吃相都是一脉相承。

看着王木匠的吃相,王越捏筷子的手忍不住顿了顿,给他爹吃顿好的的念头,更强烈了。

当然,他天天这么吃的事儿,怎么都不敢告诉他爹。

他也怕挨揍啊!

难得吃了顿好的,王木匠抹了抹嘴,心满意足的走了。

怪得不孩子和王青山亲,那好饭好菜的招呼着,能不亲吗?

想想王越的话,王木匠一下子就释然了。

他绝对不是被一顿饭给收买了,一定不是。

两口箱子进了家门,家里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刘玫看着空荡荡的米升,对着王青山悠悠的说道“咱们家没米了!”

王青山“哦”了一声,舀了一背篓稻谷,去了宗祠旁边的磨坊。

不一会儿,他就背着半背篓大米,一小袋糠壳回来了。

作为城里孩子,刘玫看到糠壳的时候,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

随即开始发愁,这玩意儿拿来干什么?

吃么?

怎么吃?

王青山只看刘玫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没有见识过糠壳这种东西。

虽然六一二年,天灾的时候,这玩意儿也被人们拿来充饥,可王青山却没有让老婆孩子吃这东西的道理。

他扭头踢了一下王越的脚,问道“知道村子里,谁家有抱鸡母么?”

王越点了点头,“我家隔壁杜三娘家,就有一个,天天咕咕咕的叫,凶着呢!”

杜三娘?

王大江家三弟王大湖家媳妇?

看着是个温柔好说话的。

王青山数了十个野鸡蛋递给王越,“替我跑一趟,找你二爷爷换十个家鸡蛋,就说我们家准备孵小鸡。”

王越看着十个鸡蛋撇了撇嘴,“师傅,二爷爷可不会换给你!”

王青山挑了挑眉,“为什么?”

王越叹了一口气,“上面有政策,一家最多只能养三只鸡。二爷爷换给你,那是害你呢!

再说了,谁家寒冬腊月的孵小鸡呢!”

王青山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td!养个鸡来吃,还得看别人脸色?

怪不得乔族长要收拾革委会那帮兔崽子呢!

他不过是忘记了这茬,怎么着就被一个小兔崽子给教训了?

王青山默默地收回了野鸡蛋,把王越撵了出去。

坐在院子里,王青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9章 笑话

王青山把日子过糊涂了,闹了一个笑话。

刘玫却明白过来,这米糠不是给人吃的,是要留着喂牲畜的,一下子就松快了下来。

看到别人屋前屋后鸡鸭成群,刘玫也有些羡慕,觉得这样的人家才像农舍之家,就把这事儿给记在了心上。

农村人家的亲戚朋友多,一个村的人都沾亲带故。

遇上谁家办喜事,都要随个份子。

农村人家极其讲究养儿防老,生儿育女成为家庭头等大事。

一家有三四个小孩纯属正常,生女儿的一定要想法设法生个男孩。生了男孩的家庭,还想多生一两个小孩,好满足多子多福的愿望。

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家亲戚有人生孩子。

女人生孩子的前四十天要坐月子。

沾亲带故的人家,都要给提鸡蛋去看望她。

逢年过节,做子女的孝顺父母,也大都会带只仔鸡去看望,以表孝心。

亲戚中有晚辈生小孩的,三朝那天去吃喜酒,送只鸡才体面。

所以,农村人的人情往来,都离不开鸡。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一个农村汉子,就得养点家畜,不然会被视为另类吧!

别以为她隔寨子远,就不知道。农忙那一阵,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她。

她也就是装聋作哑罢了!

真要计较,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看着刘玫羡慕的眼光,王青山眯了眯眼睛。

不能孵小鸡怎么了?

要想养鸡,他也不是没法子。

没隔几天,王青山就给刘玫带回来三只野鸡,还都是母鸡。

毕竟,公鸡具有一定的飞翔能力和战斗力,常到处找食吃,一个不小心灶上、桌子上、凳子上都搞得脏死了,就刘玫那性子,估计会恨个半死,没两天就变成了棍下亡魂。

王青山把翅膀和尾巴的羽毛一剪,编了一个栅栏把它们围了起来,他们家就算是有鸡的人家了。

面对王青山这种操作,王越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瞧瞧他师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啥有啥。

媳妇想要养个鸡,都不是事儿。

男人,就得有这个本事。

就凭借几只鸡,王青山又刷了一波存在感,妥妥的收获了迷弟一只。

马首是瞻的那种!

别人是有子万事足,到了刘玫这儿,就成了有鸡万事足。

每天去鸡窝收取鸡蛋,对于刘玫来说,都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尤其是刚刚从鸡窝出来的母鸡咯咯哒哒挺胸抬头叫着时,赶忙跑去捡取刚下的蛋。

带着鸡蛋体温,热乎乎的握在手里,拿回来给小丫头蒸一碗鸡蛋羹。在这个年代,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小丫头吃得香喷喷的,刘玫心里也就美滋滋的。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王邱氏给知道了,逢人就说“升米换斤鸡,斤鸡换斗谷。”

这话明面上说得是养殖成本高收入低,赔本赚吆喝。其实是借物暗喻人。

暗喻父母用米养育了子女,而子女却回报父母的是谷。

就差指着王青山鼻子说他不赡养老人了!

王青山听了这话,浑身起的发抖。

刚刚得了他一百斤红薯,只怕还没有吃完呢,如今有惦记上他家的鸡了?

胃口真是不一般。

不是说她高血压,要注意饮食么?

只怕吃鸡是假,看上他们家会下蛋的母鸡才是真。

她想要,他就会让她如意?

王青山冷笑了一声,拎着长枪就上了山。

傍晚的时候,王青山拎着滴血的野鸡,出现在王家寨子。

一地的血渍,配上王青山冷冽的脸,看着就让人发毛。

王青山却浑然不觉,当着大家的面,给送到了王寿家。

打开门看到鸡的那一瞬,马秀儿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孩子大爷,怎么看着这么渗人呢!

大白天的,却有一种遇到鬼的感觉。

她好想回家,躲起来。

真是太可怕了!

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只凉透了的野鸡,马秀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她和她婆婆想要的结果啊!

马秀儿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声音,问道“他大爷,要不要屋里坐会儿?”

说完这客气话,马秀儿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你会不会闭嘴啊!

把这杀神招进家,吓着孩子怎么办?

好在王青山对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兴趣,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看着王青山的背影,马秀儿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刘大婶实在是看不过去,忍不住刺了一句,“青石家的,孩子他大爷巴巴的给你们送鸡来,连口水都没有喝着。你们家的待客之道,我算是见着了!”

马秀儿怕王青山,却不怕刘大婶。

给了人家一个突破天际的白眼,哐当一声关上门,不阴不阳的说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把刘大婶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马秀儿揪出来打一顿。

刘大婶敢怼马秀儿,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不一会儿,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从王寿家奇葩的分家,到王邱氏当着全族的面要口粮,再到拐弯抹角要鸡吃,以及马秀儿不拘一格的待客之道,就都传遍了王家寨子,成了各家各户的笑柄。

第二天,美美的吃了一顿鸡的王寿一家,就感受到了身后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人还顾忌着,小孩子们可是口无遮拦,大宝二宝兄弟不单单被排挤,还被挤兑了。

小孩子有口无心,就爱瞎说大实话,而且是字字诛心的那种。

王大宝和王二宝是王寿一家宠着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些个?

早饭吃完出的门,还没有到晌午,就去了地头,找王邱氏诉苦去了。

两个小的还指着王邱氏给自己出气呢!

谁知道王邱氏一听这话,整个人就立住了,喉咙呼哧呼哧的喘气,整个人只剩眼珠子在转。

两个小的哪里经历过这些,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

两个半大的男孩子,哇哇的哭,逗得周围不明就里的叔伯哈哈大笑。

王邱氏是个护孩子的,马秀儿也不逊多让,听到哭声,立刻跑了过来,把孩子护在身后。

本想大发雌威,可一看到王邱氏那样子,也吓破了胆,放声尖叫道“当家的,当家的!”



第70章 婚礼

王青石不情不愿的放下了锄头,走了过来。

看到王邱氏这架势,一巴掌给两孩子呼了过去。

“你们俩说啥了?把你奶给气成这个样子?不是给你们说过,你奶气不得的吗?”

两孩子从小到大,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王青石这一巴掌打下去,两个孩子立刻被打懵了,连哭都给忘了。

马秀儿本就是护犊子的,一看这情况,嗷嗷一叫,和王青石撕吧了起来。

周围人这才注意到一旁不动的王邱氏,有人见势不对,赶紧找上王寿。

王寿求爹爹告奶奶,在场的所有人都求了个遍,大家才放下手里的事儿,劝架的劝架,哄孩子的哄孩子,套车的套车,把王邱氏给送去了镇医院。

医生一看王邱氏那架势,心里就是一咯噔。

中风不语最难医。

更何况,王邱氏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紧急推进去,好一番抢救。

人是救回来了,可已经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喘气声,左半身不听使唤,拿不了东西,也走不了路。

王寿一家照例是拿不出住院费的。

医生见状,也很无奈,开了生血起废汤。擎等着一手交钱,一手办理出院。

王邱氏不良于行,王寿老爷子终于挺直了腰板,当了一回家。

把王邱氏腰间的钥匙解了下来,打开了王邱氏陪嫁的箱子,拿到了自家这么多年来的积蓄。

王寿老爷子不是不要脸的人,当家做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家欠了这么多年的债给平了。

王邱氏昏昏沉沉的,并不知情。

要不然,非气得再一次中风不可。

王邱氏中风这事儿,王寿和王青石全都算在了大宝和二宝的头上。

马秀儿虽然不这么认为,只觉得王家寨子那群孩子生出的事端,他们家可怜的大宝二宝背了黑锅。

可王家父子难得的当家做了主,那会顾及马秀儿的感受?

有没有王邱氏撑腰,马秀儿一个人也翻不起浪,只能偃旗息鼓。

没了王邱氏和马秀儿婆媳闹腾,王家寨子顿时安静了不少。

这份安静,让周围几个村子都不太适应,纷纷过来打听。

听说了这事儿的始末,不少人都抚掌大笑,称王邱氏自作孽不可活。

乔家村隔得近,自然也不会错过风声。

乔家村分粮的时候,乔族长很自觉地把王青山那头野猪给转换成了细粮,给王青山拉了过来。

王青山刚打的两口桐木箱子,立刻装得满满的。

一年的口粮,总算是凑齐了。

年底分粮这事儿,不仅仅是乔家村,楠木村也选了同样的时间。

有钱没钱,娶媳妇过年。

分了粮,杀了猪,分了肉,才有那个资本娶媳妇。

大家都知道的理,杨志作为村长自然也是知道的。

入冬开始,杨志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自诩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杨志,偷偷摸摸的找了马半仙,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腊月初六。

杨志掐指一算,定下了楠木村杀猪的大日子--腊月初五。

至于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那就见仁见智了!

热热闹闹的分了年猪,杨志家要了内脏和一大个猪头,找来了十里八村办酒席最好的张师傅,摆上十桌半荤素席,就准备娶儿媳妇。

照理说,楠木村和王家寨子隔着一座大青山,杨志和王青山也不是什么亲戚,这事儿怎么和王青山扯不上干系。

不知道杨志怎么想的,绕了一大个圈子,巴巴的请上了王青山一家去吃酒。

想着小丫头的羊奶,王青山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结婚大都在晚上进行,因为白天要干革命工作。

想着刘玫在家也没事儿,王青山干脆的借了自行车,载着刘玫和孩子,一起去吃酒席。

刘玫没有见过这年头娶媳妇的盛事,有几分好奇,半推半就的跟着王青山上了车。

这年头的婚礼,简陋得很。

十张桌子在楠木村的晒坝上排开,旁边就是用石头和砖头垒起来的临时炉灶。

王青山借来的自行车可是个好东西,还没有停稳,就有人开口来借。

王青山看在杨志,看在小丫头的口粮上,点了头。

不一会儿,新郎就骑着一辆半新旧的永久,后面跟着一群小伙伴,去接新娘去了。

新娘家并不远,一个小时不到,刘玫就听到丁铃当啷的自行车铃声。

扭头一看,不就是前去接新娘子的那群小伙子么?

除了衣物、脸盆、桶等“嫁妆”,可以说是,怎么去怎么回来的了。

照理说,这种婚丧嫁娶,都是村长主持仪式。

可谁让杨志是新郎的父亲呢!

只能把这事儿交给杨家的族长,杨志的二弟。

能当上族长,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在杨二叔的主持下,新郎、新娘共唱《东方红》,学两段的“最高指示”,向像三鞠躬,向家长三鞠躬,新郎、新娘互相鞠躬(三鞠躬),向来宾敬礼,分发喜糖(当时的硬水果糖是096元一斤),这仪式就算完了。

这样的操作,看得刘玫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随了五毛的份子,你就给我看这个?

再看看桌上的酒席,猪头、猪下水,用圆白菜炖;熬白菜、萝卜时加些肥肉和肉皮,这两样菜往桌上一端,再放上2斤散装白酒,就算是一“席”了?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家里吃呢!

刘玫心里默默地吐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怪不得王越老是赖在他们家,合着自家的饭食抵得上人家的酒席了。

这日子,过得好像有点太奢侈了。

刘玫一边扒拉着饭粒,一边自我反省着。

杨志请的师傅也是一个能人,十桌的酒席,像煮猪食一般煮出来的两道菜,居然还挺可口。

刘玫就着白菜萝卜吃了两碗饭,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不是刘玫不想吃肉,只是桌子上的大妈大婶们战斗力太强了,抢不过!

听着大妈大婶们剔着牙,聊着这顿饭,刘玫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可聊不到一块儿,下意思的四处寻找起了王青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王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请到了主席,正和杨志一家推杯换盏呢!

脸皮厚吃的够,脸皮薄划不着。

刘玫在顷刻之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71章 醉

杨家人特别会劝酒,不喝或少喝都不行,必须要喝大了才行。

他们的逻辑有这么几个

第一,你不喝酒,就是看不起他;

第二,你不喝酒,就是嫌酒不好;

第三,你跟别人喝酒,不跟他喝酒,就是故意不给他面子;

第四,如果你感冒了,喝点酒消消毒就好了。

几番敬酒词一上,王青山连着喝了好几杯。

虽然酒杯是五钱的小杯,那酒一下肚,王青山的脸也立刻红了起来。

看着王青山红的跟关公似的脸,刘玫忍不住有些担心。

眼瞅着大家吃完饭,都走了,只剩下王青山他们那一桌,还在喝酒,刘玫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眼瞅着桌上的白酒见了底,刘玫还没来得松一口气,杨志又抱出了一个陶罐子,神神秘秘的说是好东西。

等到杨志把盖子一打开,闻着里面浓烈的酒味,刘玫撇了撇嘴。

除了酒还是酒,还说什么好东西,骗鬼呢!

王青山看着周围叔伯弟兄暧昧的笑容,心里有了些许的猜测。

当黄色的酒液倒出来,鹿血的甘咸味儿蹿进鼻子,王青山只觉得脑仁疼。

他身体很好,不需要补。

火气补起来了,没法下去啊!

王青山看着自己面前的好东西,简直无法下嘴。

“够了够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别说骑车,走路都该不稳了。”

杨志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家屋子大着呢,走不了就在我家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青山还能说什么?

干脆利索的一口干了。

杨志笑着看向王青山,“咋样?不错吧!”

王青山不想说话,只想静静。

王青山的拒绝,到了杨志的眼里,居然成了默认。

他干脆利索的又给了王青山倒了一杯。

王青山看着那杯酒,内心是拒绝的。

偏偏杨家上下一心,劝酒词一套接一套,王青山根本就招架不住,只能一再申明,“这是最后一杯,真的是最后一杯了!”

刘玫见势不对,一把夺过王青山的酒杯,咕噜一声,一口闷了。

这种状况,完全惊呆了一群人。

王青山喝酒上脸,刘玫比他更甚。

一杯鹿血酒下了肚,刘玫浑身上下红成了一片,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察觉到大家的目光,刘玫眼睛一闭,朝着王青山的方向就倒了过来。

王青山赶紧扶住刘玫,借着这个由头,告辞了。

王青山把小丫头背在背上,把刘玫放在横杠上,搂在怀中。顶着寒风,骑上自行车走了。

刚走出楠木村,刘玫就拍了拍王青山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王青山看着刘玫异常清明的眼睛,立刻回过味来。

“装醉?!”

刘玫撇了撇嘴,“要不这样,你能走得掉?”

王青山就笑了。

“傻丫头,用不着的!”

想当年,他一个人喝趴下了一个连。

要不是顾忌着这鹿血酒,王青山怎么也不会怂,非得让这一群姓杨的长点记性,让他们以后见到他王青山就绕道走。

只是,王青山也没有自己夸自己的习惯,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

这样一来,刘玫自然就误会了。

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看着刘玫那傲娇样儿,王青山也知道她想岔了。

他天生不擅长解释这回事儿,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逸了出去。

王青山把刘玫和孩子送了回去,又去还了自行车,这才踩着月光回了家。

王青山回到家的时候,刘玫和孩子已经睡着了,锅了却还有大半锅的热水。

王青山就着这半锅热水冲了个澡,这才挨着刘玫躺了下来。

男人的体温本就要高一些,王青山更甚。

温热的身体一进入被窝,刘玫就跟着贴了过来。

软玉温香入怀,与别人来说,或许是件美事儿。

可对于喝完了鹿血酒的王青山来说,却是一场甜蜜的折磨。

王青山忍住心中的悸动,把刘玫往里面推了推。

谁知道,小姑娘嘤咛一声,又滚了过来。

娇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几分不满,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伸出爪子,挠了你一下。

王青山这么一个克制的人,却在此刻,忍不住头皮一麻。

这是自己的媳妇,也不是外人,何必

脑子还没转过弯,王青山的手已经很自觉地收拢,把小姑娘揽在了怀里。

感受到身边的暖意,刘玫发出了满足的叹息,还在王青山精壮的身躯上蹭了蹭。

那娇媚的声音,哪温润的触感,直接让王青山身体绷直起来。

这么多年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就在这一瞬间决堤。

王青山瞥了一眼刘玫旁边的小丫头,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和刘玫之间的了解还不够深刻,还告诉自己,床上还有一个孩子,做什么都不合适。

王青山努力的调整呼吸,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在旁边的身体上流连。

那双动人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挺俏的鼻子,小巧丰润唇线分明的双唇,犹如一朵娇艳的花,含苞待放。

那玫瑰花般诱人的颜色,引得王青山失了神,右手大拇指无意中从她的唇瓣上一抹而过。

温润、软弹得不可思议。

王青山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手指。

目光扫过刘玫精致的锁骨,单薄的削肩,软若无骨的手臂。

王青山的目光一顿,抿了抿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不敢再往下……

刘玫这姑娘,睡觉也不是个安生的。

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许是梦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美食,红唇朝着王青山的方向翕动着。

一张一合的红唇,犹如晨间绽放,带着露珠的玫瑰,无声的诱惑着。

少女身体散发出的幽香萦绕在身边,少女的红唇就在眼前。

王青山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啪叽一下就断了。

身体贴近他的小姑娘,薄唇无声无息的贴近了刘玫丰润的红唇。

四唇相接的一瞬间,王青山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刻圆满了。



第72章 黑历史

大约是呼吸不畅,刘玫忍不住嘤咛出声。

细微的声音惊醒了王青山,这才念念不舍的放开了那抹红唇。

看着熟睡的小姑娘微微红肿的嘴唇,王青山心情有些复杂。

他需要冷水来让自己清醒清醒。

翻身下床,顾不上寒冬腊月的天气,凉水哗啦啦的就冲到头上。

一盆冷水冲下来,王青山略有些杂乱的心绪瞬间就平息了。

冲完凉,王青山胡乱的擦了擦,再一次躺到了床上。

这一次,透着凉意的王青山终于躲过了刘玫八爪鱼似的攻击,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阳光透过薄雾照进房间的时候,王青山才意识到自己起晚了。

眸色沉沉,看着远处的群山,脑子里面走马灯似的回想着昨晚的那一幕,王青山的表情有点冷。

刘玫依然在沉睡,一截白玉般的胳膊搭在枕头上,莹润的脸上带着一抹酡红的颜色,格外的诱人。

鬼使神差的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王青山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自己已经泥足深陷了。

偏偏,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毫不知情。

真是有点让人伤脑筋呢!

王青山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等王青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小路上,刘玫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王青山今天早上反常的举动来看,昨天晚上那一幕幕应该不是自己做梦。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因为四唇相接而洗冷水澡什么的,怎么想怎么不搭。

刘玫的指尖轻触了一下自己的红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种怪阿姨的味道。

从那天开始,王青山就感觉到刘玫变了。

这姑娘变得爱使唤他,变得更粘人了。

尤其是晚上,简直把他当做了人形烤火炉使。

小姑娘心无杂念,自然无所畏惧。

可他怕啊!

他怕自己一下子把持不住,嗷呜一声把人小姑娘给吞吃下腹。

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呢!

王青山看着刘玫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就这么怨念着,怨念着,过了腊八,送完了灶王爷,迎来了除夕夜。

天公不作美,今年的除夕夜正巧遇上绵绵细雨。

王青山家和寨子距离有些远,又是新来的人家,除了王越上午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并没有什么人来。

王青山给刘玫点了一个小炉子好,烧着早前捡来的柴火,烤起了红薯。

红心薯特别适合烤着吃,只去随便淘洗一下,掉外面的泥,放在炉子旁边就行。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等着炉子的温度慢慢的把它们变成又香又软又甜的模样。

刘玫和王青山都是有耐心的人,听着雨声,不徐不疾的翻着红薯。

小丫头已经六个月了,坐在摇篮里,咿呀咿呀的讲着大家都听不懂的婴儿国语言,给屋子里面更添上了几分暖意。

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香软的红薯吃进肚子,食物最原始而浓烈的味道从嘴边到心头,那种滋味让人温暖而踏实。

小丫头也挺喜欢这个味道,抱着刘玫递过来的勺子不撒手,看得刘玫一阵好笑。

大过年的,单吃烤红薯也有些不像话。

刘玫干脆的把家里所有的蔬菜肉类都备上,弄了一个火锅,放在炉子上,一边烤火,一边涮火锅。

麻辣鲜香的味道,即使在雨中也传出去很远很远。

王家寨子的老老少少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嘀咕两句,“王青山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王越更是直接,端着自家的饭碗,就往王青山家跑。

王木匠跟在后面撵,他也不回头。

不过,最后的最后,父子俩都留在了王青山家。

大家伙一边擤着鼻子,一边呼次呼次的吃着火锅,直到太阳下山,父子俩才念念不舍的回了家。

这对吃货父子给王青山家增添了几丝人气,也有了过年的样子。

等到父子俩一走,屋子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

闹热过后的冷清格外的让人难熬。

刘玫看着王越和王木匠说说笑笑的背影,不禁感慨道“有个孩子就是不一样,热闹多了。”

王青山随口回了一句,“要不,咱俩生一个?”

话一出口,王青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你个不经大脑的,都胡说些什么啊!

刘玫看着王青山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的样子,掩嘴轻笑道“行啊!不过,你得保证,不管有几个孩子,你对他们都得跟莹莹一样,不偏不倚。”

刘玫一个轻飘飘的两个字,于王青山而言,却不亚于深水炸弹。

对于王青山来说,此刻的刘玫提的任何附加条件,他都会义不容辞的答应下来。

更何况,他既然答应了刘老爷子,就算刘玫不提,他也会对刘莹莹视为己出。

不对!

他已经去镇上派出所上过户口,莹莹这小丫头,已经跟着他姓了王。

“莹莹上在我王家户口上,是我王青山嫡亲的长女,没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你就放心吧!”

刘玫看了王青山一眼,笑道“答应和你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是认真的。你也放心吧!”

王青山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他谋求了自己的爱情,难免有些心虚。

如今被刘玫这么一说,心虚的王大团长居然借着洗碗擦桌子的由头,溜了!

刘玫万万没有想到,推心置腹,面对的居然是这种结局。

小姑娘的一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满眼的不敢置信。

惊讶过后,刘玫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

听着客厅里面的笑声,王青山洗碗的手顿了顿,忍不住懊恼了起来。

他王青山居然有不战而逃的一天!

要是被猛虎团的兄弟们知道,他们能够笑一年。

不!一辈子!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的黑历史,毫不逊色于咬月亮事件。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直接上前,把客厅里面笑得格外放肆的那个女人给办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王大团长生生的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刘二小姐笑了大半辈子。



第73章 明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扑倒萝莉的事儿也是一样。

王团长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家小姑娘已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因为,六个月大的莹莹姑娘,在穿着厚厚的皮草的情况下,居然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

这样的惊喜,足以吸引刘玫的全部注意力。

至于刚刚被撩到害羞的王大团长,则已经彻底的失宠了。

看着刘玫乐此不疲的陪着莹莹玩着“你戳我一下,我努力坐起来”的游戏,王青山的内心深处是崩溃的。

说好的再生一个呢!

说好的呢!

你说话不算数!

怨念使王青山同志面目全非。

小丫头终于玩累了,秀气的打了一个呵欠,刘玫又开始张罗起来。

给小丫头喂奶,洗漱,张罗着睡觉的事儿。

王青山怨念十足,亦步亦趋。

等刘玫好不容易把小丫头给哄睡着,扭头看到王青山那副怨妇嘴脸,差点没有笑出猪叫。

“怎么了?”

王青山同志委屈巴巴的看着刘玫,“你眼里只有小丫头没有我!”

刘玫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居然和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姑娘争宠?”

王青山傲娇的扭过头,强调道,“你是我媳妇!”

我有权利!

大叔秒变撒娇萝莉。

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啊!

刘玫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脑仁有点疼。

不管是撒娇还是傲娇,她都制不住的啊!

“对对对!我是你媳妇!可我也是莹莹的娘。”

虽然,只是便宜娘。

王青山的怨妇脸秒变铁青。

刘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干笑着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

自己选的媳妇,就算把自己堵得心发慌,又能怎样?

王青山还不是只能忍?

再说了,还能不睡觉咋的?

做贼么?

沉默的洗漱了,沉默的上了床,刘玫闲适的闭上了眼睛,王青山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姑娘的睡相不好,不一会儿,就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上了王青山。

王青山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头,叹了一口气,“你啊!只管点火,不负责!小坏蛋!”

说完,惩罚似的在某人的红唇上轻咬了一口。

咬完以后,有不舍的舔了舔。

沉睡的小姑娘嘤咛了一声,红唇微张。

某位大叔再也不愿意错失良机,乘虚而入。知道小姑娘呼吸不畅,闷哼出声,这才放开了她。

看着小姑娘红艳艳的嘴唇,王青山轻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睡着了觉。

大年初一,是一年的头一天、春季的头一天、正月的头一天,王家寨子迷信的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任何好事,都会在这一年里重复。

大年初一去拜年,是老祖宗那里留下来的传统。

照理来说,拜年的第一站,应该是各位老祖宗的坟头。

只可惜,这些年破四旧,就连上坟都成了封建迷信的范畴,谁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一篇就被这么无声的翻过了。

刘玫给一家人都换上了崭新崭新的衣服。

外面是棉布,里面是兔毛的蓝色外套,配上青布棉裤,一家人整整齐齐。

王青山才回来,和寨子里面的各位并不熟络。

各家各户走亲戚,拜年的时候,他们家仿佛成为了被遗忘的角落。

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刘玫皱了皱眉头。

胡乱的煮了两碗汤圆吃下去,刘玫干脆做起了点心。

南瓜饼、麻圆、拔丝红薯,香甜的气息应该能引来不少孩子。

本以为自家会冷冷清清,谁知道王青山刚贴好春联,放完鞭炮,家里就陆陆续续来了人。

最早的是王越。

小家伙屁颠屁颠的过来拜年,拿了压岁钱还不肯走,粘着要在王青山家吃午饭。

刘玫还没有开始淘米呢,王大宝和王二宝居然也过来了。

刘玫惊讶了一下,眼瞅着王青山给哥俩装了一兜子南瓜饼和麻圆,想想昨天就给王越准备的红包,刘玫勾了勾嘴角。

这种差别待遇,她喜欢。

虽然在刘玫看来,这些点心吃食不上档次,跟王越的待遇不是一个等级,可在王大宝和王二宝眼里,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毕竟,去别人家拜年,大多不过是抓把花生瓜子什么的。

闻着香,吃起了不顶饿啊!

王青山家就不一样了,闻着香,吃着更香,还顶饿。

兄弟俩堵在王青山家门口,吃着衣兜里的,看着桌子上的,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把王青山家的吃食一网打尽。

兄弟俩这副模样,让王青山颇有些不得劲。

他很想把王青石拎过来问问,“惯子如杀子,溺爱出逆子”的道理,他懂还是不懂?

如果不懂,他不介意帮忙上堂政治课。

王青山那可是见过血的,阴恻恻的目光对上大宝二宝兄弟,兄弟俩两股战战,赶紧撤退。

大爷好可怕!

嘤嘤嘤!

大宝二宝刚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过来拜年的乔信才、乔兰兄妹。

乔信才的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面散发着一阵阵的香味,闻着有些像米糕。

大宝和二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他们俩怕王青山,却不怕乔信才这个书呆子似的表哥。

王大宝眼珠子一转,对着王二宝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俩居然动手开始抢起了乔信才挎在手上的篮子。

王大宝一边抢,一边还嚷嚷,“大表哥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呢!”

乔信才听了这话,心里有一种哔了狗了的感觉。

他娘嫁到乔家村二十多年,逢年过节就没有回过娘家。这王大宝是有多大的脸,觉得自己这礼是送给他们家的?

乔信才身后的乔兰却回过神来,对着王青山家喊道“大舅舅,我和大哥过来给你送年礼了!”

王青山听到乔兰的声音,探出个脑袋。

只一眼,就明白乔兰的意图,“嗯”了一声,赶紧过来给这对兄妹解围。

王大宝和王二宝一看王青山过来,立刻就怂了,收回乔信才篮子上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乔兰看着俩孩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吐出两字,“德行!”

乔信才扭头看了乔兰一眼,满脸的不认同。

乔兰吐了吐舌头,朝着王青山的方向跑了过去。

“还好舅舅来得及时,要是晚一点,那俩小子怕是要明抢了。

真不知道,这俩孩子打哪儿学来的这些臭毛病。”

乔信才走在乔兰后面,听了这话,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乔兰的脑袋,“不要背后说人是非。”

乔兰一肚子吐槽的话,就被这一下给敲回了肚子。



第74章 初二

王青山把兄妹俩接回了家,顺势把刘玫做的点心往兄妹俩面前推了推,“你舅妈刚做的,尝尝!”

乔信才拘谨的把篮子放下,坐在了一旁,乔兰却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南瓜饼吃了起来。

“这金灿灿的饼,甜滋滋的,里面加了什么?”

王青山亲眼见证了美食的制作过程,顺嘴回了一句,“南瓜!”

乔兰继续追问道“不只是南瓜吧!”

王青山想想那一碗看不出原料的馅儿,指了指厨房,“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就得问你舅妈去!

顺便让你舅妈张罗一下午饭。

昨天的火锅吃着挺好。

不知道你舅妈今天给咱们吃啥!”

听到王青山提起火锅,王越的眼睛都亮了。

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唇齿留香啊!

他可是惦记了一整天了!

乔兰听了王青山的话,也是面上一喜,一路小跑着去厨房找刘玫去了。

刘玫刚把最后一锅麻圆起锅,看到乔兰过来,面上也是一喜。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乔兰这才想起来意,一屁股坐在土灶面前,叹了一口气,“大姨娘说,这么些年了,也没回过娘家。

正好你们家新起了房子,有了去处,就想初二的时候来你们家热闹热闹。

我娘让我过来拜年的时候,顺便给你们捎个信。”

听了这话,刘玫舀米的手顿了顿,只一瞬间,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初二正是回娘家的好日子,姐姐们要回来,我和青山自然是欢迎的。就是不知道,明儿多有少人”

这话明显就是在试探了。

乔兰那会听不出来。

只是她娘派她过来的本意,就是给她这个刚上任不久的舅妈当参谋的,乔兰奉旨行事,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姨娘和方姨爹,方松一家四口,方柏两口子和他们家闺女,还有方桐,十口人。

我们家就不用数了吧!加上我,一共五个。

小姨娘和马姨爹应该是要来的。

他们家宝贝蛋马天龙也肯定会来,就是不知道大妮、二妮、三妮、四妮、五妮来不来。”

刘玫嘴角抽了抽,真真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啊!

一起吃个饭,就得摆三桌。

好在这年头的宴席简单。

要不然,这样的突然袭击刘玫可不一定能接住。

刘玫笑眯眯的看着乔兰,“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明儿你可得过来帮忙,回头我让你舅舅给你封个大红包。”

乔兰笑着摇了摇头,“那大红包我就不要了,不过,舅妈那做南瓜饼的手艺可得传给我。”

刘玫笑着点了点头,“那感情好!”

说完,利索的淘米下锅,做起饭来。

屋子里面的小炉子上面,也被刘玫摆上了小锅子,昨天炒制的火锅底料,放入锅中,加入野鸡肉熬制的高汤,省时省力。

荤菜素菜洗的干干净净,放在火炉旁边,想吃什么烫什么。

第一次见识这种吃法的乔兰,兴致勃勃。

同样第一次见识这种吃法的乔信才,却有些手足无措。

刘玫一边下菜,一边照顾着这对兄妹,才让乔信才吃上了这顿饭。

乔信才这人虽然古板了些,可领悟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刘玫不过招呼了两次,这孩子就能像模像样的烫火锅了。

入口的鲜香麻辣,让人一边呼呼的呵着气叫辣,一边忍不住下筷夹起下一块。

这个时候,什么餐桌礼仪,都被放到了一边,只享受酣畅淋漓的感觉。

一顿饭,从十一点多,吃到傍晚。

看着外面的天色,兄妹俩都有些不自在。

王青山也知道姐姐们准备第二天回娘家的事儿,笑着把乔兰留下来给刘玫作伴,自己拎上乔信才带过来的篮子,装上半篮子南瓜饼,去了王芳家。

清晨伴随着公鸡的啼叫,刘玫准时起了床。

想想即将到来的三桌人,刘玫找上了楼梯,取下了储存了一个多月的熏兔、熏鸡。

先用淘米水把这些野味给泡上,刘玫这才开始准备起早饭。

刘玫才刚把火升起来,乔兰就起来了。

乔兰主动的占据了烧火的最佳席位,把主厨的位置留给了刘玫。

刘玫也不跟乔兰计较,站在灶台边上一阵忙活,不一会儿,早餐就上了桌。

红薯稀饭配上小咸菜,农家最正常的早餐标配。

怕乔兰吃不饱,刘玫还给乔兰溜了几个南瓜饼。

两个人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刘玫探出脑袋一看,不是王青山是谁?

“吃过早饭了吗?”

王青山摇了摇头。

刘玫立刻去厨房盛了一大碗红薯稀饭,摆在王青山面前。

王青山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红薯稀饭,小声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刘玫头都不抬的回答道“土豆炖鸡块,香辣兔,小白菜蛋汤,凉拌萝卜丝。”

这菜谱,妥妥的。

王青山抿了抿嘴,“我待会儿去二姐家,把桌椅板凳给扛过来。家里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还得置办一番。”

王青山的话可算是说到刘玫心坎里去了。

“不急在这一时,开春以后再说吧!”

王青山点了点头,无声的喝起了稀饭来。

吃过早饭,刘玫泡发的野鸡兔子也差不多快好了。

把它们捞起来,清洗一番,野鸡和兔子再也不是那黑黢黢的模样,变得油亮有光泽。

干辣椒切成段,土豆去皮切成块,萝卜切成丝,打上几个鸡蛋,在院子里面掐上几把小白菜淘洗干净。

王青山和乔智富一家子扛着桌椅板凳过来的时候,刘玫这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了。

看着井井有条的厨房,王芳赞许的点了点头。

“有啥需要帮忙的吗?”

刘玫笑着摇了摇头,“二姐辛苦了,先坐着喝口热水罢!”

王芳笑了笑,眼瞅着刘玫沥米蒸饭,这才开了口。

“方家三个小子都挺能吃,马家五个丫头也都不是客气的人,你这饭,怕是还得再来一屉。”

刘玫看着满满的蒸屉,嘴角抽了抽,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再来了屉。

第二屉饭刚上锅,王芬一家字整整齐齐十个人,由王芬领着,浩浩汤汤的过来。

刘玫露头打了一个招呼,就赶紧的缩回了脑袋。

这架势,真是太吓人了。



第75章 回娘家

王芬被婆婆压制了这么些年,一朝翻身做主,那也是个说一不二的。

一说要回娘家,一家子就只能巴巴的跟了过来。

方虎打头,三个人高马壮的儿子把王芬拱卫在中间,颇有些太后出巡的意思。

三个媳妇带着孩子走在后面,孩子牵着抱着,都是一身新衣,热热闹闹的。

难得回一趟娘家,王芬也没有打空手。

方家四个大男人都是屠户,王芬回娘家自然得带肉。

虽然只是一条一斤多的瘦肉,可也是上好的年礼了。

王青山把肉拎进厨房,刘玫抿了抿嘴,又给午餐加了一个菜--胡萝卜炒肉丝。

刘玫手脚麻利的把胡萝卜和肉洗净切丝,码上调料。

土豆炖鸡块还没有起锅,大门口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是王青山的三姐王荞一家。

比起王芬家来,王荞一家可就磕碜多了。

一个长相老成的男人打着空手走在前面,五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急急忙忙的跟着,王荞抱着一岁多,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三步一喘气的落在最后面。

王青山看着这画面,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大步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拉起王荞,叫了一声“三姐”!

王荞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青山,你可回来了!”

王青山拂去王荞脸上的泪珠,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回来了!”

王荞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喃喃的说道“回来了,真好!”

看着王荞抬手的时候,不小心露出的那些伤痕,王青山有些心酸。

他拍了拍王荞的肩膀,领着他朝家里走去。

刘玫照例探出脑袋打了个招呼,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乔兰看着两手空空却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的马瑞,撇了撇嘴。

刘玫笑着拍了一下乔兰,“别把什么都挂在脸上,不好的。”

乔兰撇了撇嘴,嘟囔道“我知道舅妈是好意,可那人,真”

话到嘴边,乔兰却在刘玫不赞同的目光下收了声。

外面还在说话中,那吹着牛皮的高亢男声让刘玫明白乔兰没说完的意思。

刘玫并不放在心上,只专注的做着自己的饭菜。

不到十二点,饭菜就上了桌。

土豆炖鸡块,香辣兔,小白菜蛋汤,凉拌萝卜丝,再加上一个胡萝卜丝炒肉,凑足了四菜一汤。

四菜一汤,那可是公务接待,特别是国宴的标准。

可谓是诚意十足了!

王家三姐妹看着桌上的饭菜,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女人,没个娘家总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二十多年了,她们怎么过来的,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尤其是王荞,本来眼皮子就浅,看着那一桌子饭菜,又开始泪眼朦胧了。

男人自是做了一桌,女人和小孩分坐了一桌。

刘玫上完菜,就被乔兰拉着,挨着她坐了下来。

八仙桌上,左边是乔兰,右边是王芳,刘玫总算有了几分安全感。

本着多吃饭,少说话的原则,刘玫差点把自己给吃撑了。

不过,和方家三兄弟,马家五姐妹比起来,刘玫那两碗饭,根本不算啥!

毕竟,刘玫在王芳建议下煮的那些饭,以及桌子上的四菜一汤,都被吃了下去,连个油腥都没有剩下。

饭后,为了消食,刘玫很自觉的把所有的碗筷都洗了。

刚刚把饭碗整理好,刘玫就听到马瑞在哪儿大放厥词。

“老娘们就该在家做家务,带孩子,没事儿抛头露面干啥呢!不是逞能么?”

王青山实在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在家做家务,带孩子也不是不行。可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做事儿不是?”

王青山这话不轻不重,却像一个巴掌似的,狠狠地打在了马瑞的脸上。

马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恶狠狠的瞪了王荞一眼。

王荞哆嗦了一下,躲到了王青山背后。

王青山冷眼看着马瑞,不咸不淡的说道“以前在外面,顾不上家里的事,现在回来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该走动走动了。

王家寨子离马家堡也不远。

什么时候路过,跑去麻烦马哥,马哥可不要恼啊!”

这句话看着客气,仔细一听却有些不对味,更像是一种威胁。

王荞一听这话,人也能站直了,身体也不抖了。

王芳背着马瑞,对着王青山竖了一个大拇指。

刘玫也默默地为王青山点了一个赞。

志大才疏,还以为自己怀才不遇,一边靠女人养着,一边还看不起女人,谁养你这样的坏毛病啊!

王芬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马瑞,冷笑道“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当大姐的不是。

家里事儿多,都没有来得及关心一下我这两个妹妹。

改天顺路了,我也到你们家里坐坐,别不欢迎啊!”

说完,还不忘掂掂方虎腰间的杀猪刀。

方虎的智商本就是短板,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年轻的时候听爸妈的,娶了媳妇听媳妇的。

王芬掂了掂他的杀猪刀,他立刻解了下来,拍在桌上,朝着王芬的方向推了推。

在他眼里,这是听媳妇话的表现。

可在马瑞眼里,就成了“助纣为虐”,帮着王芬威胁他。

精铁打的杀猪刀发着寒光,摄人心魄。

马瑞虎躯一震,话到嘴边却转了一个弯,变成了。

“都是一家人,怎么会麻烦,欢迎都来不及呢!”

王芬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杀猪刀还给了方虎。

王青山也淡然的收回了目光,拍了拍王荞的手,“刘玫经常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是无聊。

三姐有空的话,就过来陪她坐坐,做点针线活什么的。

家里不富裕,却也不差你这一口饭。”

王荞感激的看着王青山,重重的“嗯”了一声。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王芳对着乔兰使了一个眼色,乔兰就笑眯眯的把马家五姐妹带到一边,开始上起了思想政治课。

主旨只有两点

一,老王家的女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二,有事儿找舅舅。

这对母女,坑起王青山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第76章 五姐妹

王青山还不知道自己被王芳和乔兰这对母女坑了,正和蔼可亲的跟马瑞交流着。

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从到马家堡坐坐,变成了到马家堡有几条路,再变成到马家堡最近的路,到需不需要翻越大青山,最后变成了大青山有没有野兽,有什么野兽。

这楼,歪得不要太厉害。

最后方桐石破天惊的总结陈词“听说大舅舅前两个月在山上打到了一头野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了王青山。

王青山默认了。

方桐的眼睛就更亮了。

“听说大青山上除了野猪,还有狼,老虎和熊瞎子,是真的吗?”

王青山实事求是的说道“大青山上面有好几窝野猪,还有三四群狼,至于熊瞎子和老虎,那倒是别人胡编乱造的,影都没有一个。”

方桐“哦”了一声,颇有点遗憾的样子。

王青山没好气的敲了一下方桐的脑袋,“你这是什么语气?当大青山是动物园呢!真有老虎和熊瞎子,十里八村就别住人了!”

方桐被敲了脑袋也不恼,对着王青山呵呵一笑,“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见过老虎和熊瞎子呢,不是好奇嘛!”

王青山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行!我们抄近路,送送你三姨爹,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野猪和狼,让你开开眼。”

方桐强烈的应和着,马瑞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小命金贵着呢,才不需要抄近路,更不需要看什么野猪和狼。

可面对方家明晃晃的杀猪刀,以及王青山冷冽的眼神,马瑞连个反对意见都说不出来。

王荞是知道王青山的本事的,被乔兰洗过脑的马家五姐妹无知者无畏,马天龙还不省事儿呢。

既然没有人反对,王青山就当大家同意了,扛上自己的长枪,王青山带头往大青山走去。

一路上,方桐都在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

而吹嘘了半天的马瑞,却怂得躲到了王荞的身后。

看着马瑞那鹌鹑样,王青山的眼神更冷了。

拖着一家人,王青山也没有招惹那些野物的心思,吓了吓马瑞,平平安安的把这一家子送回了家。

因为没有看到野物,方桐颇有些闷闷不乐。

王青山敲了一下方桐的脑袋,笑道“就那么想看狼?”

方桐两眼发光,点了点头。

王青山摇了摇头,带着方桐绕了几圈。

方桐果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狼,活生生的,正在捕食的野狼。

王青山拉着兴奋不已的方桐潜伏了起来,围观了狼群捕杀猎物的全过程。

直到回到王家寨子,方桐还在反复回味呢!

听说方桐看到了野狼,方松和方柏的眼里也开始放光。

只不过,看看身边的老婆孩子,都没有好意思开口罢了!

刘玫笑着给两个姐姐各装了半篮子麻圆,半只熏鸡,这才把两家人送了出去。

倒不是刘玫小气,而是天雨路滑,天黑了更难走,王芬家还有好几个孩子,更不能折腾。

送走了一屋子客人,刘玫揉了揉自己忙了一天的胳膊,松了一口气,对着王青山笑道“晚上吃什么?”

王青山瞥了一眼刘玫的胳膊,贴心的提出建议“要不,吃火锅?”

刘玫赶紧点了点头。

火锅底料有得剩,围着火炉子慢慢的炖起了汤底。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三姐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刘玫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王青山揉了揉太阳穴,“结婚二十年了,马家还是只有三间半房子。半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客厅,五个丫头挤在一张床上,三姐他们两口子带着马天龙。

这就算了。

房子里面就一个柜子,盖子还掉了一块,我瞟了一眼,基本上都是红薯……”

王青山没把话说完,刘玫却明白过来。

就马家那五个丫头的饭量,这点东西压根不够吃。

“二姐不是说,马家五姐妹都没有上学,都去地里帮忙了吗?”

王青山摇了摇头,“孩子的工分,也就象征性的给一两个罢了。

马家年年拉饥荒,今年的口粮扣去去年借的,换成红薯也不过一箱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

要不是三姐苦撑着,几个丫头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只怕,还不如王芬和王荞罢!

刘玫拍了拍怀里的莹莹,推己及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不过,你想过怎么帮没?”

王青山顿了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马家五姐妹,总不能都是吃干饭的,能带出来什么样子,就看他们的造化吧!”

刘玫不敢置信的看向王青山,“你打算带她们五姐妹一起去打猎?”

王青山抿了抿嘴,“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不是么?”

刘玫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世道,的确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王青山自诩不能兼济天下,可王荞怎么着也是自家三姐,让王青山这样干巴巴的看着,他也不落忍。

和刘玫商量过后,初三一大早,王青山就把王荞和马家五姐妹叫过来,询问了一下她们都意见。

至于马瑞,王青山只当没有这个人。

马家五姐妹,最大的大妮已经十五了,看着却和十一二岁的孩子差不离。最小的五妮已经八岁了,却和五六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听到王青山这话,五姐妹都有些意动。

王青山带她们去打猎,而不是做游戏,哪能顾得上她们五个?

大妮和二妮抿了抿嘴,主动退出,把机会留给三个妹妹。

五妮想了想,为了不拖大家后腿,也打算留在家里。

三妮和四妮承担着姐妹们全部的希望,跟着王青山,走进了大青山。

王越自诩为大师兄,对面对后来的两个小师妹也多有照顾。

毕竟,小师妹来了,简单的活儿就有人做了,他才能更好的跟着王青山学手艺。

只不过,王青山同志肩膀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毕竟,现在还在过年呢!

过年期间,可不益见血。



第77章 不满

王青山跑了一趟马家堡,和马家五姐妹商量好收徒这事儿,就回了家。

刘玫刚刚把小丫头收拾利索,哄睡着。

等到王青山回来,赶紧又烧了一锅水,准备洗漱睡觉。

刘玫刚躺上床,就被某人十分自然搂在了怀里。

刘玫吃了一惊,“干嘛!”

王青山盖上被子,语气十分自然。

“很晚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听着王青山再自然不过的话,被他搂在怀中的刘玫有些手足无措。

她是想过好好跟王青山过日子,也想过作为夫妻终会有那么一天,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啊!

王青山并没有理会刘玫的小情绪,反而给了她另一记重击。

“反正,待会儿睡着了,你也会滚过来,还不如我主动些,免得麻烦。”

回忆着入冬以来,夜夜做梦都能梦到的暖炉,刘玫睡也不是,起也不是。

想想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对比一下野猪和狼,刘玫干脆闭着眼睛,躺在某人怀里,生闷气。

就不知道,这是针对王青山,还是她自己。

王青山瞧着怀里的小姑娘紧闭的双眼,气鼓鼓的脸颊,嘟着小嘴巴,僵硬着身体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

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王青山也闭上了眼睛。

刘玫等了一会儿,见王青山没有别的举动,渐渐的放下了心,窝在王青山的臂弯里面,睡了过去。

而且,一觉到天亮。

一回生,二回熟。

刘玫渐渐习惯了窝在王青山怀里的感觉,甚至到了没有王青山,还有些失眠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王青山刚起床,就去了一趟大青山。

中午的时候,王青山又从山上拖了两根柏树回来。

三妮和四妮要过来,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睡地上不是?

趁着过年的时候,王木匠有空,他得给两丫头准备准备。

多的没有,一张床总得备着。

刘玫也把手里的兔皮拢了拢,拼拼凑凑做了一床棉布夹兔皮的被子。

虽然不算厚实,至少勉强能住人。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过了十五,吃过了元宵,春节就算是结束了。

生产队组织起了春耕,王青山新收的两个小徒弟也到场了。

姐妹俩局促而勤快,一到家就开始跟刘玫抢活儿干,生怕刘玫嫌弃他们俩似的。

看到崭新的床和被子,姐妹俩就更紧张了。

马三妮和四妮并没有像王越那样行拜师礼。

一来,马家给不起拜师礼。

二来,王青山也打心眼里没有认同两个姑娘,只是本着亲戚一场,帮扶一把。

师徒之礼,不过是个形式。

王青山并没有因为两个小丫头没有行拜师礼就怠慢她们。

不久,捡柴、挖陷阱、收掉进陷阱里面的小动物这种小事儿,姐妹俩都能从容应对,越发衬得刘玫像个闲人。

立春一日,百草回芽。

天气越来越暖和,动物们也活跃起来。

马家两姐妹每天都能从陷阱里面弄点猎物,王青山师徒也从来不空手。

家里的动物越来越多,一日三餐根本消耗不完。

刘玫除了留一小部分自己吃,大部分都提供给镇上的供销社,换成了钱和票据。

偶尔也会通过乔智文的关系,偷偷摸摸的卖给有需要的人家。

就算王青山家远离王家寨子,王青山和刘玫也做得很隐蔽,可还是有不少人眼红嫉妒。

眼看着春耕要开始了,王大江张罗着要把育苗的棚子搭起来。

可找上这家也有事儿,找上那家也忙,这事儿就奇了怪了。

王大江让自家媳妇一打听,才知道寨子里面的怨气。

都是王家寨子的人,凭什么人家吃肉,他们汤都没有喝上一口?

人家净身出户,马上就能修上五间石头房子,他们苦了半辈子,还一家人窝在一起?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心里有气,撒不出来,就消极怠工呗!

反正,现在也是吃大锅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王大江完全控制不住这个局面,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居然找上王禄老爷子来当说客。

王禄老爷子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不过,王大江既然求到了他头上,为了王家寨子的和谐,王禄老爷子不得不走上这么一趟。

王禄老爷子来的时候,王青山一家正热热闹闹的吃完了晚饭。

看着王青山家里那一大家子人,王禄老爷子的老脸忍不住有些发烫。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禄老爷子坐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把这事儿给王青山说了说。

王青山虽然不善言辞,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知道自己一家太过出挑,惹了众怒,王青山明确表示,自己短时间内会安分守己,按时上工。

至于自家媳妇刘玫,王青山却是提都没有提一句。

王禄老爷子明白,王青山能退步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儿了,也不勉强刘玫,心满意足的走了。

刘玫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王越却按捺不住了,“咱们凭本事吃肉,凭啥要怕他们?”

王青山拍了拍王越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小徒弟,你要记住。

在什么地方呆着,就得守什么样的规矩。

这里是王家寨子,族长和村长就是规矩。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再说了,这些天的收获也的确有点多,咱们也该给大青山的飞禽走兽一个繁衍喘息的机会,不是?”

王青山最后一句成功的安抚到了王越,也让马家两姐妹松了一口气。

王越撇了撇嘴,嘀咕道“不打猎,我们干嘛?”

马家两姐妹也有志一同的看向王青山。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笑道“他们不是都不愿意帮寨子里面搭棚么?

咱们没事儿,搭棚挣工分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春耕没找落,秋天吃啥去?

我们做了这么大贡献,村长怎么也得多给我们计两个工分,对吧!”

王越听了王青山的话,顿时咧嘴笑了,“师傅这话说得是!”

马家两姐妹也笑了。

有事儿做就好,搭棚再辛苦,也比被撵回家的强。



第78章 憋着

第二天一大早,刘玫就起床做了一顿擀面条。

王青山带着仨孩子饱饱的吃了一顿,撸起袖子就去了王大江家,接过了大家都不乐意的搭棚任务,顺便敲诈了一点点工分。

合作社都能把一定的生产任务,按照工作定额预先计算出一定数目工分,包给生产队完成。

生产队的任务,也可以按照工作定额计算出一定数目的公分,包给他们师徒四个完成啊!

直接挂在王青山名下,不存在的。

王青山的话,合情又合理。

更何况,春耕不等人啊!

王大江被逼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

王青山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在他的组织下,五米宽,十米长,里面三排架子的棚,很快就摆在了人们眼前。

王青山本来想把育苗的工作一并接了,谁知道大家见势不对,回过味来,王青山才没有得逞。

为此,王青山遗憾了很久呢!

不能参与水稻育苗,王青山也没有闲着,和大家一起,准备起早玉米育苗的事儿来。

虽然一起做事儿的,大多数都是女同志,王青山也不是很介意。

反正,只要他上工,不管什么工作,王大江都必须给他十个工分。

别拿民兵营长不当干部!

看着王青山不要脸不要皮蹭工分的行为,王大江气得肝疼。

他再也不给王青山留面子,隐瞒身份了,直接给周围走得近的村干部揭了王青山的老底。

顿时,大家都有了一种哔了狗了的感觉。

分配工作的时候,再也不给王青山躲清闲的机会。

要给你十个工分,自然要得物尽其用。

这一次,王大江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可这么折腾了几天,王青山不干了。

找了个借口,骑上车就去了镇上武装部。

不日,上面就下达民兵训练的任务。

王大江一听这个消息,气得跺脚。

王家寨子孩子们早上在宗祠的训练,都比民兵野营集训,长途拉练什么的强度大。

至于民兵训练的那些武器,也就是给大家看一眼,除了几个假的手榴弹,摸都不让摸一下,有什么意思?

完全就是给王青山这种人逃避劳动最好的幌子。

他很想调教抗议,可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王大江一发恨,干脆把王家寨子超过十三岁的娃娃丢给王青山,当做民兵去训练。

王青山倒是没有抗议,带着那群熊孩子,还真就训练了几天。

老七九、三八大盖、半自动、全自动步枪,冲锋枪都摸了个遍,还山下扔了几个假的手榴弹,把山下劳动的王大江吓得够呛。

玩了两天,王青山借口野营集训,把一群熊孩子交给王越这个孩子头管教,自己拎着枪进了大青山里面。

半下午的时候,带着猎物去镇医院找乔智文交了差,这才拉着蔫哒哒的熊孩子们回了家。

晚饭的时候,王青山才知道,王越这个鬼灵精,居然带着一群熊孩子在大青山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一群熊孩子抓住他王越就算赢,赢得人可以再摸一摸王青山的长枪。

一群熊孩子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在经历了马家两姐妹制造的无数陷阱,和王越设置的各种圈套以后,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拿着王青山教的知识,打击还没有入门的熊孩子,王越的行为可不怎么厚道。

不过,想想自己对王越所做的。王青山自觉自己没有教育王越的资本。

毕竟,这种美其名曰战斗中成长的坑队友行为,还是王青山这个师傅教的呢!

熊孩子们吃一堑,长一智,对于王越那个名为躲猫猫的游戏,从此以后,敬谢不敏。

甚至对于大青山,都有了惧意。

三步一个陷阱的印象,只怕很多年都不会消去。

对此,王青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少了一个进山打猎的机会,却让大青山更神秘起来,阻挡了很多窥探的目光。

禾苗一天天长起来,玉米苗也有了一尺高。

天气渐暖,这些作物都必须移植到土里,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王青山估摸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去大青山,只能自己去上工,把打猎的艰巨任务交给了自家三个徒儿。

被地里的事儿绊住脚很长一段时间的三人,一听这消息,兴奋极了,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

这样一来,大青山的动物们就遭了秧。

不过两天,刘玫就收到了五张兔皮,都能给两个小丫头做两坎肩的了。

至于野鸡什么的,刘玫没有看到东西,就不清楚了。

三个小的经此一役,也知道藏拙。

不管打到什么猎物,都藏在大青山上,擎等着王青山下工,借了自行车往镇上乔智文那儿送。

乔智文那儿处理不了的,才会带回家。

借车的次数多了,王青山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家也去弄一辆,又怕太惹眼了。

一时之间,有些两难。

正待在家里和刘玫商量呢,就听到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家独门独户,有个风吹草动,王青山都格外谨慎。

他靠近窗户看了一眼,院子外面有莹莹的亮光,王大江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王青山开了门,笑着说道“村长今天晚上怎么有空过来。”

王大江苦笑道“大半夜的,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相商。”

谁半夜不睡觉,溜达出来玩儿?

就算是贼,也不敢在王家寨子,尤其是王青山家门口放肆啊!

王青山笑得更和蔼可亲了,“虽然立了春,晚上还是有点凉的。

村长有什么工作安排,白天直说就是了。

我家媳妇胆子小,别吓着她。”

王大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晚上来个人,还怕被吓着?

合着你媳妇是老鼠胆?

见过宠媳妇的,没见过王青山这样宠媳妇的。

或许,不是宠媳妇,就是找个借口,表达一下不满?

不得不说,王村长你真相了!

王大江也不想来找王青山呐!

可有些事情,不找王青山也不行。

譬如武装部要下生产队检查。

这种事情,王大江当了十多年村长,还是第一次遇到。

检查什么?

据说是民兵训练的情况!

想想自己给王青山安排的“民兵”,王大江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赶紧找王青山想对策呢!



第79章 检查

王青山是属驴的。

还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

王大江巴巴的跑来跟他商量,让他换几个青壮,加紧训练一番,大家都好交差。

王青山压根就不答应,直说自己辛辛苦苦训练了这么久都兵,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不干。

要是检查那天换了人,别怪他不给面子。

别说王大江来了不好使,就算王大江把他二大爷王禄老爷子搬来,那也不行!

王青山拒绝得斩钉截铁,王大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请王禄老爷子,这事儿就这么成了定局。

武装部的可跟革委会那一帮人不一样。

革委会那帮人,三教九流都有,大都是扯了虎皮做大旗,外强中干的多。

王青山撵头野猪下来,就能吓得屁滚尿流。

武装部的可不一样。

那里面的大都是当过兵,真刀真枪干过的。

你要敢撵头野猪下来,他就敢打来吃了。

眼瞅着检查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王大江看王青山的眼睛里,都带了几分湿意,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的感觉。

王青山还是那副样子,拖着王越和马家两姐妹,带着一群熊孩子,搞什么民兵野营集训,长途拉练,扔两家的手~榴~弹。

唯一不同的是,大青山某处,偶尔还能听到两三声枪响。

反正,自那以后,大青山里面就没有人敢去。

毕竟,一群熊孩子在里面玩这种大杀器,万一误伤了,算谁的?

一个天朗气清的早上,王青山领着一群熊孩子,刚刚进山,远远的听到了吉普车轰鸣的声音。

王青山眉头一皱,带着一群熊孩子又走了回来。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队带着缀有红帽徽的军帽,一身红领章的草绿色布军装,穿着解放鞋的军人,就知道王大江说的武装部检查,来了。

看着王青山身后那一群娃娃兵,武装部部长马保国眼睛都直了。

他瞪着一双大眼,看向王青山,“王青山同志,你带的民兵呢!”

王青山一点都不怵,指着身后那一群熊孩子,呵呵一笑,“喏!都在这儿了!”

马保国身后的一群人,肩膀都开始耸动起来。

要不是马保国站在那儿,只怕早就笑出了声。

马保国吹胡子瞪眼的怒吼,“胡闹!你们这是不把民兵训练当成任务完成啊!”

王青山眯了眯眼睛,打了一声呼哨,身后一群熊孩子,包括马大宝,就一字排开,站得整整齐齐,跟一棵棵提拔的小白杨似的。

王青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笑道“欢迎领导检阅!”

王青山摆出这副架势,一群绿军装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

马保国扭过头,对着刚才憋笑最厉害,笑容还没有完全收回去的那个大高个笑道“唐建,你去试试?”

这活儿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要是赢了,你一个大人赢了一个毛头小子,正是应该的。要是输了,你一个大人,连个孩子都赢不了,这可就是活脱脱的笑柄。

唐建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部长,一定要吗?”

马保国冷哼一声,“上级布置的任务,能打折扣吗?”

唐建苦着一张脸,对着一群娃娃兵扫了一眼,指着排头的王越,勉为其难的说道,“就你吧!”

话音刚落,一群熊孩子有志一同的对着唐建,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挑上王越,你还露出那个表情,简直就是作死呢!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王越对着唐建憨厚的笑了笑,“这位大叔,我们比个啥?太难的我可不会。”

此话一出,唐建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而深知王青山秉性的马保国,深深的看了王青山一眼,眼里都是谴责之意。

瞧瞧你带出来的人,又开始扮猪吃老虎,霍霍我手底下的弟兄了。

每次都玩这一出,我不要面子的啊!

王青山别过脸去,压根不看他。

这么老的招数,你们还次次都上当,怪我咯!

王青山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无情的出卖了他,把马保国气得牙痒痒。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不过一触,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觉,包括正在打量王越的唐建。

唐建看了看王越的小身板,撇了撇嘴,“别的不会,跑步总该没问题吧!五公里越野,会么?”

王越挠挠头,“这个倒是会!不过,咱们这儿条件差,负重啥的可没有。”

唐建嘴角抽了抽。

就是知道你们这儿没有这玩意儿,老子才敢提好不?

瞧你那个小身板,也是爆发力强的。

要不然,老子凭啥挑个吃力不讨好的五公里越野?

老子都退伍这么多年了,还跑五公里,老子容易吗?

谁给老子提负重,老子跟谁急。

唐建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不存在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总不能让我一个大人欺负你这个小孩子不是?”

王越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群熊孩子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王青山淡淡的说道“从这儿开始,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到你们过来时看到那个乔家村村小,刚好两公里半,一个来回就是五公里。”

唐建扭头看了看矗立在不远处的乔家村村小,嘴角抽了抽。

这是五公里不假。可这路,也太坑了吧!

王越却不给他返回的机会,应了下来。

唐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王青山选了路,为了以示公平,发号施令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了马保国头上。

马保国一声令下,王越和唐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王家寨子和乔家村的父老乡亲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都知道了这事儿,全都杵着锄头看起了热闹。

不少中二少年还开始架秧子起哄,气氛空前热烈。

要不是有村干部维持着秩序,说不定赌局都快开起来了。

当然,父老乡亲们百分之百的都会买王越。

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嘛!

谁不知道王越这小子,自从跟了王青山学艺,就开始在大青山上转。

这大青山上都是他的脚印子,脚力能不好吗?

谁吃多了才会跟他比呢!

就是骗骗外乡人。



第80章 你大爷

一开始,唐建和王越还能并肩而行。

等回程的时候,唐建的呼吸就开始有些不稳了。

王越却跟没事人似的。

唐建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咬咬牙,坚持跟上。

王越听着身边急促的呼吸声,心里暗笑,继续维持匀速向前跑去。

到了山脚,唐建咬牙坚持,王越却突然加速,领先唐建两三米抵达终点。

到了之后,王越还不忘走上一段,调整一下呼吸。

反观唐建,跑到终点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一团烂泥似的,软成一团,爬都爬不起来了。

看着唐建那样,马保国恨不得一脚把这丢人的玩意儿给踢下上去。

王青山瞥了一眼唐建,扭头看向马保国,“还比么?”

马保国撇了撇嘴,“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比了,不比了!

这群天天坐办公室的,哪能跟你们这里这群从小练着童子功长大的比。

赶紧把你们训练的那些个套路给比划了,回头找上两根枪,我们上山去。

听说山上有野猪?

今儿可得给我们哥几个打打牙祭。

这样才能不坠了你虎牙的威名不是?”

王青山瞥了一眼马保国,没好气的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是虎牙啊!

到了我的地头,逞领导的威风,还要点菜。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你大爷这事儿了呢!”

大……大……大……大爷!

这是个什么梗?

马保国干笑了两声,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周围的八卦群众都竖起了耳朵,可惜,没有人给他们任何解释。

王青山拍了拍王越,王越就带着一群娃娃兵比划了起来。

什么列队,什么正步、齐步、跑步,跨列,稍息,立正……

什么卧倒,匍匐前进……

什么擒敌拳,投掷手~榴~弹……

最后,王越还给一干领导展示了一下拆卸和组装枪械,并且上膛打了一只麻雀。

前面的都还好,唐建等人自认为也能做到。

可用五尺长枪打麻雀什么的,别说唐建等人了,马保国都不一定能做到。

马保国看着王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大爷,我的亲大爷,这是你亲手带出来的?”

王青山矜持的点了一下头。

马保国如获至宝似的,围着王越转悠了两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伙子,有没有考虑过当兵啊!”

当兵,这可是多少有志青年的梦想。

这年头,无论男女都会穿着绿色的军装,扎上皮带,戴上军帽,脚蹬解放鞋,肩挎帆布包,胳膊上佩着红卫兵的袖章,胸前别着的像章,手里再手捧一本红宝书。

时尚,潮流!

王越当然也不例外。

从军报国,那就是王越的终极人生目标。

不过,心动却不一定会行动。

他看了一下王青山,小声的说道“我还得跟着师傅学手艺呢!

再说了,我还没到十八!”

十八岁,是征兵政策的一个坎,普通老百姓都知道。

马保国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适当放宽一点也是应该的。

小伙子,有十七了没?”

王越摇了摇头。

王青山一巴掌给马保国拍了过去,“你小子就是见不得我好!

好不容易收个小徒弟,你就来撬我的墙角。

他年底的生日,刚过十六生日,离十七,差着大半年呢!

等他岁数到了,不用你说,我也给你送过来。”

马保国搓了搓手,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我就在这儿,谢过大爷你了!”

王青山撇了撇嘴,“你大爷到哪儿也是你大爷!

不是想吃野猪肉?

还不带着枪赶紧跟上!

小子们,赶紧散了。

回家准备家伙,中午时候,咱们分肉!”

半大孩子们一听这话,立刻一哄而散。

至于马保国说的当兵的事儿,于他们来说,还早着呢,压根就没有人放在心上。

马保国瞥了一眼王青山,眯了眯眼睛。“大青山的野猪是你养的吗?就这么有把握?”

王青山笑了笑,没有说话,领着一群人,带着王越就往大青山里面走。

fg已经立下了,今天中午要是没有把野猪带回去,可就打脸了。

王青山可受不了这种事情。

看看天色,王青山忍不住加快了一点脚步。

王越紧紧的跟在王青山身后,马保国勉强也能跟上。

唐建刚跑了五公里,早就被落在了半路上,干脆自暴自弃的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休息。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都在大青山外围跟丢了。

马三妮和四妮收完了套子,下山的时候,一路走一路捡人,捡到怀疑人生。

大青山外面的大叔都这么弱的吗?

被鄙夷的大叔们静静的跟着马家姐妹,不想说话。

王家寨子什么的,他们再也不想来了!

没有人会告诉他们,王青山和王越这样的非人类,在王家寨子,只是少数。

就连马家姐妹俩这种被王青山看不上,却帮了一把的亲戚,王家寨子也是找不到别的的。

说出来,王家寨子的面子就丢地上了啊!

王家寨子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所以,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王青山甩掉了身后长长的尾巴,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开始毫不顾忌的指挥着王越和马保国干活。

此时此刻,马保国的官架子压根不起任何作用。

王青山指哪儿,他就往哪儿去。

为了吃一口野猪肉,马保国也是拼了。

想想当年在部队的日子,马保国深吸一口气。

他忍!

谁叫他大爷就算腿受了伤,离开部队,不再是虎牙,那也还是他搞不定的大爷呢!

大爷说一,他就不能说二。

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不服,憋着!

王青山等他们俩潜伏好了,这才从怀里拿出一点干枯的野草,找准了迎风面,用火折子点燃。

那股烟,带着一股子特别的味道,随风飘荡。

不一会儿,林子里面就响起了噗嗤噗嗤的声音。

王青山对着两人打了一个手势,快速的爬到了旁边的一颗松树上。

敏捷的身手,哪里看得出来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马保国彻底的服气了。



第81章 有事相求

野猪闻着味道而来,绕着那堆枯草的灰烬转了两圈,很是疑惑。

它明明闻到了很好闻的母猪发那啥的味道。

可漂漂亮亮的母猪,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只留下一小撮热乎乎的东西。

野猪用鼻子拱了拱那一堆灰烬,鼻头上的毛顿时被燎了起来,发出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野猪疼得一声哀嚎,露出了自己的猪脸和胸脯。

两个扣动扳机声音前后响起,一蓬鲜血喷涌而出。

野猪受了伤,野性大发,对着王青山待的那株松树冲了过来,斗碗大的松树拦腰而断。

要不是王青山见势不对,快速的荡到了旁边的另一颗树上,从七八米的树杈上掉下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野猪撞断了松树,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调转了方向,朝着马保国潜伏的地方冲了过去。

王越见势不对,赶紧补了一枪。

这一枪,正中野猪两眼中间的上方,相当于野猪的眉心。

发狂的野猪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也给了马保国一个保命的机会。

马保国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野猪跑了十来米,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马保国,倒了下去。

马保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王青山师徒用那根被野猪撞断的松树,把野猪给抬了下去。

这松树抬野猪,也就王青山师徒这一家了吧!

大中午的,果然如王青山所说,分了野猪肉。

王大江按照以往的规矩,把野猪折算成了工分,算给了王青山。

王青山照旧领了内脏和猪头,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武装部一干人,由马保国统一给了粮票,换了一块五花肉,拿到了王青山家,交给了刘玫。

那天中午,王青山家吃了一顿红烧肉,刘玫拿手的泡椒猪肝,一大碗春笋,配上豆芽菜汤。

武装部的各位跑了一上午的窝囊气顿时一扫而空,顿觉王家寨子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至少,这里的饭菜比别的地方好,不是吗?

刘玫也不跟一群臭男人凑合,拉着马家姐妹,在厨房开起了小灶。

除了外面那群臭男人的饭菜,她们那边还多了一碗小姐妹找来的折耳根。

凉拌了的折耳根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惯的,但刘玫就很喜欢它的清香,马家姐妹也对它情有独钟。

反正也没有多少,干脆吃独食。

马家姐妹被刘玫养了一段时间,没有了一开始瘦骨伶仃的样子,倒是长开了少许。

刘玫看了一眼三妮和四妮短了不少的裤管,皱了皱眉头,“你们俩都得置新衣了。”

三妮扒拉饭粒的手顿了顿,“我不着急,先紧着四妮吧!”

四妮一听,连忙摇了摇头,“我穿三妮的就行。”

姐妹俩谦让的样子,让刘玫心里一酸。

做一套衣裤需要十五尺的布料,但是每人每年只能拿到配给的四尺五寸的布票,只够用来打补丁。

虽然这年头,谁家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她们都是女孩子,都是最爱美的年纪啊!

刘玫抿了抿嘴,决定想想办法。

他们一家九尺布,做一身衣服是不够了,可做两件孩子的上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马三妮的衣服改一下还能给四妮。

四妮的衣服拿来镶一下裤子,凑合一下,应该可以再管一段时间。

至于马家其他孩子?

刘玫自觉不是圣母,管不了那么多。

打定主意,刘玫只等送走客人,让王青山去找王大江要布票。

马家姐妹还不知道刘玫的决定,对视一眼,都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这是一顿“工作餐”,也因为马保国深知王青山的酒量,只吃饭,不喝酒。

所以,不到一点钟,饭就吃好了。

马家姐妹帮忙收拾着饭桌,马保国看着姐妹俩短了一截的裤脚,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

王青山知道马保国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你三姑家的妹妹,暂时住在我家,和你大娘当个伴。

说来也凑巧,正巧跟你一个姓。”

王青山状似无意的秃噜了一句。

马保国立刻上了心,“两个妹妹是哪家的?”

马四妮躲在姐姐身后,任由三妮回答道“马瑞家的。”

一听马瑞两个字,再看看两个姑娘的样子,马保国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说起来,我也是马家堡出来的,得管你爹叫声三叔呢!

既然认识了,就当亲戚走动。

以后有什么事儿,到村东头找我兄弟马卫国去。

我兄弟虽然混了点,我说的话他还是要听几分的。”

马卫国三个字一出,马三妮就是一哆嗦。

可见,王卫国绝对不是马保国说的那样,混了一点。

不过,马卫国虽然混,却是一个讲义气,说一不二的主。

既然马保国做了这样的承诺,马卫国肯定要给几分面子,马家五姐妹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

马四妮的胆子一下子就回来了,规规矩矩的对着马保国行了个礼,老老实实的说道“多谢哥哥了!”

那顺杆子往上爬的样子,颇有些王青山当年的风范。

这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青山的坑,不管马保国愿不愿意都跳了。

面对自己即将坑王青山的事儿,马保国也没有愧疚之心。

“妹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不过,大爷,我这儿有个事儿……”

王青山一看马保国那德行,就知道马保国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且是那种可能会让自己灭顶的坑。

王青山呵呵一笑,“你们兄妹之间,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可管不着。

你那什么破事儿,我听一耳朵可以,帮不帮得上忙,我可不能保证。”

马保国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起来。

“大爷,我的亲大爷,这十里八乡的,这事儿除了你没谁能搞定。

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大侄子我,帮我一把吧!”

马保国可怜兮兮的哀求着,哪有半点武装部部长的样子。

王青山眼睛一眯,冷声道“你这是吃准我心软呢!”

马保国干笑道“哪能呢!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说完,四处瞅了瞅,拉着王青山到院子墙根处,嘀咕了起来。



第82章 坑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和王青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这年头,总有那么一些妖魔鬼怪作祟。

别说官场上,就连部队里面也不算太平。

上级上王青山这颗虎牙转业,未尝没有保全他的意思。

等到上面几位自身难保,当初做出让王青山转业的某师长,又成了狗头军师,把他这颗虎牙给重新提了提。

王家寨子天远地偏。

这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件坏事儿。

可在这个妖魔当道的时候,反倒成了一方净土。

尤其是王青山用野猪吓走了革委会那一伙人以后,王家寨子就更安全了。

所以,上面出事儿那几位,在有心人的保护下,被发配到了木香进行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马保国之所以能坐稳武装部部长这个位置,还得靠着某师长的关系。

某师长让他关照一下老领导,马保国怎敢不从?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可这个任务一分配下来,吃了王青山不少亏的马保国,一下子就把王青山给惦记上了。

并且,还死死的抓住了王青山的软肋。

“我的亲大爷,你的档案还在我那儿呢!

别的不说,你就给我摆谈一下,你和我大娘去年下半年才成亲,怎么来的这么大一个闺女?”

马保国笑眯眯的总结陈词,一副成竹在胸的死样子,看得王青山很想给他一脚。

人嘛!

多多少少都有软肋!

就算养个宠物,日子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人。

马家姐妹在家里呆了两个月,王青山还会给她们谋算一下呢,更何况当做亲闺女看的莹莹。

反正,这事儿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王青山顺水推舟的就应了下来。

不过,王青山也跟马保国提了要求。

自己的档案一定要以绝密的形式保存在他那里,半点都不能透露给其他人,谁来了都不例外。

马保国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在这个大家都放卫星的时期,王家寨子和乔家村保持着一贯的清醒,并没有跟着浮夸,成为了实打实的“落后分子”。

尤其是王家寨子,大家都知道,他们那儿红薯能当半年粮的境况。

马保国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人分到王家寨子,不要太顺理成章。

没两天,马保国就给王大江带信,让他去接人。

王大江得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家寨子本来就粮食紧张,还来几个分粮食的,不受欢迎肯定是必然的。

如何接收他们,是个大问题啊!

偏偏,这种事情拒绝不了啊!

王大江目光掠过准备上工的王青山,赶紧拉住了他。

“青山大哥,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王青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村长有事儿就直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帮不上的,也别怪我!

这潜台词,王大江如何听不出来。

只不过,事已至此,王大江除了把人往王青山那儿塞,别无他法。

在王青山看透一切都目光下,王大江吞吞吐吐的把这事儿给王青山说了一下。

王青山摸了摸下巴,顿了顿。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虽然有个院子,五间石头房,可我才兴家,除了房子和两个床,两个柜子,要啥啥没有。

你想把人安置在我家,安全什么的先不说,我打两钉子把人挂起来吗?”

王大江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这床的事儿,我给你解决。

我家还有两根柏木,先给你打床和家具。

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再砍两根还我就是了。”

王青山挑了挑眉,“来的人跟我们家吃饭还是另起炉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大江嘴角抽了抽,再一次开口,“一群大男人,怎么会做饭?

还是跟你们一起吃吧!

至于他们的口粮,生产队先支给你们。”

王青山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到了王大江的承诺,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看在村长的面上,暂时就这么着吧!”

王大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笑道“咱们这就去接人?”

王青山摆了摆手,“不急不急!先找王木匠把床、桌子、柜子打了再说吧!工钱嘛!”

王青山顿了一下,看了一下王大江的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也不能让村长吃亏,就从我账上扣吧!”

王大江被王青山大喘气似的说话方式给吓得,脸都青了。

这个煞神,得了自家两根圆木就罢了,还让他掏工钱的话,王大江真的会忍不住暴走。

王青山逗了一把王大江,见好就收。

毕竟,都是自己的老领导,没有这些个好处,自己也得接待不是?

王青山很是想得开。

王大江收藏的圆木自然不是凡品。

两根圆木能敌得上王青山砍的四根柏树了。

王青山看了一下那木料,立刻改了主意。

“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反正木料也够,干脆打两张床吧!”

王大江本以为自己还能剩点,听了王青山臭不要脸,差一点吐血不起。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遇上王青山那种无赖,他能怎样呢?

当然是认了!

坑了一把王大江,王青山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上老木叔的牛车,接人去了。

如果说王青山来之前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当在武装部门口看到自己即将接待的人之后,王青山那一点点勉强,就被完全的抛在了脑后。

如果说王青山是猛虎团的虎牙,那眼前这个两鬓花白的老人,就是这头猛虎的饲养员。

是他一手打造了猛虎团,让猛虎团成为了军中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王青山眼看着意气风发的老领导,如今瘸着腿,穿着半新旧的军装,快脱胶的解放鞋,王青山的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他嘴巴翕动了好几下,始终记得这不是自己的地盘,需要谨言慎行,这才压住到喉头的那句“老团长!”

王青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对着马保国点了点头,把行李拎上了牛车。

一行四个人,都是昔日的战友,王青山却相见不敢相识,心里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第83章 名门之后

王青山的憋屈,徐国平也体会得到。

用眼神制止了大家,在袁勇的帮助下,拖着伤腿,坐上了牛车。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虽然现在的军装都一样,早就没有了衔。

可徐国平一身的气度,还是让王大江噤若寒蝉。

镇上不比寨子,说话做事都得小心。

王大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和王青山,老木叔,这就启程了。

听说王大江把自己一行人给安排到了王青山家,徐国平松了一口气。

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牛车慢悠悠的走着,出了镇子,过来乔家村村小,跟王青山打招呼的人就多了起来。

徐国平看了一眼王青山,没想到这个外憨内奸的小子,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挺有人气,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

老木叔是个有眼色的,看到徐国平腿脚不方便,直接把车驾到了王青山家门口。

看着王青山家五间石头房,徐国平眼里透着一股子欣慰。

王青山十多岁就跟着他打仗,和自家孩子也差不离。

现在孩子成家立业,出息了,他这个老领导,大家长心里也踏实不是!

刘玫听到声音,抱着孩子探了头。

看到王青山和身后的一行人,刘玫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你前脚刚走,王越他爹就把床给扛了过来。放在了里屋,你去看看?”

王青山点了点头,打开了房子的侧门。

狭长的房间里面,两张三尺八的床相对放着,原木色的床上,铺着一层板子。

看看那成色,还不算孬,应该是王大江提供的圆木上下下来的。

如果王大江看到,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有了这么一层板,随意铺垫一下,放个被子,基本上就能住人。

王青山把行李给放到了床上,帮着袁勇把徐国平给弄到了屋里,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

王大江看到床上那两块板,表情果然很是难看。

这两口子,真是得寸进尺。

合着,不是自家的东西,就不心疼咋的?

上好的木料,拿来做床板。

王大江看得脑仁疼。

放下剩余的行李,王大江沉着一张脸,拉上老木叔就走。

王青山并没有放过他,对着王大江的背影嚷嚷道“村长,别忘了,你答应过的口粮。”

王大江狠狠地瞪了王青山一眼,“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王青山这才满意的缩回了脑袋,拉过刘玫,对着徐国平介绍道“媳妇,这是我的老团长,徐老爷子。

老团长,这是我媳妇刘玫。”

徐国平看了看王青山,又看了看刘玫,连着说了三个好。

本想给个见面礼,一摸自己的荷包,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现如今的窘境。

老爷子是个豁达的人,没有摸到见面礼也不恼,笑呵呵的说道“荷包见底了,这见面礼,改天再给你补上。”

刘玫笑道“能得老爷子一个好字,就比什么都强了。”

这话说得漂亮,不仅是徐老爷子吃了一惊,袁勇等人也都不由得多看了刘玫一眼。

徐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笑道“青山,你这媳妇不是一般呐!”

一般的村妇,哪会如此机变聪明,顷刻之间解决掉客人的住宿问题。

又有那个村妇,能有如此得体的应对?

面对老领导,王青山也没有藏着掖着,很坦诚的公布了刘玫的身份。

“我媳妇是滇城刘祥云老爷子家的养女。”

徐国平老爷子立刻回过味儿来,“系出名门,怪不得啊!

你小子,走狗屎运,捡到宝了!”

王青山昂起头,骄傲的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袁勇看了看刘玫,又看了看刘玫怀里的小丫头,皱了皱眉头。

王青山背对着袁勇没有发现,徐国平却没有错过。

他们不过是寒暄了几句,里面的床就已经铺好了。

袁勇把徐国平老爷子给扶了进去,王青山也跑去帮刘玫做午饭去了。

看着王青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徐国平老爷子对着袁勇挑了挑眉,“你那眉头都皱成小山了,是那姑娘有什么不妥?”

袁勇踟蹰了一下,小声道“刘祥云老爷子夫人去的早,只有一个女儿。

后来,又收养了一个战友遗孤。

应该就是外面那位。

这位祖上八辈都是贫农,没什么问题。

不过,……”

徐国平老爷子圆眼一瞪,“跟我说话,怎么还说一截,藏一截了?赶紧的。”

袁勇咬了咬牙,“去年夏天的时候,刘祥云老爷子添了一个外孙女。

闺女刚出月子,老爷子就把女婿堵在城里某个筒子楼,破门而入的时候,还光着屁股做那事儿呢!

老爷子就一个闺女,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当场就发飙,说要离婚。

谁知道,那男的先下手为强,和当地好男风革委会主任做了py交易,倒打一耙,把老爷子给弄到地雷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

这事儿,徐国平老爷子也有点印象。

“可这跟青山媳妇有什么关系?”

袁勇指了指外面,“您有所不知。

出这事儿的时候,外面那姑娘才刚毕业呢!

青山大哥也正巧那个时候在滇城治疗。

可她怀里那丫头,怕是快满一岁了吧!

我可是听说了,刘老爷子出事儿的时候,家里比脸还干净,父女两个人坐在客厅,擎等着革委会来拿人。

刘老爷子的女婿满滇城的找自家闺女和小姨子。”

徐国平老爷子恍然大悟,“你是说,青山家那孩子……”

袁勇点了点头,“十有是那么回事儿了!”

徐国平老爷子摸了摸下巴,“眼瞅着都大半年了,也不知道青山那小子有没有把人给拿下。”

袁勇呵呵一笑,“要不,咱们帮青山大哥一把?”

徐老爷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看着小两口感情还行,你别节外生枝,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袁勇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也是。

好不容易有个安身的地方,可别折腾没了。

咱们好歹还有青山大哥照顾着,就不知道唐老爷子哪儿……”

徐国平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老唐脑子比我灵活,身子骨也比我好,应该过得去吧!”

话虽如此,但担心还是免不了的。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悲凉的氛围之中。



第84章 徐老爷子

炊烟袅袅升起,家里面的熏鸡熏兔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刘玫问过老爷子的口味以后,手脚麻利的做着午饭,压根不知道自家的底细被人给曝了光。

四菜一汤很快就上了桌,王青山招呼着大家上了桌子。

徐国平老爷子瞄了一眼刘玫怀里的孩子,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都是好孩子,坏就坏在他们没有遇到好时候。

“哟!四菜一汤,干部标准啊!

我们可是要麻烦你们很长一段时间呢!

天天这样的话,你们家的口粮可不够我们几个吃的。”

刘玫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后面一整座山呢!以哥几个的身手,咱们几个的口粮还怕挣不回来。”

听王青山这口气,仿佛大青山是自家后花园似的。

虽然实际情况也差不离,可说出来总归有一些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

刘玫没好气的乜了他一眼,王青山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看着夫妻俩的互动,徐国平老爷子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走到一起的,能商商量量,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就是俩口子。

丢了前头想后头,人生还长着呢!

“成!以后他们几个全都听青山你指挥,早点赚回口粮来。

你是不知道,这几个个个都是大肚汉,差点把我给吃垮了!

现在可好,轮到青山伤脑筋了!”

徐老爷子开玩笑的说法,让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袁勇也在一旁打着哈哈,一边吃饭,一边说笑,气氛空前和谐。

吃过午饭,徐老爷子他们几位的口粮也到了。

照例是三分细粮,七分粗粮,看得王青山嘴角直抽抽。

想起刘玫给自己交代的事儿,王青山拉着王大江张口要起了布票。

农村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完做尿布。

一年到头,想起来找王大江要布票的,屈指可数。

剩下的所有票据,都进了王大江的口袋。

家里面要办红白喜事的人家,找上王大江弄布票,少不了给点好处。

所以,每一张布票都是王大江的心头肉啊!

如今,王青山居然要挖他的心头肉,王大江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王青山并不是队上那些土老帽,好忽悠的,王大江就算再肉疼,也只能把王青山一家三口的布票拿了出来。

王青山瞥了一眼王大江,冷声道“就这么点?我们家现在可住着九口人。”

王大江捂着自己的荷包,宁死不屈的对着王青山吼道“你不能得寸进尺。

你们家虽然九口人,可马家姐妹的票据都在马家堡,不归我管。

下放人员的户口还没有转过来,我也不可能垫着啊!”

王青山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你这话,没毛病!

我明儿就去马家堡走一趟。

至于下放人员的,就得麻烦村长多费点心了!

转户口的事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村长只管开口。

不知道一个月办不办的下来。”

面对这样的王青山,王大江不想说话,只想静静。

王青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天下午还真跑了一趟马家堡,找人家村长领了马瑞一家八口所有的票据。

刘玫看着自己面前的票据,嘴角抽了抽。

“你把三姐一家的票据都拿了,三姐一家用什么?”

王青山冷笑道“不说他们一家能不能从村长哪儿拿到票据。就算拿到了,也不过被马瑞给浪费了。

顶多马天龙能混上一丁点,三姐和五个丫头能有个啥?

还不如我领了,时不时的救济一下几个孩子。”

这话好有道理,刘玫竟然无言以对。

刘玫试探性的问道“那这布票怎么分配?”

王青山大手一挥,“你看着办就行。

我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

你和莹莹都置办点,差得实在多的话,我让马保国去想想办法。

现在不是流行绿军装?

我让他给你淘两套?”

刘玫看了看自己身上八成新的衣服,想想刘老爷子给莹莹姑娘准备的那一箱子衣服,只怕能从一岁穿到三四岁。

刘玫果断的摇了摇头。

“下个赶集日,去镇上扯点布,给小姑娘们做两件合身的衣服就行。”

既然说好了刘玫做决定,王青山就绝对不会发表任何其他意见。

尊重专业人士的建议,是一个优秀指挥官的必要素质。

不过,必要的建议还是可以提的。

“我十多岁就出去,全靠老团长照顾。

下个月,老团长他们的票据下来了,你看着也给他们置办一下吧!”

刘玫点了点头,“我懂的!”

战友情是世界上最真挚的情感之一。

在很多时候,甚至超越了骨肉亲情和同学情。

因为它可以在危急时刻,使人果断选择我死你生,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战友却可以。

刘玫的父亲死在了战友情上。

刘玫前半身的衣食无忧也建立在战友情上。

刘玫怎会不懂?

更何况,王青山早年缺失亲情,只怕早就把亲情附加在了徐国平老爷子身上了。

可以说,这位老爷子在王青山心中,只怕比王寿亲多了。

目前所有的布票加起来,怕也只够三套衣服,这位老爷子的占一身。

刘玫突然想起了老爷子那双脱胶的解放鞋。

嗯!还得想办法给老爷子纳两双千层底。

这样一来,只怕一个月都不用干别的了!

谁让这个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主人呢!

刘玫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咯!

选布料、裁衣服这种事情,刘玫没问题。可打小穿解放鞋和皮鞋的小姑娘,纳千层底就不擅长了。

想来想去,只能到时候找二姐王芳帮忙。

毕竟,乔兰的女红不错,想来应该是王芳教导有方才是。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给徐老爷子两个尺寸。

刘玫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王青山。

王青山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下来。

刘玫还没有买到布料,王青山就把尺寸拿了过来,说是直接找袁勇要的。

刘玫完全没想到,王青山还能用这一招。

这么一来,刘玫的压力就更大了。



第85章 扯布

木香镇不大。

以前,逢一、四、七赶集的日子,就成了这个镇子最热闹的时候。

每到赶集日,每户的人家就会带上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山味、手工、甚至野生药材到集市上售卖,有位置就随意往地上一铺,东西一摆,就变成临时卖场。

而今,上面政策摆在那儿,就算遇上赶集日,也不过几个生产队的干部,代表生产队往供销社送点货物,再给乡亲们带点针头线脑的东西,早已不复当初的热闹了。

老木叔的牛车早早的等在了村头。

刘玫递了五分钱的车资,背着孩子坐了上去。

她平日里也不大出门,突然要坐车,老木叔心里就一咯噔,笑着搭了话,“青山家的要去赶集?”

刘玫笑着点了点头,“两个孩子的衣服短了,青山找马村长拿了点布票,我去扯两尺布,给孩子续续。”

老木叔点了点,“那两孩子的爹也不是个上道的,你们这当舅舅、舅妈的,多费心了!

孩子大了就好了,会知道孝敬你们的。”

刘玫闻言,低低的笑了笑,“都是亲戚,能帮一把是一把,也没图她们孝敬,就想着问心无愧就好!”

刘玫的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连亲娘都不带孝敬,还说什么问心无愧。也不嫌臊得慌!”

刘玫抬了抬眼皮,就看到马秀儿扶着王邱氏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屁股就坐到了牛车上,看到老木叔看过来,马秀儿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身上就一点药钱,老木叔也不忍心不是?真要想要,找她拿呗!”

说完,对着刘玫努了努嘴。

这话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

老木叔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谁坐车,谁给钱!

你要不给,除了找你男人要去,还能找别人?

我马上要走了,你坐是不坐了?”

马秀儿心不甘情不愿的递上了五分钱。

老木叔没有伸手,冷笑道“合着,你们娘俩打算走路回来?”

马秀儿这才又从荷包里面掏出了一个五分的硬币。

老木叔收了车资,拿起鞭子,吆喝了一声,牛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刘玫看了一出闹剧,心里堵得慌,把孩子结下来抱在怀里,不想和这对婆媳说话。

车上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好在老木叔在乔家村又捡了两个乘客,都是热情的人,拉着老木叔搭话,这才让刘玫没那么难受。

其中一个姓顾的大娘,闺女要订婚,也正准备着呢!

老木叔挂心着刘玫带着孩子单独出门的事儿,笑着说道“你家丫头要订婚,买布料做衣服的事儿,就该让小姑娘来啊!

你一个半老婆子,喜欢的东西,和小姑娘能一样么?”

顾大娘不是个小气的,听了老木叔的话,也不恼,笑着回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可我家哪个丫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让她去买布,只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让她去做衣服,只怕裁缝铺子往那边开都不知道。

反正老娘给她买了,爱穿不穿。

不穿,正好留着给老二。”

老木叔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是死鸭子嘴硬。

你家丫头真要不穿新衣服出门,你只怕又得捶胸顿足。

你旁边这位,是青山家的,年轻,还会画画!

她正好要给家里亲戚扯点布。

你给小媳妇说两句好话,人家正好给你当个参谋。”

顾大娘一听,抚掌一笑,“那感情好!”

说完,扭过头,对着刘玫和蔼的笑了笑,“青山家的吧!小媳妇长得可真俊。

大娘家闺女要订婚,琢磨着给闺女做身新衣服,你给大娘参谋参谋,大娘给你买糖吃!”

刘玫见顾大娘说得有趣,不由得笑道“大娘信得过我,我就给大娘掌掌眼。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买糖吃就算了罢!”

顾大娘高兴的笑道,“那我今儿可占大便宜!”

老木叔呵呵一下,搭话道“小媳妇人生路不熟的,你可得替青山照应着点。”

顾大娘连连点头,“那是应当的!”

马秀儿看着说得热闹的一群人,再看看口眼歪斜,说不出话的王邱氏,重重的哼了一声。

刘玫只当没听见。

反正,木香镇也快到了。

牛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镇子前面的大槐树下,等着乘客都下了车,老木叔这才把车卸了下来,靠着大槐树,抽着自己的土烟。

马秀儿狠狠地瞪了刘玫一眼,扶着王邱氏朝着医院走去。

顾大娘则认准了刘玫,替她把孩子背好,挽着刘玫去了供销社。

刘玫只想扯布,顾大娘要买的东西却很琐碎。

本以为自己需要等着顾大娘。

没想到,顾大娘挽起袖子就往里面冲,不一会儿就买齐整了,刘玫却压根挤不进去。

顾大娘看不过眼,对着刘玫伸出了手,“瞧你那秀气的样儿,能成什么事儿?

票和钱给我,要买什么,吱一声。”

刘玫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买东西还是抢东西啊!

沉默的递出了票和钱,接过了顾大娘递过来的四十多尺蓝布,跟着兴致勃勃的顾大娘去了裁缝铺。

刘玫几乎是被顾大娘扯着走的,毕竟,顾大娘家闺女订婚的日子就在两天后,着急的心情可以理解。

只是,当两个人来到裁缝铺,却只看到一个在卷裤脚边的小丫头。

顾大娘皱了皱眉头,对着小丫头说道“勤丫头,你师父呢!”

小丫头瞥了一眼后院,战战兢兢的说道“师傅回娘家去了,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呢!大娘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成不?”

顾大娘常年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我闺女过两天就订婚了,擎等着新衣服穿呢,哪能等得。

勤丫头,你师父娘家在哪儿?我亲自上门请去。”

顾大娘的话音刚落,门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妇女走了进来,对着顾大娘阴阳怪气的说道“你闺女订婚关我什么事儿。

你能等就等,不能等,自己做呗!

我也不收你工钱,给点材料费就行。”

顾大娘一听这话,气得跺脚。



第86章 补刀

刘玫伸出手去,拉住顾大娘,对着那个妇女冷声说道“你这话当真?”

那妇女双手叉腰,冷笑道“笑话!左邻右舍谁不知道我唐大娘。

在我们家,我的话都不能作数,谁能作数?”

刘玫对着周围等着的几位顾客拱了拱手,笑道“各位乡亲,唐大娘的话你们今天可是听到了,麻烦你们给我做个见证。”

说完,拿着自己那四十多尺布走上了工作台。

布料抖开,刘玫拿着尺子和划粉,有条不紊的划拉了起来。

大剪子一去,几片布料就被刘玫裁了下来,换上蓝色的线,缝纫机被刘玫踩得咔哒咔哒的响。

不一会儿,四身不一样的衣服就做了出来,还剩了不少边角料。

刘玫一合计,给徐老爷子做双鞋,刚刚好。

衣服拿熨斗熨过,平整挺括,比王裁缝做的,还多了几分线条感,说不出来的好看。

顾大娘眼前一亮,一把冲到了前头,把手里的布料递给了刘玫。

“青山家的,麻烦你也给我做一身,工钱我照给,绝对不亏你。”

刘玫笑了笑,应了下来。

裁缝铺子里面,和顾大娘一样,擎等着新衣服穿的,不在少数。

此刻,都兴奋了起来。

刘玫顿时忙得脚不沾地。

那位放下狠话的唐大娘,此刻的脸色可不好。

重重的摔了一下帘子,回里屋招呼儿子去而媳妇娘家接儿媳妇去了。

再不把儿媳妇给接回来,自家裁缝铺的生意怕是要凉。

唐大娘再怎么跟儿媳妇王裁缝置气,也不会跟钱开玩笑啊!

反正,儿媳妇不听话,再找个由头收拾就行了呗!

勤丫头看着唐大娘的背影,和眼前拥挤的人流,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一次,唐大娘应该要把师父接回来了吧!

要不是还存着学艺的心思,她是真不想在唐大娘这样苛刻的人手里过日子呢!

眼前这个小娘子,手艺好,人看着也软和。

如果,自己当初是在这个小娘子手底下学艺,那该多好!

勤丫头心里百转千回,眼睛却一直盯着刘玫,打算能学一点是一点。

忙了一上午,刘玫好不容易把手里的活儿给做完。

卷吧卷吧手里收的边角料,跟唐大娘结算了材料钱,把衣服和边角料裹在背孩子的背带里头,系在腰间,把孩子抱在手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大槐树下走去。

顾大娘看着刘玫这番举动,忍不住点了点头。

知道财不露白,是个当家的好材料。

乘客们大都已经到了,就等着刘玫和顾大娘。

看到俩人过来,老木叔敲了敲烟杆,拿起鞭子,准备回程。

马秀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刘玫,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却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有钱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卖,也能花钱坐车玩儿。”

刘玫抬了抬眼皮子,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乐意!”

马秀儿被噎得面红耳赤。

顾大娘很不给她面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世上,只听过嫂子管弟媳妇的,第一次听说弟媳妇管嫂子的。

人家赶人家的集,你又不是人家爹娘,又不是人家男人,用得着你管吗?

莫不是,你在打人家什么算盘?

不过,就你这长相身材,只要长眼睛的,只怕都看不上吧!”

顾大娘的话,又快有毒。

她本就看王邱氏婆媳不顺眼,今天又承了刘玫的人情,免了闺女的哭闹,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马秀儿虽然是个嘴碎混不吝的,却也不过仗着王邱氏撑腰,在家里横。

出了门,却没有人会让着她。

吃了顾大娘一顿数落,虽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大娘“你……你……你……”半天,却没个下文。

顾大娘冷哼一声,像只打鸣的公鸡似的,昂起头颅,颇有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样子。

刘玫第一次见识到了大妈们的战斗力,顿时觉得自己没有收顾大妈工钱,只要了一点碎布头的行为,不但没有亏,反而赚大发了。

毕竟,大妈们久经战场,是战斗英雄,常胜将军。

她们是生活小百科,熟知十里八村的一切风吹草动,包括你的生平。

一旦惹到她们,能从你三岁尿床,十岁偷鸡,数落到你祖宗十八代中,谁怎么不荣誉的死去。

顺便加上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或者“啧啧”的咋舌声作为结尾。

她们也熟知你的软肋,随口爆出一个金句,给你一个暴击。

人生在世,谁能无错?

大妈们就有每一个都记得的,活学活用的本事。

惹不起,惹不起!

刘玫低眉敛目,保持着自己在顾大娘心中秀气低调的形象。

至于马秀儿会不会跟王邱氏一样,被气得高血压发作中风,刘玫一点都不关心。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木叔被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吓到了,挥鞭子的频率都快了不少,硬生生把牛车驾到了最高时速,提速百分之二十。

吁的一声,老木叔拉住牛车,稳稳的停在了乔家村村口。

老木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干笑道“顾大嫂,乔家村到了。”

顾大娘拍了拍刘玫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啊!跟个包子似的。还是躲在家里的好,免得受气。”

说完,顾大娘冷哼一声,骄傲的下了车。

刘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干笑了一下,没好意思反驳。

且让他们误会着吧!

毕竟,扮猪吃老虎一直都是他们家的优良传统。

她总不能违背了不是?

刘玫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发了不少人的同情。大家纷纷对马秀儿投以了谴责的目光。

马秀儿吃了一顿排头,还要被人这么看着,气得浑身发抖。

那样子,真有点中风先兆的意思。

刘玫过意不去,小声的替马秀儿开脱。

“其实,弟妹也没什么坏心。”

刘玫不说还好。

这话一出,越发显得刘玫的宽容大度,以及马秀儿的自私狭隘,步步紧逼。

大家看向马秀儿的眼光,又变了变。

马秀儿觉得自己被狠狠的补了一刀。

浑身是嘴说不清的感觉,了解一下?

马秀儿打死都不肯相信刘玫是个包子,她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坑人不手软的货!

可惜,没人肯相信她!



第87章 酸菜鱼

收获满满,顺便打击了一下马秀儿的刘玫,心情大好的回了家。

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翘首以盼的一群大大小小,刘玫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是饲养员的错觉。

把孩子递给迎过来的王青山,看着厨房里面还在蹦跶的几条活鱼,两只野鸡,一窝鸡蛋,刘玫嘴角抽了抽。

“咱们家只吃荤菜?”

王青山呵呵一笑,“老团长刚来,身体不好,总得改善一下伙食。”

刘玫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看破不说破。

王青山见势不对,赶紧的转移了话题。

“明天智文休假,我想请他来给老团长看看,你看……”

刘玫瞥了一眼王青山,淡淡的说道“鱼分成两半,今天吃个酸菜鱼,明天中午吃红烧鱼。

鸡蛋也分成两份,院子里面的韭菜摘一把,炒一下就能上桌。

晚上熬一锅鸡汤,晚上吃一半,明天吃一半。

明天你去换块豆腐,我把鱼肉剁成馅包豆腐包子。

我再炸个花生米,下酒,你看怎么样?”

王青山抿了抿嘴,“这鱼,我下午再去摸一点,晚上也做一顿吧!”

刘玫点了点头,“成!”

有了刘玫这个主心骨,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大家都是第一次吃到酸菜鱼,好吃得差一点把舌头给吞了。

王青山还没发言,袁勇为首的小伙子们纷纷表示,下工以后就去摸鱼,刘玫一定要再做一次,多做一点,不然不够吃。

面对这么一群吃货,饲养员刘玫又骄傲又无奈。

骄傲自己的手艺得到了大家的喜欢,无奈自家口粮怕是撑不过一年的。

吃完饭,该上工的还得上工。

刘玫把刚做好的衣服拿出来,桨洗一番,明天这个时候,给两个丫头洗个澡,就能换上了。

至于徐国平老爷子的新衣服,刘玫只负责做,怎么给老爷子,怎么换上,就不用她操心了。

看着院子里面簇新的衣服,马三妮和四妮姐妹俩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

在他们家,新衣服永远是马瑞的。

马瑞不要的衣服改一改,给王荞和大妮穿。

大妮穿不了給二妮,二妮穿不了给三妮,三妮穿不了给四妮,四妮穿不了给五妮。

到了五妮这儿,穿不了的怕也只能当擦桌布了。

马天龙是马家孩子里唯一的例外。

只因为他是一个男孩。

不是没有情绪,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她们不止一次的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直到到了舅舅家,他们才知道,女孩子也有女孩子该做,能做的事儿,也有该享受,能享受的生活。

女孩子从来不低人一等。

三妮和四妮抹了抹眼泪,背着背篓上了山。

舅舅舅妈待她们这样好,她们也要尽最大努力回报他们。

刘玫不知道两个小姑娘的心思,洗好衣服,喂饱了莹莹,刘玫找出来三妮和四妮的换洗衣服,拿上碎布条,比划了一下,改了起来。

蓝色的布料新旧不一,可刘玫把旧衣服的边放下来,和新布叠在一起,绣上一道绿叶形状的花边,居然天衣无缝。

裤子也放下了裤边,垫上新布,缝上格子图案的花边。

旧衣改造工程,完美解决。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四道花边,一个新边,足足花了刘玫一下午的时间。

可等到两个小姑娘回到家,看到自己焕然一新的衣服,那感动的目光,刘玫觉得这一下午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刘玫又一次忙活起了晚饭。

鸡汤慢慢的煨了起来,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香气。

沥米饭也上了锅。

天渐渐的黑了,王青山和袁勇带着唐宝和方志,一身是水的回了家。

王越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个板车,推着徐国平老爷子走在后面。

王青山手上还有一个木桶,时不时的溅起一两朵水花,把他的衣服弄得更湿了几分。

看这架势,收获应该很不错!

刘玫缩回自己的脑袋,默默地端下蒸好的米饭,把酸菜鱼需要的底料给熬上。

干柴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轻响。人家烟火气,如此让人迷恋。

王青山远远的闻着酸菜味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木桶里面的活鱼蹦跶得更欢了!

没关系,蹦跶呗!

反正,你们很快就会一家团聚,整整齐齐。

一顿满实满载的酸菜鱼下了肚,大家揉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坐在院子里休息。

刘玫催着三妮和四妮洗了澡,换上镶了一个边的“新衣服”,顿时好评如潮。直夸得两个姑娘害羞的躲进了房间,再不出来了。

欢声笑语里,刘玫满意的笑了。

徐国平老爷子的衣服,也由王青山送了过去。

老爷子摸着簇新的长衣长裤,笑中带泪。

第二天,老爷子就把这一身给换上了。

没有了那一身军装,老爷子身上的威严似乎也少了两分,更像是街头巷尾的某个大爷,变得可亲起来。

袁勇,唐宝和方志,看着徐国平老爷子,再看看那新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职。

第二天,马家姐妹俩洗完了自己的衣服,这才扭扭捏捏的出了门。

虽然姐妹俩尽量的躲着人,可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马家姐妹俩立刻被大妈大婶给揪了出来,衣服和裤脚的花边也被研究了好一阵。

然后,王家寨子就流行起了旧衣改新衣的风潮。

刘玫也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尤其是听到顾大嫂对刘玫裁缝手艺的吹嘘后,王青山家就从门可罗雀变得炙手可热。

当然,这都是后话。

今儿个的主要议题,还是徐国平老爷子的身体。

乔智文难得有个假期,正准备睡个懒觉,就被王青山给揪了起来。

救人如救火。

这个道理乔智文也知道。

一肚子火起来了,却也只能默默地压下去。

当他看到徐国平老爷子的腿,饶是乔智文这样见过生死的医生,也有几分动容。

“这伤太重了,我估计是没办法的,只能开点消炎止痛的药,暂时缓缓,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你要么赶紧把人送到大医院去,要么就只能把人往乔仁寿老爷子那儿。

他学贯中西,又见多识广,说不定有法子。”

王青山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第88章 乔仁寿

王青山和乔仁寿老爷子并没有什么交情,也知道现在的人,不乐意和下放人员打交道。

可徐国平老爷子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不管如何艰难,有一线希望,他也得试一试。

“趁着你今天有功夫,给我当个中人,咋样?”

乔智文不敢置信的看向王青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说兄弟,我难得有一天假期,你不至于……”

在王青山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乔智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咽了回去。

“成成成!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先声明,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也挺怵这位老前辈的啊!”

谁都不想从医多年以后,还跟当学生似的,三天两头来个抽查。

并且,这个抽查还没有一个范围。

人家前辈说了,病人永远不会在你擅长范围之内生病。

这话好有道理,乔智文无言以对。除了躲着乔仁寿老爷子,乔智文压根没有其他办法。

想想那些被抽问的岁月,乔智文就想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如今,在老友的威逼下,他居然要送上门找虐……

乔智文觉得,他对王青山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乔仁寿老爷子是一个有着医者仁心的大能,并不难请。

听乔智文说了一下病情,拎着自己的药箱子就来了。

对着徐国平老爷子的腿敲敲打打了一番后,下了一番重手,把骨头矫正以后,用两块木板夹住,用纱布缠了几圈,工作基本上就算做完了。

正想拍拍屁股走人,却看到端着糖开水过来招呼他的刘玫。

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是青山家的吧!”

刘玫乖巧的“嗯”了一声。

乔仁寿老爷子眼里的光更甚了。

“结婚几年了?有没有孩子?”

刘玫不明就里,却还是乖巧的回答道“结婚没几年,家里有个人闺女,九个月了。”

乔仁寿老爷子见刘玫不说实话,也不戳破,只摸了摸胡子,开了一个药方,神神秘秘的说道“这药方子有些特别。

必须晚上九点过后熬,再捂上四个小时,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这一点,你们可得记住了!”

王青山慎重的点了点头。

乔智文看着那药方,张了张嘴。最终,却在乔仁寿老爷子的注视下,什么都没有说。

反正,这方子也没什么大害,就当老前辈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好了。

王青山要是秋后算账,他就说自己没注意好了。

乔智文揉了揉鼻子,心虚的想着。

酸菜鱼的味道从厨房里面扩散开来,王青山客气的邀请乔仁寿老爷子和乔智文一起留下来吃饭,老爷子没有犹豫什么,毫不矜持的应了下来。

乔智文也赶紧的挨着王青山坐了下来。

酸菜鱼,红烧鱼,韭菜炒鸡蛋,野鸡汤上了桌,连豆腐包子,油酥花生米都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那一碟子青菜就被人自动的忽略了。

这年头的人,都馋肉啊!

刘玫只当没看见,招呼着马家姐妹,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吃了起来。

反正,前面有的,后厨都有,前面没有的,后厨还有。

三干三年,也饿不死厨子。

她们做了饭菜,还能缺了自己吃的?

笑话!

面对刘玫明目张胆的偏心眼,马家姐妹一开始不习惯,渐渐的也被洗脑成了日常。

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还不忘往刘玫碗里夹肉。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乔仁寿老爷子此刻的良心也有些不安。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回来啊!

自然,只能将错就错了!

带着对刘玫的一丁点愧疚感,乔仁寿老爷子拎过自己的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小罐药膏,递给刘玫。

“虽然初次见面,送药不太合适。

可我这个老头子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你就将就着收下吧!

这药膏不起眼,治疗外伤却是极好的。

无论什么伤,敷上一点就行。”

乔智文看着那药膏,眼热得不行。

不过,他胆子小,不敢那个开口啊!

王青山看着乔智文那小眼神,就知道这小罐子里的是好东西。王青山一个箭步上前,接了过来,笑道“那我就替我媳妇谢谢老爷子了!”

乔仁寿摸了摸胡子,但笑不语。

只愿,这个小媳妇今日之后不要把我给记恨上就行。

酸菜鱼可真不错!

红烧鱼也挺有味儿!

就连那个豆腐包子,韭菜炒鸡蛋,都别具一格,让人回味。

要是以后吃不着了,可不是亏大了嘛!

“应该的!你是个有福的!”

嗯!有口福的!

老爷子背着手出了门,袁勇赶紧的拎着药箱跟上。

乔智文这个时候也不急了,坐在饭桌前,很是无赖的说道“嫂子,晚上咱们吃啥!”

这是赖上自家的架势?

刘玫看了看厨房,抿了抿嘴,“麻婆豆腐,白菜汤。剩下的,就看我们家当家的带什么回来了。”

乔智文看着刘玫,瞠目结舌。

只知道王青山狠,没想到,娶个媳妇也是过河拆桥的狠角色啊!

他好不容易上门做客,就给他吃这个?

乔智文完全忘记了还在肚子里面没有消化的一肚子肉,嚎了起来,“你们家都是这么待客的吗?”

王青山简直看不下去,拎着他的衣领,没好气的说道“我媳妇不是告诉你了?

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得自己动手。

带什么回去,她就给你做什么!”

乔智文看着刚刚才有鸭子扑腾的水面,以及不远处隐隐传来狼嚎的大青山,嘴角抽了抽。

想要吃口肉,怎么就那么难呢!

看着乔智文若丧考妣,要死不活的样子,王青山摇了摇头,拉上唐宝和方志,拖上乔智文,筹备晚饭去了。

吃肉这种事情,不只是乔智文惦记着,他们也惦记着啊!

不就是冰冷的水里游个泳,捉个鱼,狼嘴里夺个食,打个猎嘛!

他们天天这么干,也没出个什么事儿不是?

如果那群瘦骨伶仃的饿狼敢跟他们干起来,他们就能换个狼皮袄子。

就是这么刚!

不服,来干!



第89章 药

乔智文跟着王青山上了趟山,下了趟河,喝了一大杯姜汤,这才明白吃肉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过,当饭菜上桌,乔智文却已经把这些辛苦全都抛在了脑后。

酒足饭饱,王青山拎着木桶,把乔智文送回了家。

然后,转了个弯,把木桶里面的鱼给乔仁寿老爷子给送了过去。

乔仁寿老爷子看着那几尾鱼,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家老婆子说道“人情债,最难还啦!”

一起生活了半辈子,老伴才是最清楚对方的人。

乔仁寿家的笑着问道“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

乔仁寿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把今天的事儿念叨了出来。

老爷子是个有医德的,哪怕对方是下放人员,老爷子也不能坐视不理。

本来,把徐国平的腿给矫正了,他就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了王青山家的。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乔仁寿老爷子只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小媳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她和王青山不管怎样都是夫妻,哪有孩子都九个月了,还是黄花大闺女的事儿。

王青山怎么也算得上他的晚生后辈,乔仁寿老爷子本就有几分童心,最爱多管闲事,忍不住坐下来问了几句。

谁知道,小媳妇一句真话都没有。

乔仁寿老爷子顿时起了逗弄之心,借着给徐国平老爷子开药方的时候,多加了几味药。

这几味药没什么大害,甚至,多捂一阵就挥发了。

只是,隔得近了,闻得久了,就会有一点点副作用。

徐国平老爷子和几个小丫头倒没什么,徐国平老爷子身边那几个只怕得洗个冷水澡。

至于王青山两口子会怎么发展,就得看王青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不过,在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后,乔仁寿老爷子良心发现,给了刘玫一罐药膏。

应该能够把小媳妇的伤害降到最低。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鱼儿,乔仁寿老爷子的表情,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现如今,王青山给他送了几尾鱼。

要是小媳妇知道了,误会他和王青山有什么交易

记恨他事小,可以后再也吃不上酸菜鱼、红烧鱼、豆腐鱼包子那该如何是好?

乔仁寿老爷子45度望天,明媚而忧伤。

老太太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反而落井下石道“活该!”

能在王邱氏那种娘手里活下来,十多岁就有胆子跟着红军队伍跑,大了这么多年仗还活得好好的。

王青山要么运气爆棚,要么就是老奸巨猾的小狐狸一只。

老太太一向不太相信气运一说,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这么一个外憨内奸的人,能随随便便喜当爹?

王青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老牛吃嫩草,总得有点代价不是?

就她看来,小媳妇是个黄花大闺女总好过不是!

捡个便宜闺女总比买一送一的好!

也就是自家这个傻老头子回不过味儿来。

老太太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到厨房拎了把刀,三下五除二的把鱼给杀了,全部煎成外酥里嫩的鱼块,擎等着明天中午下锅。

吃到肚子里,就听不到这老头子长吁短叹了。

哼!

老太太就是这么威武霸气。

老太太炸鱼的时候,刘玫正在招呼着大家洗漱。

天天下河摸鱼,自然是要洗一个热水澡的。

家里四个大汉要洗澡,烧水都不是一个轻省的活儿。

好不容易把这事儿给做完了,刘玫还得张罗给徐国平老爷子熬药的事儿。

王青山看不下去,便接过了手,催着刘玫先去睡觉去了。

这些日子来,刘玫养成了在王青山怀里睡着的习惯。

王青山在厨房熬药,刘玫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平日里总要捂很久才能暖和的身体,此刻却燥热得很,刘玫把双手伸出被窝,这才好上许多。

王青山熬完了药,放在锅里捂着,刚进卧室,就看到刘玫探出被窝的双臂。

他皱了皱眉头,掖了掖被子,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打被子?”

刘玫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软声说道“我热嘛!”

刘玫的声音异常软糯,带着一点颤音,柔媚入骨。

王青山心中忍不住荡了一荡,直觉不对劲。

“你吃错了什么东西了?”

刘玫也觉察出不对劲儿,情急之下,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刺痛稍微压抑了她身体里的热潮,让她有能力思考起来。

思前想后,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王青山,下唇紧咬着,都要滴出血了。

王青山心里不忍,伸出手指,拂过刘玫的红唇,轻声哄道“乖,别咬着自己。”

粗糙的指腹拂过红唇,带来一丝颤栗,刘玫顺从的放开了自己的下唇,却含住了王青山的手指头。

柔软温润的感觉,从指腹传来。

王青山身子一颤,一股燥热之感从丹田涌出。

直到这个时候,王青山才知道,中招的不只是刘玫一人。

王青山脑子里闪过乔智文看到药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闪过乔仁寿老爷子给药膏的画面,扭头看向厨房里面还捂着的药,只觉得脑仁都疼了起来。

乔仁寿老爷子,你可算是把我给坑了。

王青山深吸一口气,把靠墙跟的孩子单手抱起,放到了一旁的摇篮里。

伸手打开柜子,拿出两件自己的冬衣给孩子掖好。

然后,猩红着眼,爬上了床。

“小玫,你还好吧!”

王青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说不出的性感。

刘玫嘤咛一声,已然说出话来了。

那声音,如同千百只手,在一下下的挠着王青山的心脏。

不疼,却痒痒的。

王青山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软玉温香在怀,还如柳下惠一般,不为所动。

他忍不住收紧了双臂,把刘玫搂在了怀里。

刘玫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只觉得身上无比的燥热,只有王青山身上才有一丝清凉。

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身体却漫无目的的扭动着。



第90章 药效

听见那娇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王青山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打颤。

王青山的视力极好,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刘玫脸上,正好能看清楚她脸上异样的潮红和雾蒙蒙的眼睛。

那眼睛,就像是早晨的浓雾,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真是要了人的命。

王青山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

那粗重的声音,把王青山自己都吓了一跳。

刘玫嘴里细碎的声音不停,身体像是八爪鱼似的,密密的把王青山缠住,不停地蹭着。

衣服早就成了梅干菜一般,乱糟糟的缠在刘玫和王青山身上。

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声音哄着他的小姑娘。

“小玫乖,太热了,我们就脱衣服,好吗?”

小姑娘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被窝里面就陆陆续续的飞出了无数的衣裳。

甚至,还有几颗已经崩坏的纽扣。

雪白和黝黑纠缠在一起,刘玫的意识有了那么片刻的清醒,她抬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王青山,糯糯的喊道“青山!”

只一声轻唤,王青山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他皱了皱眉头,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她的侧颜,低声说道“我在。还早着呢,我们慢慢来!”

刘玫将侧脸埋入他的掌心,蹭了蹭,贪婪地呼吸他的气息。

胸口有什么在燃烧,让她的理智再一次丢在了云天外,只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感觉到刘玫的急切,王青山身体一僵,嗓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低沉隐忍“别急,再忍一忍……”

王青山话音未落,刘玫再一次缠了上来。

王青山心中一凛,放弃了抵抗。

灯光影里,锦帐之中,

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

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

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

山盟海誓,依希耳中,喋恋蜂溶,未能即罢。

正是

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

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乔仁寿老爷子给的药,终于排上了用场。

王青山和刘玫都亲眼见证了药效的神奇,却对老爷子生不出半点感激之心来。

三个小时后,厨房里面捂着那药的药效渐渐散去,卧室里面散去,一股子石楠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刘玫精疲力尽的闭上了眼睛,王青山则任劳任怨的起了床,把厨房里面的罪魁祸首收集起来,放在一旁,洗锅烧水,做起了善后工作。

夜渐渐地深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却又有什么,隐隐的变得不太一样了。

第二天,刘玫不出意外的起迟了。

早饭是王青山做的--红薯稀饭配咸菜。

吃惯了刘玫精心制作的早餐,再看看这个,大家都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

只是,除了徐国平老爷子和几个小姑娘,他们晚上都没有睡好,也没有那个心思抱怨,勉强垫吧了一下肚子,就上工去了。

这年头,作为下放人员,还是自觉一点的好。

毕竟,要是谁打个小报告,把他们挪个地方,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等到刘玫睡醒,已经天光大亮了。

小丫头莹莹姑娘正坐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婴儿国的语言。

昨夜的疯狂悉数回笼,刘玫的脸一下子红过了番茄。

真不想承认那是自己,可酸痛的细腰却无情的戳穿了刘玫的自欺欺人。

药膏效果再好,也只能治疗外伤。

刘玫回过味来,低低的咒骂了乔仁寿老爷子一句,“老不修!”

虽然早有和王青山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可并没有打算这样羊入虎口的啊!

默默地拿过枕头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穿戴整齐,刘玫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揉了揉揉自己的腰,坐了起来。

院子里,她的衣服和王青山的混杂在一起,时不时的还有几颗水珠滴下。

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她的上衣扣子怎会无端的少了两颗?

刘玫整个人都不好了。

赶紧的在卧室里面找一遍,把扣子缝上去,这才觉得好过了那么一点点。

中午的时候,王青山家吃的是酸菜面块。

因为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泄的刘玫姑娘,把一肚子的怒气、怨气、憋屈等情绪全都发泄在了面团上,面块显得格外的劲道。

大家吃得很欢,刘玫姑娘却并没有什么胃口,看着王青山的小眼神也格外的幽怨。

王青山完全误会了刘玫眼神的意思,直接拿过刘玫手里的碗,和自己的调了一个个。

看着自己手里的大海碗,还有王青山手里的小碗,刘玫虎躯一震,默默地换了回来。

王青山一头雾水的看着刘玫,不明就里。

徐国平老爷子看着小两口的互动,差一点笑喷了出来。

男人和女人,思维永远不在一条直线上。

背着刘玫,徐国平老爷子拍了拍王青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千万不要去猜女人在想什么,你永远猜不出来。

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本身就是硬道理,女人永远是对的。

回头给你媳妇认个错,好好的听媳妇的话。

记住,家和万事兴。”

王青山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老团长不仅有战斗经验,还有生活智慧。

当天下工,王青山就跑去认错去了。

休息了大半天,刘玫身体见好,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看在王青山诚心诚意认错的份上,刘玫小姑娘那一团郁气总算是散去了。

在刘玫的谆谆教诲之下,王青山总算是找到了原因,认识到了自己禽兽不如的恶行,并表示下不为例。

毕竟,没谁经得起每天三个小时的折腾。

哪怕王青山同志腰好,肾好,没什么烦恼,那也不能长期抗战不是?

得了王青山同志指天发誓般的许诺,刘玫的表情又好看了不少。

晚饭的时候,刘玫又恢复了平时的饭量。

体恤到刘玫的身体不适,王青山忙前忙后,格外体贴。

就连小丫头都是王青山给哄睡着的。

于是,这场没头没脑的矛盾,就这么没头没脑的结束了。



第91章 学

春日的早上,已经没有了秋冬的雾霾,阳光明媚,和风吹拂。

把忘在院子里的衣服收了回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时序进入四月,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

田野间,清明草萌生出绵绵白毛细叶,柔柔的招人欢喜。箬叶竹也长出了褐绿色的长圆形叶子。

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对于别人来说,仲春和暮春之交,正是清明节。

不过,这年头,祭拜先祖已经变成了最简单的形式。

烧纸钱什么的,绝对是不被允许的封建行为。

大家也不过是坟头上走一走,念叨几句,折几枝嫩绿的新枝插在坟上,再偷偷摸摸的倒上几滴清酒。

于刘玫来说,四月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吃到美食。

还没有到清明节,刘玫就让王青山找王芬换了十斤糯米,十斤粘米。

她自己则带着马家姐妹俩,四处寻觅起来。

清明草的顶叶,柔柔的一小团躺在手心,可爱的紧,更好的是它做出来的青团味道。

马兰头、苎麻嫩脑等野菜也可以成为它们的替代品。

不过,刘玫却一点都不愿意将就。

在山谷中遇到一蓬箬叶,刘玫也不客气,一点不剩的采集了起来。

不管是青团还是粽子,甚至做油茶的馓子,刘玫都打算做起来呢!

将采摘来的新鲜绵菜洗干净,加点苏打粉放到锅里煮熟。

然后,将煮熟的绵菜晾会儿,切细捣烂,和米粉一起均匀地和成绿色的面团,揪出大小合适的剂子,包上早就准备好的肉馅。

把一个个翠绿的青团,放在垫箬叶的蒸屉中,蒸20分钟左右。

刘玫期待了一年的青团,就正式出炉了。

一开锅,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就飘出去很远很远,很多路过的乡亲,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打算自家也来上那么一笼。

糯米和粘米混杂的青团,让大家少了几分顾忌,个个吃的肚子溜圆。

可当刘玫吃完青团走出家门,看到王大宝和王二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立刻转身走了回去,拉了拉王青山的衣袖。

王青山瞥了一眼窗外,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了。

他双手揣兜,走到院子门口,看着王大宝和王二宝兄弟,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

“我们家不养闲人。要想吃饭,就得工作。

力气大就多干点,多吃点。力气小就少干点,少吃点。

在我们家,这就是规矩。

你们想到我家混吃混喝可不行。

不过,如果你们乐意帮我办事儿,换点东西吃,我也不会不答应。”

大宝和二宝兄弟垂下的脑袋,因为王青山最后一句神转折而猛地抬起,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要我们干啥?”

王青山扭头看着正在帮忙收桌子洗碗的马家姐妹,眯了眯眼睛。

“你们先教她们俩认字,看她们乐意分多少口粮给你们吧!”

说完,对着两个姑娘招了招手,“三妮、四妮,你们过来。”

三妮和四妮手上的动作一顿,乖乖地跑了过来。

“舅舅,咋了?”

王青山指着王大宝和王二宝对三妮和四妮说道“从明天早上起,你们俩先跟着他俩学一个小时再上山。

识数,认字什么都行。

想学什么就问他们俩。

完了带上他们俩,找你舅妈看着给他们发工钱。”

三妮和四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不过,还是都应了下来。

回到屋里,却忍不住跟刘玫嘀咕起来。

刘玫一听,就笑了。

“我只顾着让你们吃饱穿暖,却没有想过这个。

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读书识字都是必须要掌握的。

总不能让别人把你们卖了,你们还帮着人家数钱吧!”

刘玫的话让三妮和四妮低下了头。

三妮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从什么开始学起啊!”

刘玫笑道“先识数吧!到哪儿都能用得着。”

四妮也插了一句,“然后呢!”

刘玫就笑了,“先加减,再乘除。

等都能算顺溜了,就开始学字,看到什么学什么。

这个字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写。

一步一步慢慢来。

不求考什么状元,但也不能被人随便蒙混了不是?”

三妮和四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玫看她们开了窍,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自己也能教这俩孩子,可王青山既然决定帮一把大宝二宝兄弟,刘玫也不会多事儿。

反正,挣口粮的又不是她。

知道舅舅舅妈要替自己给学费,三妮和四妮就更勤勉了。

作为土著,三妮和四妮更清楚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那怕她们俩还小,那怕她们和大宝二宝在一起只为了学习,姐妹俩还是谨慎的约在了僻静的大青山外围。

姐妹俩其实挺有学习天赋,也挺用功第一天,就把十个数学会了,加减法也掌握得七七八八。

刘玫把剩下的五六个青团全都包给了兄弟俩。

可兄弟俩很惶恐。

照三妮和四妮这种学习速度,只怕没几天,他们俩就回被掏空。

于是,第二天上课,老师就来了王大宝一个。

当问起王二宝,王大宝害羞的指了指乔家村村小。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王二宝,在利益驱使下,居然又一次背上了书包,而且还学的格外认真。

目的只有一个,保住自己的饭碗,多吃一天算一天。

三妮和四妮并不在乎,反正,一个师傅已经够用了,能少一份报酬,她们还省下来了呢!

刘玫知道以后,乜了一眼王青山,“这一下如你所愿了吧!”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那毕竟是孩子,不能把账算到他们头上。”

刘玫撇了撇嘴,“滥好人!”

王青山揉了揉刘玫的脑袋,笑道“嘴硬心软。”

夫妻俩看了看对方,相视一笑。

他们,都不完美,却是最适合彼此的一对。

也许滥好人,也许嘴硬心软,却正是因为如此才能阴差阳错的走在一起。

所以,有什么不能包容和原谅的呢!

刘玫麻利的忙活着,王青山静静地看着,时不时的搭把手。

默契,就这样的滋生着。



第92章 端午

吃过了青团,天气就一天天热了起来。

他们家口粮也已经去了一半,刘玫不由得有些忧心。

找上王青山商量了一下,要不要换点粗粮间搭着吃,王青山却一口拒绝了。

没多久,王青山就带着袁勇,唐宝和方志出了门。

半夜回来的时候,他们四个人一人肩头上都有一袋子大米。

这可把刘玫吓了一跳。

等听说这些大米,是他们打了野猪和镇上政府食堂换的,刘玫才松了一口气,一再申明,这种事情太危险,不能再干了。

王青山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一家子,十口人呢!

老的老,小的小,中间只有四个壮劳力,不走点偏门,怎么可能吃得饱饭。

不过,既然媳妇不同意,那他们就……低调点,不让刘玫发现好了。

王青山心里早就有主意,怎么会因为刘玫的几句话而改变?

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扛这么多粮食,的确太招眼了。

他下一次,一定得想办法化整为零。

听包打听说,滇城有黑市。

那么,木香有没有?县里有没有?市里有没有?

王青山眼珠子一转,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大青山的野猪们,你们可得躲好了啊!

第二天,王青山就拉着袁勇嘀咕了起来。

那天开始,袁勇,唐宝和方志仨,就有些睡不够的样子。

等到端午前后,才正常起来。

在木香,最看中的有三个节日。

端午,中秋和春节。

这三个节日,都是要阖家团圆,走亲访友的。

刘玫家的亲友太远,那是够不着了。王青山的亲友,刘玫却不得不考虑。

清明节换的糯米和粘米还剩了一大半,刘玫拎出来泡好,带着马家姐妹俩,又去祸祸那一蓬箬叶竹去了。

箬叶洗干净,泡发了一夜的糯米和粘米沥起来,刘玫就开始动起手来。

他们家就是十口人,还得准备一部分,拿来送亲戚。

和北方包小枣的枣粽不同,南方的粽子种类繁多,有绿豆、五花肉、豆沙、八宝、火腿、冬菇、蛋黄等等。

家里条件有限刘玫只打算包清水粽和绿豆粽。

和大多数人一味求大的风格不同,刘玫出品的粽子,保持着一张箬叶一个粽子的特色风格,漂亮的小三角形,棱角分明,格外好看。

十个粽子连成一串,自己吃还是送人,都格外拿得出手。

粽子包完了,刘玫并没有闲下来,而是揉了面团,切了细细的手擀面,打算炸馓子。

一般人都以为馓子是新疆美食,用蜂蜜调水和面,在经过油炸而成,酥脆香甜,美味可口。

事实上,木香也有馓子。

和新疆的馓子不一样,它是咸鲜味儿的。

吃法上也不大一样。

其他地方的馓子都是干嚼,到了木香这个地方,却是和加了调料米糊一起,搅拌着吃。

刘玫难得炸一次,一次就炸了不少,用口袋装起来扎好,要用的时候取出来就行。

做早餐,再合适不过了。

等刘玫把粽子下锅,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

拌上两个凉菜,刚出锅的粽子捞上几串,就是一顿不错的午饭。

糯米不好消化,刘玫没给莹莹那个小丫头吃。

小丫头可不乐意了,咿咿呀呀的叫了好一阵,眼看着没人搭理自己,小丫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眼看着倾盆大雨就要落下来,刘玫赶紧的抱着小丫头,去厨房熬了一碗米糊,这才把小丫头给哄住了。

刘玫的粽子漂亮,味道也好,就是秀气了点。

吃的时候费劲一点点,送人的时候却倍有面子。

先给王芳送了一串,王芳笑着回了几个咸鸭蛋,让王青山配稀饭吃。

再给王芬送了一串,王芬偷偷摸摸的塞给他半斤瘦肉,让他回去包鲜肉粽吃。

轮到王荞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王荞家还是冷锅冷灶的。

王青山皱着眉头把粽子送了过去,马瑞一把接了过去,一边吃一边嚷嚷,“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可饿死我了。”

合着,马家一整天都没有开火,擎等着他送粽子呢!

王青山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王荞满是歉意的看着王青山,热泪盈眶。

王青山看着王荞那样子,心里闪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刘玫手巧,粽子包得也小巧,十个粽子怕只够马瑞一个人吃的。

王青山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仨丫头,心里不落忍,揉了揉五妮的脑袋,笑道“我来几个丫头跟我回家过节,三姐要一起么?”

王荞看了看马瑞,又看了看怀里的马天龙,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王青山抱起五妮,领着大妮和二妮,转身就走了。

被救者,先自救。

你自己都不乐意抗争,乐意留在这个鬼地方,落入这个境地,我该怎么拉扯你?

王青山虽然有仁慈之心,却并不是圣父。

大妮看了看王青山的脸色,想为自家爹娘辩解几句,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他们仨到了王青山家,看着衣裳整齐,手脚麻利帮忙着的三妮和四妮,眼里闪过了一丝羡慕。

三妮和四妮看到她们仨,立刻迎了过来。

三妮和四妮牵着五妮先进了屋子,给她梳洗了一番,换上四妮的衣服,又给五妮塞了两粽子,这才扭头看向大妮。

“他又没给你们饭吃?”

大妮低下头,不说话。

三妮只当她默认了,扭头看向二妮。

二妮撇了撇嘴,冷声道“那年端午不是这样?擎等着别人送吃的。

去年,姑姑看不过眼,送了两个粽子,不也一个都没有落到我们肚子里。

今年,姑姑不知道打哪儿听来舅舅家包了许多粽子的说法,更是连粽子都没有送。

他从早上饿到舅舅送粽子的时候,舅舅一到,就忙着吃粽子和抱怨。

我们几个,还能怎么办?

只不过眼巴巴的看着。”

二妮的话多,还快,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

三妮听得直皱眉头。

“那娘呢!”

五妮骗着脑袋,抢过话头,“舅舅问娘要不要一起过来过节,娘摇了摇头,舅舅就黑着脸,带我们仨过来了。”

听了五妮的话,三妮和四妮的脸,也黑了。



第93章 人口又增

大妮看了二妮和五妮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被三妮冷冽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不过几个月不见,自家这个妹妹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大妮抿了抿嘴,期期艾艾的把目光投向二妮,二妮却别过头去,不看她。

三妮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一家子姐妹们常年都没有吃饱过饭,糯米又不是什么容易消化的,她得给舅妈说一声,给他们驻点容易消化的来。

三妮能想到的,刘玫怎么会想不到?

三妮才踏进厨房,刘玫手里的面条刚起锅。

清水面条加上一点小青菜和葱花,少许盐和几滴香油,滋味不错,也好消化。

看着那一碗碗清水面条,三妮眼里的冷意渐渐淡去,小声的说道“谢谢舅妈!”

刘玫揉了揉三妮的小脑瓜,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呢!不是一家人么!”

三妮苦笑道“是啊!一家人啊!”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再苦再难,舅舅舅妈也不忘提携他们家一把。

也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她的爹就能心安理得的让娘养着,肆无忌惮的欺负她们姐妹五个。

都是一家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都是一家人,她心里的苦,又该给谁说呢?

舅舅舅妈收留了她和四妮,总不能连带着养活他们一家五姐妹吧!

最重要的是,她哪个已经养成奴性的大姐,今年已经十六了啊!

想想自家娘那懦弱的样子,她爹那好吃懒做的样子,三妮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舅妈,等我爹来接人,我就跟他回去,留下大姐吧!

她今年,十六了呢!”

刘玫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十六岁的女孩子,在这个年头,已经是大姑娘,该谈婚论嫁相看的了。

大妮要是留在家里,马瑞夫妇有没有那个功夫给大妮相看是一回事。

人家看着马瑞夫妇那样儿,会不会答应下来,才是更大的事儿。

毕竟,在一定程度上,娶了大妮,就相当于娶了一个马家。

以后,四个妹妹的婚丧嫁娶,马天龙的一应开支,甚至马瑞的衣食住行,只怕都会被马瑞给算到大妮的夫家身上。

想到这儿,刘玫的表情就好看不了。

“先把面条给他们端过去,剩下的,咱们回头再聊,行吗?”

三妮沉默的端起了两碗面条,知道这件事情,刘玫答应下来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是了!

她自己都看不上大妮软绵绵,又同情心泛滥的性格,舅妈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看着三妮垂头丧气的样子,刘玫苦笑了一下。

帮忙把面条给端进了姐妹俩的屋子里,刘玫找王青山商量了起来。

直到刘玫提起大妮的年纪,和婚配会遇到的问题,王青山这才把瘦瘦小小的大妮和婚嫁这事儿扯上关系。

杀伐决断惯了的王青山,眯着眼睛冷笑道“既然,嫁近了有这么多的不好。那还不如找个放心的人,远嫁了算了。”

刘玫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你想干嘛!”

王青山敲了敲桌子,冷笑道“老包不是没媳妇嘛!我这个当兄弟的,给他保个大媒。”

刘玫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包打听多大,大妮才多大,你怕不是要疯了吧!”

王青山看着刘玫,挑了挑眉,“你以为老包多大了?”

刘玫一听王青山的话,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包不是和你差不多?”

王青山嘴角抽了抽,“怕是差远了。

我当连长的时候,那小子才入伍呢!

比我小了整十岁。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刘玫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他长得老成,怪我咯!”

王青山看着刘玫理直气壮的样子,楞了一下,笑了起来。

“这得怪他爹娘,不能怪你!”

这事儿,就这么搁在了哪儿。

王青山抽空去镇上卫生院,找到乔智文,给包二飞打了一个电话,大致说了一声。

没想到,包二飞还真巴巴的跑了过来。

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来看媳妇的,而是拎了不少特产,对外宣称来看战友哒!

接到乔智文托老木叔带来的信儿,说是有战友来找他,王青山还有些疑惑。

等看到包二飞那张丢到人群里面就看不出来的脸,王青山还真是吃了一惊。

“你小子真来了啊!”

包二飞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开起了玩笑,“上行下效么!你都结婚了,我哪能打一辈子单身?

可不得抓紧相亲找媳妇么?

你拿着这事儿勾我,我能不来么?”

说完,还没等王青山反应,自己先笑了起来。

王青山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也笑了。

包二飞找上门,也不仅仅是为了相亲来的,还因为滇城的形式越来越不妙了。

林家杰和黄鼠狼py交易的事情被包二飞给捅破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明目张胆起来。

把一切包裹在友情的外衣下,出双入对的,黏糊到不行。

包二飞一度还跑出去躲了一下风头。

虽然最后,这事儿没有查到包二飞身上,可包二飞手底下的几个暗线,却是短时间内不敢跟他联系了。

包二飞待业在家,一时没有着落。

正巧王青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可不就投奔王青山来了么?

王青山听了这话,只觉得脑仁疼。

家里已经十多口人,嗷嗷待哺了,现如今还得加上包二飞?

合着,他就是捡破烂的么?

他捡回去就算了,这人怎么安置?

打颗钉子把这人给挂起来么?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刘玫知道了,会不会发火!

王青山硬着头皮把包二飞带了回去。

刘玫虽然有些讶异,到底没有发火,只是让王青山去和袁勇他们商量怎么住的问题。

包二飞包打听的名号,袁勇也是知道的。

听说他要住进来,袁勇当机立断的应了下来。

夏天,一群男人也没什么讲究。

可要是有这丫的在,他们能省的事儿就多了。

至少,前段时间他们都不至于辛苦成那样啊!

包二飞落实了住处,就跟进了粮仓的老鼠似的,乐不可支,到处的蹦跶了起来。



第94章 相亲

离端午节已经过了十多天,马瑞夫妇没有半点来接马家姐妹的意思。

此刻,马家五姐妹都挤在三妮和四妮那张小床上呢!

也就是几个小姑娘都瘦小,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挤下。

包二飞到处蹦跶,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大妮。

不过,包二飞这人讲究。

虽然号称包打听,可不该看的还是不会看的。

两个人错身而过好几次,包二飞对大妮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丫头片子,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要让包二飞对这样的小丫头有什么遥思遐想,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王青山问他意下如何的时候,包二飞同志很实诚的反馈道“没怎么注意,只记得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丫头。”

王青山嘴角抽了抽,一个脑崩敲到了他头上,“想当年,你才入伍的时候,还不是是个小豆丁。养养不就好了么?”

最后一句话,王青山弱势了不少。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底气。

三妮和四妮在他们家养了几个月,个子窜了窜,但就是不长肉。

大妮已经十六了,就更拿不准了。

很快,王青山有把自己的架势捡了起来,用一种语重心长的方式,重新开始给包二飞洗脑。

“这年头选媳妇,首先要看的是成分。

大妮的成分不错。祖上别说三代,十八大都是贫农。

其次,选媳妇要本分勤快,还得能干的。至于聪明不聪明,好看不好看的,过得去就行,没那么多要求。

反正,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又不是选美的,也不是比智商的,家常里短柴米油盐不需要那些东西。

是这道理吧!”

包二飞第一次觉得王青山这么能说会道。关键是,这话还没毛病。

他只能弱弱的分辨道“我都还是个孩子呢!可养不好一个孩子。”

王青山被包二飞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见势不对,包二飞赶紧说道“你也别盯着我啊!你看,胡家三兄弟都还没有结婚呢!你老既然有心做媒,不如给张罗张罗。

他们还有爹妈催着,我这人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王青山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就是看着大家都有人张罗着,就你一个孤家寡人的,才替你操心。

换个人,你看我着不着急。”

包二飞拱了拱手,呵呵一笑,“那就谢过你老人家了。不过,我是真高攀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青山能说什么?

只能摆摆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妮在王青山家住了半个月,王青山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大妮心里怪不舒服的。

她也没处说去,拉着二妮嘀咕了几句,二妮根本舍不得离开王家,本想怼回去,看看自己房间里空荡荡的柜子,默默地闭上了嘴。

自己不过是个便宜亲戚,哪能仗着自己做点家务,就心安理得的赖在人家家里吃饭呢!

叹了一口气,二妮抽了个空,去了趟乔家村,去请二姨王芳找马瑞夫妇说一声。

王芳看着眼前终于有点肉色的二妮,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的出了门。

王芳好好的去,却是气冲冲的回来的。

来到王青山家的时候,王芳铁青的脸拉得比驴脸都还长。

刘玫见势不对,赶紧上前,笑着搭话,“谁惹我们家二姐生气了?

等青山下工回来,咱们拉上屋里所有壮劳力,一起找他算账去。”

王芳冷笑出声,“那种无赖,青山要是找人收拾了他,说不准以后就赖上你们家了。

还是不去的好!”

刘玫一听这话头不对,赶紧的倒了一碗热水递了过去,“二姐顺顺气。”

王芳一口把水灌了下去,缓了缓神,艰难的从牙缝里面挤出自己生气原因。

“二妮拜托我去他们家,打听一下她爹娘什么时候来接人。

我也是鬼迷了心窍,还真就去了。

知道马瑞是个混账,却没有想到他能混账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刘玫知道马瑞说不出什么好话,只能配合着王芳摇了摇头。

王芳捏着嗓子,学着马瑞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有本事接过去,就要有本事养。

不过是一群丫头片子,就当死在外面算了。

反正,早晚是别人家的。

我还有儿子在身边呢,怕什么?”

王芳的话一出,隔壁房间就传来了马家姐妹低低的抽泣声。

王青山冷冽的声音也在门口响了起来。

“他真的这么说?”

王芳受不得被质疑,直接跳了起来,“我还能说假话。”

等反应过来,不是刘玫接的话,而是王青山,这才拢了拢头发,拉了拉衣服,一脸的不自在。

“青山,你回来啦!”

王青山的脸色很不好看,也顾不上吃饭,对着刘玫说道“我先去一趟马家,你替我招呼二姐。”

说完,拉着包二飞,抄着小路就走了。

王芳顿时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青山该不会和姓马的打起来吧!摊上那么个人,该怎么办才好!”

刘玫稳如泰山的坐着,还能安抚她“二姐别担心,青山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王芳还是焦灼不安的看着门外,家里有五个人都哭着呢,估计也没心思吃饭。

刘玫一看这架势,也别吃饭了,干脆等着吧!

只是对徐国平老爷子等人,略感歉意而已。

徐国平老爷子到是很想得开。

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不都熬过来了?

现在不过是晚吃一会儿罢了,又不是没得吃。

袁勇也提过,要不要去接应一下。

刘玫摇头拒绝了。

马瑞那德行,她是知道的。

王青山也有分寸,带的包二飞也是个机灵的。

袁勇他们去的人多了,难保马瑞不会狗急跳墙,来个碰瓷什么的。

这样一来,他们家还真有可能给马瑞赖上。

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相处,刘玫对王青山的了解可算是深刻得很。

那个人,面憨内奸。

她擎等着就好。

最大的可能不过是,王青山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多了五个闺女。

到时候,打床,准备衣服被褥

刘玫想想,也是有点头疼呢!



第95章 婚事

知夫莫若妻。

两个小时后,王青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手上拿着几张纸,都是马家堡生产队盖了大红鲜章的。

马家五姐妹从此和马瑞断绝了一切关系,由王青山代为抚养。

上半年,几个小姑娘赚的工分,年底分粮的时候,也由王青山代领。

至于其他的,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就连衣服鞋袜,马瑞都不带给的。说是留着给马天龙做尿布。

这话,委实有些伤人,王青山就默默地自己消化了。

包二飞看向马家五姐妹的眼里,顿时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同情不是爱情,要让包二飞娶大妮,包二飞可是做不到。

得知爹娘不要自己了,五妮还一脸的懵懂,三妮和四妮丝毫不意外,二妮是长舒了一口气,到是大妮,恨恨的又哭了一场。

王青山没顾得上大妮,招呼着大家开了饭。

第二天,王青山和包二飞没有上工,带着王越去山上砍了四五根柏树,准备把欠王大江的圆木还了,再打一些家具。

毕竟,家里人口是真的越来越多了,要用的家伙什也多。

大妮、二妮跟着王青山他们身后,和三妮和四妮一起上了山。

徐国平老爷子则在袁勇他们的陪同下,上工去了。

他们毕竟是下放人员,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年幼的五妮被留在了家里,“照顾妹妹”。

刘玫趁着有人看着莹莹,再一次拿起了刻刀。

木碗、竹杯,王家寨子用的可不少。

毕竟,碗和盘子的价格并不低,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的。

只不过,像刘玫那样雕刻着花鸟鱼虫的,更没人用得上罢了。

五妮一边看着莹莹,一边好奇的看着刘玫,眼里有几分向往。

刘玫打趣道“五妮想要试试吗?”

五妮急忙点了点头。

刘玫还真就递了一截竹子,找了一支铅笔给五妮,让她先画着。

没想到,五妮是个有天赋的,没几笔居然画了一个大公鸡。

昂首挺胸的样子,颇有几分雄鸡一鸣天下白的意思。

刘玫大喜过望,拿着刻刀替五妮刻了出来。

五妮拿着自己亲手绘制的雄鸡水杯,羞涩的笑了。

看着五妮那朵笑容,刘玫眼睛有一丝酸涩。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马瑞怎么舍得?

罢了罢了,以后对这个孩子好一点吧!

刘玫低下头,加快了手底的速度,不敢去看五妮那纯真无邪的眼睛。

中午的时候,王青山带着包二飞和王越回来了,却没有看到几个女孩子的身影。

王青山眉头一皱,带着包二飞和王越,沿着足迹找了起来。

结果,在去马家堡的那条近路上,看到了几个孩子拉拉扯扯的身影。

王越刚要上前指责几句,却被王青山拦住了。

王越不明所以的看着王青山,王青山却用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

王越还没有转过弯,二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傻?

他们都不要我们五个了,你还想往人家面前凑。

舅舅舅妈对我们不好吗?”

王越点了点头,对于二妮的疑问,深有同感。

紧接着,大妮抽抽噎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就想找爹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

二妮翻了个白眼,一针见血的说道“明摆着的事儿,你还用问么?

我替他回答你。

谁让你不是个带把的!”

这句话,着实有些扎心!

最后的窗户纸被捅开,大妮蹲下身去,抱着头又哭了起来。

包二飞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二妮,笑道“好一个朝天椒!”

王青山看向包二飞,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是谁说的,自己不擅长养孩子?”

包二飞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我说的。可你见过这么泼辣的孩子?

再说了,不还有你帮我养着嘛!

总要给我点时间,存点老婆本,才说娶媳妇的事儿啊!”

王青山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你就不怕,我教出一个王熙凤来。”

包二飞摆了摆手,“不存在的!王熙凤也挺好,欺负别人总好过被人欺负。”

这话好像挺有道理,王青山居然无言以对。

等着大妮哭够了,三妮和四妮才架起她往回走。

二妮拎着猎物,冷声道“下次你再乱跑,我们也难得找你,只让你被野猪,老狼叼走了,应了姓马的那句死在外面的话得了。”

大妮一听这话,就是一哆嗦。

从此,心里有了阴影,再也进不得大青山。

不过,也再也没有提过马家堡一句。

王青山带着包二飞和王越跟着四个小姑娘,下了山。

关于包二飞和二妮的事儿,王青山拿不定主意,回头把这事儿给刘玫秃噜了一句。

刘玫想了想二妮的性格,给了最直接的建议--直接给当事人商量。

王青山还真找上二妮说了说。

二妮这个人,简单直接也没什么坏心眼,更没有想过结婚这事儿。

在她看来,十四岁还小着呢!

而且,不是大妮过了才是她么?

一不小心,二妮就把这话给秃噜了出来。

王青山顿时苦笑了一下,小声说了句,“人家不太喜欢大妮软趴趴的性格”,二妮立刻回过味来。

这种相亲看上姐妹的事儿,十里八乡也不是没有,只要婚期不越过长的,也没谁嚼舌根。

在马家的时候,二妮也不是没担心过。

她大姨王芬和她娘王荞的婚事,会不会被她大姐,甚至被他们五姐妹所延续。

好在舅舅舅妈都不是那种人。

包二飞虽然其貌不扬,但也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舅舅不也说了,能保证不会重男轻女,更保证衣食无忧一辈子。

还能再挑个啥?

二妮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第二天,包二飞去了一趟镇上,给二妮带回来三十尺布,两双解放鞋,就离开了木香。

毕竟,老婆本还是要存的,忌讳也是要顾忌的。

马瑞听说了三十尺布和两双解放鞋的事儿,过来闹过了一次。

二妮本来想冲出去和马瑞拼命,却被刘玫拦住了。

刘玫拦住了二妮,却示意三妮和四妮放大妮。

在大妮的眼泪攻势,王青山拿出来的生产队证明面前,马瑞灰溜溜的滚了回去。



第96章 养媳妇

刘玫拦住二妮放大妮的操作,不仅保全了二妮的名声,还引来了群众的同情,吓跑了马瑞。

这种操作,完全看呆了二妮。

然后,看着刘玫的眼神都变了。

刘玫毫不介意,反而拍了拍二妮的肩膀,笑道“都是定亲的人了,有些东西就该学着了。”

一句话,就把直言直语,胆大妄为的二妮给弄得红了脸。

三妮和四妮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

刘玫对着三妮和四妮招了招手,笑道“你们俩过来,我把我的安排给你们说说。

都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有些话我就给你们直说。

成家立业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儿,你们也不用害羞。

你们爹娘是靠不住的,所以,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和舅舅舅妈说一声。

女孩子最紧要的是名声,别做什么糊涂事儿。

知道了么?”

刘玫说得慎重,几个小姑娘也听得认真,不约而同的对着刘玫点了头。

刘玫看着几个上下晃动的小脑袋,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舅舅舅妈也不是那种老糊涂,做出那种乱点鸳鸯谱的事儿。

婚姻大事,肯定还是要你们自己点头的。

让你们给我们吱一声,不过是想要给你们把把关。”

几个小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红成一片,却还是点了点头。

刘玫叹了一口气,继续训话道“

你们姐妹几个,没有了爹娘帮衬,就更要团结。

三妮和四妮早过来一些,比你们更熟悉寨子里面的情况,你们有什么事儿,多问问她们俩。

都是自家姐妹,也不用客气什么。

另外,我们家就算不出状元,也不留文盲。

三妮和四妮都在学习着,你们也不能落后。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点盏灯,学习两个小时再睡觉。

别的不说,识数,算账,写自个儿的名字总是要的。”

三妮和四妮点了点头,没有说自己怎么学习的,又怎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男女大防摆在那儿,她们也是要名声的。

当然,学了这么多年,被俩小丫头花了两个月就超过了,这么丢人的事儿,大宝和二宝兄弟俩,更是不会说了。

刘玫揉了揉五妮的脑袋,笑道“五妮挺有画画的天赋,我打算每天抽点时间教教她,你们还有谁有兴趣的?”

四个小姐妹有志一同的摇了摇头。

刘玫也不勉强,大手一挥,放他们姐妹五个去了。

五姐妹都不算笨,没过几天,就都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和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尤其是五妮,年级下,记性好,除了三妮和四妮教的那些,还会时不时的问刘玫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像块海绵一样,无止境的吸收着知识。

渐渐地,五姐妹的差距就拉了出来。

大妮和二妮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学到小学三年级的程度,就有些吃力了。

可三妮、四妮和五妮,却因为没有老师指导,止步于小学五年级。

刘玫盘算了一下,回头就让王越把他以前的课本带了过来,每天抽一两个小时,给三妮、四妮和五妮系统补课。

王青山看到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建议--让大妮和二妮白天去乔家村,和乔兰作伴。

倒不是王青山对二妮有什么不满,而是刘玫带着三个孩子学习,并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大妮和二妮。

而乔兰和大妮二妮的年纪相仿,王芳教的东西,更适合待嫁的小姑娘。

刘玫想了想,让大妮和二妮下午的时候去找乔兰玩儿,多的却什么都不说。

既然承认了养这五个丫头,就不能吃别人家的饭,让人看了笑话去。

至于王芳教乔兰的时候,会不会指点两个丫头几句,她们又能不能学会,刘玫却管不了这么多。

但愿,她们俩看得多了,能学上几分吧!

刘玫和王青山的意思,王芳也看出了几分。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王青山和刘玫指望她指点两个丫头几句,她也没有藏私的理。

于是,大事小情上,王芳也会提点两句。

第一步,就是厨艺和女红。

从此以后,两个丫头出门再也不打空手了。

手里总有点针线碎布头什么的。

二妮甚至红着脸问了包二飞鞋子的尺码,让王青山念叨了好几次女大不中留。

二妮的鞋垫寄出去,已经是七月了。

包二飞收到鞋垫,惊讶了一番以后,也给了回礼。

这礼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一张缝纫机的票。

而且,包二飞明说了,这是给自家未婚妻的生活费。

顺便,腆着脸提了俩要求一,他想长期吃到汽锅鸡。

二,他以后不想出门买衣服。

王青山一听这俩要求,恨不得给他一脚。

最后,这一脚没有踹出去,只是放了狠话,这点学费,不够!

没想到,包二飞很快就寄来了一张汇款单,刚好一张缝纫机的价格。

王青山也不客气,立刻喜提缝纫机,半点都不心虚的。

刘玫知道了缘由以后,一脸的哭笑不得。

不过,包二飞留下的那三十尺布,却很快变成了衣服,穿在了二妮的身上。

刘玫出品,必属精品。

二妮不过是穿着新衣,在王家寨子和乔家村之间走了几趟,王青山家就开始络绎不绝起来。

镇上王裁缝的生意,愣是被刘玫抢了不少。

乔兰借口跟刘玫学手艺,也整天整天的跑到王青山家混时间。

最后,刘玫的时间被无情的分成了两半,晚上是文化教育课程,白天则成了职业培训课程。

至于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番生理健康课程,被刘玫选择性的遗忘了。

并不想记起,好么?

刘玫并不是那种会藏私的人,更何况,这年头的衣服就那么两个颜色,两个款式,也没什么好藏私的。

很快,刘玫的职业培训课程就圆满结束了。

第一批学徒,乔兰、大妮、二妮顺利结业。

只是没有缝纫机,仨学徒还乖乖的待在王青山家,为刘玫干活,等着刘玫发工资。

很快,缝纫机的钱就被刘玫给凑齐了,还给了王青山,给二妮存了起来。

说是说,笑是笑,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第97章 晦气

自从王青山家有了缝纫机,说刘玫闲话的人,渐渐就少了。

有手艺人的人总是会被高看一眼的。

刘玫画画那是外道,能做衣服立刻就被崇拜上了。

毕竟,衣食住行,谁还没个做衣服的时候呢!

一时间,大妮和乔兰的身价倍涨。

乔兰有王芳张罗着,很快就找到了对象。

是个退役回来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家里跑了点腿,被分配在了邮政局,骑着自行车,见天的到处送信。

刘玫作为长辈,也看过一眼。

两条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机灵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人。在笔挺的鼻子下面,却是一张大嘴,生得两片厚厚的嘴唇,生生把八十分的长相拉到了六十分。

要不是身高加了分,刘玫真觉得乔兰配他浪费了。

不过,婚姻这事儿,就像脚上的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

比起乔兰来,大妮的事儿就没那么容易了。

十里八村的,谁还不知道马家那点破事儿?

一般的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大妮。

好不容易介绍了一个。

刚进门,就低着头坐在一个墙角位置上,头都没有抬。

大妮就坐在对面,也没见抬个头。只顾把头埋得更低更低,羞红的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藏着。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钟表的指针滴答滴答不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空气仿佛在这个时候窒息了。

知道的这是一对年轻人在相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孩在欺负小伙,害得小伙耷拉个脑袋,好久不见抬起。

犹如搞批斗大会似的。

大妮就算再怎么滥好人,此刻也不由得握起了小头,眼睛恼怒的看着对方,恨不得打向他的头部。

最后,大妮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情况,无奈的跑出了门外。

坐在墙角的那个男孩,还不知道由于自己的沉默和羞怯,把相亲的姑娘活活气跑了。

如果不是媒人进屋,打破了这个局面,男孩也可能还会一直就这样低着头,等着人家姑娘说话呢!

转头问那男孩的印象,他说“只是进门的时候,恍惚感觉对面的女孩个头不高。”

其他的,就没了!

就没了!

第一次的相亲,以无言的结局而告终。

对比一下乔兰的亲事,再想想自己的,大妮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可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二妮一番扎心的话给刺激了。

人二妮直说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锅一个盖,王八只能配绿豆。

就咱们这样的条件,凭什么跟父母双亲,家庭和睦的乔兰姐比?

你嫌弃人家,人家不会挑你么?”

大妮一下子就沉默了。

本想拿包二飞刺一刺二妮,可想想刘玫那要团结的话,再想想包二飞的年纪和长相,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这次失败的相亲后,大妮沉寂了很久。

只可惜,三伏天来了,客人渐渐地少了起来。

本打算专注于裁缝事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妮,也只能默默地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开始学起了厨艺。

刘玫的手艺,比起王芳来,是更胜一筹的。

只是这年头的农村,没有几家人像刘玫家那么能吃,敢吃。

并不怎么实用罢了!

至少乔兰是不苟同的。

没过几天,思考再三的大妮就小心翼翼的跟刘玫提出了想去王芳哪儿学厨艺的想法。

一双大眼睛带有一丝羞涩,偷偷摸摸的用余光瞄着刘玫,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哪个相亲的男孩。

生怕她不答应么?

刘玫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半路接手的,重了不是,轻了也不是。

只能摆了摆手,放行了。

谁知道,刘玫怯怯懦懦的样子,到是合了王芳家媳妇唐慧的眼缘。

唐慧找了个借口,回了趟娘家,居然给大妮拉了一根红线--自己兄弟唐刚。

在王芳的张罗下,两个小年轻相看了一番,没什么大毛病,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自然,这样的婚姻,绝对不会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也就是居家过平淡日子罢了。

只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相亲,大妮早就认命了,不会多想离生活遥远的浪漫故事而已。

唐刚比包二飞年轻,长得也精神,就算订婚只是送了个扉页上写着“共同进步”的笔记本和一张素色手绢,大妮心里也是高兴的,还绣了两双鞋垫做了回礼。

这一次,马瑞再也没有出来惹人烦了。

陆陆续续有人找上刘玫,要求做书包,刘玫这才惊觉,九月快到了。

九月一号的开学日,是多少年的老传统。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书读,他们老王家的孩子也不能落后不是?

刘玫紧赶慢赶,给三妮、四妮和五妮做了书包,王青山带着她们去了一趟乔家村村小,作了一番入学测试,集体塞进了五年级一班,正巧和王二宝做了同学。

看着三妮和四妮,王二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学了五年的东西,人家两个月就学会了,这事儿他还没有缓过来呢!

结果,他差两分上初中的事儿,又被这对姐妹给知道了。

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就不要脸么?

王二宝很想任性的往回走,突然想起王大宝那句,没有初中文凭不能当兵的话,咬牙顿住了。

王二宝一刹车,马秀儿直接给撞到了儿子身上。

“咋了!怎么就停下来了呢!”

马秀儿顺着王二宝的视线看去,整个人也不好了。

王青山收留马家姐妹的事儿,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美谈,在王寿家看来,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儿了。

他们甚至不敢在王邱氏面前提起,生怕把老太太气得又犯病了。

马秀儿想想自己在刘玫那儿吃的亏,忍不住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晦气!”

三妮听到了,忍不住扭过头,问了一句“晦气骂谁呢?”

马秀儿想也没想的接了话,“晦气骂你呢!”

三妮抿了抿嘴,点了点头,“哦!晦气骂我呢!你凭啥骂我!”

马秀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的人都笑开了。

王二宝只觉得有什么在脸上烧一般,拉着双手叉腰的马秀儿,赶紧的跑了。

从此,马秀儿多了一个诨名晦气!



第98章 上学

王青山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等到王二宝拉着马秀儿跑了,这才轻轻地敲了一下三妮的脑袋,笑骂了一句“淘气!”

哪有半点批评自家孩子的样子?

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

本以为王青山不过是想把小的五妮送到学校去,没想到,王青山居然一下子交了三份学费。

大家看向王青山的眼神就变了。

杨大婶最是八卦不过了,凑过来笑着说道“青山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五个丫头进了你家,怎么直送三个来学堂?”

王青山抿嘴一笑,“十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这三丫头年纪小一些,学得快一些,通过了学堂的考试,自然要来上学了。

剩下两个丫头,学的慢一些,倒是对裁缝手艺有兴趣,就留在家里,给三个妹妹赚学费了!

看着几个丫头不容易,大婶多照顾一点生意可好?

我可是听说,你有个兄弟在西边,有门路呢!”

杨大婶八卦不成,反被王青山扒拉了老底子,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怏怏的笑着,撤退了。

王青山一番话,既为几个姑娘的工作分配做了合理解释,又为他们的学费来源解释了一下,顺便还给没上学的大妮和二妮立了一个好名声,最后还不忘刺杨大婶一句,真可谓一箭四雕。

周围八卦的眼神顿时收了收。

王青山目送着三个丫头进了五年级的教室领了课本,又带着三个小姑娘去了王强家的那里,买了一些笔和本子,这才回了家。

大家看到三个丫头进了五年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杨大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花一年的学费,就能涨一茬嫁妆,这买卖,不亏呢!”

周围就有人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离她远远的。

马家五个丫头,从来就没看过一天书。可现在,人家实打实的参加了测试,还能上五年级。

三妮和四妮到王青山家呆了大半年,五妮甚至只待了三个月。

这说明什么?

王青山家有高人啊!

羡慕嫉妒恨有用吗?

结交才是硬道理。

甚至还有人偷偷摸摸的找五妮打听,是谁给她们姐妹仨补课来着。

听说是刘玫,大家看刘玫和王青山的眼神就更不同了。

马秀儿被三妮一个小辈给坑了,心里很是不得劲,赖在床上哼哼唧唧。

王青石不知道她真病还是假病,央着王寿给她请了个中医。

结果,一把脉,居然是滑脉,只是日子浅。

老中医拿不准,让他们把人送镇医院。

这句话,可把一家人吓得够呛。

紧赶慢赶的送去了医院,一检查,怀孕五周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想刘玫来了一年,也没传个音讯,至今只有一个丫头片子,马秀儿顿时找到了优越感,嘚瑟了起来。

甚至拿着一匹清布,找上刘玫,扶着并不显怀的肚子,嚷嚷着要给孩子做两身衣服。

刘玫和王青山什么情况,只有他们俩才最清楚。

这么点日子,怀上当然好,没怀上也正常。

面对马秀儿的嘚瑟,刘玫压根没放在心上。

笑着把收费标准亮出来,马秀儿立刻抱着布匹走了。

一边走,一边骂刘玫黑心肝。

刘玫到不在乎,王青山听到这话,立刻黑了脸,扭头看向王青石,冷声道,“你的媳妇,你还管不管了?

你不管,我可以替你管管!

到时候,可别嫌我手长心黑。”

王青石对马秀儿可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马秀儿肚子里面的,可是他的种。

虽然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这个时候,王青石也不得不站出来替马秀儿说情。

一回头,马秀儿那匹布又摆到了刘玫面前,还奉上了手工钱和材料费。

刘玫虽然没怎么把钱放在心上,可马秀儿的态度的确有些恶劣,刘玫也不是软柿子,随她捏。

刘玫守着大妮和二妮把衣服做了出来,还贴心的给衣服上缝了两朵小花。

针脚严严实实,说不出的好看。

当然,也不那么好拆就是了。

大妮有些不明所以,马秀儿那么恶劣,刘玫为什么还特地给她绣花。

到是二妮,看着那两朵花儿,笑着乐不可支。

“二舅妈看到这两朵花,怕是拿刀砍你的心都有了!”

刘玫敲了一下二妮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我一番好意,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妮这才回过味来。

只有女孩子,才穿花衣裳呢!

大舅妈这一手,看着一片好心,实际上,只怕膈应的二舅妈不轻呢!

大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送衣服这事儿,我可不去!”

二妮笑呵呵的接了话,“你不去,我去!”

这一辈子,她是和重男轻女的杠上了!

当年,二舅妈看她们的那眼神,现在想想还不舒服呢!

女孩子怎么了?

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二妮拿着衣服,哼着豫剧选段《谁说女子不如男》就上了王家寨子,把衣服给马秀儿送了过去。

衣服叠着,马秀儿一开始还没有看出来。

等到要用的时候,刚一打开,看到那几朵漂亮的花,一口老血差一点喷了出去。

再加上,还真应了刘玫那衣服,马秀儿这一胎,还真生了一个闺女。

马秀儿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这个名叫小满的闺女,压根没有喝过一口母乳,也从来没有被她娘正眼瞧过。

好在,大宝和二宝这个时候懂事了不少,小丫头靠着俩哥哥好歹长起来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二妮这孩子,还在惋惜着自己没打开衣服,没能看成马秀儿的好戏呢!

二妮这样的作死行为,弄得刘玫哭笑不得。

说说笑笑,又到了做饭的时候了。

自从大妮订婚以后,王芳家也得避嫌。

看不过刘玫那奢侈浪费的作风,直接把刘玫赶出了厨房。

刘玫被剥夺了大厨的权利,只能看着姐妹俩忙碌着。

实在是受不了自己那老太君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去赶制各位妈妈给孩子们定的书包去了。



第99章 孕

马秀儿不过是仗着自己怀孕了,就跑到刘玫面前耀武扬威,这让王青山很不开心。

王青山在外面找了王青石的茬,可这并不能解他那一肚子的气。

他还年轻力壮着呢!

别人能怀孩子,他和刘玫咋就不行?

是夜,王青山就跟红了眼似的,在刘玫这块地上努力的耕种了起来。

洒下了希望的种子,擎等着来年的收获。

王青山好不容易尽了兴,偏头一看,刘玫早就昏睡了过去。

王青山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俯身下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滚烫的唇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一种过电的感觉。

成亲一年多了,他对她一如初见。

只是不知道她

王青山顿了顿,慢慢移开自己的视线,摸了摸刘玫的脸,起身做起了善后的工作。

他之所以这般疯狂,其实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刘玫是真心想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吧!

总想着,要是有个孩子

要是有个孩子,一个像刘玫一样的孩子,以刘玫对孩子的那份好,只怕不会草率的离开吧!

这种想法,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就连王青山,只怕都不敢承认。

王青山起身烧水,给两个人都做了清洁,这才上了床,摸着刘玫的小腹,沉入了梦乡。

王青山突如其来的勤勉,让刘玫有些承受不住。

好在大妮和二妮都已经出师了,要不然,就刘玫那酸软的腰肢和长腿,还真踩不动那台缝纫机。

谁知道,王青山得知这个情况以后,晚上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这一天,大妮和二妮照例在厨房弄着酸菜鱼。

为什么叫做照例呢!

因为徐国平老爷子和乔仁寿老爷子一样,迷恋酸菜鱼的味道,每三天王家就得做一次。

酸菜熬得浓浓的,然后放入鱼头。

鱼汤还没煮白呢,两个小姑娘就听到刘玫在客厅里面干呕的声音。

这可把两个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大妮继续在厨房看着火,二妮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客厅里面来探究竟。

刘玫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大约知道怎么一会儿,让二妮扶着自己往乔家村走去。

刚走上小路,远离了那股子鱼腥味,刘玫顿觉呼吸顺畅,心里那股子预感就更强烈了。

被慌乱的二妮架到乔仁寿老爷子家,刘玫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看到老爷子,很乖觉的伸出手,笑道“身体略有不适,前来找老前辈请个脉。”

乔仁寿老爷子先把了右手,又换了左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恭喜青山家的了!”

二妮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这个老头怎么回事儿呢!

人都病了,他还笑着说恭喜!

刘玫心里的小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她笑嘻嘻的收回了手,按住一脸愤愤的二妮,抿嘴轻笑道,“拜老前辈所赐!”

一句话,让乔仁寿老爷子到嘴的茶都喷了出来。

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虽然自己是助了王青山一臂之力,可让别人听了,只怕就误会了?

这小媳妇,也忒记仇了吧!

还不拿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儿!

乔仁寿老爷子脑仁都疼了,偏偏不能拿刘玫怎么地,摇了摇头,起身给刘玫抓起了安胎药。

刘玫扭头看向二妮,轻斥道“长辈面前,怎么可以这么失礼呢?”

二妮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看样子,是生上气了。

刘玫也不搭理她,等把乔仁寿老爷子抓的药拿在手里,这才柔柔的笑道“不好意思,出门太急,没带药资。”

没带药资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乔仁寿老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二妮也大开眼界,不敢置信的看向刘玫。

刘玫慢条斯理的又接了一句,“想请先生吃顿酸菜鱼以抵药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二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乔仁寿老爷子也一脸的愕然。

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啊!

不过,王青山家的酸菜鱼。

乔仁寿老爷子有拒绝的道理吗?

当然没有。

乔仁寿老爷子摸了摸下巴,“那就麻烦青山家的了!”

“请!”

“请!”

这般的看病法,二妮算是大长见识了!

回头一定要跟姐妹们说道说道。

晚餐的时候,刘玫很自觉的躲在厨房,小口小口的吃着自己的酸菜面块。

属于她的那份酸菜鱼,则进了乔仁寿老爷子的嘴里。

或许,还占了王青山的半份。

毕竟,乔仁寿老爷子老当益壮,而王青山整晚都不在状态。

一不小心,喜当爹的这事儿,一向处变不惊的王青山同志,一时之间还有点接受不能。

平日里最喜欢的饭菜,好像都没有了吸引力。

好不容易当乔仁寿老爷子吃完饭,再三确定以后,王青山的表情才由惊转喜,傻笑了起来。

刘玫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安生的日子,可以早早的睡个觉,不用被折腾了。

谁知道,晚上是早睡了,可天刚蒙蒙亮,就被王青山叫了起来,是个什么意思?

刘玫好想发脾气。

可听王青山那句,去镇医院确诊一下。

那口气只能憋了回去,默默地起了身。

王青山背着莹莹,扶着刘玫坐上了老木叔的牛车。

老木叔看着这个架势,有点拿不准小两口要干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王青山是个稳妥的人,还没有确诊以前,是不会多嘴一句的。

面对老木叔探寻的目光,硬是当做没看见。

在大槐树下面下了车,王青山赶在医院开门的时候,第一个挂号,带着刘玫做了检查。

这年头,医疗资源匮乏。

一个怀孕,压根不当回事儿。

要不是乔智文在哪儿,就王青山这样大惊小怪的,还不得晾上半天?

乔智文借助了一点点仪器,很快得出了结论刘玫怀孕了,八周,母子均安,预产期在明年七月。

王青山拿着单子,笑着合不拢嘴。

可听说预产期在七月,刘玫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伏天坐月子,会要人命的啊!

不过,扭头看向王青山合不拢嘴哪个傻样,刘玫只能摇摇头,认了。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属于她的孩子啊!

不管怎样,都是她掌心里的宝!



第100章 仕女

走出医院的门,王青山的脚步都是飘的。

看着刘玫,王青山突然紧张起来。

“你别动,我抱着你走吧!”

刘玫没好气的给了王青山一个白眼,“听说你娘怀着你都七个月了,还在抢收呢!

我这好好的,那就用得着你抱着走了?

我不要面子的啊!

再说了,多动动对孩子好,更有利于顺产。

医生说的时候,你耳朵打蚊子去了?”

被刘玫一顿抢白,王青山一点都不恼,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是只顾着高兴去了么?”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郑重的看向刘玫,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买两斤喜糖来发给大家,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面对这个高兴得已经傻了的一百多斤的大傻子,刘玫翻了个白眼,“得行!八辈子没有孩子似的,丢不丢人啊!”

王青山一本正经的接话道“不丢人!”

刘玫简直没脸看。

摇了摇头,大步的朝着大槐树走了过去。

王青山赶紧上前扶住刘玫,“我的那个乖乖,你可走慢点!”

刘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能出息一点吗?除了你儿子,你眼里能不能有点别的?”

王青山呵呵一笑,回了一句,“不能!”

刘玫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好想给他一脚。

又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得保持形象,得给王青山留面子。

只是在王青山扶她上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的拧了王青山一下。

王青山手臂上吃痛,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可刘玫刚放手,王青山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傻笑道“拧够了吗?不够再拧两下,我不疼的,不用客气。”

刘玫看着眼前这个二傻子,抚了抚额头,说不出话来。

老木叔看着王青山那傻样,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青山,咋了?”

王青山一点都没有孩子不满三个月不能随便说的忌讳,把刘玫怀孕的喜讯车轱辘似的说了好几遍,那还有来时那副蚌壳嘴撬不开的样子。

老木叔一听,也笑了“好啊!多子多福是好事儿!合该你小子嘚瑟。”

王青山一听,更乐了。

那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直到走进家门,都没有收敛。

不过一上午,全王家寨子都知道刘玫怀孕了,王青山要当爹了。

又不是第一次当爹,王青山还能乐成这样,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很能说明刘玫的家庭地位。

乔仁寿老爷子顿时成为了王青山家的座上宾,隔三差五的过来给刘玫请个脉,顺便混顿饭吃。

日子一长,乔仁寿老爷子和徐国平老爷子倒是熟络了起来。

两个人都偏爱象棋,刘玫给两人刻了一副,两个人就能从下工坐到睡觉。

老太太一开始还会过来请人,到后来,干脆直接锁门。

爱回来就回来,不回来算了。

反正,他还能和徐国平老爷子挤一挤,聊一聊象棋。

老太太收拾了乔仁寿老爷子两次,老爷子总算知道,九点之前准时回家了。

刘玫本来就不喜欢出门晃荡,怀孕期间身体笨重,就更不爱出门了。

只是遵照医嘱,每天闲着没事儿,就在院子里面溜达。

家里面事儿,全由大妮和二妮接手;外面的大事小情,从结婚开始,王青山就没有让她操心过。

一时间,刘玫闲了下来。

无聊的时候,刘玫又拿起了刻刀。

只是,这一次,刘玫刻的不是竹子,也不是木头,而是核桃。

这些核桃,还是几个小丫头在大青山深处捡来的。

刘玫去了青皮,晾晒了好久,才得了那么百多颗。

并不是每一颗核桃都能成为刘玫手里的宠儿。

只有那些个品相好的,才有那么一丁点荣幸。

刘玫挑挑捡捡,也就得了那么两三颗,还觉得自己颇为幸运,遇到了一颗核桃老树。

刘玫拿着核桃,并没有马上下手,而是观察了很久,还花了草图,这才开工。

就算开工了,刘玫的速度也并不快。

核桃拿在手里,她一边观察一边动刀,甚至很久才会动一刀。

在此刻的刘玫眼里,核桃仿佛成了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动一下都值得斟酌半天。

往往一天下去了,刘玫不过刻了几十刀而已。

刘玫刻着刻着,甚至还会因为阳光太好而睡过去。

一个核桃,刘玫刻了一个月,才稍微有一点点雏形。

隐隐约约能够看出来,刘玫刻的是两个女子,推窗外月的景象。

刘玫又细细的雕琢了一个月,那核桃上的仕女图才清晰起来。

做工精美的窗户,被一双纤细的玉手缓缓推开,肥环燕瘦,各有特色的两个女子,有志一同的偏着头,望向东边,像是在欣赏天边那一轮弯月。

似乎有微风吹过,带动了仕女的发簪和衣带。

透过两个仕女之间的缝隙,似乎还能看到窗户里面的桌椅摆设,甚至是桌上的花瓶。

就这样一件佳作,刘玫还在感慨自己手拙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徐国平老爷子却是有见识的。

浑浊的眼睛看着刘玫手上的核雕,立刻放出了精光。

“这笔势圆转,衣带如被风吹拂,仕女线条优美,圆润流畅。这飘逸的风格,是吴派的吧!”

刘玫先是一愣,而后笑道,“献丑了!”

徐国平老爷子摇了摇头,“自从吴平老爷子被打倒了以后,这吴派的核雕,就再也没有新的玩意儿了。

你这幅仕女拿出去,怎么也算得上个中佳作。

只是,这年头……

肚子都吃不饱了,谁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这玩意儿,怕是换不了多少粮食的。

你不愁吃喝的话,还是先放一放吧!”

刘玫笑了笑,“这本就是闲暇时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自家留着做纪念的。

既然老爷子喜欢,就送给你老人家,权当一个纪念了。”

徐国平老爷子笑了笑,“那我这个老头,就再占一回便宜。

到时候,和欠着你的见面礼一起算。

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刘玫也笑了。

“那就贪财,谢老爷子赏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第101章 冬日

刘玫花了两个月时间刻了一个核桃,转手就送给了徐国平老爷子,乔仁寿老爷子可就不乐意了,磨着刘玫也要一个。

还巴巴的拿出自己珍藏的宋代孤本给刘玫换。

虽然这年头,这玩意儿是犯禁忌的东西。

可这东西到了以后,可值老鼻子钱啦!

反正,怀孕了也没事儿干,刘玫假意的推辞了一下,也就应了下来。

只是天气转凉,这雕刻的地儿就移了移,变成了火炉子旁。

怕刘玫刻着刻着又打瞌睡,王青山还请了二妮做陪护。

既然付了价值不菲的订金,乔仁寿老爷子也老大不客气的指定了标题--小轩窗,正梳妆。

此句出自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记述苏轼一个难以释怀的梦,只因他梦到了早逝的妻子。

苏轼梦里的小屋,亲切而又熟悉,夫人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

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苏轼当年的闺房之乐。

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

全文允悲,却极深情。

乔仁寿老爷子选题在这诗里,刘玫却必须要跳出诗外。

小轩窗,正梳妆。

单单读这首诗,刘玫脑海里浮现出一派旖旎的景象

轩窗前的仕女慵懒地簪花,点绛唇,回眸,弹琴,煮茶……

此刻的窗外,春风和煦,万物复。

草色遥看近无,翩翩飞燕穿柳,灼灼桃花逐逝水,片片梨花回风流雪,阡陌纵横间朵朵不知名的野花成堆成簇,争先恐后随风摇曳生姿……

那乔仁寿老爷子眼里的小轩窗又该是怎样的呢?

毕竟,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小轩窗,好似房屋的眼睛,折射出主人内在的气质与风度。

乔仁寿老爷子应当是儒雅清秀的。

不是古代那种用料做工非常考究,雕花镂空描金,花样图案种类繁多,每种图案都精美无比,每种花样包含迥然不同的寓意的奢华窗户。

而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简单小窗。

即便是这样的小窗,在那方寸咫尺之间,一年四季之美也能尽收眼底。

可乔老爷子和老太太最喜欢看到什么呢?

是山野闲居的清幽恬静,“惬意闲适,还是小院里伺花弄草的闲情雅致?

不,都不是!

是平淡温馨,是一家人在一起。

刘玫心里有了一点想法,只等着天气好的时候,去乔家村走一趟,就能定稿。

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刘玫打了个哈欠,她又困了。

自打怀孕以后,她就老是犯困,刘玫摸了一下肚子,乖乖的去床上躺下了。

犯困什么的,总比孕吐来的强。

想想马秀儿吐得面无血色的脸,刘玫顿觉犯困也是一种幸福。

这么想着,刘玫幸福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

等刘玫睁开眼睛,王青山他们都下工回来了,等她一起吃饭呢!

刘玫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大家不用等我的!”

徐国平老爷子摇了摇头,“那怎么行!你一人吃,两人补,最是该吃饱吃好!

只有这样,孩子才健康,以后才不会遭罪。”

徐国平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语重心长,感同身受。

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

刘玫也没有争辩,赶紧的拿起饭碗,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上,王青山才对刘玫科普了一下,徐国平老爷子这番沉重的感同身受。

老爷子和夫人在战争年代相识相知相爱,一起跟着老首长闹革命,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颠簸流离,夫人一连怀了三次,都没能保住。

第四次怀孕的时候,徐国平老爷子坚持把夫人留在了后方,交给老乡照顾。

孩子倒是保住了,只是生活条件太差,三天两头的生病。

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身体状况也不行。

一年到头,孩子在医院的日子和在家里的时间差不离。

为了不牵连老婆孩子,徐老爷子让家人主动和他划清界限,回了老家。

刘玫听着这故事,突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刘老爷子,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儿女都是债啊!”

王青山拍了拍刘玫的手,安抚道“不还有我陪你一起还么?”

刘玫就笑了。

是啊!不管怎样,有个人一直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给你这世上最满足的安心,让你一回头就能看到,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幸运了!

夫复何求!

躺在王青山的怀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刘玫再一次睡了过去。

临睡前,刘玫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去一趟乔家村吧!

看看另一对幸福的夫妻,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道。

早晨,推开窗子,尽管寒气逼人,但是在东方却露出了那一丝丝暖暖的阳光。

阳光洒在小草上,为小草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仿佛也撒在了刘玫的心里,让她感觉暖洋洋的。

早上露重,王青山是不敢放她出门的。

磨磨蹭蹭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吃完了午饭,又带上帽子和手套,系上围巾,全副武装以后,王青山才放刘玫出了门。

只不过,刘玫只走了一半,就把外套给拉开,围巾给摘下了。

乔仁寿老爷子正准备出门,看到刘玫,生生的刹住了脚步,干笑道“青山家的,咋了?”

刘玫呵呵一笑,“不是你老人家说,多动动,好生产的么?

我看着这天好,就来找大娘唠唠嗑,听听大娘讲讲那些老故事。”

乔仁寿老爷子嘴角抽了抽,天大的事儿都放一边,专心致志的陪刘玫听故事来着。

乔仁寿老爷子倒不是不放心刘玫,而是他的黑历史有点多,不太放心知根知底的老伴来着。

就算有童心如乔仁寿老爷子,那也是要面子的啊!

有他在一旁坐着,老伴再怎么也得收敛几分吧!

至于喝茶,钓鱼,下棋?

什么时候不能去啊!

但自己的形象,他一定得维护好了。

看着乔仁寿老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刘玫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今天,怕是来对了!



第102章 讲古

老太太看到刘玫,很是吃了一惊。

听说刘玫是来听老故事解闷的,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虽然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啥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可要我摆谈摆谈,还真是为难我了。

真想听故事,还不如找王木去呢!

那老头,啥都能吹几句,活灵活现的。”

刘玫笑着摇了摇头,“男女有别啊!你也知道我们家那妯娌……”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家弟媳妇那张嘴啊!

啧啧……!

听说你俩前后脚怀上了?

那你可得争气点,生个大胖小子。

要不然,可得被她说上一顿好的。”

刘玫摸了摸肚子,满不在乎的说道“男女都一样。

主席不是说了么?

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话虽是这么说。

可这十里八村的,谁不指望生个儿子。

生了女儿的,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图个儿女双全。

生了儿子的,还想再生一个,图个多子多福。

也就连着三代,都没一个闺女,这才会想的慌。”

说完,老太太忍不住乜了乔仁寿老爷子一眼。

刘玫若有所思,对着乔仁寿老爷子笑了笑。

“投胎是个技术活啊!

早知道,就该投到老太太肚子里了!”

乔仁寿老爷子点了点头,“那感情好,我就有吃不完的酸菜鱼了!”

老太太乜了一眼乔仁寿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惦记人家的酸菜鱼,活像我没给你饭吃似的。”

乔仁寿老爷子很有求生欲的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你做的回锅肉也顶好吃。

只不过,不能老吃一样东西过日子,总得换换口味不是?”

老太太点了点头,勉强算乔仁寿老爷子过了关。

老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刘玫低着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目光扫到乔家的窗棂,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简单大方,端庄典雅。

再看看老太太的脸,就算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依旧能看出当年端庄秀美的模样。

刘玫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着问道“老太太,这回锅肉可有什么秘方?”

老太太摇了摇头“一方五花肉,一把老咸菜,那有什么秘方啊!”

乔仁寿老爷子听了这话,笑出了声“想当年,你和嫂子跟我娘学这做咸菜的手艺,……”

老太太闻言也笑了。

“嫂子知道你背后说她,非得给你两下。”

乔仁寿老爷子也笑了,“她手臭,怪我咯?”

老太太看到刘玫一脸茫然,笑着解释道“有的人手臭,做不得咸菜,怎么做都是坏的。”

这个解释,让刘玫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老太太拉着刘玫的手笑道“单这样看,哪里看得出来啊!

连着做三年,能不能成,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要不要试一试?”

刘玫笑着摇了摇头,“怀孕之后,笨重得很,记性也差,明年我一定过来聆听老太太的教诲。”

老太太笑了笑,“成!明年做咸菜,第一个叫上你。

这玩意儿简单。

就你那聪明劲儿,做一遍就能上手。”

刘玫抿嘴一笑,“那感情好,又多了门手艺!”

老太太就笑了。

“想当年,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啥都不会。

还好我婆婆是个心善的,嫂子也大度。

这日子,才有那么一丁点盼头。

真要让我过你那日子,我看悬!”

刘玫笑了笑,“老太太说笑了。

家里家外的事儿,那是青山张罗着,我不过每天煮个饭洗衣服罢了!”

老太太拍了拍刘玫的手,笑道“别拿那些糊弄外人的话来哄我。

前些天,老头子拿了一个竹杯子回来,我可是看得眼馋呐!”

刘玫抿嘴轻笑道“老太太要是喜欢,我改天送你一套。

不知道老太太喜欢梅兰竹菊,还是岁寒三友?”

老太太摇了摇头,“年纪大了,就不喜欢那些个附庸风雅的。

要是方便,你给我弄个萝卜白菜的,还多几分野趣。”

刘玫想了想,还真就应了下来。

回头,就给老太太送了一套群英荟萃的竹制茶具。

国人都知道,所谓群英荟萃,不过是萝卜开会。

胡萝卜,圆萝卜,长萝卜,心里美……

群英荟萃也没错了!

再配上一个兔子图案的茶壶,老太太看得乐不可支。

约定了明年跟着老太太一起做咸菜的刘玫,核雕的草稿也打好了。

刘玫将稿子递给乔仁寿老爷子过目,老爷子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当场,就拍板定稿了!

眼瞅着新年将至,刘玫也没有急着动刀。

一来,十多口人一起过年,总得张罗一番。

二来,有钱没钱,娶媳妇过年。

唐刚刚过了二十岁生日,照说,这年纪并不大。

可唐刚家就这么一个独儿子,家里人着急抱孙子,早早的就托了王芳过来探王青山俩口子得口风。

王青山和刘玫虽然并不着急,可大妮那个没主见的,却被王芳那巧嘴给说动了。

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家的。

刘玫也不是很适应大妮软糯的性子,干脆顺了大妮的意,应了下来。

所以,张罗年货之余,刘玫还得张罗大妮的婚事,可没有空动那耗费心神的核雕。

这年头,响应上面的号召,婚事一切从简。

刘玫也不过是找王芳商量一下聘礼的事儿,然后开张单子,让王青山去卖嫁妆。

王青山从马保国哪儿给弄了一套小号的军装过来,二妮又匀了一套自己没有穿过的新衣服给大妮,再加上王青山置办得锅碗瓢盆,箱子柜子,大妮的嫁妆就算是齐活了。

对比唐家那四块钱两斤糖的聘礼,王青山和刘玫这个当舅舅舅妈的,准备的这个嫁妆,明显值钱不少。

嫁个侄女非但没有赚到个什么,反而亏了不少。

而且,还附带赠送一门手艺。

这是十里八村多少亲闺女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一时间,大闺女小媳妇看着大妮的眼睛里,全都盛满了羡慕。

大妮第一次体会到走路带风的感觉。



第103章 柔能克刚

出嫁没有父母,多少人等着看大妮的笑话。

可大妮硬生生拉着唐刚给王青山俩口子敬了茶。

王青山也一脸郑重的说道“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以后有个大事小情,不要忘了给我捎个信。”

大妮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看笑话的人心思就被无情的给摧毁了。

王青山给大妮准备的嫁妆并不少,唐刚那群弟兄顿时傻了眼。

锅碗瓢盆,热水瓶,衣服鞋袜什么的,还能绑在后座上。

新媳妇也能放在后座上。

可那箱子柜子怎么办?

一群小年轻傻了眼!

最后,还是王青山让人去找的老木叔,赶了牛车来送他们一程。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在路上,别提多拉风了!

拐过马家堡,大妮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身影。

大妮心里闪过三妮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妮常用这话来说她。

此刻,大妮觉得,用这个话来说王荞,也格外适用。

三妮说话狠了点,可三妮有脑子。毕竟,学堂那么多功课,三妮就没有不会的。

自己狠心吗?

不,并不!

是她先不要自己的。

如今又来惺惺作态作甚?

大妮别过脸去,不看王荞所在的方向,穿着崭新的军装,坐上自行车后座,跟着唐刚走了。

王荞看着大妮绝情的模样,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听说大妮要成亲,马瑞满不在乎,王荞抹着眼泪,偷偷的站在村口看了一眼。

可现如今,还不如不看呢!

大妮的态度,太伤人了!

连大妮都不原谅她了么?

王荞心里一片凄凉。

也是三妮不知道,要是小妮子知道了,非得为凄凉两个字抱个屈。

马瑞不接她们回家,说“只当她们死在外面了”的时候,她没有觉得凄凉;她们在舅舅家大半年了,她没有来看一眼,也没有觉得凄凉;她两个姐姐订婚,做父母的没有来帮忙,也没有觉得凄凉;他爹上面找二妮讨要聘礼,她没有觉得凄凉……

现在出嫁的大妮没有回过头看她,没有原谅她,她觉得凄凉了!

做人,要不要这么双标?

要不是出嫁不走回头路,谁特么要走马家堡过啊!

你说炫耀给马家堡的人看看?

就马瑞那吸血鬼的性格,她们家姐妹几个,是傻缺了么?

给自己找不痛快!

绕了一圈,总算是到了唐家。

唐家人口少,闺女早就出嫁了,三个人赚工分,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五间房子亮堂堂的,看的人心里舒坦。

唐村长站在主位上,让新郎、新娘共唱一曲《东方红》;学两段的“最高指示”;向像三鞠躬;向家长三鞠躬;新郎、新娘互相三鞠躬;向来宾敬礼;婚礼就算完成了!

唐家是个敞亮的人家,分发了096元一斤的硬水果糖。

至于婚宴,基本上是没有的。

只是请帮忙的人吃碗带着两鸡蛋的面条而已。

毕竟,不是谁家都跟王家寨子和乔家村似的,能找到王青山这样的好手,给弄个野猪,尝尝肉味。

大妮一出门,家里少了个人,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常常嘴上叫了一声大妮,过了半天没有回应,才想起大妮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

好不容易挨到三朝回门,看着大妮一身新衣,一脸娇羞的回来,大家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女婿上门,王青山自然不会折了大妮的面子,鸡、兔、鱼一个都不能少。

再加上一盘子腊猪舌,完全看呆了唐刚。

这家人,是魔鬼吗?

大家吃饱都困难的时候,一桌子全是肉菜,那是什么鬼?

看到唐刚吃惊的样子,王青山满意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你以后敢不敢慢待我们家出去的姑娘。

你要养不起,我不介意接回来自己养!

哼!

王青山同志也是可以很傲娇的。

大妮看着那一桌子菜,也有些感动。

经历过马家,王家和唐家,大妮深知,这一桌饭菜有多么难得。

就算是一贯吃肉的王家,逢年过节也不过如此了。

招呼着唐刚和一群男人吃着饭,一群女人在厨房另支了一桌,除了分量少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小桌子上还多了两个刘玫喜欢的素菜。

王家的优秀传统,在两桌子饭菜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妮看得眼睛有一丝酸楚。

离开了王家,才能看清,这个家有多么好!

毕竟,唐家村那边的传统也和马家堡一样,这种正经场合,女人是不能上饭桌子吃饭的。

缩在灶台边,有什么吃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不过,大妮绝对不会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说这种扫兴的事儿的。

面对刘玫和妹妹们关切的问题,大妮大都说着粉饰太平的话。

刘玫知道大妮软糯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在他们回家的时候,让王青山送了送他们。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王青山走一趟,刘玫才能放心。

客厅里面喧嚣着,唐刚吃到一半出来了一次,偷偷摸摸的找上大妮,问她吃过没有。

大妮似笑非笑的乜了他一眼,示意他看看厨房里面支起的小桌子。

唐刚看着小桌子上比起客厅只多不少的碗碟,嘴角直抽抽。

王家和唐家妇女的待遇,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突然之间,他就有一种很对不起大妮的感觉。

看着唐刚那一脸的愧疚之情,大妮突然之间明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要想昂首挺胸站立在这天地间,就得有自己的一身本事。

刘玫大半年的教诲,一身裁缝手艺,不就让她立起来了。

反正,靠着自己这一身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不是么?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四个聪明又独立的妹妹。

尤其是三妮、四妮和五妮,上过学,识得字,以后只会比她更好。

只要他们姐妹五个团结一心,父母怎么待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大妮推了唐刚一把,笑道“在自家里,我还能吃亏?你自己去吃你自己的,才是正理。”

大妮脸上温柔的笑意,让唐刚晃了神,明明大妮没有用几分力气,唐刚却顺从的朝着客厅走了去。

所谓柔能克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第104章 婚

唐刚的酒量并不大,王青山才觉得润了润喉咙,唐刚就微醺着被扶着下的酒桌。

还好,这孩子的酒品不错。

一句胡话都不带说,喝醉了,也不过是睡觉。

大妮看着唐刚,一脸无奈。

“舅舅,晚上可不能再喝了!”

王青山挑了挑眉,笑道“那有什么?大不了,我帮你扶回家。”

大妮小脚丫一跺,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青山是个知道分寸的,晚餐的时候,桌子上除了饭菜,酒瓶子都没有见着。

唐刚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因为媳妇庇护,这才逃过了一劫。

虽然没有喝酒,王青山还是亲自把小两口给送回了家。

唐家夫妇看到王青山过来,跟正经亲家似的招呼着。

王青山也没有客气,喝了一碗糖开水,略坐了一会儿,把唐家的情况看得七七八八,这才满意的回了家去。

唐家村的规矩虽然大,可唐家父母都是和善人儿,唐刚又爱重她,日子应该过得下去。

大妮出嫁了,家里冷清了几分。

正好遇到年前出嫁的高峰,好些人带着布料来做新衣服,刘玫和二妮忙得脚不沾地的。

乔兰过来帮了几天,可眼瞅着她也要待在家里备嫁,刘玫也不能一直抓着人家当免费劳力用啊!

勉强应付过来以后,刘玫就把乔兰赶回了家。

至于乔仁寿老爷子的核雕,早就被刘玫忘到爪哇国去了。

乔兰的婚期也定在年前,腊月二十八的时候。

不是有钱有票就能买到东西,办得了酒席的。

吃供应粮的人家也无奈啊!

反正,再怎么也得保证大家能过个好年,娶媳妇只好放在了这个尴尬的时间段。

虽然时候选得不怎么样,可乔兰的婚事却比大妮来得轰动很多。

因为,人家姚家听说了大妮结婚的事儿,颇有先见之明的找了一辆解放车来接新娘子。

事实上,这个做法很明智。

毕竟,都是侄女,王青山为大妮准备嫁妆,没道理不给乔兰送一份。

再加上乔兰自己就有爹娘哥嫂,这嫁妆自然比起大妮来,更是厚了几分。

大妮出嫁的时候,箱子柜子都是空空的,可乔兰出嫁的时候,箱子和柜子都是满的。

二妮两身新衣服,乔兰却是四季衣服都备齐了。

只是,乔家的人,都不爱显摆,把所有的东西装进箱子柜子里,只留了一张嫁妆清单罢了!

解放车空空如也的过来,满实满载的回去,看热闹的不知有多少。

姚勇大大方方的撒了糖,大家拿了糖就都散了,只留下家里亲戚朋友坐了三桌。

姚钱氏是个利索的,也不用请大师傅,一个人就把这顿午饭给弄了出来,都不带找帮手的。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姚钱氏送走了客人,要来了乔兰的嫁妆单子,大概的看了一眼,发现该有的都有了,满意得点了点头。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的东西还不都是留给他们的。

拖到二十好几了才谈一个对象,本以为挑不着什么好的了。

没想到,还能找到个家世长相都不错,还有一身手艺的。

更没想到,乔家居然这么看重闺女,给了这么厚的嫁妆。

姚钱氏笑眯眯的对着乔兰说道“勇儿他们单位很快就要分房了,我看着你们什么都不差,也不多事儿,就送你们一架缝纫机吧!

邮局在城南,唐家的裁缝铺在城北,也不妨碍什么。

只是,城南那边都是工厂,小姑娘们都喜欢那什么布拉吉之类的,你会做么?”

乔兰点了点头。

姚钱氏的笑容就更大了。

想当年,姚勇还在当兵的时候,也是回来相看过的。

相亲对象就是那王裁缝。

当年王裁缝可傲气了,仗着有一身手艺,开口就是缝纫机。

姚钱氏也是有脾气的,哪能容得下王裁缝那样的放肆,立刻给回绝了。

王裁缝这才嫁到了能给得起缝纫机的唐家。

哪知道唐家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媳之间,三天两头就吵架,动不动就闹着回娘家。

要不是镇子里面就她一个裁缝,这生意不知道要丢多少。

听说,上一次唐老太太怼人家一小媳妇,人家小媳妇不但做出了衣服,掐腰什么的还比王裁缝好上不少,借着她家的缝纫机可是赚了一大笔。

哪个小媳妇叫什么来着?

旁边大娘好想叫她青山家的?

自家媳妇那手艺好像就是跟她舅妈学的,她舅舅好像叫王青山?

姚钱氏笑着问道“前一阵,在王裁缝家赚了一笔的,可是你舅妈?”

乔兰嫁给姚勇之前,也是打听过的,哪会不知道姚家和王裁缝之间的恩怨。

听得婆婆这么问,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是呢!

当时三姨家两个妹妹到舅舅家借住,舅妈急着给妹妹置办衣服,谁知道唐大娘那般气人,舅妈气不过,就露了一手。

要不是那一出,家里还不知道舅妈有这份手艺呢!”

姚钱氏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

“都不知道你舅妈的裁缝手艺,那你舅舅看上你舅妈啥了?”

乔兰笑道“我舅妈可不止一身裁缝手艺,做的饭菜极好吃,也会画个画儿什么的。

一碗酸菜鱼,引得乔老先生一直给我舅妈保胎,就没有收过诊费。

杨家村村长家媳妇成亲的时候,那床和柜子什么的,都是我舅妈画的呢!

我和三姨家大妹妹的嫁妆,也都是舅妈画的。”

刘玫给乔兰的嫁妆画的是松鼠葡萄,给马大妮画的是开口石榴,都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喜庆至极。

姚钱氏听得乔兰的话,顿时呵呵大笑起来,“倒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儿,改天可得结交结交。”

乔兰抿嘴笑道“舅妈现在身子重,不爱出门,最喜欢有人陪她聊天了。

我还打算三朝回门的时候,去她那儿坐坐呢!”

姚钱氏笑了笑,没有接话。

心里倒是对王青山和刘玫多看了一眼。

能让外甥女这么惦记的,三朝回门都得走一遭的,可不多了。

看在乔兰的面上,怎么着也得当正经亲戚走动着。



第105章 回门

虽然姚勇分房的事儿已经提上了议程,可毕竟还没有分下来,乔兰和姚勇小两口还是只能挤在不大的小房子里。

不过,姚钱氏的缝纫机票和买缝纫机的钱已经到位了。

擎等着分房罢了!

有了分房指标,擎等着买缝纫机自立门户,马上能够当家做主的乔兰,日子过得比大妮更放心。

乔兰的婚期选的日子不算太好,三朝回门正好遇上大年初一。

王青山和刘玫本来没有打算参与的,王青山早早的准备的拎着鸡和鱼去了乔家村,意思就很明显了!

王芳也没有跟王青山客气,不仅顺手接了过来,还让王青山和刘玫早点过去,帮忙做鱼。

王青山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应了下来。

乔兰三朝回门的时候,王青山安排好二妮做饭照顾一家人,就背着莹莹,扶着刘玫早早的过去帮忙了。

刘玫坐在土灶面前,慢条斯理的烧着火,和王芳随意的聊着。

王芳的笑意一直挂在脸上,就没有下来过。

刘玫的身体比较笨重,从头到尾的,也就做了个酸菜鱼而已。

刚一做好,乔兰就回家来了。

小丫头看到刘玫,比看到王芳还亲热,看得王芳眼热不已,忍不住笑骂了两句。

姚勇看到比乔兰年长不了多少的舅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大的小伙子,并不知道怎么跟这种年纪不大的长辈相处,只能逗着刘玫家的小丫头玩儿。

小丫头刚一岁半,正是最好玩儿的年纪。

她原本走得还算利索,只是冬天穿得多,就开始摇摇晃晃起来,跟个小企鹅似的,时不时还会坐个大屁蹲。

要是别人笑话她,小丫头就会哇哇的哭。

不过,这丫头好哄,一颗水果糖就哄上大半天。

姚勇逗了一会儿小丫头,就到了开饭的时候。

席开两桌,比起那天的婚宴还齐整。

姚勇那一点城里人吃供应粮的优越感,顿时被消弭于无形。

新女婿上门,照例是要喝酒的。

姚勇的酒量比起唐刚来,到是好了不少。

只是遇到王青山,依旧不够看。

两斤白酒下肚,姚勇也趴在了桌子上。

乔兰瞥了一眼姚勇那样儿,摇了摇头,指挥着自家亲爹和亲哥,把人给搁到了自己的床上。

就姚勇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乔兰拦住一个准备上街的嫂子,让她给自家婆婆带了个信,就心安理得的坐下,和刘玫拉起了家常。

那放心的样子,看得刘玫摇头不已。

“你怎么也得熬个醒酒汤给送进去吧!陪着我们这群老太婆,算是个什么事儿?”

乔兰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舅妈都是老太婆,你让别人可怎么活啊!”

王芳没好气的拍了乔兰一下,“虽然你舅妈不是老太婆,可你舅妈说的也是个理。

你不守着男人,守着我们俩干嘛!

赶紧去厨房熬汤去。

去去去!”

乔兰噘着嘴,老大不情愿的去给姚勇熬醒酒汤去了。

王芳看着乔兰,摇了摇头,“这孩子,都结婚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似的。”

刘玫笑了笑,没有接话。

大妮回门不说苦,不过是心里清楚,自己说了也没用,不过是让人白白担心。

乔兰回门可以任性,不过是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不做这碗醒酒汤,依旧会有人替自己收拾残局。

那有什么天真浪漫,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她这个做舅妈的,怎么接话?

还不如笑一笑。

王芳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好接,笑着转移了话题。

“忙了一天,你那肚子里的,还好吧!”

刘玫摇了摇头,“不过是坐着跟你拉几句家常,还能累着我不成!

只是这酸菜鱼,见天的吃,你们不腻味,我都腻味了!

瓦罐豆瓣鱼、茄汁鱼片、葱香椒盐鱼鲞、姜汁鱼汤、剁椒鱼头、鱼头豆腐汤、番茄鱼、水煮鱼

这么多做法,为什么你们都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王芳一愣,笑出了猪叫,“还不是因为你没做出来给大家尝的缘故?

吃得了好的,谁还耐烦去吃那差的?”

刘玫嘴角抽了抽,“照二姐这话,这事儿还得怪我咯?”

王芳点点头,“可不是的怪你嘛!做的这么好吃,大家自然上赶着找你,能怨得了谁!

像我这样只会水煮放盐的,不背那好名声,也落得个清闲不是?”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刘玫没好气的说道“二姐若是要夸我,我脸皮厚,也不怕羞,你们直接夸就是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贴上自己,还要我猜上半天。

要知道,一孕傻三年。我猜的可吃力了!

这一疲累,免不得多吃你两碗饭。”

这话逗王芳一阵大笑,“虽然穷家小户的,可管你两碗饭也没啥关系,非得弯弯绕绕的,找这么个借口。

我看啊!你不傻,是你二姐我傻,招惹你这个牙尖嘴利的!”

说完,王芳还忍不住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刘玫的额头。

刘玫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本以为我的小心思藏得挺好,没想到,早被二姐给看出来了。”

王芳看着刘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张脸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刘玫也跟着笑了!

乔兰听着外面的笑声,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要说起来,姚勇家是极好的。

公公婆婆都有本事,一家都是吃供应粮的,姚勇也没有什么陋习。

只一点不好,那就是家里人丁不旺。

姚家三代单传,婆婆姚钱氏也只有一个弟弟,还去了西北支援建设,连个能走动的人家都没有。

好不容易回个娘家,还没有说尽兴,就得给自己那个冤家熬醒酒汤。

乔兰心里那个哀怨啊!

恨不能口吐三昧真火,分分钟把这醒酒汤给熬了,给人灌下去,好继续聊天去。

喝不得酒,就不要喝么?

逞什么英雄啊!

末了,还得她来收拾残局。

哼!回头就让他把这酒给戒了!

乔兰一边熬着醒酒汤,一边愤愤的想着。

也不知道乔兰怎么给姚勇说的,这事儿还真给乔兰办成了!

自那以后,姚勇还真就滴酒不沾!

当然,那都是后话!



第106章 紫檀

姚勇迷迷糊糊中,被乔兰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醒酒汤下去。

即便如此,还是生生睡了一下午。

乔兰又把多了醒酒汤分给了家里几个喝了酒的大男人,自觉的洗了碗,觉着自己完成了任务,又坐下来和王芳,刘玫唠起了嗑。

这番举动,让王芳和刘玫直摇头。

只是乔兰惯会撒娇卖萌,略说了两句,也就罢了。

姚勇睡了一下午,晚饭的时候才醒,酒是醒了,精神头却不大好。

乔兰把酒给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也自觉的没有提这一出。

姚勇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并没有酒瓶,这才松了一口气。

姚勇的小表情,让一群老不修偷笑了好久。

乔智富自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结婚回门的时候,王青山却想起了自己当年带茅台上门那情景。

一时间,两人脸上都有了感慨万千的表情。

简单吃过饭,趁着天还没有黑,王青山赶紧扶着媳妇回家。

刚走到村口,马家几个姑娘就涌了过来,把刘玫团团围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刘玫笑眯眯的回答着。

都是些针头线脑,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哪需要到村口候着?

不过是心里惦记着怀孕的刘玫罢了。

王青山看破不说破,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都是好孩子啊!

说说笑笑着,大家回了自家小屋。

乔家村村小五年级有两个班,附近好些村子的人都在这里求学。

马家三个丫头都插班在了五年级一班。

这次期末考试,马家三个丫头直接包揽了班级前三名。

这么亮眼的成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来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学生来说,这是件好事;可对于老师,尤其是王二宝老师来说,内心的崩溃可想而知。

为了挽回尊严,这个寒假,王二宝一天都没有出过门,整天都在埋头苦读。

少了王二宝蹲在院子外面,王青山都有些不习惯呢!

不同于王二宝的埋头苦读,这三个妮儿放完寒假,就做了三天的寒假作业,其他的时间,三个妮儿该干嘛干嘛!

做得最多的,不是学习,而是家务。

什么打猎啊!捡柴火啊!捡板栗、核桃、白果啊!诸如此类!

要是被王二宝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儿呢!

五妮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木香镇有个废品回收站,拉着刘玫商量着要去废品回收站淘一套教材回来。

刘玫想着上一辈子听说过的那些收藏故事,有些意动。

当天晚上,刘玫就拉着王青山絮叨了半天。

王青山什么都没说,只看了一眼刘玫已经显怀的肚子,刘玫立刻泄了气。

王青山揉了揉刘玫的脑袋,安抚道“木香镇的废品回收站,早前就是粮站的仓库。

拢共两间青砖房子,还有一间住了管废品回收站的老张头一家。

三妮他们要去淘置一套教材都不一定能行,你就不用费心了!

再说了,我们木香镇这百年间,拢共只出了两个人物。

一个是乔家村的老祖宗,是个举人,经过大挑,任了教谕。

一个是我们王家寨子的老祖宗,行伍出身,当过把总。

你觉得,这一亩三分地,能有个啥?”

本来还觉得兴致勃勃的刘玫,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歇下了旁的心思。

王青山拍了拍自家媳妇,哄着睡了觉。

正如王青山所料,三妮她们挑挑拣拣,也不过是凑齐了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的一套教材。

至于高中教材,也不过是零星有几本罢了!

这年头,带字的玩意儿都得严防死守着。

老张头把个废品回收站的工作看得极其重要,识拿着书翻了又翻。

不经意间,五妮看到老张头住的屋子里有那么几块床板,眼前就是一亮。

五妮跟着刘玫混了些时日,见识到是涨了不少。

眯了眯眼,指着那几块床板笑道“张师傅,我家刚得了一个弟弟,正好要打床,我看着这木料委实不错,能不能转手卖给我。”

张老头看了看自己准备拿来当柴火的床板,上面没花没草的,大方的点了头。

在确定只是普通的教材,老张头把课本和五妮挑出来的床板拎上大称,轮斤卖给了三个姑娘。

走出了废品回收站,三妮和四妮对视一眼,把那床板往地上一扔,一左一右的夹住五妮,冷笑道“说吧!什么床板,值得你花这么些钱,让我们俩给你大老远的抬回王家寨子去?”

五妮摸着那光滑的床板,呵呵一笑。

“这上面的,可不是油漆,而是木头泡过桐油以后,自然形成的原木光泽。

这木头,应该是舅妈提过的紫檀。

回头改做成箱柜、盒匣什么的,给姐姐们做嫁妆,让姐姐们也得意一把。

就算边角废料,做个珠串什么的,也能带带不是?”

三妮和四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敲在了五妮的头上。

“小丫头片子的,没个羞,动不动的把嫁人挂在嘴边。”这是三妮。

“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不知道么?”这是含蓄的四妮。

五妮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个姐姐,一脸的委屈。

“这年头,说句实话都不行么?”

三妮和四妮对视一眼,齐声说道“不行!”

五妮抱着书,嚷嚷道“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舅妈去!”

三妮啐了他一口,和四妮抬起那几块床板,兴致勃勃的回家去了。

刘玫看到那紫檀木的床板,比五妮高兴多了。

她估算了一下几块床板的大小,决定找王木匠把这几块床板打成五个妆盒,给马家五个妮儿当嫁妆。

马家五姐妹却是不依,磨着刘玫非让她改成七个。

说是自家姐妹都有,也不能少了刘玫和莹莹那小丫头的。

还说,等妆盒打好了,雕刻的事儿还得她来。只当,那妆盒是她的手工钱好了。

刘玫拗不过她们,只得照做了。

看着那几块紫檀木的床板,王青山只觉得自己的脸疼得不要不要的。

被打脸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第107章 初五

三个妮儿得了紫檀,却弥补不了课本缺失的遗憾。

不管在王青山还是刘玫的眼里,学习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

大年初四,王青山特地去了一趟镇上,在乔智文办公室借了电话,托包二飞帮忙找一找。

言语之间,带上了五妮她们找到紫檀的趣事儿。

闻弦歌而知雅意。

王青山不过是略提了提,包二飞却上了心。

不过半个月,滇城上下的废品回收站,包二飞都走了个遍。

还真寻摸到了不少好物件。

当然,这都是后话。

打过了电话,王青山绕着镇子走了一大圈,两只手都快提不下了,这才回了家。

倒不是为了遮掩什么,而是明天家里要宴客,他今天没有上山,总不能让大家喝风不是?

明儿个要来的,那可是娇客。

姑奶奶们回门呢!

十里八村住着,婚丧嫁娶哪有不知情的?

知道初二这天,既是乔兰三朝回门的日子,王芬早早的托人打了招呼,说是初五再过来串门。

大妮本来不是王家正经闺女,初二回门也不合适,听说王芬初五要过来,也托人来说,初五的时候要来凑热闹。

乔兰一听,也来了精神,凑趣着说自己也要来。

王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青山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也要回来的意思。

算了算人数,王青山觉得自己两只手上的东西并不多。

刘玫看着王青山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嘴角抽了抽,让二妮接过来,分门别类的放好。

然后,对着那一堆堆的食材,制定起了菜单。

三妮拿着笔和本子,在一旁做着记录。

不一会儿,菜单就制定好了。

卤菜先准备好,炖汤和蒸菜的食材也得准备妥当。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剩下的炒菜就简单了。

二妮跟在把食材搭配好,四妮和五妮就开始忙活起来。

猪肉拔毛,腊味用淘米水浸泡起来,择菜、剥蒜、剁肉、切菜

四个妮儿忙活起来,压根没有王青山和刘玫什么事儿。

三妮甚至还有时间给刘玫搬椅子。

看着这架势,王青山深深地觉得,自己应该多生两个闺女。

瞧瞧,闺女多省心。

很快,食材就被处理好,装在各种容器里,排得整整齐齐的。

把自家的饭菜弄好,刘玫指挥,二妮掌厨,两口锅里,一边炖汤,一边卤着卤味,芳香扑鼻。

家里人口多,第二天要来的客人更是不少。

晚饭时间一过,王青山就带着袁勇等人去王芳家借桌子板凳去了。

等王青山和袁勇他们扛着桌椅回来,卤味已经出锅,盛在大大的瓦罐里面,泡在枣红色的卤汁里,料包在卤汁里面载浮载沉,散发着阵阵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袁勇咽了一口口水,笑道“真是便宜了包二飞那小子了!”

唐宝笑道“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了。

勇哥加油,把包二飞那小子的墙角给撬了!”

袁勇一听这话,立刻怒了,飞身就是一脚,给唐宝踹了过去。

“你勇哥我是这种人吗?”

方志向来是个老实的,呵呵一笑,出起了主意。

“勇哥要真好这一口,以后娶了媳妇,送到山哥这儿学两天,不就成了!”

袁勇看着方志,笑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比唐宝那小子强。

就这么定了,以后娶了媳妇,就塞给嫂子,教个三年五载的,没个十成十,也得有个七八分吧!”

唐宝拍了拍方志,调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

方志一开始还点头,等回过味儿,转身对着唐宝就是一脚。

“你骂谁笨呢!”

唐宝一边跑,一边笑,“谁答应,自然说的就是谁咯!”

两人的声音不小,一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笑声四起。

二妮则被说红了脸,一盆子洗锅的水端在手上,不好意思抬出脚去。

三妮摇了摇头,从二妮手上接过水盆出了门。

二妮缩回脚步,老老实实的上了蒸格,准备做粉蒸肉和烧白。

守着二妮把蒸菜上了锅,刘玫再也撑不住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抬脚就往房间里面走。

借着暖水瓶里面的热水,勉强擦洗了一番,早早地睡了。

不过晚上点而已,就困成这样,王青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刘玫肚子里面那个,该不会是懒虫投胎的吧!

刘玫不但觉多,还频频起夜。

一晚上,刘玫起来了三四次。

担心着媳妇,王青山也没怎么睡好。

好在王青山身子骨好,晚上起来几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起得迟了一些而已。

王青山起床的时候,王芳已经到了。

她本想着,刘玫怀孕,家里就几个孩子,想过来帮忙的。

谁知道,她一句话还没有说,桌椅板凳早就摆好了。

厨房里面没有刘玫的身影,只见到几个妮儿在忙碌。

二妮掌厨,四妮烧火,三妮切菜,五妮摆盘。

凉菜卤菜,蒸菜汤菜都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了。

想想当年去马家时,母女几个和她大眼瞪小眼的日子,王芳欣慰不已。

只觉得几个妮儿从糠箩跳进了米箩,日子过得好了一筹不止。

不过,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王芳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你们几个丫头都大了,懂事儿了!”

四妮七窍玲珑心,那会不知道王芳的意思,笑着回了句,“都是舅妈教得好!”

大过年的,三妮可不想陪着大家伙儿忆苦思甜,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姨妈来得这么早,可是不放心我们几个丫头,怕兰姐姐好不容易会趟门,没得午饭吃,丢了娘家的面子?”

王芳那会不明白三妮的意思。

她拍了拍三妮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不饶人。

现如今,连二姨我都敢打趣了。

该打!”

二妮笑着说道“姨妈可劲儿的打,好好教教她。

免得那天张错了嘴,得罪了外人,讨了打。

二姨打人有分寸,外人可没分寸。”

三妮瞪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二妮,“咱们是亲姐妹么?”

二妮点了点头,“不是亲生的,我敢么?”

姐妹俩无厘头的对话,成功的逗笑了王芳。

厨房里,笑声一片。



第108章 可喜可贺

王青山起床就听到厨房里面笑声一片。

他探了个头,笑着问道“有什么好事儿,也说给我听听,乐呵乐呵!”

王芳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王青山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你舅妈常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聪明又懂事儿,她没有费什么心思,到是得了好些个帮手。”

四个妮儿一听这话,眼眶都红了。

还是三妮反应的快,快速的岔开了这个话题。

“是我们太大声了,吵醒舅舅了么?”

王青山摇了摇头,“早就该醒了!早年在宗祠习武的时候,天天早上五点就得到。

到了部队,见天的起床号,也不过是七点。

现如今,年纪大了,本该少睡一些,反而赖床了起来。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王芳笑道“这瞌睡虫本就是会传染的。

看着你媳妇睡得香,天亮了怕是都没觉着吧!”

王青山摇了摇头,“刘玫觉多,可老睡不踏实,一夜起来好几次。

我担心她磕着碰着,举着灯陪着。

大过年的,也不好拿药吃。

等过了大年,再请乔老爷子请个脉吧!”

王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那咱们,小声点?”

四个妮儿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

王青山看着厨房里面不需要帮忙,卧室里面睡得正香的刘玫也没空搭理他,他自觉地扛着长枪,带上袁勇几个出了门。

孕妇要有营养,野鸡炖汤,野兔多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要是有几个鸡蛋,来个芙蓉蛋什么的,那就更妙了。

至于野猪什么的,王青山并不想招惹。

升米恩,斗米仇。

见天吃猪肉,就不觉得猪肉香了。

王青山可不是圣人,得为父老乡亲们的饭碗负责。

大约是最近的鞭炮声把野物们惊到了,王青山几个的收获并不如何。

一上午,他们几个就找到了两只野鸡,一窝鸡蛋而已。

对他们来说,不过塞牙缝而已。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哥儿几个就算没有什么收获,也不得不打道回府。

王青山家的客厅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摆了两张桌子。

另外一张桌子,则摆在王青山和刘玫的屋里。

卤菜两盘,一盘是猪耳朵和猪肝的荤菜拼盘,一盘是豆干和萝卜的素菜拼盘。

凉菜两盘,一盘是莴笋、粉丝、胡萝卜做的凉拌三鲜,一盘是凉拌则耳根。

等到王青山他们上桌,热菜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粉蒸肉和烧白,莴笋炒肉丝,老咸菜回锅肉,炝炒菠菜和萝卜汤,野鸡蘑菇汤。

满满的一桌子,却不见大家有任何惊讶的眼神。

两个女婿心里头都咯噔了一下。

外面男人们推杯换盏,里面的女人们自顾自的吃着。

等到里屋吃得七七八八,这才倒回头,给那群拼酒的男人热饭菜。

两个女婿都被王青山各个击破过,今日本想着联起手来放手一搏。

没想到,二打一还是输了。

王青山只不过脸上飞了点红霞,两个女婿却都快缩到桌脚下面去了。

乔兰和大妮看着各自的男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妮不好说什么,乔兰却没有客气,小脚一跺,拉着王青山扭成麻花状,非要王青山保证,以后再也不拉姚勇喝酒了。

王青山被扭得没办法,只好承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至于再多的,王青山就再不松口了。

乔兰得了王青山这句话,放心了一半。

至于姚勇这头……

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怕是不敢再找王青山麻烦的了。

是夜!因着王青山身上浓烈的酒味,刘玫差点把王青山给踹到床脚去。

王青山也收敛了不少。

初五这顿酒喝完,年也过得七七八八了。

等到正月十五,吃完了元宵,这年也宣告结束了。

三个小丫头背着书包去了学堂,莹莹小姑娘舍不得几个姐姐,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惜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幼儿园,托儿所,刘玫有心却无力。

拉着小姑娘宽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哄好了。

莹莹小姑娘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好带了。

糯米团子一样的人儿,噔噔噔的走着,活似一个雪球在地上滚着,逗人发笑。

刘玫压根跟不上她。

要不是院子紧锁着,四处除了泥地还是泥地,刘玫觉得自己一个人压根守不住她。

这小姑娘也不是坐不住的。

只要刘玫拿起刻刀,这姑娘就能盯着刘玫的手看上半晌。

面对莹莹姑娘这个爱好,刘玫不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青山不经意间提起,要请乔老爷子过来给刘玫请脉。

刘玫这才想起,被自己丢到爪洼国的核雕。

春暖花开的时节,刘玫总算翻出来草图,拿起了刻刀。

才刻出了几笔,乔老爷子就被王青山请了过来。

看着那圆溜溜的核桃,乔老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刘玫白皙的脸上飞上了一丝红霞。

王青山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媳妇天天起夜,白天还得带孩子,精神不济,精神不济……”

作为幌子的莹莹小姑娘,毫不知情,还对着他爹呵呵一笑,露出一嘴小米牙。

乔仁寿老爷子见过宠妻的,没见过这么宠妻无度的。

免得王青山厚如城墙的脸皮,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反正,自己又不着急!

慢条斯理的诊脉,开药方,刘玫又过上了一天三顿药的苦逼日子。

刘玫从这服药里面吃出了以前没有的黄莲的味儿,浓郁得无法掩饰,让刘玫苦不堪言。

至于乔仁寿老爷子是不是故意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玫意识到这一点,愈发勤奋了起来。

赶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核雕的轮廓大致出来了。

乔仁寿老爷子再次请脉,开方子的时候,黄莲味儿立刻淡了下去。

刘玫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医生,惹不起!惹不起!

腹黑的老顽童更是惹不起!

经验教训让刘玫拿起了核桃和刻刀,每天奋战,不敢懈怠。

终于,刘玫赶在清明节前,还了这笔债。

乔仁寿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肯定的告诉刘玫,她身子骨大好,不用吃药了。

真是,可喜可贺!



第109章 来访

阳春三月,刘玫摆脱了吃药这份苦差事,终于可以自在的……给五个妮儿和自己母女俩……刻妆盒。

反正,无论如何,她是摆脱不了刻刀了!

大妮冬天出生,最爱梅花,刘玫打算给她刻个铁骨寒香的梅花。

这东西比核雕容易多了,才刚刚上手两日,就有了大体的样子。

刘玫正抱着妆盒细细雕琢着呢,院子边上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给我准备的么?”

刘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不是包二飞又是谁!

刘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浅笑道“女孩子的妆盒,你拿来作甚?

你媳妇倒是有一个。

不过,得排在后面。

毕竟,大妮已经嫁出去了,你媳妇还养在我家呢!”

饶是包二飞脸皮再厚,听了刘玫这话,也忍不住红了脸,连忙打躬作揖,“我错了,你老人家就饶了我这回吧!”

刘玫虽然比包二飞还小上几岁,可却因着二妮的辈分,占了一个大便宜,这声老人家也生受得起。

揭过这页,笑着问道“许久不见,这是那股风把你给吹来了?”

包二飞扬了扬手里的包袱,笑道“给几个妹妹送书来着!”

刘玫看了看那包袱的大小,别说几本书,就算小学到大学的所有教材,只怕都装得下。

信了你的邪!

刘玫那眼神太明显,包二飞想假装没看见都不成。

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说了句实话。

“顺带,给二妮带了点东西!”

刘玫嘴角抽了抽,没有揭穿包二飞这鬼话。

明明是給二妮送东西,顺便给三个妹妹带书过来的。

活了这么多年,这点都看不出来?

她刘玫又不傻!

她起身准备给包二飞开门,衣服却被莹莹小姑娘狠狠地抓住了。

刘玫怕她摔跤,只能挺住脚步,对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柔声哄道“这是你包哥哥,你见过的,忘了么?”

包二飞干笑两声,打开自己的包袱,摸了一圈,好容易摸到一个油纸包,赶紧拿出来打开,从里面抓住一把大白兔放在手心。

“莹莹,大白兔要不要?”

小姑娘紧紧抓住刘玫的裤管,怯生生的看着包二飞……手里的大白兔,一脸的左右为难。

刘玫看着她那样,扑哧一声就笑了。

扭头对着包二飞说道“拖着这个拖油瓶,我是不能给你开门了,你自己进来吧!”

农家柴门,不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包二飞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不过是守礼,并不是没法子。

且不说这么能不能受得了包二飞一脚,那柏木门栓对于包二飞来说,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果不其然,听了刘玫的话,包二飞把糖揣回衣兜,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门栓就脱落了。

组织教的知识,用在这种地方,好尴尬的啊!

当包二飞推门而入,厕所门口正好探出二妮脑袋的时候,这尴尬,就更甚了!

刘玫见这情形不对,赶紧对着二妮招了招手,“莹莹怕是饿了,你带她去找点吃的吧!”

这借口不算高明,但完美的解了围。

如木头一样立着的二妮立刻行动起来,抱着莹莹小姑娘找吃的去了。

包二飞同志看着长高了不少的二妮,对着刘玫拱了拱手,“多谢你老人家照顾了!”

刘玫似笑非笑的看了包二飞一眼,打趣道“我这不是拿人手软么?没办法的事儿。”

包二飞就笑了。

“你用得可还顺手?”

刘玫笑眯眯的说道,“我用的时候倒是不多,这个问题得问问大妮和二妮。”

包二飞同志口才一向不错,此刻却有些词穷。

没办法,人家是长辈啊!

打趣你两句,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受着了?

包二飞同志此刻无比的思念王青山,只觉得王青山同志比起刘玫来,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哀怨的看了一眼刘玫,包二飞同志不说话了。

来者是客!

刘玫也不好把人给逼急了,笑着把包二飞给请了进去,又沏了壶茶,笑道“最近忙什么呢!”

包二飞同志叹了一口气,“不过是瞎忙罢了!

姓林的和那黄鼠狼,把个滇城弄得乌烟瘴气。

我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那生意自然没法开张,只能另寻别的法子了。”

包二飞说得自己苦逼不已,面上却没有半点愁容。

刘玫一看他的表情,那会不明白,他想到的别的法子,只怕不仅顺当还挺赚钱。

“老婆本应该是存得七七八八了吧!”

包二飞呵呵一笑,愉快的默认了!

正说到兴头上,王青山回来了。

看到包二飞,王青山比刘玫激动多了,拉着包二飞说个不停。

明显,王青山更清楚包二飞在做些什么,两个人无声的打着机锋,刘玫压根插不进去话。

她摇了摇头,去厨房帮着二妮带孩子,做饭去了。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

刘玫才知道,包二飞那个大包袱,除了给妹妹们找的书,给二妮带的针头线脑,花儿朵儿,蛤蜊油和雪花膏,还有旁的东西。

很大一部分,是给徐国平老爷子带的东西。

刘玫很识趣的闭上嘴,一句话都没有问。

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她清楚,什么叫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反正,大家各得其所,都其乐融融的,就没有必要追问那么多了,不是?

下午的时候,马保国也过来了一趟。

先是拉着包二飞嘀咕了好一阵,然后开始关切起王越来。

翻来覆去的让王越多练练,擎等着征兵工作开始,他第一个把王越报上去,让他穿上绿军装。

这年头,局势也不是很稳。

刘玫心知这身绿军装没那么容易穿,可也不好开口叫王越不去。

毕竟,那是孩子的梦想,唯一的出路。

是以,刘玫的兴致怎么都高不起来。

王青山还以为刘玫舍不得王越这孩子雏鸟离巢,安慰了好一阵。

刘玫明知道他误会了,却并没有解释。

毕竟,有些事情必须埋在心底,枕边人也不能提及。

活了两辈子什么的,听起来是奇闻,说起来是笑谈,其他人说不定就拿自己当神经病,科学家指不定还想拿自己切片研究呢!

不能说!不能说!



第110章 生子

刘玫纠结了几日,直到包二飞同志走的时候,还没有想开呢!

农历三月间,正是忙碌的时候。

包二飞被王青山拉着做了好些个农活,走的时候,那副我终于解脱了的样子,把刘玫笑得不行。

好不容易忙过这一阵,就到了小满时节。

马秀儿疼了一晚上,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刘玫给精心制作的衣服,也被马秀儿打开了。

看到那栩栩如生的几朵鲜花,马秀儿气得倒仰,差一点把房子给拆了。

要不是她还在坐月子,刘玫只怕就要被她堵在家里头了。

反正,马秀儿骂声不断,王青石家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事儿,看刘玫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没过几天,就有好些个孕妇跑到刘玫家里做衣服,拉着刘玫聊天。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判断孩子性别的,只把刘玫弄得哭笑不得。

刘玫只能借口怀相不好,躲了起来。

怀相不好并不完全是托词,刘玫怀孕期间,是真吃了些苦头的。

王青山一次次的往乔家村跑,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眼看着预产期一天天近了,王青山更是每天都要往乔家村走一趟。

刘玫这一胎不顺的传言,更是愈演愈烈。

预产期前两天,王青山更是请了老木叔套了马车,亲自把刘玫送到了镇医院。

王青山把莹莹托付给王芳和二妮,自己拎着行李,扶着刘玫上了牛车。

照理说,王青山这样的,完全不合规矩。

可人家有钱任性,非要住进医院那空空荡荡的病房,谁也拦不住不是?

镇医院除了乔智文,还有两个医生。其中,专攻妇产科的,是一位姓陈的女医生。

陈医生从医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紧张老婆孩子都男人,听说还是二胎,陈医生看王青山的眼神都不大一样。

从住院开始,就一路开绿灯。

也不知道是看在乔智文的面子上,还是看在王青山的面子上。

亏得王青山早做打算,住进医院的当天晚上,刚过凌晨两点钟,刘玫就感觉到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一开始,间隔时间长,刘玫还能忍着。

到后来,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刘玫自觉忍无可忍,这才伸手推了推王青山。

王青山心里本来就记挂着这事儿,刘玫的手刚刚碰到他,他立刻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去找医生。

天刚蒙蒙亮,还不到上班时间,只有两个护士值班。

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安抚了王青山两句,让他扶着刘玫走动走动,便没了下文。

王青山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此刻,却只觉得腿软无力。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扶着刘玫走了几步,就看到陈医生拎着豆浆油条朝医院走来。

王青山感觉自己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扶着刘玫抓住了陈医生的衣袖,紧张的说道“陈医生,赶紧给我媳妇看看吧!”

陈医生把豆浆油条往办公室一扔,洗了手,换了衣服赶紧一看,松了一口气。

“还早着呢!你扶着你媳妇再走两圈罢!等时候到了,咱们再说其他。”

王青山没办法,只能扶着刘玫又走了几圈。

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乔智文第一次看到王青山如此紧张。

别人不知道内情,他却是知道的。

刘玫在别人眼里是二胎,实际上却是头一胎,两个人一点经验都没有,紧张在所难免。

再加上,王青山自己出生的时候,就是难产。

如果媳妇再遇上……

王青山只怕是要疯。

乔智文赶紧的上前,帮着扶住刘玫,说上些生产常识,好缓解一下两个人的紧张。

刘玫阵痛的间隙里面,还有空应和几句,看着倒比王青山还镇定。

来来去去走了一个多小时,王青山只觉得过了一世纪那么久,陈医生总算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可以不用走了。

王青山战战兢兢得把刘玫扶进病房,抱上病床放平,连声问着刘玫的情况。

刘玫看着似笑非笑的陈医生,尴尬不已。

她拍了拍王青山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青山这才收敛了几分。

虽然怀相不好,可这孩子倒是个性急的,发作得挺快。

羊水很快就破了,陈医生将枕头放在臀下,尽量保持头低臀高位,防止脐带脱垂,时不时的检查起来。

宫开九指,陈医生这才指挥着把刘玫弄进了产房。

心急如焚的王青山,则被陈医生隔离在了产房大门外。

王青山在产房门口,犹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乔智文看着王青山那样,忍不住摇了摇头,拉着他在椅子上面坐下,劝慰道“女人生孩子这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坐着省点体力。

陈医生从医多年,是个有经验的,错不了。”

王青山的嘴唇翕动了好几次,到底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王青山坐在门口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总算是听到了盼望已久的婴儿啼哭声。

那声音清脆洪亮,一听就是个健康的。

王青山提到嗓子眼得心,放下了一半。

乔智文赶紧跑去病房,把王青山准备好的行李拎了过来,翻出了孩子的衣服和包被。

等到护士小姐一探头,立刻递了进去。

不一会儿,护士小姐抱着包裹的整整齐齐孩子走了出来。

乔智文也顾不上对着产房探头探脑的王青山,帮忙问道“男孩还是女孩?身体检查了吗?有多高,多重?”

护士姐姐看着忧心媳妇的孩子爹,和比孩子爹更关心孩子的乔医生,摇了摇头,干脆利索的对着乔智文交代起来。

“孩子身高五十公分,体重六斤五两,身体健康,母子平安。

陈医生正在做收尾工作,马上就能推出来。

乔医生,我就把孩子交给你了,你看着点儿啊!”

乔智文点了点头,抱着孩子,拉着王青山,坐在椅子上等了十多分钟。

等到护士姐姐们推着刘玫出来,王青山立刻扑了过去。

刘玫一头秀发早就打湿完了,散落在枕头上,几丝黏在脸颊上,衬得她脸颊愈发苍白。

许是用力过度,刘玫只顾得上对着王青山笑了笑,就昏了过去。



第111章 月子

王青山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把刘玫护送着回了病房,打来热水给她擦了又擦,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想起自己有了个儿子。

病房空荡荡,除了他们两一个人都没有。

王青山拔腿就往外走。

打开门,就看到乔智文抱着孩子,拎着行李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看到王青山那样儿,乔智文忍不住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会儿,总算想起你还有个儿子了,是吧!”

王青山自知理亏,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乔智文撇了撇嘴,把行李和孩子塞到王青山怀里,又把陈医生的医嘱逐字逐句,掰开了,揉碎了给王青山说了一遍,这才摇着头,去了自己办公室。

陪王青山这丫的等媳妇生孩子,比他自己等自家孩子还难过。

要是他媳妇知道了,定会找他闹一场。

王青山抱着孩子,看着媳妇,琢磨着乔智文说的医嘱,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他渴望了半辈子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

他用手碰了碰刘玫的脸颊,喃喃道“媳妇,谢谢你!”

知道王青山是个靠不住的,乔智文一上午都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乔家村的病人,赶紧的托人给王芳带了信。

听说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儿,人家也乐得帮忙。

不过中午十分,王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王芳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把二妮撵去炖了鲫鱼汤,用饭盒装好,亲自送到了镇医院。

睡了整整一下午,刘玫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王芳赶紧把饭盒双手奉上,又让王青山把孩子抱给刘玫看了看。

看着还皱巴巴的孩子,刘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比莹莹小时候瘦多了。”

听到这话,王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刘玫的手,安抚道,“孩子胖点瘦点都无所谓,只要身体健康就好。

孩子都是见风长,没几天就白白胖胖的了。

你且放宽心,好好坐月子就行!”

王芳毕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老前辈,刘玫作为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只能把担心放在心底。

一碗鱼汤下了肚,王芳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试了十多次,加以热敷,终于让孩子吃上了初乳。

看着孩子吃奶那费劲儿的样子,王芳扭头就跟王青山商量起来,准备把他们家里养了一年多的野鸡给杀了,炖鸡汤给刘玫喝。

女人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前面走了一趟。

王芳说鸡汤是大补,王青山自然毫无疑义。

很快,家里的的鸡就变成了鸡汤,摆在了刘玫的床头。

刘玫平素并不好这一口,可不知怎么回事,生完孩子以后,只觉得肚子空空,一罐鸡汤,不过两顿,就连汤带肉进了肚子里。

甚至,还有一股子意犹未尽的感觉。

王青山大手一挥,家里三只母鸡,就都变成了鸡汤,进了刘玫的肚子。

看着刘玫爱吃,王青山托了王芳给袁勇带了信,务必满足刘玫一天一只鸡的供给。

这宠妻无度的态度,陈医生从医这么多年都还是第一次看到。

每日看到刘玫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句,刘玫好福气。

面对此情此景,刘玫只能低头浅笑。

在医院里面住了七天,吃了整整七只鸡,刘玫被王青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着老木叔的牛车,回了家。

大夏天的,一丝风都没有,王青山还是担心得不要不要的。

一下车,就把刘玫抱进卧室也就罢了,还把门窗关得紧紧的,一丝风都不透的那种。

等安置妥当了刘玫,王青山这才找老木叔拎行李,招呼抱着孩子的王芳。

这种操作,看呆了老木叔。

对这对小夫妻的感情,有了新的认识。

听说刘玫生了个儿子,马秀儿一蹦三尺高,堵在王青山家门口整整骂了三天。

偏偏,家里所有人都跟聋了似的,别说回嘴,理她的都没有。

正准备骂点难听的,王青山却领着王青石过来,也不扯那些没用的,只撂下一句,“你要不想管,我就帮你管!”,王青石立刻忙不迭的把马秀儿给拖回了家。

别人不知道王青山,王青石却是知道的。

他真要下起了狠手,定会让马秀儿面子里子都没有。

王青石捂着马秀儿的嘴,把人给拖走了。

王青山双手环胸,看着马秀儿,冷笑了好几声。

要不是看在大宝和二宝的面上,他还真想给马秀儿使点绊子,让她吃点苦头。

没关系,这笔账记下,到时候再来算。

七月坐月子,是件难熬的事儿。

王芳看着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却最重坐月子的规矩。

长袖长裤,袜子帽子一个都不能少也就罢了。还每日守着刘玫,这也不能,那也不许。

只不过三五天,刘玫就觉得自己身上发出了一股子馊味儿。

可还得忍着。

那日子,真是难挨得很。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对月,刘玫觉得整个屋子里面都是一股子酸臭味,总算得了解禁的命令。

听到自己可以洗头洗澡那一瞬间,刘玫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王青山看得一阵好笑,摇了摇头,给自家媳妇烧水去了。

刘玫整整用了三把皂角,洗了五次头,又抓了一块香皂,给自己洗了七个澡,直到指尖发白起皱,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吃了一个月的月子餐,刘玫身上多多少少屯了一些脂肪,看得刘玫自己嘴角直抽抽。

开门开窗透风以后,刘玫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拟定减肥计划。

只可惜,才刚开口,就被王青山和王芳联手反扑了。

王青山的话很漂亮,“我觉得挺好,有点肉才好看。”

王芳的话却很实在,“你还喂着奶呢!那好减肥的。”

一句大实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接扎了刘玫的心,让她欲哭无泪。

养儿方知父母恩!

刘玫可算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了,顿时,对王荞少了几分怨怼之意。

时不时,还会劝说几个妮儿几句。

王青山摇了摇头,直说刘玫当娘以后,心软了不止一成。

待几个妮儿细问,王青山却又咬死不说了。



第112章 满月

比起劝说几个妮儿,王青山更在意的是孩子的名儿。

作为他王青山的长子,必然要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孩子都出生了这么久,别说大名,连个小名儿都没有取!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王青山拿着妮儿们的字典翻了又翻,一翻就是好些天。

那些大字都认识他了,他还不能把人家认全乎,更别提取名儿了。

王青山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自家夫人。

刘玫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一身学问不是王青山这种武夫可比拟的。

之所以不给孩子取名儿,不过是给王青山一个面子。

现如今,王青山既然把命名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她自然不会含糊。

立刻拍板定案,孩子的大名叫做王檀,小名木头。

生了孩子,照例是要吃一顿满月酒的。

刘玫还在坐月子,王青山不欲她操劳太多,便拍着胸口承担了下来。

王青山里里外外的张罗了好些天,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等到满月酒摆出来,王芬一家,王芳一家,乔仁寿老爷子,乔智文和乔智武,乔智学几兄弟……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刘玫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虽然该来的请不请总会来,不来的也都很识趣。

可这人也太多了吧!

席开五桌,还是人没有来齐的缘故。

刘玫嘴角抽了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不是刘玫不欢迎人家,而是木头作为他们俩实打实的长子,在别人眼里,只能算个老二。

王青山不省事儿,把场面搞这么大,以后,遇到点大事小情,她该怎么办?

再说了,吃酒席,大家多多少少都要随份子。

你生个老二也办,后面的老三老四……办不办了?

婚丧嫁娶都办,人家时不时的来吃酒随份子,可不得亏死了?

这不是结仇嘛!

可人都来了,总不能撵走不是?刘玫小脚丫一跺,只能在回礼上面做文章。

各家各户装礼的篮子里面,取出一半的东西,再装上相对应的红蛋和腊味。

来的时候是满满的一篮子,走到时候照旧是满满的一篮子。

厨房上面的腊味,顿时清了个空。

这个满月酒做下来,不但什么都没有赚到,反而亏了不少。

赔了本,自然是要赚些吆喝的。

王青山的名声算是打响了,兄弟之间的情意也滋长了不少。

送走了一干亲朋,管着家里开支账本的三妮,看着王青山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王青山呵呵傻笑着,哄了三妮好半晌,口水都快说干了,却换来了三妮“当家才知柴米贵”的感慨,弄得王青山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把小祖宗哄走了,扭头就看到刘玫嗔怪的眼神。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你也觉得我做得过了?”

刘玫摸了摸莹莹的脑袋瓜,叹了一口气,“木头的满月酒办了五桌,以后有了孩子,再办满月酒,是不是得比这这个规格?

满月酒都这样,那周岁,满十,办还是不办?怎么办?请那些人家?

人家三不五时随个分子,以后只怕看到你就得躲着走。

你有没有想过?”

王青山听了刘玫的话,就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这事儿已经办成这样,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王青山期期艾艾的问道“现如今,该怎办?”

刘玫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以后,满月酒照办吧!周岁满十什么的,能简就简吧!

毕竟,咱们家人丁不兴,重视孩子也不是不行的。

反正,回礼也装得满满的,应该亏不了人家,该没什么人说嘴吧!”

一个好事儿差点在他手里被搞砸,还得媳妇来收拾扫尾,王青山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躺在床上不说话。

刘玫拍了拍他的手,叹了一口气,“是老刘家对不起你!”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看向刘玫,“你这是什么话?

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我以为自己已经把莹莹这孩子当成自己的。

只是,到头来,还是做不到一视同仁。”

刘玫笑着摇了摇头,“五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我和姐姐,你和你兄弟……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待遇都不太一样。

那个父母真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你对莹莹已经很不错了,不用苛求太多。

你第一次操办宴席,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不用放在心上。

就算得罪了人,不还有我和你一起承担么?”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刘玫却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不想王青山纠结太久,刘玫直接把小木头往他肚子上一放,笑道“都是你这小子惹出来的事儿,你自去找你老子赔罪去。”

小木头似醒非醒,对着他爹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又合上了眼睛,趴在他爹肚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小木头的表现极大的取悦了王青山。

可这丫的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一点笑意都没有表现出来,一手放在儿子屁屁上,固定住小朋友,一脸郁闷的看向刘玫。

“我才不要这个小屁孩哄。”

刘玫挑了挑眉,“那你要怎样?”

王青山伸手抓住刘玫的胳膊,轻轻一拉,刘玫就跌落在他身上。

王青山扣住刘玫的脑袋,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来。

思念已久的味道,让王青山流年忘返。

直到刘玫喘不过气,推了他好几把,他才念念不舍的放过了她。

“小妖精,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刘玫无语望天,她是怎么成为小妖精的?

她怎么不知道。

摸了摸红肿的唇,想想王青山言中之意,刘玫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能指望一头狼,在素了许久之后,见到肉了不眼冒绿光。

不管有没有这一出事儿,满月之日,解禁之时,被吃干抹净什么的,都是必然的事儿。

一睡解千愁!

王青山被极大的“安慰”到了,心情好了不少。

过了两天,见大家待他如常,更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家里不见踪迹的腊味?

大青山上到处都是,辛苦点,再打一批就是了。

只是三伏天不适合熏制腊味,且等着入冬以后罢!



第113章 醉酒

王青山心里的大石头倒是落地了,刘玫却轻松不起来。

带着莹莹的时候,有着二妮帮忙,还能做点事儿。

现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刘玫是一步都挪不开。

三个妮儿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开始放起了暑假,刘玫才能抽空喘口气儿。

想想三个妮儿要是开了学,刘玫就忍不住嘴角抽抽。

三个妮儿都考上了木香镇中,九月一号开始,就要成为光荣的初中生。

王家寨子离镇上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可要让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走在这路上,王青山和刘玫却是不放心的。

王青山特意托了乔兰,让她在姚勇他们家属区找了一间房子,租下来给三个妮儿住。

虽然也要走上一段,但都是大路,同学校友也多,自然就不一样。

三个妮儿一听这事儿,立刻把学费和住宿费的事儿提上了议程。

第一时间张罗了起来。

大青山上的动物们遭了秧。

不过,王青山和刘玫却也不会拦着他们。

能自食其力,是件好事。

总比一天到晚想着不劳而获来得好。

一个暑假忙完,三个妮儿除了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以外,还找了不少零花钱。

听说大妮也怀上了,三个妮儿还给没出生的外侄置办了一身衣服,带上那梅花妆盒,给大妮送了过去。

本以为,娶了大妮就得贴补马家的唐刚一家子,看了这份厚礼,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立刻改变了对大妮的态度,大妮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探望了大妮,收拾好书包,王青山送了三个妮儿去了学校。

木香镇中拢共两栋楼并一个操场,一栋是教学楼,一栋是职工宿舍,一眼就能看穿。

王青山陪着三个妮儿看了分班情况,报了名,把三个妮儿的行李送到了邮政局家属院租的房子里头,又给乔兰打了个招呼,这才回了家。

乔兰的裁缝铺子开张不过三个月,生意却很是不错。

小两口自己出来单过,除了没孩子,一切都很好。

答应了王青山照顾三个妮儿,乔兰也是真心实意的。

家里做点好东西,也不忘叫上三个妮儿。

三个妮儿也投桃报李,周末回去套点野味,也不忘叫上乔兰两口子。

一来二去,到是亲近了不少。

乔兰那边热闹起来,王青山家却一下子就冷清了。

刘玫被孩子拴住了脚,二妮不但要张罗着裁缝生意,还得料理一日三餐。

因着乔兰的裁缝铺子开了张,刘玫的生意差了不少,虽然收入少了些许,但二妮好歹能撑起来。

要不然,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十月的时候,新一轮的征兵工作开始,王越通过了层层选拔,拿到了入伍通知书。

家里又少了一个人。

刘玫立刻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的感觉。

想想当下的形式,刘玫颇有些不放心王越。

只是看着王越那兴奋莫名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往回咽。

王青山亲自把王越送到了武装部,看着带着大红花的他,上了解放车,奔赴自己的理想。

马保国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请他喝了一场酒。

现如今,局势紧张,当兵的大都派向了两个方向,一路向北的,去珍宝岛,一路向南的,去对越。

王越被分派到了滇城,完全在刘玫猜测之中。

刘家有不少故旧在滇城,刘玫却一个都不敢联系。

反倒是王青山,特地给包二飞打了电话,让他托人关照些许。

关照,并不是让他人放松训练,而是加倍的高标准严要求。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道理,不只是王青山明白,王越自己也清楚。

毕竟,这是机遇,也是挑战。

把脖子挂在裤腰带上博功名利禄的事儿,还得自身有本事才行。

因着包二飞的关系,王越还能时不时的给家里捎个信什么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句口信。

渐渐的,王越的消息越来越少。

半年之后,王青山收到了王越最后一封信,说是大部队开拔,他的机会来了。

看到这封信,王青山的表情万般复杂。

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的王青山,醉得一塌糊涂,被马保国送了回来。

刘玫自然是知道王青山的酒量的。

结婚这么久,第一次看到王青山喝醉,刘玫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王青山喝醉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部队,舍不得那一身绿军装罢了!

想到王青山脱了那一身军装,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刘玫纵使有一肚子的气,也发不出来。

叹息了一声,把王青山扔到床上,给王青山熬起了醒酒汤。

一大碗醒酒汤下肚,王青山干呕了两声,继续倒头睡了起来。

刘玫带着一大一小,坐在床边看着他,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天黑的时候,大家下工回来,王青山还是没醒。

徐国平老爷子看着刘玫不算好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劝慰了刘玫几句,一家人沉默的吃起饭来。

二妮见势不对,哄着莹莹跟她一起,早早的睡了。

刘玫好不容易把小木头哄睡着,还得认命的把王青山哄起来吃饭。

好在醉酒的王青山并不难缠,给什么吃什么,一碗绿豆稀饭下去,王青山咬紧牙关不开口,刘玫只能作罢。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青山总算是清醒了。

看着靠在床头,迷糊了半夜,正在小鸡啄米般打盹的刘玫。

王青山愧疚之情喷涌而出。

都是有妻有子,拖家带口的人了,还发什么疯呢!

一切都是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凭什么要妻儿子女陪着自己担惊受怕?

王青山只觉得自己混账得不要不要的。

把刘玫放到床上,拂过刘玫眼底下的青黑,王青山摇了摇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去厨房帮着二妮做早饭去了。

上工是不能的了,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带孩子,让媳妇睡个囫囵觉吧!

没有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刘玫狠狠地睡了觉。

等到起床,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王青山单手抱着木头,任由莹莹把她当做大树在爬。



第114章 闲话

看着这幅景象,昨天那一肚子气,顿时烟消云散。

二妮看到刘玫起来,笑着招呼道“舅妈,你醒了?

舅舅给你留了饭,在锅里热着呢!”

王青山听到声音,也扭过头来,对着刘玫笑了笑。

四目相接,刘玫嘴角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

“再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王青山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一切竟在不言中。

刘玫乖巧的吃饭,王青山继续带孩子玩儿。

看着他们夫妻俩一笑泯恩仇,二妮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孩子见风就长,这话倒也不假。

刘玫虽然怀相不好,可小木头的身子骨确实不错。

三翻六坐九爬爬,小木头身体力行。

就在小木头坐在摇篮里面吃米糊糊的时候,唐家传来消息--大妮生了,是个七斤重的大胖丫头。

唐家虽然有些失望,想想还没有开怀的乔兰,到底没有说什么。

刘玫和王青山第一时间送去了三只活蹦乱跳的野鸡和半坛子猪油。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这礼可不算轻。

唐家心里那一点点不甘心,立刻化为乌有。

先开花后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

先前没有看到孩子,乔兰一点不觉得。

可当胖乎乎的小丫头抱在手里,乔兰也开始有些意动和心急起来。

除了唐家,乔兰就拉着刘玫去了乔家村,找上了乔仁寿老爷子。

老爷子给她们俩都请了脉,各自开了两副药。

闻着那股子熟悉的中药味儿,王青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怎么,木头才半岁,你就着急起来了?”

一句话,把刘玫羞得面红耳赤,追着王青山一顿好打。

王青山一路逃窜,跑到了卧室。

刘玫不知是计,追了上去。

刚进得卧室,大门就被王青山一脚踹上了。

王青山利落地一个转身,将她狠狠摁在门板上。

一言不发的俯身下来,密密麻麻的吻就陆陆续续落在刘玫的红唇上。

刘玫一愣,被迫承受着暴风骤雨一般的亲吻,任由王青山的双唇蹂躏着她的红唇。

口鼻之间,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耳边却隐隐约约还有孩子们的嬉笑声。

刘玫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承受。

偏偏身体不由自己的意识做主,别这个男人掌控在手中。

他的舌尖撬开她紧闭的唇瓣,恨不得堵住她所有的呼吸。

攻城略池,毫不留情。

心乱了,气息也乱了。

直到王青山放过她,她已经软成一滩泥,嘴肿成了香肠。

刘玫忍不住给了王青山一个白眼。

偏偏她发丝凌乱,嘴唇红肿,眉眼含春,一个白眼看着倒像是媚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王青山把自家媳妇抱到床上放好,抿嘴笑道“是药三分毒!真要有空吃那玩意儿,还不如放松心情,好好睡一觉。”

刘玫没有说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王青山拍了拍刘玫,哄道“难得有半天空,我看着孩子,你赶紧睡一会儿吧!”

刘玫愣了愣,还真裹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等到刘玫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身边趴着个小小的身子,不是他们家木头是谁?

给木头掖了掖被子,刚刚坐起来,王青山就推门而入。

看她起来了,露齿一笑道“既然起来了,就赶紧来吃饭。”

刘玫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木头,点了点头。

小丫头自打跟着二妮睡了一晚,再也不乐意回到刘玫和王青山身边。

也是,两个一张床和四个人一张床,那肯定是有区别的。

刘玫也不勉强她,由着她去了。

只是一回头,刘玫就和王青山商量起要再打一张床的事儿来。

这事儿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周末就来临了。

在镇上住读的三个妮儿一回来,二妮的床也不宽裕了。

被小姐姐们豪放的睡姿给挤得不行,莹莹小姑娘撅着小嘴又回来了。

虽然莹莹这小姑娘回来了,可王青山还是把再打一张床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和孩子睡在一起,有时候的确不太方便。

两张床都不保险,最好中间再隔堵墙。

王青山同志这话一说出来,就被刘玫红着脸,武力镇压了。

这么不和谐的事儿,怎么可以拿出来说?

羞死个人了!

至于怎么不和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

三个妮儿刚刚考完了期中考,瘦了不少,尤其是四妮,瘦得都脱相了。

王青山看着不落忍,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扛着长枪打猎去了。

正是秋收时节,王青山不务正业,居然上山打猎,不是留着把柄让大家说嘴么?

以马秀儿为首的婆婆妈妈们,从上工开始,就嘀咕个不停。

说王青山宠妻无度也就罢了。说王青山捡了虱子放头上,把人家的闺女当亲生的也算属实。

可说他们五个下放人员养着一屋子小媳妇大姑娘,肯定有猫腻什么的……

徐国平老爷子当场就黑了脸,袁勇和唐宝、方志更是直接,揪着几个说得最厉害的,直接找上生产队干部要公道。

看着被袁勇拿住的马秀儿,还有唐宝和方志拎着的,最是爱说嘴的陈三娘和马二嫂,王大江一个头两个大。

王家寨子拢共三个搅屎棒,现在都被人家拿到了他跟前。

人家几个,摆明是准备杀鸡儆猴,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想和稀泥都不行!

别人或许不知道,王大江却是清楚眼前这几个,是个什么货色。

马秀儿本就是王家寨子最讨人嫌的存在。

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做,造谣生事最是厉害。

她因为王邱氏的缘故,本就看王青山如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次,刘玫送了她那么一份“大礼”,给她锦上添花,还一语成谶,这梁子算是解下了。

给别人泼脏水什么的,马秀儿不是一次两次。

这一次,没敢当着王青山面儿说,已经算是收敛了。

只是没有料到,王青山不在,她也没有落着好。

几个下放人员居然也敢捋马秀儿的虎须。

陈三娘不用说,肯定是眼红病犯了。

马二嫂么?

说不得又是马秀儿给了她什么好处。

王大江看着这个局面,也挺头疼。



第115章 谣言

当初,让生产队的人接受几个下放人员,个个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

什么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不够吃啊!

什么家里地方小,住不下啊!

什么家里女眷多,必须要避嫌啊!

还不容易安排到王青山家里,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现如今,看着人家个个身强体壮,工分赚得多,还能打点猎物,捞点鱼,加个餐,又开始起了小心思。

你陈三娘既然有了小心思,直接说也就罢了。

这几个下放人员,这么快就能和王青山打得火热,一看就知道是部队里面出来的。

部队出来的,能没有几下子么?

年轻的个个牛高马大,拱卫着的那个老头一身气派,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你直说,人家还能给你摆事实,讲道理。偏偏你要和马秀儿厮混在一起,传那些个谣言。

你传点谣言,也传点靠谱的啊!

马家五姐妹里头。

大妮嫁的早,孩子都有了,能有什么牵扯?

二妮也早早的许的人家,那户人家还是王青山和几个下放人员都认识的。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人家当兵的,这点规矩还是要讲的。

剩下小的三个妮儿,人家年纪都还挺小,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学校读书。

尤其是五妮,人家还不满十岁呢!

那得多禽兽,才能和个小丫头头有点首尾。

这么一想,摆明了就是要把王青山家的往脏水里面摁呢!

就王青山宠妻无度那样子,要让他知道了,你能落个好?

人家几个一起扛过枪的,能容许你给人家和战友媳妇身上泼脏水?

现如今,被人拿着错处,像押犯人似的押到自己面前,他能怎么办?

帮理还是帮理?

总不能帮亲吧!

王大江拿定主意,低咳了一声。

还没有开口,外面已经嚷嚷开来。

“队长,快来看啊,青山又打了一头野猪回来!”

照理说,有野猪吃,是一件顶高兴的事儿。

可看看眼前这情况,王大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担心,等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宠妻无度的王青山同志,会忍不住像打野猪一样,一下子就把眼前这仨长舌妇给突突了。

王大江对着外面吼了一句,“马上就来!”

扭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打头的袁勇,几近哀求的说道“大兄弟,不过是几个婆娘碎嘴了几句,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个面子,就这样算了,可好?”

袁勇冷笑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是可以拿来随便说嘴,说算了就算了的。

难得有个能收留咱们兄弟几个的地方,可不能给主家添了麻烦,让人嫌弃了不是?

这些谣言,对男人来说不算啥,可对女孩子来说,却是可以逼人去死的。

这事儿,你犯不着求我,你去问问青山兄弟家里的女眷,我就没有二话。”

袁勇一番话,连消带打,只把王大江说得冷汗直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要敢让王青山俩口子这事儿,他还来求他们干嘛!

只是没有料到,自己的面子到了袁勇几个面前,居然这么不值钱。

王大江也有些恼了。

他恨恨的瞪了马秀儿几个一眼,甩了甩衣袖,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爱咋咋地吧!

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一听这话,再看看袁勇等人黑面神一般的面孔,马秀儿腿一下子就手软了。

她紧紧的抓着王大江的裤管不放,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

“队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三娘见势不对,跪着过来,一边抓着王大江的裤管不放,一边狠狠地推了马秀儿一把。

“你个黑心肝的腌臜货,老娘就是信了你这个当弟媳妇的话,才落到这种地步。

队长,我是无心的,你救救我吧!”

马二嫂也反应了过来,抓住王大江的另一根裤管,苦苦哀求起来。

反正,所有的谣言都是马秀儿造的,她们不过是信错了人,一时糊涂而已。

听了陈三娘和马二嫂的话,马秀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软成一滩烂泥。

袁勇几个的表情更是黑了几分,眼刀子一下下都往马秀儿身上戳。

再这么下去,陈三娘和马二嫂的罪名倒是洗掉了,她可就得背三口黑锅。

一想到这儿,马秀儿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勇气,扑了过来,一手抓住陈三娘,一手抓住马二嫂,撕了起来。

枪口最先对准马二嫂,“你信错人?你无辜?

收老子那包红糖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呢!

现如今,被人逮着了,你就信错人,无辜了?”

一包红糖啊!

真是奢侈!

王大江嘴角抽了抽,这才知道马秀儿为了攀咬刘玫,下了多大的本钱。

一肚子话顿时被堵在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

狗咬狗一嘴毛,王大江一开始还只是置气。现如今,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二嫂老底被揭,顿时暴跳如雷。

“谁看到老娘收了你的红糖了?谁看到了?

没有的事儿,你特么也能到处嚷嚷。

这么能造谣,果然是不能信的!

老娘真是瞎了眼了啊!居然信了你的邪!”

马二嫂一番唱念做打,果然唱的一出好戏,不愧是身价一包红糖的人物。

雪上加霜的是,陈三娘还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

听着风,就是雨。

谁家还没包红糖咋的了?”

眼看着马二嫂和陈三娘迅速结成了统一战线,马秀儿急了。

人一急,就容易说秃噜嘴。

“别人都说得,就你说不得。

你当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是想着,把话放出去,王青山俩口子受不了,把这群下放人员赶出来,他们就只能住牛棚。

一群男人都不会做饭做家务,少不得请牛棚边上的你帮忙。

你正好捡个落地桃子,没准还能混上肉吃。

真当自己屁股干净得了多少?”

陈三娘那一点小心思,被马秀儿戳破,眼看是不能实现了。

陈三娘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又不是老娘肚子里面的蛔虫,老娘还没开口,你就知道老娘想啥了?

你们妯娌之间那狗屁倒灶的事儿,跟老娘有什么相干。

羡慕人家男人有本事,你到是换一个啊!

造谣生事,还攀咬别人,算什么本事!”



第116章 家事

马二嫂和陈三娘拒不承认,反而倒打一耙。

尤其是陈三娘的话,可以说是相当的恶毒了!

马秀儿气得浑身发抖,松开揪着马二嫂的手,对着陈三娘挥起了拳头。

“你他娘~的才想汉子呢!你全家都想汉子~”

陈三娘如何受得这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立刻还起手来,和马秀儿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女人,撕咬抓挠,各种手段齐齐上阵,打得那叫一个难分难解。

就在两个女人攀扯的时候,刚刚打了一头野猪的王青山,也在徐国平老爷子的帮助下,全面了解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听说有人攀扯自家女眷,王青山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

什么话也不说,先把那头野猪扛回了家。

眼看着快到手的野猪肉,就这么没了。

王家寨子上上下下就跟死了爹娘似的,哭丧着脸。

偏偏,还没人敢拿王青山怎样,只能把关在大队干部办公室的几个败家老娘们骂了个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如果是涉及了自身利益,大家自然是会有一番取舍的。

陈三娘、马二嫂的当家的还有王青石,就被大家推了出来。

目的只有一个--给王青山说好话,让他消气,让大家都能吃上肉。

陈三娘和马二嫂的当家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被媳妇吃得死死的那种,大家强逼着,也不过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

可轮到王青石,看着王青山那张铁青着的脸,王青石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青山抚开陈三娘和马二嫂家的当家的,径直走到王青石面前,冷声道“我早就给你说过,如果你管不好你媳妇,我不介意帮你管!

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还是以为我真做不到?”

王青石听了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大哥,哀求道“大哥,我也知道,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地道。

可她毕竟给我生儿育女了啊!

看在大宝、二宝和三丫头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一回罢!”

王青山冷声道“我倒是一次次的放过了她,可她却一次次对着我媳妇下手。

现如今,这种脏水都能往我媳妇身上泼。

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一次,你是自己动手,还是留着我来?”

王青山说得冷冽而不留情面。

王青石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想想王青山的手段,王青石犹豫了半晌,长了嘴,“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这句话抽光了王青山身上所有的力气,扶着墙壁,脚步虚浮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刚刚好听到陈三娘说马秀儿的话,只觉得愤怒得出奇。

王青石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对着和陈三娘扭打在一起的马秀儿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巴掌落在马秀儿毫无防备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根清晰的指印。

这一巴掌打愣了马秀儿,也惊呆了陈三娘。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王青石。

王大江赶紧上前,拉住了王青石,“青石兄弟,不过是老娘们说气话,你可不要当真!”

马秀儿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老娘给你生儿育女,服侍爹娘,到头来,你居然为了别人一句话,就冤枉我。我我我我不活了!”

看着马秀儿那副寻死觅活的劲儿,王青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的神色。

“你也知道,被人冤枉了的滋味不好过。那你一天到晚还造谣生事?没有想过别人能不能活?”

马秀儿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

要是王青石为了陈三娘的话,误会了她,马秀儿还能想得开。

为着刘玫,挨一巴掌,马秀儿就想不通了。

马秀儿一头朝着王青石撞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你居然为了那个小狐狸精打我,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妖妖娆娆,不是个什么好人!”

这话,可就内涵了!

王大江立刻低下了头,假装没有听见。而陈三娘和马二嫂眼睛先是一亮,却在扭头看到袁勇等人的表情后,瑟瑟发抖,低下了头。

王青石被惊得一身冷汗,赶紧伸手去捂马秀儿的嘴。

还没有把马秀儿的嘴堵住,王青石就听得自己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王青石立刻愣在了原地,马秀儿乘机挣脱开来,刚想开口,后心就中了一脚。

马秀儿回过头去,就看到王青山站在门口,逆着光,跟尊杀神似的,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

王青石紧紧地拉住王青山的衣袖,哀求道“大哥,秀儿她不是有心的!”

王青山冷笑道“她不是有心的,都能编出这些话来。

若真要有心,还不知道会说些啥呢!

你倒是一片好心,看着孩子面上,想要护着她。

可人家并不领情呢!

你说,我媳妇人在家中坐,这祸怎么就从天上来了呢!”

在马秀儿眼里,男人有点风花雪月不过是小事儿一桩,女人有点风花雪月那就是臭不要脸。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头上有点绿。

她把屎盆子往刘玫头上一扣,王青山怎么也得疑心一阵。

两口子只要离了心,日子肯定过不好。

可她没有想到,自家这个大伯王青山居然是个痴情种。

这种情况下,不但不想着收拾自己家里的小妖精,反而护着宠着。

面对她这种“仗义执言”的,反而有一种要和她算账的架势。

马秀儿忍不住往王青山背后缩了缩。

王青山推了王青石一把,把人送进了办公室,这才重重的合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杜绝了大家窥探的目光。

这下子,就算是迟钝如马秀儿,也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哀嚎着扑过去,想要去开门,却被王青山一脚踹在心窝子上,给踹到了墙角,起不来了。

王青山这一脚的快速凌厉,比之前冷若冰霜的话更有威慑力。

陈三娘和马二嫂再也不闹了,王青石闭上眼睛,扭过了头。

王青山看都不看马秀儿一眼,对着王大江拱了拱手,“些许家事,还得麻烦队长出面,惭愧惭愧!”



第117章 火候

王大江看着躺在墙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却也起不来的马秀儿,嘴角抽了抽。

人家王青山一句话就把这事儿给定性了--这是家事儿!

管天管地,他一个生产队队长还能管得到人家家事儿上头?

王大江摆了摆手,苦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生产队队长,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家人的事儿,关起门来好好说就行了。

都不是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到底收些脾气。

你弟媳妇是个浑人,却也罪不至死不是?”

王青山点了点头,“队长的话,我都省得,你放心。”

王大江叹了一口气,“那你们一家人慢慢聊,我先走了!”

王青山拱了拱手,把王大江送出了大门。

陈三娘和马二嫂看着王大江逃一般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助的伸出了手。

却在看到王青山的表情之后,默默地又收了回去。

王青山看了一眼马二嫂,冷笑道“二哥和我是多年的老兄弟。

他巴巴的拉着我的衣袖,替你赔礼道歉,我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只是,事关我一家子的声誉,我不得不亲自过问两句。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望二嫂给我说个实话!”

话虽然说得漂亮,可王青山那态度,那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颇有青天大老爷审案的态度,一副不说实话,咱们走着瞧的模样。

马二嫂顿时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给交代了。

到底是生产队办公室,笔墨纸砚都是齐全的。

袁勇给方志使了个眼色,方志就当起了王青山的文书,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然后,当着马二嫂的面,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守着马二嫂签字画押,然后把两股战战的马二嫂送了出去。

王青山本以为陈三娘会仗着辈分矜持一会儿,还在想是要软磨还是硬泡呢!

谁知道陈三娘看着马二嫂出了门,慌了神。

还不等王青山出招,自己就求着王青山,把自己的问题给交代了。

听着马二嫂和陈三娘的供述,王青石才知道自家媳妇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看着王青山铁青的脸,王青石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三九寒天,王青石的整个后背却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王青山送走了陈三娘和马二嫂,这才端起办公桌上面的冷茶水,朝着马秀儿的脸泼了过去。

马秀儿呻吟了一声,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王青山凶神恶煞的脸,马秀儿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王青山挑了挑眉,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自小习武,对力道的拿捏,不说有十分火候,那也是有七八分的。

你那一点小伤,什么情况,我比医生还清楚。

如果你老老实实地,还能少受点苦。

否则,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马秀儿满屋子搜寻了一遍,最后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青石。

谁知王青石只当自己没看到一般。

最后,马秀儿只能含着眼泪,看向王青山,“你想干嘛!”

王青山冷笑道“看着你这张脸,我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麻烦你离我们一家子远一点。

以后,但凡我在家门口看到你这个人,听到你的声音,或者十里八村有什么不利于我们家的言论,我不介意让你深刻认识一下我拿捏力道的火候。”

说着,王青山还不忘把自己的手指头掰得咯吱咯吱响。

马秀儿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和王青山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点了点头。

王青山冷冷一下,拍打了马秀儿几下。

原本还躺在地上动不了的马秀儿,除了心口和后背还有些隐痛,其他地方均是活动自如的。

王青石赶紧去扶她,马秀儿却想要一把给推开。

看着马秀儿还有力气,王青山冷笑了两声。

马秀儿这一次是真的被王青山给吓着了,手都放到了王青石的胸口,原本的十分力道却卸了八分,倒不像是在拒绝,反而像是打情骂俏。

袁勇看着就笑了。

“这疼媳妇的品质,真是你们老王家的传统啊!”

王青山乜了袁勇一眼,沉声道“媳妇儿对的听媳妇儿的,那叫疼媳妇。媳妇儿不对还要听啊,那是没主见。”

王青山这话直白点来说,就是别把老子和王青石那种没主见的货相提并论。

这话一出,不止袁勇笑了,唐宝和方志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袁勇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笑道“这话说得是!”

马秀儿铁青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一眼王青石。

王青石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要不是看在大宝和二宝的面上,王青山绝对不会这么放过她。

偏偏马秀儿还不知足。

但愿,以后再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

王青山握着陈三娘和马二嫂的供词,却对马秀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让不少准备看好戏的父老乡亲失望了。

不过,大家可不敢对王青山怎样。

毕竟,吃肉这回事儿,还得仰仗人家呢!

只能背后嘀咕两句,羡慕一下马秀儿狗屎运,剩下的,一句都不敢说。

陈三娘和马二嫂那么八卦嘴碎的人,自打王青山进去以后,就开始噤若寒蝉。

这就是前车之鉴,王青山还是不招惹的好!

只不过,王青山脸色不好,大家都不敢捋虎须。

于是,你推我,我推你,最终王大江因为地位的特殊,被推了出来。

王大江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做村长。

虽然好处少不了,可这种破事儿,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王大江抹了一把冷汗,战战兢兢的走到王青山身边,干笑道“青山兄弟,听说你又打了一头野猪?”

王青山虽然痛恨王大江关键时候和稀泥,可人家毕竟是村长,面子总得给几分,不好装作视而不见,只能缓慢的点了点头。

王青山递了杆子,王大江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这边才点头,王大江就得寸进尺的说道“反正你一家子也吃不完那么多,要不,还是按照老习惯,寨子里面算公分给你,你把猪肉匀点出来?”

王青山顿了顿,缓缓的摇了摇头,“家里人多,吃的也不少,我最多只能匀半头。”



第118章 小惩大诫

这话一出,寨子里面老老少少的脸色都变了。

大家看向马秀儿,陈三娘和马二嫂的表情,就多了几分敌视意味。

陈三娘和马二嫂虎躯一震,赶紧的挪了两步,和马秀儿拉出了一段距离。

仿佛马秀儿身上有什么病毒似的。

看着王家寨子搅屎棍三人组瞬间分崩离析,大家看向王青山的眼神就都变了。

有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青山的感觉。

不就是看笑话,和稀泥,没帮你媳妇嘛!

至于这样吗?

别人都能哀怨丛生,王大江却不能。想起自己离开办公室的所见所闻,他的背后突然之间就窜出一股子寒意。

半头猪就半头猪,总好过什么都捞不着。

不过是多一口少一口的事儿,别得罪了王青山这个煞神。

再说,生产队不还有两头猪嘛!交完任务,还能杀一头不是?

叫上王青山家的大姐夫,借着王青山家的院子,干脆利落的把一头野猪给分了。

直到这个时候,刘玫才知道马秀儿主演的那场闹剧。

看着排队等肉的马秀儿,刘玫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还有脸跑到她面前晃悠,是脸皮太厚了,还是当她死了呢?

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婆婆是她的亲姨妈,又给老王家生了两个儿子罢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笔账,她总有一天会收回来的。

既然方虎都来了,王青山和刘玫定不会让他饿着肚子,打着空手回去。

张罗着吃了午饭,又捎了两个腰子,这才送走了方虎。

一扭头,刘玫就看到王青山期期艾艾的跟在自己身后。

刘玫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跟着我干嘛,我还能为了几句闲话寻死觅活不成?”

王青山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这事儿是我处理得不妥当,可他们家三丫头才出生,我总不好做的太过分。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刘玫翻了个白眼,吐出三个字,“滥好人!”

王青山揉了揉刘玫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是?“

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二妮和莹莹。

刘玫摇了摇脑袋。

她接受莹莹,是因为上辈子她们俩相依为命,有了执念。

她接受马家几个妮儿,不过是觉得她们都大了,不过是一双筷子一个碗的事情,不用费太多事儿。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青山是面黑心软,她自己却是个芝麻馅的包子,心黑成什么样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看在大宝二宝的面上,暂时把这事儿给放一放。

毕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马秀儿不过一个嚼舌根的,比起林家杰所做的那些,还真不算事儿、

林家杰还好好的活着呢,自己也没能把他怎么着。

且容马秀儿蹦跶两天好了。

不过,该收的利息,刘玫也不会不收。

她不是嘴巴厉害么?

刘玫眼睛眯了眯,淡然的走进了屋子里。

下一个赶集日,刘玫背着木头,牵着莹莹,逛了趟街。

没过几天,王青山就听说马秀儿突然生了病,喉咙肿痛,失了声。

想想自家前两天收到的,来自滇城包二飞那边的包裹,王青山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他猜疑自家媳妇,而是他媳妇有前科。

杀人放火的事儿她做不出来,可这种小惩大诫王青山觉得自家媳妇不但做得出来,而且很顺手。

王青山只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作为两口子,王青山面对刘玫,可不会藏着掖着。

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这事儿你干的?”

刘玫点了点头,默认了。

她可不是软柿子,随便捏的那种。

有仇不报非君子,不狠一点谁怕你。

看着刘玫那副“我就是做了,你想怎样”的样子,王青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次是我没护着你,让你脏了手,我检讨!

下一次可不许了啊!

自家男人就在面前,非得舍近求远找别的男人,真当我死了啊!”

这……好像有什么不对!

作为一个滥好人,你不是应该强烈谴责的吗?

怎么变成这样了?

刘玫整个脸极度扭曲,指着王青山,问道“所以,你生气的原因是,我找了包二飞,而没有找你帮忙?”

王青山认真的点了点头。

王青山揉了揉刘玫的脑袋,笑道“真要心慈手软,我早就在战场上死了一百回了。

我自所以不动手。

一来,是觉得还有几分亲戚情分,

二来,是觉得她们够不成什么威胁。

仅此而已。”

刘玫收回手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下次还有这种事情,第一个找你,好伐?”

王青山满意的揉了揉刘玫的脑袋,给她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眼神。

看着王青山的眼神,刘玫好想掀桌。

不是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吗?

什么时候开始,男人的心思也开始这么九曲十八绕了?

还好,这丫的站在在她这边,要不然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王家寨子少了马秀儿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一大半。

刘玫每天带带孩子,做做衣服,有空雕刻一点小玩意,晚上时不时的加个班,干点体力劳动,日子过得不要太安逸!

自己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真是来之不易啊!

时光飞逝,刘玫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似的。

听到王越要跟着大部队上前线,刘玫很是吃了一惊。

仿佛王越参军还是昨天的事情,可一转眼,就得上前线了?

掐指一算,才惊觉,已经过去半年了!

因为双线作战,对士兵的需求大增,二月的时候,又征了一次兵。

这一次,王家寨子又选了好几个,走出了王家寨子,走出了木香,奔赴南疆。

家里都是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法上战场的男人。眼瞅着王越保家卫国去了,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起来。

一时之间,王青山家上下都是低气压。

家里五个大男人,都跟死了爹娘似的。

不止刘玫不好过,王家寨子上上下下的日子都过得极其煎熬。



第119章 亡

这股子低气压持续了好几日,一家人出气声都不敢大了。

直到阳春三月,王芳巴巴的跑来报喜,王青山就算心底压着大石头,也只能笑着恭喜。

不自觉的,那股子郁气就消了一半。

自从大妮生完他们家闺女以后,怀孕就成了乔兰心头的结。

偏偏她是个马虎的,怀孕三个月了还不自知,还是姚勇察觉出不对,带她去医院看了,这才确定的。

姚家三代单传,听说乔兰怀孕了,只差把她供起来。

裁缝铺子当然不能关门大吉,只能找王芳过来说项,让二妮过去主持大局。

姚钱氏和乔兰看上二妮,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大家都是亲戚,还一同在刘玫那儿学艺,手上有多少本事,都是清楚的。

再说了,二妮还没有嫁人,没有家累。

三个妮儿在邮政局的家属区租了房子,再挤一个二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刘玫这边的问题。

她的左膀右臂显然要被生生砍掉了呢!

正是令人头大。

天不遂人愿,也不能怨天尤人。

虽然身上的担子重了点,可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刘玫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放了二妮去了镇上。

没有那种一步三回头的苦情剧戏码,刘玫放手很利落,二妮走得也很干脆。

从此,刘玫就过上了背着小木头,牵着莹莹小姑娘,做饭洗衣的农妇生活。

日子一久,才发现这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每天只是三餐的时候忙碌一些,剩下的,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教教莹莹小姑娘读书写字什么的。

只是雕刻的事儿,大都搁下了。

乔仁寿老爷子也曾经摇头感慨过。

刘玫却笑着说道被生活琐事耽误了的艺术家,多了去了。再说了,这年头,太出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乔仁寿老爷子不得不承认,刘玫这话很有一番道理。

只是,逮着王青山一个人的时候,乔仁寿老爷子还是忍不出敲打了几句。

乔仁寿老爷子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自家老太太喜欢那核雕,三不五时就要拿出来摩挲一番,然后说说刘玫的好。

乔仁寿老爷子想要装死,也是不能的啊!

所以,必要的时候,敲打敲打王青山,给刘玫撑个腰,乔仁寿老爷子觉得很有必要。

就当,自家多了一个大侄女!

乔仁寿老爷子辈分高,他说什么,王青山也只有听着都份。

有个太会讨老人喜欢的媳妇,除了哄着宠着,他还能怎么办?

不过,王青山向来不擅长哄人,只好身体力行。

是以,第二天刘玫起迟了。

早饭是王青山做的,孩子是王青山带的,非议的人不在少数。

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你们忘记马秀儿的“天谴”了吗?

大家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默默地作鸟兽散。

王青山挑了挑眉,觉得自家媳妇这一手玩得特别的漂亮。

威慑力一等一啊!

当然,如果是他经手的,就更好了!

他正准备回家再哄哄媳妇,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王青山心头一激灵,转身一看。

不远处的地里头,一个瘦小的身躯斜躺在地上。

那个身影王青山极其熟悉,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

那是困扰了他很多年的噩梦,他的亲娘王邱氏。

王青山抱着小木头的手紧了紧,直到小木头因为不舒服,发出哼哼声,这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抱着小木头,一步一步朝着王邱氏走去,脑子里面却走马灯似的回放着那些童年旧事。

王邱氏在他童年时期,是比野兽、怪物还可怕的存在。

她总是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头,什么难听说什么。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巨大的,会喷口水的茶壶。

以至于在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待见茶壶。

家里的饭菜永远不够吃,尤其是他碗里的,永远都比别人的少。

按照王邱氏的话来说,饭吃八分饱,免得压床脚。

长期的饥寒交迫,让王青山身边总得备上一些储备粮才会安心。

……

王邱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王青山的心魔。

而如今,他生命里最凶残的大魔王,居然无声无息的倒在了他的面前。

已经佝偻成虾米模样的瘦小身板,远比记忆里面的单薄瘦弱。

原来,她在慢慢的衰老,而自己已经茁壮成长。

原来,这世界上最好的报复,不是处心积虑的算计,而是要让敌人眼睁睁看着你过得比他好。

王青山眼前突然一亮,那些童年阴影就像早晨的薄雾,随着阳光的出现而逐渐远去。

眼神清明的王青山,看向王邱氏的时候越发的无喜无悲。

王邱氏再怎么苛待王青山,对大宝、二宝却是没话说。

眼看着王邱氏倒下了,大宝慌了神,绕着王邱氏团团转。

王青山看不过眼,一把抓住像无头苍蝇似的王大宝,沉声道“慌什么慌!

这么大的孩子了,居然没点主意的么?

这个时候,找老木叔套牛车已经来不及了,你赶紧去乔家村找乔仁寿老爷子。”

王大宝一听这话,忙不迭的朝着山下跑去。

眼看着王寿和王青石围了过来,王邱氏不差人照顾,王青山抱着小木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王青山决绝的身影,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大爷大娘们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多好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娘了呢!

现如今,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大爷大娘也只是感慨一下,该做工还得做工啊!

不做工吃啥喝啥?

看热闹能填饱肚子?

王大宝把乔仁寿老爷子连拉带拽的拖过来的时候,王邱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乔仁寿老爷子摇了摇头,在她的头上扎了好几根银针,也没能把她給拉回来。

十分钟以后,乔仁寿老爷子收回了放在王邱氏鼻尖的手指头,对着王寿一家摇摇头。

在哪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在王家寨子的红薯地里头,王邱氏因为别人口中那个“报应”二字,气得中风,暴病而亡。



第120章 葬

刘玫刚刚起床,看到抱着小木头呆坐在门口的王青山,直觉就告诉她,王青山有些不对劲。

她赶紧的把自己收拾停当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王大宝已经站在他们家大门口,报丧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玫吓了一大跳,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王青山。

王青山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难不成,王邱氏的死,他知道点什么?

刘玫的眼神里面带了几分疑惑,王青山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

他把孩子递给刘玫,拍了拍刘玫的手,“我跟大宝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把两个孩子看好了,有事儿我再回来叫你。”

刘玫点了点头,目送王青山出了门。

看着王青山镇定自若的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吧!

刘玫抱着小木头,把莹莹从床上挖起来,收拾整齐以后,坐在院子里面等王青山的通知。

好在这些年破四旧,婚丧嫁娶一切从简。

王青山去了王寿家,也不过是帮忙去亲戚朋友家报丧。回来以后,用白纸扎几朵小白花。

披麻戴孝什么的,就不指望了。

毕竟,这年头物资短缺,那家去那么多白布啊!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王邱氏不待见王青山啊!

所以,去王邱氏娘家报丧的事儿就落到了王青石的头上。

因为王荞也嫁到了马家堡,干脆就由王青石一起通知了。

王青山就揽下了去王芬和王芳两家通知的任务。

王大宝绕着王家寨子敲门报丧,完成自己的使命。

下午下工的时候,和王邱氏有关的各色人等都出现在了王家搭好的灵堂里。

刘玫背着小木头,牵着莹莹,站在那儿,任由王青山给她们娘仨带上小白花。

王大江主持开了一个追悼会,简单的说了两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了。

大家一走,马秀儿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哼哼着走了。

王寿铁青着一张脸,王青石和王大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出了声,“明天早上抬上山安葬,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吧!”

王寿看了看三个闺女,乜了一眼王青石,眼神冷的不行。

现在,他还在呢,老太婆的白事儿就成了这幅德行。以后,他百年归西,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只要一想起这个,王寿老爷子就忍不住后悔。

当年,要是不什么都听老太婆的,对大儿子好一点,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啊!

王寿老爷子解下裤腰带上的钥匙,递给王青石,冷声道“你去舀两斤豆子,推点豆腐,我和你大哥走一趟乔家村,给你娘选个地方。”

王青石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刘玫拉着莹莹,挨着王芬坐了下来,帮着王青石父子俩挑豆子。

眼瞅着豆子都泡上了,王寿和王青山父子俩还没有回来,刘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王芳拍了拍刘玫的手,安抚道“挑地是大事儿,一时半会儿的,可回来不了。

你带着两个孩子,还是赶紧的回家去吧!

剩下的事儿,还有我们几个呢!”

王芬听了王芳的话,也忙着劝起了刘玫。

只王荞看了看刘玫,又看了看自家几个闺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一想到进屋到现在,几个闺女连招呼都没有给自己打一个,王荞就悲从中来,只觉得是王青山俩口子让他们家乖巧的孩子和自己离了心。

刘玫不是一个没有眼色的人。

王寿老爷子看到马秀儿离开时候的脸色,以及王荞此时的表情,都说明此时离开实属不智。

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差这一最后一步。

既然做了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就得把这幅样子做好了。

刘玫柔声拒绝了两个姐姐的好意,背着小木头,牵着莹莹继续苦熬着。

反正,也就这么一宿,死不了人。

再说了,王青山回来,她就能换班。

刘玫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不见的时候,王青山这才跟在王寿后头回了家。

刘玫这才知道,父子俩不但选好了地儿,连墓穴都挖好了。

简单的吃了一个晚饭,王青山把睡着了的莹莹和小木头送回了家,夫妻俩赶紧帮忙磨起了豆腐。

豆腐做好,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大家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却听到马秀儿房间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刘玫身为孩子妈,最是敏感,差一点跳了起来。王青山眼底的睡意也一下子消失无踪。

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靠着墙根打盹的王青石,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王青山走到王青石跟前,对准他的麻经就是一拧。

那酸爽,直接把王青石唤醒了。

捂着自己的痛处,王青石可怜兮兮看向王青山。

王青山看着他那副呆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家孩子哭成这样,你这当爹的,都不去看一眼?”

王青石嘟囔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王青山听了这话,踢脚就准备踹过去。

王青石见势不对,赶紧往自己屋里跑。

打开房门,只看到马秀儿睡得呼噜震天响,自家闺女摔倒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她都没有反应。

被王邱氏教得重男轻女的王青石,此刻也怒了。

他揪着马秀儿的头发,把她拉起来,冷声道“一屋子老老少少,谁特么睡觉了?

就你能是吧!

想睡可以,滚回你娘家睡去。

只要你爹娘哥嫂不说啥,你爱睡多久是多久!

老子要休妻!”

一向懦弱的王青石突然丢下休妻二字,立刻震惊了一屋子的人。

卧室门大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三丫头顶大包,坐在地上哭泣,马秀儿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睡痕,一把头发被王青石抓在手里。

怎么回事儿,很明显了!

王青山刚要抬腿,就被刘玫拉住了。

王大宝见势不对,赶紧跑进去,先抱起地上的三丫,哄了哄,然后冷笑着对自己的父母说道“你们俩要闹哪样?

还记不记得这是什么日子?

脸都丢尽了!”

这话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那威力,简直了。

王青石和马秀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第121章 离心离德

姗姗来迟的王寿老爷子,站在门口,铁青着一张脸,“你们俩口子,加起来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比不上一个半大小子。

一把岁数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想睡,就赶紧起来。

把你娘送上山,要死要活随便你们!”

王青石听了自家爹的话,老脸一红,松了手。

马秀儿赶紧抓住机会起了身,再不敢偷懒耍赖了。

只不过,看向大宝和三丫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寒意。

大宝抱着三丫,心里那叫一个苦,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爹娘了呢!”

王青山看不过眼,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感慨道“当年,我十五岁离开家打鬼子,也是要啥啥没有。

现如今,我不也挺好的。

爹娘什么样,没得选。

可你要活成什么样,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王大宝沉吟了半晌,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也要参军,活成大爷你那样儿。”

王青山被这话给噎得不轻。

想要活成他那个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啊!

王青山只能拍了拍王大宝的肩膀,“你好好努力!”

王大宝没有听出王青山话里的勉强之意,还以为这是王青山对自己的肯定,抱着三丫,兴致勃勃的规划未来去了。

刘玫把一切看在眼里,不怀好意的笑了。

王青山憋屈到不行,伸手揉了揉刘玫的脑袋,直到把刘玫的脑袋揉得毛茸茸的,这才罢休。

他的气倒是消了,刘玫顶着自己那一堆稻草似的头发,气不打一处来。

遇到这种男人,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回家收拾呗!

至于能不能收拾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啦!

第二天清早安,王寿请了几个社员,吃了全白的米糕和豆腐宴席,把王邱氏抬上了大青山。

没有敲敲打打,没有锣鼓秧歌,仿佛一群人出门上工似的。

薄薄的楠木棺材,装着没几两肉的王邱氏,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地头上。

麻绳系着棺木,缓缓放下,一抔黄土掩盖住了那一抹黑色,王邱氏的一生,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忙完了这档子事,几个帮忙的叔伯弟兄拿上木棒和绳索回去上工,孙子辈的也都作鸟兽散。

就连王寿都带着王青石去赚工分去了。

刘玫看着这一切,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王青山的大掌。

什么人死如灯灭,什么死者为大,对于刘玫来说,都特么的是道德绑架。

人死了,做的恶事就能一笔勾销?

放td狗屁!

王邱氏对王青山和几个姐姐的所作所为,那是枪毙四回都还不完!

其他的人离她远了,她关心不过来,她自己的老公却是要自己心疼的。

王青山反握住刘玫的手,细细的摩挲着,靠近她的耳边,低低的说道“我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明白一个道理最好的报复,就是活出个样儿,秀给敌人看,膈应死他们。”

王青山这话,险些噎死刘玫。

看到铁树开花,也没有看到王青山开窍来的突然啊!

要不是场合不对,刘玫差一点蹦起来。

坟头上蹦迪……不合适,不合适!

刘玫稳了稳心神,矜持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可不是这个理嘛!

以后,逢年过节的,咱们一家子就到你娘坟头上走一遭。

也让大家知道,我们家王青山同志多孝顺。”

这一次,轮到王青山说不出话来了!

王邱氏,牺牲你一个,幸福了多少人啊!

所以,你就安息吧!

夫妻俩双手紧牵着,朝着山脚走去。

时候不早了,孩子们应该醒了吧!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王寿领着王青石上工去了,王青山可做不出来。

虽然马家堡和方家庄都离得不是很远可让人家现在回去现做午饭,只怕已经是半下午了。

索性,把几个姐姐一起招呼到了家里。

因为家里刚刚办丧事,厨房里面一屋顶的腊味,刘玫一个都没有动,简单的做了一点素菜就上了桌。

家里面二十多口人,都低头吃饭来着,偏偏有人要来找存在感。

马瑞翻了翻桌上几盘菜,撇了撇嘴,“这就是你们王家的待客之道?

还是看不起我们。

一屋子腊味,一点都舍不得拿出来。

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王青山眉头一皱,还没有说话呢,王芬已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马瑞,你不要太过分。

我娘今儿个才下葬,你就想吃肉?

不要忘了,要不是有她老人家在,你这样好吃懒做的穷光蛋,哪里娶得上媳妇。

过河拆桥也没你那么快的!

再说了,青山俩口子凭什么要看得起你?

就凭你不养五个闺女,还是凭你想要抢二妮的嫁妆?

你脸咋就这么大呢!”

马瑞筷子一撂,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姓王的都看不起我。

养了五个闺女,也跟我离心离德。三朝回门朝舅舅家走,从来就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马瑞还没有说完,王荞已经抱着马天龙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三四岁的孩子了,一整天就没有下过地。

如今看到王荞哭起来,一脸愤愤不平的看向马家几个妮儿,眼光里像是淬了毒。

马家五个妮儿本来就尴尬不已,现在更加心寒到不行。

一向不爱说话的四妮,此时却站了出来,走到她爹面前,冷声道“当初,是你说,只当我们五姐妹死在外头了。

现在,眼看着姐姐们出嫁了,有好日子了,你又巴巴的上门寻事。

怎地?

是娘找来的钱不够你们一家三口吃喝拉撒,需要我们回去做牛做马?

还是看着姐夫有两分本事,想要打秋风?

我告诉你,没门!

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们姐妹五个就和你离心离德了。

我们姐妹几个早就被你撵得无处可去,舅舅肯收留我们,是舅舅仁义。

别把自己身上洗下来的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你不配!

大姐愿意三朝回门时候回舅舅家,是因为舅舅对我们好,值得我们尊重。

而你?

撒泡尿照照,你配么?

大姐嫁得到底近了些,我只盼着走远一点,在远一点,一辈子都看不到你可恶的嘴脸,那才好呢!”



第122章 哭

四妮一番话,说得马瑞老脸发烫。

他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

想也不想的抬起巴掌就朝四妮脸上扇过去,中途却被二妮问问的捉住了。

三妮一把把四妮抓住,护在了身后,对着马瑞冷笑道:“四妮说错了什么,值得马先生如此大动肝火?

我们姐妹五个,天生天养这么些年,幸亏得了舅舅舅妈庇护,有了一席之地,容不得谁挑拨离间。

真要遇到拿起子说三道四的,我非得撕了他的嘴不可。”

二妮狠狠的甩开了马瑞的手,冷笑道:“三妮说得没毛病!

谁让我过不下去,我就让他过不下去。

我一个订了婚的,惹毛了不过是提前嫁人,走远点就是!”

大妮看着妹妹们昂首挺胸的样子,也陡然生出了一股子勇气,冷笑道:“我今天还坐在这儿,都是看在舅舅舅妈的面上。

都说养儿父母恩,我却是当了娘才知道,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儿。

那狠心得不认儿女,只想要好处的父母,拿来何用?

还不如不要来得强一些。

既然你们早已经不要我们了,现在又来黏黏糊糊,有什么意思?

五妮不满十岁,尚且知道自食其力。

你们加起来都过百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五妮此刻也坐不住了,冷笑道:“大姐,怕就怕有的人半辈子都活到了猪身上,完全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五个妮儿全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有志一同的对抗亲生父母。

这样的局面,是王荞完全没有料到的。

她擦着眼里,不敢置信的看向五个闺女,“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嘤嘤嘤……”

三妮只当没有看到王荞的眼泪一般,冷声道:“我们怎么了?

不过是应了父母的话,死在外面,不去你们跟前讨人嫌罢了。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这都算错,那以后,凡是你们会出现的场合,咱们姐妹五个,绝不出席,这样可好?”

王荞一个劲儿的摇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芬看得只叹气,王芳却拉下了脸。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

青山留我们吃顿饭,不过是看在你们路途遥远的份上。

如果你不想吃,大可不必留下。

这样哭哭啼啼,搅得大家都吃得不高兴,那又何必?

马瑞说青山没有待客之道,我倒是觉得你们两口子一点都没有做客的自觉。

要吃就擦了眼泪赶紧吃,不吃的话,大门就在那儿,慢走不送。”

徐国平老爷子一行人偷偷摸摸的在心里给王芳竖了个大拇指。

这姑奶奶实诚,敢说出他们不敢说的大实话。

只是当事人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罢了!

王荞有心想走,可怀里的马天龙扒拉着桌子不放。

马天龙一步路都不想走,可扒拉着桌子的手劲儿却不小,王荞怕伤着他,不敢使劲儿,就更不是对手了。

只能无奈的坐下。

再看马瑞。

这丫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端着饭碗,义正言辞的说道:“赶紧吃,赶紧吃,别把孩子饿着了!”

一幅生怕吃晚了就没有了的样子,真真是丢死个人了!

王荞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脸上发烧,眼里又开始泛起了泪光。

五个妮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

王芬拍了拍王芳的手,笑骂道:“你呀!一天到晚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都是亲戚,以后还走不走动了?”

王芬撇了撇嘴,“几十年了,也没走动个啥!

就这样的人品。

爱走动就走动,不走动算了。”

王芬乜了一眼王芳,一脸的不赞同,“胡咧咧些啥!”

王芳拍了拍王芬的手,感慨道:“大姐,你就是脸皮薄,心慈。被人哭上两嗓子就心软。

殊不知,有些人就吃定了你,三天两头的打秋风。

虎毒不食子呢!

人家孩子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你算什么?

你得硬起心肠来,为自己的孩子多想想。

我啊!也是最近才琢磨出来这个道理呢!”

说完,眼角还不忘带过王荞和马瑞俩口子。

王荞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起来。

王芬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忍不住点了点王芳的脑袋,“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巴巴的上赶着把人家给逗哭了才好?”

王芳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得有些人占了便宜还卖乖,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欠她似的。”

王芬看了看王芳,又看了看王荞,伸手给王芳夹了一筷子菜,“赶紧吃吧!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芳撇了撇嘴,看在王芬的面上,不再说话。

世纪之战总算结束,刘玫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的添饭添菜。

这一顿饭,只有马瑞和马天龙吃得忘乎所以,大家都吃了一肚子气,饭菜都剩了一大半。

刘玫却宁可全都倒了,也不愿意留客。

在吃下去,她就该消化不良了。

王芬知情识趣,率先拉着自己一家子告辞了。

马瑞还有些挪不动腿,被王芳又一顿挤兑,这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好不容易把他们都送出门,刘玫觉得自己都老了快十岁。

一回头,就看见马家五个妮儿排成了排,齐刷刷的九十度鞠躬,给刘玫行礼道歉呢!

刘玫还能怎样?

摆摆手,把这事儿揭过呗!

谁家没几个极品亲戚啊!

王荞这种眼窝子浅,爱哭爱怨天尤人的,还不算个啥。

还不如马秀儿的杀伤力大呢!

她见天的计较这个,计较得过来吗?

事后,王青山皱着眉头跟刘玫保证,以后再不请马瑞一家过来吃饭了。

刘玫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母同胞的,请了大姐二姐不请三姐也不对。一个都不请更不对。

请了他们一家吧,大家饭都吃不好。

不请吧!

以后往来少了,人情淡了,有什么事儿,找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说起这个,我就觉得头疼。

先把这事儿搁一搁,等我缓过气来,咱们在讨论吧!”

王青山看着刘玫那样,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

揉着,捏着,不知怎么的,就变了性质。

战事一起,这种狗屁倒灶的小事儿,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124章 劝学

那些个旁敲侧击的,王青山不咸不淡。

真有几个想要报效祖国的,找上王青山,不管远近亲疏,王青山都好言好语的提点了一番。

经此一役,大家都知道,王青山是个吃软不吃硬,有事儿说事儿的人。

王青山跟前晃悠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

不过,王青山还真发现了几个好苗子,一起打包送给了马保国,乐得马保国又给了王青山好些弹药。

大青山的野物,又一次吃了亏。

如果他们会说话,遗言一定是小心王青山!

王青山好吃好喝的供着,唐慧和大妮的肚子长得不要太快。

因为两家都有孕妇,早就说好过年的时候不凑热闹。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年肯定会比起去年更冷清。

再加上年前的时候,袁勇家里给他发了个电报,说是母亲病重,紧急把他召回去了。

这屋子里,就更冷清了。

翻过年,三个妮儿都要毕业了,整个寒假却一天天就围着刘玫和两个孩子转,书都没有摸过。

眼瞅着中考在即,三个妮儿却如此懈怠,刘玫总觉得不对劲儿。

逮着五妮一个人的机会,刘玫旁敲侧击了一番。

小姑娘哪里是刘玫的对手,分分钟就露了底。

这年头,到处都在宣传读书无用论。

木香信息闭塞,大家也都还挺尊重读书人,形式还算不错。

可他们偶尔听到包二飞说起滇城和路过的几个省会城市,那里的老师被打入臭老九行列,戴高帽子,游街示众,各种批斗,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道该认真复习,准备考试,还是干脆回家帮刘玫干活来得痛快。

刘玫听了这话,那是气血翻涌,怒不可遏啊!

偏偏,还不能发泄出来,吓到几个小姑娘,只能翻来覆去的给三个妮儿做思想工作。

毕竟,作为犄角旮旯小地方的女孩子,想要鲤鱼跃龙门,一朝吃上商品粮,没有比读好书,考个学校更简单直接。

经历过两辈子的刘玫,清楚明白,眼前的黑暗只是一时的,前面的道路终将是光明的。

刘玫废了牛鼻子的劲儿,从三皇五帝讲到伟大领袖,别的不说,只专注于知识就是力量这一个话题。

前面引经据典阳春白雪,总结陈词却很接地气。

“国家建设那里不需要知识文化了?

没有知识文化,高精尖的技术设备谁来操作?

这些离你们太远,我就不细说了。

这么说吧!

你去供销社买东西,还得会算账呢!

你去地里种田,还能算一下怎么握锄头最省力,间距多少最合适,能少挖几锄头,是吧!”

这话没毛病,三个妮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旁带领众人听墙角的徐国平老爷子笑着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王青山看了看禁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刘玫没有想到,自己才把想歪了的三个妮儿给掰回来,却又迎来了自家男人的质疑。

“你真的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她不但知道,还亲眼见证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说出来而已。

她劝三个妮儿已经把口水说干了,不想再跟王青山废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青山也看出给刘玫的不适,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刘玫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闷掉。

王青山摇了摇头,又给她倒了一杯。

刘玫把杯子捧在手心,小口小口的抿了半杯,这才开了口,声音带了点沙哑“你和我都知道,读书有用,而且大大的有用。

国家正在建设初期,需要大量的人才。

可以看看现在,有多少学校正儿八经的在上课?

这种情况,不可能维持太久。

小姑娘家不比男孩子,可以糙养。可以塞去部队,百炼成钢。

在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寄期望于多读两天书,鲤鱼跃农门。”

刘玫的话颇有几分道理,王青山不是那种没眼界的人,自然是明白的。

怪不得徐国平老爷子常说,你媳妇比你格局大,看得远。

王青山的沉默,却被刘玫给误会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王青山,安抚道“对的始终是对的,错的始终是错的,总有拨乱反正的那一天。

徐老爷子的事儿,早晚会解决的。

你不要太担心!”

王青山猛的抬头看向刘玫,“老爷子的事儿,能解决?”

刘玫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

合着,人家王青山压根没有在担心这一出。自己却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刘玫笑着打起了哈哈,“历史不就是一个修正错误,持续前进的过程嘛!

徐老爷子这事儿,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是错误,就得修正。

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没毛病!

可却不是王青山想要的答案。

比起刘玫在屋里劝三个妮儿读书的时候,那番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这几句话实在是单薄得可以。

可听听媳妇那声音,王青山却只能偃旗息鼓,哄着媳妇赶紧洗洗睡了。

王青山不再提这茬,刘玫也乐得清闲自在,这事儿就这么撂在了一边,一家人开始忙活起过年的事情来。

首先是守着生产队分粮食。

家里十口人,可惜大半都不是壮劳力,分的红薯比粮食还多。

就算王青山打了半头猪换了工分,口粮也不够数,还得花钱买口粮。

大家都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羡慕嫉妒恨的不是没有,不过,大青山又没有扎篱笆,更没有锁门,你没有那个本事,也不能怨人家多吃多占不是?

再说了,自打有了王青山,吃口肉容易多了。

家里有个什么事儿,拿了粮食去王青山家换口肉,人家从来没有拒绝过不是?

家里媳妇闺女坐月子,还能提前预约野鸡和野鸡蛋。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着自家的粮食归了仓,王青山也松了一口气。

早些年,吃够了苦头,他总要身边有粮,兜里有钱,心里才踏实。

更何况,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总得让一家人踏踏实实过个年吧!



第125章 续弦

南方和北方过年,差距还是很大的。

腊八粥虽然要喝,却也没有那么正式。

腊八粥喝完了,照例是要杀年猪的。

可惜,这年头,一切都是集体的,一家人只有三只鸡的份额,别提养猪了。

王家寨子养了两头猪,还都是官猪,一头是要上交国家的,另一头,大家一合计,准备杀了分给大家吃肉。

生产队干部一合计,日子就定在了小年那一天。

王青山家里从来不缺肉吃,可该属于自己的,也不会落下。

捡了大家不要的棒骨内脏,刘玫拿小火煨了一锅汤,美美的吃了一顿涮锅子。

小年夜,吃着涮锅子,祭了灶神,对于木香人来说,这才算年来了。

过了小年,该置办年货的就得置办年货,王青山家却没有动静。

倒不是王青山舍不得钱。

按照木香习俗,王邱氏去世了,三年之内家里都不能披红挂绿。

好在大家都不看重面子上的那些,吃涮锅子是个年,吃腊味拼盘也是个年,都不带计较的。

毕竟,别人都在喝红薯稀饭,最多吃个二米饭,自家能吃上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袁勇大概也是这么考虑的,初一大清早的,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看着风尘仆仆的袁勇,徐国平老爷子皱了皱眉头,“你老娘怎么样了?我这儿好着呢,服侍你老娘要紧。”

袁勇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一脸的无奈。

“我娘啊!那是闲的没事儿干,看着人家儿孙满堂,添了心病。

把我诓回去几天,啥事儿都没有干,就安排相亲了!”

这话一出,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徐国平老爷子笑眯眯的说道“心病也是病,人家也没有诓你啊!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些问题,是该考虑一下了!”

说完,目光还忍不住在唐宝和方志身上扫了一下。

唐宝立刻举起了双手,“别看我。

我无父无母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着急。”

方志挠了挠头,呵呵一笑,“也别看我,我有媳妇的。”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方志,一脸的惊讶。

就连徐国平老爷子都张大了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咋不知道你有媳妇呐!”

方志呵呵一笑,“我三岁那年,我娘就给我找了一个媳妇,一直养在我家呢!

只等着我任务完成了,回去办酒席就成!”

这操作,也是可以的。

方志老娘深谋远虑啊!

大家的目光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袁勇身上。

袁勇摆了摆手,“大丈夫何患无妻,当兵就得以任务为重。

再说了,我也做不到像方志那样,把媳妇丢在家里,一走好几年啊!”

刘玫笑道“那还不简单,在附近找个媳妇就是了呗!”

徐国平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麻烦青山媳妇张罗了。

除了方志这个有主的,袁勇和唐宝,你都给看看。”

刘玫一听这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下巴长媒婆痣了吗?

什么时候开始,剧情已经推着她朝着媒婆靠拢了?

不过,这事儿刘玫还真拒绝不了。

刘玫叹了一口气,兼职做起了媒婆来。

只是,刘玫尚没有把袁勇和唐宝的婚事搞定,倒是要吃上一场预料以外的喜酒了。

镇上的吴媒婆给王寿老爷子介绍了一个续弦。

据说,两个人年前见了一面,都十分满意,准备初八的时候办两桌酒席,就把婚事定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刘玫整个人都呆了。

这速度,比起后世的闪婚,可快多了!

刘玫只是震惊,王青山却立刻跳了起来,忙不迭的去打探他这个后妈的底细来。

这个即将给王青山做后妈的女人叫吴三妹,算得上吴媒婆的远房侄女,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

她五岁丧母,她七岁的时候,父亲续弦,随即过世。

她亲爹刚过世,后妈就把她卖给了姓李的一家人做童养媳,卷着所有家当跑了。

李家还算宽厚,照着养闺女的法子把她养大。

十八岁的时候,她和李家独苗成了亲。

要说,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可惜,一场洪水,带走了住在河边的一家子。

老太太把儿子媳妇推上岸,自己却走了。

等她们找到的时候,已经肿得亲儿子都不认识了。

李家独苗是个病秧子,又惊又累,一病不起。

从此,吴三妹又变成了独身一人,孤苦伶仃。并且,还背上了“天煞孤星”的“罪名”。

这一波曲折离奇的身世,听得刘玫瞠目结舌。

徐国平老爷子却很平静,还有心思插上一句,“这事儿,你爹知道吗?”

王青山点了点头。

刘玫就更惊讶了!

“他不怕?”

王青山干笑了两声,指着自己说道,“你好像不知道,你男人的名声也不太好呢!”

刘玫咂摸了一下,喃喃道“克母?”

王青山点了点头。

刘玫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撇了撇嘴,干脆闭上了嘴。

徐老爷子不咸不淡的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青山两手一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她一个后妈,总不至于要我这个分了家的儿子去孝敬吧!

我一个当儿子的,还能怎么办?等着喝喜酒啊!”

王青山贱兮兮的笑了笑,补充道“再说了,要反对,也轮不到我啊!”

徐国平老爷子抚掌大笑,“对对对!不还有邱家和马家嘛!”

刘玫也回过味儿来,笑着摇了摇头,“一肚子坏水!”

说完,自己却笑了!

王青山和刘玫不在乎,王青石和马秀儿可不能不在乎。

毕竟,当初可是说好了。

王青山和刘玫净身出户,老人的一切事宜都由她和王青石负责。

好不容易送走了王邱氏,本以为自己多年媳妇熬成婆,可以当家做主了。

谁知道,公爹掌管着家务事儿不放手也就罢了,还给他们找一后妈。

当家做主的美梦破灭,还得供尊大佛,马秀儿可不干。

她自己也知道,她是小胳膊拗不过大腿的。

可她有娘家啊!

关键是,娘家还和邱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邱氏去世不过一年多,公公就要另娶,这事儿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吧!

打定主意,马秀儿立刻回娘家搬救兵去了!



第126章 过门

马秀儿还真搬来了救兵。

大年初二,王寿家里里外外都是人,绝大部分姓邱和姓马。

王寿一看这架势,一个眼刀子甩向了缩在墙角的马秀儿。

“亲家这是来吃我的喜酒的?

是不是早了点!

摆在初八,就是自家孩子认认人,没请客的。”

王寿老爷子假装不知道邱家和马家的来意,故作轻松的说道。

邱家众人一听这话,立刻怒了。

王邱氏爹娘早就不在了,可还有兄弟姐妹呢!

王寿的大舅子邱鹏立刻蹦跶了起来,“王寿,你个王八蛋。

我姐姐给你生儿育女,伺候老人,养老送终。

这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续弦,有没有把我们邱家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王寿就不乐意了。

“我爹娘死的早,没有享受到王邱氏的伺候。

王邱氏给我生了三个闺女和两个儿子。

除了王芳是自己选的人家,其他两个闺女嫁成什么样,你们心里难道没有数?

老大十五岁参军,回家没几天就净身出户,什么原因你们不清楚?

要不是王邱氏得了病,我看着不落忍,早就给你们老邱家送回来了。”

王寿这一番大实话说得,让围观的群众都笑了,直笑得邱家和马家一群人面红耳赤。

邱鹏被王寿老爷子会心一击,败下阵来。

王邱氏的二姐马邱氏,也就是马秀儿她妈见势不对,赶紧挽起袖子,走上一线。

“亲家公这话就过了。

我妹妹再是有千般不是,也是为着你们一家老小着想,从没有补贴过娘家半点不是?

如今你儿孙绕膝,怎么着也得念点好的吧!”

王寿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马邱氏,冷笑道“你闺女找你的时候,只怕忘了告诉你吧!

我们老王家不止想休了王邱氏,还想休掉你们家马秀儿。

三番两次编排妯娌不是,搅得家宅不合也就罢了。

自家婆婆去世,一屋子人守孝的时候,她还有脸睡觉。

孩子摔在地上,她都没有看上一眼。

我如今儿孙绕膝,都是他们命大。”

王寿这话一出,大家都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马秀儿。

马秀儿尴尬不已,想要辩解几句,却口不能言。

更何况,王寿说得也是事实。

还没等马秀儿表达出来个啥,王寿又开了口。

“只听说公公婆婆过问儿子媳妇的事儿,倒没听说过媳妇过问公公的事儿的。

这是你们马家的道理,还是你们邱家的道理啊!”

不论马家还是邱家,可都不止王邱氏和马秀儿一个女孩子。

他们要敢担着这个罪名,以后家里的女孩子还嫁不嫁人了?

马邱两家赶紧的拉着王寿解释起来。

老大新年的,王寿花了一顿饭,顺利的解决掉了结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王青山远远的听着,只觉得自己小看了他爹。

原来,他爹这般能说会道。

王青山并不知道,他爹这一段一段的说辞,都是某人早就给他爹准备好的台词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马家和邱家这么不顶事儿,还有一兜子的话,王寿都没有抖出来呢!

大年初八,王寿把王青山的后妈吴三妹接了回来。

年纪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半新旧的蓝布衣服,剪着齐耳短发,拎着个不大的包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是个爽利的人。

都是二婚,也没有大操大办。

就像王寿说的那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认个人,就算礼成了。

大家都明里暗里打量着吴三妹,吴三妹也在打量着自家便宜儿子和闺女。

王青石老老实实的站着,屁都不放一个,看着是个好相与的。

初二那天才被教育了一番的马秀儿,现如今乖觉得很,缩在一角,跟个鹌鹑似的,看来是个欠收拾的。

同样是站在那儿,王青山就有一种挺拔的气质和不怒而威的气势。

好在分了家,隔得远,远着就是了。

刘玫低眉敛目的带着孩子,跟着王青山,看不出个什么。

王芬老老实实的拉着方虎坐着,两口子看着就是个本分的。

王芳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后妈,乔智富拉都拉不住,看着就是个泼辣能做主的,惹不起,躲得起。

那个三女婿马瑞,就没有正眼瞧过她,只盯着厨房里面那块肉。

不是个好东西!

剩下一个王荞,抱着孩子抹着眼泪……

吴三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

吴三妹笑着拉过大宝二宝和三丫,一人塞了一个红包,笑盈盈的说道“拿着买糖吃!”

大宝二宝并没有拒绝,可也没开口喊人。

吴三妹的笑意敛了两分,转身把两个红包放到了刘玫跟前,笑道“这是你们家孩子的,帮他们拿着吧!”

刘玫没吭声,抬头看了一眼王青山,糯糯的喊了一声,“当家的!”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笑道“吴姨这红包是给莹莹和小木头的?

那家里四个妮儿呢!”

吴三妹吃了一惊,扭头看了一眼王寿,“青山家还有四个妮儿?”

王寿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他三姐家的五个妮儿都住他们家。

大妮成家就算了。

后面还有四个妮儿呢!”

吴三妹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荞两口子,笑眯眯的又摸了四个红包,一起递给了王青山,“算是我的不是,给四个妮儿解释两句,不要多心了。

不论孙子孙女,还是外孙,外孙女,没成家的,都有。”

这话,没毛病!

王青山却觉得,这话像是特地说给王荞听的。

果然,一听这话,王荞哭得更厉害了。

王青山忍不住看了一眼王芳,姐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后妈不简单。

王青山替孩子们收下了红包,喊了一声吴姨,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吴三妹也很乖觉,找上王家三姐妹,继续做善财童子去了。

红包递到王荞面前,王荞本想拒绝的。

她是真心受不了多了一个后妈。

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出口,马天龙已经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荷包,还甜甜的喊了一声“家婆”。

这一声,喊得满室俱静。

就连吴三妹,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应了一声。

孙子辈里面,吴三妹只给马天龙一人下了注解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



第127章 教训

王寿老爷子低咳一声,打破了迷之尴尬的氛围,招呼大家坐下。

至于吃饭?

刘玫和王芳对视一眼,看着冷锅冷灶和那一方肉,乖乖的起了身。

不做饭,吃什么?

一大家子人,喝风啊!

吴三妹跟在后面进了厨房,笑着说道“我刚来,还不知道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放哪儿呢!先跟着你们学一学吧!”

刘玫笑了笑,没吭声。

王芳到是没有客气。

“我这娘家规矩怪得很,每天做什么,做多少,都是当家的说了算。

以前我娘在的时候,全靠我娘每天早起开箱子大米,放在一旁的罐子里,有啥做啥。

后来,我娘糊涂了,我家爹当家,也不知道这规矩改了没有。”

说着,王芳还真就去揭旁边罐子上盖着的大海碗。

巧了,除了案板上那一方肉,其他东西还真都放在罐子里。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

吴三妹扭头,深深的看了王寿一眼。

王寿老爷子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看自家新媳妇的眼神。

王芳挑了挑眉,憋着笑,去升了火。

刘玫谴责的看了一眼王芳,假装没有看到一般,默默地拎起罐子里面的米,淘了起来。

王芳低着头,肩头耸动了半天,这才憋住了笑,抬起头,给了刘玫一个歉意的眼神。

刘玫翻了个白眼,把米下了锅,就着罐子里面的食材,算计了起来。

一方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几根胡萝卜,一个白萝卜,两个儿菜,一把莴笋,要做两桌子人的饭菜?

神仙看了也发愁啊!

刘玫眯了眯眼睛,对着王青山喊道“当家的,赶紧去菜园子里面扯两个萝卜,掐把蒜苗过来。”

刘玫的声音不大,可左邻右舍却都听得真真的。

王青山压住快溢出胸口的笑意,应了一声,“成!”

说完,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准备回家给媳妇摘菜去了。

王寿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马秀儿一眼,干笑道“家里菜园子里面也有,用不着跑回去的。”

说完,自己动手,把食材给置办到了厨房。

刘玫眼睛都不眨的把饭沥了起来,上了蒸笼。

把处理好的那方五花肉放进了旁边的耳锅。

等到米饭熟了,五花肉也差不离,刘玫这才盛起肉,把王寿老爷子亲手拔的萝卜切成块,放进了耳锅里。

五花肉并胡萝卜和蒜苗一起爆炒,儿菜清炒,配上一盆子萝卜汤,也算能勉强见人。

不过一个小时,午饭就上了桌。

吴三妹也进一步认识了二女儿的嘴上功夫,和大儿媳妇的手上功夫。

就不知道,二女儿的手上功夫和大儿媳妇的嘴上功夫如何了?

只怕,也不简单!

吴三妹深深的看了王芳和刘玫一眼,跟着她们去了客厅,安静的吃起了饭来。

吃完饭,认了人,大家就散了。

毕竟,王寿家一天三顿都是限时限量的,说好了留你吃午饭,就绝对不打晚饭的米。

更何况,人家新郎官都表示要下地干活赚工分了,留着干嘛?

王青山先把老婆孩子送回了家,也跟着去上了工。

王芳拉着王芬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王荞看着这架势,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姐,二姐,你们……”

王芳揉了揉太阳穴,扭头看向王荞,冷声道“老大新年的,哭什么哭?

你想说什么,好生说就是了!”

王荞打了个嗝,楞楞的看向王芳,“娘才刚走一年多……”

王芳打断了王荞的话,冷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拦得住么?

再说了,一屋子的人,叫什么的都有,就你们家马天龙,叫得最亲热。

这孩子才四五岁吧!

谁教的?

你还有脸给我们说这个!”

王荞被王芳一吼,整个人都楞在那里,眼泪下来得更厉害了。

马天龙一看,炸了。

一巴掌呼在王芳脸上,嘴里还嚷嚷着,“我娘都没说我,你凭啥说我。”

这孩子,被王荞两口子娇养着,岁数不大,手劲儿却不小。

这一巴掌,给王芳留下了五根红痕。

活了半辈子,王芳也就小时候被王邱氏这么打过。

现如今,被小辈的收拾了,王芳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她一把抓过马天龙,对准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啪几巴掌。

“你爹娘不教你,我教你!

见到比你老的要恭敬,见到比你小的要仁爱。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天上不会掉馅饼。

好吃懒做要不得,重男轻女不可取。

见钱眼开坏德行,勤劳致富是正理。

你二姨教你的,听清楚了没?

下次见你再这个德行,见一次打一次!

你二姨打不动了,还有你舅舅,你表哥,你表侄。

别人怕了你,我可不怕你!”

马天龙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直接被打懵了。

回过神,一个劲儿的鬼哭狼嚎叫爹娘。

王荞和马瑞俩口子刚想上前,就被王芬和乔智富给拉住了。

他们两个也看不惯马天龙那副德行很久了,如今,马天龙居然敢对王芳下手,吃点教训,把脾气乔一乔才好呢!

自家人动手还有分寸,惹了外人,那可不一定。

王青山刚把老婆孩子送回去,就看到这一出。

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二姐这般大动肝火干嘛!

你教训人家的好,人家还跟你记仇了,有是何必?

人家有爹有娘,人家会教。

要是教不好,出去无法无天,自然有人收拾。”

王芳抬起头,露出脸上的指痕,冷笑道“现如今,已经敢对我挥巴掌了。

这么多年,也就我娘打过我一回。

不给他一点教训,还以为全世界都得顺着他呢!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惯子如杀子,溺爱出逆子,我不收拾,总有天收拾。

我何必做个恶人!”

说完,把马天龙往地上一扔。

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智富松开马瑞,赶紧追了上去。

王芬也松开了王荞,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孩子,不能总惯着!”

王荞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人,悲从中来。

明明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如今却没有一个站在她的身边,还出言诅咒她的孩子。

孩子还小,都是无心的,就不能原谅他吗?

她委屈的嚎啕大哭。



第128章 媒

王青山听得头疼,干脆转身离开。

王芬也赶紧拉上方虎走了!

最后,王荞还是在马瑞的呵斥下,跟着他回了马家堡。

三个妮儿听到声音,探了个头,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又苦笑着缩了回去。

遇到这种永远认识不到自己错误,只会怨天尤人的娘,和永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爹,还有娇宠着长大四六不知的弟弟,她们能怎么办?

她们第一次觉得,和这样一家人撇清了关系,那也是极好的!

吴三妹也看了这场热闹,然后给王寿下了死命令。

“以后,离你那哭哭啼啼的三丫头远一点。

一个孩子都教不好,兄弟姐妹都不待见,还见天就知道抹眼泪,晦气!”

王寿期期艾艾的说道“那孩子还管你叫家婆呢!”

吴三妹撇了撇嘴,吐出两个字,“稀罕!”

王寿屁颠屁颠的跟上吴三妹,不耻下问道“为啥这么说?”

吴三妹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看过的白眼不少,冷眼也多,谁真心,谁假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就马家父子那俩白眼狼,还是算了吧!

就你那三女儿那糊涂蛋,把个鱼眼珠子当珍珠。

我呸!

以后,有她苦头吃。

只怕,还得靠着几个闺女养老呐!”

王寿砸吧砸吧嘴,瞠目结舌,“不会吧!”

吴三妹也不多做解释,默默地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自打吴三妹进了门,王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过日子有个伴,生病有人嘘寒问暖,生活顺心了,和王家寨子的叔伯兄弟的关系也近了。

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日子过得不顺心的,是马秀儿。

突然失声了,已经够倒霉的了,自家亲姨妈,亲婆婆还走了。

雪上加霜的是,公公立刻给她找了一个后婆婆。

她不乐意,找上娘家人,却被公公一下子给收拾了干净,顺便得罪了后婆婆。

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她这个后婆婆,那真真是一言难尽啊!

整个王家寨子,都说吴三妹和气,只有马秀儿心里苦啊!

自打她这个后婆婆进了门家里的饭菜就分了三六九等。

家里的壮劳力(王寿和王青石)可以吃上捞干饭,混个全饱。

而其他人,包括吴三妹自己,却只能吃红薯稀饭,勉强糊肚子。

这样的分配,你还不能说个啥。

毕竟,很多人家都是这么吃。

而且,人吴三妹不也和你同甘共苦吗?

马秀儿最爱到左邻右舍各家转悠,说说闲话,拉拉八卦。

这个爱好,就算她失了声,也没改过来。

不过,这种情况,在吴三妹到来之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王寿家的饭菜都是有数的,吴三妹做好了饭菜,那是绝对不会等人的。

马秀儿稍微聊点八卦,回到家,就只剩半盆子米汤,甚至连米汤都不会剩。

马秀儿可不是乐意吃瘪的人。

既然心里有苦,那就必须发泄出来啊!

第二天,马秀儿就“病了”!

这一招,马秀儿用了多少年,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吴三妹立刻过来嘘寒问暖。

马秀儿还以为自己旗开得胜呢!

谁知道,吴三妹棋高一着,说她们哪儿有个土方子,叫做饥饿疗法,包治百病。

马秀儿那病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王青石也烦得不得了。

听到吴三妹的话,也清楚吴三妹要干啥。

饿一两天死不了,王寿和王青石父子俩就由得吴三妹去了。

吴三妹也够狠心,真真正正的饿了马秀儿整整一天。

最后,马秀儿实在是受不了,起了床,拍着胸口保证自己好了,吴三妹才给她发了饭。

终是吴三妹的东风压倒了马秀儿的西风。

这么一来二去,马秀儿知道自家这个后婆婆的厉害。

从此,吴三妹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抖三抖。

知道马秀儿的战斗力不够,却没有想到,只一个回合,就被吴三妹給收了。

刘玫不得不感慨一下,这个吴三妹手段了得。

王青山听了,只是笑了笑,“不过是马秀儿太不得人心而已。”

刘玫听了,只是笑了笑。

的确,像马秀儿这样,连自家男人和孩子都不站在她这一边的,的确是少数中的少数。

收服了马秀儿,只是吴三妹在王家迈出的第一步。

吴三妹拿着吃的勾着王大宝,见天在地里赚工分,手把手的把王大宝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混小子,变成了半个劳动力。

王二宝因为要上学,这才逃过了一劫。

不过,七月放了暑假,那就不一定了。

吴三妹委屈了马秀儿母子仨,却也做了一件好事。

王三丫这个小妮子,自打吴三妹进了门以后,那是风一吹就见长!

从瘦瘦小小,变得白白胖胖,生活品质翻了好几番。

把这小姑娘往人群里面一放,说吴三妹苛待马秀儿母子,谁特么信啊!

不得不说,一物降一物。

王寿家就得有这么一个面甜心苦,下得了狠手的女人来当家做主。

家风一下子就掰回来了,不是么?

王家寨子多少人感慨万千,就连乔仁寿家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在刘玫面前念叨两句,说吴媒婆这媒做得好。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把刘玫给炸醒了。

家里还有两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婚嫁问题还背在她身上呢!

她千头万绪=毫无头绪,还不如把这事儿交到专业人士的手上。

这吴媒婆的媒做得好,手里正好有大把大把的资源,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呢?

刘玫回去跟王青山一合计,由徐国平老爷子出面,找上了吴媒婆,说了袁勇和唐宝的事儿。

吴媒婆不愧是专业人士,手里资源多的是,不过,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的,不是么?

“老爷子,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听了也别怄气。

你们属于下放人员,比不得本地人知根知底。

你们天南地北的,要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人家上哪儿找去?

姑娘家都是爹娘娇养着长大的,哪里舍得啊!

这媒不好做啊!”

徐国平老爷子是个老狐狸,吴媒婆口口声声说这媒不好做,而不是这媒做不了,意思就很明确了。

首先,你得降低要求。

其次,你得加钱。



第129章 又见相亲

徐国平老爷子笑了笑,“姑娘一张嘴,媒人跑断腿。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劳烦您多跑两趟,鞋子钱我们总是会多考虑考虑的。

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兵出来的,有人才,有能耐。

都是我这个老头子连累了他们啊!”

看着徐国平老爷子长吁短叹的样子,再听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老头子只怕还是个当官的。

吴媒婆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立刻收下了轻视之心,笑道“老爷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我们这一行不好做。

鞋子钱什么的都好说,只是这条件肯定得放宽一点。”

一听这话,徐国平老爷子就知道,这事儿有希望。

“您先说说看!”

吴媒婆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隔河有个十方村,有家姓李的,只一个独女儿,现年十八岁,正在找女婿呢!

要求不高,只三条。

一是,品貌端正,单身未婚。

二是,头一个孩子跟他们老李家姓。

三是,以后得给老头老太太养老送终。”

媒婆不愧是媒婆,一个上门女婿,也能被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就像吴媒婆说的,背着下放人员的名声,两个孩子也不太好找,徐国平老爷子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我带着两个孩子给对方看看?”

吴媒婆听了这话,就笑了。

“老爷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人家闺女啥情况,我一五一十告诉你了。你家啥情况,我还摸门不着呢!”

徐国平老爷子笑道“真是老糊涂了。

我家仨孩子,你估摸着也清楚。

腼腆一点的那个,家里找了童养媳,剩下的两个,就劳你多费费心。”

吴媒婆心里也是有数的,听说没有方志,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年,大妮相亲,男孩子一句话都没有说,把大妮一小姑娘气跑的事儿,可是她们媒婆届最大的笑话。

腼腆一点的小姑娘好说,腼腆的男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吴媒婆笑眯眯的接了话,“好说好说!咱们吃这碗饭的,多认识几个晚辈后生挺好的。”

徐国平老爷子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我们家袁勇性子稳,家里有爹娘,还有三个哥哥,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就是放心不下我这把老骨头,这才耽搁了。”

吴媒婆一琢磨,就把名字脾性和人对上号了。

整天围着这老头转,高高壮壮的那个,只怕就是这个袁勇了。

吴媒婆点了点头,“是个干活的好手!”

这句话在别人眼里算得上一句好话,可在徐国平老爷子心里,这句话听着就有些难受了。

组织培养了这么久都人才,可不是拿来干农活的。

要知道,袁勇当年可是老虎团数一数二的狙击手。

不过,这话徐国平老爷子可不敢说。

老爷子苦笑了一下,继续介绍起了唐宝。

“我们家那个最是跳脱的,名叫唐宝。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长在部队大院,最是根正苗红。”

吴媒婆看出来点什么,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都是不错的孩子。

我给李家商量一下,约个时间,让孩子们见个面?”

徐国平老爷子点了点头,给了一笔茶水钱,离开了吴媒婆家。

吴媒婆收了茶水钱,跑得格外卖力,没几天就把事情给谈妥了。

事实上,吴媒婆跑腿的时候,王青山几个也没有闲着。早就把李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听了个遍。

李家那闺女单名一个丽字,年方十八,秀美端庄,家里家外都拿得出手的,就是皮肤有点黑,诨号叫做黑牡丹。

李家老两口三十多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偏偏老太太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骨,再也不能生了。

李丽就成了李家独苗苗。

从小,这闺女就主意正,打定了主意要招上门女婿,生生把自己练成了十八班武艺一应俱全,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厉害人。

当然,性子也是个厉害的,好在还算讲道理。

既然都了解清楚了,人家吴媒婆也约好了时间,袁勇和唐宝哥俩拾掇拾掇,老老实实相亲去咯!

十方村是个杂姓的村子,李家算是里面的大姓。

只不过,李丽一家子没个男丁,成了家族里面的边缘人物而已。

听说吴媒婆找了两个下放人员来给李丽相看,看笑话的可不少。

袁勇和唐宝什么出身?

那些人一探头,哥俩就察觉了,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哥俩都是行伍出生,两个人自觉地并肩齐步走,到是比旁的人多了几分挺拔的气质。

一时间,大姑娘小媳妇犯花痴的可不少。

不过,那点子小秘密只能藏在心底罢了!

听说是下放人员,李家老两口还有些不满意,可看到整整齐齐走过来的两个后生,老两口心里那点不乐意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边李家三口,这边徐国平老爷子带着两大龄未婚男青年,中间夹着一个媒人,共七个人,围成一个圈,你一言我一语的,哪是什么相亲呀,感觉是在开圆桌会议。

天南地北一通聊,气氛还不错。

中午的时候,人家老李家还招待了一顿鸡蛋面。

看得出来,老李家还是挺满意的。

大家都以为老李家满意的是袁勇,还拿着袁勇打趣了好一阵。

没想到,吴媒婆回来反馈,人家看上了唐宝。

本来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去打个酱油,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主角,唐宝一脸懵逼。

好在吴媒婆给出了官方解释。

人家老李家说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能够体谅到爹娘思念儿女的心。

袁勇家里虽然有三个哥哥,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强留着人家爹娘的心头肉,他们也过意不去啊!

唐宝这样无父无母的,更适合他们家。

他们夫妇待唐宝好,想必也能以真心换真心。

无父无母一直是唐宝的硬伤,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优势,也是没谁了。

徐国平老爷子到是想得开,身边大龄单身男青年太多了,解决一个是一个。

老爷子当机立断,代表唐宝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唐宝还没有回过神,就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妻,只等着过年分粮以后,办酒席了。



第130章 工农兵学员

唐宝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懵了好些天。

等回过神,这小子居然笑呵呵的接受了。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的时候,也不忘了分成两份,一份送到王青山那儿,一份送到李家那边。

直把李家上下哄得乐呵乐呵的,直呼自己没有选错人。

连带着袁勇的行情也看好起来,乐得徐国平老爷子合不拢嘴。

袁勇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暑假却悄悄的来临了。

三个妮儿毕业了,邮局家属区的房子就没有必要续租。

加上乔兰家的孩子掖渐渐大了,能抽得出手,二妮也跟着三个妮儿一起,包袱款款的回到了王青山家。

王青山家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最欢脱的,就是莹莹小姑娘了。

跟在五妮的身后,像是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连爹娘都不想要了,气得王青山直骂她“小白眼狼”。

四个妮儿都是闲不住的,上山下河,打猎抓鱼,时不时的上工赚点工分,日子充实得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充实的日子里面,就多了王大宝和王二宝兄弟俩。

王青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兄弟俩做得不过分,就只当没看见。

渐渐的,大宝和二宝兄弟俩居然也摸到了一些些门道,时不时的能找到两口肉吃。

兄弟俩的家庭地位与日俱增,都快赶上王寿和王青石了。

时序进入七月,到了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三个妮儿不负众望,拿到了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王二宝却差了几分,遗憾的放弃了读书大业,准备回家种田。

一连好些天,王二宝看到三个妮儿,都躲着走。

实在躲不过,都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快开学的时候,王越居然回来了。

他被推荐成为了工农兵学员,进入地方高等学校学习。

为了普及部队的外语喊话,了解对方的动向,进入了省大印地语系学习。

看着皮肤愈加黝黑,眼神却变得更加坚毅的王越,王青山心里涌出了一股骄傲自豪的情绪,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听说三个妮儿都考上了市一中,王越也很是高兴,送了三个妮儿一人一个笔记本,还主动提出送三个妮儿去报名。

知道三个妮儿没有出过镇子,王越还讲了不少市里面的风土人情和趣闻,听得三个妮儿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市里才好。

忽悠完了三个妮儿,奉上他给刘玫准备的大礼,王越拉着王青山和徐国平老爷子嘀咕了起来。

三不五时的蹦出几个专业名词,都是战略战术的用语,刘玫摇摇头,把空间留给了家里几个大老爷们。

九月一号开学的时候,还真是王越送三个妮儿去报的名。

当然,王青山也去了。

市一中可比木香镇中大多了,宿舍楼就是三栋,再不用考虑租房的问题,这让王青山松了一口气。

市一中周围有很多空地,大的地方可以开进拖拉机。

听说,在学校学习的时间只有半天。

一般来说,上午组织学习,下午还得组织劳动。

翻地、种菜、抬粪、浇水……一样都少不了。

种出来的菜一般都交给食堂。

据说,农忙时节,学校还会组织大家到周边的老百姓家里,帮助干农活。

王青山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王越,“你们不会也这样吧!”

王越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话,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王青山见势不对,拉过三个妮儿,仔细的叮嘱了起来。

第一,安全第一。

第二,见缝插针的学习文化。

第三,见势不对,赶紧回家。

三个妮儿一一作了保证,王青山才皱着眉头回了家。

王越本来还笑话王青山担心太多,可到了省大,王越才知道,不是王青山担心太多,而是自己考虑得太少了。

学校不但要组织劳动,第一节课学的居然还是喊口号。

而且是印地语的口号,三呼万岁什么的。

后来由于太难,只好作罢。

不过,给王越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无法抹去了!

王越并不知道,工农兵大学生这个帽子,还会持续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

以后选拔干部,很多地方都有限制使用的规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王青山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把所见所闻汇报给了自家媳妇。

知道这个世道艰难,却在经历过后,才明白艰难到了什么程度。

刘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劝慰王青山。

两口子相对无言,气压不是一般的低。

这不是谁一个人的不幸,一家人的不幸,而是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不幸。

王青山和刘玫的情绪不高,离开了五妮的莹莹也蔫蔫的,整个家里一下子乌云密布起来。

徐国平老爷子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开始加快了给袁勇找媳妇的步伐。

别说,还真给他找到了。

楠木村有户姓杨的人家,家里兄弟仨人,前前后后开了七朵金花。

现如今,七朵金花齐齐待嫁,愁煞了老杨家。

徐国平老爷子托了吴媒婆,许了一笔聘礼,好容易把第七朵金花杨七妹给袁勇定下了。

袁勇这未婚妻是有了,可成亲这事儿,却不能一蹴而就。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娶了媳妇,总不能让人睡桥洞不是?

摆在袁勇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住房问题。

好在袁勇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也有点积蓄。

大青山的地皮不值钱,袁勇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在王青山家旁边划拉了一小块地,学着王青山的样子,修了三间石头房子,住房的问题好歹算是解决了。

徐国平老爷子和唐宝、方志,也都跟着袁勇住进了新家。

只不过,吃饭还是跟着王青山和刘玫一个锅。

刘玫也跟王青山说好了,今年暂且这么过着。

等到入冬分粮的时候,还得给王大江打声招呼,掰扯开来。

他们没把对方当外人,可袁勇家媳妇怎么想,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亲兄弟明算账,免得以后闹矛盾。

王青山也稍微跟徐国平老爷子透了个口风,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第131章 娶个媳妇好过年

徐国平老爷子没意见,不代表其他人没意见。

方志就有些不乐意。

他是拿王青山一家当自家人看的,刘玫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他一分。

如今,却是要和他们算得清清楚楚的架势,让他如何受得了。

袁勇和唐宝醒了也有些不得劲,尤其是袁勇,总觉得这事儿全都是因自己而起,愧疚得不行。

眼看着一桩桩大喜的事儿把几个孩子给弄得长吁短叹的,徐国平老爷子不得不感慨一番,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感慨完了,还得轮流去做思想工作。

连拖带拉,连骂带踹的,徐国平老爷子费了牛鼻子的劲儿,才把这三个家伙的思想工作才做好。

扭头,已经入冬了。

立冬后,树叶片片凋落,大地一片萧杀,霜花早现,天也慢慢冷了。

地里的活儿也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多数时间大家都站在田间地头磨洋工。

生产队的干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在等着分粮杀年猪呢!

这年头,人都不够吃的,猪能有啥吃的?

去年生产队杀的那头年猪,还不敌王青山匀出来那半头野猪呢!

十里八村的,擎等着分粮杀猪娶媳妇的多了去了,包括袁勇和唐宝。

越近了年关,大家看王青山的眼光就越发瘆得慌。

虽然没有提个啥,王青山也知道,大家都馋肉了,擎等着他去大青山弄头野猪解解馋。

王青山却是不着急的,不紧不慢的收拾行装,准备诱饵,磨刀擦枪,给自制的子弹开上血槽

腊八早上杂粮熬粥,以祈丰年,王青山不紧不慢的喝完了粥,带起了装备,走进了大青山。

不同于以往的单枪匹马,袁勇和唐宝紧随其后,帮忙掠阵。

没办法,他们俩都等着猪肉下锅,好娶媳妇呢!

总不能光吃不干啊!

王青山的诱饵别具一格,选定地方,判断风向,迎着风,点燃一撮小小的枯草,一股子淡淡的味道就窜了出去。

王青山打了一个手势,袁勇找了一棵大树,唐宝钻进了灌木丛,三个人围着枯草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野猪不负众望的出现在了眼皮子底下,却并不是一头,而是两只。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可惜,这两头野猪明显都是公猪,而且是成年的公猪。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两只野猪迅速的缠斗在了一起。

野猪打架,凡人遭殃。

袁勇在树上还好,唐宝藏在灌木丛里,差一点就被误伤。

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的威力不容小觑。

王青山藏在大青石后面,冷静的寻找了最合适的时机。

就在其中一头用打磨牙齿来庆祝,失败者翘起尾巴准备逃走的时候,王青山扣动了扳机,开了四道血槽的子弹朝着胜利者的心脏而去。

王青山并没有停下来,一个驴打滚,躲过了野猪报复性攻击以后,对着另外一头野猪又是一枪。

唐宝单机立断,对准靠近自己的野猪喉咙就是一刀,短刀没入野猪脖子,带起一片血雾。

野猪的哀嚎声,传得很远很远,唐宝尾随着野猪,一直跑到了山脚,这才把流干了鲜血的野猪带了回来。

唐宝一击即中,袁勇也不甘示弱。

一个套圈正中野猪的脖子,袁勇从树上一跃而下,野猪顿时被吊到了半空中。

王青山单机立断的给了这头野猪一个痛快,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愉快的抬着野猪回了家。

冷不丁听到两声枪响,大家还以为王青山失手了呢!

等看到两头野猪摆在村子口,这才知道,人家不是失手了,是中了双黄蛋。

两头野猪呢!

擎够大家过个好年了!

大伙儿架秧子起哄,闹着生产队干部,分粮分肉一起来。

王大江拉着王强嘀咕了几句,欣然同意了。

于是,腊月初八这天,王家寨子上上下下欢天喜地,比过年还喜庆。

粮食按照王青山两口子的意思,分成了四份,各自拉回了各家。

徐国平老爷子和方志算一份,由徐国平老爷子保管;袁勇的算一份,等他结婚以后,由杨七妹管理;唐宝那份,擎等着他成亲那天,直接给他拉到十方村去。

对于这个决定,杨家和李家都松了一口气。

粮也有了,肉也有了,王家寨子就着两天,就筹办了四桩婚事,其中包括袁勇娶杨七妹。

可惜,十方村的粮食和肉并没有分下来,唐宝的婚事还得看十方村干部的意思。

老杨家虽然养了七朵金花,却不是那等重男轻女的人,杨七妹一年的口粮,老杨家当做嫁妆送了过来,加上袁勇的口粮,基本上能过个不错的日子。

王青山和刘玫笑眯眯的随了礼--一套竹雕的碗筷。

几个妮儿也随了礼--一对绣着梅花的枕套。

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了。

王大江一天主持了两场婚礼,到了袁勇这儿,已经是第三场,嗓子早就冒了烟,顾不得那许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切能多简单就多简单。

新娘子娇娇小小的,被指挥着,跟着袁勇一起唱《东方红》、学语录、向主席像三鞠躬,规规矩矩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再看看牛高马大的袁勇,整个一个反差萌。

刘玫还来不及多看什么,这婚礼就成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婚礼,看得刘玫瞠目结舌,没有举办婚礼的遗憾荡然无存。

既然礼成,那势必就要开饭。

作为掌厨,刘玫立刻忙活起来,招呼唐宝和方志并王青山几个,赶紧上菜去了。

席开五桌,基本上都是女方亲眷。

除了王青山一家和徐国平老爷子带着唐宝和方志,就是王大江和王强两个生产队干部,寒碜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大家对酒席到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毕竟,十口人分的猪肉,整整两副内脏并两颗猪头,那可是都上桌了的。

再加上,主厨可是刘玫女士并四个妮儿,能不好吃么?

这一顿,吃得可谓是宾客尽欢。

事后,还有人偷偷摸摸的找王青山订肉呢!

王青山俨然成了木香第一大肉类供应商的架势。



第132章 闹

后世流传着一个段子

结婚那夜,新娘笑着对新郎说“看,老鼠在吃你们家的大米呢。”

第二天早上,新娘醒来,看见老鼠又在吃大米,顺手丢过去一只鞋子

“该死的老鼠,竟敢吃我家的大米!”

虽然只是一个段子,可刘玫颇有一些感触。

刘玫只见过杨七妹一面,还是仪式那一会儿,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唐宝就苦着脸找上了刘玫,“嫂子,我能在你家搭伙过几天吗?”

刘玫略一思量,就知道怎么回事儿,笑道“都是弟兄家的,没结婚之前,来我家吃几顿也不算个啥。

等你结了婚,去了十方村,想要再来我家吃饭,那可就不是两个肩头抬张嘴的事儿了!”

唐宝呵呵一笑,暂时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两家房子紧挨着,哪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唐宝明显更亲近王青山一家。

刘玫支着王青山去套话,很快就从唐宝嘴里探出了原因。

杨家的闺女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可有一点让人接受不了,那就是顾娘家。

结婚第一天就开始图谋掌家大权成了通病,妄图往娘家扒拉东西也成了惯例,可惜没有一个如意的。

高高兴兴出嫁,哭丧着脸回门,那是经常的事儿。

袁勇本想着,两口子过日子,左一点右一点也没什么,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杨七妹本以为袁勇没有正经公婆在身边,自己就能如愿。谁知道,家里是没有正经公婆,却有一个男人的老上级,得像佛爷一样的供着。还有两个异性兄弟,擎等着吃饭。

徐国平老爷子和方志的口粮在袁勇家放着,倒还好。

唐宝的口粮早就被打包好了,擎等着结婚那天拉过去,自然没得给。

杨七妹就给了点脸色。

唐宝自小没了爹娘,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哪里受得住这个,撂下筷子就找上了刘玫。

刘玫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离这位杨七妹远着点。

王青山也朝着袁勇家皱了皱眉头。

紧着唐宝一起吃了早饭,王青山拉着唐宝一起上了工。

半路上遇到袁勇,王青山很自觉的避开了。

袁勇拉着唐宝说了好些话,唐宝都没有吱声。

可见,杨七妹除了给脸色,肯定还有点别的什么。

不过,唐宝不提,王青山也不会多问。

人家都受了伤,没必要再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不是?

下工的时候,唐宝跟着王青山就往他家跑,压根不理会袁勇。

事后,更是在王青山家扎了根。

袁勇劝不回兄弟,便对杨七妹上了火。

刚想找说道,却被徐国平老爷子拉住了。

老爷子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淡淡的提了两句。

1、这新媳妇刚过门,两口子就吵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2、你以为你娶个媳妇容易么?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媳妇,袁勇左右为难。

方志看了看袁勇,又看了看唐宝,憨憨的说道“娶个媳妇好麻烦,我还是不要回去娶媳妇了吧!”

这话一出,就被徐国平和袁勇联手镇压了。

杨七妹是新媳妇,袁勇打不得,骂不得,却冷战得。

直到三朝回门,袁勇都没有正眼看一下杨七妹。

三朝回门的时候,袁勇到是陪着杨七妹回去了,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等到了楠木村才知道,杨家的七朵金花陆陆续续出嫁,前后脚回家,没有一个不是哭丧着脸的。

像袁勇和杨七妹这样冷战的还算是好的呢!

杨五妹和她家男人结婚当晚就为了礼金的事儿打架,那才精彩呢!

杨七妹红着眼睛,抹着眼泪从她娘屋里出来的时候,袁勇还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直把杨七妹气得倒仰。

杨七妹拉着袁勇进了屋,她还没开口,袁勇到是开口了。

“老爷子劝过我,我也仔细想过。

我娶个媳妇不容易,可这日子这么过下去,我也忍不了。

老爷子是我的责任,兄弟也是我的责任,我爹娘都没有拦得住,你估计也拦不住。

我不是你五姐夫,白面书生一个。

我当过兵,下起手来没个轻重,你那小身板也受不了。

你要觉得我们俩过得下去,咱就过。

过不下去,那家能容你,你找谁去吧!”

杨七妹到嘴边的话,生生被袁勇给堵了回去。

一旁听墙角的杨老三夫妻俩完全没有料到,袁勇居然这么狠。

人家杨五妹闹离婚,最后还不是胡家服软,把人给接回去,分家另过的?

谁知道袁勇居然一点台阶都不给,就差直说,要么认命,要么离婚了!

屋外,杨老三夫妻俩面面相觑。屋里,杨七妹刚止住的眼泪哗啦啦的又流了下来。

袁勇不是没有察觉到墙根的人,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有些话,说两遍也挺累的。

“当初,说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三个人一起下放到木香,主要原因就是为了照顾老爷子。我们仨必须要互相扶持,照顾好老爷子,这是我们的任务。

我说过吧!

你亲自点过头的,对吧!

结果呢!

结婚第一天,你就清点口粮。

我全给你了,对吧!

你还有脸找老爷子要。

老爷子也给了。

你就越发得寸进尺,找上唐宝。

人家不过是说,口粮在青山大哥家放着,你就给人家脸色。

人家年底就结婚的人了,能吃你几顿?”

杨七妹看着暴跳如雷的袁勇,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袁勇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只知道唐宝的口粮放在青山大哥家,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吧!

我们刚下放的时候,要啥没啥的来到木香,连张床都没有,老爷子还生着病,全靠青山大哥和嫂子一手一脚的张罗。

人家两口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从来都是笑盈盈的。

他们把我们当一家人,我们也把他们当一家人。

我总以为,木香的姑娘都跟青山大哥和嫂子一样,是个好的。

老爷子跟我提了你,你也答应了照顾老爷子和兄弟们,就算你们家张口就是房子,我都认了。

听说你要嫁过来,青山大哥俩口子赶紧给生产队的打招呼,口粮分开给。

谁知道,你还是不满意。

如今,周围的弟兄,左右的街坊邻居怎么看我?

你丢的起这个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第133章 打脸

袁勇的话,就像一个个巴掌,扇在杨七妹脸上,啪啪作响。

疼得杨七妹无法正常思考,反射性的说道“你嫂子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娶你嫂子啊!”

杨七妹居然说出这种话,袁勇也是惊呆了。

袁勇深深的看了杨七妹一眼,冷笑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人家把你当亲人,你把人家当什么了?”

说完,拂袖而去!

杨七妹楞在当场。

杨老三媳妇立刻冲了进来,一把把她推出门外,“愣着干嘛!赶紧追上去,解释啊!

你是真不想过日子了啊!”

杨七妹这才追出门去,拉着袁勇解释哀求起来。

这不是她本意,不过是话赶话,说秃噜嘴了。

又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跟着袁勇好好过日子,这事儿才算作罢!

只是,袁勇两口子三朝回门,午饭都没有吃,杨七妹哄着眼眶,肿着眼泡回家的事儿,还是幻化成了无数版本,成为了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谈资。

杨七妹从此乖觉了不少,至少不敢朝着王青山一家伸手。

她倒是找过唐宝几次,只是唐宝每次对她都是爱答不理,久而久之,她也自觉的放弃了。

腊月十六,王越放寒假,顺便把三个妮儿从市里接了回来。

王青山家很是热闹了一番。

王青山特地请了徐国平老爷子过来坐坐,顺带也请了袁勇两口子。

莹莹已经是大姑娘了,像模像样的跟在王青山身后招呼客人,大大方方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徐国平老爷子就抱着小姑娘不撒手。

可杨七妹愣是能对着小姑娘视而不见,一双眼睛只盯着小木头看。

莹莹小姑娘见势不对,立刻把小木头拉到自己身后藏好,一双大眼睛紧盯着杨七妹一字一句的说道“婶子,小木头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喜欢可以,但是不能动手。

我娘说了,拿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不是好孩子!”

小姑娘义正言辞的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只有杨七妹一个人站在那儿尴尬不已。

她不过就是稀罕虎头虎脑的小木头,怎么就成了图谋不轨,想拿别人东西的坏孩子了呢!

都说王青山家的是个好的,可真要是好的,能这么教孩子么?

杨七妹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她还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毕竟,袁勇还看着她呢!

杨七妹干笑了两声,硬邦邦的解释道“婶子就是觉得你弟弟可爱……”

莹莹小姑娘点了点头,“弟弟是很可爱!但那也是我的弟弟,你不能拿走的!”

杨七妹……

王青山见势不对,揉了揉莹莹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解了围“婶子也想要一个和弟弟一样可爱的孩子。在婶子没有之前,让她看一眼解解馋呗!”

莹莹小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只能看,不能动手的哦!”

王青山安抚好孩子,扭过头,不好意思的对杨七妹笑了笑,“他娘给她的任务就是看弟弟,她自小就把小木头看得紧。弟妹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杨七妹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二妮在厨房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自己就是女儿身,还重男轻女咋滴!”

刘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闭嘴吧你!让别人听到,多不好!”

二妮翻了个白眼,看到路过的唐宝,眼珠子一转,嘴角扬起一丝坏笑。

“唐宝,今天有什么收获么?”

唐宝是个没心机的大娃娃,听到二妮随口一问,他也就随口那么一答,“摸到几条鱼,家里留一半晚上吃,给我留两条,明天送到十方村去。”

杨七妹听到这一问一答,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因为找唐宝要口粮,得罪了唐宝,还在袁勇哪儿吃了排头。

没想到,人家唐宝扭头就去了王青山家。

看着是人家王青山一家吃亏,可实际上呢!

唐宝见天的上山捉鸟,下河捕鱼的,每天贴补王青山家的,比那口粮值当多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生生能让杨七妹呕出一碗血来!

二妮看到杨七妹那扭曲的表情,顿时觉得心头大快,笑着打趣道“我知道,最大那两尾,留着给你孝敬岳父岳母去。

咱们捞上两尾小鱼,煮个汤,那也是极好的。

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嘛!”

二妮那小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上,刘玫那会看不出来,拍了一下二妮,笑骂道“就你最淘气!”

二妮赶紧吐了吐舌头,专心烧火起来。

三妮笑着接过木桶,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鱼可不算小。

老爷子你可有口福了,能吃上你最喜欢的酸菜鱼。”

徐国平老爷子赶紧围了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头,还真不小呢!

这两尾做酸菜鱼,这两尾做红烧鱼,今儿晚上吃个够!”

三妮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看成!”

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那是徐国平老爷子在他们家从来没有过的快意。

袁勇看得有些鼻酸。

王青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袁勇的肩膀。

娶妻娶贤,谁能料到,徐国平老爷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三妮快速的把鱼给剖了,刘玫还真就按照徐老爷子的要求,做了一份酸菜鱼,一份红烧鱼,配着碧绿的芹菜,葱丝,色香味俱全。

莹莹小姑娘时不时凑个趣儿,颇有些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味道。

杨七妹看了看这一屋子人,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她明白点什么东西没有!

要是她真的看不明白,苦的也只能是袁勇而已。

吃完晚饭,王青山亲自把他们给送回了家。

王青山拉着袁勇走在最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媳妇年纪还小,你要好好教,掰开了,揉碎了讲。

毕竟,兄弟陪不了你一辈子,媳妇才能!

你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还得靠你自己!”

袁勇沉吟了半晌,眼瞅着快到家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青山大哥,我懂的!”

王青山目送着他们进了屋,摇了摇头,回家去了。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134章 位置

唐宝那个大娃娃,第二天上工前,还真拎着两尾活鱼孝敬岳父岳母去了。

不仅如此,为了解释他没有及时送鱼的错误,他还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李丽可不是唐宝那种呆子,只听了一半,心里就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了。

她笑呵呵的问道“你说的二妮,就是马家堡过来,投靠她舅舅那五个闺女中的老二吧!

听说,她早就许了人家?”

唐宝多实诚一个孩子,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给媳妇科普起来,“就是她!

说起来,她对象和我还有点渊源。

我们是一个部队的。

我刚进部队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对象包打听的诨号。

还远远的看过一眼。

没想到,部队的时候没结交上,到了这里,却认识上了。

包哥也是个有意思的。

说二妮年纪还小,他又欣赏嫂子拿一手厨艺,干脆把媳妇放在嫂子跟前学手艺。

据说,还专门指了几个硬菜,把青山大哥气得可够呛!”

唐宝说得坦荡又好笑,李丽心里那一丁点芥蒂,很快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笑着问道“嫂子厨艺这么了得,要不要我改天也去学两招吧!”

唐宝还真琢磨了起来。

看着唐宝认真思索的模样,李丽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呆子,想什么呢!”

唐宝呵呵一笑,实诚的回答道“我在想,要学什么菜才好!

嫂子做的酸菜鱼好吃,红烧鱼也不错,回锅肉好吃,野鸡汤也行……”

李丽吃货的世界,我不懂!

虽然不了解吃货的世界,可眼看着就要结婚了,为了了解一下唐宝的饮食习惯,李丽还是厚着脸皮找上了刘玫。

刘玫听说了李丽的来意,什么都没有说,只笑着留他吃了一顿饭。

李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端上饭碗,她才明白刘玫的意思。

唐宝那算得上吃货啊!

他顶多也就是一个饭桶!

而且,还是喜欢吃肉的饭桶!

只要是肉菜,他都觉得好吃!

根本就不挑食的,好吗?

她完全是白担心了!

白吃了刘玫一顿饭,李丽想想都有些小羞涩。

刘玫却混不在意,只笑着说,以后有啥事儿,尤其是唐宝的事儿,欢迎她再来,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隔壁其乐融融,杨七妹百思不得其解。她正儿八经的来到袁勇跟前,求解释。

袁勇想起王青山的话,按捺住想要继续冷战的心,给自家媳妇传道受业解惑起来。

“人,最重要就是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李丽站在未婚妻的位置上,过来打听唐宝的喜好,是把唐宝放在了心上。

嫂子把唐宝当做自家人,站在嫂子的角度,高兴都来不及,自然好说好商量。

你呢!

只怕心还在老杨家,只当你还是杨家七小姐吧!”

袁勇几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杨七妹摇摇欲坠。

那些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一下子就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总结起来,也不过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她是谁?

她是杨七妹,固然是杨家的女儿,却也是袁勇的妻子,要和他携手走一生的人。

她在哪里?

这个问题毋庸置疑。

她在王家寨子,袁勇刚刚置办好的新家里,独属于她和袁勇的家里。

她在干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杨七妹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

是啊!整整半个月,她都干了些什么?

糊里糊涂的结了婚;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听了娘的话,想要掌家;糊里糊涂的得罪了人;糊里糊涂的和丈夫离了心……

想到这里,杨七妹几乎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软成了一滩泥。

她,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杨七妹才意识到,她不仅仅是杨家的女儿,还是袁勇的妻子。

杨七妹抓紧了袁勇的衣袖,悲泣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袁勇看着那张糊满了鼻涕眼泪,半点美感都没有的脸,居然觉得也挺好。

袁勇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药可救,苦笑着摇了摇头。

“日子总是我们两个自己过的,要过成什么样,只有你才知道。

你既然觉得你错了,就往正道上奔。

咱们还年轻,还有得改!”

杨七妹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自此,袁勇夫妇的关系,总算是破了冰,得到了缓和。

只是袁勇和唐宝,却再也回不去了。

有了刘玫一句话,李丽倒是经常到家里坐坐。

一来二去,倒是和刘玫熟了。

婚礼上那道酸菜鱼,还是从刘玫那儿学来的呢!

主厨当然不是李丽,而是李丽的亲娘李王氏。

对此,刘玫只能表示,你高兴就好!

吃多了酒席,刘玫才发现,这个年代的酒席都大同小异,除了一模一样的流程,还有非同一般的简陋酒席。

比起大多数人来说,袁勇和唐宝的婚宴算是不错的了。

毕竟,袁勇的婚礼有十人份的猪肉(两副内脏,两颗猪头),而唐宝的婚礼,则有他这大半年送给李家的所有活鱼。

唐宝本就是孤儿,能拉来充人头的亲友团撑死了,也就三家。

王青山一家和袁勇一家,徐国平老爷子和方志勉强能算一家。

三家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桌,为了避免尴尬,王青山和刘玫撇下了马家几个妮儿,带上了莹莹和小木头。

李丽三不五时的过来坐坐,莹莹小姑娘也是认得的。

看着一身绿军装的李丽,莹莹小姑娘眼前一亮,拉着李丽甜甜的说道“婶子今天打扮的真漂亮。”

旁边的一个大娘忍不住逗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婶子平时就不漂亮了?”

莹莹小姑娘小大人似的说道“平时也漂亮,今天尤其漂亮。”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了!

李丽抓了一把糖塞到小姑娘兜里,笑道“拿回去比一比,看你嘴甜还是糖甜!”

莹莹小姑娘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突然变笨了的样子,认真的说道“当然是糖甜!”

那小模样,逗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杨七妹看了看李丽,又看了看莹莹,低下了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个啥!



第135章 又见婚礼

刘玫眼角扫过杨七妹,却并不怎么在意,只笑着对莹莹招了招手。

小姑娘顾不得漂亮的婶子,逗着自己说话的大娘大妈,捂着口袋就朝着刘玫跑了过来。

刘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莹莹就爬上了条凳,挨着刘玫端正坐好。

坐好之后,还不忘拿出自己兜里的糖,跟刘玫献宝。

“娘,婶子给我喜糖了呢!待会儿分你一颗,分给弟弟一颗,再给我爹一颗,还有徐爷爷,二妮姐,三妮姐,四妮姐,五妮姐,方叔叔,袁叔叔,杨婶子

哎呀!不够分呢!

怎么办?”

刘玫拍了拍小姑娘的手,笑道“那我和你分一颗好了!”

莹莹小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向王青山。

王青山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那我和小木头也分一颗好了!”

莹莹小姑娘继续数了下去,“唐叔叔,李婶子,齐了。”

小姑娘这一通数,让被点到名的各位都心花怒放起来。

徐国平老爷子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方志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袁勇更是直接抱着莹莹小姑娘转圈圈。

不过是几颗糖,就能把大家都逗开心咯!

杨七妹看着莹莹小姑娘,目光闪烁了一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上,在某种层面上,她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想到这,杨七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玫。

刘玫察觉到了,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莹莹小姑娘转完了圈圈,咯咯笑着回到了刘玫旁边,乖巧得紧。

她的旁边,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微笑看着。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突然想起袁勇的话,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杨七妹又低下了头。

与其羡慕嫉妒恨人家的幸福,还不如创造自己的幸福。

她,还年轻着呢!

想通了这个道理,杨七妹终于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吃吃吃了起来。

桌子上的酸菜鱼,虽然大家都挺喜欢,可比起刘玫亲手做的,还是少了几分滋味。

因此,他们这一桌可以算得上最矜持的了。

刘玫甚至还有空给闺女,儿子理鱼刺。

看得周围的人眼睛都绿了,恨不得可以到他们那一桌上去抢才好。

莹莹小姑娘可顾不上这些,她一手掌碗,一手拿筷子,认真努力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着。

刘玫给啥她吃啥,偶尔有一颗饭粒掉到桌子上,小姑娘就能皱半天眉头,仿佛这是天地间最大的事儿一般。

那严肃又可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可惜,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王青山旁边的小木头,也拿着自己的竹勺子竹碗,认真的舀着饭粒。

只不过,他年纪小,远不如莹莹小姑娘稳当,三分之一的米饭,都便宜了桌椅板凳而已。

这年头,白米饭可是稀罕玩意儿。

旁边有个大娘看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谁家孩子这么糟践东西,真是夭寿哦!”

王青山皱了皱眉头,乜了那大娘一眼,眼神冰冷如刀,立刻把那大娘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刘玫拍了拍王青山的手臂,小声说道“你吃好了赶紧喂一下小木头吧!到底是别人家。”

王青山听出了刘玫的弦外之音到底是别人家,该忍还得忍着!

王青山赶紧把自己的饭扒拉了,拿过小木头的勺子和碗,一口一口的喂了起来。

那样子,极其顺手,看着就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这般正大光明的指使男人照顾孩子的事儿,十里八乡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看向刘玫的眼神都变了变。

眼里的含义很明确这个女人不简单!

可刘玫却跟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的扒拉着饭粒,那吃相和莹莹小姑娘一样一样的,不徐不疾,端庄秀美,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姿态。

李丽见势不对,赶紧的让自家老娘添菜。

几盘子热菜上桌,分分钟抓住了人们的视线。

指使男人喂孩子这种事情,人家两口子你情我愿,和外人没什么相干。

大家要怎么看,就怎么看。

反正,关起门来过日子,日子过成什么样,刘玫和王青山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等刘玫母女俩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饭,王青山也差不多喂饱了小木头,一家人收拾干净利索,整整齐齐的回了家。

至于十方村那些女方亲眷怎么看她,刘玫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人就要想得开。被几句谣言困住,岂不是白活了两辈子。

与其担心别人怎么看她,还不如想想,今天晚上要不要加个餐呢!

吃席吃不饱啊!

今天可是小年夜,总不能饿着肚子过吧!

刘玫这个小小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伙热烈的欢迎。

于是乎,王家在祭灶以后,又张罗起了宵夜。

还是热乎乎的醪糟小汤圆。

这架势,看傻了杨七妹。

“糯米吃多了,不好消化的吧!”

徐国平老爷子呵呵一笑,“一顿两顿的,没关系!”

方志点了点头,“早两年在部队的时候,吃啥都不长肉,也就这两年,”

说完,还不忘拍一拍自己的肚子。

还好还好,腹肌还在。

王青山敲了一下方志的脑袋,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还在长个呢,说什么肉不肉的!”

刘玫端着碗也笑道“身板壮实,才能有安全感。

看你这身板,再吃十顿八顿的,也没问题。”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杨七妹的话,就被这么轻轻松松的揭过了。

端着醪糟小汤圆的碗,看着笑盈盈的刘玫,杨七妹的心里,五味杂陈。

袁勇把自己的碗和杨七妹的换了换,淡淡的说道“嫂子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皇帝不差饿兵。

兄弟几个,都不是孬的。

只要吃饱了饭,什么找不回来了。

这世道,什么都其次,人才是第一位的。

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杨七妹看着手里半碗醪糟汤,一口气灌了下去,点了点头。

袁勇就笑了。

“还要吗?”

杨七妹摇了摇头。

一桌子人,只有她吃得最多。

她要是还没吃饱,袁勇那点家底,只怕不够她吃的呢!



第136章 奔丧

那一夜的宵夜对隔壁的夫妻俩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刘玫并不清楚。

不过,那一夜,对刘玫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因为,缱绻了一夜之后,刘玫的大姨妈就再也没有来造访过了!

掐指一算,刘玫才惊觉,乔仁寿老爷子给她开的药,药效期限已经过了半年。

刘玫做不出扼杀小生命的事情来,那就只能生下来咯!

至于养娃的事儿,不是还有孩子他爹嘛!

听说刘玫怀孕了,四面八方都发来了贺电。

其中,包括远在滇城的包二飞。

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巧合。

自打王青山用乔智文那儿的座机给包二飞打过几个电话以后,包二飞就把这个号码给记住了。

他三不五时的就给乔智文打个电话,随便侃上两句,唠唠家常。

当然,也只能是家常。

毕竟,一通电话,多少人听着,还不知道呢!

包二飞的开头免不了问上一句,“哥们,我媳妇还好吧!”

结束的时候,还不忘来上一句,“哥们,替我给青山打声招呼,照顾好我媳妇。”

当然,中间也免不了拉拉杂杂说些其他的,大抵不过是青山他姨姐夫这日子是越混越好了,或者是青山他老丈人最近身体还成,还念叨他们俩来着。

乔智文这个带信的,偶尔也会唠上两句。

一般都是你媳妇挺好,你媳妇一家都好。

当然,也有例外。

借住在你媳妇家那家人,修了新房子,搬出去了。

借住在你媳妇家哪个袁勇和唐宝,你记得吧,都成亲了。

哦!你媳妇的舅妈怀孕了,你又多了一个小舅子。

所以,包二飞发来贺电,真是一个巧合。

因为,包二飞本来是打电话来给刘玫报丧的。

刘祥云老爷子身子骨一般,被林家杰磋磨了一阵,就更差了几分。

林家杰本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性子,眼看着刘祥云老爷子快撑不住了,还把人往滇城最差的地方扔。

好在刘祥云老爷子门生故旧多,又是个见人笑三分的豁达性子,把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送了出去,又养了好久,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刘祥云老爷子不是个爱诉苦的性子,又是包二飞的前辈,老爷子让他帮忙藏着掖着,他也只能对着刘玫报喜不报忧。

只是,刘老爷子去世的大事儿,包二飞可不敢藏着掖着。

他怕秋后算账的时候,王青山把他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刘玫既然怀孕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包二飞遮遮掩掩的把这事儿告诉了乔智文,让他瞒着刘玫给王青山说一声。

乔智文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当天就骑着车回了一趟乔家村,把王青山约出来给他透了个底。

一听这个消息,王青山眉头立刻蹙成了一个川字。

滇城尽在林家杰的掌控之中,刘玫又是那么个情况,王青山可不敢让她去冒险。

王青山犹豫再三,顶着杨七妹的白眼,找徐国平老爷子商量了起来。

徐国平老爷子是知道刘祥云老爷子的家事儿的,清楚明白王青山的担忧,第一时间陪他一起去了镇上,给自己的老朋友张老爷子打了电话,让他安排人处理刘祥云老爷子的丧事儿。

都是一个系统里面出来的,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那边立刻答应了下来。

只是,部队里面请假并不是容易的事儿,一层层的上报过去,刘祥云老爷子的丧礼就引起了轰动。

徐国平老爷子是个多聪明的人?

他的老朋友自然也是人精。

知道这事儿牵扯出徐国平老爷子会生出多少事端,张老爷子一口咬定自己是基于当年的同事之情,生出来的怜悯之意。

上面想了想,决定派个人,陪着这位老爷子往滇城边境走了一趟。

谁知道报告一打上去,军区司令员同志居然笑了。

巧了,那个鸟不拉屎,龟不下蛋的地方,居然是司令员张威的老家。

更巧的是,刘祥云和刘念慈这两个名字,他都挺熟悉。

既然这么凑巧,张威想想自己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干脆自己陪劳苦功高的张老爷子走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刘祥云老爷子去世的第二天,张威陪着和自己一个姓,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张老爷子奔丧去了。

张老爷子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惊呆了他。

四个小时的汽车,好不容易来到了镇上,司机双手一摊对不起你勒!前面没路了。

张威缓缓的张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绑了一下裤腿,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张老爷子有点方。

下车一看,才知道张威不愧是地头蛇。

前面蜿蜒崎岖的羊肠小道,只两人宽,别说开车,担个担子,错身都够呛。

张老爷子看看那崎岖的山路,摸摸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扭头再看看张威,咬着牙迈开了腿。

张威看着张老爷子那样子,摇了摇头。

看来,张老爷子和这位刚刚去世的刘老爷子,感情也很一般嘛!

一点山路,就足以放弃的那种面子情,用得着调查什么?

心里虽然腹诽着,张威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等张老爷子回过神,张威已经走出半里路了。

张老爷子只能咬牙赶上。

没办法,谁让这丫的虽然年纪比他小,官职却比他大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张威可是这十里八村最能耐的名人。

少年丧父,青年丧母,中年丧妻。可人家硬是以铁血手腕,生生做到了滇城最年轻的司令员。

如今衣锦还乡,那可是众所瞩目的事儿。

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张威只要立在那儿,多的是不知道打哪儿转出来的亲戚,围过来。

想知道什么,随便提上一句,多的人上赶着回答。

再说了,刘老爷子去世又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儿。

老头子被林家杰折腾了一番送过来的时候,身子骨本来就不怎么好,前几天被山里的毒物咬了一口,就更严重了。

在这里,本来就是小病拖,大病扛,病危等着见阎王!

刘老爷子拖了三天,没能拖过去,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



第137章 舆论

想当初,这群人给刘祥云老爷子编造的是经济生活“问题”。

什么阶级立场不坚定,什么和平年代放松的阶级斗争意识,不坚持革命等等的谎言,还给扣了个走资派的大帽子。

但是,这些帽子随着刘老爷子的去世,顿时都变成了一桩小事儿。

死者为大。

甭管多么大的帽子,死了也就两清了。

刘老爷子头上的帽子再大,总不能不让人家入土为安吧!

既然人家是参与劳动的时候,因公受伤而亡,张威也没有拦着张老爷子奔丧的道理。

不但没有拦着,没事儿的张威还陪着张老爷子一起去了。

刘念慈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本就没有半分算计。

刘祥云老爷子的葬礼,还是让刘念慈找来村干部,自己安排好的。

总而言之,一切从简。

自家孩子自己知道,复杂了刘念慈也玩不转,村干部也不会帮忙。

张老爷子和张威到的时候,刘念慈正一脸木然的跪在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宾客寥寥无几。

“发配边疆”这么多年,刘念慈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双小手还是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被保护得极好。

虽然两只眼睛肿的跟个桃子似的,却情真意切,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阳光透过大树,有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身上,影影倬倬,恍惚让张威想起了自家母亲的葬礼上那个自己。

也想起了那个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双腿,偏着头问他“谁欺负你了,我让我爹揍他!”那个小姑娘。

张威那铁石心肠,突然间就软了几分。

不但默许了张老爷子帮忙处理刘老爷子的丧葬事宜,等刘老爷子下葬以后,还特地找上刘念慈谈话。

“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刘念慈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张威,不明就里。

张威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扣在你父亲头上的帽子,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你肯和他划清界限,就能回到城里。”

刘念慈虽然娇生惯养了些,却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不晓世事,立刻明白过来。

她苦笑道“回去?回哪儿去?

滇城吗?

那里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天堂,对于我来说,却不亚于地狱。”

刘念慈的话,带着几分尖锐,带着几分苦楚,听得人心酸。

张威张了张嘴,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没有开口,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喧哗。

一班革委会的工作人员,围拱着一个油头粉面,人模狗样,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人,朝这边缓缓走来。

村子里面很多年没有来过陌生人,大家免不了投以好奇的目光,可看到革委会的人,大家立刻作鸟兽散。

都知道这帮人不做什么好事儿,看着他们过来,大家既好奇又担心。

所有的村民都张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研究着呢!

刘念慈作为坏分子,这些年可是被吓得不轻。

听到响动,立刻推开窗户偷偷看了一眼。

打头的那个,怎么看,怎么像她那个死鬼前夫!

刘念慈抄起旁边的耙子,冲了过去,大吼道“林家杰,你居然还有脸到我面前来!”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刘祥云父女俩住在村长家隔壁的破房子里,相处了这么多年,村长一家也差不多掌握了刘祥云和刘念慈的大部分信息。

在村长媳妇的科普下,大家也知道父女俩是被刘念慈前夫迫害而来。

而且,那个前夫叫做林家杰,是滇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至于怎么响当当,村子消息闭塞,那就不清楚了。

不过,跟着隔壁村那个名人张威一起回来的小哥们,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片鄙夷之色,想来不是什么好名声。

林家杰呵呵一笑,“毕竟夫妻一场,听说岳父大人仙逝,怕你忙不过来,特地过来帮帮你。”

看着林家杰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刘念慈好险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林家杰的话靠得住,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话的男人,能听的也就只剩标点符号了。

他不来掘坟鞭尸就算不错了,还能来帮忙?

笑话!

刘念慈女士被刘祥云老爷子娇养了半辈子,从来不知道含蓄婉转四个字怎么写。

心里既然是这么想的,也就大大咧咧这么说得出来。

“你把我们父女俩下放到这里,派人监视着还不够,现在还想怎么的?掘坟鞭尸?”

吃瓜群众兴奋了。

村长媳妇果然靠谱,这刘家父女果然是被刘念慈前夫陷害来的。

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原来还有监视这回事儿呢!

怪不得革委会三不五时来检查,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害他们担心受怕的!

看着前妻在这穷乡僻壤呆了四年,依然明媚如旧的容颜,以及依然直接的措辞,林家杰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他铁青着一张脸,冷声道“刘念慈,我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好心过来探望于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刘念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有脸跟我说夫妻情分?

你婚内出轨,还倒打一耙的时候,你勾搭上姓黄的来抄家的时候,你把我们父女弄到这儿来的时候,你热热闹闹娶新媳妇的时候……你可记得我们俩的夫妻情分?

现如今,你跟我讲夫妻情分了!

这怕是我活了半辈子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得探望,我受不起。

真要点脸,以后看着我,绕远点就行!”

刘念慈这番话的信息量挺大,吃瓜群众却很及时的抓住了重点,一丝不拉的消化了下去。

感情,还有这种内幕?

婚内出轨,倒打一耙,勾结外人来抄家,还二婚了……都这样了,还来找前妻?

要不要脸呐!

其实,刘念慈说得都很含蓄了!

林家杰岂止是勾搭黄鼠狼,那简直叫做勾引……

林家杰被刘念慈这番抢白弄得狼狈不堪,面对围观群众的嘲笑和白眼,林家杰有一种被人扒光的错觉。

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害怕,害怕刘念慈真正撕破脸皮,把他最后那点都给爆了出去。

他打着看人笑话的心思而来,可不是来让人笑话的。



第138章 配合

林家杰眼珠子一转,嘴角带了三分冷笑,沉声道“就算你不念着咱么的夫妻情分,可孩子总归是我们林家的,你该还给我吧!”

听到林家杰提孩子,刘念慈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刘念慈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道身影从里屋走出来,一下子把刘念慈护在了身后。

“其实,我们也很想知道,抄家那天,兵荒马乱的时候,念慈那可怜的孩子,去了哪儿?

听说林先生在滇城手眼通天,不知道有没有一丝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做个参考。”

用一种好说好商量的姿态,说着无比嘲讽的话,张威这一招高明至极,不仅缓解了刘念慈的危机,成功吸引了仇恨值,也让围观的吃瓜群众获取了更多的信息。

刘念慈的确和前夫还有一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在抄家那天……丢了!

刘家父女被抄家,还被弄到他们这种鸟不拉屎,龟不下蛋的地方来,谁输谁赢那还不明显?

这孩子怎么丢的,丢去哪儿了,你抄家的都不知道,谁知道呢!

退一万步来说,人家被困在这乡下地方没法找,你这当爹的,手眼通天,真想找,那还找不到啊!

张威几句话,就控制住了舆论,给林家杰挖了一个大坑。

被他护在身后的刘念慈身子也不抖了,莫名的感觉到了心安。

那是刘老爷子走了以后,再也不曾涌上心头的感觉。

看着刘念慈面前那个英俊挺拔的身影,林家杰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男人嘛,多多少少都有些劣根性。

当刘念慈还是林夫人的时候,林家杰未必会珍惜。

可当刘念慈当上回了刘大小姐,被一个男人护在身后的时候,林家杰突然涌上来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愤怒。

就算离了婚,林家杰都二婚了,还开了后门,心里头只怕还盼着刘念慈为他守身如玉呢!

张威不过隔开他和刘念慈,林家杰就有一种头上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原的感觉。

他用一种“你居然敢这样对我”的表情,义愤填膺的看着刘念慈,只看得刘念慈怒火丛生。

这样的林家杰,仿佛让刘念慈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自己看着床上那两具身体的时候,怕也是这幅表情吧!

或许,还带着几分震惊和不敢置信?

可那时候,她还是林家杰的妻子。

而现在,林家杰经历了被捉奸在床,娶了不是小三的娇妻,还和一个男人发展了超一般的“友谊”……他有什么权利,什么资格,拿这种表情对着她?

别说她和这位能给她安全感的张先生清清白白。

就算她和这位张先生有点啥,男未婚女未嫁,他林家杰也管不着。

刘念慈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清醒过来,把那些念头摇出脑袋。

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战呢!

刘念慈从张威站出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林家杰,“当初,你找上姓胡的,最大的原因不就是我没有给你们老林家生儿子么?

既然你从来没有稀罕过闺女,那也不用拿着我闺女当幌子,膈应人。

我自己的闺女,我自己找。

从今往后,我们老刘家,包括我闺女,都跟你,林家杰,没有半点关系!”

刘念慈昂首挺胸,斩钉截铁,当年那个刘大小姐,又回来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真无邪,意气风发。

不过是有人为你遮风挡雨,鞍前马后。

没有了父亲,她,只能站出来,顶天立地。

张威脸上的冰霜,在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意气风发的姿态之后,有了几分消融的痕迹。

当年那个娇蛮却明辨是非的大小姐,仿佛回来了。

张威不自居的伸出手,拍了拍刘念慈的脑袋。一如当年小姑娘做了好事儿,他奖励她时那样。

处在暴风圈中心的张威,一个小动作就吸引了所有人都目光,就连刘念慈都看了他一眼。

林家杰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奸夫”。

手比意识更快这事儿,张威除了战场上,还真没有遇到几次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后,拇指摩挲了一下其余四个指头,那绸缎般丝滑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指尖。

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领导的,张威就算是心里涌起了骇浪惊涛,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不徐不疾的说道“说得好,咱们大院里面出来的姑娘,就该有这么一股子傲气。”

咱们大院四个字,带着一股子魔力,一下子把刘念慈的记忆唤醒,让她想起了这个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那时候,军区大院里面没有多少人。仅有的几家人里,泰半都是小子。

比她爹厉害的,没有女儿;有女儿的,没她爹厉害。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军区大院里面的小公主。

最喜欢她的,是大院里面住了高参谋一家。

他们家五个小子,心念念的想要一个闺女,自小就稀罕她。

走在路上碰到了,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拐回家去玩儿。

张威那个时候是高参谋家的警卫员,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是熟的,老给她带东西。

那个时候,但凡她做点啥好事儿,他就会揉揉她的脑袋,还会奖励她一点儿零食。

多少年没见了,她都快把他给忘了,张威倒是把这个习惯留了下来。

刘念慈虽然娇蛮了一些,却不是笨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以后,也渐渐学会了一些眉眼高低。

她笑眯眯的接话道“有大院的叔伯弟兄撑腰,骨头定然是软不了的。”

张威刚刚递上梯子,刘念慈就顺着往上爬,借势借得毫不客气,把个张威弄得感慨不已。

多少年没见,小公主也知道民间疾苦,懂得这些。

不知道大院里面那些故旧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反正,他是心疼不已的。

张威和刘念慈这一唱一和,默契十足,把张老爷子看得只瞪眼。

他战战兢兢这么多天,深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被张威抓住了小辫子。

可谁知道,张威和刘家父女早认识,比他牵扯更深。

合着,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全是瞎子点蜡,白费啦!



第139章 离开

林家杰也品出点什么,黑着脸,沉声问道“你谁啊!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吧!”

张威不徐不疾的开了口。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姓张名威,算得上看着念慈长大的兄长。

林先生和念慈离婚数年,又是那种情况下离的婚,说俩口子,只怕是牵强了一些。

比起林先生,只怕念慈更乐意和我这个故人亲近一些。”

刘念慈笑眯眯的附和道“张威哥哥的话,就是我想跟你说的。

林家杰,做人不能太无耻。”

张威两个字,在滇城,算得上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林家杰身处那个位置,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看向张威和刘念慈的眼神忍不住变了几变。

半晌,才从自己的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刘念慈看着林家杰远去的背影,挺直的脊梁骨一下子弯了不少,苦笑着对张威道歉,“对不起,拉了你的虎皮做大旗。”

张威摆了摆手,“就像你说的,军区大院里面的叔伯弟兄,那都是有情有义的,哪能看着咱们小念慈受委屈。”

刘念慈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威环视了一圈,看到无数双关注的眼睛,也默默地闭上了嘴,对着刘念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威既然是故人,又给自己解了围,刘念慈对他亲近了不少。

既然张威摆明了有话要跟她说,刘念慈也没有扭捏,掀开帘子进了屋。

张威再一次旧事重提,“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刘念慈苦笑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林家杰不可能放过我的,我还能去哪儿?

当然是留在这里苦熬着。

等到那天他垮了台,我才能逃出生天。

张威哥哥若还念着你我之间那点子情意,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那闺女的下落,多多少少看照一些。”

苦熬两个字,让张威心里不舒服极了。

“偌大一个国家,总有他林家杰手手伸不到的地方。”

刘念慈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没有林家杰,还有张家杰,李家杰……”

面对刘念慈的悲观,张威有些头疼。

“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部队里面来。”

刘念慈苦笑道“这话虽然没错,可我也没办法进去啊!”

屋子里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张老爷子低沉的声音。

“谁说你不能进部队了?

只要你和你爹划清界限,嫁个军官,随了军,不就进去了。”

张威立刻明白过来,张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手指间那绸缎般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一般,让他的拇指不自觉的划过自己的其他手指,默默地闭上了嘴。

在这穷乡僻壤呆了这么多年,刘念慈差一点没有疯掉。

听说有离开的办法,刘念慈不心动那是假的。

人死如灯灭,和他爹划清界限这事儿好说好商量。

可嫁人这事儿,刘念慈心里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在遭遇了人渣林家杰以后,刘念慈对男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些阴影。

能随军的军官,年纪都不小。

一把年纪没有结婚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问题。

再说了,你刘念慈挑人家,人家就不挑你么?

自古以来,国人就把女人的贞节看得比天大。想要一个男人接受离婚的女人,难度可不小。

刘念慈想通这些个环节,热情立刻降到了最低。

“我什么情况,老爷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己都嫌弃自个,就不去为难别人了。”

张威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错又不在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刘念慈低着头,不说话。

张老爷子眼前却是一亮,笑道“我都老糊涂了!

你张威哥哥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

在滇城地界,谁的手敢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保护伞了。

他丧偶多年,一直也没有找人。你离异多年,也一直没有嫁

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旧识,知根知底,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一番话,直接把刘念慈给说愣了。

她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威。

张威的拳头立刻缩了起来,一手心都是汗。

任职的时候,面对那么多人都没有紧张的张司令员,像等待宣判似的,紧张到不行。

刘念慈沉吟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张威憋着的那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在刘祥云老爷子下葬的第三天,刘念慈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离开了滇城那个边陲小镇。

山路蜿蜒曲折,说是山路十八弯,一点都不夸张。

开了几十年山路的老司机,也不可能让车子一点震动都没有。

一个颠簸,刘念慈朝着前面滑了一下。

要不是张威的动作快,用手臂箍住了刘念慈的纤腰,她定然会狠狠的撞在了车子前排椅背上。

伴随着司机的道歉声,刘念慈的脸快速的红了起来。

软玉温香在怀,还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张威自然没有松手的道理。

刘念慈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以后,红着脸接受了现实。

为了转移注意力,刘念慈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我爹对外一直说,抄家那天,让我妹妹带着孩子和家里的东西,远走他乡了。

你听到的,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对吧!”

张威皱了皱眉头,“难道不是?”

刘念慈苦笑了一下,“大体是这样没错!可这世道,一个单身未婚的小姑娘,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走出去的!”

张威的心里一咯噔,沉声说道“所以呢!”

刘念慈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所以,我爹就找了一个老部下,把我妹妹嫁了出去,借了转业的名头,让他们回了那男人的老家。”

张威听到这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老爷子选的人,总不会太差的。

老刘家欠了那丫头的,我们一起还。”

刘念慈嗯了一声,泪如雨下。

“我爹要是万一看走眼了呢!”

张威用粗粝的手指头擦拭着刘念慈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抚道“咱们回去就开始找,一定会没事儿的,啊!”



第140章 开学

刘念慈哭了一路,张威也哄了一路,好不容易把刘念慈哄睡着,张威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刘念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车子已经快抵达刘念慈离开多年的军区大院了。

来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刘念慈忙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中,就把苦难中的刘玫和刘莹莹给忘得一干二净。

张威不是刘念慈,到是把这事儿挂在了心上。

只是,刘老爷子绝口不提,又认真扫尾过的。单从刘念慈的只言片语里面找刘玫的踪迹,犹如大海里面捞针一般困难。

想想也是。

如果真有这么容易就把刘玫揪了出来,林家杰早就先一步动手了。

还能等到他张威出手?

刘老爷子绝口不提,自然是保护刘玫和刘莹莹的意思。

两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孩子,只能给刘念慈制造一个孩子,以慰她的相思之苦了。

都是二婚夫妻,比起头婚的要想得开很多。

张威打定了主意,打了几斤白酒,请了几个弟兄办了个结婚酒。

酒席之后,借着酒劲儿,顺便把半推半就的刘念慈給办了。

张威身体力行,刘念慈小意迎合,三个月没羞没臊的新婚期里,张威先生还真就把孩子这事儿给办成了。

有了孩子,刘念慈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抛到爪洼国的莹莹姑娘,刘念慈再也没有提起。

时间一久,张威也基本上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继女的事儿。

远在木香的刘玫和莹莹小姑娘,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又是一年九月,刘玫挺着一个大肚子,把才刚过了五岁生日的莹莹小姑娘送进了乔家村村小,让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在这个教育并不普及的年代,小学生入学的年纪平均在七岁往上,大的十岁左右,也不是没有。

五岁左右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在家带弟弟妹妹。

读书这么费时费力的事儿,哪能轮到她们?

能读书,对于女孩子来说都是一种奢求,像刘玫这样巴巴的把五岁的孩子送到小学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大家都说王青山两口子是吃饱了撑的,有工分不要,非得贴钱给女娃娃读书。

王青山和刘玫两口子压根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当做耳边风。

日子过成什么样,是好是坏,自己自己心里才清楚。

他们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也有那个本事,不差那几块钱的学费。

他们家小姑娘也有那个学习能力,早点读书早点成材,那是极好的。

等到刘玫肚子里面的孩子呱呱坠地,又要忙着裁缝的事儿,又得带孩子,肯定得忙。

忙不过来,小姑娘难免感觉被忽视。

到时候心生怨怼,那就不好了。

莹莹小姑娘虽然舍不得爹娘,可想想三妮、四妮和五妮姐姐也都要读书,只能背着刘玫给自己做的小书包,像颗大太阳下晒了半天的小白菜似的蔫吧蔫吧的去了学校。

小姑娘的情绪,就像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进学校的时候还是蔫头耷脑的。等到了学校,受到了老师几次表扬,认识了几个新同学,蔫了的小白菜同学又被灌了水似的,水灵灵的活了过来。

因为刘玫的精心教导,莹莹小姑娘知识面比一般孩子高了不止一筹。

莹莹小姑娘的学业一直是顺风顺水,稳居年纪第一的宝座。

大家都喜欢和学习好的孩子玩儿,再加上莹莹小朋友年纪小,自然就成了班里的班宠,日子不要过得太开心。

天不亮就坐在家门口,盼着上学,天黑了才念念不舍的回家。

刘玫笑着打趣她,小姑娘还知道不好意思。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变化的不仅仅是莹莹小姑娘,还有王家的存粮。

家里分出去了一半的人,也分出去了不少口粮。

家里只有王青山、刘玫和二妮工作,却有八个人张着嘴巴擎等着吃饭。

王青山储备好的存粮,熬到十月底的时候,已经只剩柜子底的那么一点了。

刘玫看着所剩不多的谷子(稻谷),欲言又止的看着王青山皱了皱眉头。

王青山走过来一看,也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揉了揉刘玫的头,安抚道“放心,你男人会想办法的!”

刘玫将信将疑的把柜子底给扫了,让二妮把最后的存粮拿去舂米。

臼头舂米是繁重的劳务。

以前一个四、五口人的普通农家,每月要舂米三、四臼。

每次舂米要背着用生铁做的碓头,加上碓身百斤重。

舂米时,用脚踏碓,碓头起落够吃力。

要舂白一臼米,最少舂了三百下,要花近一个钟头。

大多数人都会舂得大汗淋漓,喘气不已。

后来,乔家村旁边建了一座水力舂米的磨坊,这才让人们从舂米这项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

二妮看着那半背篓稻谷,也皱了皱眉头。

王青山拍了拍二妮,笑了笑,“小姑娘家家的,没老皱眉头,会长抬头纹的。”

二妮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青山跟着二妮朝着山下走去。

半下午的时候,王青山借了老木叔的牛车,拉了三百斤稻谷回来。

刘玫和二妮这才松了口气。

拉饥荒拉到隔壁村去,十里八村的,除了王青山也没有谁了。

偏偏,还没有任何人敢说闲话。

这也是凭本事拉的饥荒了。

听说了这事儿,王芬和王芳姐妹俩都送了一些粮食过来。

王青山也笑着回了礼--一家两只腊鸡,两只腊兔。

唐宝巴巴的送来了一担粮,虽说大都是粗粮,可这份心意,王青山心领了。

也笑着回了礼。

至于袁勇一家,从始至终,半点动静都没有。

王青山这一次,算是真的寒了心。

粮食到位的当天,王青山就开始准备起了家伙什。

都说财帛动人心。

可只有饿着肚子的时候,才知道,唯有食物最动人。

比粮食更珍贵的,就是肉了。

三百斤粮食,也只有山里面的大家伙能抵了。

一看王青山那架势,这丫的就是准备找大青山那群野猪的麻烦。

虽然这事儿他年年都做,可刘玫还是忍不住担心。

“今年你就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么?”

王青山虎目圆瞪,“你这是在说你男人不行?”

男人都怕人家说自己不行,这个铁律,王青山自然也不能例外。

刘玫很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她现在解释,来得及吗?

算了,还是换个方式吧!



第141章 习武

刘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看着王青山,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不是担心你吗?”

王青山看着刘玫那小模样,一把拎起来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都是孩子他妈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不过是去后山走一趟,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这野猪能打到自然好,打不到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

家里面,连你一起七个孩子等着我呢!

我知道分寸的。”

这是,拿她当孩子哄了?

刘玫看到门后,二妮拉住小木头,捂嘴偷笑的样子,忍不住老脸一红。

那一抹酡红,让刘玫八分的颜色变成了十分。

王青山盯着看了两秒,而后惊醒过来,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看到缩头缩脑的二妮。

王青山摇了摇头,把刘玫塞进被窝,笑道“趁今天我在,你赶紧补个觉,等我明天进了山,家里就剩下你们仨,想偷懒可就没门了!”

刘玫红着脸拧了王青山一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没想到,却真的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莹莹小姑娘正坐在床边,盯着她看呢!

小姑娘看到她醒过来,立刻嚷嚷了起来,“娘醒了,我们吃饭吧!”

刘玫的老脸再一次红了。

看着刘玫酡红的脸,二妮笑得别有深意。

王青山看不下去,大掌盖在二妮头上,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你舅妈脸皮薄,你还臊她。

你舅妈要是不好意思起来,今天晚上的晚饭你也别吃了!”

二妮吐了吐舌头,对着刘玫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刘玫这才摇着头,起了床。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玫拉着王青山认真的说道“今天分粮的时候,多少还是要写粗粮吧!”

王青山不解的看向刘玫。

刘玫苦笑道“没道理人家吃得,我们家吃不得。

再说了,家里八口人呢!

都扛在你一个人肩上,我也舍不得不是!”

王青山揉了揉刘玫的头,笑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吃过多少苦头。

那时候开始,我心里念着盼着,都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人,那里还是一个家?

几个妮儿都是听话的孩子,莹莹和木头也都健健康康的,这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一日三餐,多大点事儿?

我扛得住的。

你一定要好好养胎,一定要把孩子养得壮壮的,没病没灾的。

要是生个夜哭郎,我才扛不住呢!”

明知道这是王青山宽慰自己的话,可刘玫还是感动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含着泪把王青山送到了门口,颇有些化身望夫石的架势。

二妮远远的看着,有些好笑,也有些羡慕。

王青山年年狩猎,飞禽走兽都躲得比较深。

大青山并不小,王青山惦记着自己给刘玫的承诺,并不敢走太远。

十月底又不是野猪发~情的季节。

各种因素结合起来,王青山这一次的狩猎行为,并不容易。

一连三天,王青山都颗粒无收。

等到第四天,王青山换了一个方向,走了十里路,才找到了一丝半点蛛丝马迹。

又蹲守了两天,才在那个水潭旁边,发现了一头未成年的野猪,不过一百多斤。

王青山一枪正中那野猪的脑门,野猪毫无准备,跌落进了水潭。

王青山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这头猪从水里给捞起来。

虽然不大,好歹能够把拉的饥荒还上,王青山也满足了。

至于明年的口粮?

还是等进了腊月,再打两头野猪来换吧!王青山扛着野猪下山的时候,正巧遇到乔家村村小的小家伙们放学。

看到王青山肩上的野猪,大伙儿可兴奋了。

旁边的小朋友看向莹莹小姑娘的眼光里面都带着一股子羡慕嫉妒恨。

不少人看着莹莹小姑娘年纪小,还开始拉着她科普起她爹王青山同志的丰功伟绩。

莹莹小姑娘吃的猪肉不少,可这种众星拱月,被羡慕嫉妒恨的情形可遇得不多。

这年头,有句话叫做“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膨胀了的莹莹小姑娘,顿时把自己替代进了王青山的角色里。

还觉得,自己以后要是没有年年扛着野猪下山,都有些对不起老王家优良的基因。

当然,再怎么膨胀,莹莹小朋友也不会膨胀到认为自己赤手空拳就能打败野猪。

莹莹小姑娘的目标就放在了王青山肩膀上的长枪上。

小姑娘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爹身后,等着她爹交了任务,拎着猪头和内脏,带着她回了家。

一路上,小姑娘看她爹的眼光里面都是小星星,跟后世的粉丝看到偶像一样一样的。

被闺女当做英雄崇拜的王青山,心里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

等到小姑娘扭着她爹要长枪的时候,王青山才知道自家小姑娘心里打的鬼主意。

王青山也是个坏心眼的,把子弹退干净以后,还真就把枪给了闺女玩儿。

小姑娘费了牛鼻子的劲儿才举起枪,可惜白白胖胖,跟个小蚕茧似的手指头,却怎么都扣不动扳机。

王青山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却就是不帮忙。

直到小姑娘哭出了声,王青山才搂着小姑娘哄了起来。

没想到小姑娘是个倔的,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王青山给她说,她太小力气不够。

小姑娘就说了,他们说,你也是五岁开始打猎的。

王青山给她说,他从三岁开始习武,和小姑娘不一样。

小姑娘就不依了,开始闹着也要习武。

王青山本来以为,小姑娘就是闹着玩,想着自己这几天不忙,送小姑娘去宗祠,再送她去学校也不碍事儿,就点头答应了。

谁知道,这一送就是一个月。

小姑娘半点疲态都没有,反而越学越兴奋。

还反过来告诉王青山,她已经是习武的大孩子了,不用送,她能找到路。

小姑娘学得似模似样,王禄老爷子夸了好几次,虎父无犬女。

王青山听得尴尬癌都犯了,还不能反驳人家。

不过,回头想想,也能理解。

毕竟,人家也是刘老爷子嫡亲的孙女,从了刘老爷子也不一定?

技多不压身。

莹莹小姑娘有天赋,也能坚持,王青山也就由她去了。

给小姑娘找点事儿做,刘玫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第142章 渐行渐远

腊月,猎野猪最好的时候来了。

正巧,王越放了寒假,回了寨子。

小伙子挺上道。知道王青山和刘玫不放心三个妮儿,回来的时候,还去了趟市一中,顺道把三个妮儿一路捎了回来。

听说王青山要进山打野猪,王越两眼都放光。

直接把包袱扔在了王青山家,屁颠屁颠的就跟着王青山上了山,一跟就是好些天。

有人作陪,刘玫总算没那么担心了。

三妮和四妮重操旧业,整天在大青山外围转悠,弄点陷阱,套个野鸡兔子什么的,或者捡点野果干柴什么的。

五妮则担起了照顾莹莹小朋友和小木头的任务。

谁知道,五妮不过是带着小木头送了几次莹莹,却把小木头给带跑了偏。

小家伙最是爱学大人样,看着莹莹小姑娘练拳,小家伙也跟着挥舞起了小胳膊小腿。

别看他年纪小,比划起来,却还真有几分那个意思。

王禄老爷子看着有趣,干脆把这个小家伙也留了下来,刺激一下那些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大孩子。

一留就是一整个寒假。

等到五妮开学的时候,小木头已经把王家寨子传下来那一套拳打得很有架势了。

王青山看着这个情况,当然只能继续把孩子往王禄老爷子那里送。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王青山此刻还不知道,自家儿女都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他正带着王越,在哪个猎到小野猪的水潭附近晃悠。

这个水潭,位于几个山峰之间,并不大。

可周围野兽的脚印却说明了,这个水潭对周围动物的重要性。

王青山很多时候都是用诱饵吸引野猪,这无意中找到的水潭,却给了他新的思路。

王越看着附近的动物脚印,不免咋舌。

“师傅,这种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王青山揉了揉鼻子,呵呵一笑,“我说我是瞎猫遇到死耗子,碰巧了!你信吗?”

王越干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王青山笑了笑,没说话。

找了一个最佳的隐蔽地点,拉着王越躲了起来。

以纯粹的生理学观点来看,大多数野生动物一生中都在不断努力获得水。

王青山和王越蹲守的这一天,看到了大青山绝大多数的动物。

当然,也看到了他们的主要目标--野猪。

那是黄昏时分,两个野猪群一前一后的出来觅食,不仅经过了这个水潭,还在一旁的泥水中打了几个滚。

几头公猪还要在树桩、岩石和坚硬的河岸上,摩擦它的身体两侧。

尤其是松树。

松树上的松油,再加上砂石,能够形成厚厚的硬壳,成了坚硬的保护层,可以避免在发情期的搏斗中受到重伤。

王青山看着那几头野猪,摸了摸下巴,笑道“这野猪也不是蠢的,越老越成精。

现如今,这么多野猪摆在咱们面前,咱们先打哪两头?”

王越笑道“它再聪明,能比得过小爷?

既然巴巴的跑来打野猪,当然是要打大的。

而且是越大越好!”

王青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开始做起了他们俩的狩猎计划。

三天后,这一场狩猎完美落幕。

王家寨子和乔家村各收了一头野猪,而王家多了两个猪头,两幅内脏。

刘玫笑呵呵的看着那两颗猪头,请了徐国平老爷子和方志,以及老爷子,留着王越在家吃了一顿烀猪头。

当然,王芬、王芳、唐宝家,刘玫也没忘了。

刘玫招呼着三妮和四妮、五妮各送了一碗猪头肉过去。

至于袁勇家!

树大分叉。

各自有了各自的小家,总不能指望别人还能待你如常?

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

酱香味儿十足的烀猪头配上热乎乎的花生眉豆粉肠汤,再加上泡椒猪肝,只当做是提前过年了。

大家都有,独独缺了自己家,袁勇那会品不出味道来?

杨七妹做的事情又不隐秘,袁勇一打听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知道杨七妹故态萌发,袁勇气得不行,夫妻俩又生生的吵了一架。

这一次,杨七妹又把刘玫给捎带上了。

不仅仅是因为袁勇高看刘玫一眼,还因为刘玫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肚子里面还怀了一个,杨七妹却多年无出,嫉妒了。

杨七妹对袁勇说的话,王青山和刘玫听得真切,却半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刘玫啥都没有做,杨七妹都是这幅德行,他们俩要是再凑过去,不是给杨七妹送话柄嘛!

这种傻事儿,他们俩才不会干。

因为这两头野猪,王青山家的两口松木箱子再一次装满了粮食。

这一次,刘玫做了主,要了六百斤的红薯,拉了回来。

乘着冬天的暖阳,刘玫带着四个妮儿赶在节前,忙天忙地的把其中大部分红薯都洗了,切了,晒成了红薯干。

红薯干能够放上大半年,煮稀饭的时候放上一些,又甜又糯,饱腹感极强。

看着刘玫学着寨子里面的农妇一般,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算计,好久都没有拿起刻刀和画笔,王青山心里酸溜溜的。

农闲的时候,王青山也不闲着天天在大青山转悠。

天天拎点猎物,想着法儿的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不过,二十九这天,王青山打的野鸡和兔子,可都是留下来的。

他坚决的要求刘玫,必须把这些野物在大年三十这天一锅烩了,让大家美美的吃上一顿。

刘玫干脆的应了下来。

白果炖野鸡汤、辣子鸡丁、干锅兔肉、卤兔头、孜然兔腿刘玫可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王青山家的年夜饭,香气扑鼻,引了多少馋虫流口水。

王越就老大不客气的跑来王青山家混饭吃。

徐国平老爷子也没有客气。

就连乔仁寿老爷子,都转了一圈,跑来王青山家里啃了一个兔腿儿。

王青山在大年三十这一天,顺利的接到了不少预定兔肉和野鸡肉的订单。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刘玫一家上下时不时的还穿着兔皮。

真不是刘玫炫富,而是多年积蓄,再不穿就掉毛了啊!



第143章 老三

吃了一个团圆饭,年就算过了一半了。

王芬和王芳本来说好了大年初二到王青山家里来聚聚,谁知道大年初一的下午,刘玫居然觉得小腹坠胀得厉害。

她赶紧让五妮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找王越玩儿,又勉强张罗着洗了个头,洗了个澡。

刚穿上衣服,阵痛就如约而至。

这一天,老木叔刚好出了门。

王青山到处张罗牛车,还没有回来,刘玫就觉得阵痛越来越紧密。

听见势不对,赶紧叫三妮去请王芳过来主持大局。

王芳和乔智富在家里嗑着瓜子闲聊呢!

一听三妮的话,心里暗道不好。

一边吩咐三妮去请乔仁寿老爷子,一边叫乔智富去请接生婆,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往刘玫家赶。

王芳到的时候,二妮刚刚按照刘玫的要求,烧好热水。

王芳银牙一咬,端着热水就进了刘玫的房间。

刘玫正扶着床沿走动着,看到王芳,弱弱的叫了一声二姐,就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芳赶紧扶着刘玫躺下,喂他喝了一碗红糖水,张罗起了一切事宜。

她孩子生了两个,接生却还是第一次。

好在刘玫已经不是头胎,一切又都顺利,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乔仁寿老爷子和接生婆刚赶过来,孩子已经呱呱坠地了。

稳婆上赶着做了一些善后工作。

乔仁寿老爷子知道王青山的性子,直接带了两副产后镇痛调理的药,顿时安抚了王青山那颗紧张的心。

王芳抱着孩子,笑眯眯的对着王青山说道“青山啊!刘玫又给你生了一个带把的。”

王青山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乔仁寿老爷子笑着打趣道“生了儿子啊!

那青山你可得加把油,多挣些家当了!

免得到时候不够分。”

王青山没有作声,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卧室。

眼看着稳婆也走了出来,王青山打开门,走了进去。

三两步就窜到了床前,拉着刘玫的手,小声说道“辛苦你了!”

刘玫笑着问道:“看到孩子了吗?”

王青山干笑了两声,“二姐抱着给乔老爷子看了,老爷子只说是个儿子,让我多挣些家当,应该没啥。

倒是你,累得够呛。

乔老爷子过来的时候,给你抓了两副药。

我让二妮熬着,你先喝一碗,赶紧休息。”

刘玫一听,就知道这丫的一眼都没看过孩子。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拍了王青山一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刘玫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再加上现在脱力,打在王青山身上,跟挠痒痒差不离。

王青山不担心自己,只担心自家媳妇。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紧张的问道“打痛没有?”

看着王青山紧张那样儿,刘玫心里泛过一阵暖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青山松了一口气,替刘玫顺了顺头发,笑道“孩子有那么多人看着,错不了!

你坐着月子呢!

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刘玫乖巧的嗯了一声。

王青山赶紧的去厨房端了药,喂着刘玫喝了下去,守着媳妇儿睡着了,这才端着碗出了门。

瞥了一眼王芳怀里的小儿子,皱着眉头说道“二姐,家里乱糟糟的,怕是招待不了你们了。

要不,你们元宵节再过来?”

王芳翻了个白眼,“干脆,等你儿子满月了在一起请好了!”

王青山点了点头,“那感情好!”

王芳听了这话,恨不能的给了他一脚。

“你眼里除了你媳妇,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王青山干脆的摇了摇头,“不能!”

这天,没法聊了!不过,王青山说得也是实情。

刘玫才生了孩子,正是需要休息,家里虽然不至于乱糟糟的,可也确实不适合待客。

王芳把孩子放到王青山怀里,冷笑道“给你三天时间,好好伺候老婆孩子。

初四的时候,我和大姐过来给孩子打三朝。”

王青山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也行!大姐哪儿,还得麻烦二姐帮忙通知一声。”

王芳点了点王青山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你呀你!”

到底,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王芳奈何不了王青山,带着乔智富,跑去王芬哪儿诉苦去了。

明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王芬却听得合不拢嘴,拍了拍王芳的手,安慰道“你想开点。

小两口感情好,是件好事儿。

总不能都像王荞”

想想,也是那么一会事儿。

王芳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

王芬很想给自己两大耳刮子。

大年初一的,怎么就提起王荞来?

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么?

王芬赶紧的转移了话题。

“打三朝的时候,你打算带点什么?”

王芳知道王芬的意思,顺着她转移了话题。

“小木头穿过的小衣服小裤子,用过的尿布什么的,都还齐全着呢!

倒不用置办什么。

青山把她媳妇看得紧,我打算把家里屯的鸡蛋都给他带上,应该差不离了吧!”

王芬笑着点了点头,“我看行!”

初四那天,王芬和王芳都拎上了自家的鸡蛋,给刘玫带了过来。

两个人到的时候,王青山正端着鸡汤往卧室里面走,看到两个姐姐手里的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着他那贪财的模样,王芳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只是王芬和王芳,大妮和乔兰也都过来了。

大妮带了一只老母鸡,乔兰带了几尺布。

王青山也都笑呵呵的收了,招呼着大家在客厅坐着,还奉上花生瓜子茶。

要求只有一个不去打扰他家媳妇。午饭是二妮做的,野兔三吃酸菜兔肉汤,辣子兔丁,孜然兔腿。

莹莹小姑娘认真的扒拉着自己的兔肉汤,小木头拿着兔腿啃得满嘴流油

明摆着不指望爹娘,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王芬和王芳看得嘴角直抽抽。

再看看一旁忙碌着伺候媳妇的王青山,姐妹俩突然觉得这样坚强独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王青山伺候着媳妇喝完了鸡汤,吃了饭,这才跑到桌上,扒拉了几口剩菜剩饭。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看着王青山那样儿,几个女人都觉得,自家男人不合格。

这天晚上,各家各户的男人,都被自家媳妇给教育了。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叔伯弟兄看王青山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第144章 放暑假

有子万事足。

有了两个儿子的王青山,干劲儿更大了。

有事儿的时候去挣工分,没事儿的时候就往大青山转一转,没有一天闲着的。

孩子老三老三的叫着,毕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王青山对于取名儿这事儿,完全就是门外汉,刘玫也没有指望他。

出了月子,刘玫亲自给孩子取了名儿--大名王榆,小名儿小鱼儿。

小鱼儿这孩子,说好听点,叫做好养活,说难听点,就是懒。

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没几个时候醒着的。

从出生到满月,就没有听到这孩子哭过。

饿了尿了,哼哼两声,没人搭理的话,这丫的就又睡了过去。

不过,有时候刘玫挺庆幸小鱼儿这份懒。

带莹莹和小木头的时候,她没半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尽围着他们俩转了。

现如今,带着小木头和小鱼儿,她还能见缝插针的裁一下衣服,做个饭。

对比之下,刘玫难免滋生一些些幸福感。

自诩勤劳勇敢的莹莹小姑娘嫌弃得不要不要的,见天就说小鱼儿是大懒虫。

小木头自来就是姐姐的跟屁虫,有样学样,对小鱼儿也是嫌弃到不行。

什么兄友弟恭?

不存在的!

姐弟俩把小鱼儿嫌弃得不行,隔壁杨七妹却眼红得不要不要的。

看着刘玫家三个孩子,尤其是小木头和小鱼儿,眼睛都泛着绿光,跟狼似的。

小孩子对于善意和恶意格外的敏感,小鱼儿再懒,那也是他们的亲弟弟啊!

莹莹小姑娘防杨七妹跟防贼似的,每天练武也不走远了,除了宗祠就是院子里。

三不五时的就找些胳膊粗细的干柴棍子,练习一下空手劈柴,脚断木棍的功夫。

袁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阳春三月,杨大妹生下他们家第七个丫头的时候,袁勇眼一闭,牙一咬,跟杨大妹打了个招呼留下一点营养费,把孩子抱了回来。

看着袁勇怀里的孩子,杨七妹想撕了这孩子的心都有了。

她想要孩子,可那必须是她自己的孩子,最好还是个男孩。

眼前这个丫头片子,算是什么事儿啊!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又是袁勇抱回来的,杨七妹就算再怎么嫌弃,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只能勉强养着。

自打有了这个小丫头,杨七妹开始忙了起来,再也没空觊觎小木头和小鱼儿了。

别的小孩都是三翻六坐九爬爬,轮到小鱼儿就变了样。

眼看着都快四个月了,这小子依旧睡着他的大头觉,眼睛都懒得睁,头也懒得抬,别说翻身了。

刘玫害怕这孩子有啥问题,急急忙忙的找上乔仁寿老爷子。

乔老爷子观察了半天,干脆利索的把孩子翻了个面。

脸朝下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就算懒人小鱼儿,那也是万分嫌弃的。

小鱼儿大爷勉为其难的抬了抬头。

坚持了几分钟以后,小脖子酸了,小鱼儿终于不情不愿的翻了个身。

乔仁寿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懒病没药医!”

刘玫顿时哭笑不得。

这一幕,被莹莹小姑娘看在眼里,从此以后,小姑娘多了一个娱乐方式--给小鱼儿翻身。

刘玫看得好笑,却不阻止,由得孩子们自己笑闹。

翻着翻着,小姑娘考完了期末考试,眼看着暑假就来了。

同样放暑假的,还有王越和三个妮儿。

知道王青山担子重,王越早早的把自己的放假时间写信告诉了三个妮儿,一考完试,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就要往外跑。

刚走到门口,就被堵住了。

寝室老大王阳看着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小子,每次考完试就见不到人影。

这一次,可算被我给逮到了吧!”

如果只是一个王阳,王越还真没带怕的。

寝室里面武力值排行榜上,他永远独占鳌头。

可站在门口的,不只是王阳一个人。

寝室其他七个人,那可都在呢!

一打七?

算了吧!

他没那么能打!

“老大,我家里真有事儿。

我妹妹还等着我去接呢!”

寝室里面最“恨娶”的李滔同学,一听这话,两眼放光,“老幺,咱们家还有妹妹啊!

多大了?

漂亮吗?

……”

王越整张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李滔身后的马力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后面拖了拖。

王阳挑了挑眉,冷笑道“这话也就能骗骗李滔那小子,骗我可是没门。

你们家就三个小子,哪里来的妹妹!”

李滔眼里的光,随着王阳的话,一点点熄灭。

别人的话他不信,王阳的话他能不信么?

那可是他们寝室最厉害的侦察兵,包打听!

他委屈的看着王越,带着一丝丝谴责。

王越一丁点负罪感都没有,不徐不疾的说道“师妹也是妹妹啊!”

李滔一听这话,立刻满血复活。

“老幺你还有师妹啊!

咱妹妹多大了?

漂亮吗?

……”

王越的眼刀一下子甩了过来。

马力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老幺的师妹,也是你能染指的?”

李滔对了对手指,委屈巴巴的声音从马力指缝中传了出来。

“看看也好啊!”

马力顿觉头疼不已。

这个时候,站在最后面的邱家进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

“听说老幺家后面就是大山,数不清的野味,咱们干脆陪老幺一起去接妹妹,顺便一起聚一聚。

这样一来,老大想要聚餐的心愿,李滔想要看妹妹的心愿,老幺接妹妹的心愿,不都一起完成了吗?”

田平懒洋洋的声音从邱家进肩膀上传了过来,“还有你打猎的心愿吧!”

大家顿时都笑了。

邱家进狠狠地推了田平一下,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要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回家去。”

田平懒洋洋的说道“我可没说我不乐意。”

说完,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赵毅。

赵毅干笑了两声,“一个寝室的么,自然要集体行动。你们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邱家进呵呵一笑,扭头看向王越,“老幺,你怎么说?”

王越只觉得自己越发头疼了。

眼看着下午唯一一班去市里的车就要发车了,王越别无选择的点了点头。



第145章 长途奔袭

一行七人来到汽车站,离汽车发车已经不远了,车子上却并没有坐满。

七个人挤在车厢最后一排,目不斜视的坐着。

七个人坐在五个人的座位,有点拥挤,他们几个却不争不抢,井然有序,引得司机和售票员都多看了他们几眼。

王越几个直接把这异样的目光给忽视了,闭目养神起来。

省里到市里的路还算平坦,不过四个小时,就到了市里。

王越领着一行人来到市一中门口,站在对面的道旁树下,等着三个妮儿出来。

李滔看着市一中门口进进出出的小姑娘,就跟小狗见到骨头似的,只差流口水了。

那副样子,引来了尽职尽责的看门大爷十二万分的关注。

王越看着看门大爷那防备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多久,三个妮儿就拎着行李走了出来。

眼看着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李滔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偷偷摸摸的拉了拉王越的衣袖,小声问道“那个是咱家妹妹啊!”

王越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不想跟眼前这个二傻子说话,只对着三个妮儿招了招手。

看到王越对三个妮儿招手,看门大爷差点蹦了起来。

三个妮儿解释了半天,看门大爷才将信将疑的护送着三个姑娘走了过来。

检查了王越的学生证,看门大爷这才背着手走了。

第一次被当做可疑分子的王越,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滔。

有贼心没贼胆的大龄恨娶男青年李滔同志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看王越铁青的脸。

反倒是三个妮儿,知道他们都是王越的同学以后,笑眯眯的给大家打了招呼,“哥哥们好!”

这个招呼很笼统,可也把李滔乐得够呛,主动的接过他们的行李,围着三个妮儿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李滔虽然恨娶,但也很有分寸,说话幽默风趣,并不惹人讨厌。

三个妮儿笑眯眯的和他聊了起来。

刘玫教育下的小姑娘,自然不能和那些个庸脂俗粉混为一谈。

李滔还没有完全展示自己,倒是被三个妮儿的博闻强记,言之有物給吓了一大跳。

看看王越,再看看三个妮儿,顿觉木香人杰地灵,卧虎藏龙。

他们来得比较晚,市里到木香镇上,只剩下末班车了。

不比省里到市里的大巴,这辆车狭小而拥挤,充斥着各种杂音和异味。

机油味,鸡鸭鱼肉的味儿,瓜果蔬菜的味儿,汗臭味,脚臭味……林林总总,混合在一起。

那滋味,就别提了。

王越和三个妮儿习以为常,其他人也差不多见识过,没有任何异议,只有赵毅,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末班车定然是最拥挤的,一行人就算是武力值爆棚,面对强悍的婆婆妈妈,那也得败下阵来。

勉强抢到了几个位置,还得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安排三个妮儿坐下。

剩下的两个,八个人对视一眼,把赵毅和李滔安排了过去。

他们俩是整个寝室里面身体素质最差的。

两个人都是后勤部门的,可大家对他们的态度可不一样。

李滔虽然是后勤部门的,可那一根笔杆子的确了得,除了体质差点,恨娶一点,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毛病。

可赵毅这人,就不一样了。

他那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有多少人为成分,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这丫的并不仗势欺人,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反正,甭管你赵家在滇城有多大的影响力,到了军校,还得看谁的拳头硬。

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赵毅……根本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

汽车缓缓的开启,发出哒哒哒哒哒的异响。

明明是汽车,却让人有一种坐拖拉机的错觉。

赵毅那如坐针毡的样儿,看得王阳,邱家进和田平直撇嘴。

马力但笑不语。

谷丰还在继续走神中。

王越虽然脸上带着笑,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笑意根本就不达眼底。

只李滔一个二傻子,还在为自己认识了三个妹妹而兴高采烈着。

到了木香,听说还要换牛车,赵毅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可等大家走到大槐树底下,这才惊讶的发现,老木叔今儿个做客去了,连牛车都没得坐。

赵毅此时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木香到市里的车早就收班了,想回去都不行,赵毅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等大家伙到了王家寨子,天已经快黑了。

折腾了一下午,除了赵毅,其他人都还好。

马家三个妮儿甚至因为回家心切,一路小跑了起来。

等了小半年,好不容易盼到几个妮儿放暑假,马上就能卸下了带孩子的重任,王青山可是掐着手指头算着呢!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青山没有料到,不仅是王越和三个妮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这么一群人。

王青山赶紧把孩子往五妮怀里一塞,招呼刘玫赶紧做饭。

一直走神的谷丰,在看到王青山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只是,没有人发觉而已。

五妮轻轻松松的接下了王青山的担子,带着莹莹和小木头,做着娃娃班班长。

三妮和四妮帮忙,晚饭很快就上了桌。

赵毅在看到那一桌子野味的时候,一肚子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等扒拉下去两碗米饭,吃了一地骨头,赵毅顿时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男人,就是这么善变。

谷丰也扒拉了两碗饭,看着王青山,慢悠悠的开了口,“请问,你是老虎团的虎牙前辈吗?”

这句话,成功的让热闹的饭桌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投向了王青山。

王青山夹菜的手顿了顿。

“我只是王青山。”

这句话,意思挺多,挺复杂。

可这年头,能当上工农兵大学生的人,能蠢么?

该懂的人都懂了。

唯一的疑问顿时变成了王青山的孩子怎么会姓马?

大家都是懂礼貌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当着当事人的面问这种失礼的问题。

不过,吃完饭以后,王越被迫解释了七遍。

不多,七遍,而已。



第146章 前途

大家远道而来,就是客人。

王越还是拿出了主人的风范,带着大家伙上了一趟大青山。

半道上,还偶遇了三妮和四妮姐妹俩。

不过,人家姐妹俩的背篓里面满满的,他们一行八个人两手空空就是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三妮笑眯眯的从四妮背后的背篓里面抓了一把板栗,递到王越面前,笑道“给越哥烤着吃!”

王越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们这么多人,你那一把板栗可不够分。”

三妮笑眯眯的回道“那我把背篓留下?”

王越摇了摇头,“你还是背回去吧!

是糖炒栗子不好吃?还是板栗烧鸡不好吃?

非得便宜这群不劳而获的。”

王越话音刚落,就被一群“不劳而获”的人给围攻了。

三妮笑眯眯的拖着四妮逃离了战区,背着两背篓板栗、核桃、蘑菇等山货回了家。

王越虽然是随口一提,可糖炒栗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他们家还能供得起。

三妮和四妮和刘玫打了一声招呼,刘玫起身拿糖,炒了一大锅糖炒栗子。

七个大男人不知道是被三妮和四妮

刺激到了,还是被王越那个不劳而获给刺激到了,纷纷撸起袖子加油干,还真给他们逮到了一窝笨兔子。

等到王越一行八个人来到王青山家,糖炒栗子刚刚好出锅,散发着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别提多勾人了。

王越把小兔子交给三妮,端了糖炒栗子剥了起来。

李滔看了看糖炒栗子,又看了看三妮,拉了拉王越,小声说道“你让女孩子动手杀兔子,不太好吧!”

王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对着三妮朗声说道“三妮,这兔子咋弄,要不要哥搭把手呀!”

三妮还没有回答,一旁的莹莹小姑娘倒是抢答了一把。

“兔兔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

这句话,成功的把正在喝水的王阳给呛到了。

马力摇了摇头,感慨道“不知道咱们文工团一枝花听到这话以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当年,他们文工团一枝花小姐可是说过“兔兔这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吃兔兔”的。

说完,马力还忍不住瞄了一下自己的对面。

站在马力对面的田平,放下了搭在邱家进身上的手,避开半步,忙不迭的说道“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嗯!的确跟他没有关系。

毕竟,当年一枝花小姐看上的,不是他。

田平这番动作成功的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邱家进,直接青了脸。

一枝花虽然漂亮,可实在是不合他的胃口,好吗?

这种娇花,他一个粗人,养不来!

刘玫咂摸出了味道,没好气的拍了一下王越,笑骂道“都这么大个人了,开玩笑还没个分寸。”

王越干笑道“我不就想告诉他们,咱们家的女孩子,和外面那些矫揉造作的可不是一回事儿嘛!

我也是奇了怪了。

嚷嚷着什么‘兔兔那么可爱,你们怎么忍心吃兔兔’的,都能穿上军装。

我们家这些个提刀能杀兔子的,反而进不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

王越这话,有点过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最后,还是赵毅解了围。

“兵种不同,要求也不一样。人家是文艺兵,又不需要上阵杀敌,娇气些也是正常的事儿嘛!”

这话接得有点太那啥。

大家看赵毅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赵毅见势不对,赶紧的描补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咱们家妹妹这种豪爽的性子。

咱们家妹妹又不矮,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学历也不差,……想要穿军装,想想办法就是了。

部队里面又不是只招男兵,也会招不少女兵。

文艺兵,通信兵,医务兵……这些都是要招女兵的。”

赵毅的话,成功的让三妮和四妮眼前一亮。

这年头,大家都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三妮和四妮也不例外。

不仅仅是拥军爱国,还因为这样可以吃饱穿暖,给家里减轻负担。

因为赵毅这番话,三妮和四妮对他殷勤了不少。

她们并没有走后门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征兵信息。

王青山和刘玫也算是看着这俩丫头长大的,如何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心思。

两个人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

虽然几个妮儿不是刘玫和王青山亲生的,可他们还是希望几个孩子都能有个好出路。

人各有志,如果三妮和四妮真想当兵,他们也没有道理拦着。

毕竟,这年头,还真没有其他地方能比部队更干净。

正好,征兵工作是马保国负责。里面可操作的空间,还挺大的。

至少,她们会有一个绝对公平的竞争环境。

正如赵毅所说,三妮和四妮个头不矮,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学历也不差,竞争优势明显着呢!

当天晚上,刘玫和王青山就拉着三妮和四妮聊了起来。

确定了两个姑娘的心意,王青山第二天就跑到镇上,找上马保国,好好的聊了聊天。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马保国想想还在王家寨子待着的徐国平老爷子,以及安家立业的袁勇和唐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王青山那俩侄女他都是见过的,身体没毛病,学历也不错,不算违规。

没读几天书的半拉子农民,靠关系到县医院去培训了三个月,就可以背着配发的药箱去为农民看病。

三妮和四妮好歹是高中生,送到乔智文那儿突击一下,胜算比那些个目不识丁的强多了。

搞定了这事儿,王青山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愉快的回了家,招待起客人来。

因为赵毅等人给俩妮儿找到了就业新方向,王青山一家子都很热情。

王青山带着一群小朋友上山打猎,下河捉鱼,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带着一群人去大青山里面猎了一头独狼,满足了他们狩猎的瘾。

直到开学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伙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三妮和四妮也跟着一起走了。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去参军,可并不急在一时,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拿到高中毕业证,对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不过,三妮和四妮都有心往医疗兵方向发展,这一次的行李里面,就多装了几本从乔仁寿老爷子那儿借来的医学方面的书籍。



第147章 贼惦记

送走了几个孩子,王青山还没有把气儿喘匀,隔壁袁勇家杨七妹就出事了!

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就是吃啥吐啥,喝水都吐!

杨七妹大喜过望,觉得自己一定是怀孕了,哭着闹着要去镇医院做检查。

袁勇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去了一趟镇医院。

全身体检都做了,结论只有一个,啥问题都没有!

杨七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匆忙忙的跑去找了乔仁寿老爷子。

老爷子人老成精,望闻问切一番,就明白过来,杨七妹是假怀孕真病了。

乔仁寿老爷子抓了两幅安神的药,却拉着袁勇到一边嘀咕了好一阵。

从头到尾,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心病还须心药医。

袁勇听了这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杨七妹的心病,并没有那么容易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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