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娇妻 - xp1024.com
《六零小娇妻》


001 找到爷爷了

阎王殿怎么会这么吵?

沈娇头痛欲裂,想睁开眼睛看看地府是什么样子的?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些鬼魂在喧哗,只是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继续闭着眼,慢慢积蓄力气。

她听到有好多声音,好像是在搜什么东西,声音有男的,有女的,还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像在在辩解,这些声音吵得沈娇头越来越疼,头痛欲裂!

好吵!

为什么阎王殿会这么吵?

判官怎么都不出来管管的?

沈娇很想睁开眼,可眼皮却似被粘住了一般,根本就睁不开,紧接着她又听到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有一人留下了明天再来的话,再然后世界就清静了,沈娇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沈家兴瞧了眼眼神躲闪的二儿媳张玉梅,再瞧了眼身旁因为想要阻拦那些人打他时被撞得头破血流的孙女沈娇,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帮畜生,娇娇就算不是她亲闺女儿,可也是养了九年的女儿呀!不就是只给了娇娇玉碗吗?就为了这么只玉碗竟做出了举报他的蠢事?

眼皮子浅的畜生,以为把老子弄倒了你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沈家兴看着家里的满目疮痍,冷冷道:“现在你们满意了?滚!”

“老爷子您也别怪我,要不是你偏心,只肯给娇娇玉碗,我哪至于让外人来搜东西!”张玉梅心里是有几分后悔的,那么多好东西都让砸了,啧,心疼死她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哪来的玉碗?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对娇娇好吗?蠢货!”沈家兴破口大骂。

“我亲眼看您把一只小酒盅大的玉碗挂在娇娇脖子上的,老爷子您可别混说!”张玉梅急了。

“那你来看娇娇脖子上到底有没有玉碗?”沈家兴大声反驳,心底却希望孙女儿那藏宝贝的好习惯没改,刚才他偷偷在娇娇的胸口摸了摸,没摸到硬硬的玉碗,是以他这才有底气这么说。

张玉梅走过来伸手在沈娇的胸口摸了把,什么都没有,不死心的她再摸了把,仍然什么都没有,面露不甘道:“肯定是藏起来了!”

沈娇被这几下不温柔的抚摸给弄醒了,是谁在她胸口摸来摸去的?

她的清白!

心急如焚的沈娇拼着一股气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竟是爷爷,她开心地笑了,上天诚不欺她,果然让她找到爷爷了!

“爷爷,娇娇再也不和您分开了。”

沈娇激动地扑进沈家兴的怀抱,嘤嘤地哭了起来,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了,也没注意到眼前的爷爷穿的衣服不一样,相貌也年轻了许多。

沈家兴也带着几分哽咽,不断地拍着沈娇的背安慰她,他可怜的娇娇哦,可受大罪了!

“娇娇,姆妈问你,你爷爷昨天给你的玉碗让你给藏到哪去了?”张玉梅不死心地凑了上来,慈祥地看着沈娇。

沈家兴心中一紧,不禁抱紧了怀中的沈娇,生怕孙女年纪小不懂事说漏了嘴。

沈娇这才注意到地府好像与她想像的不一样,不仅爷爷穿得怪模怪样,就连其他鬼也穿得好怪,还那么丑,头居然还那么短,真是伤风败俗!

虽然不认识张玉梅,可沈娇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笑得好虚伪,就跟她那位好母亲一样,骗她时总是这样笑。

而且这女人居然问起玉碗?

她怎么知道爷爷把玉碗给自己了?

肯定是她父亲伯父派来打探消息的,她怎么可能说出来?

沈娇摇头道:“什么玉碗?我和爷爷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钱买玉碗?”

张玉梅气得鼻子都歪了,沈家兴大松了口气,他的娇娇真是聪明,不愧是他沈家兴的宝贝孙女儿。

张玉梅气得扬手就要扇沈娇耳光,沈家兴忙伸手挡住了张玉梅,怒吼道:“老子还没死呢!”

沈娇缩在沈家兴的怀里瑟瑟抖,为什么地府里的鬼这么凶?比那些差大人还要凶!

沈家兴柔声安抚被吓坏的孙女儿,并从储藏室里翻出药箱,处理沈娇头上的伤口,当时那些年青人要打他,九岁的沈娇冲了过来想护着自己,结果却被那些人一把推到了五斗柜角上,头破血流。

“哎哟!”

药水涂在伤口时那阵阵的刺痛让沈娇忍不住轻呼出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为何成了鬼还会痛?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拔开沈家兴上药的手,只是手才刚伸出来,她内心的惊骇更是强烈。

她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沈娇再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豆芽菜一般瘦弱,一看就知绝不会过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变成了鬼后身子也会缩小的吗?

可爷爷为什么没有缩小?

沈家兴注意到沈娇的眼神竟变得呆滞了起来,吓得不断轻声叫她:“娇娇,爷爷在这里,别怕,娇娇别怕!”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想事情的沈娇,见沈家兴一脸焦急,她忙摇头道:“爷爷,娇娇不怕,以前是爷爷护着娇娇,以后娇娇会护着爷爷的。”

沈家兴感动得眼睛又雾了,真是个好孩子!

“哟,瞧这孩子嘴多甜,难怪哄得老爷子您把好东西都给了娇娇,您老也不想想,一个孙女儿而已,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还是多疼疼您其他孙子孙女吧!”

沈家大儿媳朱碧月忍不住呛声了,这个老不死的,每个月的定息守得牢牢的,只肯拿出十元钱补贴,孙子不心疼,反倒把个孙女儿当成宝,真是脑子有病,活该要被人打,打得好!

张玉梅也上前帮腔:“是啊,老爷子您可不能偏心,别忘了我家小宝呢!”

沈家兴抬头着着他的好儿子好儿媳,还有一帮好孙子好孙女们,冷笑连连,刚才那些人打他时,这些人可没一个肯站出来的,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和他断绝关系,只有他的娇娇冲了出来,硬是护着他!

他当然是偏心的,他不偏心真心待他的娇娇还偏心谁?

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吗?

002 不是在地府

沈家兴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的两个儿子和儿媳,还有几个好孙子好孙女们,沈家老大沈念之和老二沈思之被老爷子看得心头虚,头也不敢抬起来,垂得低低的。

“你们不是与我断绝关系了么?既然如此,你们还呆在我家里作什么?还管我要偏心谁?”沈家兴冷笑着。

沈念之兄弟俩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们也不想这样说的呀!

可若不这样说,被打的可就是他们自己了,还有家里的孩子们,老婆说得对,为了孩子们,就算是对不起天下人又如何!

沈家兴看着这样的儿子,自嘲地笑了起来,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各自飞的可不一定只是夫妻,就是儿孙也一样会飞走的。

他沈家兴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低头看到怀里娇娇软软的沈娇,沈家兴的心重又暖了,起码他的人生还不算是失败到底,上天不是赐了娇娇给他么?

他可得振作起来,若不然他的娇娇还不得被家里的这些豺狼给生吞了!

勉强打起精神的沈家兴小心地将沈娇抱到了沙上,佝着腰瘸着腿,刚才那帮年青人非让他做喷气式飞机,腰不弯成9o度就要打,腰是弯佝的,腿是打疼的,娇娇也是那时候冲上来被那帮年青人推倒的。

唉!真是一群盲目的年青人啊!

沈家兴并不怪这些打他的年青人,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有什么是非观和人生观,还不是随大流?

怪只怪他生不逢时,怪只怪他看不清形势,没能听大哥和小弟的话,早些跳出这个泥坑啊!

沈娇躺在沙上,怔怔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并悄悄地摸了摸爷爷的手,还有自己的手,是热的。

她不是鬼,爷爷也不是鬼,他们不是在地府里!

沈娇更糊涂了,想不明白她和爷爷为何会来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人都好凶,而且还穿得那么奇怪,还有她的身体为何会变得这么小?

沈思之被老婆张玉梅捅了捅后腰,他张了张嘴,只是声音还未出来,沈家兴就拿了一把扫帚朝着他们扫了过来。

“滚,滚出我的家,从此我沈家兴与你们再也没有关系!”

“哎哟,爸,您疯了?您儿子儿媳不要,孙子总不能不要吧?沈家香火可还要我家小宝传下去呢!”张玉梅被扫帚抹了下,疼得叫了起来。

朱碧月也被扫了几扫帚,听了妯娌的话,不甘示弱地也喊了起来:“爸,还有我家沈平和沈安呢,他们也是您的嫡亲孙子呀,我家沈平可是再有两年就能娶媳妇给您生重孙子了呢!”

被点名的沈平脸红了红,他是个斯文清秀的男孩,戴着副金边眼镜,中等个子,偏瘦,背稍有点驼,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沈家兴冷笑连连,手中的扫帚扫得更快。

“我可要不起要弄倒我的孙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滚!”

沈平16岁,沈安14岁,都已经是知事的少年了,听了沈家兴的话,脸上讪讪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埋怨爷爷太不知变通,刚才不是为了对付那些京都来的学生才演戏的么!

爷爷从小就教导他们不能吃眼前亏,他们不是都做得蛮好,爷爷竟然还怨他们?

心高气傲的沈平沈安面子上挂不住,当下便迈腿往外走,并还叫了沈念之和朱碧月:“爸妈,你们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沈念之和朱碧月素来是以儿子为天的,被沈平和沈安这么一叫,他们也站不住了,只得拉着一直垂的十一岁的女儿沈秀走了,临走时,朱碧月还不死心地嚷道:“爸,您可要好好想清楚啊,别总是对迟早要泼出去的孙女儿掏心掏肺了,沈安沈平才是能给沈家传宗接代的孙子呢!”

“滚,都滚,沈念之,沈思之,当初你们刚生出来时,我就该把你们浸马桶,哼,传香火?传个屁香火,就你们这种不孝子孙死绝了老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沈家兴声嘶力竭地吼着,状若癫狂。

沈念之兄弟面色剧变,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家兴,措不及防下,一扫帚就扫了下来,掉下来一副眼镜,摔得粉碎。

“哦哟哟,一副眼镜就要两块钱哦这个价钱是老羊杜撰的,实在是找不到确定价格了!”朱碧月夸张地叫了起来,并从地上捡起了眼镜框,准备去配两片镜片,心疼得紧。

沈家兴一鼓作气,将两家人赶出了门外,砰!,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朱碧月和张玉梅面色难看地看着那道泛着流光的朱漆大门,再抬头看向沈家的别墅,这幢别墅是沈家兴最喜欢的一幢,三层小楼,虽然不是太大,可也是别墅啊!

比他们住在单位里的单间房要好多了,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独立厨房,没有独立浴室,没有客厅,没有阳台,他们的生活和老头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老头子守着那么多定息,却每月只肯拿出十元钱出来,真当是比葛郎台还要葛郎台,活该要被打!

还有那些被老头子藏起来的宝贝,那些可都是他们的,绝对不能便宜了外人!

两妯娌心照不宣地互看了眼,嘴角扯了扯,各自拉着丈夫儿女回他们的小单间了。

沈娇呆呆地看着佝着背扫地的沈家兴,脑子里乱七八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

第一:这里不是地府。

第二:爷爷还活着。

只要爷爷活着就好,不管是在哪里,她变成了什么样都不怕!

心中大定的沈娇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竟就这么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自从爷爷去了后,她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清理完屋子的沈家兴扭头见到呼吸平稳的孙女,慈爱地笑了,有心想抱着沈娇去二楼卧室,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得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盖在沈娇身上,自己也靠在沙上躺了下去,他实在是累坏了。

沈家兴睡得并不沉,才只眯了一会儿便醒了,伸手往沈娇额头上探了探,正常温度,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烧,否则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真没那个力气送娇娇去医院呢!

003初见

找到了爷爷,沈娇的心顿时便安定了,一夜无梦,竟一觉到了天明,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她迷蒙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打量身处的环境,这是她在流放时养成的习惯。

不是黄沙遍地的边疆,空气十分湿润,不像边疆那么干燥,而且也没有沙土味,这里应该是江南,只有河流多的江南才会这么润人,沈娇贪婪地吸了口湿润的空气,真好!

爷爷总说边疆的气候太干,特别想念江南的小桥流水,还有精致的小吃,现在他老人家一定会偷着乐了吧!

想到爷爷,沈娇忙四处寻找,陌生的环境让她不敢随意走动,只得呆呆地坐在沙上,等着爷爷来找她。

厨房里煮好泡饭的沈家兴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客厅,见到乖乖缩在沙上如同洋囝囝一样可爱的孙女儿,顿时就精神抖擞起来,他可不能倒下,他是娇娇唯一的依靠了。

“娇娇醒来了啊,快去洗面刷牙,好吃早饭了。”沈家兴柔声说着。

沈娇眨了眨眼,见到年轻了不少的爷爷开心地笑了,乖乖地点了点头,可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沈家兴还以为孙女儿是在朝他撒娇,想让他像小时候一样给她洗面,忍不住笑道:“来,爷爷帮娇娇洗面。”

沈家兴牵着沈娇的小手,来到了卫生间,沈家别墅当时的装修都是按照国的流行来的,材料也全都是从国飘洋过海运来的,十分欧化。

可看在沈娇眼里却觉得好生奇怪,水自己会从管子里流出来,还有那个像白玉一样的马桶,按一下就有水冲出来了,就是皇宫里的马桶也没有这么讲究,爷爷这又是上哪寻来这么个好东西呢!

要是让皇帝知道了可就糟糕了,肯定又要给爷爷安上好几个罪名了!

沈娇叹了口气,扭头郑重其事地冲沈家兴说道:“爷爷,咱们要低调,财宝万不可再露白了。”

沈家兴愣了愣,继而欣慰地笑了,摸了摸沈娇的脑袋:“放心,爷爷小心着哪,绝对不露白。”

沈娇见爷爷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急得指着马桶道:“爷爷还不赶紧把这马桶收起来,万一要是让人瞧见了,可又要惹祸了。”

沈家兴先是一乐,再又是一涩,娇娇肯定是昨天被吓坏了,可怜的娇娇。

“娇娇放心,这马桶可不是啥宝贝,没人要的。”

经过沈家兴的再三保证,沈娇这才相信马桶是个平常物事,不会遭人惦记,放下心来,安心地洗面刷牙,牙刷她用的有些不习惯,硬了点,牙粉也不是太习惯,从来没用膏状的牙粉,味道还挺不错,比她以前用的草药牙粉还要好许多。

生涩地洗漱完,沈娇跟着沈家兴去了厨房吃早饭,沈家兴从煤油炉上取下煮开的泡饭,早上他懒得生火,便用了煤油炉。

泡饭就是将头一天的剩饭加点水煮沸即可,泡饭就腐乳,是海市人最为普遍的早餐,一钢精锅泡饭,半块腐乳便是海市人一家的早饭,沈家讲究一些,泡饭必须得煮开,其他人家可就没有这般讲究了。

早上去老虎灶打上一热水瓶开水,倒在钢精锅里,再盖上盖子焖上十来分钟,一锅清清爽爽热气腾腾的泡饭就成了,水不烫不冷温度刚刚好,米粒不硬不烂也刚刚好,再配上点腐乳,滋味不要太好。

最重要的是,不用浪费一只煤饼就能享受一顿温热可口的早餐,这才是海市人的持家有道,像沈家兴这样奢侈地用煤油炉煮泡饭是要被人骂作败家子儿的。

“是不是不好吃啊?爷爷给你夹块玫瑰腐乳啊!”

沈家兴见沈娇捧着碗半天没吃,还以为孙女儿吃不习惯这种粗糙的早餐,便自碗橱里摸了瓶玫瑰腐乳出来。

沈娇忙摇头道:“不用,有白米饭就很好了,爷爷您也多吃点。”

流放路途上每天只有两个高粱面窝窝头供应,她岂会嫌弃白米饭不好吃?她刚才只是见到白米饭有些不敢相信,了会子呆罢了。

沈家兴夹了半块艳红的玫瑰腐乳放进沈娇的碗里,沈娇尝了口,笑得眼睛都弯了:“真好吃,爷爷您也吃。”

将玫瑰腐乳夹了点送进沈家兴嘴里,爷孙俩笑得似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虽然只是普通的白水泡饭,可却甜得似糖丝一样。

爷孙俩才刚吃完早饭,碗盘都还没来及收拾呢,砰砰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娇吓得跳了起来,惊惶地看着沈家兴。

会不会是公差大人找上门了?

沈家兴轻轻地拍了拍孙女的头,让她躲在厨房里不要出去,自己则去开了门,沈娇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后面,这一辈子她都再也不要和爷爷分开了,一步都不分开。

门口的是昨天下午那批凶恶的学生,见到沈家兴便恶狠狠道:“沈家兴,赶紧去劳动改造。”

沈家兴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大扫帚便朝他扔了过来,一群学生揪着他就要出去扫大街。

“稍等等,且容我穿件外套。”沈家兴早有心理准备,隔壁的徐家两口子就已经在扫大街了,轮到他是迟早的事。

沈家兴穿上了中山装,柔声交待沈娇乖乖呆在家里,谁来都不许开门,沈娇固执地摇头,非要跟着沈家兴一块去。

拗不过倔强的沈娇,沈家兴只得带上了她,这群学生押着爷孙二人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颐指气使地让沈家兴扫街,他们则在一旁监督。

沈家兴的腿和腰一直都没恢复,佝着腰扫街没多久就吃不消了,额头上冷汗直冒,沈娇看得心疼无比,忙跑过去抢过沈家兴的扫帚,大声对那群学生道:“我替我爷爷扫街,好吗。”

为的女学生脸一沉,喝道:“小的也要扫,和老的一块,谁都别想休息。”

这种资本家的娇小姐最可恨,这么小就长得这么勾人,以后迟早是狐狸精,现在就要改造好喽。

沈家兴心头一慌,忙抢过扫帚,赔笑道:“小孩子还小,连扫帚够不着,哪里扫得动?我会扫的,准保好好改造。”

娘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女学生板着脸斥道:“改造就是要从小抓起,再拿把扫帚过来。”

这些新名词沈娇一句也听不懂,她只知道这个坏女人不让爷爷休息,真是个坏女人,比那些公差大人还要可恶。

韩齐修无聊地走在大街上,双手斜插在裤袋里,上半身一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外面套了件半新不旧的绿军装,下身是条军裤,这一身在这个时候就是流行的先锋,特别时髦,也特别让人敬畏。

他是来海市看外公的,受了母亲的嘱托,看外公在这场运动中是否受到了波及,还好,爷爷的余荫尚在,外公一家并未受到大影响,连着吃了三天磕碜寒酸的泡饭早餐,吃得他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韩齐修便顾自溜了出来吃小笼包和豆浆,顺便给爷爷买点啥带回去。

填饱了肚子的韩齐修漫无目的地走着,十五岁的他因为营养充足,长得很高,已近一米八了,在一群南方人中显得很是鹤立鸡群,且因为他身上的军装,还有那冷肃的气质,旁边的行人下意识地便躲得他远远的。

“给那个小的剃阴阳头,小小年纪就烫头,果然是资本家的腐朽作风,剃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传了过来。

“我孙女儿是自来卷,不是烫的,她还小,啥都不懂,要剃就剃我的吧!”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苦苦哀求。

“死老头滚一边去!”恶狠狠的声音。

这时又一个娇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推我爷爷,我让你们剪头!”

沈娇冲上前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沈家兴,沈家兴大概是扭到了腰,疼得脸都白了,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我让你们剪头,你们别打我爷爷。”沈娇将沈家兴护在身后,虽然害怕,可还是勇敢地面对着这些恶人。

韩齐修心中一动,那个小女孩的声音着实好听,就跟爷爷养的黄鹂鸟似的,不知道长得如何?

鬼使神差地,韩齐修脚步顿了顿,朝着声音来源处拐了过去,便看见了明明怕得要死,可还是用她那娇弱的身躯护住身后老人的沈娇。

年纪不大,顶多不会过十岁,巴掌大的小脸蛋比他刚才吃过的小笼包还要白嫩,红嘟嘟的嘴,高鼻梁,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他隔得这么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跟毛刷子似的。

还有那一头波浪卷儿,齐刘海儿,韩齐修这一看就看得停不开眼了,他娘的,难怪那些洋囡囡做得跟真人似的,原来还真有人长这样,确实是真好看。

韩齐修觉得他手心有点痒痒,特想上前捏捏那比小笼包还要白嫩的脸蛋,是不是也和小笼包一样弹,最好是能再咬口,味道要是能比小笼包更美那就更好了。

虽然小姑娘是长得挺美,可韩齐修却并不想多管闲事,因为爷爷在他来海市前就对他三令五申过,绝对不可以惹事,再者只不过是剃头,又不是剃脑袋,不是大事儿。

沈娇这时正抬起了头,冲着韩齐修的方向,正待抬腿走人的韩齐修心头一震,抬起的腿就再也迈不动了。

“娇娇?”韩齐修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往沈娇处靠近了点儿。

注:

老虎灶:老虎灶又称熟水店也就是专卖开水的店,因烧水处的炉膛口开在正前方,如一只张开大嘴的老虎,灶尾有一很高高竖起的烟囱管,就象老虎翘起尾巴,因此被很形象地称之为老虎灶。

阴阳头:一种侮辱人的做法,把人的头剃一半、留一半,这样的型就叫“阴阳头“,一般是剃光左边,留下右边头。

004 谁在帮他们

此时已有两个学生拿着寒光闪闪的剪刀朝着沈娇走了过去,沈家兴急得想站起来,可越是急他越是起不来,腰却弄得更疼了,冷汗漱漱地流了下来。

“求求你们饶了我孙女儿吧,她还小,只是个孩子,求求你们了!”

沈家兴心如刀绞,苦苦地哀求着,他不怕自己受苦,可他不愿意孙女儿受这种苦,剃阴阳头虽然对身体无害,可心灵上的伤害却是无法形容的,他不能想像娇娇以后该如何面对那些异样歧视的目光,那种精神上的羞辱不是一个小女孩能够忍受得了的。

沈娇也吓得不轻,她不怕被剪头,什么身体肤受之父母她一点都不相信,可她怕那把大剪子,万一要是错了手,把她耳朵脖子剪了怎么办?

“爷爷,没事的,娇娇不怕。”沈娇颤着声安慰沈家兴。

韩齐修面色微变,她也叫娇娇?

再次看向那双在阳光下如同猫眼石般闪着光的大眼睛,带着微微的蓝色,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可若是盯着看上十秒以上,就会被那抹蓝深深地吸引,再也拔不出来。

原来世间还有另一双这样的眼睛!

剪子离沈娇只剩半尺不到了,沈娇吓得闭上了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如同在狂风暴雨下颤抖的小草,虽然害怕,可却还是坚强地挺立着。

韩齐修很不开心,他这还没看过瘾呢,不开心的韩齐修那就是个混世魔王,世上没人管得住他,除了韩老将军。

“哎哟!”拿着剪子的女学生手一疼,手腕一松,剪子便掉了,直直地插了下去,目标正对着她自个的脚背。

“哎哟,疼死我了!”

这女学生长得挺高,加度足够,剪子也挺锋利,这一扎就扎了个透心凉,穿了,血顿时就沁了出来,染红了鞋面。

女学生哭爹喊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其他学生也都看傻了,他们剃了那么多阴阳头,今儿个还是头一回生这种事故,还真是稀奇事儿。

韩齐修拿出一毛钱给了个男人,小声嘱咐了几句,男人心领神会,跑到前面一脸正气凛然高声道:“为了革命流点血算什么?想想我们的革命先烈,就算是腿断了也照样往前冲,你这点血算什么?简直比资本家小姐还要娇气。”

“对对对,就是这样,太娇气了!”

旁边的吃瓜群众们一见有人出头,立马便齐声嚷了起来,那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小女孩,还是个长得像个洋囡囡一样的女娃娃,真是丧良心!

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让你剪女娃娃头,扎到自己脚了吧,该!

任何时候,人民群众的愤怒都是难以抵抗的,趾高气扬的学生们如丧家狗般抬着受伤的女学生溜了,地上留下了一摊血。

沈家兴吁了口气,感激地朝四周看了眼,他刚才躺在地上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学生的手是被一道光打中了的,说明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祖孙俩。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特殊,这份恩情只能记在心里了,怕是永远都没机会报答了呀!

韩齐修偷笑:没有机会小爷也给你创造机会。

其他吃瓜群众也都散了,没有一人敢上前来和他们祖孙俩搭讪,沈娇想扶沈家兴起来,可她的力气实在是有限,拼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扶起来。

这时一个头戴乌毡帽的中年男人闷声不吭地冲了过来,乌毡帽将他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他长啥模样,这男人长得很高大,轻而易举就将沈家兴托在了肩膀上,嗡声嗡气道:“带路!”

沈娇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忙小跑着在前面带路,跑得气喘吁吁,总算是到了家,男人将沈家兴放在了沙上,转身就要走。

沈家兴忙叫住了他,让沈娇上厨房拿些玉米粉给这男人做谢礼,男人低声道:“不用,有人付了钱让我送你回来。”

说完男人便迅疾地离开了沈家,似是后面有鬼在追他般。

沈家兴纳闷了,今天到底是谁在帮他们祖孙俩呢?

屋外韩齐修看了看沈家的门牌号,再随意找了个买菜回来的阿婆聊了几句,嘴角上扬,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沈娇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活络油,给沈家兴擦药,擦得她大汗淋漓,看得沈家兴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爷爷,您在沙上躺会儿,我去烧中饭。”沈娇软声道。

沈家兴叹了口气,娇娇虽然得过家中厨娘指点厨艺,可他哪舍得娇娇软软的孙女儿上厨房那种腌攒之地,再说以前都有厨娘烧好吃现成的,哪用得着孙女儿亲自下厨啊!

只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厨娘啦,而且那个厨娘前几天还和那群学生一起讨伐了他一顿,并且多要了两个月工资,沈家兴苦笑地摇了摇头,没再想这些糟心事。

自个儿孙都要对付自己了,更何况外人呢!

“娇娇小心烫了手,你还是拿了钱票去弄堂口的饭店买两碗汤面回来吧。”沈家兴笑道。

沈娇摇头,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搞懂所处的境地,可不妨碍她明白爷爷现在的困境,能节省一分就是一分吧。

在沈家兴的指导下,她点燃了煤油炉,煮了两碗简单的素面,还煎了一个荷包蛋,有点焦黑的荷包蛋让这碗清水面显得格外生动。

沈家兴惊讶地看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感慨万千,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的娇娇如今也长大了,可若是可以,他宁愿娇娇一辈子都能在他的宠爱下,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呵!

“蛋娇娇吃,爷爷不爱吃蛋。”沈家兴欲将荷包蛋夹到沈娇碗里。

沈娇拿手护住了碗,鼓起腮帮子道:“我也不爱吃蛋,爷爷是不是嫌弃我煎的蛋不好?”

“当然不是,娇娇煎的蛋是世上最好的,谁也比不上。”沈家兴忙哄孙女儿,他说的自然也是真心话,那个卖相并不是太美的荷包蛋是无价之宝,给他千金也不换。

推让了半天,最后这个蛋还是祖孙俩分着吃了,一人一半,沈娇吃着久违的鸡蛋,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沈家兴也被孙女儿的情绪感染,竟将一碗面都吃完了,出了身汗,身子也舒服了些。

沈家兴是真累了,填饱了肚子,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沈娇趴在边上也跟着睡了。

005老天诚不欺她

沈娇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梦里也有爷爷,可爷爷却穿着奇怪的衣服,头也剪短了,那比金子还要宝贝的胡须也剃了,看着年轻了不少。

梦里的她也变了,变得好小,还总是喜欢哭,虽然她以前也爱哭,可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就再没哭过了,也再没撒过娇了。

梦里还有好些奇怪的人,像走马灯似地在她面前转悠,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嘴脸,有笑里藏刀的,有恶声恶气的,有冷若冰霜的,有不起波澜的,还有满脸厌恶的……惟有爷爷的脸上眼里都是慈爱,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沈娇满足地笑了,只要爷爷还在她身边就好,其他人喜不喜欢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反正都习惯了!

睡到一半醒来的沈家兴瞧了瞧天色,竟有些暗了,扯亮了台灯,见到孙女儿弯弯的嘴角,心下一松,嘴角上扬,压在心上的大石轻了不少,将沈娇抱在了沙上,盖上薄毯,竟又沉睡了过去。

沈娇继续做着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她有着极为奇怪的口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很娇,她还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为姆妈,叫另一个表情冷淡的男人为爸爸,还有伯伯伯母,叔叔婶娘,哥哥姐姐弟弟,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都不喜欢她,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的表情,惟独没有喜欢,可面上却要装出喜欢她的表情,从她手里骗爷爷的东西,梦里的她可真傻,总是被人骗走东西,尤其是那位姆妈,骗得最多。

真是个笨蛋,怎么会这么笨呢?

沈娇气极了,恨不得敲醒梦里自己的脑袋,怎么能把爷爷的东西给外人呢?

好在后来爷爷现了,把她的东西收了起来,那些人就再也骗不到了,沈娇这才高兴起来,爷爷最厉害了。

梦里的她生活得很幸福,虽然仆人少了许多,房间小了些,可她连配边疆那种苦日子都过了下来,梦里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可是这般美好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家里来了好些人,爷爷说他们是京都来的学生,这些学生都好凶,不仅打爷爷,还在家里乱翻东西,就跟那些公差大人一样凶。

而且这些学生还是那个姆妈带来的,说是因为爷爷送了她一只玉碗,好奇怪,这个姆妈怎么知道爷爷把玉碗送给她了?

明明当时没有人看到的啊?

对了,她的玉碗呢?

这可是沈家的传家宝,她不能弄丢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爷爷?

沈娇下意识地伸手朝胸口摸去,竟摸了个空,玉碗没了,她吓得立马清醒,映入眼帘的是面前一个灯罩里朦朦胧胧的桔黄色的光。

这个灯罩倒是比她以前用的犀角灯罩要好看,亮度也高一些,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研究那个漂亮灯罩的材质,而是再次伸进胸口,依然是空的。

沈娇脑袋顿时懵了,呆呆地看着在沙上熟睡的爷爷,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她把沈家的传家宝弄丢了!

她对不起爷爷!

眼泪滴在了她摊开的左手上,一颗又一颗,清亮的眼泪在她嫩白的手心里汇集成了一汪极小的清泉。

沈娇突然觉得左手有点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手心里钻出来似的,她狐疑地看向这只小手,眼泪再次滴了颗在手心里,顿时,一股暖流自手心淌出,涌向全身,舒服得她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软软地靠在沙上,一动也不想动。

感觉到左手心上似有东西,沈娇低头朝手心看去,这一看,她差点没叫出声来,吓得她忙用手捂上了嘴。

她的手心上赫然正是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碗,看着似乎更透了些,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彩。

可让她惊讶的并不是玉碗的突然出现,而是玉碗里有两颗淡黄色的蜡丸,正是爷爷去前留给她的自江南神医处重金求来的还魂丹,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

可她记得爷爷明明只给了她一颗啊!

为何现在变成两颗了?

沈娇身子猛地一振,惊惶地看向沉睡的沈家兴,白天的微妙感现在被放大了无数倍,是那些坏人叫爷爷的名字时就生起的异样感觉,现在终于清晰了。

她的爷爷名叫沈齐家,是沈家第九代族长,也是当时整个朝廷最有钱的沈百万。

爷爷不是叫沈家兴,这个沈家兴虽然与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不是爷爷,爷爷已经在流放的路上病死了。

沈娇捂嘴沉闷地哭着,眼泪肆意地淌了下来,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还有这个身体原来的小女孩的今世。

她也叫沈娇,可却不是现在1966年秋天的海市沈家的小姐沈娇,而是五百年前的沈家最受家主疼爱的沈家小姐沈娇,在流放到边疆后被父母亲人逼死的沈娇,那时她才十五岁。

“娇娇别害怕,爷爷在呢!”床上的沈家齐大概是在做梦,嘟嚷着说了句话。

沈娇听了后眼泪流得更凶了,爷爷,这个沈家兴是您的转世吗?否则为何会同您长得一模一样?

也是姓沈,还给了娇娇同样的玉碗,也同样是沈家的传家宝,更是对娇娇一样的疼爱!

沈娇心中一动,擦干净了眼泪,从柜里摸了面镜子出来,借着台灯昏暗的光照了起来。

正是她小时候的相貌,尤其是那头卷和特别白皙的皮肤,爷爷其实并不是沈家嫡系子孙,而是庶子,他的母亲是位美丽的胡姬,因为甚得家主的宠爱,在爷爷六岁时就被主母害死了。

后来爷爷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沈家的族长,让爷爷遗憾的是,他的子孙后代没有一个遗传了那位胡姬曾祖母的容貌,惟有她却与那位曾祖母有七八分相似,也所以爷爷才会对她格外与众不同,甚至还亲自给她取名为沈娇。

意为他沈齐家的掌中娇,心头宝!

沈娇眨了眨眼,幽蓝的瞳仁在灯光下似蓝宝石一样神秘,她咧嘴笑了,心底里更是相信了她和爷爷一定都同样转世投胎来到了五百年后,否则岂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爷爷说过,她的眼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除了曾祖母,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有她这么美丽的眼睛!

所以她还是她,爷爷也还是那个爷爷,只不过是地方换了,年代换了而已。

不怕,只要她还能够和爷爷在一起就行!

去阎王殿走了一趟的沈娇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现在的处境,跪在地上虔诚地对天拜了三拜,老天爷还是善待她的!

006神奇的玉碗

心定下来的沈娇将原主的记忆理了理,眉头微箴,小女孩的记忆很混乱,且大都是有关吃喝玩耍的,对她了解现在的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她知道了两点,一是她和爷爷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众叛亲离,内忧外患;二是她这一世的父母亲人也依然同前世一样,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沈娇不由苦笑,看来她是注定无父母缘亲人缘了!

沉睡的沈家兴又咕噜了几句,沈娇重又开心起来,苦涩立时便烟消云散。

爷爷曾说过,爱是相互的,就跟做生意一样,要投本钱进去的,那些人不爱她,她也正好不用爱他们,投那么多本钱去爱,可是很累人的!

沈娇走过去将沈家兴身上滚落的毛毯拾了起来,小心地替他盖好,重又想起了玉碗。

沈娇自碗里取出两颗蜡丸,一模一样,就跟那双胞胎似的,根本就辩不出两颗蜡丸有何区别。

她有心想捏破蜡丸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有丹药,可又担心会影响了药效,最后她还是没有捏破蜡丸,两颗就两颗吧,大不了等用的时候再捏破好了。

沈娇将玉碗托在眼前仔细端详,大为奇怪这只玉碗是怎么出现的?

想到刚才左手心奇怪的感觉,她不禁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也许这只玉碗就是藏在她手心里的?

这念头才一兴起,沈娇便暗笑自己脑子傻了,玉碗怎么可能钻到手里的?这样她的手岂不是要破个大洞了!

可奇怪的事情又生了,沈娇就这么睁睁睁地看着玉碗嗖地一下在眼前消失——没了。

这回她倒是没怎么慌张,心里也有点数了,她摊开左手,在灯光下看了又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很漂亮的一只手,上面什么洞也没有。

玉碗是钻到哪去了呢?

才一念叨玉碗,那种暖流又出现了,玉碗也随之出现在她手心里。

连着试了五六次,沈娇已经能够确定这只玉碗是可以藏到她手心里了,只要她不想它,玉碗就不会出来。

沈娇对此十分满意,觉得真是天佑沈家,赐给她这么好的一种藏宝方法,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玉碗会被人抢走了。

只可惜玉碗只有这么点大,只能装这么点子东西,要是玉碗能够把沈家的东西都装进去,那她沈家也不会招来皇帝眼红,把沈家的家产都抄了,沈家族人上下一百多口还落得个配边疆的惨境。

沈娇的念头才起,突地眼前景象一变,沙前茶几上的果盘、饼干盒、烟灰缸等竟似被台风卷起一般,径自朝着她飞来,沈娇吓得紧紧捂住嘴,一动也不敢动,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些东西砸过来。

可是她等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无,她讶异地睁开眼,却见茶几上已是空空荡荡,那些东西却踪影全无。

去哪了?

沈娇懵懂地看向静悄悄躺在她手上的玉碗,她心里有种感觉,那些东西怕是被这玉碗收走了。

可这么小的碗,怎么可能收走那么多的东西呢?难道是观音菩萨的玉净瓶?能装天下万物?

沈娇吃吃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会有这般奇怪的念头。

只是那些东西到底是去哪了,她得把这些找回来呀,否则爷爷问起来,她怎么解释?

突然,她的眼前就出现了茶几上的东西,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并不是大大,也就现在沈家的客厅大小,大约两丈见方约四五十立方。

茶几上的东西都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沈娇试了下,东西可以拿出来,只要她集中精神去想即可,便没去管那些东西,她被房间里的另两只箱子吸引了。

箱子并不大,一尺见方,只是箱子的材料却是难得的阴沉木,这么珍贵的阴沉木箱子里会装什么东西?

沈娇才想着打开盖子,其中一只箱子就开了,她惊得忙捂住嘴,朝箱子里看去,里面竟是满满一箱晶莹的粳米,让沈娇高兴的是这些米也是可以拿出来的,这才是她最开心的,经历过流放路途的饥饿和疾病后,在她心目中的最珍贵的只有粮食和药材。

只是这一箱米也太少了些,就算是熬粥也只够她和爷爷吃半个月的,中午煮面时她已经现家里的粮食并不多了。

叹了口气,沈娇盖上了箱盖,暗自告诫自己不可太贪心,能够同爷爷一起再生,再还能有这么一箱白米,这已是难得的机遇了,做人不可不知足啊!

一只箱子是白米,那另一只箱子是什么?

沈娇来了兴趣,打开了另一只稍大点的箱子,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些盒子和瓷瓶,上面还贴着纸条,纸条上的字不是太漂亮,比狗爬字稍好点。

拿起一只盒子,纸条上写着人参养荣丸,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两颗蜡丸,沈娇忍着心中的惊疑,再拿起一只瓷瓶,写着金疮药,显然瓶里盛的是外伤药了。

还有一些也大都是常见药,像止泻散、藿香丸、小儿惊风散等,药备得很齐,但却都只有两份,沈娇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这个箱子还有空余,为何不多备一些呢?

沈娇在箱子里还找了一只盛有百年山参的盒子,另外还有一只装了金元宝和银元宝,也是两份。

她合上箱盖,再打量起了房间,却再没有现其他东西,房间里只有这两只箱子和她收进去的那些东西。

沈娇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米和药虽然少了些,可省着点还是能够撑一段时间的,她有两只手,只要肯吃苦,还怕会饿死吗!

正待退出房间时,沈娇却现在房间的另一角落里有着一扇小门,是真的小门,她现在尚能走进去,爷爷可就只能爬进去了。

只是门却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紫铜九环暗门锁,沈娇暗自心惊,九环暗门锁的工艺已经失传很久了,据说仅传下来两把,一把在皇宫,另一把则由沈家老祖宗收藏,可却在战乱时遗失了,自此世间仅剩皇宫那一把。

没想到玉碗里竟还有一把!

可钥匙呢?

这种九环暗门锁的钥匙多为子母匙,母匙用来开启锁孔,子匙则用来顶暗门,只有两把钥匙同时开启,方可打开这把锁,否则就算是最为高明的锁匠也打不开。

沈娇四处搜寻也没有找到钥匙,只能对这把锁望洋兴叹,心里却对这扇门后的东西十分好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宝贝?

若是有一屋子的粮食那才叫好呢!

沈娇顾自做了一会儿美梦,便不再关心那道门了,既然进不去,那就不进好了,万事皆不可强求,这也是爷爷教导她的。

她再次来到两只箱子处,想带些米和人参养荣丸出去,看着这些亮晶晶的大米,沈娇忍不住地欣喜,将这些米不住地翻滚,似那高空挂下的瀑布一般。

这是爷爷以前去乡下收租子时最爱干的事了,而她跟着爷爷一道也会这样不断地用手翻滚着大米,米在手心里流淌,心里只觉得踏实。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以前她体会不了爷爷这句常挂在嘴边的话,可饿过痛过病过死过的她,却已经能够理解了。

现在她不慌啦!

只是这些两只箱子是谁存进去的呢?

007以少变多

沈娇怀疑是沈家祖先放的东西,也许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传奇神秘的老祖宗。

否则那把紫铜暗门锁怎会出现在这里的?

翻滚了好一会儿大米,心里比金砖还要踏实了,沈娇跑到厨房里想要把米倒一些进米缸,米缸里的米不多了,且还是的籼米,哪有这粳米好吃。

才倒了浅浅的一层,突然一张字条飘了出来,沈娇拾了起来,仍然是那比狗爬字俊点的草书。

“以少变多?”

沈娇轻轻地念着纸条上的字,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东西以少变多?

沈娇满腹狐疑,想不明白这位写字难看的祖宗到底是想说什么,她不死心地在米里翻了又翻,倒是又翻出了一张字条。

“人怕出名猪怕壮,小心驶得万年船,切记切记!”

沈娇苦笑了几声,沈家可不就是太出名了么,惹来了一群豺狼的觊觎,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

老祖宗的话果然是金玉良言啊!

再翻了翻,可却没再搜出纸条了,沈娇失望地将两张字条收好,她到现在还是没明白那个以少变多是什么意思。

她甩了甩头,继续装米,却现被她捏在手里的玉碗里竟有了小半盅米。

咦?

她记得刚才玉碗里好像是空的,并没有盛米的呀,难道是她记错了?

沈娇也没多想,她一时还没有适应用意念收回玉碗,便将玉碗放到地上,继续往缸里倒米,头一回用意念控制,她倒得挺费力,弄了一头汗,总算是倒了小半缸米。

而箱子里的米也去了一层,看得沈娇有些心疼,这米也太不禁倒了,要是倒完后能自己再满上那该有多好啊!

沈娇笑着摇了摇头,她这还真是得寸进尺了,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再次笑话了一番自己的痴心妄想,沈娇站起了身子,准备收了玉碗回去继续睡觉。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让沈娇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赶紧伸手捂住嘴,颤抖着手去碰触地上的玉碗。

玉碗里盛满了让人眼热的大米,满得冒尖了,且还有一些漏在了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怎么会这样?

这回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的,玉碗里就只有那半盅米而已,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米来的?

以少变多!

沈娇的脑海里闪过老祖宗的那张狗爬字条,心跳加,也许她刚才的念头并不是痴心妄想?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沈娇忙拾起玉碗,空了碗里的米,只剩下一粒米留在碗里,然后她就这么捧着玉碗死死地盯着,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瞪着的眼睛有了涩意,碗里的那粒米还是那一粒,没多一粒也没少一粒,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碗里,沈娇失望之极,难道她的猜测是错的吗?

不,这碗绝对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否则刚才那些米又是自哪里来的?

沈娇闭上眼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她对玉碗做了些什么,一点一点地往后倒退,她眼睛一亮,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刚才玉碗里的米是自那个箱子里取出来的,而她试验的米却是玉碗变出来的,或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娇重又兴奋起来,从箱子里取出一粒米,再次放进玉碗里,果然,没多久,玉碗里的米变成了两粒,三粒,四粒……,约一盏茶时间,碗就盛满了,眼看着就要漏出来了。

她忙将玉碗放进米缸里,看着那米一点一点地增加,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沈娇强忍兴奋,再用其他东西试了试,现药丸和金元宝也都可以变多,不过时间要慢好些,而且也都是只能用箱子里的方可变化,玉碗本身变出来的就不能再变化了。

她再拿家里的东西也试了试,同样也能变多,只要不是玉碗变出来的东西就都能变化。

沈娇抱着玉碗不住地亲着,真是个好宝贝,以后她和爷爷可再也不用挨饿了!

开心的沈娇跑到沉睡的沈家兴旁边,小声地叫道:“爷爷,爷爷,快醒醒!”

话一出口,沈娇这才意识到她的口音也变了,白天她都没注意去听,可现在夜深人静,她的声音就显得特别突兀了。

她的口音由金陵官话变成了软绵绵的吴侬软语,倒是与沈家的家乡话有些相似,沈娇不及细想,继续叫沈家兴:“爷爷,我们有好吃的了,不用挨饿啦!”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家兴醒了过来,却见孙女儿开心地咧嘴冲他笑,头上的伤口看着像是好了些,没有先前那般吓人了。

孙女儿的开心感染了愁绪满腹的沈家兴,笑眯眯地问道:“娇娇梦里吃到什么好东西了?”

沈娇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做什么梦都会当成真的,然后巴巴地跑来告诉沈家兴,把沈家兴逗得直乐。

“不是做梦,爷爷,我们有好多好吃的了,不用饿肚子了,你快看这个宝碗!”沈娇有些语无伦次,激动地将手上的玉碗托在沈家兴面前。

沈家兴不禁莞尔一笑,这宝碗不就是他前两天送给娇娇的生辰礼吗?

娇娇肯定是又梦到什么美事了!

见沈家兴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沈娇急了,她眼睛一亮,暗念宝碗回去,手心里的玉碗就这般诡异地消失了。

沈家兴吓了一跳,使劲揉了揉眼睛,玉碗还是没有见着,说明刚才不是老花眼,正要问沈娇把碗藏哪去了,沈娇狡黠一笑,默念宝碗出来,玉莹莹的玉碗便又出现在她的手心里,沈家兴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和娇娇一起在做梦?

“爷爷,这真的是宝碗,是我们沈家的宝贝,你看,这碗能以少变多。”

沈娇将一粒米放在碗里,一变二,二变三的惊人场景又在沈家兴面前上演,他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想到祖上流传的那个传说,手都激动得颤了!

“娇娇,你可真是爷爷的好娇娇啊!”

兴奋的沈家兴抱起沈娇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好几口,沈娇吃吃地笑着,前世自她七岁后,爷爷就再也不亲她了,说是男女有别,现在这个朝代还真不错,不讲究那个男女有别。

嘻嘻,真好!

008 悲催的沈家

沈娇想让沈家兴看那个房间,可沈家兴根本就看不到,只有她把东西拿出来了,他才能看到。

“既然宝碗是娇娇的,那自然只有娇娇可以看到了,这样更好,别人就不会来抢娇娇的宝贝了,娇娇一定要把宝碗藏好,除了爷爷谁都不能说,明白吗?”沈家兴殷殷叮嘱,就怕孙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被张玉梅那个坏心肠哄骗了。

“我就和爷爷说,世上只有爷爷对我最好,其他人都是坏人。”沈娇靠在沈家兴的怀里闷闷地说着,只是她的声音过于娇软,就算是赌气话听着也跟撒娇一般。

沈家兴呵呵笑了,也不说一些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话,如今这年代不太平,娇娇还是抱着其他人都是坏人的观点为好,能够少受一些伤害。

沈娇将先前倒出来的粳米重又用坛子盛好装了回去,这些可是母米,要用来生子米的,不能浪费了,做完这些后她再将玉碗放在米缸里,以这玉碗生米的度,不用多久就能装满一缸子了。

“爷爷,玉碗里还有好些药丸子,您吃颗人参养荣丸,这丸子最是养人的。”

沈娇拿出一颗她之前变化出来的人参养荣丸,捏破了蜡丸,露出了里面散着浓郁药香的暗褐色丸子,捧到沈家兴面前,再倒了碗温开水,让他和水服下。

沈家兴一闻到那药香就知道这养荣丸里的人参绝对是真正的极品百年野山参,现今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感慨万千,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本以为他们爷孙俩会穷途末路,可却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

他的娇娇果然是天下最有福气的娇宝啊!

感慨了一番,沈家兴一口吞下了丸子,丸子才一入口,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竟觉得全身一阵轻松,腰间隐隐的疼痛也减轻了好些,两条僵硬的腿也松泛了。

果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好啊!

“爷爷,您腰还疼不疼?这里还有跌打膏,我给您贴上吧?”沈娇手心里摊着一片黑乎乎的狗皮膏药,散着冲鼻的药味。

沈家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问道:“娇娇知道怎么贴膏药吗?得先用……”

沈娇脆生生答道:“知道,要先用火烫了,再贴上去,对吧?”

“对,娇娇可真聪明。”沈家兴欣慰地点头,敛起了衣服,让孙女儿替他贴膏药。

沈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个爷爷肯定就是前世爷爷的转世,夸她的话都是一样的,不多一字也不少一字呢!

点燃蜡烛把膏药烫得热乎乎的,再用热毛巾将沈家兴的后背擦了擦,啪地一下按在了伤处,沈家兴舒服得嘶了声,火辣辣的酸爽真是让他欲罢不能。

老祖宗的狗皮膏药可真是好!

瞧这药效强的,他现在就能把海市复兴中路全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不带有的。

“爷爷,您再歇着,我去把厨房收拾好。”沈娇说道。

沈家兴哪舍得宝贝孙女儿累着,现在他身子轻便了,自然是要好生照顾孙女儿了,忙起身让沈娇去睡觉,他去收拾厨房。

沈娇不肯,表示她一点都不累,沈家兴也随她,爷孙俩一道去了厨房,却见米缸里已有了小半缸米了,两人齐齐咧嘴露出大白牙,满足地喟叹了声。

“呆会就煮一锅大米饭,咱爷俩吃顿饱饭,再炒仨鸡蛋。”沈家兴豪爽地表态。

沈娇嘴里的口水立马就溢了出来,闪着大眼睛不断点头,白米饭呀,她可是有好长时间没吃着了呢!

“再蒸碗鸡蛋羹,多搁点香油,咱们现在手里有粮,不慌了!”

沈娇软绵绵的声音说得沈家兴心花怒放,抱起孙女儿狠狠亲了口,哈哈大笑:“对,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这可是咱们沈家的家训,娇娇说得真对。”

沈娇吃吃地笑了,忙滑了下来,虽然她很享受被爷爷抱着,可她现在已经大了,可不能累着爷爷了。

“爷爷,您看这字条,是宝碗里找到的。”沈娇将两张狗爬字的字条拿给沈家兴看,这是沈家老祖宗的手书,自然得拿给爷爷看。

沈家兴一看到字条上的狗爬字就更加确定了玉碗正是沈家老祖宗当年家的聚宝盆,传说沈家老祖宗不过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放牛娃,因为偶得了聚宝盆,以少变多,这才成为了全国富,名扬天下。

“人怕出名猪怕壮,果然是至理名言,咱们沈家就是太出名了啊!”沈家兴长吁短叹,想想沈家的家族史,他这就是满腹心酸泪啊。

沈家人就算是没有聚宝盆,也个个都是经商好手,也所以就算是沈家人被碾落到了泥泞里,只要人在,沈家就一定会重新迹,财源滚滚。

正是因为沈家有钱,就是那只肥得流油的猪,刀子可不就霍霍飞来了么!

据沈家族谱不完全统计,沈家自老祖宗那代传到现在,大约近千年,沈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抄家约八次,流放边疆约六次,还有两回是满门抄斩了,那两回沈家可是差点就断香火了,好在祖先早留好了后路,这才让沈家一代一代传了下去。

就算是沈家人改姓了也没啥卵用,皇帝一样能找着他们!

只要找最有钱的那户人家,一准没错!

沈家兴重重的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说起来都是泪啊,这第九回可不就是轮到他了么!

好在他早就备了后着,嘿嘿,沈家的好东西可都在他手里捏着哪,谁也别想拿走!

想到那些藏在地窖里的宝贝,沈家兴不免担心起来,儿子儿媳妇都是眼皮子浅的,万一他们要是再去举报,这些宝贝可就危险了。

心里着急的沈家兴心中一动,想到孙女儿说的那个房间,忙小声问道:“娇娇,你那个房间有多大?”

“咱家客厅那么大,能装不少东西。”沈娇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

沈家兴眼睛一亮,够大了,他本就是杀伐果断的人,当下不多久他便有了决断,大米饭呆会再煮,先把宝贝藏好了再说。

“娇娇,爷爷有些东西要藏在你碗里,你能保证不给你姆妈父亲他们骗走吗?”沈家兴还是有些不放心,主要是孙女儿有前科啊。

“才不会,他们都是坏人,不是好东西!”沈娇把头摇得似拔浪鼓一般。

沈家兴心酸酸的,娇娇是让那些白眼狼伤透了心啊!

009蛋炒饭,搁仨蛋(只对你绽放微笑和氏壁+)

祖孙俩鬼鬼祟祟地来到客厅的楼梯口,沈家兴将扶手上的那颗朱红盖子用力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往左转了六圈,只听楼梯下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沈娇循声朝楼梯下找去,却见楼梯下的储藏室墙上竟开了道门。

“爷爷,这里是暗室吗?”

沈娇对沈家有暗室并不奇怪,以前的沈家也有暗室,爷爷将沈家的财宝都藏在了暗室中,只可惜皇帝的公差大人就跟狗一样,东嗅嗅西嗅嗅就把暗室找着了。

“对,正是暗室,里面可有好东西,以后都给娇娇。”沈家兴笑眯眯地说着。

那一窝白眼狼他沈家兴就当是没生过没养过他们,连片金叶子都不留给他们。

沈娇对宝贝并不是太在意:“这些宝贝不能吃不能穿的,都是死物,当不得大用。”

沈家兴身子一震,似醍醐灌顶般,往日的执念竟一下子就解开了,是啊,就算他藏了一座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现在照样不是还得饿肚子?

甚至还因此落得个挨打扫街的下场!

唉,枉他沈家兴活了六十年,竟还不如娇娇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看得明白,还有他沈家几十代,都是看不透啊!

因沈娇的一句话大彻大悟的沈家兴看着沈娇的眼神更显慈爱,拉着沈娇一起进了暗室,暗室并不大,也就半间客厅大小,可却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摞箱子,多的都叠了三四只,看得沈娇心惊肉跳的。

沈家兴打开了只箱子,沈娇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前世的她见过的好东西比当朝公主都还要多,眼界早养刁了,这箱子里的珠宝玉器当然不错,可还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沈家兴一见孙女儿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禁暗叹孙女儿这气度可真不是常人能比的,这要换了一般的姑娘,见了这么多珠宝,哪还能如此镇定?

不错,沈家的姑娘就得有这份气度!

清点了一番他的财富,沈家兴不免又得意起来,自夸道:“知道爷爷宁可把大别墅交公,也要来住小别墅的原因吗?”

沈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为啥,娇声答道:“因为这栋房子里有财宝。”

沈家兴开心地抱着沈娇又亲了口:“娇娇可真是爷爷肚子里的蛔虫啊,爷爷想啥都知道。”

想到蛔虫那恶心的模样,沈娇皱起了小脸,爷爷这文才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啊,总是用词不当。

沈家兴越想越是为自己的英明壮举得意,狡兔三窟,他沈家兴可不止三窟,祖先那些血泪教训他岂能没有启,明面上的公司房产都是他弄来给外人看的,沈家真正值钱的宝贝可都在这个暗室里呢!

嘿嘿!

待沈家兴一个又一个箱子都看过点过满足无比后,沈娇这才运用意念,将这些箱子收进了玉碗中,东西有些多,她收完箱子后,感觉额头那里抽抽地疼。

怕沈家兴担心,沈娇强忍着没说出来,沈家兴还以为她是困了,便让她去睡着,而他则去煮大米饭,炒鸡蛋蒸蛋羹。

沈娇也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才刚躺下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竟睡到了天明,沈家兴见孙女儿睡得香,便自己一人煮了些饭吃了,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沈家兴炒了两碗喷喷香的蛋炒饭,奢侈地搁了仨鸡蛋,洒上点葱花,盛在瓷白的盘子里,金黄的鸡蛋,微黄的饭粒,碧绿的葱花,啧啧,色香味俱全哪!

他这手艺就是大酒店的大厨也比不上了!

爷孙俩似那饿虎下山一般,以百米冲刺的度吃完了盘中的蛋炒饭,连葱花都没有放过,盘子被舔得干干净净,清洁溜溜,连洗都不用洗了。

“真好吃,呃,好饱,呃!”沈娇摸着小肚子,响亮地打了两个饱嗝,惊得她忙伸手捂住嘴,难为情地冲沈家兴笑了笑了。

太丢脸了,她这一时情急竟连细嚼慢咽不可出声的礼仪都忘了,实在是太过粗鄙!

沈家兴却毫不在意,命都快没了,还讲个屁规矩!

饭吃饱了,街还是要扫滴,沈家兴嘱咐了沈娇一番,怀里揣了两个玉米饼子,便扛着大扫帚扫街去也,雄纠纠气昂昂的,就跟扛着枪上战场一样,精神百倍,看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就没见过去扫街还这么开心的,其他的哪个不是愁眉苦脸有气无力的?这人怕是刺激得傻了吧?

可怜哉!

沈家兴毫不在意周围行人异样的眼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他现在可是底气十足呢!

沈娇并没有跟着一道去,沈家兴让她在家里多生些粮食出来存着,以防不时之需,沈娇深以为然。

将门窗都锁好了,沈娇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玉碗用了几次,她也算是摸到一点规律了,这玉碗是能变化大小的,小如酒盅大小,大则能变得似米缸那般大。

这倒是挺不错,要不然鸡蛋那么大的东西就盛不了了。

一上午沈娇生了一袋大米,半袋面粉,半袋玉米粉,十几个鸡蛋,她还在碗橱里摸到了一小块腊肉和一小段香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全扔进了玉碗里了。

似小仓鼠一样将能生的都生了些在玉碗里存着,厨房里只放了一点点,就像是随时都要断炊的惨样,财不可露白,祖训时刻不能忘啊!

一切准备妥当,沈娇抬头看了看天色,拎着煤饼炉去了院子生火,早上沈家兴和她大致说了说如何引火,她以前在边疆也用过,边疆人大都用这些石碳烧饭,只不过模样有些不一样,这里的石碳竟像藕一样的。

团好一张旧报纸点燃扔进炉子里,再将拾来的碎木片也扔进去,不一会儿木片便烧得旺旺的,沈娇忙夹了一只煤饼加上去,破蒲扇扇个不停,从煤饼孔里泄出来的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咳个不停。

这里的石碳质量太差了,不如边疆的好,火还没上来呢,烟都能把人呛晕,沈娇嘟嘴埋怨了几句,拿手擦了把眼泪,继续扇风,晚上可还得用这煤饼炉子做饭呢!

韩齐修刚走过来就看见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眼泪汪汪的沈娇,蹲在地上抹把眼泪留下一道黑,再扇一阵风,扇到最后,烟没了,火熄了,脸上成了花脸猫。

沈娇看着眼前烟消火熄的煤饼傻了眼,咋就熄了呢?

明明她都是按照爷爷说的做的呀!

眼泪莫名就流下来了,破煤饼也欺负她,都不是好东西!

韩齐修趴在墙头看着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忍不住咧嘴笑了,真是个爱哭的娇气包!

010哪来的登徒子

沈娇伸手再抹了把泪,咬了咬牙,准备继续引火。

噗!

沈娇警觉地抬头看向墙头,见到了趴在墙上笑眯眯的韩齐修,韩齐修暗自欣慰,警觉性和反应灵敏度都不错,以后他再好生训练一番,定能让娇气包在他刚爬上墙头时就有所现。

见到自家墙头上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且还是个陌生男人,沈娇紧张地握住了夹钳,这个男人定是登徒子,她以前在边疆也遇到过,对付这种毛贼,坚决不能手软!

姑娘,你大概是忘了,现在你不过才是株育不良的豆芽菜,哪个瞎眼的登徒子会看上你?

“你赶紧走,否则我就要叫人了!”沈娇壮起胆子大声喝斥,只是她的声音娇软,就算是吼破了天,听在韩齐修耳朵里也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韩齐修坏坏地笑了,略带点痞气地说道:“你准备叫谁啊?你叫了也没人敢过来。”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这只娇气包,莫名就想欺负她,就如同他以前总爱欺负娇娇一样,看着娇娇被他欺负得直叫唤,他这心里就舒坦啦!

沈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世人都是只管屋前雪的,尤其是沈家现在这个处境,她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过来帮忙的。

将手里的火钳捏得更紧了些,只能指望这把钳子了!

“坏人,登徒子,我打死你!”

韩齐修见这小丫头呆呆地站着,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正要说几句软话哄她时,却见沈娇抡着火钳冲了过来,闭着眼睛没头没脑地挥舞,只是全打到了墙上,看得韩齐修直乐呵。

沈娇舞得手都酸了,想着刚才她感觉到火钳似是有打到东西,登徒子应该被她赶跑了吧!

睁开眼朝上看去,登时就傻了眼,登徒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弯下腰脸凑得极近,吓得沈娇扔了火钳就要往家里跑。

韩齐修叹了口气,他长得虽然不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可也算是相貌堂堂了吧,读书时可是有好些女学生冲他飞媚眼来着呢,咋这娇气包看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呢?

同学,你家的娇气包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你用这种爬墙的方式出场,人家不吓坏才怪呢!

伸手揪住小丫头的衣领,沈娇蹬了好几下腿,蹬不动,急得壮起胆子叫道:“登徒子,你赶紧走,我爷爷马上就回来了。”

韩齐修哑然失笑,登徒子?

这个称号挺新鲜,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叫他,只是这个娇气包哪里值得登徒子上门的?

“小豆芽菜操心的还挺多,放心,就你这瘦巴巴的,让我啃我都下不了嘴。”韩齐修睁眼说瞎话,其实他还是蛮想啃娇气包的嫩脸蛋来着,可惜忒脏了点,实在是下不了嘴。

沈娇闻言低头打量自己的小身子,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呢,不禁松了口气,只是对韩齐修的警惕还是没有放松。

“坏人,快放我下来!”沈娇不断地扭着身子,想要挣脱韩齐修的钳制,可却是白费力气。

韩齐修笑嘻嘻地松了手,沈娇直接朝地上摔了个屁股墩,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哗哗地流,太丢脸了,竟然在外男面前用这种不雅的姿势下地。

“喂,别哭了,要不我替你揉揉吧?”

韩齐修没想到不过是摔了一下,这小丫头竟然会哭得这么伤心,不禁慌了,软声哄起了沈娇,这要是让韩家人看到了,眼珠子准能弹出来,混世魔王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温柔?

沈娇气得停下了哭泣,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他,尖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要你揉!”

韩齐修摸了摸鼻子,呵呵地笑了几声,小丫头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有点意思!

“我叫韩齐修,韩信的韩,齐家修身的齐修,记牢了?”韩齐修表情很严肃,他是来告别的,爷爷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晚上就要上火车,不知怎的,他就走到了沈家门口,见到花脸猫娇气包,忍不住就要逗弄一番。

沈娇不明白这个坏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名字,可她还是点了点头,闷声道:“记牢了,韩齐修!”

其实在听了这个名字后,她对韩齐修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刚才韩齐修在说到韩信时眼睛亮晶晶的,很明显这个人是崇拜韩大将军的,而且能够起以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来为自己命名,想来这人应该是有大抱负的,不至于同她一个小女子为难吧!

韩齐修满意地勾唇笑了,伸手在沈娇脑袋上的小卷毛上揉了揉,又软又柔,果然同他想像的一模一样,再嫌弃地瞧了眼小花脸,实在是下不了嘴。

算了,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啃吧!

沈娇一动也不敢动,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劝说自己,只是摸摸头,不算失了清白,摸头总比砍脑袋要好。

韩齐修狠狠地揉搓了一番,大大地满足了他痒痒的手,见小丫头呆呆愣愣的,他忍不住又担心起来,他这一走,要是再有人来欺负娇气包可咋办?

娇气包可是他看上的东西,只有他韩齐修能欺负!

不行,得想办法把娇气包弄到眼皮底下看着,回去就想办法。

韩齐修蹲下身子重新点燃木片,并用火钳将炉子下面掏空,火一下子就旺了起来,扭头冲沈娇说道:“引火最要紧的是上下通风,你这下面都堵实了,能引得着才怪呢!”

沈娇朝煤炉口看了过去,果然火一下子就旺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扭着手,闷声道:“我不知道,以前没用过这炉子。”

韩齐修了然地看了眼沈家别墅,这两天他打听了一下沈家的情况,虽然不是海市顶有钱的人家,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而且据说这个娇气包还是沈家兴最最宠爱的孙女儿,平时哪会生炉子?

“那你得学会了,以后可没人替你生了。”韩齐修说道。

沈娇乖乖地点头,惹得韩齐修又在她头上揉搓了一顿。

待煤饼红了后,韩齐修也要走了,冲沈娇咧嘴笑道:“放心,等我把你弄到我那儿后,可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这些日子你且忍着。”

沈娇听得傻愣愣的,这人是谁啊?

怎么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叫什么?”耳边声音又响起。

沈娇下意识道:“韩齐修!”

“乖,我走啦,这把匕你收着,谁要是欺负你,你就用这刀刺他!”

沈娇只见那个叫韩齐修的大个子三下两下就翻出了墙头,跳下去时还冲她吡着大白牙笑得贼开心,墙角下却躺着一把寒气森森的匕。

她跑过去打开门四处打量,人早没影了,不禁啐了口,真是个疯子!

011不喜欢的人上门了

沈娇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拾起了地上的匕,凉叟叟的,隔得老远她都能感受到那道寒气,拔了根头靠了过去,离刀锋还隔着一指距离,头便断成了两截。

她惊喜地将匕收进了玉碗里,乱世能有把匕防身还是很不错的,只是那个疯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把这么珍贵的匕送给她?

虽然接受外男的东西不合规矩,可沈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实在是这把匕太招人喜欢了,犯规矩就犯规矩吧,大事当前,当不拘小节才好。

沈娇回到屋里吃力地拎了一壶冷水出来,家里的热水没了,得烧几热水壶备着,好让爷爷晚上烫脚洗面。

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甩了甩酸涩的手,沈娇嫌弃地看了眼这副小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连壶水都拎不动,比她前世的身子可弱了不少,前世她因为早产,爷爷特意请了懂武的嬷嬷教导她舞剑,虽然学艺不精,可身子却康健了许多,比一般的闺阁小姐可要强得多。

看来以后她抽空还得把那套剑术练起来,得把身体练壮实了,没个好身体,万一要是再流放边疆的话,她这身子骨哪吃得消!

沈娇低头瞅了眼染了脏污的手,箴了箴眉,回到房里去洗手了,待来到卫生间一照镜子,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脸花的,难怪刚才那个疯子总是看她笑呢!

沈娇有些沮丧,用餐时犯了规矩,男女有别没注意,她还在外男面前失仪了,这才一天不到,她触犯的规矩竟比她前世一年还要多,若是嬷嬷瞧见了,定会用戒尺打她手心了。

不久她又开心起来,现在嬷嬷不在她身边啦,可就再也没人会管她犯不犯规矩了,嘻嘻,她从此以后可就自由了,每天守着规矩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说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呢!

砰砰砰!

急促的响声让沈娇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心也不禁提了起来,难道又是公差大人上门了?

她三下两下洗了脸手,匆匆擦干净,小跑着出了门,从门缝里看过去,不是公差大人,却是她应该叫姆妈的女人,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后面还跟了个胖乎乎的少年。

一见到这个胖少年,沈娇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了上来。

想了好一会儿,沈娇才自原主的记忆里认出了这个女人,沈家兴的幼妹——沈家宜,当年也是海市有名的千金小姐,沈家兴对这个幼妹是极疼爱的,可惜几年前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兄妹就闹僵了。

“娇娇开门,我是姆妈!”张玉梅边拍门边叫着,面色不是太善,斜眼瞪了沈家宜一眼。

沈家宜却一点都没事人一样,温婉地笑着,与面带凶相的张玉梅一比较,高下立见。

只是沈娇却很不喜欢这个沈家宜,不光是她不喜欢,就连原主也不喜欢,原主不喜欢是因为沈家宜的继子石铁军,也就是外面那个胖少年,这个死胖子经常欺负沈娇,抢她的好东西,每次来沈家都要把沈娇弄得大哭,可沈家宜却从来不说石铁军,反而还让沈娇把东西给石铁军,并且不让她同沈家兴说。

原主被石铁军吓得战战兢兢,生怕同沈家兴告状后石铁军当真会打死她,傻乎乎地让这对母子欺负了好几年,后来还是沈家兴无意中现了,气得把石铁军揍了一顿,也把沈家宜臭骂一顿,之后这个便宜姑姑就同沈家的关系渐渐淡了,不同以前那样频繁来往。

难怪这个身体一瞧见石铁军就哆嗦,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娃让石铁军欺负成啥样了,竟怕成这个样子。

沈娇却是第一眼看见沈家宜就不喜欢她,这种女人她前世见得多了,她的好母亲就是这类女人,面上温婉大方,是人人都称赞的沈家少夫人,可事实上她却是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恶毒女人,最后她不就是死在那位好母亲手里吗?

这个沈家宜看上去同她前世的母亲太像了,所以沈娇一见便心生不喜。

张玉梅久敲之下没有反应,不禁急躁起来,张嘴就要骂人,沈家宜柔声道:“娇娇,我是姑姑,来给你们送吃的,快开门。”

沈娇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姑姑,一个是母亲,她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不耐烦的张玉梅正要撞门而入时,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有些丰腴的她一个趄趔,差点没摔在地上。

“怎么这么慢来开门?”张玉梅火大地斥道。

沈娇淡淡道:“在屋子里,没听见。”

沈家宜朝她讶异地看了眼,觉得这个小侄女像是哪里变了,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胆子大了些,以前她见到铁军时,可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娇娇一人在家吗?你爷爷呢?”沈家宜温柔地问着。

“爷爷去扫街,马上就回来了。”沈娇回答,身子往一旁避过,石铁军这个死胖子又拽她头了。

听到沈家兴快回家了,张玉梅和沈家宜均面色微变,沈家宜冲继子喝道:“铁军,别吵娇娇妹妹。”

石铁军是沈家宜一手带大的,对这个后妈还是很听话的,悻悻地收回了手,跑到屋子里去了。

沈娇忙跟着跑了进去,这个死胖子最是可恶,总是喜欢拿她家的东西,就跟强盗一样,她可得把自家东西看牢了。

“石铁军,那是我家的。”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死胖子打开饼干盒就往嘴里塞,那盒饼干可是原主最爱吃的点心了,据说是叫巧克力,很贵也很难买到,是爷爷用侨汇券在华侨商店买的,颜色虽然黑黑的不好看,可却真的好吃,早上她掰了一小格吃了,那浓郁的香味直到现在还在嘴里回味呢。

沈娇后悔死没早点把这盒巧克力放进玉碗了,忙冲上前从石铁军手里抢回了巧克力,却见已经让这死胖子掰了一大块吃了,心疼得她后槽牙都疼了。

死胖子,臭胖子,吃了她的巧克力明天就拉肚子!

石铁军还没吃过瘾呢,气哼哼地瞪着沈娇,恶狠狠道:“臭丫头,老老实实把巧克力拿过来,要不然老子揍死你!”

012以命护食

沈娇被石铁军吓得身子颤了颤,牙关都上下打架了,后背的冷汗嗖嗖地流,沈娇狠狠地扭了一下手腕,剧疼让她镇静了不少。

她对这不争气的身子实在是很嫌弃,可也知道不能怪原主,原主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哪能不怕石铁军这种恶霸!

只是对于经历过饥饿并且三天粒米未沾的沈大小姐来说,谁抢了她的食,就是在用刀子割她的肉,她就算是拼命也要把食给护着了!

“不给,这是我的饼干,就不给你吃,你给我滚!”沈娇把饼干盒藏在身后,冲石铁军怒吼,只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不争气,没有一点威慑力。

石铁军愣了愣,没料到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表妹竟敢顶撞他!

还敢让他滚!

简直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死丫头竟敢骂老子,老子揍死你!”石铁军狞笑着冲沈娇走了过来。

那盒巧克力他志在必得,他老子虽然有权有势,不缺他的吃喝,可这种巧克力只有华侨商店才有得卖,贵死个人,一盒巧克力就能买几十斤肉,他老子才不舍得去买呢!

沈娇吓得瑟瑟抖,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面对石铁军:“我爷爷马上就回来了,他肯定会揍死你的!”

石铁军冷笑:“你爷爷那个老不死的,老子迟早弄死他!”

沈家兴曾经打过石铁军,这人身子虽胖,可心眼却是极小的,一直记着这仇呢!

沈娇一听就急了,谁都不可以咒爷爷!

“死胖子,我打死你!”

沈娇忘记了自己的豆芽菜身子,吡着小白牙就扑了上去,她倒也不是有勇无谋,知道这个身子弱小无力,便仗着身子灵巧,欺身来知石铁军背后,冲着他的腿弯狠踹了一脚。

石铁军猝不及防下竟跌了个狗啃泥,沈娇心中暗喜,拿起旁边的凳子就没头没脑地朝石铁军砸了下去,娇软的面容竟透出几分狠劲。

这是沈娇在流放路上养出来的,每天只有两个高粱面窝窝头,别人不够吃自然要来抢她和爷爷的,爷爷年老体弱,她那时却只知道哭,好几回都只能饿着肚子到天明。

后来爷爷对她说,别人想抢你的食物,你就要别人的命,否则就只能饿死!

她牢牢地记着爷爷的话,虽然受了好几次伤,可她最终还是护住了她和爷爷的食物!

现在这个死胖子不仅想抢她的巧克力,竟还敢咒爷爷死,罪该万死!

“砰!”

凳子砸在了石铁军的肩膀上,疼得他哭爹喊娘,沈娇拼着余力又狠狠地砸了几下,只不过就这几下已经去了她的所有力气,身子似打摆子一样抖着。

“住手!”

沈家宜走进来就看见了让她心胆俱裂的一幕,吓得脸得都白了,铁军是丈夫的独子,要是在这儿出了事,她可怎么同丈夫交待!

“娇娇,快住手!”

沈家宜又喊了声,声音尖利刺耳,可见她是真急了。

沈娇将凳子往旁边一甩,两腿直打颤,站也站不住,只得瘫软在地上。

地上的石铁军其实并没有受多重的伤,毕竟沈娇的力气有限,顶多也就是有几块乌青罢了,他气哼哼地自地上爬起来,面目狰狞。

“小贱人,竟敢砸老子,老子掐死你!”

石铁军伸出两只手,恶狠狠地冲她掐了过来,沈娇心乱如麻,这要是让石铁军掐上了,她可不就得白死了!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沈娇手上多了把寒气逼人的匕,直直抵在了石铁军的手掌心上,并且还戳了个血洞,血一滴滴地流了出来。

“啊!疼死我了,妈,这个小贱人杀人了!”

石铁军再狠再凶也不过是个被家中大人宠坏了的十三岁少年,一见血就怂了,鬼哭狼嚎起来。

沈家宜和张玉梅都被此刻狠厉的沈娇惊住了,什么时候胆小如鼠只会哭着找爷爷的沈娇连人都敢杀了?

“娇娇,你铁军哥同你闹着玩呢,快把刀子收起来,别伤了自己的手!”沈家宜尽管怕得要死,可还是柔声哄沈娇。

沈娇冷冷道:“石铁军刚才说要弄死爷爷,抢我的食物,还要打死我!”

她极快地移动了匕,来到了死胖子的脖颈处,石铁军感受到森森的寒意,身子一颤,一股骚臭味冲得沈娇作呕。

原来是石铁军吓得失禁了!

“妈,快来救我,我不想死!”石铁军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恶心之极。

沈家宜一个劲地冲沈娇说软话:“娇娇,快松手,这回是你铁军哥哥不对,姑姑回去就打他,好不好?”

沈娇并不理她,紧闭着嘴唇,她身上其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凭一股气撑着,所以她根本就不能开口,只要一开口就会泄了这股气。

而且她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沈家宜,话说得越好听,心却越狠,就同她的那位好母亲一样,骗她顶替姐姐嫁给总督大人作第九房小妾时,便是这样的慈眉善目,温言细语。

其实却是送她走上不归路的鸩酒!

沈家宜好话说尽,只是沈娇却一点都不配合她,匕握得死死的。

她再好的耐性火气也上来了,看了眼沈娇颤抖的小手,知道这个侄女已经力竭了,便想着上前去夺下匕,把继子救下来。

沈娇力气虽没了,可却一直注意着这个女人,见到她的动作,立马警觉地动了动匕,冲她警告地瞪了眼。

“娇娇,开水滚了,给爷爷拿个热水壶来。”沈家兴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扫完大街回来便见到院子里的茶壶扑扑地冒着白气,还以为孙女怕烫不敢灌热水壶,便在外面喊了起来。

沈娇听到沈家兴的声音,心头一松,可还是不敢松手,与沈家宜僵持着。

沈家宜的心也松了,忙冲外面嚷道:“二哥,你快来管管娇娇,都要出人命了呀!”

沈家兴一听到沈家宜的声音,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开水了,忙冲了进来,生怕石铁军那个死胖子欺负娇娇。

只是他才一冲进客厅就傻眼了,这是咋回事?

风水轮流转了?

“二哥,你怎么把刀子拿给娇娇玩?把我家铁军的手戳了个大洞,你瞧瞧,流了多少血!”沈家宜埋怨道。

沈家兴一看自家孙女儿没有吃亏,心就松了,至于死胖子流了多少血关他屁事,死了才好呢!

“娇娇要是没刀子还不得让你这个儿子欺负死了?屁点血有啥好叫的?死不了!”沈家兴冷笑。

沈家宜胸口堵得厉害,心里更是有些涩,不知何时,那个最疼她的二哥变成了现在这样。

都是这个小贱人,自从有了沈娇后,二哥便待她不如从前了!

沈家宜恨恨地盯着沈娇,眼神恶毒,似吐着蛇信的毒蛇。

013爷爷去哪我就去哪

沈家兴走上前小声地哄道:“娇娇不怕,爷爷回来了,把刀子给爷爷。 ”

沈娇抬眸看着沈家兴,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放了下去,那口气也泄了,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她可是再也撑不住了。

沈家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沈娇伤着哪了,顾不上管地上要死要活的石铁军,为沈娇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伤处,呼吸也平稳,冷汗这才收了回去,将沈娇抱到了沙上。

却见孙女儿的手里还抓着匕,沈家兴心中一酸,娇娇平时看见刀子都害怕的人,如今却被逼得拿刀刺人了,可见这个小胖子有多可恶了。

恨恨地朝地上的石铁军瞪了眼,心里虽想狠狠揍这小胖子一顿,可他不能,他那个好妹夫现在正得势着呢,且心眼还极小,以他现在的特殊身份,只能避其锋芒了。

沈家兴想要掰开沈娇的手,把那匕拿下来,可沈娇的手指却紧紧地扣着匕,他掰了好几下都没能掰开,可见沈娇当时用的力气有多大了。

眼睛顿时就雾了,沈家兴只觉得嘴里苦,是他没用,护不住娇娇啊!

他没敢再掰,怕伤了沈娇的骨头,只得将那只手放得远一些,免得伤了自己。

深吸了口气,将眼里的苦涩收了回去,转身看着沈家宜,他的好妹妹!

沈家宜扶起了石铁军,正软声安慰他,石铁军号了几声后,胆子又肥了,冲沈家宜嚷道:“我要吃巧克力,你让那小贱人把巧克力拿出来!”

沈家宜面上讪讪的,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家兴,却见自家二哥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了。

“沈家宜,谁允许你带这个小王八蛋上我家来的?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任由这个小王八蛋骂自己亲侄女?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沈家兴冷冷地说着。

沈家宜面色微变,辩解道:“二哥你别火,铁军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哪懂什么啊?没见刚才娇娇娇都拿刀刺人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孙女更不是好东西!

沈家兴冷哼道:“刺得好,这个小王八蛋满嘴喷粪,活该被人刺!”

“二哥?”沈家宜面露不悦,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沈家兴却当没听见,不耐烦地甩手:“滚滚滚,以后别上我家!”

沈家宜一阵气结,可想到丈夫的任务,只得强忍郁气,挤出笑容道:“二哥,虽然你对我这个态度,可我还是顾念兄妹情的,现在你的形势很不妙,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下放到边疆农场去改造。”

见沈家兴面色微变,沈家宜心里有些小得意,继续装出一脸担忧的模样说道:“边疆那是什么地方,没水没电没米饭吃,每天还要和牛一样卖死力,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二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哪里还吃得消去那改造?”

沙上的沈娇被边疆二字惊醒,悠悠醒转,身子还是没有力气,只得继续躺着,听沈家宜打什么坏主意。

沈家兴冷笑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就快放,没屁就滚蛋!”

他这个好妹妹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哪会真地担心他的死活,肯定又憋啥坏水呢!

沈家宜面色变了变,假装委屈道:“二哥你可真冤枉我了,我和大牛都是真心想着你好好的,大牛他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弄到郊区的干校改造,虽然一样要干活,可总比去边疆农场要强多了。”

沈家兴突然笑了几声,盯着沈家宜看了几秒,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自家二哥似是看透了她同大牛的打算。

“说吧,石大牛有什么条件?”

沈家宜讪讪地笑道:“二哥你真是说笑,大牛是你妹夫,帮着你那是份内事,可他的权力有限,只能去上面找关系,大牛的领导挺喜欢收藏名人字画的,尤其是唐伯虎的观音图,然后另一位管事的领导喜欢玉器……”

沈家兴还没飚呢,旁边的张玉梅就听不下去了,冲到沈家宜面前,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呸!你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装模作样的十三点,敲竹杠敲到娘家来了,沈家宜你们两公婆还要不要脸了?滚,赶紧滚,沈家的东西轮不到你个外人打主意!”

张玉梅战斗力惊人,三言两语就将沈家宜骂得狗血喷头,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沈家宜气得要死,有心想骂回去,可她向来在外面是走温婉路线的,一时间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得冲沈家兴喊道:“二哥,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别为了一点死物受活罪啊!”

“滚滚滚,沈家宜你别嘴上说得跟牡丹花一样的,不就是想打沈家财产的主意么?老娘告诉你,别做梦了,沈家的东西只有沈家人才有资格继承,你个泼出去的水就别做白日梦了!”张玉梅边说边推搡沈家宜,想要把她赶出去。

沈家兴冷冷出声道:“我哪来的东西?早就全部上交了,现在就剩下这一间房子,连吃饭都成问题,你们别在我家里乱说!”

张玉梅急了:“爸,怎么能没了呢?沈家那么多宝贝,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

沈家宜也不相信,她比张玉梅更清楚沈家的家底,小时候父亲还总说要给她八十八抬嫁妆呢,可结果却连一抬都没有,那些东西都去哪了?

肯定是二哥藏起来了!

沈家兴懒得同他们废话,拿起扫帚一顿抹:“滚,老子说了没有就没有了,都给老子滚,老子就是去边疆也同你们无关!”

沈家宜提醒他:“二哥话可别说死了,你是不怕去边疆吃苦,可娇娇呢?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能受得了边疆的风沙之苦?”

沈家兴身子一震,沈家宜的话说中了他的软肋,是啊,他是不怕吃苦,可娇娇咋办?

他下意识地看向张玉梅,这女人扭头看向别处,躲躲闪闪的,明显就是不想接这个话茬。

沈家兴不由气结,就张玉梅这个刁钻德性,他也不放心把娇娇托付给她,还不知会怎么虐待娇娇呢!

“我吃得了苦,爷爷去哪我就跟去哪,别说是边疆了,就是沙漠我也跟着!”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沙上的沈娇。

014不能上交

沈家兴惊喜地回头,却见沈娇下了沙走到了他的身旁,再度坚定地看向沈家宜,道:“我什么苦都能吃,谁欺负我,我就用刀子刺他!”

说着她举起了匕,冷冷地看向沈家宜,沈家宜被她森冷的眼神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石铁军看见那把刀子便头皮麻,手也疼得紧,哭喊着就要回家去,沈家宜闹不过他,只得将带来的东西留下,说道:“二哥你好好想想,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留在海市大牛还能看顾着点,真要去了边疆的话……”

沈家宜停顿了一下,没把话接着说下去,只是其中的意思谁都能听出来,不外乎就是说沈家兴去了边疆生死不定了嘛!

沈家兴面色阴沉,沈家宜暗中得意,再道:“二哥你可得早作决定,时间可不多了,隔壁的徐家明天可就要下放到煤矿里去了,你这还是大牛强顶着压力拖着的呢!”

“滚!”沈家兴森冷地吐出这个字。

石大牛哪会有那么好心,还不是想打沈家那些宝贝的主意!

沈家宜悻悻地拖着石铁军走了,跨过门槛时还是不死心地让沈家兴再好好想想,别一时冲动做下后悔的事,只是没人理她。

沈家兴冲张玉梅看了过去,没理她,自卫生间拿出了拖把,将地板上那滩小便拖干净了,沈娇已经缓过劲来了,跑到外面将开水给灌到了热水壶里,再继续灌了壶冷水加上去。

“你怎么还不滚?”沈家兴瞪眼看着张玉梅。

张玉梅赔笑道:“瞧爸您这话说的,我来看看您和娇娇还不成吗?”

沈家兴想到刚才孙女儿一人拿着刀子对付石铁军,心头火就冲了上来,抓起扫帚就抡了过去:“来看我和娇娇?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刚才娇娇被人欺负时,你在干什么?娇娇她白叫你九年姆妈了,你给我滚!”

张玉梅被抹了好几下,吃痛下叫道:“娇娇连人都敢杀了,哪里用得着我帮忙?唉哟,爸您别乱打了,要出人命哉!”

沈家兴被她气得更是青烟直冒,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他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子孙除了娇娇就没一个好东西,到底是他沈家兴的错,还是这个时代的错!

“滚!别让老子看见你,滚出我家!”

扫帚抡得更是虎虎生风,张玉梅吃痛之下只得退到了门外,喊道:“好,我走,不过爸您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拿给我啊,一家人等着这钱买米下锅呢!”

沈家兴气极反笑:“你们还有脸来问我要生活费?你们不是与我断绝关系了?还要不要脸了?”

张玉梅嘟嚷:“那时不是没办法,您一人弄倒总比我们一家人倒了要好,难道我们一家人都遭殃了,您才高兴?”

沈家兴即算是对子女真寒心了,可还是被这些恬不知耻的话气得剧烈咳嗽起来,沈娇忙倒了杯水让他喝,并不停替他顺背,沈家兴这才缓了下来,铁青着脸指着门外。

“滚!”

“爸,家里人要饿死了呀!”张玉梅急了。

“沈思之每个月还有四十来块工资,老子现在定息停了,一分钱收入都没有,老子和娇娇饿死了谁来管?”沈家兴冷笑。

张玉梅含含糊糊道:“您以前那么多定息哪用得完?”

老头子以前一月光是定息都有六七百,每个月只肯拿出二十块帮补两个儿子,拿了十几年定息,加起来都有好几万了呢!

就他和娇娇一老一小哪花得完!

沈家兴心里更是寒凉一片,对儿子儿媳也彻底死心了,拿起扫帚将张玉梅扫出了门外,外头大儿媳朱碧月竟也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狼狈地跄出门外的张玉梅,不由得愣了愣。

“滚,都给老子滚,老子都要饿死了,竟还有脸来问老子要钱?滚,你们这些个丧良心的东西!”

沈家兴也看到了朱碧月,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以往每月给生活费的日子,要钱倒是蛮积极的!

他手里当然有钱,而且还不少,可他不能拿出来,财不露白,尤其是现在这个动荡时候,更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手里有钱,所以,他扯着嗓子喊也是有意喊给外面的人听的,就是想让别人都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要钱没钱,要东西没东西啦!

赶走了两个儿媳,沈家兴的心情却越沉重,听沈家宜的那口气,自己怕是在海市呆不了几天了。

去边疆吃苦他当然不怕,在运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可沈家宜有一句话却说对了,娇娇怎么办?

他去了边疆,娇娇一人在海市面对这些豺狼,他怎么放得下心?

“爷爷,晚上我给你做木耳炒腊肉吃,上午我在碗橱里找到一小块腊肉。”沈娇兴冲冲地说着,一点都不受影响。

沈家兴被孙女的好心情感染,愁云散了些。

沈娇清理了沈家宜带来的东西,一小袋大约五六斤籼米,两块豆腐,一小条约半斤臀尖。

沈家兴冷笑了声,这可还是沈家宜头回往娘家捎东西呢,看来那个石大牛对他的东西是势在必得啊!

心中顿时紧张起来,石大牛此人睚眦必报,且心狠手辣,他沈家被这王八蛋盯上了,以后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这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沈家兴只觉得前途全是黑暗,心灰意冷起来。

“娇娇,你说咱们把那些宝贝交出去,买个平安可好?”沈家兴虽是对沈娇说话,可他也没指望九岁的孙女能回答什么,只不过是说几句话出出心中的郁气罢了。

沈娇却面色大变,激动地跳了起来:“不可以交,爷爷,千万不能交,交了绝对是个死,不交还能有条活路。”

前世的沈家可不就是这样,东西全抄了,皇帝不照样让沈家流放边疆了,爷爷凄惨地死在流放路上,她也……

这一世可不能再错了!

沈家兴看着这般激动的沈娇很是奇怪,觉得孙女似是反应有点激烈,以前她可从来不会为这些事操心的。

“娇娇为什么这么说?”沈家兴狐疑问道。

沈娇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便生搬硬套道:“我就是想起了爷爷以前说过的话,狡兔死,走狗烹,咱们就是那走狗,那些坏人拿了我们的东西后,肯定饶不过我们。”

015去哪也不怕

沈娇的说法虽然有些文不对题,可沈家兴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说东西拿出去了,命也没了,不拿还能挣条活路。

想到沈家先祖那八次抄家六次流放两次满门抄斩,沈家兴的后背陡地冰凉,想要上交财产保平安的想法立马就缩了回去。

“娇娇说得对,是爷爷糊涂了,娇娇可真聪明。”沈家兴抱起沈娇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粗粗的胡子碴刺得沈娇咯咯直笑,赶走了沉重的雾霾。

“爷爷您别担心,我们有宝碗,不管去哪里都不怕的。”沈娇郑重其事地安慰沈家兴。

沈家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么个宝贝给忘了,是啊,有了宝碗,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饭就吃饭,想喝粥就喝粥,还有啥可怕的?

他的心顿时就放松了,欢喜地在孙女脸上再亲了几口,往日的精明也回来了,眼角瞄到了那把匕。

“娇娇的刀子是哪来的?”沈家兴很是疑惑,这刀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沈家可没有这样的收藏。

沈娇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抓着韩齐修的那把匕呢,忙将匕插进刀鞘里,收了起来,并将上午韩齐修过来的事说了,在爷爷面前,她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家兴沉吟了许久,他也摸不透韩齐修是个什么来路,看起来不像有恶意,要不是他送的这把匕,娇娇今天还不知要吃啥亏呢!

韩齐修?

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听起来这个少年应该出自军人家庭,而且能够拿出削铁如泥的宝刀送人,家世显然不会太低。

沈家兴用他沈家进化了几百年的八核脑袋缜密地分析了半天,面上露出了笑意。

先,韩齐修不是本地人,且家世不凡,父辈或是祖辈应为军队的高官,而且应该还未倒台,否则这个小子哪还有心思跑到海市来逗小姑娘?

再次,那天在街上阻止学生剪娇娇头,且出钱让人送他回家的人应该就是这位韩齐修,身手好,胆子大还有钱,这三点韩齐修都符合。

最后,韩齐修对沈家没有恶意,否则便不会送宝刀给娇娇了。

沈家兴在脑子回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沈家以前同姓韩的军人有交情,只得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想想着家里还有哪些票证,该花的得花了,该买的也得买了,穷家富路,反正娇娇的宝碗装得下。

“唉哟,爷爷来拎,娇娇小心烫了手。”

瞧见沈娇吃力地拎着炉子进屋,沈家兴吓得跳了起来,冲过去接过炉子,嘴里还不断念叨:“这种粗活娇娇不要干,手会变粗的。”

沈娇哑然失笑,爷爷总是这样,可此一时彼一时,她哪还能再做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呢!

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沈家兴,老人家的爱护之心让她很是享受,听着就是了,反正她偷偷摸摸干了活,爷爷也不知道。

“晚上咱们吃木耳炒腊肉,再做碗肉沫豆腐,煮一锅粳米饭。”沈娇像小管家婆一样,小嘴嘟嚷,听得沈家兴直乐。

“好,听娇娇的。”

美食总是能让人愉悦心灵的,尤其是在全民饥荒的年代。

沈家兴看到沈娇拿出来的黄褐色的腊肉时,所有的不安和沉重霎时烟消云散,他娘的,有肉有米,他还担心个屁!

沈娇淘米煮饭,用钢精锅煮饭她不会,沈家兴教她放多少水,然后放在炉子上等水开后,倒掉些米汤,就盖上炉盖用小火将剩下的米焖熟。

这样煮出来的饭没有柴火灶煮的好吃,不过对于他们爷孙俩来说,只要不吃夹生饭就万事大吉啦!

要求不能太高!

菜是沈娇炒的,她强烈要求掌勺,沈家兴也随她,有了昨天两碗清汤面打底,他对于孙女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再说了,肉再怎么折腾也还是肉,不会生质变,难吃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沈娇却是将这些肉产生了质的飞跃,炒出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馋得沈家兴嘴里口水都哔哔流,自从厨娘走后,他可是有小半年没吃到象模象样的菜了呀!

“娇娇你上哪学的这些菜?”沈家兴惊喜万分,可也疑窦重重,娇娇这几天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

沈娇心中微沉,硬着头皮道:“张妈以前教我的,以前我嫌厨房脏不愿意做,现在不会了,爷爷,您放心,以后我天天做好吃的给您吃。”

孙女的一番孝心把沈家兴感动得泪眼迷蒙,怀疑什么的通通都扔到爪哇国去了。

爷孙俩各装了一碗饭,开始开吃,两人都吃得红光满面,精神焕。

沈家兴吃了几口想到了一事,朝墙上挂着的钟看了过去,下午四点钟不到,忍不住就笑了,他们这晚饭也吃得太早了点。

“呆会吃好饭咱们去买些蔬菜回来,光吃肉可不行,人得吃蔬菜补充维生素,特别是娇娇,得吃得水灵灵的。”沈家兴说道。

“好,再买些油盐酱醋。”沈娇脆生生地答道。

沈娇并没有吃多少,只吃了一碗饭就饱了,尽管她的嘴还想吃,可肚子却装不下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沈家兴大嚼特嚼。

沈家其实并不是地道的海市人,而是战乱时自北方迁到海市的,是以,沈家兴身材魁梧,个子也不矮,胃口自然也不小了,大半锅饭外加两碗菜全让他给造了,就连菜汤都让他倒在碗里淘饭吃了。

吃得满嘴流油,是真的流油,沈娇这小丫头手松得很,炒个菜搁了二两油,沈家兴虽然有点肉疼,可想到沈家的传家宝,重又淡定了。

“呃,舒服!”

沈家兴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打了几个响亮的饱嗝。

将家里的零钱和票证都寻摸了出来,油票两斤,每人每月半斤油供应,两斤油票是他和娇娇俩月的量,肉票三斤,是这个月的,一人一斤半肉,现在这个时候肉店肯定卖完肉了,明天起个早,称一斤五花肉,一斤软腰熬油,一斤里脊炒着吃。

沈家兴将这些票各留下一张作为母票,回头让娇娇用宝碗生些出来,想到将来能够有一大堆用不完的粮票油票,沈家兴乐得心都开花了。

爷孙俩拎了只菜篮,锁上门便去购物了,沈娇有些兴奋,不时抬头东张西望,这里的房子都好漂亮,有点像那些洋教士的房子。

沈家住的这条弄堂里大都是别墅,而且这些花园洋房都是十分欧化的,也难怪沈娇会认为是教堂。

迎面走来了一对中年夫妻,鬼鬼崇崇的,挎着只菜篮子,篮子上还盖着块布,走三步回一步,形迹十分可疑。

016打鸡血

沈家兴见到这两人,并没有避开,而是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买菜回来?”

这两口子正是沈家的邻居,也就是明天就要下放去煤矿的徐家两口子,徐家儿子大名叫徐贵福,和沈家兴的大儿子差不多大。

徐家是苏北人,靠做裁缝家的,早期住在闸北区,家后为了脱离闸北区,咬牙在这个弄堂买了幢洋房,据说当时还欠了不少大洋,直到战乱时债主逃了,这债才不了了之。

可他们的生活水平也一直都没上来过,日子过得抠抠缩缩的,本来按照他们的家底是划不进改造一类分子的,顶多就是一手艺人,祖辈也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可谁让他们有一幢洋房呢,而且还有两间店面。

妥妥的需要改造一类啊!

说起来也是讽刺,当初徐家老父为了子孙能够做人上人,拼了老命要逃离闸北区,可现在的徐家夫妻想必是巴不得徐家一直都在闸北区住着吧!

徐家夫妻被沈家兴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回过神见到是邻居,且还是同他们一起扫大街的邻居,这心立时就淡定了。

“沈二叔好,带娇娇去买菜?”两口子显然不想回答沈家兴的问题,避而不谈。

“是啊,家里没米没油了,去买些回来。”沈家兴回答,对于这两口子去做什么了,他一点都不关心。

这年头少看少听少说多做事,才能过得太平。

沈娇好奇地朝对面女人的篮子看着,从布里钻出来一只精神抖擞的公鸡头,大红冠子,黄澄澄的喙子,还能看见艳丽的羽毛,当下心思一动。

“爷爷,咱们也买公鸡吃吧,我想做个鸡毛键子。”沈娇撒娇,她都好长时间没踢键子了。

徐家夫妻面色大变,徐家媳妇将篮子上的布往上扯了扯,想把公鸡盖住,只是公鸡实在是太精神了,盖住它也还是钻了出来,两口子尴尬地冲沈家兴笑了笑。

沈家兴微箴了眉头,徐家人生活向来节俭,过年过节都只是一块豆腐将就,今儿个怎么会想着买鸡了?

再说现在不年不节的,整个海市也找不到卖鸡的菜场,除非是上黑市去买,可那里的鸡要比菜场贵好几块,徐家人舍得?

注:六七年代时的鸡鸭鹅不是每天都能买到的,只有在大节春节、国庆才供应一次,按家里的人头供应,每到那个时候,半夜两三点钟就得去菜场排队,等轮到时起码得排六七小时,又冻又僵。

沈家兴见这两口子一脸心虚的模样,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不会是要拿这鸡打鸡血吧?”

徐家夫妻面色又是一变,前后四下张望,见没人才放下心,徐贵福小声说道:“沈二叔别声张,要是让那些学生知道了,又得寻事了。”

沈家兴吁了口气:“打鸡血他们有啥好闹的?别人不都打。”

徐贵福苦笑道:“咱们现在这个身份,能和别人比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沈家兴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怎么无缘无故想着要打鸡血了?也不怕出事?政府前两个月不是才下了文件取消了这疗法吗?”

徐家媳妇插话:“这鸡血以前我家老徐打过,效果确实不错,我想着明天就要去煤矿了,给老徐打鸡血补补,他可是咱们一家的顶梁柱,要是倒下了,咱们一家老小可咋办!”

说着说着她就抽噎了起来,低下头拿出手帕擦拭眼泪。

徐贵福有些不好意思,冲沈家兴说道:“我这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家里老小还请沈二叔看顾着点,我一辈子都记着您的好。”

沈家兴叹了口气:“要是我能留在海市,凭咱们两家的交情照顾那自是没话说,可我也在海市呆不了几天了呀!”

徐贵福惊讶道:“沈二叔这是要去哪?”

沈家兴笑道:“大概是边疆农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这不赶紧去买些东西准备嘛!”

徐家夫妻同情地看了眼沈家兴祖孙俩,这么大年纪,还拖着个小的,跑到农场去改造,还是那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边疆,听说连水都没得喝的地方。

哦哟,沈家二叔也太可怜了呀!

这么一想,徐家夫妻这几日的愁肠顺畅了好些,比起沈家来说,他们已经要好很多了,起码只是去煤矿,只要肯干活,饿是饿不死的,而且只是去jx省,还是属于南方,听说以前还是鱼米之乡哪!

人总是这样,在悲惨的时候如果遇见了另一位比你更惨的人,那种绝望和灰心就会减轻很多,对生活重又充满信心起来。

与徐家夫妻告别,沈家兴继续牵着沈娇的手往菜场走,沈娇好奇问道:“爷爷,什么叫打鸡血?”

刚才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不问清楚了她实在是憋得难受。

沈家兴解释道:“就是把小公难的血抽出来打到人的身体里,这种方法是不可取的,娇娇以后不要去尝试。”

他可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鸡血疗法,就算那个时候政府鼓吹得再神奇,他也从不去医院打鸡血,果不其然,才只风行了一年,政府就出文件取缔了这个疗法,只不过坊间还是有很多人相信这疗法,偷偷摸摸去卫生所打。

徐贵福夫妻不就是这么回事!

沈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鸡血怎么可以打到人身上?非我族类,血怎可混为一起?”

沈家兴笑着嘉许道:“娇娇说得对,可不就是这个理么,我家娇娇比那些人活得都明白多了。”

“走,咱们去买肉。”

“爷爷,我想吃鸡了,咱们买公鸡,再毛健子。”沈娇对鸡毛键子念念不忘。

沈家兴解释:“现在不是供应鸡的时候,咱们买不了鸡,要不娇娇再等等,十五爷爷起早点上太平桥头买只小公鸡?”

太平桥是海市的一个黑市供应点,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才有得卖,今天才只初六,还得等小半月呢!

沈娇听得奇怪:“为什么买鸡要等半月?菜场不是能买吗?”

“菜场不是天天都有鸡卖的,一年只两回,而且肉也不是天天能买到的,一人一月只有一斤半肉,咱们这还算多的,有些地方只有一斤呢,还有油,一人一月只有半斤油……”

沈家兴絮絮叨叨地为孙女解释当前的形势,虽然他是很想孙女成为万事不管的娇小姐,可环境如此,娇娇必须得明白现今生活的艰辛了呀!

沈娇听得更是糊涂:“为什么只有这么点?爷爷你不是有钱吗?”

沈家兴费了好多口舌才让沈娇明白现在的东西,既算是一针一线也都是要凭票购买的,而且还卡得特别严,不能买多了。

沈娇叹了口气,看来现在这个朝代比她前世还要穷啊!

幸好她有宝碗,不怕!

017 买菜还得排队

沈娇随着沈家兴先去了菜站,菜站就是蔬菜供应站,每个社区会有这么一个菜站,供应这一带居民的蔬菜,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就会开来一辆卡车,车上全是蔬菜,品种很单一,夏天还好些,春冬时就天天都是大白菜萝卜土豆了,绿色蔬菜很少。

他们到菜站时便见一群小孩老太太站排成了一队长龙,壮年男女都要上班,一般排队这事都是家里小孩老人干的,小孩都是站着的,有些老太太腿脚不好带了个小板凳,坐着与人唠嗑。

“娇娇,你在这里排着队,爷爷去米站买米,别到处乱走啊!”沈家兴嘱咐道。

沈娇乖乖地点头,心里对于现在这个时候物质的贫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买点蔬菜都要排这么老长的队,可见这里的人连点菜都难吃上啊!

沈娇今天穿一身大红色的罩衫,卷让沈家兴给编了两根羊角辫,免得卷太明显了,被有心人看见寻事,羊角辫上还绑了两朵红头花,沈家兴已经尽量给孙女儿打扮得低调了,可因为沈娇出众的长相,在这一群人中还是特别引人注目。

“哟,这小人儿是谁家的?生得真当好看!”一位胖老太太看着沈娇笑眯眯的。

“是哦,真好看,就跟洋囡囡一样,小姑娘,你叫啥名啊?”另一位老太太也看得稀奇死了,以前的沈娇因为天性胆小,平时都是很少出门的,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呆着,是以,这一片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其他老太太闲来无事,也都笑着逗弄沈娇,问她的名字,沈娇感受到她们的善意,心也有些暖,来到这里后,遇上的不是要打爷爷的学生,就是像沈家宜张玉梅这种算计爷爷的坏人,弄得她差点以为这个地方的人都不是好人呢!

她正要回答这几位阿婆的问题时,前面一个黑瘦的女孩抢先说了出来:“她是沈家的小姐,她爷爷在怀阳路扫大街,不是好人。”

几位老太太面上慈祥的笑立时收敛,看着沈娇的眼神也不再慈爱,而是鄙视和不屑,而且还往后退了几步,似是沈娇身上有麻疯一样。

沈娇的心微微一沉,刚才的和煦春风霎时变成了冷洌寒风,似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好在她的内心并不是十岁的小女孩,这种鄙夷和不屑她在前世早已习惯,根本就不在乎了。

她朝那个黑瘦女孩看去,却见对方的脸上隐现得意,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瞧,你这千金小姐现在还不如我这穷丫头呢!”

沈娇脑子里对这个黑瘦女孩有点印象,好像是原主以前班上的同学,叫黄梦娣的,听说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叫招娣,二姐叫来娣,还有一个妹妹叫带娣,最后果然来了个宝贝弟弟,叫黄宝根,就是宝贝命根子的意思。

之所以沈娇对这个黄梦娣有印象,那是因为以前在学校里原主和这个黄梦娣是两个极端,就如同南极和北极的差别。

原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公主,也是班上男生巴结讨好、女生羡慕嫉妒的对象,而这个黄梦娣却正好相反,长得黑瘦不说,每天都穿得和要饭一样的,应该说是要饭的都比她穿得体面一些,还总是要拖欠学费,然后性格脾气还不好,班上同学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的,都十分讨厌她。

可是这位黄梦娣也很有意思,原主其实对她并没有做什么,有一次还好心地把自己的鞋子送给她,只因为看到黄梦娣经常赤脚上学,冬天脚上长满了冻疮,她看着不忍心,可是黄梦娣却不领情,不仅把鞋子扔了,还把原主臭骂了一顿。

自那以后,黄梦娣就恨上原主了,每次碰上都要冷嘲热讽一番,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意料之中,要是她不这样沈娇才觉得奇怪呢。

沈娇抿紧了嘴唇,没有搭理黄梦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这女孩在放屁了,忍着!

看着沈娇这个样子,黄梦娣心里是得意的,姆妈说得果然没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沈家那么有钱现在不也一样倒台了!

以前这些买菜的活都是沈家佣人做的,现在沈娇这个千金大小姐竟也要自己来排队买菜了,黄梦娣心里莫名就觉得痛快。

可当她看到沈娇身上的红罩衫连一个补丁都没有时,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凭什么沈家倒台了沈娇还能穿得这么好?

瞧那双新皮鞋,她长这么大都还没穿过鞋子呢,还有红头花,因为姆妈怕麻烦,从小就给她剪的短,黄梦娣的妒火开始熊熊燃烧了。

别人比她过得好她没意见,可就是沈娇不行!

要说这沈娇也是倒霉透了,好死不死就让心眼小的黄梦娣给惦记上了,明明沈娇都没招她惹她!

沈娇被黄梦娣眼中的恨意冻得打了个激灵,暗叫不妙,这个黄梦娣又要疯了,要真闹起来她可捞不着好,这里排队的人没有一个会帮她的。

沈娇脑子一个劲地旋转,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息事宁人,眼看着黄梦娣嘴巴一张就要说了,沈娇一着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颗什锦糖,快剥了糖纸塞进黄梦娣的嘴里。

她现在也只能用吃的堵黄梦娣的嘴了!

黄梦娣被沈娇这颗糖惊了一跳,待尝到嘴里那美妙的甜味时,她才反应过来沈娇给她塞的是糖,尽管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吃这颗糖,这是糖衣炮弹,沈娇这个千金小姐想要毒害腐蚀她,可事实却是她没把糖吐出来。

而是一直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地融化它,让那诱人的甜丝慢慢淌进胸腔,滋润着全身,感觉整个身体都活过来了!

沈娇见黄梦娣没把糖吐出来,心中一喜,靠近黄梦娣身边把糖纸递给她看,压低嗓子威胁道:“现在你吃了我的糖,可就同我一样了!”

果然黄梦娣面色大变,一脸害怕,哪还有刚才的得意,这也是她才十二岁没见识的缘故。轻而易举就让沈娇这几句话给蒙住了。

沈娇暗暗得意,再道:“只要你安份一些,我以后就再给你糖吃,比刚才的还好吃,要不然咱们就一块去扫大街!”

黄梦娣被扫大街吓住了,她要是真去扫大街了,姆妈肯定要打死她的,随即她又被沈娇说的好吃的糖果吸引了。

半信半疑问道:“一天一颗?”

沈娇大为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好吃的一块分。”

黄梦娣又是担心又是企盼,担心的是自己会去扫大街,企盼的当然是好吃的糖果,就在这种紧张而又纠结的心情中,黄梦娣老实了。

018咱们一条船的

沈娇对黄梦娣的安分十分满意,再掏出一颗什锦糖递给她,淡笑着眨了眨眼,黄梦娣心思复杂地接过了糖,仔细地藏进了口袋里,朝沈娇隐晦地看了好几眼。

沈家兴扛了一袋米回来时,沈娇还没轮到买菜,眼看菜站里的菜越来越少了,黄梦娣倒是轮到了,买了一把青菜,几个土豆。她的运气不错,最后几个西红柿让她给买去了,又大又红,看着挺喜庆的。

等轮到沈娇时,菜站里却只剩下土豆和萝卜了,青菜西红柿都没了,她只得称了四五个土豆,再买了几个圆萝卜,营业员的态度十分差,全程虎着脸,像是别人欠她多少银子似的。

沈娇稍微多挑些时候就骂人了,吓得沈娇赶紧随便挑了几个,付了钱就走了出来,这还是她头一回用纸钱,花花绿绿的真好看,不像她以前用的都是铜板,沉甸甸的。

而且这些纸钱真禁花,一张一角钱就能买这么多土豆和萝卜了,爷爷给她看过家里的钱,好多好多,能买像山一样多的土豆萝卜了。

沈家兴赶紧接过沈娇手里的菜篮子,见她有些不高兴,便安慰道:“没事,土豆萝卜也很好吃的,明天咱们来早点,就能买到青菜了。”

沈娇点点头,可嘴里却是极馋青菜的,算起来,她自从去了边疆后就再也没吃过青菜了,足有大半年时间呢,刚才看见黄梦娣篮子里的那把青菜,她都有一种抢过来生吃的冲动。

黄梦娣?

沈娇眼睛一亮,来到还未走远的黄梦娣跟前,小小声问道:“你的青菜转给我吧?我多给你一分钱。”

青菜两分钱一把,沈娇多加的这一分钱可是很大的添头了,这个时候,一分钱可以买到几颗水果硬糖,还可以上老虎灶打两壶开水,若是再加半两粮票,添两三分钱还可以弄到一个糯米糍饭团,里面搁点红糖塞半根油条,香死个人。

当然沈娇是不知道这些物价的,她只不过是秉着沈家人的精明和算计而想方设法要弄到这把令她垂涎欲滴的青菜而已。

黄梦娣不可抑止地心动了,青菜买回去她反正也吃不到,倒不如转给沈娇挣一分钱,这样她的私房钱就能有六分了,再攒一两年,她就能买鞋穿了。

“去那边说话。”黄梦娣压低声音,四下张望,拉着沈娇去了弄堂口,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喏,这把青菜给你。”

黄梦娣将已经不水灵的青菜极快地甩进了沈娇的篮子里,神情很是慌张,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见这个姑娘有多害怕了。

沈娇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也同样极快地将三分钱塞进黄梦娣手里,两个小女孩之间搞得就跟地下工作人员接头似的,沈家兴看得好笑,不过他还是警觉地四处打量放风。

这要是让人现娇娇和那小姑娘私下交易,可是要出事的!

三分钱入帐,黄梦娣紧张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她瞥到篮子里红彤彤的西红柿,心思一动,这西红柿她也吃不到口,倒不如……

“西红柿你要不要?你给六分钱。”黄梦娣紧张地问着,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西红柿成交了的话,她就有七分钱了。

沈娇瞧了西红柿几眼,暗中箴了眉,这玩意儿她知道,叫做洋柿子,是从番邦引进的,因其生长的果子红色喜庆,大都用来摆放家中观赏用,可这果子却是有毒的,怎么可以用来吃呢?

可是刚才却有好些阿婆都买了这些洋柿子回去,想来在这里洋柿子是可以食用的了,边疆养成的小心谨慎让沈娇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点头同意了黄梦娣的提议。

这样一来,黄梦娣的篮子里就只剩下几个土豆了,沈娇看不过去,从自己篮子里拿了两个圆红萝卜放进了她篮子里。

黄梦娣紧抿着唇,没说拒绝的话,不过却把刚才收的一分钱退给了沈娇,沈娇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收那一分钱,笑眯眯道:“咱们是一条船的哦!”

说完沈娇就挎着篮子走了,黄梦娣朝沈娇看了眼,弯腰挎起篮子离开了弄堂。

沈家兴见到篮子里的青菜和西红柿,暗地里冲沈娇竖了个大拇指,他家娇娇就是聪明哦!

“爷爷,这些红果子叫什么?能吃吗?”沈娇极小心地问道。

沈家兴看了眼西红柿,笑道:“这些叫西红柿,也叫番茄,还叫洋柿子,很好吃的一种蔬菜,也可以当水果生吃,炒着吃更好吃,晚上爷爷给你炒鸡蛋吃,那汤汁淘饭可是一绝,还有西红柿炖牛腩,啧,可就更好吃了。”

一说到吃,沈家兴的谈兴就上来了,从西红柿一路说到了牛肉,再由牛肉说到了红肠,面包,还有罗宋汤,都是沈娇没听过的新奇名字。

“过两天爷爷休息了就带你去餐厅吃西餐,那里贵是贵了点,可不用粮票肉票,咱们点三块牛排,再上一锅罗宋汤,吃个饱。”沈家兴饶有兴致地说着。

沈娇也被他形容的美好场景吸引,嘴里口水泛滥,尽管她并不知道牛排和罗宋汤是什么东西,可想来定是很好吃的了。

“好,吃个饱!”脆生生地应合着沈家兴的话,爷孙俩相视而笑。

回去时沈家兴还上副食品店买了油,是豆油,花生油只有在春节时才有供应,再买了酱油醋等调料,还打了些煤油、白糖、红溏等,将身上的票都花完了,大包小包地扛着回了家。

路过熟食店时,沈家兴进去买了一堆鸭头鸡脚等杂碎,这些东西是不用票的,只要有钱就行,很多人都会买回去下酒。

“娇娇喜欢吃鸭掌,回去吃个够!”沈家兴笑眯眯地说着。

沈娇苦了脸,爱吃鸭掌的是原主呀,她可从来不吃这种脏东西的,想想鸭子的掌踩的是什么?

便便啊!

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回到家后,沈家兴兴致冲冲地捞了一只酥嫩的鸭掌递给沈娇,一个劲地催她快吃,在老人家慈爱的目光下,沈娇硬着头皮将鸭掌塞进了嘴里,心里安慰着自己,无妨无妨,流放时她连老鼠都逮了吃过,不过是鸭掌而已,有什么不能吃的。

心理关卡一过,沈娇倒也品出了鸭掌的美味,慢慢地咀嚼起来,同时也塞了只到沈家兴嘴里。

019凉拌萝卜丝

沈家宜带着石铁军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里,路上她再三诱哄了继子,让他不要说出是在沈家受的伤,就说是路上不小心摔的,为此她还特意花五分钱买了一只金灿灿香喷喷的老虎脚爪给石铁军,让他记得不要乱说话。

沈娇刺的伤口本就不是很深,止血了后再拿点紫药水抹上,也就无碍了,石铁军一看有东西吃,手上的痛自然也就不再记得了,开开心心地啃起了老虎脚爪。

石大牛见到宝贝儿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黑牙,沈家宜扭过视线,心里被那口大黑牙恶心得不行。

石大牛不大讲究个人卫生,不喜欢刷牙,而且还喜欢抽烟,身上的味儿也挺大的,也难为沈家宜这么个千金小姐是怎么同这样的大老粗生活了十几年的。

沈家宜嫁给石大牛是二婚,她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婚姻,嫁的是留学回来的高级工程师,出身不低,与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小两口还是过了一段好时光的。

只是好景不长,十二年前工程师在街上被车撞死了,当场死亡,连个遗言都没留下,然后那肇事者还是三个sl人,喝多了酒,把工程师当木桩撞了。

被sl人撞了也只能白撞了,也没地找人说理去,只得自认倒霉吧,好在沈家宜与这工程师成婚四年也没孩子,就这样,沈家宜成了寡妇,再然后她也不知上哪认识了石大牛,一个十足的武夫。

两人就这么勾搭上了,当时的石大牛老婆才刚生完石铁军没多久,身子不是太好,也不知怎的,没几个月石大牛老婆就得急病没了,之后就同沈家宜成了亲。

对这门婚事沈家兴是坚决反对的,一是石大牛此人目不识丁,素质极低,与沈家的家风根本就格格不入,两人生活在一块绝对不会幸福,二则是因为石大牛此人心狠手辣,沈家兴一直都怀疑石大牛前妻的死,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不由得他不怀疑啊!

每当想到一个好好的女人因为他妹妹的插足而被丈夫害死了,沈家兴就觉得全身凉,头皮凉到脚底,这也是他阻止沈家宜嫁石大牛的最主要原因。

石大牛能够为了沈家宜对前妻下手,那么他也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冲沈家宜下手,只是当时沈家宜被石大牛身上的官职迷了眼,一心想着做官太太,他也阻拦不住。

所以他并没有出席沈家宜与石大牛的婚事,只是送了一床丝绸被面当贺礼,连沈佳宜的嫁妆也没置办,说起来,沈家宜的头婚正赶上清算资产,他那时也不可能有胆子为妹妹置办嫁妆,就连压箱钱都不敢给多了。

就为这,沈家宜记恨上了他,说父亲曾经说过要为她置办八十八抬嫁妆的,结果她连一抬都没有,都让沈家兴昧下了。

这话着实让沈家兴心寒不已,沈家宜的嫁妆他早在她十五岁时就准备好了,也一直都在库房里存着,打算等太平了后,就把这嫁妆给她,可没想到他以前当女儿疼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拿刀子在戳他的心哪!

再之后沈家宜的一系列行为更是伤透了沈家兴的心,对这个妹妹也不抱指望了,而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石大牛对沈家宜还是很满意的,长得漂亮,带得出手,床上又放得开,可比他以前那个丑婆娘要水灵多了,最要紧的是沈家宜以前是千金大小姐。

是比他以前在梦里梦了很多次的地主小姐还富贵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小姐以前他连做梦都不敢做,可现在千金小姐不仅成了他媳妇,而且他还可以这女人身上为所欲为,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极大地满足了他那大男人的虚荣心。

“你那二哥怎么说?”石大牛沉声问道。

沈家宜心下微沉,笑道:“我二哥他怕是真没东西了,我同他说了要去边疆改造,他也只得认命了,说是东西全都上交了,一样都拿不出来。”

石大牛火大地哼了声,阴阴地笑了:“那就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了,上头刚来的通知,要送最新一批q省农场,你二哥正好赶上这一批。”

沈家宜哀求:“就不能想想办法换到离海市近点的地方?我二哥年纪不小了,去了那里怎么吃得消?”

石大牛瞪眼道:“你二哥不肯交东西,让老子怎么想办法,就这么定了,三天后去q省。”

沈家宜也不敢再出声,石大牛这人浑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她可不想连自己的好日子都弄没了,再者二哥也是自找苦吃,死守着东西不肯上交。

罢了,等他吃到苦头就知道厉害了,到时候再让石大牛想办法把二哥弄回来。

石大牛阴笑,沈家兴那个老不死一走,他立马就搬到那幢别墅里去住,那幢别墅里肯定有暗室,否则沈家那么多财宝会藏到哪去?

等他把财宝弄到手了,就想个法子弄死沈家兴,哼哼,谁也不会知道沈家的东西在他手里。

第二天一早沈家兴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到肉摊称了三斤猪肉,软腰没买到,有人比他更早买走了,只买到了五花肉和臀尖,还有里脊肉,因为宝碗生了好些票证,沈家兴又多买了好几斤肉,甚至还买了二斤小排。

多的他也不敢买了,怕惹人怀疑,就这六七斤他还可以假托是从亲戚手里换的,多了可就没法圆啦!

拎着一堆肉藏头藏尾地回到了家里,他再上弄堂口的小饭店买了两根油条,两分一根,一两粮票,单独还给沈娇买了一个糍饭团,不大,也就二两,沈家兴自己回家加了点红糖,再拗了半根油条塞进去,一个香喷喷的糍饭团就做好了。

沈娇在家里已经煮好了白粥,再弄了个凉拌萝卜丝,洒上芝麻,滴上几滴香油,清香可口,一口萝卜丝,再喝一口白粥,沈家兴吃得额头冒汗,极是痛快。

“这萝卜丝拌得真不错,和张妈的手艺差不离了。”沈家兴赞道。

沈娇嘻嘻一笑,爷爷的品味一直都没变,就爱吃这口凉拌萝卜丝,还总说萝卜是土人参,好吃又养人!

020白俄祖母(只对你绽放微笑+)

沈家兴刚把碗筷入进洗碗池里,沈家宜就找上门了,她挎着个菜篮子,以前梳得整整齐齐的齐耳短也有些散乱,白皙的脸蛋上泛着潮红,气也有些急,看得出来她来得很匆忙。

“二哥,大牛说三天后你就要去q省农场了,你还是赶紧拿东西消灾吧,q省那是什么地方,你能吃得消?”沈家宜的这几句话还是带着些真心的。

沈家兴隐晦地看了眼这个从小当作女儿疼的幼妹,心里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

“我早说过,沈家的东西全都上交了,就剩下家里这些家具,石大牛想要就来拉。”沈家兴指着身后的五斗柜说道。

沈家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试探问道:“二哥,钱财再重要可没有性命要紧呀,大牛说了,只要你交出东西,一定能保你下半辈子平安的。”

沈家兴心内冷笑,故意说道:“我倒是想花钱买平安呢,可也要拿得出银子啊,沈家宜,你要是还记得我是把你养大的二哥,就不要用东西来做交换条件,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的?”

沈家宜面上讪讪的,辩解道:“我和大牛自然是想二哥好好的,可大牛官低言轻,说的话不管用,要是二哥你肯交……”

说了几句话又绕到了东西上,沈家兴指着门口冷冷道:“滚,我沈家兴从今天开始同你沈家宜一刀两断,我没有你这样黑心肝的妹妹,就当老子几十年养了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沈家宜面色大变,对自家二哥的变脸也有些气,她这趁着买菜的工夫急急忙忙赶过来报信,二哥不领情不说,还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真是气死人!

沈家宜本就不是什么真正温婉善良的性子,从小被沈家兴娇宠着长大,脾气岂会真的良善?

来了火气的沈家宜语气也不好了:“二哥你别狗咬吕洞宾,我这真是吃饱了肚子没事情干呢?你有本事就去q省农场抱着你那一大堆宝贝改造好了!”

想想她似是还觉得不甘心,继续说道:“说起来那一堆宝贝里还有我的八十八抬嫁妆呢,阿爹以前答应了的,结果二哥你一抬都没给我,我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沈家兴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手也颤个不停,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额头上的青筋爆得似蚯蚓一样扭曲,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

沈娇看着不好,忙端了杯温茶让他喝下,再不停地替沈家兴顺气,好不容易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的红潮褪了些。

沈家宜也被刚才沈家兴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见他好起来了,心便放下了,张嘴又要抱怨了,沈娇看得火起,这个坏女人是要逼死爷爷才肯罢休啊!

气得她抽出了匕就朝沈家宜刺去,现在她年小体弱,只有用这把匕才能挥威力,不过她也没真刺,就只是拿刀随便比划了几下,把沈家宜的淡灰列宁装给划了个洞。

沈家宜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她是真担心这个小侄孙女下手没个轻重,待缓过劲来,她也放下了脸,沉声喝道:“沈娇,我可是你姑婆,怎么没大没小?”

沈娇尖声道:“你是坏人,欺负爷爷的坏人,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姑婆!”

沈家宜低头看了眼划破洞的列宁装,心痛万分,这套列宁装她才穿了三四回,这一下子就破了个洞,她能不心疼吗?

算了,补补好给大牛的大闺女穿吧!

她可从不穿补过的衣服,只是又得问大牛要布票了,一套列宁装得九尺布,布票可得不老少!

沈家宜看着举刀冲她怒目而视的沈娇,来不及思考侄孙女的性情怎会大变,气得就又要骂过去,缓过劲来的沈家兴已经拿着一把大扫帚抡过来了。

“滚,滚,老子就是死在q省也不用你和石大牛管,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二哥,有你后悔的时候!”

沈家宜悻悻地离开了沈家,临走时那不甘心的神情让沈家兴心寒更甚,一时间竟有种众叛亲离的苍凉感,他这一生怎么就这么失败呀!

“爷爷别伤心,我会永远陪着您的!”

沈娇看着这样落寞的沈家兴真的很心疼,前世的爷爷独自一人时就总是这样的神态,她走上前抱住沈家兴的脖子,依偎着他的脸蛋,想给爷爷一点安慰。

抱着孙女的娇软的身子,沈家兴仰起了头,将流出来的眼泪又灌了回去,他得坚强起来,他还得守护孙女哪!

抹去眼泪,沈家兴开玩笑道:“娇娇可不能永远守着爷爷这个老头儿,爷爷还要看着娇娇出嫁呢!”

沈娇闷闷道:“不要嫁人,我就一辈子守着爷爷!”

嫁人有什么好的,前世她差点就成了白苍苍的总督大人的第九房小妾,这一世她一点都不想嫁人,只想守着爷爷好好过日子,替爷爷养老送终,以后她一人了就绞了头做姑子去!

沈家兴假意斥道:“净说胡话,女孩儿家怎么可以不嫁人?爷爷可还等着抱重外孙哪,最好是再生个和娇娇一样漂亮的重外孙女,那才美呢!”

沈娇心中一动,问道:“爷爷,为什么我的模样和阿爹姆妈他们不像,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他们的都是黑色的。”

沈家兴面色微变,很快就又笑道:“因为娇娇长得像你的祖母,你的祖母不是z国人,是白俄姑娘,你祖母有一双像大海一样的蓝眼睛,很美!”

“白俄是哪里啊?”沈娇好奇问道。

沈家兴说了半天才算是把白俄在哪说明白了,沈娇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关东那边的老毛子吗?

听说那里的人都是吃生肉,饮人血的,就跟野人似的,祖母怎会是那里人?

“那祖母在哪里?我都没见过祖母。”沈娇有些遗憾。

沈家兴叹了口气,怅然若失,看着远方的眼睛没有了焦距,似是在回忆什么。

“你祖母是白俄的贵族,她在生下你阿…父亲后就被家里带走了,离开了z国,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沈家兴的声音里满是惆怅。

沈娇看得出来,沈家兴与那位野蛮祖母感情一定很深,忙安慰道:“祖母她老人家一定在等着您去接她回家呢,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沈家兴被逗笑了,刮了下沈娇鼻子。

021患难见真情

沈家兴在沈娇的安慰下渐渐恢复心情,抹了把脸扛起扫帚就要去扫街,这时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沈娇小跑着去开了门,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瘦削身材,齐耳短,蓝色的罩衫加同色裤子,脚上则是起了毛边的旧黑皮鞋,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很舒服。

这也是沈娇觉得有意思的地方,这个城市的百姓虽然穷困,可精神劲却十分足,街上走着的行人不管是男女老少,无一不是昂挺胸,精神抖擞!

“娇娇,你爷爷在家吗?”中年妇女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沈娇却从中感受到了善意。

“在的,您请进。”

沈娇虽然不认识她,可还是笑着将中年妇女让了进来,中年妇女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摸:“娇娇懂事多了!”

沈家兴见到中年妇女,面露惊疑,很快便反应过来,跑过来将院门关上,压低声音道:“秀英你咋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家人不要来了嘛,万一要是让人看见,可得连累你爹妈了。”

这个中年妇女名叫周秀英,她父亲周老师傅是沈家公司的老职工,是个忠厚本分人,有一回替沈家兴说了句公道话,差点没跟着挨批,还是周秀英的老公刘建国有些门道,这才把周老师傅保下来。

沈家兴也让周老师傅两口子别再替他说话了,就和别人一样说他的坏话,说他是吸血鬼,反正那么多人骂,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人平安就行。

是以,沈家兴一见到周秀英上门就着急了,生怕会连累老周一家子。

周秀英笑了笑,可笑容却带着几份苦意:“沈叔只管放心,这回我可是光明正大地上您家门的,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说到这里周秀英眼眶便红了,担忧地看着沈家兴。

沈家兴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是咋回事了,周秀英是街道办事处的,管的就是他这一片,想来应该是来通知三天后去q省改造的事吧!

他坦然道:“没事,不就是去q省劳动嘛,你沈叔又不是没劳动过?当年我和你爹去关东进药材,东西都让胡匪抢了,我们俩人去粮店扛大米扛了大半月,不照样过得滋滋润润的,甭担心,你沈叔到哪都饿不死!”

周秀英有些惊讶沈家兴已经知道了这事,可想到沈家宜男人的工作性质,便也不觉得奇怪了,想来定是沈家宜通知的。

她难掩担心道:“那时您正当壮年,现在您多大了?”

沈家兴比了比胳膊,不服气道:“咋地?看不起你沈叔是不?我现在还能背一百斤的大米呢!”

周秀英见沈家兴红光满面,精神劲也不错,心稍稍放下了些,说道:“您这去q省的通知临时才下来的,原本名单上没你的名字,是昨天才加上去的,我想让建国想办法都来不及了,沈叔您先去那边熬着,这边我再让建国走动关系,看能不能把您弄回来,就算是在海市扫厕所也比去q省强百倍啊!”

沈家兴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禁冷笑了几声,可真是他的好妹妹好妹夫啊!

周秀英又拍了拍脑袋:“对了,我家建国能耐低,可石大牛现在搭上了新来的主任,在单位里耀武扬威的,沈叔不如找石大牛,他一定有办法把您留下来的。”

“石大牛?你以为我这名字是咋加上去的?可不就是石大牛这王八蛋搞的鬼,秀英你也同建国说声,让他小心着点石大牛。”沈家兴叮嘱周秀英,刘建国和石大牛算是同一系统,建国那小子心实,肯定弄不过石大牛那坏心肝的。

周秀英气得面色铁青,骂道:“沈家宜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怎么就忘了沈叔您的养育之恩了,一点都不顾念兄妹情了,呸!”

沈家兴面色黯然,叹了口气,亲人的反目和背后捅刀子,比那些外人打他骂他更让他疼啊!

周秀英又交待了几句,无外乎是让沈家兴多备些厚衣服,眼看就要入冬了,q省那里可是能把人冻成冰棍的。

“沈叔,您这一走,娇娇怎么办?我听说沈念之张玉梅这两个白眼狼也同您断了?”周秀英看了眼沈娇,担心问道。

沈家兴平静道:“没事,我就当没生过他们,以后娇娇就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我想带着娇娇娇去q省,我们爷孙俩一块。”

周秀英的眼眶又红了,同情地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老的老,小的小,沈叔的日子可咋过啊?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沈叔这么好的人,竟让他受到这么不公正的待遇!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她得痨病,家里的钱也全给她治病花光了,可还是不见好,亲戚朋友都劝爹妈放弃她,别浪费钱了。

后来还是沈叔打听到洋人那里有一种西药,叫链霉素,专门治痨病的,打几针就能好,可是非常贵,且因为当时正是打仗的时候,这种药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没人敢去买,也没人敢卖,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命。

最后沈叔冒着生命危险托了当时海市的青帮头子弄来了几支琏霉素,阿爹说,当时沈叔花了十根黄鱼,后来也是沈叔自己拿了针筒给她打的药,她这条小命才得以保住了,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阿爹常说,她这命就是沈叔救下来的,所以,这恩她一辈子都记着!

只恨现在的她看着沈叔受苦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疼。

“沈叔,娇娇这么小哪能跟着去,这样吧,让娇娇住到我家去,您只管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娇娇。”周秀英诚心诚意道。

沈家兴感慨万千,周家人的仗义让他已经冷冻了的心暖了些,旁边沈娇开口道:“谢谢姨,我不怕吃苦,我要跟着爷爷照顾他!”

“q省那里是真的很苦,娇娇你能吃得消?”周秀英有些怀疑,沈娇以前过的啥日子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让个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去q省那种地方生活,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沈娇能适应!

“能,只要能和爷爷在一起,我什么苦都不怕,我能做很多事情,还可以给爷爷烧饭洗衣服!”沈娇坚定地说着。

沈家兴感动地摸了摸沈娇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就让娇娇跟着吧,好歹咱们爷孙俩死活都能在一块。”

周秀英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匆匆地擦了把泪,从怀里掏出一把粮票,她将票塞到沈家兴手里:“沈叔,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里是我换的全国粮票,到q省也能用,您先用着,以后我再给您寄!”

022大采购(只对你绽放微笑和氏壁+)

周秀英塞过来的全国粮票竟有一百斤之多,沈家兴是知道周家情况的,虽然都有工作,可家里孩子多,还有老周两个老人要负担,日子过得可并不轻松,这一百斤粮票还不知道是周家人省了多少时候才省下来的呢!

“粮票秀英你拿回去,别人不知情你还能不知道,叔我不差钱,饿不着!”沈家兴把粮票塞了回去。

周秀英又推了回来:“有钱没票您也买不到吃的啊,沈叔您要是还拿我当侄女看,就收下这粮票,这点子粮票和我一条命比起来算什么呢!”

沈家兴知道周秀英的意思,不外乎就是那十根黄鱼的事,可那时十根黄鱼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真不是大事,可现在这一百斤粮票却是周家好几个月的口粮,份量比他那十根黄鱼可重多啦!

“好吧,那我收下五十斤,另外五十斤你拿回去,听叔的,要不我一斤都不收了。”

沈家兴最终收下了五十斤粮票,另外五十斤他说什么也不肯收了,周秀英倒也没再坚持,心里打算着等过段时间再给沈家兴寄过去。

“你们也别给我和娇娇寄东西,信也别写,这乱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会朝什么方向展,所以你们一家都别和我联系,免得出事,记着了!”

沈家兴的表情十分严肃,周秀英哪肯同意,只说不至于会弄到那个地步的,沈家兴急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万一要是出事了,你让沈叔我良心何安?记着沈叔的话,别同我联系,一定要记住!”

周秀英含泪点头,答应了沈家兴不给他寄东西也不写信,只是脸上的泪水却簌簌地流,泣不成声。

“放心,你沈叔命大着呢,当年r国人把我弄去宪兵队关了半来月,我不照样没事出来了,这么点小风浪算啥,让你爹好生活着,老子回来后可还要找他喝老酒的!”

沈家兴说得豪情万丈,所有雾霾都被驱散,大家的心都敞亮了起来,似是看见了一丝光明在那黑暗的云层中努力想要射出来!

周秀英匆匆离开了,她临走时让沈家兴这几天不用去扫街了,好生在家准备,三天后一大早就要上火车了。

沈家兴知道这是周秀英私下放的权,便也没拒绝,而是受了这番好意,正好他也可以趁这几天带着娇娇一起大肆采购一番,把东西备齐了。

“娇娇,走,爷爷带你去买好吃的!”沈家兴兴致勃勃。

沈娇的心情也很好,不管什么时候,购物总是能够让人心情愉悦的,尤其还是这么个一穷二白的年代。

沈家兴整理了一番家里的票证,多得让他眼睛晕,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这么多票他能买多少东西啊!

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去年就有个美术老师为了让家里人吃饱饭,在家画了张五斤的粮票,画得惟妙惟肖,不上手绝对现不了,可饭店的营业员一上手就摸出了粮票的材质不对,举报了这美术老师,给判了五年,现在还在劳动改造呢!

可惜了一个好才子啊!

沈家兴很快就又不担心了,才子的粮票是假的,他这可是宝碗生出来的真真正正的票,材质图案都一模一样,能出啥事?

他娘的,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反正三天后他就要去q省了,真犯事了还能再严重到哪去?

爷孙俩挎着篮子揣着口袋出了门,路上遇见了徐家老太太,哭丧着脸,眼睛红红的,看来是送儿子儿媳上火车去了。

徐家老太太听沈家兴是要去采买东西的,眼里的泪水又流出来了,哑着嗓子哭道:“作孽哟,老天爷不长眼哦!”

沈家兴有些尴尬,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便拉着沈娇走了。

他们先去了熟食店,熟食方便又好吃,而且五毛钱肉票可以买到八毛钱的熟肉,还是比较划算的,沈家兴想了想,走到弄堂里将身上的外套翻了个面,再把帽子遮住了脸,让沈娇在外面等着,进去买了一斤红肠,半只烤鸭出来了。

让沈娇将这些收了,他再把衣服翻了过来,帽子取下,再去了熟食店,买了一只烤鸡,像变戏法似的,把沈娇逗得咯咯直笑。

沈家兴自己也觉得好笑,可要不这样做,他一下子拿出那么多肉票,还不得让人盯上哪!

后面再去了隔得较远的熟食店买了酱牛肉、叉烧、卤猪蹄等熟食,用沈家兴的说法就是,各个击破,化零为整!

其他的像生鱼、生肉、油、点心糖果、饼干、蜜饯、牛肉干等也都是这样买回来的,海市商店能买到的吃的基本上都齐了。

沈家兴甚至还买了一罐乐口福麦乳精,这可是高档营养品,十来元一罐,还要工业券,一般人家根本就不舍得买来喝,也只有沈家兴这种不差钱不差票的人才会舍得买。

“呆会爷爷再去华侨商店买罐克林奶粉,娇娇喝奶粉才能长得高,还买些巧克力,娇娇爱吃。”沈家兴絮絮叨叨地说着,念的全是要给沈娇买的东西。

沈娇感动道:“爷爷也吃,我们一起吃。”

“好,咱们一起吃,来,爷爷背着娇娇走!”

沈家兴心情颇好,一把就将沈娇给抱了起来,托在了背上,轻轻松松地背着她往华侨商店走去,沈娇笑眯眯地趴在沈家兴背上,做小孩可真好啊!

爷孙俩逛了一天,将身上的票花得差不多了,这才满载而归地回到了家中,沈家兴意犹未尽道:“今天迟了,明天爷爷再带你去复兴路的红房子西餐厅吃牛排,到了q省可吃不到了。”

“没事,我在宝碗里存着,肯定能吃到的。”沈娇安慰道。

沈家兴噗嗤一笑,这几日的阴霾霎时烟消云散,有了宝碗,他还有什么好愁的!

晚上沈娇在沈家兴的指导下烧了蕃茄炒蛋,再炒了盘青菜,切了盘酱牛肉,在这个贫瘠的年代,这一桌菜可是国宾馆的标配了。

只是往往总会有些不识趣的人上门来影响食欲,坏人心情。

来的人是沈思之和沈念之四口子,眼里带着算计,而且还都是空着手来的。

023搬离别墅

沈娇暗暗拍了拍胸口,幸好他们已经吃好饭了,要不然这些坏人看到牛肉这等好东西,怕是又要寻事了。

张玉梅鼻子耸了耸,狐疑道:“我怎么闻到牛肉香呢?还有蕃茄炒蛋,爸,您这小日子过得可比我们滋润多了!”

沈娇暗骂了声狗鼻子,沈家兴却不动声色道:“那你再去举报吧,就说我沈家兴在家里吃牛肉,吃蕃茄炒蛋。”

张玉梅面上讪讪的,皮笑肉不笑道:“爸您也别嘴硬,要不是您太偏心,我那会儿能想着去举报?您也别不承认,您看,您和娇娇在家里吃酱牛肉,我家小宝可是连个鸡蛋都吃不起了,小宝他可是您孙子呢,要给沈家传宗接代的!”

沈家兴冷笑:“沈家可不止我这一支,用不着你家儿子传香火,没了杀猪屠,难不成还吃带毛猪了不成?就你们这样的子孙,绝了才好呢!”

这已是沈家兴第二回说这样的话了,沈思之和沈念之俱都面色大变,忍不住埋怨:“哪有您这样咒自家绝子绝孙的?爸,您就是再气也用不着说这些戳心窝的话吧?”

沈家兴冷冷看了几眼他的两个好儿子,道:“我干嘛要说气话,都同我断绝关系了,我还管你们死活?滚吧,别跑到我面前来烦!”

朱碧月忍不住道:“爸您别说这些气话,将来送您老上山的可还得是我家沈平沈安哪!”

沈家兴眉头一挑,这还威胁上了?

“放心,我可不只你们这两个儿子,自有人会送我上山。”

朱碧月呛声道:“爸您还指望大伯小叔他们?这都联系不上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您还是别舍近求远了吧!”

沈家兴火大地吼道:“老子老了就自己爬到黄浦江跳下去,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用不着你们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娇尖声叫了起来:“我会给爷爷养老送终,不用你们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玉梅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你?迟早是要到别人家去的,养什么老送什么终啊?”

沈娇气得站了起来,涨红着小脸,恨恨地瞪着他们。

沈家兴见孙女受了委屈,心疼的不行,眼睛四处寻摸扫帚,沈思之稍微灵活些,抢先说道:“爸,您这去了q省,房子可就空了,要不我和念之就搬进来守着房子吧?免得房子长久不住人落败了!”

“是啊,顺便我和念之也能照顾娇娇,你说是吧,爸?”张玉梅赔笑道。

沈家兴这才明白这几个白眼狼来做什么了,一口气直冲了上来,冲得他连声咳嗽,沈娇小跑着捧来了水,让沈家兴喝下去灭火。

“老子的房子就算是败了倒了,也轮不到你们几个住,滚,都给我滚出去!”沈家兴举起扫帚横冲直撞地抹了起来。

朱碧月不耐烦道回道:“爸您怎么六亲不认啊?好好的房子宁可空着也不给我们住,沈平再有两年就能找对象结婚了,没有房子姑娘都不肯嫁进来,您难道忍心沈平打一辈子光棍?”

沈家兴吼道:“打一辈子光棍才好呢,省得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朱碧月和沈思之被气得身子直抖,哪有这种当爷爷的?

竟然咒自己孙子打一辈子光棍!

四人被沈家兴用把大扫帚逼到了门口,沈思之的眼镜又被他抹了下来,摔在地上碎了,朱碧月这心哟!

和地上的碎玻璃渣一样碎了!

“沈家兴!”一道猖狂的声音响起。

沈家兴忙挺直了背,两腿夹拢,大声应道:“到!”

张玉梅他们四人也立马老实起来,缩到了墙角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来的是戴红袖章的人,别的人不敢有这么猖獗的态度,其中一个年青女人冷冷地说道:“收拾一下,明早就从这里搬走,改造分子还能住这么好的房子?搬到亭子间去住!”

沈家兴忙讨好道:“同志,我这还有两天就要去q省农场劳动了,就容我多住一天行不?”

“不行,半天都不能多住,明天一早我们就来检查,家具你可以带一部分走。”女人毫不为所动。

朱碧月不死心地问道:“他们搬走了,我们住进来成不?”

“你们是谁?对革命对社会有贡献吗?”年青女人瞟了她一眼。

朱碧月赔笑道:“我是这个沈家兴的大儿媳,不过我们一家都同他坚决断绝关系了,而且我丈夫是工人阶级,参加了社会主义建设!”

年青女人瞪眼斥道:“工人阶级就要不怕苦不怕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竟然还想搬回来住洋房?你们是想干什么?”

沈思之和朱碧月吓得面色惨白,连声摇头说不要搬了,四人灰溜溜地离开了沈家。

沈家兴知道多说无益,只得从年青女人那里拿过了新住址,保证明早一定搬好,这群人才扬长而去!

“爷爷,我们要搬去哪里?”沈娇问道。

沈家兴看了眼自家别墅,暗自庆幸他早一步已经将库房里的东西藏了起来,否则这一搬走,那个暗室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去另一个弄堂住,可是房子小了很多,还没有卫生间和浴室,娇娇过不过得惯?”沈家兴问道。

“过得惯,爷爷别难受,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们总会好起来的。”沈娇安慰他。

沈家兴欣慰地抱起沈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口,喃喃道:“对,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晚上,他们俩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虽然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可还是有不少衣服、碗盆等东西得收拾的,谁知道这房子以后会住哪些人,这些东西他一样都不想留给别人用。

一些大型家具不能收起来,免得引人疑心,其他的东西都让沈娇收进宝碗里了,就连一双筷子都不留下来。

眨眼间,这幢房子就空空荡荡了,只剩下了五斗柜和沙、床、大衣柜这些搬不动的家具孤零零地竖在那儿!

沈家兴长叹了口气,这幢别墅是他和叶莲娜住过的地方,他们的儿子也在这里出生,这幢房子承载了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这一走,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了呢!

叶莲娜,你还好吗?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你回来找我啊!

024石库门(轩辕御谶和氏壁+)

第二天一早,沈家兴和沈娇在这幢别墅里吃了最后一顿早餐,沈家兴便找来了一辆板车,将简单的家具行李放在车上,准备搬家了。

昨天来通知的人果然一大早就来了,带头的是另一个年青男人,他板着脸背着手将这三层洋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不悦问道:“东西怎么这么少?你藏起来了?”

沈家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前几天都让京都来的学生砸了,只剩下这几样好的了。”

年青男人被他堵了一下,倒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放行了。

沈家兴暗自得意,就知道只要打出京都学生的招牌,这帮家伙绝对不敢多问了。

沈家兴将沈娇抱到了板车上,双臂一张,推着车就走了,路上竟又遇上了徐家人,几个少年与徐老太太拎着大包小包,吃力地搬家。

看来徐家也在劫难逃了,沈家兴冲徐老太太打招呼:“徐家嫂子,你们这是要搬去哪?”

徐老太太眼泪汪汪地看了过来,见到沈家兴忍不住哭诉道:“我家的房子没了,那是我和我家老头子吃了几十年咸菜才省出来的房子啊,将来我怎么同老头子交待哦!”

这个可怜的老太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了,头上的花白头一夜之间全白了,苍老不堪。

沈家兴叹了口气,劝道:“房子没了就没了吧,只要人在就好,贵福夫妻都去了煤矿,家里你可就是主心骨了,徐嫂子你可不能倒下,孩子们都还要靠你呢!”

徐老太太抹了把泪,神情变得坚定:“家兴兄弟你说得对,我得照顾好孩子们。”

平复心情的徐老太重又变回了裁缝太太的精明,注意到了沈家兴拉着的板车,面上浮现恍然:“家兴兄弟你的房子也……”

沈家兴爽朗一笑:“对啊,你们的新家在哪?看我们还有没有缘分做邻居?”

徐贵福的大儿子徐光辉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长得并不高大,可已经是家里的半个顶梁柱了,他闻言便道:“就是前头棉花街的63号,新式石库门房子,我家分了两间房。”

沈娇看了眼徐家人,老太太外加四个小孩,最大的十五岁,最小只有五六岁,是个怯生生的小丫头,长得比她还像豆芽菜。

中间两个都是男孩,一个十二三岁,还有一个同沈娇差不多大,看着都瘦瘦小小的。

沈家兴听着耳熟,取出怀里纸条,笑出了声:“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这回又成了邻居,我家也要搬到棉花街63号,不过我和娇娇得住亭子间,没你们条件好。”

徐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念了几句佛。

沈家兴把徐家小丫头也抱到了车上,沈娇怕爷爷太累,便下了车跟着徐家三兄弟一道走路,虽然她从小便同徐家做邻居,可也只和徐家老大徐光辉熟络些,老二徐广辉和老三徐文辉都是才刚从苏北乡下来海市的,是以,沈娇同他们并不熟。

徐广辉和徐文辉已是知事的少年了,看到白嫩嫩干干净净的漂亮女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冲沈娇傻笑了几声,便闷头走着。

沈娇从口袋里掏了颗什锦糖,剥了糖纸塞到徐家小丫头的嘴里,小丫头的名字就叫徐小丫,徐贵福夫妻对这个幼女还是很疼爱的,亲自带在身边养着,只是徐家的生活太清寒了,小丫头五岁长得就跟三四岁一样。

小丫吃了糖眼睛顿时就亮了,忙从嘴里掏出亮晶晶的糖往徐老太嘴里塞,嘟嚷道:“阿娘吃,好吃。”

小女孩虽然五岁了,可因为营养不良,口齿也不是太清楚,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

徐老太笑着摸了摸孙女稀落的黄毛头,象征性地舔了舔,又塞回了小丫的嘴里,小丫还想掏出来给三个哥哥吃,沈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的懂事虽然令她感动,可却受不了她那双小手上粘乎乎的糖汁,只得再掏出两颗糖,分给了徐家老二和老三,让徐小丫别再从嘴里掏糖出来了。

棉花街离别墅弄堂并不是太远,也就隔了两条街,可却是天差地别。

棉花街的房子都是新式石库门,弄堂十分狭窄,有不少小孩在玩耍,每层楼的窗户下都晾晒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像万国旗一样在风中飘扬。

有一些年纪大的老太太聚集在一起糊纸盒,看见了沈家兴他们一行,愣了一会儿便又低头继续糊纸盒,神情漠然。

63号是幢二层楼的新式石库门楼房,看样子已经住了好几户人家,那窗户下飘扬的衣服就是很好的证明。

沈家兴先替徐家人把他们的东西搬了进去,是二楼的两间房,两间房其实只能算一间,那堵墙应该是后来隔出来的,加在一起也就二十来平米,现在一老四小住倒还凑合,可等以后徐家夫妻回来后就有些挤了。

他们的亭子间离徐家不远,拐弯下楼梯口就是,就是阳台与灶台间之间的空档搭出来的小房子,顶多也就十来个平方,放了床后就啥也不能放了,否则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家兴叹了口气,拿了面盆去楼下接水打扫卫生,沈娇则留在上面整理东西,虽然她也被这小房子吓了一跳,可心情还是很好。

不论如何,她和爷爷都还活得好好的,这便已经很好了!

徐光辉来朝沈家兴借板车,说是要回去再拉些家具来,沈家兴自然没意见,并劝他尽量拉有用的就好。

“这么小的地方,拉来了也没地方放啊!”

徐光辉面上也有些黯然,家庭的变故让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快地成长了,眼神里带着男子汉的坚毅。

沈家兴和沈娇在这亭子间只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一大早沈家兴就带着沈娇赶去了火车站,那间亭子间他借给了徐家,徐家人多,多个房间也能宽裕一些。

火车站台那里站了几名戴着红袖章的人,石大牛赫然也在列,看到沈家兴连理都没理他,就当不认识他一样。

站台上已经站了十来个人,有和沈家兴一样年纪的老人,也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还有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气质,都是以前有头有脸的人呢!

“小孩不可以跟着!”有人喝斥。

025去Q省

沈家兴没想到这还不能带上孩子,是真急了,忙哀求道:“同志,我孙女还小,要是不跟着我,她一人在海市可活不了啦!”

这个男人却毫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同意,沈家兴又急又气,恨不得把这个男人揍一顿才解气,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火的时候,一定得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

眼角瞥到面露浅笑的石大牛,沈家兴眼睛一亮,扭头就冲石大牛叫道:“妹……”

石大牛脸色微变,虽然单位里的人大都知道他有个有钱妹夫,可却很少有人知道是沈家兴,这要是让沈家兴当面喊出来了,他以后还怎么在手下面前立威?

“叫什么叫?”卡在沈家兴叫出夫前打断了他的话,石大牛恶狠狠地走了过来,对着沈家兴就是一脚。

沈娇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出声,将恨意藏在心底,这个恶人她认识,正是沈家宜的相公,也是石铁军那个死胖子的父亲,是个大大的恶人。

沈家兴忍着疼,心里把石大牛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小声威胁道:“你要是不把娇娇给我弄到一起,我就向你同事揭你家里有好几箱黄鱼,都是我送你的,还有……”

石大牛被沈家兴的胡说八道吓了一跳,恨不得将这个老不死现在就弄死了,他冷冷地看着沈家兴,眼里的杀意昭然若揭,沈家兴岂会怕他,无惧地面对着他,嘴里却道:“同志,你看孩子这么小,就行个方便吧?”

石大牛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其他几人走去,也不知同他们说了什么,倒是没人再反对他带着沈娇了,算是默认了这事。

沈家兴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紧地抓住了孙女的小手,却现小手凉浸浸的,原来沈娇的手心里全是汗,额头鼻尖上也都是细密的汗珠,明明现在已是有了寒意的秋晨。

他心疼地揽住了沈娇,小声安慰道:“娇娇别怕,有爷爷在呢,不怕!”

沈娇将身子靠近了沈家兴少许,依偎着他。

火车很快就来了,是辆绿皮火车,长长的鸣笛声吓了沈娇一大跳,心里对这个会冒烟会自己走动的庞然大物好奇不已。

“爷爷,这是什么怪物?它吃什么的?”沈娇问道。

小孩的童言稚语驱散了不少沉闷的气氛,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这不是怪物,名叫火车,它吃的是煤。”

这个男人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很好听,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梳得整整齐齐,皮肤白皙,长得很清秀。

沈家兴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作家这类的知识分子,身上的儒雅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沈娇听得大感兴趣:“煤也能吃吗?那东西黑乎乎的不好吃。”

其他人也都笑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男人笑道:“小妹妹,这个火车最喜欢吃的就是煤,不吃它就要跑不动了,就跟我们人不吃饱饭就没力气的道理一样。”

这个年青男人长得白白静静,有点奶油小生的模样,头也梳得油光亮,瘦瘦高高的,穿了件黑色呢大衣,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吵什么吵?给我安稳点!”喝斥声传来。

众人顿时噤声,沈娇吐了吐舌头,娇俏可爱的模样惹得大家会意一笑,离别的愁苦和对未来的迷茫也减轻了许多,大家面上带了几丝轻松。

押送他们去q省的是两个红袖章,他们一共十一人,连同两个红袖章则是十三人,都在一节车厢里,沈娇新奇地上了火车,东张西望,怎么看也看不够。

沈家兴却放下了心,自从上回沈娇撞破头醒来后,性格大变,虽然他很欣慰孙女的懂事长大,可他更多的却是心疼,现在沈娇重又恢复以前的活泼和天真,让他安心了许多。

这两个红袖章看起来没有石大牛那么凶恶,也不怎么管他们,只要他们不大声喧哗,不闹事,两人是不管的,顾自坐在位子上聊天睡觉看书,这让他们轻松了不少。

说起来,谁愿意像个囚犯一样被人时时刻刻盯着啊!

火车离开海市后,大家的面上又呈现了渺茫,这下是真的背井离乡了呀,还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几人是要在一起共同学习进步的了,大家都是海市老乡,不如互相介绍一下,熟悉熟悉,去了q省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说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五短身材,有点胖,看着不大像是好人。

为表诚意,他最先说道:“我叫王广,以前是第二百货公司的营业部主任。”

说到营业部主任时,他的脸上光芒万丈,五短身子也被他挺得颇有气势,可见他对自己以前的这个职位是十分引以为傲的。

当然,他有这个底气骄傲,那个年代的百货公司在百姓们心目中的位置可绝对是要排在头一位的,因为百姓们的衣食住行都与百货公司挂钩,也就是说,百货公司关系着百姓的民生大计,能不重要吗?

所以,百货公司的营业部主任也就相当于大总管一样位高权重了,是人人要巴结的对象,比现在的级富豪还要受人尊敬!

沈家兴朝王广看了眼,这人他以前打过交道,解放前他就是百货公司的经理,沈家虽然主营药业,可后来也赶时髦弄了纺织厂,织出来的布要在百货公司售卖,当时的销售经理找的就是这王广,心有点黑,吃回扣吃得极重,他不想平白吃这个暗亏,就另外找了门道。

看来这个王广绝对是贼心不改,吃回扣的事暴露了,这才弄去q省农场了。

另外的人也都简单地介绍了自己,长得像大学教授的男人果然是fd大学的教授,姓钱名文良,y国留洋回来的,光冲着留洋这一层,不倒霉才怪呢!

那个奶油小生则叫顾尘,二十岁,沈家兴一听他姓顾就有数了,海市有一个叫顾长生的大富豪,是全国有名的纺织老板,沈家同顾家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的,这个顾尘绝对是顾长生的孙子,只是不知道是顾家哪一房了。

其他人都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有大学老师、公司经理、作坊掌柜等,这些人看着也不像钱文良及顾尘那样轻松,个个都愁眉苦脸,无心谈话。

其中有一个人引起了沈娇的注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十分英挺,可以说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吸引沈娇注意的不是这个男人的美貌,而是他额头那里的一处疤痕。

026像四叔的四叔(轩辕御谶和氏壁+)

那道褐色的疤痕有点长,似丑陋的蜈蚣一样,自眉角一直延伸到了鬃角,足有五公分长,疤痕看起来不像是新伤,应该是陈伤,已经有些淡了,可还是十分可怖,令人触目惊心。

不过这道疤痕并没有让男人变得面目可憎,反倒为他增添了不少男子汉气概,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an力很足,很有男人味。

沈娇以前在边疆见过不少军士,是真正的军士,上过战场杀过匈奴的军士,她觉得这个男子身上有那些军士的影子,手上肯定沾过血,而且还不只一条。

疤痕男子本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感受到了沈娇灼热的目光,回头就见到漂亮白净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小女孩的卷毛和蓝眼睛吸引了他的注意,触动了他早已冰冷的心,唇角微勾了勾,冲沈娇笑了笑。

沈娇也笑了,她对这个男人很有好感,很像四叔,也是家族里唯二对她真心的人,只可惜四叔也死在了流放途中,是被狼咬死的,四叔晚上想去山上找些吃的,却遇上了狼,待现时,身子已经被狼咬得七零八落了,爷爷受此打击,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不久之后也没了。

“四叔好,我叫沈娇。”

刚才这个男人介绍自己是赵四,她没有叫赵叔,而是叫了四叔,经历了自己和爷爷的转世,她总觉得很多事情冥冥中都有安排。

兴许这个赵四就是四叔的转世呢?

赵四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把沈娇的小卷毛,竟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塞到沈娇嘴里。

沈娇知道这糖,是牛奶做的糖,比什锦糖好吃,她含着奶糖冲赵四咧嘴笑了,返身摸到自己的小包,拿出一大块牛肉干,爬到赵四身边,极快地塞进了赵四嘴里。

赵四愣了愣,嘴里牛肉干的香味慢慢散,面前的小女孩仰头看着他,脸上带了点讨好,还有几分亲近,他冷硬的心又软了一点点。

他朝对面的沈家兴看了眼,沈家他当然是听说过的,而且他知道的还比别人更清楚一些,没想到沈家兴的孙女倒是个惹人爱的小姑娘,看她的模样,想必是那位白俄小姐的后代了。

沈家兴也冲他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丝警觉,这个赵四的名字他总觉得不像是真的,而且他看这赵四也不像是开客栈的掌柜,一点都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军人。

“娇娇快回来,别吵你赵叔。”沈家兴叫回了沈娇,不希望孙女与这个赵四有过多的接触。

这年头大家还是自立为国的好,谁都不敢相信啊!

沈娇冲赵四笑了笑就回到了座位上,张大嘴将嘴里还未融化的奶糖给沈家兴看,意思就是赵四是好人,给她糖吃了。

沈家兴哭笑不得,孙女真是太不懂得人心险恶了,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同她说说什么叫做糖衣炮弹,女孩子岂能没有一点防备心呢!

其实沈娇不是不懂人心险恶,她比谁都要明白人心的恶,可她前世到死时也不过十五岁,从小锦衣玉食,仆佣环绕,哪里知道外面还会有坏人呢!

就算是父母兄姐对她的冷漠也并没有让她太过伤心,因为爷爷的宠爱完全填补了其他亲情的空白,还有亲爱的四叔总是从外面带一些精巧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她的前十五年可以说是真正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

直到家庭变故生了,她的生活才从天上跌落到了泥泞里,四叔和爷爷的相继惨死,让她成为了暴风雨中颤抖的小花,谁都可以欺负她,走过来踩她一脚。

也所以再次醒来的沈娇对这个社会其实是抱着极大的戒心的,只除了对沈家兴,其他无论谁她都不会卸下心防,就像刚脱离母豹的小豹子一样,永远都是用利爪朝着外面。

但沈娇自己其实并不能太清晰地分辨好人坏人,她对人的好坏完全取决于自己前世的印象,像沈家兴,因为她认定了沈家兴是她的爷爷,所以她会对沈家兴掏心掏肺。

而因为赵四长得像对她好的四叔,她也会一点一点收起爪子,慢慢地靠近赵四,就像是初到陌生地方的小猫一般,对谁都会吡牙,可也会寻找它信任亲昵的对象。

他们这座是双人座,赵四旁边坐的是顾尘,大概是年纪轻,他并没有太多的愁苦,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好奇和探究。

“娇娇今年多大啦?”顾尘逗弄沈娇。

沈娇因为顾尘之前回答了她的问题,对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便老实回答道:“九岁。”

顾尘担忧地看了眼沈娇,冲沈家兴道:“娇娇太小啦,q省那里很苦的。”

沈娇抢着说道:“我不怕吃苦!”

沈家兴摸摸她头,苦笑道:“再苦好歹我还能照看着,要不然她一人留在海市可咋办?”

“她的父母呢?”顾尘忍不住问道。

“同我断绝关系了!”沈家兴平静回答。

车厢里的人听到这句话,俱都变得沉默了,大概是他们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吧。

“那为什么不把娇娇留给父母?孩子什么都不懂。”

沈家兴苦笑了几声,留下让张玉梅带,娇娇还不如一个人过呢,只是这些他同外人也说不清,便没有说什么。

顾尘也看出了沈家兴有难言之隐,他是个聪明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转而拿出了一副扑克,同沈娇玩起了牌,一大一小,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前几天沈娇坐在火车上倒还觉得新奇,并不觉得难受,可第四天她就受不了了,每天只能坐在铁皮车厢里,吃难吃的饭菜,还不能洗澡,上厕所也很不方便,最难受的是没地方睡觉,只能躺在沈家兴的腿上睡。

“娇娇再睡会儿吧。”沈家兴小声道。

“不用,爷爷您躺着睡会吧,我站会儿,总躺着骨头都酥了。”沈娇摇头起身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她本来还有几分圆润的小脸蛋很快就尖了,眼睛显得更大,看着让人心疼。

沈家兴自然是心疼的,有心想让沈娇多睡会儿,可她却极执拗,总是躺一会儿就醒来了,趴在桌子上睡,还说那样趴着才舒服。

他当然知道沈娇是想让他多睡会儿,又是心疼又是窝心,只觉得有孙女如此,就是受再多的苦他也不怕了!

027 到站了(轩辕御谶和氏壁+)

几天下来,不光是沈娇一个小孩吃不消,其他人也都萎了,尤其是王广,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一样,前营业部主任的骄傲也支持不起他那肥壮的身躯了,缩在座位上哼哼唧唧。

钱文良看着也不再有留洋教授的儒雅风度了,脸上胡子拉碴的,中山装皱了,整齐的头凌乱不堪,和他旁边缩着的营业部主任没啥区别。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其中一个表现最为夸张的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姓许名乔,也是位大学教授,是搞啥子经济学的,和钱文良不是一个学校,他是tj大学的,学校的名气差了fd大学一些,是以,这位许教授与钱文良都不怎么说话。

许教授在第二天就开始哼唧了,明明第二天就连沈娇这个小孩子都还精神抖擞的,是以,车上的人都有些看不惯这个许教授,认为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喜欢拿乔。

而且这个许乔最让人看不顺眼的地方是,不论在何时何地,他总喜欢彰显他在y国留学的那段经历,言谈间也总是显得高高在上,好像比别人高人一等似的。

相比之下,同为教授的钱文良则要低调多了,从不多提自己的留洋经历,就连自我介绍也只说是老师。

顾尘相当看不惯这个许乔,私下里说这个许乔是自己找死,就他那天天把y国挂在嘴边的派头,能活在现在也真是奇迹!

沈娇对y国根本就不知,问沈家兴是在哪里,当沈家兴说了y国人的相貌和地方后,沈娇这才明白,不屑道:“不过是番邦蛮夷罢了,有什么好推崇的!”

小姑娘的神情很是可笑,翻着小白眼,下巴朝天,语气极为不屑,逗得顾尘哈哈大笑,就连全程冷脸的赵四也勾了勾唇,眼里带着笑意。

赵四仿佛全不受旅途影响一般,一直保持着好精神,就连那坐姿都没怎么变过,背挺得笔直,身上的呢大衣也平整如昔,连丝褶子都没有。

沈家兴眼神复杂地看了赵四几眼,这个赵掌柜若不是军人出身,他把头拎下来当凳子坐。

赵四一点都不在乎沈家兴的眼神,甚至还十分平静地看着沈家兴,眼神就似草原上的夜空一般深遂,只是看了几秒,沈家兴就先败下阵了,把头扭向一旁,不敢再打量赵四。

赵四勾了勾唇,从衣兜里又摸出了颗大白兔,塞到了沈娇嘴里,沈娇乐得眯了眼,回过小身子摸了块牛内干,投桃报李地塞给了赵四,赵四也不拒绝,嚼了几口就吞了。

沈家兴胸口有些堵得慌,这个赵四贼精贼精的,一颗奶糖就换一块牛肉干,还真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啊!

就知道欺负他家娇娇年纪小不懂事!

尽管沈家兴心疼,可他还是没去阻止沈娇,只要孙女开心,浪费一些牛肉干也没啥啦!

顾尘早就现了沈娇与赵四的小动作,吃了好几天白菜土豆的嘴被牛肉干刺激得唾液直流,可他也不好意思朝小女娃要吃的,眼巴巴地盯着沈娇身旁的小背包,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小包里得有多少牛肉干呢!

沈娇见顾尘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有些不忍,想想便又摸了块出来,极快地塞到了顾尘手里。

顾尘眼睛一亮,乐得在沈娇脸上卟地亲了口,沈娇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这个登徒子,竟然敢非礼她!

冲顾尘吡出小白牙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顾尘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这是咋地啦?

沈家兴一把拉回孙女,警惕地瞪着顾尘,一脸看衣冠禽兽的模样,顾尘更是糊涂了,他干啥人神共愤的事了?

“天苍苍,野茫茫,唉,我看我这个老头子怕是要埋骨在边疆了呀!”一个头花白的老人叹了口气,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车窗外的荒漠,神情萧瑟。

“别这样想,咱们要对国家有信心,一定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的。”另一位老人安慰他,这位老人看着年纪比沈家兴还要大一些,自我介绍时,他只是简短地说自己是部队的,姓吴,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从他那精神气看起来,老人的身份不会太低。

“到q省了,准备下车!”红袖章喊了起来,大家顿时精神一振,纷纷爬到行李架上拿行李。

十来人的行李都带得不少,其中以营业部主任和沈家兴最多,而赵四则最少,只是一只小皮箱外加一床被褥

沈家兴大包小包堆成了小山似的,来时徐光辉送他还不觉得,可现在一下车就显出不便了,沈家兴恨不得自己能再生出两只手来。

沈娇涨红着小脸蛋想拎起地上的包,可她连屁都憋出了好几个,包包在地上纹丝不动。

顾尘看得好笑,大人大量地不计较小丫头先前的吡牙瞪眼,走过来一把拎起了装着吃食的包,沉得他不住吡牙。

“沈叔,您这是把家当都搬来了呢?”

沈家兴苦笑道:“这不是有娇娇嘛,能多带点就多带点吧,我把家里的票都花完了。”

要不是怕到时平白无故拿出好东西惹人怀疑,他何苦拿这么多东西引人注目来哉!

顾尘瞅了瞅小丫头,了然地点了点头,气运丹田将沉重的包托到了肩上,赵四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伸脚一挑,一只包飞到了肩上,再大手一抄,又一只包给拎了起来,于是,沈家兴自己就只要拿两只包了,非常轻松!

他感激地冲他们笑了笑,背起了两只包,牵着沈娇往外走去,身后的营业部主任可就没那么好的运道了,根本就没人搭理他,最后还是钱文良看不下去,帮着他拎了出来。

q省火车站和海市火车站一比较,完全是天壤之别,脏,破,乱,空气里还弥漫着很奇怪的味道,熏得沈娇胃里一直都在翻滚,几欲作呕。

她知道这是当地牧民不爱洗澡和爱吃牛羊肉而形成的体味,前世刚到边疆时她也很不适应,可时间一长就是再不适应也只得适应了。

虽然她心理上对这种味道有了准备,可现在这个娇生惯养的身子却一点都不争气,比前世的她还要不争气些!

028冷漠的车把式

沈家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q省前进农场,坐着颠颠倒倒的拖拉机荡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子,听驾驶员说这里叫三里堡镇,是这一带方圆百里唯一可以赶集的镇子。

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批人今后的吃喝拉撒都将同这个三里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大家瞅了眼,整个镇子只有一条街,一家门脸偏小的供销社,还有一家饭店,其他就没啥店面了,看着实在落败不堪,与海市的繁华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所有人都呆怔了,心里拔凉拔凉的,比数九腊月天泼一盆凉水还要寒。

“我就晓得咱们这一趟来没有什么好兆头,我们是十三个人,十三,西方人里十三这个数字可是相当不吉利的,你们看,这不是就应了嘛!”许乔忍不住爆了,嘴里不断地碎碎念。

其他人都没有理睬他,坐了一个星期的火车,大家哪还有精神,就连红袖章也只是警告地瞪了许乔一眼,没出声喝斥。

沈娇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反驳:“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堂堂大中华人,比那些番邦蛮夷强不知多少倍,你成天把番邦蛮夷挂在嘴上成何道理?再说十三咋不吉利了?就连皇帝的金带上都是十三个环呢!”

沈家兴听到孙女儿的话,吓得脸都白了,忙一把捂住沈娇的小嘴捂住,忐忑地看着两位红袖章,生怕这两尊大佛火打人。

好在这两位红袖章性格比较温和,也可能是真累了吧,只是看了沈娇一眼,便扭头喝斥起许乔来:“思想觉悟还不如小女娃,去了农场好生改造,把你脑子里那些腐朽思想都彻底清洗了!”

沈家兴长吁了口气,许乔却吓得身子抖了起来,暗自后悔自己又失言了,恨不得拿块胶布将嘴封起来才好!

“以后那些话可不能再说了,听到了没!”沈家兴小声地教育沈娇,让她不可以再将皇帝这些话挂在嘴上了,免得惹祸上身!

沈娇虽然不明白为何皇帝都不可以提,可还是乘乘地点头!

拖拉机到了镇子就停下了,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大家早已饥肠辘辘,从包里拿出食物吃了起来,营业部主任却跑到饭店买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得意而又炫耀地将这两碗汤面递给红袖章,神情带着讨好和巴结。

只是红袖章却严辞拒绝了两碗汤面,并还把营业部主任教训了一顿,营业部主任颓然地捧着两碗汤面,一脸心疼,逮着人就问要不要吃汤面。

“你请我白吃?”顾尘打趣。

营业部主任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抄回了面,自己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两碗面连汤带面都让他造了,以至于后面的一路大家都能听见营业部主任的打嗝声,又响亮又有味道,打一个嗝喷出一股子浓浓的面汤味儿。

拖拉机到了镇子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把他们交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西北汉子,也许他的实际年龄并没有这么大,西北人的面相往往都有些显老。

西北汉子表情十分冷漠,尤其是在扬鞭时,更是显得有些狰狞,他身躯高大,骨骼十分粗壮,长着一张典型的西北男人的脸,眼睛、鼻子、嘴唇的线条都很硬,就像是一幅钢笔肖像画一般,是个英俊的男人,可却一点都不温和!

拉车的三匹瘦马呼哧呼哧地东倒西歪,翻着乞怜的白眼,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一团团混浊的白气,瘦骨嶙峋的大脑袋安在木棍一般的脖子上,它们使劲拉车时,从咧着的嘴里都可以看到被磨损得残缺不全的黄色牙齿。

俗话说,牙好身体就好,尤其是牲口,由此可见,这三匹可怜的马并不比车上的十几人强壮多少!

有一匹枣红马的嘴唇还被笼头勒出了裂口,一缕鲜红的血从伤口滴了下来,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一滴又一滴,暗红的点点在一片黄色的尘土上分外显眼。

只是车把式却依然无动于衷,表情更为冷漠,手上的鞭子不时地甩着,也许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吧,可是他每甩动一下,三匹可怜的瘦马就要紧张地抖动抖动耳朵,其中尤以那匹嘴唇破裂的枣红马更为神经质。

大家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除了顾尘的脸上有几分不忍,这年头,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关心几匹牲口的死活呢!

沈娇却不然,她对于马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因为沈齐家很爱马,是以沈娇对马也十分喜爱。

她的座驾是沈齐家以万金自大食国购得的千里马即纯种阿拉伯马,就连当朝公主都艳羡她的马,后来这匹千里马听说被公主要去了,只希望公主能够好生待那匹马吧!

是以,现在见到三匹可怜的马被西北汉子这般糟践,她这心里就烧着一团火,很想把他手里可恶的鞭子夺了扔掉。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耍小性的时候,不能再给爷爷惹麻烦啦!

到了一个上坡时,可怜的马再也拉不动了,翻着白眼,喘着粗气,那匹枣红马嘴上的血流得更多了,可西北汉子却还不住地抡着鞭子抽它们。

听着这一声声清脆的甩鞭声,沈娇再也受不住了,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冲西北汉子大声嚷道:“我帮你推车,你别再打马了,它们都流血啦!”

西北汉子看了沈娇几眼,嗤了声,也不知嘟嚷了句什么,继续甩着鞭子。

沈家兴赶紧下了车,帮着推车,让沈娇自己走路,沈娇不肯干,抿着嘴唇憋着气使劲推着车,顾尘看着表情认真的小丫头,心中一动,也跳下了车,帮着一道推车了,随即钱文良,赵四,以及其他人也都66续续地下了车。

车上最后只剩下了营业部主任和许教授,以及两名红袖章。

红袖章突然伸腿踢了这两人一脚,喝道:“下去推车!”

两人只得不情愿地下了车,装模作样地扶着车沿,跟着大伙一道推了起来。

就算是已经上了坡,可也没有人再上车了,大家就这么跟在车后面走着,遇到上坡则伸手推把,大家说说笑笑地,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另一辆马车哒哒地从对面过来了,车上的是个面容沧桑的西北老汉子,瞧见他们一伙人,先是嗬嗬地笑了,冲他们这边喊道:“马喜喜,这帮狗日的干啥呢?有车不坐!”

西北汉子马喜喜不屑地瞟了眼后面的众人,扯着嗓子回道:“城里那达来的人脑子有病呗!”

029前进农场

西北老汉子又嗬嗬地笑了,骂了声狗日的便哒哒地走了。

有几人面上露出了愤愤的脸色,许乔小声用方言抱怨:“这些人实在是太没素质了,我们又没招惹他们,怎么可以骂人呢?”

那位气质独特的老头淡笑着解释:“西北民风粗犷,狗日的只是口头禅而已,并没有骂人的意思,就跟海市人爱把小赤佬死小鬼挂在嘴边一样,习惯了就好!”

许乔还是有些心不平,不过他大概也意识到现在情势对他不利,不敢多说话了,只是含含糊糊地嘟嚷了几句。

几只山鹰飞了过来,并不扇动翅膀,仅靠着气流的浮力,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不时出几声嘹嘹的啼声,似是为了应合这群山鹰一般,马喜喜突然扬起了脖子,扯出了一嗓子。

“哎!”

这声哎他叫得十分悠长,还带着一种忧伤,饱含着丰富的情感,接下来,马喜喜就唱了下去:

“打马的鞭儿闪断了哟噢,

阿哥的肉呀!

走马的脚步儿乱了,二阿哥出门三天了呀!

一天赶一天远呀!

蛤蟆蟆入了个地了,

前半夜想你没睡着呀,

后半夜想你个亮呀——了!

……

阿哥的怀里妹躺上呀

你把翘嘴嘴贴到脸上呀——了”

听到这里,营业部主任和许乔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沈家兴则双手捂住了沈娇的耳朵,他不敢反抗马喜喜,灵机一动,扯着脖子吼道:

“东方红,太阳升,东方出了个……”

红袖章听着马喜喜露骨的情哥也挺不自在,可他们在海市能够耀武扬威,到了别人的地盘也只得当温驯的羊羔了,是以,现在一听沈家兴唱起了红灿灿的歌,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了,跟着一道吼了起来。

人都是有从众性的,有人带头了,后面跟着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一会儿,十几人就都唱起了东方红,任马喜喜这个西北汉子的嗓子再嘹亮,也唱不过十几人的大合唱去,最后只得憋着气偃旗息鼓了,愤愤地骂了声“狗日的”。

东方红唱完,大家接着唱北京的金山上,再是义勇军进行曲……

歌曲有着振奋人心的力量,疲惫的众人在这些热情激昂的歌声激励下,一个个都亢奋无比,沈家兴吼得最为卖力,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家兴朝赵四瞟了眼,从唱东方红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人一直低着头,其实是为了遮掩他没有跟着唱歌的事,而且他还注意到,只有唱义勇军进行曲时,赵四才跟着唱了,其他歌他一句都没有唱。

他的心一动,对赵四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就这样一路顶着歌声,大家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前进农场。

农场里静悄悄的,别说人,连鸡鸭狗都没看见一只,两边是一排排黄色的土坯房,房子很破旧,许多处墙根已经被硝碱浸蚀得塌掉了泥皮,每扇矮小的木板门口,有一两堆被雨雪淋得黑的柴禾,或是拉着晾衣裳的绳子,显示出一点人气儿。

“娘的,都死绝了!……往哪达儿拉啊?”马喜喜骂骂咧咧,对这种无人迎接的场面十分不满。

红袖章的表情也很是不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前进农场竟然会对他们的到来如此冷淡,别说列队欢迎,连个手下都没派出来迎接,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马喜喜骂了一阵后,便跳下马车,赶着马朝一排土坏房走过去,吼道:“我叔呢?那帮狗日的城里人安顿在哪呢?”

大家现在已经对这狗日的仨字免疫了,面无表情,环境总是需要人去适应的,既然来到了西北,那就得适应这里人的俚语。

“没事,我现在已经自动把这三字换成亲爱的了。”许乔小声说着,顾尘噗地笑了。

从土坏房里走出一个瘸腿男人,年纪比马喜喜大点,长得很是猥琐,一瘸一拐地提着一串钥匙走了过来,朝他们看了眼,见到沈娇时稀奇地咦了声。

“咋还有小孩呢?小孩能干啥活?”

红袖章走过去同瘸腿男人说了几句,他同情地瞅了眼沈娇,扬了扬手,道:“先去你们的住处吧!”

几人忙从车上拿了自己的行李,踉踉跄跄地跟在瘸子后面,马喜喜在后面喊道:“我叔呢?”

瘸子头也不回道:“地里干活呢,还得半小时下工!”

红袖章没跟着他们一块走,而是跟着马喜喜去找队长交接事宜了,他们只想快点把这些人交接完了,然后回海市去,这个鬼地方他们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

瘸子在最边上的土坏房停了下来,扒拉出一枚钥匙,开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一把推了开来,冲他们说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屋,里面有火炕,柴禾啥的得你们自己上山去捡,也可以掏钱买煤。”

大家往屋里看去,已经拔凉的心开始结冰碴子了,三间房,三张炕,还有一个灶头间,其他就啥也没有了。

“同志,这只有三张床,咱们可有十来人呢!”许乔小心斟酌着用词,生怕又惹火上身。

瘸子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似是对这个长得比娘们还白嫩的城里人很是不满,卟,朝地上吐了口痰,许乔隐忍地箴起了眉,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么大的炕你还想一人睡?就你这柳条一样的身子,一张炕就能睡十来人!”瘸子不屑地说着,极尽鄙夷。

许乔实在是忍不住爆了:“不行,我从小就是一人睡,除了和我妻子挤过一张床,从来没有和别人挤过床,我要一人睡一张床!”

只是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落魄的凤凰都不如鸡了,你个假洋鬼子还矫情个啥劲?

再说,这里的人哪个不比你个假洋鬼子条件好啊!

这年头,越有钱越遭殃啊!

沈家兴却着急了,他能和别人挤一张炕,可孙女不行啊!

“同志,您看我孙女她这……,您能不能给通融一下?”沈家兴边说边悄悄递过去一包三角七分的大前门。

瘸子眼睛一亮,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冲沈家兴甩了甩头,示意他们跟上。

030祖宗显灵

沈家兴拉着沈娇跟在瘸子身后,至于行李则由顾尘赵四替他们照看着,当前之急得先把住房给搞定了。

瘸子带着他们来到了对面的一排土坏房,最边上的一间,相比其他房子显得有些小,瘸子打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往里扬了扬下巴:“喏,就这了!”

房间不是太大,一铺火炕就占了半间屋,炕旁边有个灶台,其他还有一些土坯砌的台子、凳子、橱柜等,整间屋里就没有木制家具,全都是土砌的。

好在这间屋小虽然小了点,但还算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前主人很爱干净,搬走前也收拾得十分清爽,这让沈家兴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像顾尘他们的集体宿舍那么脏乱的话,他这起码得收拾老半天呢!

“谢谢同志,这地方很好!”沈家兴诚心诚意地道谢,并又递过去一包大前门,他看得出来,这个瘸子虽然不是队长,但在农场也是有地位的人,且还是个有些爱占小便宜的人,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现在这年头,最怕的就是六亲不认,大公无私之人啊!

瘸子果然很满意,看着沈家兴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卟,朝着门外又吐了口痰,沈娇低头皱了皱眉,这个人可真不讲卫生。

“我叫刘长贵,是队里的仓库保管员,以后有事吱声,大事帮不上忙,小事还是能帮把手的!”瘸子面上有点小得意,显然在他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大事也是帮不上忙的,那样不过是谦虚的说法而已。

沈家兴走南闯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自是十分了得,当下便捡着好听话好生将这瘸子恭唯了一番,瘸子听得眉眼越柔和,嗬嗬地笑了,露出一嘴大黑牙,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你呀,就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六队马队长是农场所有大队里最好糊弄的,只要你好生干活了,不瞎叨叨,不生二心,马队长就好说话,他可不管上面那些啥指示啥标语,马队长只管农活干得好不好,所以我说,你们几个狗日的来了咱们六队可真是祖宗显灵哩!”

沈家兴长长地吁了口气,从瘸子的话里能听出来,那个未见面的马队长是个正直且不喜搞形式主义的人,这样的人虽然不易亲近,可也不会有什么偏见,对他们这种身份来说,实在是最合适的领导了!

瘸子说得没错,能来到这里,确实是祖宗显灵了呀!

沈家兴借着瘸子心情好,便趁机与他闲聊了起来,打听到了农场的许多事情,比如说前进农场十分大,总共有二十个队,他们所处的六队只是其中一个,其他十九个队分布在四周,每个队之间隔了十好几里路。

还有刚才瘸子意言未尽的几句话,就是六队往西十五里的七队队长外号鬼见愁,而七队也被称为鬼门关,意思就是进去了出不来,那里是专门用来整治不听话的农场职工以及一些犯了严重错误的人的。

“上个月就有一个京都来的大官让那鬼见愁给弄去了半条命,我瞅着那老头怕是没几个月好捱了!”瘸子压低声音神秘地说着。

沈家兴又暗自舒了口气,连说了好几句祖宗显灵,更是庆幸石大牛那王八蛋对这头情况不了解,要不然把他们祖孙俩弄到七队去了,他和娇娇还能有活路?

瘸子大概也说出兴致来了,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农场的事情,让沈家兴感兴趣的是六队职工的情况,因为六队以前就是公社的一个村子,后来给编进农场了,而马队长以前也是公社的大队书记,是以,后来成了六队队长,政治生产一把抓。

不过听瘸子的口气,马队长比较关心生产一些,这让沈家兴无比欣慰!

因为这些原因,六队的职工成员也大都是当地的农民和g省s省跑来的农民,不像其他队,大都是城里的知青、复员军人、劳改劳教人员以及一些工厂里精简下放的工人等,情势十分复杂。

“祖宗显灵啊!”

沈家兴又在心里默默地向沈家祖宗问了几遍好,瘸子说时间长大概是口渴了,又或者是谈兴没了,神情重又变得漠然,一瘸一拐地走了。

待瘸子走后,顾尘和赵四两人背着几包行李过来了,顾尘见了他们的小屋,赞道:“不错,比我们那房子强!”

沈家兴忙邀请他们进屋坐,沈娇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两块牛肉干,分别塞到了两人的嘴里,爷爷说过,出门在外,多条朋友多点路,赵四像四叔,顾尘好说话,是最适合结交的朋友人选啦!

顾尘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想把牛肉干还给沈娇,可已经入了嘴,再拿出来多不卫生哪,只得将嘴里的肉干吃了,对沈娇说道:“以后可不要把牛肉干随便拿出来了,你也就才这么一小包,留着自己慢慢吃啊!”

沈娇嘟嘴道:“爷爷给我买了好多,我喜欢四叔和顾叔叔才拿出来的,其他人我才不拿呢!”

顾尘听得心花怒放,抱起沈娇又要往她脸上啃,沈娇吓得忙踢腿踹他,尖声叫道:“男女授受不亲!”

沈家兴忙一把抱过孙女,狠狠地瞪了顾尘眼:“你别把洋鬼子那套往我家娇娇身上用,娇娇可是姑娘家!”

顾尘这下总算是明白之前这祖孙俩为啥对他那么苦大仇深了,不禁哑然失笑:“沈叔,您这也太那个了吧?娇娇可是要叫我叔的,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给娇娇灌输那种封建主义思想呢?”

一个九岁的黄毛丫头嚷着男女授受不亲,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沈家兴不以为然:“女孩子自重自爱有什么不对了?再说现在这么乱,我家娇娇这样挺好!”

顾尘还想说什么,赵四沉声道:“这样挺好!”

他的声音很低沉,可却很有力,掷地有声说的就是他这种声音了,顾尘似是对他极信服,闻言便不再出声了。

沈家兴将他刚才打听来的事挑重要的说了,顾尘听得不断拜天:“幸好幸好,唉哟,这可是今年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赵四似也轻松了不少,唇角微勾,眼里也带了丝暖意。

031 好说话的队长

沈家兴也打听起了他们那边的事情:“你们那边怎么样?床咋分的?”

顾尘说道:“我和赵大哥还有钱教授一炕,其他的由他们自己分配,不干咱们事。”

“不错,我看钱教授是个好相与的人,你们三人一块不会有啥矛盾。”沈家兴说道。

顾尘点头道:“对啊,要是让我同那许乔或是营业部主任睡一张炕,我可真是要愁死了!”

沈娇想起赵四的那床极薄的褥子,有些心疼,现在虽然才只入秋,这里却已经要穿棉袄了,白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肯定更冷,那么点褥子哪够盖?

她趴在沈家兴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沈家兴心里有点酸,可看着孙女的大眼睛,他就狠不下心拒绝了,只得从一个大包里拿了一块厚实的羊毛毯出来,递给赵四并粗声粗气道:“也不知你是哪招了我家娇娇的眼缘?拿去盖吧!”

赵四眼里闪过惊讶,朝沈娇看去,却见小丫头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的亲近让他的心更加柔软,就跟那在开水里烫化了的馕一般,软得不可思议。

“谢了!”

赵四并没有推拒,一把接过了羊毛毯,尽管他并不是太需要这床毯子,多年的严苛训练,早已让他的身体习惯了严寒和酷热。

顾尘也有些吃味,明明他比赵四漂亮,比赵四平易近人,还会陪小丫头玩牌,为啥这小丫头对赵四比对他还要好呢?

“娇娇,顾叔叔和赵叔叔你更喜欢谁?”顾尘忍不住问道。

沈娇毫不犹豫回答:“赵叔叔!”

赵四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顾尘则夸张地垮下了脸,吐糟道:“明明顾叔叔长得比你赵叔叔好看多了,顾叔叔允许你重新考虑一下哦!”

沈娇连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赵叔叔长得比你好看,顾叔叔你太弱了,比女人还要弱!”

“哈哈哈!”

沈家兴仰天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赵四的唇角上扬,勾起一个令人愉悦的笑弧。

顾尘无语地瞪了眼沈娇,这个死丫头肯定眼睛不好使,他这么美的一个美男子怎么可能比不上赵四那破了相的容貌?

营业部主任扯着嗓子喊了过来:“集合开会啦!”

几人忙走了过去,却见集体宿舍里坐了个身材高大且有些驼背的中年汉子,穿着件补丁缀补丁的棉干部服,脸上满是沟沟壑壑,一脸胡子拉碴,看上去很疲惫。

这位队长的形象让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可以说四十岁,因为他的头还是浓密乌黑的,也可以说是五十岁,因为他脸上的那些沟壑,更可以说是六十岁,因为他佝着的背以及浑浊的眼睛。

“这位是咱们的领导,马队长,大家热烈欢迎!”

营业部主任介绍完便率先鼓起了掌,十分起劲,其他人也都跟着稀稀落落地鼓掌,马队长略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这些掌声,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伸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我姓马,是这里的队长,以后也是管着你们干活的领导,咱们这达儿挺好,只要你用心干活了,饿是饿不死的。”

马队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浑浊的双眼陡地明亮起来,扫视了他的新手下一圈,浓眉又皱了起来,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长得比娘们还白净,能干啥活?

对于沈家兴这群人,马队长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不满那是肯定的,因为这十来人肯定会拖六队的生产后腿,这很可能会失去六队年年保持农场产量第一的宝座。

但他对这群人也抱着深深的同情,刚才同红袖章谈了一会子,对这十来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大学教授,大老板,老革命等,这些人在以前可都是上等人,同他们这些刨土疙瘩的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可现在这些上等人却成为了最下等的人!

且不说西北的水土能不能适应,光是农场繁重的农活这些人怕是都吃不消呢!

马队长沉声道:“你们以前是干啥的我不管,到了我这达儿就得听指挥,一心一意干活,活干好了啥都好说,可要是谁不肯好好干活,起二心了,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到这里时,马队长的眼神变得锐利,营业部主任和吴乔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他们总觉得这马队长说的就是自己!

“马队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接受改造……”

马队长打断了营业部主任的表忠心:“说得再多还不如好好干活,我不爱听那些虚的!”

顾尘嘴角一弯,冲沈娇做了个鬼脸,沈娇也吐了吐舌头。

营业部主任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抢着说话了,闭上了他那两片厚嘴唇,脑子里却在琢磨着新法子攻破马队长,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再寻另一条路,条条大道通罗马,总能和马队长打成一片的!

对此,营业部主任十分有信心,这是他前五十年的人生准则,百试百灵!

马队长重又说道:“现在入秋了,早上九点出工,下午五点收工,中午休息一小时,一级工十八块一月,二级工二十一块,你们先拿十八块,半年后再看你们的表现,口粮每人一月二十五斤。”

“另外你们想要吃食堂得去马喜喜那里登记,想自己烧也成,蔬菜啥的咱队里就有,以后自己也能弄块地种,调料肉呢就得去三里堡买了,马喜喜每天都得去趟三里堡,你们想要买啥就同他说,他能买回来!”马队长继续说着。

从他的话里能听出来,接他们的那个西北汉子马喜喜相当于这个六队的采购员,负责六队的采买工作,这可是个肥差了,没有一定关系可干不了这活!

马队长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说了几句就准备走了,并让他们今晚好生歇息,晚饭统一上食堂里吃,明天就要出工了。

“这么快?不应该先让我们熟悉熟悉环境吗?”许乔又管不住他的嘴巴了。

马队长朝他狠狠瞪了眼,斥道:“就这一地土疙瘩有啥好熟悉的?当自个是新媳妇哩!”

顾尘又忍不住喷了,垂下头抖着肩膀,许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冲马队长火,只得朝顾尘瞪了几眼出气。

032世上还是好人多

马队长出门时见到了藏在沈家身后的沈娇,对这个漂亮白净的小姑娘也不由心生喜爱,沈家兴的情况他自是清楚的,说起来沈家兴的年纪可不小了,老了老了还得遭这个罪,且还拖着个小孙女,以后的日子苦着呢!

“马爷爷!”沈娇怯生生地叫了声,这个满脸胡子的老人是这里最大的官了,得和他打好关系才行。

马队长扯了扯嘴角,同情地看着沈家兴,说道:“小丫头是没有口粮和工资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沈家兴看了沈娇一眼,点头道:“我明白,来之前就想好了,只要能和孙女在一道,啥苦都能吃!”

马队长摸了摸沈娇的头,对这个不愿意留在大城市享福的小姑娘他是很喜欢的,上头的政策暂且不说,就冲着这份孝心和情义,这小姑娘就比她那白眼狼爹妈和伯父伯母强百倍!

难得的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好好干吧,队里那么多人呢,不会眼睁睁看着娃儿饿死的,一人省口吃的就能把娃养过去了。”马队长许下了最重的一句承诺。

沈家兴眼眶湿润了,背过身将眼睛擦了擦,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真心觉得来到q省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糟糕,他能够感受到这里人的纯朴和善意,也许,这里会是他和娇娇幸福的天堂呢!

一下午沈家兴和沈娇都在收拾打扫他们的新家,沈娇的兴致尤其高,这里熟悉的风沙和泥土气息令她感觉回到了前世,除了百姓的穿着打扮不一样外,其他同前世并无区别,感觉很是亲切。

“爷爷,以后我们自己烧饭吃吧,我天天给爷爷做好吃的!”沈娇开心地说着。

沈家兴被沈娇的好心情感染,眉头也舒展了许多,抱着沈娇亲了好几口,沈娇乐得咯咯直笑。

火炕足够大,沈家兴在火炕中央拉起了一扇布帘子,将他和沈娇的床位隔了开来,并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和被子。

“爷爷,咱们现在去打些柴吧?”沈娇说道。

“没错,是得打点柴,还得烧炕呢,这里晚上肯定冷,别冻着娇娇了。”沈家兴深以为然。

换好衣服的祖孙俩刚走出屋子,顾尘和赵四就出来了,他们都换上了普通的劳动服,见到同样穿着朴素的沈家兴祖孙,会意地笑了。

“一起打柴?”顾尘笑道。

沈家兴点了点头:“晚上肯定冷,得弄些柴禾烧。”

顾尘见了沈娇的小短腿,一把抄起了她托在背上,笑眯眯道:“我背你走吧,就你这猫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呢!”

沈娇被他吓得差点失声叫了起来,头一反应就是想跳下去,可见沈家兴并没有反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才想起来现在这个朝代的男女之防并不严,既然爷爷不出声,那就说明顾叔这样背她是无碍的了!

尽管心里依然感到别扭,可沈娇还是乖乖地趴在顾尘背上,前世的爷爷就说过,入乡随俗是最最要紧的,万万不可以做特立独行之人!

否则下场必会很惨!

其他人听到他们要去打柴,也跟着出来了,农场背靠着大山,山上的树还挺多,大都是松树,还有不少灌木,半山腰就能打不少柴。

只是这群人大都养尊处优惯了的,才砍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许乔,表现得最为夸张,砍一下就要抱怨一句。

“我学的是经济学,从来就没有学过该如何砍柴,简直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许乔砍得义愤填膺,营业部主任这个拾柴的却是唉声叹气,长吁短叹,眼睛不住地翻白眼,看着只剩下半条命了!

其他人虽然也不是太适应,不过慢慢地也认命了,一声不吭地砍着柴,有那个力气抱怨,倒不如多砍些柴呢!

“主干不要去砍,留着明年开春新枝,只要砍些枝枝桠桠就好。”那位部队的吴老伯突然冲许乔喝道。

原来许乔在砍一株松树的主干,吴老伯现后便阻止了他。

沈家兴劝道:“吴老哥说得对,做啥事都得留余地,这样才能造福子孙后代呀!”

钱文良也说道:“我们到了别人的地盘也是要讲环保的,不可以毁了别人的森林呀!”

许乔虽不服气,可众口难辩,只得闷闷地换了枝桠砍了起来。

沈家兴看着吴老伯干脆利落的动作,夸赞道:“吴老哥一看就是好把式,以后可得好生教教老弟我!”

吴老伯爽朗笑了:“咱们一道学习,我这几十年没干,手也生了!”

沈娇帮不上忙,就捡地上的断枝,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好几捆柴禾,赵四说道:“我先把这些扛回去。”

说完他便将地上的柴垛往背上一顶,大踏步地下山了,顾尘也背了捆柴垛跟上了,这家伙也不知咋回事,跟赵四跟得很牢,一步都不肯放松。

吴老伯哈哈笑道:“咱们多砍点,明天出工了可就没那么多时间来砍柴了。”

营业部主任突然哎哟叫了声,扔掉了手里的柴禾,捧着手指头欲哭无泪,原来被木刺刺中了。

“马队长不是说可以买煤嘛,明天就去买煤烧,又要出工又要砍柴,小命都保不住了。”营业部主任拔出了木刺,气哼哼地说着。

许乔头一个响应,赞同买煤烧,与他们俩住一张炕的也是个中年男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姓王,据他说以前是会计,后来表现优异就作了公司经理,经理做了还没两年就倒霉了。

做会计的人大都是比较精明的,尤其还是海市的会计,精打细算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买煤要花钞票哉,这些柴禾不要钞票,白砍白烧,你们真是不会划算,一个月十八块钱有几斤煤好买?肚皮要紧还是烧煤要紧?”

王会计慢条斯理地教育营业部主任及许乔,一道道一条条说得两人哑口无言,只得又哼哼唧唧地开始砍柴了。

沈娇大声冲沈家兴说道:“爷爷,以后柴禾我会来拾的,您不用管!”

她刚才就想好了,将柴禾捡在宝碗里,外面再象征性地背些,别人就不会怀疑了。

王会计又细声细气地数落两个落后分子了:“你们看看,觉悟还没有一个小囡高,小囡都晓得要精打细算拾柴禾,你们这么大的人都还不晓得,面孔倒掉哉!意思就是丢脸”

033饭菜在哪里(只对你绽放微笑的财神钱罐等打赏+)

这里再说明一下,只对你绽放微笑以前的和氏壁还剩下一千点币,这里一道算在一起啦!

傍晚时分瘸子刘长贵拎着马灯走过来了,是来领他们去食堂吃晚饭的,砍了一下午柴的众人早就肚饥难耐了,一群人兴冲冲地来到了食堂,想着接风宴怎么着也得像模像样弄一顿吧!

可是食堂里凄凄惨惨凄凄,清清冷冷清清,人并不多,大家面前的饭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窝窝头加咸菜汤,窝窝头呈灰褐色,小孩巴掌大小。

“今天是你们的接风宴,就让你们敞开肚皮吃,以后就得定量了。”瘸子说道。

沈娇注意到瘸子说敞开肚皮吃时,食堂里吃饭的其他人眼睛都亮了,艳羡地看着他们一群人,由此可见,在这里能够敞开肚皮吃饱饭是件极奢侈的事情。

兴冲冲而来的众人被这些穷酸的食物迎头浇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凉到脚,这回爆的不是许乔,而是营业部主任了。

“饭呢?还有菜?在哪儿?”营业部主任气急败坏地说着,脸上带着急切。

瘸子哂了声,指着窝窝头说道:“饭!”

又指着大盆里的咸菜汤道:“菜!”

“眼睛长哪达儿了?没看见么?”瘸子的口气并不善,斜眼看着营业部主任。

营业部主任是个灵活油滑的人,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失态而已,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忙拔出一支大前门,谄媚地递了过去:“我这眼神不好,好几百度的近视,一时没看清,刘同志千万别在意!”

瘸子接过大前门别在耳朵上,不屑地哼了声,冲食堂的炊事员打了声招呼就一瘸一拐地走了,手里捧着炊事员塞给他的两个窝窝头以及一盆盖着盖子的盆子。

“那盆里装的是肉,我刚才闻到肉香了。”营业部主任愤愤地说着,把手里的窝窝头当作红烧肉狠狠地咬了下去。

“呸!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营业部主任夸张地吐出口里的粮食,同他一样表现的还有许乔,这厮更为夸张,不仅吐了出来,还一脸吃了毒药的表情,摸着脖子不断地干呕。

“我的嗓子都划伤了,一个窝窝头吃下去,我也好去见上…马克思了!”许乔尖着嗓子,愤愤地诉说着。

其他人虽不像他这样夸张,可也都只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窝窝头也不知道是用啥做的,又粗又涩,吃下去确实是咯嗓子,一个吃下去见马克思倒是不大可能,可这嗓子是真受不了。

沈娇咬了一小口,皱紧了眉咽了下去,这种窝窝头和她以前在流放路途中领的高粱面窝窝头差不多,只不过,这里的窝头更划嗓子一些。

吃了几口窝头,沈娇冲对面抱着窝窝头苦笑的顾尘说道:“多嚼几下就不划嗓子了,而且甜丝丝的,不难吃。”

说完她又咬了一小口,鼓着腮帮子慢慢地嚼着,嚼完后再皱眉咽了下去,见顾尘愣愣地看着自己,沈娇冲他咧着白牙笑了,扬着手里的窝头,再次咬了一小口。

小女孩明媚的笑声感染了其他愁眉苦脸的人,顾尘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娘的,他堂堂男子汉可不能连个黄毛丫头都比不上!

吴老伯不受影响地吃了起来,并且语重心长对大伙说道:“赶紧吃吧,连娇娇小丫头都能吃得下,你们这些大人还能吃不下?不吃可就要挨饿了!”

另一个大口吃窝头的还有赵四,这家伙一口窝头一口咸菜汤,吃得不亦乐乎,看他吃饭的样子,就像是在吃山珍海味般。

其他人也都慢慢地吃了起来,大概是吴老伯的那句要挨饿的话提醒了他们,现在的他们是要靠双手劳动才能挣到口粮的劳动人民了!

劳动人民需要卖力气,力气从哪里来?

自然是吃饱了才有力气!

只是大家的嗓子早已被南方的大米养得娇嫩了,勉强吃了一个窝头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顾尘强撑着吃了两个,他瞅到旁边正在吃第四个的赵四,忍不住问道:“赵哥,你就不觉得难吃吗?”

赵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嘴里的窝头咽下,轻声道:“等你体会到饿肚子的滋味时,就会觉得这窝头是人间美味了!”

顾尘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对于他这个从小就不缺吃少穿的大少爷来说,饿肚子实在是个很遥远的名词!

沈家兴强撑着吃了一个,喝了口已经冷掉的咸菜汤,咸得他只得一把抓过沈娇手里剩下的半个窝头嚼巴嚼巴咽了,嘴里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沈娇冲顾尘说道:“顾叔,你得多吃一点哦,要不然明天就没力气干活了,活干不好就没钱啦!”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令众人神色一凛,总算是意识到了明天他们就要正式出卖力气了,力气卖得好不好直接关系他们今后的肚皮问题!

“小娇娇说得对,再难吃也得多吃点,要不然今后我们就要饿肚皮了!”王会计细声细气地说着,咽一口就皱一下眉,看着不像是吃饭,倒像是在啃黄莲。

其他人也都继续吃了起来,许乔吃了半个,又开始抱怨了:“这窝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就不能磨面的时候把皮弄弄掉?”

端着盆子进来的马喜喜听到了他的话,冷笑道:“你狗日的吃不惯就哪达儿来滚回哪达儿去,别在这里瞎咕咕!”

马喜喜一声喝斥,所有人包括许乔都老实了,闷着头啃窝头,沈娇只听见喝汤的呼噜声及啃窝头的咀嚼声。

沈娇注意到,马喜喜就只打了两个窝窝头,临走时还冲许乔瞪了眼,把这厮吓得一个哆嗦,竟打起了嗝!

吴老伯吃了两个窝头,叹了口气,对隔壁的钱文良感慨道:“这稗子面窝头我都有二十来年没吃到了,唉,一晃眼竟过去几十年了!”

钱文良讶道:“稗子面?此为何种作物?应该不是五谷之一吧?”

吴老伯反问道:“小钱家乡是哪里人?”

“z省海宁。”钱文良答。

吴老伯笑道:“那就难怪了,z省自古是鱼米之乡,你没听过稗子很正常,稗子本就不属五谷,而且还是稻田里的害草,农民想方设法都要除去它,但其实稗子应该是水稻的祖宗,也是可以当作粮食的,有些地方还拿它酿酒,据说酿出来的酒口感十分不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窝头也不是纯稗子面的,应该还搀了高粱面,要不然颜色没这么深!”

034温暖的第一夜

旁边吃饭的农场职工听了吴老伯的话,俱都嗬嗬地笑了,其中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凶狠地咬了口手里的窝头,三口两口咽了下去,冲他对面的人不屑道:“城里人吃个窝头都要扯一串道理,脑壳有病!”

其他人却都羡慕地看着沈家兴他们桌子上箩里剩下的一堆窝头,咽了咽口水,道:“这些城里人都和猫差不多哩,瞧还剩下多少窝头,要都是咱们的该有多好啊!”

一位年轻男子神色一动,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圈,得意地咧嘴笑了,端着手里的咸菜汤和窝头走到了沈家兴他们这桌。

“吃饭哩!”

这位男子二十多岁,头乱蓬蓬的,身材瘦高,一双三角眼,眼角还有着恶心的眼屎,鞋拔子脸,长得倒还算是端正,只是太过邋遢,让人看着十分倒胃口。

沈娇对这个男人很腻烦,她总觉得男子的那双三角眼里透着一股子邪气,让她想到前世边疆他们家隔壁布店的掌柜,每次看她时也带着这股子邪,看得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沈家兴顾尘他们也都不喜这男子,不过人生地不熟,还是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只有营业部主任十分热情地同他唠起了嗑。

“同志,您贵姓?”

年轻男子愣了会儿,似是没反应过来这贵姓是啥意思,另一头的人哄堂大笑,骂道:“孙毛蛋你个二球货,城里人问你叫啥哩!”

孙毛蛋这才明白这个贵姓就是问的叫啥,当下咧嘴笑了:“嗳,你们城里人就是爱讲究,直接问我叫啥不就得了,我叫孙毛蛋。”

这孙毛蛋说话也不忘啃窝头,嚼得巴叽响,不时还喷出几点唾沫星子,夹杂着几点窝头渣渣,营业部主任箴了箴眉,小心地将手上的盆子移了移,并用手略遮挡住。

“孙兄弟……”

营业部主任大概是想早些与当地群众打成一遍吧,尽管嫌弃孙毛蛋的邋遢,还是拔出了一支大前门,与他畅谈起来。

孙毛蛋牛皮吹得震天响,一个劲地拍着胸脯,让营业部主任放一百个心,在前进农场这达儿,只要报上他孙毛蛋的名号,保准没人敢欺负他。

营业部主任听得心花怒放,再次拔出一支大前门孝敬孙毛蛋,旁边的许乔也来了兴趣,放下留洋大学教授的架子,平易近人地与孙毛蛋攀谈起来,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这两个自以为找到了靠山的家伙,都没有注意到食堂里其他吃饭的职工脸上的不屑神色,沈家兴却注意到了,以他几十年闯荡江湖练出来的眼力,他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个孙毛蛋是个啥玩意儿了!

“娇娇以后见到这个孙毛蛋就避开,知道了吗?”沈家兴叮嘱沈娇。

沈娇乖乖点头:“嗯,他是坏人!”

赵四勾了勾唇,难得地吐出了一句话:“他比坏人更可恶!”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欺软怕硬之徒,只敢找比他弱小的人下手,遇到比他能的就熊了,做坏人可还不够资格!

沈娇冲赵四咧嘴笑了,露出贝壳一样的小白牙,十分漂亮可爱,只是左边的一个小黑洞减了不少分,顾尘假装惊讶地说道:“娇娇,你牙齿上开了个小门哦!”

沈娇这才意识到这具身子正处在换牙期,以前都是只露四颗牙笑的,今天一不小心露出了八颗牙,把洞给露出来了,这下丢人丢大了!

她忙一把捂住嘴,狠狠地瞪了眼顾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人可真讨厌!

顾尘嘻嘻地笑了起来,清苦的生活里能够有个可爱的小丫头逗逗乐也挺不错的!

那头孙毛蛋与营业部主任他们吹牛吹过瘾了,便打着饱嗝离开了位子,一脸满足地摸着肚子,其他人都艳羡地看着他。

因为这个孙毛蛋在刚才吹牛的过程中,吃了五个窝头,再加上自己的两个,也就是说这家伙吃了七个窝头,三两重的一个窝头,七个就是二斤一两,不撑才怪呢!

沈家兴爷孙俩回到家里后,沈娇立马就拿出了几只肉包子,上锅蒸热了,让沈家兴趁热吃下去,自己也拿了一只啃起来。

“唉!”

连着吃了两只包子,沈家兴舒服地谓叹了声,再一次感谢了一声沈家祖宗,要是没有了宝碗,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下来呢!

农场的第一夜,爷孙俩在温暖的火炕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什么认床陌生地睡不着觉的,对他们而言都不存在,经过了七天七夜火车上的颠沛,给他们张门板都能睡着!

沈娇很早就醒来了,流放的经历让她养成了时刻警醒的好习惯,尤其是初到陌生的地方,她就算是再疲倦,都不会睡得太沉的,早上醒得都比沈家兴早。

她轻手轻脚地穿了件薄毛衣,屋里因为烧着炕,十分暖和,就算是不穿毛衣也不会觉得冷。

走到灶台边打了热水,再添上一些冷水,q省这边极度缺水,不过六队的情况还算不错,不光有一口压水井,还挖了不少水窑,存的都是雨水和山上流下的山泉水,供应整个六队的生活用水和农用水。

但这些水的水质有些硬,煮好后有股味儿,且茶壶底会结垢,所以沈娇在喝了一次后就改用海市带来的自来水,她在宝碗里存了好几桶作母水,就算是在q省呆几十年也不怕没水喝,至于本地的水可以用来洗澡洗衣服。

沈家兴是被粥的香味熏醒的,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再加上心落地了,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要不是肚子抗议了,他还能再睡一天!

只是在见到灶台下忙活的小孙女后,沈家兴的睡意倾刻间就没了,心里无比愧疚,他怎么能睡这么沉呢?

真是太不应该了!

“娇娇,以后早饭爷爷会烧的,你需要多睡一会,小孩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沈家兴叮嘱沈娇。

沈娇笑嘻嘻道:“没事的,我白天再睡好了,爷爷您要干活得多睡会儿,好生休息才是!”

沈家兴感动地抱住孙女,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口,整颗心都被揉化了,鼻子也酸酸的!

他的心肝宝贝娇娇哟!

035家乡的味道

沈家兴才刚喝粥吃包子,顾尘几人就来叫他了,沈娇忙把吃饭的家伙什都收了起来,来的是顾尘,身边照例跟着赵四,这两人就像是串在一起的连体兄弟一样,从来都不分开。

还有他们的床伴钱文良,这三人经过一晚上的同床异梦,感情迅升温,已经到同进同出的地步了。

顾尘是来叫他们去吃早饭的,他的狗鼻子十分灵,一进屋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粥香味,眼睛登时亮了,朝沈家兴探究地看了眼。

沈娇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刚才只顾着收碗,忘记锅里的粥了,她眨眨眼看着沈家兴,沈家兴却神情自若地关上了房门,笑着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饭。

“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点,先混个半饱再说!”

沈娇自然是万事听爷爷的,一听沈家兴这么说了,她忙从橱柜里拿出了三只碗,盛了三碗白粥捧给赵四他们。

浓稠的白米粥粘粘的,似牛奶一般躺在铁皮碗里,热气腾腾,散着醉人的米香,平时在家一碗白米粥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可是到了这大西北,且还是以稗子面替代主食的地方,这一碗白米粥可就比珍珠还要珍贵了!

顾尘惊讶问道:“沈叔,您不会连大米都带上了吧?”

沈家兴得意地笑了:“那是,要不我咋能背这么多包?我得替娇娇准备周全了!”

顾尘和钱文良忙把粥碗还了过来:“这粥还是留着给娇娇吃吧,我们大人吃什么都行的。”

沈家兴把粥碗塞了回去,斥道:“你们只管放心吃吧,我带了一大包呢,而且我昨天从瘸子那打听到,三里堡那里逢五就有集市,啥都有得买,大米也有,就是贵点,还不用粮票,我打算等这米吃完了就去三里堡买米,这回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大不了全花完,只要能活命就行!”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腰包,眨了眨眼。

顾尘的眼睛亮了,只要有地方买得到吃的就行,而且还不用票,就算是贵点也无妨啊!

钱文良的精神也振奋了不少,说起来,他们这几人大都是不差钱的主,钱文良当大学教授的工资当然是不低的,而且他的家族也不是无名之辈,在老家是相当有名的世家,若不然,怎么可能供得起孩子去y国留学呢!

说起来,那个年代能够送孩子去外国留学的家庭,有几个是没钱的?

这就和现代社会的道理一样,穷人有那个条件送孩子去上贵族学校,外国留学吗?

所以说,这几人还真都不差钱,是以,大家一听沈家兴说有钱能买到吃的,个个都兴奋起来,当下便不客气地喝起了粥,呼噜声震天响,斯文全都扫地去了。

沈家兴从锅里再拿出几只热包子,摆在三人面前,看着三人吃惊的模样,尤其是赵四那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也破功了,他就止不住地乐。

请几人吃早饭他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他一个老人家带着小孙女,一老一小到了陌生地方,肯定是要受人欺负的!

咋办?

自然是要拉帮结派了!

不愧是亲爷孙俩,脑袋瓜都想到一块去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便敲定了顾尘这三人,一是几人的背景相似,有共同语言,二就是一路上他和这三人也比较走得近一些,自然是不能舍近求远了!

至于赵四他却是为了沈娇,孙女对这个赵四好像特别喜欢,虽然这让他有点小吃醋,可为了孙女开心,他还是可以忍受的,再者他也看中了赵四那强大的武力值。

赵四虽然从没有说过他会武,可从他背行李和扛柴禾时就能看出来,这个家伙绝对是有一身好武艺的,乱世能够结交一位好身手的朋友,自身安全也能多几分保障呀!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赵四对孙女也是很特别的,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这俩人有眼缘!

至于吃食的来源他早就想好了借口,前面说的三里堡有粮食卖并不是假话,只要有钱确实是啥都能买到,是以,他并不担心会泄漏了孙女的秘密。

顾尘一把接过包子咬了口,幸福地叹了口气,熟悉的梅菜肉包让他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毕竟是才二十岁的年青人,且还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即算顾尘的性格有再怎么开朗乐观,一个梅菜肉包还是触动了他的泪点。

“我小时候最爱吃梅菜扣肉,姆妈就特意去会稽那里请来了当地最有名的厨娘,专门给我烧梅菜扣肉,只要有梅菜扣肉,我一餐就能多吃一碗饭,你们不知道,我小时候长得特别胖,斤两比现在都要重。”

顾尘絮絮叨叨地说着,似是为了掩饰他流泪的尴尬,只是谁会去嘲笑他呢?

不要说他一个年轻人,就是钱文良这样的中年人在吃到家乡风味时,也忍不住泪眼婆娑呀!

唯有赵四依然面无表情,刮了刮沈娇的鼻子,一口一口地吃起了包子,沈家兴叹了口气:“快吃吧,会好起来的,我一个老头子都有信心,你个小年轻有啥好难受的,快吃,把包子都吃了,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新鲜不新鲜!”

沈娇笑嘻嘻地打趣顾尘:“顾叔羞羞脸,我都不哭!”

顾尘也难为情起来,伸伸手用衣袖擦拭眼泪,低头啃起了包子,眼里却饱含思念,也不知姆妈独自在海市怎么样了?

姆妈那么能干那么厉害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沈叔,等我休息时去三里堡了,就买包子还给你!”钱文良拘谨地说着,十分不好意思。

沈家兴假装不高兴道:“别说还不还的,我现在虽说是落魄了,可请你们吃包子还是请得起的,只管放心吃,别像那许乔一样矫情!”

一提到许乔大家都乐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愉快地享受起了美味的早餐。

三人将包子和粥都消灭干净了,顾尘抬腕看了看:“八点半了,得出工了!”

沈家兴不放心地冲沈娇叮嘱又叮嘱,让她就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

沈娇乖乖地点头,心里却计划着呆会要去趟山上拾柴禾,她和沈家兴单独分了出来,柴禾就得他们自己拾了。

036被人盯上了

这里是轩辕御谶和氏壁剩下的一千点,沐林夕落、づ寒阳、大耳猫的香囊,以及其他打赏的加更,这下总算是把欠下的加更还完啦!

沈娇将家里收拾干净了,换了件小花袄,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还特意在棉袄上缝了几个补丁,尽管棉袄并没有洞。

带了根绳子,再拿了个布口袋,绳子捆柴,布袋也可以装柴禾,沈娇很不满意,打算等下回去赶集就买个篮子,篮子用起来才顺手。

才走出门就见到了一位老太太,穿着西北妇女独有的黑裤子,下边扎得紧紧的,蓝布大褂,上面稀稀落落有几个补丁,看着比沈家兴要老,头上黑少白多。

老太太长得挺慈眉善目的,一脸和气,看起来也很干净利索,走路带着风,身上背了个筐,像是要去干活。

“奶奶好!”沈娇甜甜地打招呼,出门在外嘴巴一定要甜,这也是前世爷爷教她的。

老太太停了下来,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漂亮小人儿,眼里亲过惊讶,笑道:“丫头长得可真俊,瞧这小脸蛋白净的!”

漂亮干净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尤其是这个时候的农村孩子,实在是脏得不像样子,身上的虱子蹦哒得比人还欢畅,当然,不光是孩子,这里的大人也差不多,干净不到哪里去。

也因此,穿得整洁干净且又漂亮的沈娇到了这灰朴朴的农场,可不就是稀奇得不行了么!

老太太忍不住稀罕在沈娇脸上摸了摸,她的手十分粗糙,摸得沈娇刺刺的疼,也不敢出声,只得强忍着。

还是老太太自己看见沈娇脸蛋上一道道红印子时才醒悟过来,难为情地伸回了手,问道:“丫头是城里来的吧?”

沈娇点头:“嗯,我和我爷爷一块来的,我叫沈娇,奶奶叫我娇娇就好。”

老太太呵呵地笑了:“城里人就是有文化,起的名字也好听,可不就是个娇女子嘛!”

这时另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身上也背了个筐,大声打招呼:“马嫂子,干啥去嘞?”

被称为马嫂子的老太太应合道:“我家红旗上山拾柴禾了,我去背回来,快入冬了,柴禾可得多备点,铁柱家的也是去背柴禾吧?”

铁柱家的是位特别精神的老太太,年纪和马嫂子差不多,不过看着显得更为沧桑一些,头差不多全白了,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补丁摞补丁,几乎找不到一处没缝过补丁的地方来,这一比较,明显马嫂子老太太比铁柱家的家条件要好一些。

“铁奶奶好!”沈娇再次叫了声。

铁柱家的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乐颠颠地说道:“你得叫我胡奶奶,我可不姓铁。”

沈娇的小脸立马就红了,讪讪地笑了笑,马大娘安慰她道:“娇娇没叫错,叫她铁奶奶也行,娇娇是去干啥哩?”

“我想去拾柴禾。”沈娇回答。

胡大娘看见沈娇也稀奇得紧,自是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这位小姑娘放在以前那就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他们这种人家可是连见都见不着一面的。

心思一动,她笑着冲马大娘说道:“这丫头可真俊,要是能给我家石头当媳妇就好了!”

石头是胡大娘的孙子,今年十三岁,农村娃儿成亲早,十六七岁成亲很正常,是以,胡大娘一见到漂亮的沈娇就打上了这位落难千金小姐的主意,想不要彩礼白得一个孙媳妇。

马大娘瞪了她一眼,嗤道:“青天白日可别做梦了,就你家石头能配得上娇娇?没得丢人现眼!”

胡大娘可不乐意了:“咋配不上了?落魄的凤凰连鸡都不如,咱家可是根红苗正清清白白的农民阶级,要不是图这小丫头长得俊,我还嫌他们家成分差呢!”

马大娘是知道这位胡大娘向来有些浑不吝的,且最爱自说自话了,是以便冷冷回道:“再落魄凤凰还是凤凰,鸡还是鸡,凑不到一块去!”

这两个老太太说的是当地方言,沈娇因为在边疆呆过,是以对这些方言还是能听懂一二的,这就足够她明白胡大娘的小算盘了,顿时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远离了胡大娘,朝马大娘那边靠拢了一些。

马大娘拉起沈娇的小手,笑道:“走,咱们一道拾柴去,拾柴得用筐,下回让你马爷爷打个小筐,啥都能装。”

“谢谢马奶奶。”沈娇对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很感激。

胡大娘面上有几分忿然,看着马大娘的眼神也有些愤恨,不过也就是那几秒钟,很快她重又笑容满面的,快步跟了上来。

山上传来一阵吵闹怕,是一群孩子在那里玩耍,这些孩子都有着共同的特征,又脏又黑,且衣衫破烂不堪。

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跑了过来,冲胡大娘叫了声阿奶,胡大娘慈爱地看着孙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煮鸡蛋,偷偷摸摸地塞到男孩怀里,并小声叮嘱道:“石头快吃。”

少年石头揣着鸡蛋就往没人处去了,沈娇刚才抽空瞅了眼,这个石头比煤炭还黑,最让沈娇腻歪的是这家伙鼻子下面挂着两条小黄河,一吸一抽的。

沈娇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胡奶奶想把她给这个家伙做媳妇,就恶心得不行,离胡大娘更远了些,更是打定主意以后坚决要与这家人疏离,没得沾了一身骚。

另一个瘦瘦的男孩走了过来,和石头差不多大,冲马大娘叫了声阿奶,手里还牵了五六岁的小丫头,小姑娘长得挺壮实,两坨小脸蛋红通通的,和红苹果一般,十分可爱。

“阿奶!”小丫头也跟着叫了声。

马大娘指着沈娇冲男孩说道:“这是娇娇妹妹,你以后照顾着她点。”

“这是我孙子红旗和孙女兰花。”

沈娇甜甜地叫道:“红旗哥哥,兰花妹妹。”

这个叫红旗的少年和兰花小丫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又脏又破,干干净净的,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可却很整洁,让沈娇对他们心生好感。

马红旗有些害羞,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娇娇妹妹。”

小少年的心有些紧张,扑通扑通地跳着,他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见到过像沈娇这类的漂亮女孩,也从没有听过哪个女孩的声音能比黄鹂鸟还好听!

看着这个少年手脚无措的模样,沈娇噗地笑了,清脆的笑声惊动了其他的小孩。

037新朋友

马大娘让红旗带着沈娇拾柴,她则将孙子拾的柴全都装到筐里,再又捆了一大捆,扛在肩上同胡大娘一道回去了,并嘱咐孩子们就在山腰处玩着,不能进深山,有狼!

山上的孩子大都十来岁,沈娇差不多,且面上都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一看就知道这些孩子没吃过饱饭。

也许是这座偏远的大山消息阻隔,又也许是大山里的孩子生性纯朴,这些孩子对沈娇并没有歧视的目光,不像在海市,就连三岁小孩看见了沈娇都会避得远远的。

相反,这些山里孩子对沈娇有一种特别的好感,女孩们羡慕沈娇漂亮的头花和衣裳,男孩子则是出自异性相吸的天性,对漂亮的女孩自然是喜欢的。

虽然有些膈应这些孩子身上的虱子,可沈娇还是很开心,万分庆幸来到了这个农场,离开了海市那个处处都有着异样眼神的大城市。

尽管海市比起农场来说不知繁华几百倍,可沈娇还是愿意呆在这个穷困的农场,只因为在这里她才觉得自己的心能放松下来,不用担心会被人剃阴阳头,也不用担心爷爷被人打,更没有那些让人窒息的眼神以及似沈家宜张玉梅这类的坏人上门。

从衣兜里掏出了几颗水果硬糖,这种糖是糖果店最便宜的了,一分钱能买两颗,酸酸甜甜的,小孩都很喜欢吃。

沈娇没有拿很多糖出来,她的衣兜只有那么点大,若是拿太多出来会引起别人疑心的。

给了马红旗及兰花兄妹俩一人一颗,剩下还有四颗,花花绿绿的糖摊在她嫩白的手心里,吸引着其他孩子的炙热的眼神,尤其以石头最甚,看着糖果的眼睛冒着绿光,喉头不断地耸动。

沈娇低估了糖果对这些山里孩子的吸引力,她没想到不过是几颗普通的水果糖而已,这些孩子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大!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糖对于山里孩子来说就好比是哈根达斯对于现代的山里孩子一样奢侈,根本就没有哪户人家会舍得掏钱买这些糖果回来给娃儿当零食!

饭都吃不饱哩!

有那闲钱还不如买肉吃!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沈娇为难地看着手上的糖果,这让她怎么分?

“红旗哥哥……”沈娇只好求助于人,眼巴巴地看着马红旗。

十五岁的她对于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为哥哥毫无心理包袱,审时度势是沈娇最大的优点!

马红旗脸红了红,从沈娇手里拿了三颗糖,沈娇把剩下的一颗也塞了过去,她可不爱吃这种硬糖,家里还有大白兔呢!

马红旗把自己和妹妹的两颗糖也放了进去,总共六颗糖,所有的小孩都盯着他,不过看得出来,这个马红旗年纪虽然不大,可在这群孩子们中颇有威信,要不然看这些孩子如狼似虎的眼神,怕是早就上来抢了!

数了数人数,马红旗大声道:“咱们正好十二人,这里六颗糖,一人一半,我来分,谁都不准闹!”

“好,听红旗的!”其他孩子都没意见。

马红旗剥开一颗糖纸,将糖放进嘴里咯嘣咬成了两半,叫道:“狗娃,猫蛋!”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开心地接过了半颗糖塞进嘴里,剩下的几颗糖马红旗也都是这样分了,就算是咬的两半糖稍有些不均匀,也没有孩子闹。

后来沈娇才知道,马红旗分配时大都是以兄妹或是姐弟为单位的,自家人自然是不在乎多一点少一点啦!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这句话的确是万年真理,一点都没有错。

有人就对马红旗的分配方式十分不满意,正是石头,马红旗正要分配时,石头跑过来大声道:“我的糖我自个分,不用你!”

马红旗对石头的霸道性子十分了解,知道他若是拿走糖的话,他姐姐必然是吃不到一点的了。

“那你先把你姐叫过来。”

石头瞪了他一眼,往后边扯了一嗓子,一个瘦弱的女孩走了过来,赤着脚,脚上长满了冻疮,衣服十分单薄,且还很短,露出了一截黑紫的脚脖子。

女孩一走过来就说道:“不用分哩,我不爱吃糖,都给我弟吃!”

尽管她看着那颗糖的眼神是那么的灼热!

石头得意地晃了晃下巴,冲马红旗挑衅地笑着,马红旗无奈只得将一颗糖给了石头,这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强出头呀!

沈娇看了眼石头姐姐,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和她弟弟一样脏,且因为头长,不时能看见几只虱子欢快地跳跃着。

她虽然对石头姐姐很同情,可也无能为力,现在她不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得万分小心才是,不可以替爷爷惹麻烦!

大家嘴里含着糖,神情带着满足,对沈娇也更是亲近了几分,都凑过来亲昵地同沈娇说话,向她打听城里人的生活。

“我二叔去年过年带了城里的奶油蛋糕,真好吃,比我奶蒸的糕香多了!”有个男孩吞了下口水,一脸回味。

其他人都羡慕地看着这个男孩,有个能去城里的二叔可真幸福啊!

石头却不屑道:“奶油蛋糕我早吃过了,我爸从城里给我带的,我爸说了,下个月再给我带好吃的。”

只是其他人却并不像之前那样羡慕他了,反而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石头,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嗤道:“你爸买蛋糕的钱怕是从别人家里偷的吧!”

“对哦,偷来的钱买蛋糕,吃了也不怕生虫!”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

石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嗷地一声冲上去同这些人扭打了起来,马红旗气得吼道:“都住手,再打架我就告诉我爸,扣你们爸妈的工资!”

这句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灵,话音才刚落,这群孩子就停了下来,个个都似乌眼鸡一样瞪着眼,只不过不一会儿,这些人就跟没事人一样散了,拾柴地拾柴,掏鸟蛋的掏鸟蛋,抓老鼠地抓老鼠,大家手头上都有事忙。

有一个小孩运气不错,掏了一窝鸟蛋,约摸有五六个,开心地嚷了起来,还有一个男孩抓到了一只肥硕的老鼠,另一个更绝,竟然摸到了一条大蛇,足有两米长,婴儿手臂粗。

这条蛇大概是在冬眠,被抓到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慵懒地在地上扭着。

038蛇羹

沈娇看见那条大蛇心里一动,以前流放时四叔也抓了蛇来吃,起初她还有些害怕,可后来饿狠了,便也吃上了,这一吃才知道原来蛇肉竟如此鲜美,不比牛羊肉味道差。

那头几个小孩嚷嚷着要把这条蛇烤了吃,沈娇心思一动,走过去说道:“我拿东西同你换这条蛇好吗?”

抓到蛇的男孩红着脸看了眼沈娇,反问道:“你拿啥换?”

沈娇想了想道:“用刚才的糖成不?”

男孩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蛇山上有的是,想吃随时都能来抓,糖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他刚想答应,旁边的一位大点的女孩出声了:“你拿多少糖换?”

沈娇也不知道该换多少,正犹豫时,马红旗走了过来,从男孩手里拿过蛇拈了拈,道:“你这蛇顶多也就三斤,蛇肉不值钱,换一斤糖吧,便宜狗娃你了!”

狗娃年纪同沈娇差不多大,他对于一斤并没有什么概念,但他对马红旗很信服,一听有便宜占,立马就同意了,旁边他姐看着好像还有些不乐意,可也不敢再说啥。

沈娇当然也没意见,冲这姐弟俩说道:“你们随我一道去家里拿糖吧,我身上没带这么些糖。”

“成!”狗娃兴奋地点头,抄起地上的大蛇就要开走。

“等等,先替娇娇把柴禾背回去,糖白吃啦!”马红旗叫道。

其他孩子笑嘻嘻地一人背了捆柴禾,你挤我我挤你一道下山了,这些孩子将柴禾堆在沈家门口,居然也给码成了一座小柴山。

沈娇没敢再分糖给这些孩子了,她不能让别人以为她身上有很多糖,这样可是要麻烦不断的。

狗娃姐姐猫蛋冲沈娇要糖,沈娇打开一个大包,拿出了一纸包水果糖,递了过去道:“这里大概一斤多点,我全部的糖都在这了。”

猫蛋接过纸包拈了拈,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狗娃回家了。

沈娇叫住了也要回家的马红旗兄妹,从大包里摸了几块饼干塞到兰花衣兜里,笑眯眯道:“饼干给兰花妹妹吃!”

马红旗也没有拒绝,想了想问沈娇要刀,说是替她剖蛇,沈娇当然求之不得,拿了一把普通的匕给他,韩齐修给的那把她没敢拿出来,西北男人最是爱刀,若是知道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还不知会惹啥祸呢!

马红旗的动作十分利落,抓起蛇的七寸在蛇腹上一划,再轻轻一挑,蛇胆就给挑出来了,沈娇忙道:“蛇胆最能明目,红旗哥哥你快吞了吧!”

“你不要?”马红旗问道。

沈娇摇了摇头,马红旗便一口生吞了蛇胆,再一刀切了蛇头,双手往下一撕,一整张蛇皮就让他给剥下来了,露出白花花的身子,还在一扭一扭的。

马红旗再三下五除二地清除了内脏,将蛇放在灶台上:“好了,洗洗就能烧汤了。”

“谢谢红旗哥哥。”沈娇感激道。

马红旗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张皮你还要不要?”

沈娇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用,我还想着扔了呢,红旗哥哥要就拿去吧!”

马红旗也不客气地拿起了蛇皮,阿爷的二胡皮子不大好了,拿回去给换上。

送走了马红旗兄妹俩,沈娇便开始炖蛇羹了,现在开始炖,等爷爷下工了正好能喝上热乎乎的蛇羹,既营养又能解乏。

太阳正当空时,沈家兴一脸疲乏地回来了,他一人回来的,顾尘和赵四他们去了食堂,这几天口粮还没,大家伙都在食堂里吃饭。

“爷爷累不累?我替您捶背吧!”沈娇心疼地说着。

沈家兴打起精神笑了笑:“不累,和扫大街差不多,爷爷一点都不累。”

沈娇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而是找出了针,在火里烫了烫,替沈家兴挑起了血泡,沈家兴的虎口和手心处处都是光亮的血泡。

才只干了一上午就磨了这么多血泡,可想而知农场里的活有多么劳累了!

滚烫的泪水滴到了沈家兴的手上,淌进到被挑破的血泡里,刺刺地疼,沈家兴也顾不上手了,揽着沈娇安慰她:“娇娇别哭,活真不累,爷爷就是以前活干少了,等再干几天爷爷就能习惯了,别担心,啊!”

沈娇点了点头,擦拭了泪水,她现在也帮不上爷爷什么忙,可不能再让爷爷担心了。

“爷爷,您闻到香味了没?”沈娇故意问道。

沈家兴用力吸了一鼻子,浓郁的肉香味令他全身的疲乏都散了好些,惊讶问道:“娇娇炖肉了?”

沈娇先是点了点头,再又摇了摇头,走到灶台边掀起锅盖让沈家兴看,这时的蛇羹已经成奶白色了,在锅里滚成了一朵白菊花,香味更是浓了几分。

“蛇羹?娇娇哪来的蛇”沈家兴更吃惊了。

“我拿一包水果糖同别人换的。”沈娇得意地晃着小脑袋,一脸求表扬。

“娇娇真厉害!”沈家兴不吝表扬,冲沈娇竖起了大拇指。

“沈叔,你的中饭我替您打回来了。”顾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快进来吧,让赵四和文良也一道进来。”沈家兴喊道。

上午干活要不是他们三位照顾他这把老骨头,他还真捱不下来呢!

原来上午是挖土方,四人供应一辆马车,他们和马喜喜一组,这家伙干活特别快,别人拉一趟他能拉三趟,这样他们四人就非常吃力了,要不是有赵四他们三人承担了大部分的劳力,他哪能跟得上!

“沈叔您难不成又要请我们吃肉包子?”

顾尘笑嘻嘻地推门而入,一个上午的劳作,这位海市的富家公子已经彻底沦为了劳动人民,脸上的疲乏并不比沈家兴少多少,不过他胜在年轻,尚能撑得住。

“肉包子没有,肉羹倒是有,快坐下来一道喝汤吧!”沈家兴笑道。

沈娇这头已经将蛇羹盛了四碗捧了过来,奶白热腾的肉羹让众人眼前一亮,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顾尘惊道:“这看起来像是鱼汤,沈叔您不会连鱼都带了吧?不会不会,要真带了鱼,一个礼拜下来早臭了。”

沈娇笑嘻嘻道:“是蛇羹,我上午拿一斤糖同这里的小孩换的。”

顾尘冲沈娇比了个大拇指,不客气地喝了起来,一口热汤喝下去,舒服得他忍不住哼哼,劳作的疲乏也减轻了许多。

039雪中送炭

几人呼噜呼噜地喝着汤,鲜美滚烫的肉羹滑嫩无比,就连粗糙的窝头也变得美味起来了,大家额前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子的乏累也轻了许多。

顾尘他们都没说感谢这类的矫情话,可心里却都决定以后干活时一定要尽可能地多照顾沈家兴一些,让他能够轻松一些。

这条蛇有近三斤重,沈娇炖了满满一大锅,他们几人都还喝不完,赵四突然出声道:“把吴老伯也叫来吧!”

沈家兴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其他人也都没听明白,好不容易弄来的肉,咋还要多弄一个人过来吃肉呢?

赵四深遂的眼睛看着沈家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几个字:“吴老伯在这里呆不长的。”

沈家兴眼睛一亮,他明白赵四的意思了,看那吴老哥的精气神,想来在部队里的官职不会太低,他听说部队现在派系争斗闹得很厉害,赢了的自然是风光无比,输了的就下放到偏远山区了。

自古以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是西风暂时取胜,可谁又知道东风会不会反攻再次压倒西风呢!

赵四既然敢这样说,说明他肯定知道一些内幕,那么现在他在吴老哥落难时交好于他,这份交情可是杠杠的啦!

患难之交才是真感情呢!

再者就算赵四说的不对,也没啥,吴老哥比他年纪还要大,就算是照顾照顾也应当啦!

沈娇一看沈家兴的神情变化就知道爷爷同意了,便起身道:“我去叫吴爷爷。”

说完她便小跑着去了集体宿舍,宿舍里大家伙都在喝咸菜汤吃窝头,两个窝头一碗咸菜汤就是他们的中餐,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大口大口地啃着窝头,再喝口咸菜汤,一个上午繁重的劳作,他们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了。

尽管窝头依然划嗓子,可却再没人敢嫌弃了!

肚子饿了吃嘛嘛香!

这句话果然是万年真理,所以那些胃口不好的人,只要拉去农场干一天活,保管不会再矫情地嚷嚷吃饭不香了!

吴老伯也坐在炕沿啃着窝头,他那挺得笔直的背终于佝了,斜靠着墙壁,不时反手捶捶背,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许乔啃了两口窝头就哭了:“我要写信,我要上诉平反,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凭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受罪?呜,我在家连衣服都是佣人洗的,哪里干得了这种体力活?这是要我的命呀,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海市!”

他的哭声勾起了其他人的伤心,大家的眼里都带了点泪花,火车上就已经悲观绝望的周老伯长叹了口气:“小许你还是有希望回海市的,不像我一把年纪了,怕是要死在这里喽,朱老弟,等我死了后就把我烧了,再把我的骨灰带给我儿女,洒在黄浦江上,我生不能回家乡,死了也一定要回去啊!”

周老伯悲怆的话让所有人都黯然泪下,房间里处处弥漫着绝望,吴老伯拍了拍周老伯的肩膀,安慰道:“不能这样想,一定要对未来抱着信心,往好处多想想!”

与他们同一炕是另一位比沈家兴年纪小点的朱老伯,他和周老伯是老相识,都是在淮海路开店的掌柜,周掌柜是开酒坊的,周家的老酒黄酒在海市很有名,挣了不少钱,也造成了他现在的灾难。

朱掌柜则是开布店的,生意做得还挺大,不大也不能被弄到这达儿了!

朱掌柜拍了拍老伙计的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捱到春天来的那一天呢!

沈娇见不得这些,总会让她想起前世的爷爷,也是这样的绝望!

“吴爷爷,我爷爷有事找您!”冲吴老伯叫道。

大家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沈娇,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眼泪擦干净了,低头继续吃已经冷掉的午餐。

吴老伯面露讶然,不明白沈家兴这会找他作啥子,不过他也没多问,端起窝头和咸菜汤就起身了,营业部主任面带猜疑,故意问道:“娇娇,你爷爷找吴爷爷作啥呢?”

沈娇睁着大眼睛懵懂地摇头:“不知道!”

营业部主任还想再问,可是小丫头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跑得贼快。

路上吴老伯和蔼地问沈娇:“娇娇,你爷爷找我有啥事?”

沈娇笑眯眯地露出一颗小黑洞:“吴爷爷您到我家就知道了。”

吴老伯一看小丫头还故弄玄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托了饭盆和窝头,一手牵着沈娇,朝着沈家走去。

沈家赵四喝完了一碗蛇羹,沉声道:“等安顿下来后,我就上山去打猎,肉不会少的。”

大家眼睛一亮,顾尘嚷道:“赵哥,我和你一道,你教我怎么打猎吧!”

“好!”赵四言简意赅。

钱文良脸涨红了,期期艾艾道:“赵兄弟也教教我吧?”

这白吃白喝的可真是要羞死他了!

赵四瞅了他一眼,淡然道:“想去就跟着,不过你的主要任务是教娇娇学习。”

沈家兴拍了拍脑门,对啊,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现在这学校也不开课,娇娇上学的事儿可不能耽误了!

“小赵说得对,我家娇娇还得麻烦文良你费心呢!”

钱文良十分激动,他总算是能够尽一份力了,开心地点头道:“沈叔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教导娇娇!”

“那敢情好,多谢文良了,今天的蛇羹太简陋,过段时间我去趟集市,再让娇娇行拜师礼。”沈家兴笑道。

钱文良连连摆手,说有蛇羹吃就已是极隆重了,犯不着再破费。

沈娇推门走了进来,嚷道:“爷爷,吴爷爷来啦!”

沈家兴忙起身:“老哥快屋里坐,喝碗蛇羹暖身子!”

沈娇动作极快地盛了碗热乎乎的蛇羹递给吴老伯:“吴爷爷快喝吧,喝了就不累了!”

吴老伯感动地接过蛇羹,他想了千万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沈家兴找他来只是让他喝蛇羹的。

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才是最难得啊!

040竟是故人

“大恩不言谢,我吴伯达就受下这份情了!”

吴伯达没有拒绝这碗蛇羹,他明白自己现在有多需要一碗热烫的蛇羹来补充营养,他必须得撑下去,撑到看见曙光的那一天!

沈家兴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伙人不管以前是作什么的,现在既然落难到了一处,就得互望互助才好,老哥你年纪在我们这伙人中最大,见识也最多,是咱们的主心骨,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他一番话半是真心半是奉承,说到了吴伯达的心坎里,面上也带了几分感动,坚定道:“放心,我吴伯达当年一人对付一个连的r国鬼子都死不了,命大着呢!”

“老哥是真英雄,我以汤代酒敬老哥!”沈家兴真心诚意地举起碗,对于抵御外敌的英雄,他沈家兴向来是敬佩的。

其他人也都面带尊敬地举起了碗,吴伯达也不矫情,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汤,全身舒服得不行。

沈娇以前听沈家兴说起过在r国宪兵队的遭遇,如今再听吴伯达提起r国,不禁恨恨道:“倭人最可恨了,老天爷就应该将这等野蛮人收了!”

前世沈家有很多海上贸易,而倭寇则常在海上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沈家的商船也被倭寇抢去了不少,就连沈娇的七叔也惨死在了倭寇手中,最后尸身都没能弄回来。

七叔是爷爷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同时也是沈家最有经商能力的一位,七叔惨死的时候,沈娇还只有十岁,并不是太懂,只知道爷爷那时候很伤心,头一夜就白了近一半。

再之后不久爷爷就给朝廷捐了一大笔军饷,希望朝廷能够出兵消灭倭寇,只是一向决事英明的爷爷却因为丧子之痛作了这么个不明智的决定,为沈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爷爷捐出的军饷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皇帝都动心了,待倭寇消灭了之后,沈家的灾难也开始了。

为此,爷爷在流放的岁月里无比悔痛,总是说他害了沈家一大家子人,沈娇觉得,爷爷的死除了受不住失去四叔的打击外,对于家族的愧疚也有极大的因素。

沈娇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注意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顾尘问道:“娇娇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啊?”

沈娇清醒过来,忙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想起以前爷爷同我说的倭人把他抓去宪兵队的事,倭人最坏了!”

小丫头咬牙切齿一副要将r国人生吞活剥的模样,逗乐了众人,吴伯达惊道:“r国人抓家兴作什么?”

沈家兴爽朗地笑了:“我们沈家是作药材生意家的,手上有几个古方子,r国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打听到的,就想了个由头把我弄到宪兵队了,关了我十来天,问我要古方子,我哪能给他们?就随便写了几个方子,再使了些钱弄出来了。”

大家伙笑了,顾尘问道:“r国人就现不了沈叔您的方子是假的?”

沈家兴狡黠地眨了眨眼,得意道:“你真当我是随便写的方子啊?这作假也是有讲究的,十之得是真的,假的就那一两分,我把其中几样药换了换,再把那份量给写错几钱,r国人就是研究一百年也研究不出真假来!”

“哈哈哈,沈叔真有您的!”顾尘冲沈家兴竖起了大拇指,佩服无比。

吴伯达却突然问道:“家兴兄弟认识一个兴家森的人吗?”

沈家兴愣了半晌,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期期艾艾道:“那人就是我,我把沈家兴的名字倒过来了。”

吴伯达激动地站起身抱住沈家兴嚷道:“我可找到你了,家兴兄弟,我找你找了二十几年哪!”

大家俱都一脸懵逼,这又是闹的哪出?

吴伯达这头絮絮叨叨说道:“家兴兄弟你不知道,42年你捐的那几车药可算是帮我们大忙了,救活了不少兄弟啊!解放后我到处找这位叫兴家森的好心人,可却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就是家兴兄弟你啊!”

沈家兴嘿嘿笑道:“那年头r国人抓得太严了,我哪敢用真名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渊源呢!

因着这层关系,吴伯达与沈家兴的感情更是深厚了几分,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沈家兴暗自庆幸,幸好二十年前脑子了阵子热呢!

说起来沈家兴是个真正的商人,无党无派,从不掺和到政治里头,1942年他之所以捐几车药材,也是受了当时一位进步人士的影响,进步人士是他的侄女,他大哥的大闺女,特别喜欢政治,当时虽然只是个大学生,可却十分活跃,每次学生闹事都有这侄女的影子。

沈家大哥也是因为这位闺女太能闹腾了,生怕给家里带来祸事,再加上当时z国的时局太乱,这才举家迁往国。

而他那时喝了点老酒,心情舒畅,然后侄女的口才实在是不错,他这脑子一晕乎,就把几车药给捐出去了,事后他还没少后悔,现在看来他还得感谢大侄女呀!

之后的几天,顾尘吴伯达他们几人都是打了饭在沈家吃的,沈娇有时会炖些汤,或是熬些菜粥饭,里头添几片香肠,再切些土豆白菜,喷喷香,所有人都很爱吃。

来到这里的第五天,也就是1966年的十月二十五号,沈家兴他们的口粮下来了,一人二十五斤粮食,粮食种类很多,有高粱、大豆、玉米面等,都是粗粮,细粮一两都没有。

好在蔬菜农场管够,但也只有白菜土豆萝卜三种,一律都是两分一斤,想吃就去瘸子那买。

顾尘和钱文良他们的粮食一下来就都拿到沈家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一道吃饭,早已同一家人一样了,而且他们还不光是拿的粮食,还把身上的钱票等都上交了,说是生活费。

这几人的钱票还真不少,尤其是顾尘,光是钱就有好几百块了,钱文良也有一百多块,沈家兴没全要,就一人收了十块钱意思一下,剩下的都让他们收起来了。

他可不是为了钱才让这些人来家里吃饭的!

五天时间过去,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农场的生活,不再整天苦着脸了,面上带了丝笑,眼里对未来也有了几分期待!

041去赶集

在这五天里,沈娇也对农场的情况熟悉了不少,像热心的马大娘是马队长的母亲,马红旗和兰花兄妹都是马队长的孩子,马队长年纪比钱文良大不了几岁,可看着却像钱文良的老子一样。

“那我以后得叫你们爸为马伯伯,不能叫马爷爷!”沈娇有些汗颜。

马红旗脸上有几分忿然:“我爸他太累啦,队里不管啥事都只找他一人!”

沈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找话题岔开:“红旗哥哥,三里堡集市买东西真不要票吗?”

马红旗点头:“只要不去供销社买就不用票,我带你去镇里的后街,那里的东西多,啥都有,就是贵,一只鸡子鸡蛋就要五分钱,运气好还能买到野物呢!”

沈娇开心了,贵她不怕啊,只要品种多就行,这样她才有机会把碗里的东西拿出来呢!

原来今天是农历初五,马红旗要去赶集,沈娇得知后就央着马红旗带她去,同去的还有马红旗的二姐马杏花,是个十四岁的漂亮姑娘,性情很是爽利。

马队长有五个孩子,大儿子马红兵二十二岁,在g省部队当兵,是马家人的骄傲,也是马红旗的偶象。

大女儿马桃花十九岁,已经成亲嫁人,三女儿就是马杏花,马红旗排行第四,最小的就是小丫头兰花花。

沈娇肩上背着马红旗爷爷替她编的小筐,紧紧地跟在马杏花后面,这位杏花姑娘走路就跟踩风火轮似的,虎虎生风,背着满满一筐药材还跑得贼快,不小跑着根本就追不上。

小兰花也跑得颇为吃力,哼哧哼哧地让马红旗拽着走,前头马杏花还回头嫌弃他们:“快点,大哥快出啦!”

马杏花嘴里的大哥正是马喜喜,头一天上三里堡镇接他们的车把式,一个并不温和的男人,也是马队长的亲侄子。

马红旗索性一把托起兰花,扛在了肩上,沈娇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马家人最不喜的就是娇里娇气之人,她可不能惹马杏花姐弟生厌。

马喜喜沉着脸坐在车头,三匹瘦马还是那么瘦,那匹枣红马嘴上的伤口依然血淋淋的,看得沈娇心里酸。

“咋这迟哩?太阳都爬得老高了!”马喜喜斥道。

马杏花一点儿也不怵他,爽朗笑道:“五哥你眼睛长哪达儿呢?明明太阳才刚出来哩!”

马喜喜瞪了她一眼,一把抱起马兰花放在车上,还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喂她,小丫头笑嘻嘻地张着嘴,马杏花撇了撇嘴,小声冲马红旗说道:“这糖肯定是小草不爱吃了才给咱家兰花吃的。”

她的声音并不是太小,马喜喜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有点恼羞成怒地甩了下鞭子,可怜的马儿抖了抖耳朵,拉紧了缰绳。

沈娇从怀里摸出三颗奶糖,剥了糖纸分别喂了三匹马,小声道:“下回我拿鸡蛋给你们吃啊!”

三匹马温和地看着沈娇,它们能够感受到眼前女孩的善意,枣红马亲昵地伸出舌头舔沈娇的手,人马之间的和谐看得马喜喜十分稀奇,这三匹马的脾气可不咋好,有时就连他这都要摞蹶子呢!

和这小丫头才一见面就好上了,啧,还真是稀奇事!

“走嘞!”

马喜喜一声吆喝,沈娇忙爬上了马车,坐在马杏花身边,农场六队距离三里堡镇有三四十里路,坐马车倒是挺快,一小时不到就能赶到。

上午十点左右他们赶到了镇上,马喜喜先去的收购站,将农场的出产换成钱,马杏花姐弟也要把晒干的药材卖了,换来的钱可以用来贴补家用。

马杏花他们采的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像丹参桔梗之类的大路货,卖不上好价钱,一斤也才不过九分钱,满满两筐总共只换了一块零六分钱,就这两姐弟已经很开心了,马杏花小心地将一元钱收好,多出来的六分钱捏在手里,冲弟妹说道:“这六分钱咱们买烧饼吃!”

兰花开心地拍着手:“买饼吃,饼好吃!”

马红旗面上也带着笑意,冲沈娇说道:“烧饼可好吃了!”

沈娇对烧饼什么的并不是太感兴趣,再好吃也不过是烧饼而已,哪有肉包子好吃,呆会她得看看饭店里有没有肉包子卖,有的话就买些带回去。

马喜喜在收购站一时半会还走不开,便叮嘱马杏花带好弟妹,马杏花满不在乎地应了声,将兰花放在筐里,乐颠颠地走了。

三里堡镇的饭店不是太大,卫生情况看起来还算不错,万幸的是,店里有包子卖,且还是白面羊肉包子,皮厚肉也多,实实在在的大包子,五分一个,只不过要粮票。

烧饼两分一个,六分钱能买三个烧饼,可还需要三两粮票这时的粮票消费老羊并不是太清楚,只能随便写了。

马杏花从衣兜里掏出张半斤本地粮票,这半斤粮票还是奶给她的,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粮票,马杏花咬了咬牙,毅然将粮票和六分钱递给了服务员,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看得沈娇乐死了。

找回了二两粮票三个烧饼,马杏花看了眼沈娇,再看了眼手里的烧饼,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将三个烧饼分给了弟妹和沈娇。

“快吃吧!”

语气不是太好听,有点冲,可沈娇却听得特别舒服,她看得出来,马杏花自己是极馋烧饼的,可却能忍着馋把珍贵的烧饼分给她这个外人吃,这份心意比烧饼还要珍贵百倍呢!

沈娇接过烧饼放进了筐里,从衣兜里拿出钱和粮票,冲服务员嚷道:“买六个肉包子!”

一个肉包子五分钱,二两粮票,六个包子就是三角钱外加一斤二两粮票,沈娇用的是全国粮票,她拿的是二斤粮票,结果服务员找回她的却是本地粮票。

沈娇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可马杏花却是知道的,立马嚷道:“你这是啥意思?我妹明明给你的是全国粮票,你干啥找她本地粮票?”

马杏花年纪虽然小,可却是极泼辣的,双手叉着腰,杏眼圆睁,瞪着服务员,这位服务员胆子看来并不是太大,被马杏花一吼就怂了,赔笑小声道:“没有全国粮票找了,要不让你们多买一个包子?”

042后街的集市

马杏花却不肯依:“一个包子太少了,两个才差不多,全国粮票可是能换油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主意!”

服务员被马杏花说中了心事,为难道:“两个包子真太多了,这样我不好交差的。”

马杏花还想再说什么,沈娇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杏花姐,一个包子就一个包子吧,我看姨是真为难了。”

服务员感激地看了眼沈娇,她是真怵马杏花这个小辣椒了,要不是想让家里孩子多吃点油,她也犯不着占个小丫头便宜啊!

马杏花有些不高兴,她这替沈娇出头了,可沈娇自己却先蔫了,倒是显得她不依不挠了!

沈娇也知道马杏花不开心了,从服务员手里拿了包子就往马杏花手里塞了一个,讨好道:“杏花姐姐快吃!”

马杏花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到沈娇那眨着大眼睛小哈巴狗的模样,她这气早就消了,但还是板着脸将肉包子还给沈娇,粗声粗气道:“显你包子多呢!赶紧收回去和你爷爷一道吃!”

沈娇咧嘴笑了,将包子往小兰花嘴里抹了下,故意说道:“兰花妹妹舔过了,杏花姐姐还是吃了吧,我买了六个呢,正好我们和我爷爷一人一个,还有一个给喜喜叔。”

马杏花被沈娇无赖的模样逗得总算是撑不住笑了,气得在她脑袋上重重点了一下,准备将包子掰成两半时,沈娇又拿了两个包子出来,动作极快地往小兰花嘴上抹,笑眯眯地看着马杏花。

可怜小兰花这嘴里经过了三个包子,可却都只是过眼云烟,她连个包子皮都没啃着,气得大叫:“吃包子!”

沈娇将一个包子递给兰花,小丫头乐滋滋地接过包子啃了起来,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小嘴油光光的,特别可爱。

马杏花也让沈娇弄得没了脾气,只得将一个包子用手帕包好收进了筐里,再将手里的包子掰成了两半,肉多的一半给了弟弟,少的一半则留给了自己。

马红旗却非要姐姐再咬口肉,两人争执不下,一不小心一块肉就洒在地上了,马杏花哎呀叫了声,忙从地上捡起了肉,埋怨弟弟:“就你事多,掉了这么大块肉你就舒坦了?”

马红旗也有些后悔,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马杏花将手里的肉吹了吹就往嘴里送,沈娇忙阻止道:“杏花姐别吃,脏!”

“没事,灰都让我吹了,咱们农村人可没你们城里人爱讲究!”马杏花满不在乎地吃了肉,并且把她手里的一半包子给弟弟,让他全吃了。

眼看着这两姐弟又要推搡了,沈娇看不过眼将自己手里的包子掰了一半下来,递给马杏花道:“这下你们都别争了,要是再掉到地上杏花姐可就要吃一肚皮土啦!”

马杏花被沈娇逗得噗哧笑了,也没再和沈娇客气,将自己的小半给了马红旗,自己则将沈娇的那半吃了。

三里堡的羊肉包子相貌虽然不大好看,可用料却实在是讲良心,一口咬下去就能咬着肉,油汪汪的,又鲜又香,吃得几人意犹未尽,马红旗更是连手上的油都舔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肯浪费。

小兰花吃了半个包子便不吃了,将包子还给了姐姐:“爷吃,奶吃,爸妈吃,三姐四哥吃。”

小丫头才只五岁,话还说得不大全乎,简单的还能说清楚,可多几个字就要乱了,好在沈娇还是能听懂大概意思,就是想把包子给家里人吃,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马杏花也担心妹妹一下吃太多油拉肚子,便将半个包子收了起来,冲沈娇笑道:“你不是想去后街买东西嘛,走。”

后街其实不算一条街,就是一条狭窄的土道,两边有不少当地人蹲在道边,面前摆着荆条筐,筐里则装着农村的出产,物品十分丰富,大米、烟叶、高粱、玉米、大豆、萝卜土豆等,还有鸡鸭蛋,最让沈娇欣喜的是竟然真有卖野物的,是只野兔,足有十来斤呢!

“杏花姐,在这买东西没人会来抓吧?”沈娇有些担心,这后街离镇子太近了,万一要是让纠察队现了,她岂不是要遭殃了!

爷爷告诉过她,这个朝代是禁止私人买卖的,抓到了就得关起来呢!

马杏花满不在乎道:“放心,没人敢来管,谁要是敢来管,村里人整不死他哩!”

前两年有个新来的公社干部不懂,把一个卖鸡蛋的老太太抓起来了,结果这个公社干部晚上就让人敲了闷棍,大冬天给吊在树上吹了大半夜北风,要不是让上厕所的人现了,这干部的小命肯定保不住,但就这样也大病了一场,去了大半条命。

自那以后,就再没人敢管后街的事了,干部们也对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上头来检查,他们还会提前通知村民,真正做到了官民一家亲啊!

沈娇见马杏花说得这么笃定,心也彻底放下了,径直朝野兔那摊走去:“兔子咋换的?”

在这时买东西不能说买,得说换,意思就是换东西,不是买东西!

摊主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见是几个孩子,便咧嘴笑道:“我这兔子可要不少钱,你们还是让大人来,啊!”

沈娇笑眯眯道:“那叔你说个价呗,我好回去同大人说。”

摊主伸手比了个八字,马杏花惊了一跳,压低嗓门道:“这么只兔子就要八块?叔你这也太贵了吧?”

摊主嘿嘿笑道:“现在猪肉都要七毛二一斤哩,我这兔子起码有十斤,还不要肉票,八块可不算贵啦!”

“你这十斤可是虚的,除了毛和肚里货顶多还能剩下七斤,这样算起来一斤可要一块多了,还不贵?且兔肉全是瘦肉,买回去还不能熬油,也就我们肯买了。”马红旗算得十分精确,摊主有些心虚了。

马杏花小声问沈娇:“你真要买这兔子?好几块呢?能买好些粮食了,不划算!”

沈娇也小声回道:“杏花姐放心,我身上还有一些钱,够买兔子了,爷爷吃了肉才吃得消干活呢!”

马杏花摸了摸沈娇的头,冲摊主说道:“叔你也别弄虚的,五块钱我们就换了。”

摊主还有些犹豫,马红旗出声道:“这里方圆百里能出得起五块钱的可不多,你要是再不肯卖的话,可就只能留着自己吃了。”

043大购物

马红旗的这番话彻底打动了摊主,他瞅了眼地上无精打采的兔子,咬牙点头道:“行,五块就五块!”

这只兔子他已经在后街摆两天了,今儿个要是再不换了,等兔子死了可就更不值钱了,小后生说得没错,三里堡这达儿能出得起五块且又肯买兔子的人还真没几个。

沈娇开心地从兜里摸出五张一块钱,她拿得很小心,一张一张地扯出来,没让别人看见她袋子里的其他钱,出门在外,财万万是不可以露白的。

摊主一看沈娇的模样就知道她是从城里来的,农村姑娘可没有这身气派,身上也揣不了那么些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摊主咧嘴笑了,殷勤地问道:“大米要不?我这大米可好吃哩,不要菜都能吃下三大碗米。”

沈娇朝他的筐里瞅了眼,米质并不是特别好,略带些黄,明显是舂米时只舂了头道,谷皮没弄干净,不过西北这里种水稻的农民非常少,能有这样的大米已经是极难得了。

“米咋换?”沈娇问道。

摊主一看有门,兴奋地说道:“二毛五一斤,咋样?”

马杏花气得低声吼道:“你咋不去抢哩?粮站里都是一毛一斤,你倒是翻了倍还多,娇娇别买他的,我们上其他人那里买。”

摊主得意地笑了:“整个后街只我这有大米换,其他地方你们就是找破了天也找不到一颗米来。”

马杏花被他气得小脸通红,有心想反驳几句,可却想不出啥词来。

沈娇慢条斯理地说道:“叔,整个三里堡镇你就是找破了天也找不出一人来买你这米呢!”

摊主被她一噎,眨了眨眼,憋不出一句话来,马杏花看得可真解气,冲摊主说道:“咋样?一角五一斤,这米我们就全换了。”

刚才一看沈娇付钱的爽利劲儿,她就知道这沈家爷孙俩是不差钱的,想想也是,人家以前都是大富人家,虽说现在是落魄了,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肯定不会太薄的,是以马杏花才会替沈娇做主把大米全买了。

摊主把头摇得似拔浪鼓一般:“不行不行,这大米可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半亩地也才收了一百多斤稻,我要是种高粱可是不止这些产量呢!二角一斤,不能再少了!”

马杏花与摊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这半筐十五斤大米以一角八分一斤成交,总共两元七角钱,沈娇在付钱时有意问道:“叔,十五你还来吗?”

她刚才可是听这摊主说收了一百多斤稻呢,就算是舂成大米也得有百来斤吧,这男人家里肯定还有大米。

摊主咧嘴笑道:“当然来,下回我带鸡蛋,运气好还能逮着山鸡,小丫头记得还来我这啊!”

“嗯!”沈娇应了声。

马红旗帮她背起了大米,摊主挣着了钱心情好,筐也不要了,连筐带米全给了沈娇。

沈娇虽然还想再买好些东西,可刚才花的钱已经够多了,她只得斟酌着买了十个鸡蛋,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再有二十斤高粱面,天天吃大米肯定是不成的,必须得弄些粗粮搀着吃才行。

见到马杏花姐弟俩吃惊的表情,沈娇故意叹气道:“这里的东西可真贵啊,爷爷的钱都差不多让我花完了,下回我可得拿东西来换了。”

马杏花安慰她道:“你且放宽心,再有半月就能花工资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沈娇冲她笑了笑,心里有些难受,她也不想欺骗朋友的,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尽量小心着点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还是高估了此时农村百姓的购买力,在她看来已是极低调的买卖,在马杏花他们这些当地人眼里却是非常土豪的,要知道,这里的人平时可没人舍得买白面吃,也没人会花五元钱去买一只不能熬油的兔子呢!

正午时分他们一道回了收购站,马喜喜已经办好了事情,且还买了一些盐酱油之类的调料,想来是替农场职工带的,他的面上有些不耐烦,冲他们吼道:“咋要买这么久?日头都偏西了!”

沈娇忙从筐里取出白面包子,递过去道:“喜喜叔吃包子,杏花姐他们都是陪我去买东西才迟了的,您别怪他们。”

马喜喜朝几个筐看了过去,眼里闪过惊讶,朝沈娇瞅了眼,这小丫头还挺有钱,买了这么些东西呢!

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客气地接过了包子,不过他并没吃,而是将包子收进了筐里,马杏花冷哼道:“大哥你又想把包子带给小草吧?也没见你想着咱家兰花?兰花还是你亲侄女呢,小草可和你没啥关系!”

马喜喜面现尴尬,恼怒地瞪了眼马杏花,从筐里拿出包子,掰成了两半,递给小兰花一半,再将剩下的一半收了起来。

马杏花得意地冲马红旗眨了眨眼,脆生生道:“半个包子大哥你拿回去了咋交差?小草她妈要是问另半边上哪了,大哥你咋说?说是咱家兰花吃了?小草她妈还不得冲你使小性子,仨月不让你上她家吃饭哩!”

沈娇听得懵懵懂懂的,忍不住小声问马红旗:“红旗哥,小草是谁?喜喜叔的闺女吗?”

马杏花啐了口,不屑道:“呸,咱马家可没这种荒山野草,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生的野种呢!”

“够了,姑娘家嘴巴留点口德,小草可没招你惹你!”马喜喜沉着脸斥道。

哪知道这一句话可把马杏花点着火了,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挺着身子冲马喜喜尖声嚷道:“咋没招我惹我?就招我惹我了,老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天天吸大哥你的血,吃你的肉,大哥你就是个半脑壳傻子,挣来的钱都让这俩狐狸精给花了!

沈娇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个马喜喜有个相好,应该是个寡妇,有个女儿叫小草,马杏花很讨厌这娘俩,所以逮着机会就要损这马喜喜一顿。

马杏花骂着骂着就哭了,抽抽噎噎道:“大哥你就是鬼迷心窍了,你以前从来不骂我的,自从被狐狸精勾了后,成天骂我,我回去告诉爷爷,让爷爷训你!”

马喜喜被堂妹弄得哭笑不得,缓和了语气道:“说你两句就掉金豆子,别哭了,都快成亲的大姑娘了,哭成这样也不怕丢人!”

“就哭咋地!不用你管!”

马杏花拿衣袖抹了把泪,眼睛红通通的,她大概也觉得难为情了,低着头不吭声了!

马喜喜见堂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拿起半个包子三口两口吃了,冲马杏花嚷道:“这下总高兴了吧?”

马杏花忍不住笑了声,可不久就又板了起来,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逗得沈娇直乐。

044胡小草其人

马杏花嘴里的小狐狸精小草,沈娇很快就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农场大门口有好几个小孩在玩扔沙包,其中一个和沈娇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跑了过来,开心地嚷道:“喜喜叔,你给我带蛋糕了吗?”

说这话时,这个女孩还有意往马杏花那里瞟了眼,眼里的得意和挑衅就连沈娇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马杏花这个小辣椒!

本已被马喜喜哄得差不多了的马杏花哪受得住,利落地跳下马车,冲那女孩吼道:“胡小草你要饭的啊?我大哥和你啥关系?动不动就问我大哥要吃的?还想吃蛋糕?美得你哩!”

沈娇朝胡小草看了过去,是个漂亮干净的女孩,皮肤白嫩,不像这里的女孩子脸上总有血丝,显得皮肤有点粗,头给扎成了两个漂亮的羊角辫,上头还绑了两朵红头花,身上穿的是件小碎花袄,只打了一个小小的补丁,别的不说,光是这头花和衣服就已是鹤立鸡群了。

更别提这胡小草本身就是个俊俏的丫头,在一众灰扑扑的孩子中十分扎眼,也难怪这个胡小草面上总带着一种自得和矜持。

胡小草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战斗力却一点都不弱,双手叉腰就反骂了回去:“我问喜喜叔要蛋糕关你啥事?马杏花你难不成还想当喜喜叔的家不成?”

这句话说得可有点严重了,一个做堂妹的想当堂哥的家,这要是传了出去,马杏花的名声可不好听!

马喜喜面色一沉,冲胡小草斥道:“小草你瞎咕咕啥!”

胡小草其实也后悔了,她妈可在马杏花老子手下干活拿工资,要真闹狠了,马队长给她妈穿小鞋可咋办!

后悔的胡小草想说几句软话,可马杏花哪会给她机会,胡小草的话比拿刀戳她心窝子还疼,她的暴脾气能受得住?

“我打死你个小狐狸精,和你那狐狸精妈一样不要脸,一天不勾男人上炕就难受!”

小辣椒马杏花直接爆成了朝天椒,嘴里骂着冲了上去,揪住胡小草就大耳瓜子扇上去了,胡小草嘴皮子再厉害也不过才十岁,个子矮了一截不说,力气也比不上常年干活的马杏花大,很快就落在了下风。

马喜喜想上前去拉架,一直没出声且袖手旁观的马红旗说话了:“大哥,你可是我和三姐的大哥,是咱家自己人!”

马喜喜被这话堵得身子一僵,伸出去的腿只得又缩了回来,悻悻地看着面前的激烈战斗场面,只希望堂妹能够手下留点情,别把小草揍得太狠了!

要不然小草妈可真能仨月不让他上炕呢!

脑子里闪过一具火热绵软的,马喜喜这心里又跟猫抓似的,恨不得天能快些黑了,可再看到眼前的打斗,一盆凉水泼了下来,火熄了!

沈娇半张着嘴,完全被泼辣的马杏花折服了,喃喃道:“杏花姐姐好厉害!”

旁边一样张大嘴的小兰花骄傲地点头道:“三姐比四哥厉害!”

马红旗面上有几分不自然,不满地瞪了眼妹妹,又再瞅了眼沈娇,见她一直注意着前边的打斗,并没有仔细听兰花的话,这才放下了心。

马杏花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战斗,胡小草被打倒在地上起不来,头散了,红头花落在地上,衣服也给扯开了,白嫩的小脸上给挠了好几道血棱子,惨不忍睹。

“呜……”

胡小草嘤嘤地哭着,可怜兮兮地看向马喜喜,指望这个像爸爸一样的男人能替她撑腰。

只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马喜喜倒是想下来哄她,可马杏花和马红旗两姐弟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他哪敢惹怒这两姐弟,要不然,他可没脸回村里了。

别的不说,光是他爹娘就得打死他不可!

胡小草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哒哒地离去,马杏花上车前还冲她啐了口,眼里的得意和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她,比脸上的伤口更痛。

马喜喜一路长吁短叹,马杏花看得来火,冲马喜喜叫道:“大哥你不是买蛋糕了么?咋不给红旗兰花吃?”

哼,这些蛋糕胡小草别想吃到一块!

马喜喜阴着脸瞅了眼马杏花,忍不住就说道:“杏花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以后嫁人了……”

马红旗又出声了:“我三姐不知有多好,不像有些人家里门从来不关,是人是鬼都能上炕。”

沈娇再次张大了嘴,没想到马红旗的嘴这么厉害,要么不出声,可一旦说了却句句戳在点子上,让你憋死!

被怼得喘不过气来的马喜喜只得从箧里拿出一小纸包递给了马杏花,不死心道:“别全吃了,留几块。”

马杏花一把抢过纸包,打开了拿出一块黄澄澄的蛋糕就塞进了马喜喜嘴里,乐颠颠说道:“大哥,这蛋糕我让阿奶替你存着,过几天捎给大伯大娘吃。”

马喜喜将嘴里的蛋糕咽了下去,说道:“别捎了,让你爷奶吃吧,我爸妈那我再买好了。”

于是,那个留几块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岔过去了。

马杏花拈了块蛋糕要沈娇吃,这鸡蛋糕也就比水果糖大一点点,沈娇的小嘴也能一口咽下,且纸包里不过二十来块蛋糕,她哪能吃这么珍贵的蛋糕呢!

“谢谢杏花姐,我正长牙呢,不能吃甜的。”

沈娇指着自己嘴里的小黑洞让马杏花看,换牙时不能吃甜食也是沈家兴说的,还说吃了甜食牙齿就会烂得精光,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吃巧克力!

马杏花见沈娇说得一本正经,倒也没怀疑,便将蛋糕掰成了两半分别喂给弟妹吃,她自己却是一点都不吃的。

马红旗帮着把东西搬进了沈家,三姐弟便与沈娇告别了,沈娇将门锁好,将烧饼和肉包子都放进了宝碗里,这头她则准备处理兔子了。

她抓起兔子的耳朵正要一刀结果它的性命,可却现这只兔子的肚子有些大,忙伸手摸了上去,不禁暗喜,这只兔子竟是只大肚子母兔。

听说兔子一窝能生五六只小兔子,等小兔子长大了就又能生小兔子,这样她和爷爷岂不是能天天吃到肉啦!

沈娇越想越乐呵,在吓得瑟瑟抖的母兔背上摸了摸,安抚这只吓坏了的可怜兔子,并掰了几片白菜叶子喂它。

“兔子啊兔子,你可得争点气,多生几只小兔子,以后我家的肉可全靠你和你儿子啦!”

045逼急了眼

沈娇圈了小块地,让兔子在里边待着,再扔了几片白菜叶子进去,收了宝碗便背着筐上山拔草去了,既然要养兔子,可不能天天喂白菜叶子,要不然别人准得起怀疑!

山坡上照样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见到沈娇热情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是不是要拾柴禾?我帮你拾!”

沈娇抿嘴笑道:“我打点草喂兔子,你们知道兔子爱吃啥草吗?”

“我知道,兔子最爱吃兔儿草,蒲公英,我家以前养过兔子!”狗娃大声说道。

石头吸着鼻子凑了过来,笑嘻嘻道:“娇娇,我帮你拔草。”

沈娇被那两道小黄河恶心得想吐,忙后退几步拒绝道:“不用,我自己会拔。”

这户人家心术不正,她可不能和他们家人沾上,只是石头这个浑不吝的却硬凑了上来,腆着脸道:“娇娇不用客气,你将来是我媳妇哩,替自己媳妇干活应当的!”

原来胡大娘对沈娇的心思一直都没消停过,小丫头长得俊,性格又好,家里应该还能有不少钱,否则哪肯用一斤糖换条没肉的蛇吃?

原来沈娇那天用一斤糖在狗娃姐弟俩手里换蛇的事,很快就在农场里传开了,大家都纷纷咋舌,暗叹不愧是城里人,烂船还有三斤钉哩!

胡大娘主意打得挺好,想着把沈娇弄到家里了,再等沈家兴那老头子累死了,只剩下沈娇一人在这里,还不任由他们家拿捏!

胡大娘越想越美,越想越乐,忍不住就对孙子说了她的宏伟计划,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是计划,他只记牢了奶奶说的要给他娶沈娇作媳妇,这下可把他乐坏了,他要是能娶上这么俊的媳妇,天天带出去显摆,别人肯定得羡慕他!

沈娇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愣了老半天。

旁边的男孩子们可不乐意了,一把推开石头,吼道:“娇娇啥时候成你媳妇了?你做啥青天白日梦呢!臭不要脸!”

沈娇这才反应过来,头皮都麻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冲石头尖声叫道:“我才不是你媳妇,你胡说八道!”

她没想到那个胡大娘竟然这么下作,在背后这么败她的名声,真是太可恨了!

石头没想到自家媳妇反应这么强烈,不禁委屈道:“你就是我媳妇,我奶说的,你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了,要给我生儿子的。”

沈娇又是羞又是气又是恨,涨红着小脸就抓了一把泥土砸了过去:“你奶放屁,你一家人都放屁,你和母猪生儿子去吧!”

其他人也帮着沈娇骂:“朱石头姓猪,可不就是要和母猪生小猪嘛,朱石头的媳妇是母猪,生的儿子是小猪……”

石头被泥土扔了一头一脸,再让其他人这么取笑,不禁也来火了,冲沈娇骂道:“我奶说就你这种成分不好的小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你除了嫁到我家还能嫁谁家?哼,你给老子老实点!”

沈娇被这些话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仿佛又听见了前世她的好姐姐那阴冷的话:

“你长的就是一副勾汉子的模样,不去当小妾难不成还想做大妇吗?哼,痴心妄想!”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样逼她?

她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罪?

她成分不好碍着别人啥事了?

她不嫁人不行吗?

回忆起前世的沈娇脑子已经有些晕了,耳边响起了敲锣打鼓声,花轿来接她去总督府了,服了软骨散的她被架到了花轿里,她的好母亲好姐姐在花轿外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

“我要杀了你!”

沈娇拔出了匕,冲石头冲了上去,早在她死时就过誓,谁若是再敢逼她,她定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哪怕对方是她的父母亲人!

大家都被疯子一般的沈娇惊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木木地看着,朱石头也是如此,两条腿都打摆子了,瑟瑟抖。

“朱石头还不快跑!”有孩子吼道。

朱石头这才反应过来,妈呀叫了声,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去,沈娇举着刀一路追着,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逼她的坏蛋给杀了,她再也不能像前世一样窝囊了!

其他小孩一看闹出大事了,忙也跟了上去,有机灵的早已去叫大人了。

沈娇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胸口刺刺的疼,嗓子眼那儿也疼得紧,可她就是不肯停下来,她一定要杀了这个坏人!

当沈家兴他们闻讯赶来的时候,沈娇还紧追着朱石头不放,且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匕就要刺到朱石头后心了。

“妈呀,快救救我家石头啊!”胡大娘吓得腿都软了,哭嚎了起来。

沈家兴也急得不行,担心沈娇闯下大祸,更担心孙女要是真杀人了,今后可该咋办?

他边跑边喊:“娇娇,快把刀子放了,别干傻事!”

只是现在的沈娇已经魔怔了,哪里听得进沈家兴的话,手里的匕依然狠狠地刺了下去,小丫头面上的狠绝把农场所有人都吓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沈娇这么个漂亮干净娇软的小丫头竟然真敢杀人!

胡大娘扯了一嗓子,翻了个白眼晕了。

沈家兴也看出自家孙女是受刺激魔怔了,心里又是痛又是急,加快脚步想要去抢匕,有一人却比他更快。

是赵四,快得跟影子似的,大家都没看清是咋回事,赵四便来到了沈娇面前,伸指在她手腕一点,匕应声而落。

沈娇抬眸见是赵四,脑子清明了一些,哭道:“四叔,为什么他们总是要逼我?”

说完这句话,沈娇便向后倒去,赵四忙伸手接住了她,一把抱了起来,他的表情十分阴沉,刚才小丫头眼里的绝望和悲伤他看得清清楚楚,小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否则怎么会被逼得杀人?

沈家兴忙跑了过来,抓过沈娇的手探了探,见她只是力竭晕厥了过去,心顿时便放下了,长舒了口气。

他本想把匕取下来,怕沈娇伤着自己,可她的小手把匕捏得死死的,手指都捏得白了,哪里拔得出来,沈家兴也只得作罢,心里却更是难受,娇娇一定是被欺负得狠了,否则怎会逼得杀人?

另一头朱石头也被人给架起来了,脸上木愣愣的,眼珠子连转都不能转了,愣是让沈娇给吓傻了。

“咋回事?”马队长阴着脸赶了过来。

沈家兴哪知道是咋回事啊,可他还是尽量为孙女辩解:“队长,我家娇娇平时在家可是连杀鱼都不敢杀的,她要不是被逼急了,绝对不可能拿刀子砍人的,其中一定有原因。”

胡大娘悠悠醒转,忙不迭爬起来跑到朱石头面前查看,见他身上没有伤才松了口气,可见到朱石头傻愣愣的模样,吓得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眼皮都不眨一下。

“哎哟杀千刀的哟,生生把我家石头给弄傻了呀!”

046老子和你拼命

胡大娘在朱石头的耳边喊了几声,可是朱石头却依然是那个傻傻的模样,嘴角甚至还有一缕诞水流了下来,旁人看得心惊,朱家的宝贝疙瘩还真吓傻了,这下那个城里小丫头可没好果子吃了,朱家人可都是蛮不讲理的呢!

有几人同情地看了眼沈家兴,觉得这祖孙俩也真是命苦,才来几天就惹上了朱家人!

马队长也没想到朱石头这小子这么不中用,竟让个小丫头片子给吓傻了?

真是个没起色孬种的东西,丢人现眼!

“号啥号?”冲胡大娘吼了一声,哭声嘎然而止。

胡大娘恨恨地瞪着沈家兴怀里的沈娇,这个死丫头片子,等进了朱家门再好生收拾她!

只能说这个胡大娘也是个奇葩了,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消了让沈娇嫁进来的念头!

“队长,我家石头让这死丫头弄傻了,以后可难娶到媳妇了,得让他们家赔我家一个媳妇!”

胡大娘理直气壮地提了出来,本来她还想从长计议的,这会儿石头出事正好让她有了借口,反正脑子傻了不影响生娃,朱家香火断不了。

沈家兴气得身子都抖了,这些畜生竟打上了娇娇的主意,娇娇可只有九岁呀!

他是真恨不得冲上前使劲扇那个臭婆娘几个大嘴巴子,臭不要脸的贼婆子,也不瞧瞧自己孙子是个什么货色,配得上他的娇娇?

旁边顾尘也被气坏了,忍不住刺道:“眼光倒是不错,可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胡大娘尖声叫道:“我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农民阶级,要不是看这丫头模样还算周正,就你们这种成分不好的,倒贴给老娘都不要哩!”

沈家兴也顾不上和气生财了,铁青着脸骂回去:“放心,你家门槛太高,我们家就不去高攀了,你还是给你孙子娶个和你家一样一清二白的姑娘作媳妇吧!”

他特意在一清二白四字上加重了语气,旁人都明了他的意思,俱都笑了起来,打趣道:“石头他奶,你该不是看中城里人有钱吧?就你家这一清二白的,哪家姑娘肯嫁进来?除非是瞎子!”

有人笑道:“倒是有一户人家肯嫁!”

“谁家?”

“就是十队的刘家五姑娘,白白胖胖的,屁股也大,年纪比石头正好大三岁,刚刚好抱金砖!”

“刘家五姑娘可是个傻的,连吃饭都要她娘喂哩!”

“那可就更配了,石头现在不也傻了,两个傻子凑一窝,谁也别嫌弃谁!”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看着胡大娘和朱石头的眼神满是戏谑,胡大娘的老脸羞得通红,愤愤地冲大伙骂了几句,大声嚷道:“反正现在这死丫头把我家石头弄傻了,这死丫头就得给我家石头当媳妇,侍候我家石头一辈子!”

“草你家祖宗十八代!想打我孙女的主意?老子和你拼命,老子一条老命抵你家几条命也值了!”

沈家兴额前青筋爆了出来,脸涨得通红,竟透出了几分狰狞,胡大娘被他吓得忍不住后退几步,心里寒。

“沈叔别急,快深呼吸,吸气呼气,跟着我做,娇娇可就只剩你了!”顾尘急得不断替沈家兴顺气,并指导他作深呼吸。

几个深呼吸下来,沈家兴面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变得惨白,抱着沈娇的手抖个不停,显是气狠了。

旁人看得心生不忍,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眼下这沈家祖孙俩孤苦无依,老的老,小的小,被欺负得这么惨,实在是可怜得紧!

至于胡大娘口中说的那啥成分问题,可没几人会去关心,肚皮都要填不饱了,管别人家的成分作啥?

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道!

顾尘忙接过沈娇抱着,安抚地拍了拍沈家兴的肩膀,小声道:“沈叔别气了,和这种不要脸的人犯不着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划算!”

后头匆匆忙忙赶来的钱文良从别人那了解了情况,也气得不行,难得地骂人了:“你别以为娇娇就只有爷爷一人了,我们可都是娇娇的叔叔,你想打娇娇的主意,也要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胡大娘冷笑:“哎哟,你们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作死丫头靠山?老娘看你们才是要撒泡尿照镜子呢!”

“你……”

钱文良你了半天也不知该骂啥才好,对于胡大娘这种粗鄙的乡野村妇,他自y国学到的渊博知识毫无用处,帮不上一点点忙。

胡大娘见了他这憋气的模样,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卡嚓”

胡大娘似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笑声嘎然而止,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的半根手臂粗的柴禾棒。

赵四将手里的另半根柴禾棒随手一扔,淡淡道:“这样够资格给娇娇作靠山了没?要是还不够,我过去把你家墙给踹了,要不扒屋顶?”

他的声音并不大,就那么慢慢地说着,就和说今天天气还不错一样云淡风轻,但胡大娘却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只是眼里的不甘谁都能看出来。

赵四冲朱石头看了眼,又轻轻地说道:“以后别让我再听见这些混帐话,若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孙子收尸吧!”

说到这里时,离赵四比较近的一些人明显感受到了寒意,明明太阳还没下山的,有几个明白人胆怯地看了眼赵四,心中知道这人绝不简单,手上怕是沾了不少人命哪!

吴伯达惊疑地看了眼赵四,这人身上好强的杀气,平时倒是藏得挺深,连他都给瞒住了,看来这个赵兄弟来历不简单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马队长神情复杂地瞅了眼赵四,冲跑来报信的狗娃说道:“你把事情经过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狗娃这孩子口齿挺清楚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待清了:“石头非让娇娇给他作媳妇,娇娇不高兴他还说,说是他奶替他定好亲了,娇娇除了只能嫁他,就嫁不了其他人家了!”

闻讯赶来的马大娘听了不禁来火,冲胡大娘狠狠瞪了眼:“铁柱家的你是不是糊涂了?娇娇才九岁的丫头,你咋这么败她的名声?也难怪小丫头要和你家石头急了!”

047痴心妄想

这个时候的农村民风还是很传统的,而且这里的人也挺有意思,对于结过婚的女人村民们要求并不严苛,和男人说点荤笑话,动动手脚都没啥,甚至在有些相对原始的村子里,还有丈夫给妻子以及妻子姘头守门的奇葩事情生。

这也就说明了大家对于已婚妇女的宽容,当然,这毕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摆不到明面上来,大家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没有谁会去管别人家炕上那点事的。

但对于黄花闺女却不一样了,贞洁是顶顶要紧的,而且这时候的洞房还有元帕这玩意儿,若是哪个新娘子新婚之夜没有落红,那这个新娘肯定是要被休回娘家了,就算是留了下来,以后的生活也是水深火热的,且就算是婆家人再如何虐待她,娘家人也没那个脸上门替她声讨!

所以说,姑娘家的清白特别特别重要,若是有谁敢坏哪家姑娘的清白和名声,这户人家就算是找对方拼命都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大家在听了狗娃的话后,对于胡大娘的行径十分鄙夷,天秤是彻底倒向了沈家这边,可即算如此,也没人会站出来替沈家出头的。

朱家再不对那也是农场自己人,沈家再有理也不过是外来人,且还是戴着帽子的,他们不帮着朱家一道对付沈家就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就是马大娘也不过只是斥了胡大娘几句,别的她也不能做啥了,尽管她心里万分同情沈娇这个小丫头。

马队长的脸上乌云密布,冲看热闹的职工们扯了一嗓子:“不干活哩?想扣工资啊?”

话音还未落,这些吃瓜群众们俱都一哄而散,不一会儿便清了场,只剩下一些不用出工的老太太和闲汉还围着。

赵四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坚定地站在沈家兴身边,马队长看了眼他们,倒也没再说啥。

胡大娘被马大娘当众斥责,面上挂不住了,强词夺理道:“我就是和石头开玩笑的,谁知道石头当真了,再说给我家石头当媳妇有啥不好?就这死丫头现在的境地,有我家肯收容都要谢天谢地了!”

沈家兴冷冷道:“我孙女就是再没人要,也犯不着嫁到你家去,就你家孙子的德性,我看那刘家五姑娘挺好的。”

对于胡大娘这种无赖,他的涵养和素质早都跑到爪哇国去了,更不会秉持着身份,放不下架子与一老妇人争吵。

这个老畜生想打他的心肝宝贝的主意,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要啥涵养?

胡大娘又开始号了,声音尖利刺耳,不外乎就是沈娇把她孙子弄傻了,沈娇就得侍候她孙子一辈子!

马队长也很为难,虽然朱家是不对,可现在朱石头傻了却是事实,好端端的一个孙子傻了,且还是朱家唯一的孙子,胡大娘这么吵闹也说得过去。

虽然他心底是同情沈娇这个俊丫头的,可面上他也不能太帮着沈家,马队长冲沈家兴说道:“你孙女弄傻了朱石头大家伙都看到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你也只得认倒霉了!

旁边赶过来的马杏花气不过嚷道:“爸,这哪能怪娇娇?谁让朱石头自己乱喷粪!”

马队长冲她瞪了眼,马杏花素来对父亲是很敬畏的,只得闭上嘴,恨恨地瞪了胡大娘一眼,胡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这胡大娘是那著名的小草她妈的姑姑,恨乌及乌,马杏花自然对朱石头也没啥好感了,巴不得朱石头再傻一些才好呢!

沈家兴深吸口气,冲马队长说道:“我若是把这朱石头的傻病治好了,这事算不算完?”

马队长面色诧异,怀疑地看了沈家兴眼,大概是不相信他能治吧!

沈家兴淡笑了笑:“我家以前是开药铺的,一般的小毛病还能看看。”

马队长肃然起敬,他们这里地方偏僻,想要看病就得去四五十里外的场部,要是有个急症啥的,根本就来不及,红旗他妈当初生小闺女时难产,马喜喜把车赶得飞快,可还是迟了点,命虽然救回来了,可身子却垮了,长年累月都得吃药。

当初要是队里能有大夫,红旗他妈也不至于成了半条命啊!

“行,只要你能治好朱石头的傻病,这事就算完!”马队长拍板了。

“那可不行,我家石头哪能白受惊了?”胡大娘不满意。

“那这事我不管了,你们私下解决吧!”马队长摞下话就走人。

胡大娘可急了,她咋解决?

没见那头有个杀星吗?

忙喊住了马队长赔笑脸说好话,马队长这才停下脚步,黑着脸说道:“想让我管就得听话,要是再瞎咕咕,你们家的事我是彻底不管了。”

“听话听话,肯定听队长的话。”胡大娘笑嘻嘻地说着,一副二皮脸的模样。

马队长再道:“这事是你家错在先,若是沈先生能把你家石头治好了,那这事就算了结了,以后谁也不能再提。”

“要是治不好呢?”胡大娘忍不住问。

众人绝倒,这货到底是不是真心疼孙子呢,哪有不希望孙子好的?

马红旗出声道:“石头奶,你是不是不想石头好啊?”

胡大娘面上有些讪讪的:“哪能呢?”

嘴上虽是如此反驳,心里却有些虚,说真的,她还真有些希望孙子就这么傻下去了,反正傻子也能生儿子,没啥大不了的,这样她就能不花一分钱白得一个俊媳妇和一副嫁妆,要是石头好了,俊媳妇和嫁妆可就泡汤了!

大家自也看出了胡大娘的言不由衷,心底对于这一家子更是鄙夷!

沈家兴走过来在胡大娘面前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要是治不好,老子把这条老命赔给你!”

胡大娘被他吓了一跳,嘟嚷道:“我要你的命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

沈家兴却没再理她了,径直走到石头面前,嫌恶地看了眼还在流口水的朱石头,只要一想到这么个恶心东西竟想打娇娇的主意,他就恨不得揍死这小王八蛋。

沈家兴抡圆了膀子,运足气朝朱石头脸上扇了过去。

048沈娇发威

“啪!”

沈家兴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大家看了都觉得牙帮子疼。

“啪啪啪!”

沈家兴打了一下不打紧,又连续着抡了好几下,朱石头的两边脸颊立马就肿得似猪头一般,沈家兴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心里有几分遗憾。

“咳咳咳”

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朱石头吐出了口痰,眼珠子转了几下,看到自家奶立马就哭了:“阿奶,我不要那城里丫头做媳妇了,那丫头凶得紧,她要杀了我啊!”

大家稀奇得不行:“哎哟,这傻病就是这么治的啊?那刘家五姑娘岂不是有得救了?”

沈家兴忙解释道:“朱石头的傻同刘家五姑娘不一样,他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一时痰迷了心窍,只要受了外力刺激就能治好,取的就是以毒攻毒之法,刘家五姑娘那是娘胎里带来的傻,治不好的。”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对沈家兴佩服无比,心里也存了几分亲近之意,这里的人大都吃过没有大夫的苦,是以,他们在见识到了沈家兴的高医术后,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生了改变,带上了几分尊敬。

同时他们对于朱石头也更为鄙夷了,半大小子竟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吓成这熊样,丢人现眼的货!

胡大娘心疼地看着孙子的猪头脸,又寻理由闹了:“这姓沈的把我家石头打成这样了,总得赔点钱吧?”

沈家兴看着那张猪头脸就暗爽,嘴上却道:“你家孙子胆子太小,受的惊吓太深,要是不用力点,可就得傻一辈子了。”

胡大娘还想再说些啥,其他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她嚷道:“石头他奶,没听沈先生说要以毒攻毒呢,你家石头这熊包样,耳光子不扇重点咋能好?”

“就没见过这么要钱的,想钱想疯了吧!”

……

马队长沉声喝道:“这事就算完了,都给我回去干活!”

只是——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一阵风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嚷道:“妈,我听人说石头变傻了?咋回事哩?”

这个女人的口气十分不善,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胡大娘没在沈家人身上捞到便宜,心正烦着呢,闻言便黑着脸骂道:“哪个王八犊子咒我孙子呢?我孙子人聪明模样又好,将来准有出息!”

旁边的人不屑地笑了,俗话说三岁看老,就朱家的这个石头,贪吃懒做还胆小,能有出息才怪呢!

中年女人也就是石头娘,见自家宝贝儿子脸肿如猪头,哭得跟死了爹妈一般,嘴里还使劲嚷嚷不要娶媳妇了。

“妈,到底是咋了?石头咋成这样了?谁打的?”

石头娘见儿子没变傻,心里松了口气,可还是心疼得紧,平时她对儿子可是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一下的。

胡大娘眼珠一转,自家儿媳妇可比她厉害,没准儿媳妇能要来些钱呢!

当下便在石头娘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石头娘顿时就炸了,嗖地跳了起来,冲到沈家兴面前就是一巴掌,沈家兴猝不及防下哪躲得开,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上火辣辣地疼。

“敢打我儿子,老娘揍死你个老不死的!”

石头娘嚣张地叫着,手上也不停,还想着继续扇沈家兴耳光,赵四闪了过来,正要拉住石头娘,这女人却一把扯开了破袄子,露出了里面的秋衣,猖狂地吼道:“耍流氓啦!城里人耍流氓啦!”

赵四不得不停住了脚,他不怕穷凶极恶的敌人,却最怕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若是沾上了,那麻烦可是断不了了!

钱文良他们都看得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简直是不要脸之极呀!

农场的家属们却都见怪不怪,朱家的人都是这个德性,男的是二流子,女的是母老虎,谁沾上谁倒霉,沈家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竟让朱家人给盯上了。

眼看着石头娘的手就要抡到沈家兴面上了,沈家兴连动也不能动,因为他只要一动,石头娘的身子就会靠过来,要是沾上一下,他的头上怕是又得多一个流氓罪了!

胡大娘看着自家儿媳妇威,一人就把一群大男人给制住了,连那个杀星都不敢动,得意地不行,嘴里却叫嚣道:“把我家石头打成这样了,想不赔钱可不行,三百块,拿不出来就告你个流氓罪!”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三百块?

可比他们一年工资还要多呢!

朱家人的胃口可真不小啊!

“不准打我爷爷!”

被吵醒的沈娇才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女人要扇爷爷的耳光子,急得一下子就从顾尘手上跳了下来,快步地冲了上去,手里的匕朝石头娘身上划了过去,一刀就把石头娘的秋衣给划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肉。

石头娘吓得后退几步,伸手想要夺了沈娇手上的匕,沈娇哪会让她夺走,身子一扭,不自觉地就使出了前世学过的剑术,将匕当剑,灵巧地避开了石头娘的手,再次刺上了前。

这一刀又将石头娘的秋衣划了一个大口子,好在她这具身子力气有限,手上的匕也不是韩齐修那把,否则石头娘可就要被她开膛破肚了。

“你这个坏女人,你打我爷爷一巴掌,我要刺你十刀!”

沈娇的大眼睛瞪得极圆,小脸蛋也涨得通红,又是一刀刺了过去,大家都看得稀奇不已,石头娘牛高马大的一个大人,连个小丫头的刀都躲不过,果然是娘熊熊一窝!

石头娘却是有苦叫不出,明明她见那刀刺得很慢,可就是躲不开啊!

沈娇大雌威,仗着高明的剑术,将石头娘身上的衣服刺得如丐帮的八袋长老一般,有好几片布条随风飘着。

“你们谁敢欺负我爷爷,我就和谁拼命!”沈娇气喘吁吁,捏着匕的小手抖个不停,这具身子还是还弱了。

石头娘瘫软地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冷风嗖嗖地从那些破洞里刮了进去,冻得她瑟瑟抖。

所有人都被这大反转给惊呆了,看了眼沈娇,再看眼地上的石头娘,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农场里连十个壮汉子都收拾不了的母老虎竟让个小丫头片子给收拾了?

049我哪都不去

马队长这时也反应过来了,黑着脸走了过来,冲地上的石头娘吼道:“见男人就脱衣服,你那身肉皮子不值钱哩!”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闲汉笑道:“没想到石头娘这婆娘的肉皮子还挺白,比她那脸可要白净多了。”

“就是,小丫头个子矮了点,只看见肚皮,要是再往上划划就好了!”这声音有点意犹未尽。

“哈哈哈!”

……

地上的石头娘脸涨得通红,她虽然总爱用脱衣服这招耍无赖,可本性还真不是浪荡人,眼下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了肉,可臊死她了!

羞臊的石头娘也顾不上要钱了,掩上袄子便低头往回冲,儿子婆婆也不管了。

马队长冷冷地看了眼胡大娘,老太太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可对于金钱的强烈渴望让她的胆子急膨胀,对于农场的最高领导也不再似以往那样敬畏了。

“把人打伤了哪有不赔钱的理?队长你可别包庇城里人!”

胡大娘不依不挠,马队长一时也拿她没办法,他也不能太过替沈家出头,于是便道:“三百块太多了,我作主十块钱,沈先生觉得如何?”

沈家兴还没回答,胡大娘跳了起来:“十块作啥子用?瞧我孙子的脸都打成啥样了?还有我媳妇的衣服也让那死丫头划得不成样了!二百块!”

马大娘看不过去斥道:“做人可要讲良心,沈先生为啥打你家石头的脸?刚才石头娘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沈先生呢!”

“老不死的就是该打,我家富贵可是说了,这些城里人就是下来让我们农村人整治的,反正二百块,一分都不能少,他们这些资本家以前还不知吸了我们穷人多少血呢,现在都给老娘吐出来!”胡大娘嚣张地嚷着,她可是从儿子那里听说了,就沈家这种成分不好的,在城里就跟臭老鼠一样,人人都能打呢!

沈家兴和钱文良他们都被胡大娘这种无赖样给气得不行,可这让他们怎么反驳,胡大娘说的就是事实啊!

他们现在的身份可不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呀!

马大娘皱紧了眉头,胡大娘的话对她自然是有影响的,自家孙子在部队里当兵,身家清白那是绝对要紧的,她也不好明着帮衬沈家。

“二百块太多了,沈先生哪里拿得出来?”马大娘打圆场。

只是胡大娘哪会轻易松口:“怎么会拿不出来?一斤糖都舍得拿出来换条没肉的蛇吃,二百块怎么会拿不出来?就二百块!”

沈娇又是气又是悔,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行事不小心,朱家怎会盯上她和爷爷!

见胡大娘这副浑不吝的死样子,马大娘也来火了,冲马队长吼道:“长安,回去干活去,地里一堆活哩!”

马队长二话不说就迈着步子走了,沈家兴一看也拉着沈娇回家,别说是二百块钱,就是一毛钱他都不想给那户臭不要脸的人家。

不一会儿,人便散了个精光,只留下胡大娘和朱石头祖孙俩,一个呆,一个抽噎。

胡大娘呆怔了半天,懊恼地拍着脑袋:“咋都走了呢?钱还没给我哩!”

顾尘和钱文良他们见沈娇没什么事了,也放下了心,继续回去干活了,沈家兴不放心孙女,让顾尘替他请了假。

沈娇心疼地看着沈家兴脸上的红肿,愧疚极了,流着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爷爷被打的!”

她是真后悔了,当时为什么就没忍住呢?

朱石头要说就随他说好了,反正她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名声这东西对她有何用?

沈家兴心疼地擦拭沈娇的泪水:“是爷爷没本事才让娇娇受苦了,娇娇没做错,对那种坏蛋就不能手软!”

刚才孙女挡在他前面教训石头娘时,他的感觉是真的很复杂,即欣慰孙女的孝心,又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这个老家伙没本事护着孙女啊!

“娇娇,要不爷爷把你送到你周姨家里?行不?”沈家兴想了半天,做了个决定。

是他想错了,忘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老话,前有孙毛蛋,现在又有朱家人,看起来这个农场也不是片净土呢,他是真担心护不住娇娇啊!

现在娇娇才九岁就有人盯上了,要是再大点儿……

只要一想到他的娇娇可能会遭遇到那些腌攒的事情,沈家兴就觉得自己的心要被人抽走了,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海市有周秀英两口子照看着,娇娇的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者,海市的漂亮女孩多如牛毛,娇娇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他才想着把娇娇送回去,尽管他是一万个舍不得!

沈娇身子一僵,抬头见沈家兴的表情沉重,不像是在说笑,当下心就慌了,哭喊道:“爷爷您别送我走,我哪都不去,就和爷爷在一块儿!”

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起了嗝,看得沈家兴心疼无比,忙揽着沈娇的小身子安慰她:“娇娇别哭,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爷爷护不住你呀!”

沈娇抽噎着道:“不用爷爷护,我自己能护着自己,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杀了他!”

沈家兴哭笑不得,以前他总担心孙女太过软弱,会受人欺负,可现在他又开始担心孙女太过凶狠,这小姑娘家整天把杀人挂在嘴里可不像样!

“娇娇,杀人可是犯法的,你杀了别人,自己也要为那人抵命,多不划算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了,知道了吗?”沈家兴耐心地和孙女讲道理。

沈娇嘟嘴道:“那我不杀他们,我就吓他们,像刚才吓那个坏女人一样,反正您别想把我送走,您送走了我,我自己也会跑过来的。”

沈家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好气道:“刚才是你运气好,要换了个大男人试试,你就是拿十把刀也吓不了人家!”

沈娇不服气地拿出了匕,并不拔出刀鞘,冲沈家兴比划道:“我很厉害的,不信爷爷您试试!”

说完她便挽了个刀花,朝沈家兴刺了过去,沈家兴起先还没在意,可不一会儿他就现孙女的这套刀法竟玄妙之极,明明看着刀法平凡无奇,度也并不快,可他就是避不开,才不过两招,沈娇的匕就抵在了他的腰间。

沈家兴不信邪,让沈娇再刺一刀,同样还是避不开,被匕刺住了小腹,若非沈娇个子矮小,这把刀可就要刺到他的心脏或是喉咙这些要害了。

“娇娇,这刀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沈家兴惊喜万分,他虽不懂刀法,可也能看出来孙女使的刀法极为高明,绝非是胡乱刺的,难怪刚才孙女能把那跋扈的石头娘刺得那么狼狈!

沈娇得意地收起了匕,抬着小下巴骄傲地说道:“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爷爷您放心,以后我能护着您的。”

沈家兴抱着她使劲亲了好几口,笑眯眯道:“娇娇最厉害了,这么厉害的刀法是谁教娇娇的?”

沈娇早已为这套剑术想好了理由:“就是宝碗里的,那个房间的墙壁上刻了好多图案,我照着那图案练的,今天不知不觉就用上了。”

沈家兴忙冲老天拜了几拜,不断念着:“祖宗保佑!”

既然孙女有自保之力,沈家兴也不再提回海市的事了,其实他也是极舍不得孙女儿的,他都不敢想像若是没有娇娇陪伴,他能不能捱得下去呢!

050咱们要装穷

沈娇给沈家兴看了她今日的收获,重点介绍那只母兔子:“我天天给兔子拔草吃,等母兔子生了小兔子,小兔子再生小兔子,咱们就有好多肉吃了。”

沈家兴也挺高兴,兔子这种动物其实挺好养的,只不过吃得多,拉得也多,这草可得不老少,不过想到沈娇的宝碗,他也就不是太担心了。

“娇娇以后要是买东西尽量避着些人,买了也找个没人处收起来,别让人瞧见了!”沈家兴叮嘱道。

经历了朱家这事,沈家兴对农场的人已经没了初来时的好感,就算是马队长这般正直的人,也不可能会为了农场职工替他们出头的,说起来也是,他们毕竟是外人呀!

听娇娇说起来,马家的孩子品性还不错,可他还是不放心,万一要是孩子说漏了嘴,让农场里的人知道他们爷孙俩手头上有不少钱,那可不就是招祸吗!

沈家兴的肠子都悔青了,娇娇是孩子想不到,可他这个大人也没想到,真是太不应该了!

“娇娇,咱们以后在外面就得装穷了,有啥好吃的都别分给其他人吃,你自己悄悄吃,不管是和谁说都得说家里没啥吃的了,记住了没?”

沈娇点头:“记住了,我就说我今天把钱都花完了,爷爷您还打了我一顿,把我屁股都打肿了!”

沈家兴噗地笑了,他的娇娇咋这么聪明呢!

“对,就这么说,娇娇真聪明!”

沈娇咧嘴笑了。

“娇娇!”

屋外响起了女孩子的叫声,是马杏花,背上背了个筐。

沈娇忙拉开门让她进屋,马杏花没想到沈家兴也在,愣了愣,很快便爽利地叫了声沈先生,沈家兴笑着点了点头。

“爷爷,这是杏花姐,今天就是她和红旗哥哥陪我去三里堡镇的。”沈娇介绍。

沈家兴记得这个女孩,刚才所有人都没有替他们爷孙俩出头时,惟独这个女孩站了出来,虽然一个姑娘家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这份情义却是十分难得的。

“快请坐。”沈家兴十分客气,并还起了身。

马杏花有些扭捏地摆了摆手:“不用坐了,我就是来看看娇娇,娇娇没啥事我就放心了。”

沈娇挺感动,笑嘻嘻道:“我没事,谢谢杏花姐的关心,杏花姐是要去拾柴禾吗?”

马杏花点头:“嗯,快入冬了,得多拾点。”

“那我也去,我去拔些草喂兔子。”沈娇说道。

刚才光顾着追朱石头了,一根草都没拔,她得再去拔些。

马杏花稍一打量就现了那只圈起来的兔子,讶道:“你咋要养兔子呢?要养也得养小兔子哩!”

沈娇拉着马杏花去摸兔子的肚子,笑眯眯地看着她,马杏花一摸就有数了,也挺为沈娇开心:“你的运气真不错,这一窝起码能生七八只小兔子呢!”

沈娇乐得眼睛都眯了:“就算七只好了,连大兔子就能有八只,八只再一只生七只,七八五十六,那就是五十六只,哈哈哈,到时候我和爷爷天天都能有肉吃了。”

沈娇沉浸在未来被五十六只兔子围绕,天天啃兔肉的美好前景中,没注意到旁边的马杏花脸上奇怪的表情。

“娇娇!”

马杏花忍不住叫她,沈娇从美梦中醒来,见马杏花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一动,豪爽道:“杏花姐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有我吃肉绝对不会让你啃骨头的,咱们一起吃肉!”

“哈哈哈!”

马杏花可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个不停,眼泪都笑出来了,沈家兴面上也带着笑意。

沈娇被笑得莫名其妙,不悦地瞪着马杏花,腮帮子鼓鼓的,马杏花笑着摸了把她的脸,滑嫩嫩的,手感可真不错,又伸手摸了把,沈娇烦得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最讨厌别人摸她脸了。

马杏花也不生气,乐不可吱道:“娇娇你可真逗,你以为是只兔子就能下崽呢?得母兔子才能生,还得一公一母配对才行,还五十六只?你做青天大白梦呢!”

沈娇这才想起阴阳调合之道,脸顿时就红了!

她咋把这茬给忘了呢?

太丢人现眼了!

马杏花见她那羞红脸的可爱模样,想到刚才沈娇的遭遇,心生怜惜,也不再笑了,起身道:“走吧,趁现在日头还有,我带你找兔儿菜,兔子最爱吃了!”

沈家兴见孙女恢复了开朗的模样,且有马杏花跟着,便也放下了心,叮嘱了几句又回去干活了,马队长最不喜的就是偷奸耍猾之人,他还是尽量留个好印象吧!

沈娇背上了她的小筐,跟着马杏花往后山走去。

“娇娇,你今天可真厉害,把那头母老虎吓得尿都屙出了!”马杏花夸赞道。

沈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就是急了,谁让她打我爷爷了,她打我爷爷,我自然要同她拼命的。”

“你和你爷爷的感情真好!”马杏花有些羡慕,她爷爷虽然也很好,可到底更喜欢孙子一些,对孙女总是差了一层,这也是他们这儿的普通现象,就没见过当爷奶的把孙女当成宝贝的,就她爷奶这样已是极好的了。

沈娇点头道:“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好的。”

马杏花叹了口气,也不再羡慕沈娇了,她虽然没有像沈先生一样的爷爷,可她有爹妈兄姐疼,爷奶对她也不差,和沈娇比起来,她可真是掉蜜罐里了。

“娇娇你和你爷爷以后可得小心朱家人,他们今天没讨着便宜,以后肯定还会闹事的!”马杏花提醒道。

沈娇沉下了小脸,恨恨道:“不怕,大不了我和他们拼命,反正我绝对不会给那个朱石头作媳妇的,看着就恶心人!”

马杏花赞同:“对,这朱石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这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一窝臭老鼠!”

“他们也惹过杏花姐?”沈娇听着这姑娘气愤的语气,明显是有恩怨呢!

“我上午打的那个小狐狸精胡小草她妈就是朱石头他奶的亲侄女儿,你说不是一窝臭老鼠是啥?”马杏花恨恨道。

沈娇被脑子转了半天才算是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大狐狸精是胡大娘的侄女儿,当下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胡小草的妈也没了好感,姑姑是这个德性,侄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错,就是一窝臭老鼠,还是那掉进粪坑里的臭老鼠!”

马杏花十分满意,可算是找到志同道合的队友了!

051团结一心

马杏花说得没错,朱家人果然不是善茬,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四十来岁邋里邋遢的男人上门了,沈家兴和沈娇也才刚起床,正熬粥蒸窝头呢!

沈家兴走过去才开了点缝,门就让人撞开了,男人挤了进来,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在见到炕上那干净厚实的被褥和大大小小的包裹时,男人的眼睛亮了。

“你是谁?”沈家兴心沉了沉,这男人看起来来者不善呢!

男人冷笑了几声,斜眼道:“我是朱石头的爹朱富贵,你们把我儿子婆娘给打了,想不掏钱就算了?没门!”

沈家兴可不怕他,昨天是因为不想被扣流氓罪的帽子,才对石头娘多有忍让,可现在面对朱富贵这么个大男人,他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没钱,连饭都吃不饱了,哪来的钱?”沈家兴断然拒绝。

朱富贵气得骂道:“老不死敢不赔钱?老子揍死你!”

说着他就叉着手要开揍,沈家兴忙避开身子,冲到灶台拿起菜刀,一刀就冲朱富贵劈了过去,他老早就想好了,人善被人欺,要是再同以前那样想着和气生财,是个人都会上赶着来踩一脚,倒不如同娇娇说的一样,同他们拼一把。

再者,这个朱家在农场也是个人见人嫌的存在,马队长虽然不会帮他和娇娇,可也不会为朱家出头,只要他不闹出人命,想来是不会有大事的。

沈家兴抡着菜刀胡乱地砍了过去,把朱富贵吓得四下逃窜,沈娇跑过去把门给关严实了,可不能让这个臭老鼠给逃了,一定要好生教训他一顿。

“爷爷,砍他的脑袋!”

沈娇大声嚷着,朱富贵后背冷汗直流,娘哎,不是说城里人都胆小怕死的嘛,这沈家人咋都跟土匪一样呢?

小的伸手就拔刀子,老的也这样,他娘的这让他咋要钱?

出门时可是和婆娘老娘夸下海口的!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也不多要,就给一百块钱吧?”朱富贵自动砍下一半。

沈娇气得抽起一根柴棒冲他的腿扫了过去:“打死你这个坏蛋,我和爷爷连饭都吃不饱了,你还想要一百块钱?”

朱富贵的小腿上挨了一下子,疼得他咝咝地叫着,恨不得抓起沈娇捧一顿,他妈可真是瞎了眼,这种厉害丫头怎么能给石头当媳妇?

石头还不得让欺负死?

“死丫头敢打老子?老子可是你未来公公,小心老子让石头休了你!”朱富贵狠狠地骂着。

“老子砍死你个满嘴喷粪的王八蛋!”

沈家兴气得快步上前,一刀真砍了下去,正好砍在了朱富贵的肩胛上,破棉袄开了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烂棉花。

“哎哟,真砍了?要出人命啦!救命呀!”

朱富贵吓得面如土色,想要逃出去,可门让沈娇关得挺严实,他又着急忙慌的,开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开,越开越慌,越慌越打不开!

“娇娇开门!”门外顾尘的声音响起。

自从顾尘他们将粮食钱票交给沈家兴后,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沈家吃的,虽然也不是顿顿有肉,可到底比食堂里的粗粮窝头和咸菜汤要强多了。

沈娇小跑着过去开了门,顾尘才一跨进屋就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拿过沈娇手里的柴棒冲了过去,对着男人身上一顿乱揍。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就知道来欺负老人孩子,你还是不是人了?打死你!”

顾尘自昨天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睁睁看着沈家爷孙俩被人欺负,可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真特妈憋屈,现在一大早又看到这糟心事,他这火可算是爆出来了。

后面的钱文良也顾不上大学教授的风度了,抽了另一根柴棒也加入了阵营,嘴里还不忘教育朱富贵:“畜生!欺负老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可怜朱富贵让这两个斯文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沈娇看得咯咯直笑,肚子都笑痛了,嘴里还不忘教唆:“顾叔,钱叔,他和昨天那个母老虎是一伙的,都是臭老鼠!”

顾尘一听到那只母老虎就更是火大,他平时接触的不是大家小姐,就是女学生,都是谈吐优雅风度极佳之人,哪里见过似石头娘这样的野蛮乡妇?

最不要脸的还是脱了衣服诬陷别人耍流氓,呸,说得难听点,就母老虎那种又脏又丑的女人,哪个瞎了眼的会去流氓她?

心里火大,手上自然就更来劲了,和钱文良两人揍得朱富贵哭爹喊娘,口口声声说不要钱了。

“够了!”赵四出声制止。

沈家兴也让顾尘他们住手,毕竟他们是外来人,且身份还这么敏感,真要把朱家逼急了,他们是斗不过地头蛇的。

教训一下朱富贵就行了,主要也是起杀一敬百的作用,让农场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他们海市来的人并不好惹,想欺负他们的人也得过过脑子!

赵四走到地上呻吟的朱富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脚踩在朱富贵的手上,踩是他额头冷汗直冒。

“信不信我能把你全身骨头都踩碎了,外面还一点都看不出来。”

朱富贵哪会不信,他毫不怀疑这个杀星不仅能把骨头碾碎了,更能把他剁碎了喂狼。

“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来要钱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富贵向来是个识时务之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恶心死人。

赵四冷冷道:“管好家里的女人孩子,若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可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包括朱富贵,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掉进冰窖里了般,忙不迭地点头应是,答应保证管好家里人。

吴伯达这时也走了过来,粗声道:“老子杀过的人比这后山的狼还要多,别看老子现在落魄了,可手上再多沾几条人命也不怕,大不了就是在这里多呆几年罢了!”

朱富贵不过只是山里的一个二流子而已,哪里见识过像赵四吴伯达这种自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杀神,早被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跑回去了。

沈家兴感激道:“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和娇娇可……”

吴伯达爽朗一笑:“别说这些客气话,咱们既然落难到了一块,那就是难得的缘分,可不就是要团结一心嘛!”

“对,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算是地头蛇咱们也不怕!”顾尘咬牙切齿。

几人相似而笑,空气里弥漫着暖心的米香,天是冷的,物质是贫乏的,可他们的心却是热的。

052被孤立了

朱富贵被城里一伙人给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的事,很快就在农场里传开了,大家对朱家笑话的同时,也对沈家兴他们这几人的态度生了微妙的改变。

最明显的就是在同他们说话时不再像以前那像高高在上了,客气了不少,毕竟人都是怕死的,宁惹富家翁,不惹亡命徒。

在农场职工们的心目中,沈家兴他们一伙人已经同亡命徒挂上等号了。

众叛亲离,背井离乡,不是亡命徒是什么?

他们可是有家有口的,犯不着得罪这些不要命的,多不划算哩!

不过这些人虽然变得客气了,但也让沈家兴他们在农场里被孤立了,就连小孩子们都被家里的大人教过了,不让他们和沈娇玩耍,且因为沈娇装起了穷,糖什么的都不拿出来了,没了糖果的诱惑,小孩子们自然也就同沈娇疏远了。

沈娇可一点都不在乎,不来找她玩更好,她也不愿意同小屁孩玩!

再者她身上有宝碗的秘密,更加不愿同人凑一块了,生怕秘密让人现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同沈娇玩,像马杏花姐弟就常来找沈娇上山拾柴禾,有时还帮沈娇打兔子草,尽管沈娇并不需要这些草,她的宝碗每天都能生很多草出来。

眨眼间,他们来到农场已经快一月了,生活也渐渐地安顿下来,天气也一日冷似一日,沈娇上山更勤了,她得让农场里的人看到自己每天都有上山,这样才能解释家里的柴禾和兔草的由来。

当然,平时赵四他们也会在下工时上山砍柴,一砍就是一大堆,够家里烧好长时间了。

“明天休息我准备上山一趟。”赵四在吃晚饭时突然说道。

晚上沈娇烧的是贴杂粮饼以及一大锅白菜土豆,沈娇还在里面煮了几根香肠,让这锅菜鲜美了不少。

只是天天吃白菜土豆,大家也都快吃吐了,不过没人会说不好吃的话,比起食堂里的咸菜汤,有香肠白菜土豆吃可是天堂了。

再者沈娇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天天给他们烧饭烧菜,忙得团团转,他们还有啥好嫌的?

顾尘闻言眼睛一亮:“好啊,最好是能打上一头野猪,我就可以吃梅菜蒸肉啦,这几天我夜夜梦见梅菜蒸肉,每次想吃时就醒了,唉,好歹让我在梦里尝一口啊!”

大家都被顾尘夸张的面部表情逗笑了,沈娇认真建议:“顾叔,下回你再梦见肉了,得下手快点,这样就能吃到了。”

“哈哈哈!”

沈家兴抱起沈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口,真是个傻丫头,梦里的东西哪里真吃到哟!

第二天一早沈娇就起来了,没有熬粥,而是用油煎馅饼,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吃法,把土豆香肠切碎了,搀到了杂粮面里,再打几个鸡蛋,加水搅匀了,锅里倒点油,似摊鸡蛋饼一样煎饼,黄灿灿,喷喷香,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呢!

沈娇煎了满满一箩饼,够他们几人一天吃的了,再拌了一大盘子萝卜丝,弄点辣椒末拌拌,再洒点香油和葱花,金黄的饼,雪白的萝卜丝,红红的辣椒末,碧绿的葱花。

别说吃了,光是看着都让人流口水呢!

顾尘吃得最为欢畅,似饿狼下山一般,一口气就干掉了三张饼,再挟一大筷子萝卜丝,微辣的口感让他神清气爽。

钱文良却还是有些拘束,在他看来,这样的早餐实在是太奢侈了!

沈娇见了他的模样,有意笑道:“钱先生,是不是饼不好吃?”

这段时间钱文良每天都会辅导她一个小时的学习,是以沈娇便改口叫了他先生,平时对他也极为恭敬,在沈家,先生的地位可是很高的,若是敢不尊敬先生,沈齐家必定会家法侍候。

钱文良忙摇头:“很好吃,比冠生园的饼还要好吃呢!”

沈家兴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便夹了一张饼到他碗里,粗声道:“好吃就多吃点,今天可是要上山卖力气的。”

钱文良接过饼,期期艾艾道:“我这个月的口粮怕是早就吃完了吧?”

顾尘听到这话愣了下,拿饼的手僵在了半空,面上讪讪的,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沈家兴毫不在意地说道:“嗳,你们不是还交钱了嘛,娇娇说这里的粮食不是太贵,玉米面也就一角五分钱一斤,十块钱能买好几十斤了呢,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吃吧,粮食足着呢!”

他虽说得云淡风轻,可大家都不是笨人,沈家可是以细粮为主的,菜里的油搁得也不少,且还时不时地添些香肠腊肉鸡蛋等荤菜,十块钱哪里够!

定是沈家兴私下掏钱填进去了!

“以后的生活费还是交二十元吧,总不能让沈老弟你填补钱吧!”吴伯达沉声道。

沈家兴怎会要这二十元,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十五元一月。

箩里的饼还剩下大半,他们拿了布袋装起来,再用军用水壶盛了几壶水,背上筐就往后山去了,沈家兴本是想让沈娇在家呆着的,可沈娇说什么也愿意,撒娇放无赖地跟上来了。

“呆会爬不动了爷爷可背不动你。”沈家兴故意吓她。

沈娇嘟嘴:“不要您背,我自己走得动。”

顾尘笑道:“沈叔放心,娇娇这么点小人,我一人就能背上山了!”

沈娇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小呢,我能干很多活的。”

吴伯达夸道:“娇娇确实很能干,要不是有小娇娇在,我们的日子可没这么舒坦呢!”

钱文良头一个响应,他是最有体会的,每天干活虽然累得很,可一到沈家吃了热饭热汤,身子就又缓过来了,而且沈家的饭食营养好,摄入的卡路里足够应付繁重的劳动了,若不然以他这一介文弱书生之躯,哪里能够吃得消?

像同他们一起来的那批人,两个老同志就不说了,比冬天的野草还败得厉害,犹如风中残烛一般,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想法:这两人抗不了多久了!

其他人的状态也不是太好,不过因为年纪轻些,尚能抗得住,可气色比他们却要差远了。

钱文良无比庆幸自己的好运道,能遇上沈家祖孙二人!

否则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惨境,他连想都不敢想啊!

053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心

他们早上起得比较早,农场里的职工难得休息,大都还没有起来,偶有几户人家的屋顶有了炊烟,袅袅升起,为这个清寒的冬晨添了几丝暖意。

才走到山脚,他们便见到两个白苍苍的老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两位老同志,朱掌柜和周掌柜,两人一人一边抬着一捆柴禾,佝着背,踉踉跄跄地走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周老弟,许老弟,你们这么早就来砍柴哪?”沈家兴开口打招呼。

看到两位老乡现在的惨样,他的心里并不是太好受,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开口让这两人也一起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可最后他还是狠下了心。

朱掌柜和周掌柜两人他虽然不熟悉,可这段接触下来,他也有了几分了解,两人都不是坏人,可实在与他谈不到一块去。

沈家其实不算是正宗的海市人,是从北地迁过来的,且迁来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也就几十年功夫,沈家兴的童年也是在北方度过的,所以,沈家兴虽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可他也有北方人的豪爽和大气。

当然,这里不是说南方人都是不豪爽和小气的,相对来说,大部分南方人的性格要细致很多,心思也要细腻一些,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天上九头鸟,地上hb佬,十个hb佬比不过一个jx老表,读者不要误会,这句俗话绝对不是贬义的意思。

有点扯远了,再说回来,沈家兴的骨子里带着北方的人豪爽,所谓物以类聚,他爱结交的朋友自然也是爽快利落的。

比如顾尘,富家公子哥,乐观开朗热心不矫情,赵四,话虽然少,可却是个干脆人,钱文良,虽然是个酸秀长,可实际上却一点都不酸,书生气也不是太重,尚在沈家兴的接受范围内,至于吴伯达,那就更不消说了,能够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怎么可能是小家子气之人?

而周掌柜及朱掌柜两人却极为精明,典型小生意人的市侩,用海市当地话来说就是只进不出,守本守得极牢的,而且他们这种又同王会计的精明不大一样。

王会计是坚守我不占你一分便宜,你也甭想占我一分便宜原则的,平时也都是独来独往,同许乔及营业部主任从不搭介,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周掌柜及朱掌柜却是我占你便宜是应当的,你占我便宜就不应当,尤其是在干活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很多重活都让吴伯达干了,他们两人却在一旁偷懒。

为自己谋求利益当然无可厚非,可他就是看不大惯,也是以,即算是这两人如何可怜凄惨,他也没有去帮助他们,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二人是不是中山狼啊!

有娇娇在,他不敢去试人心,也试不起呀!

周掌柜和朱掌柜看到是他们,眼里闪过惊讶,朱掌柜叹了口气,道:“嗯,这个礼拜轮到我和老周打柴,我们两人力气小背不动,就只能抬着了。”

说完两人便长吁短叹起来,眼里也带上了泪花,令人心生不忍。

顾尘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只觉得这两人也太可怜了,刚要张口说以后柴禾他会打时,沈娇突然大声叫道:“顾叔叔,我走不动了。”

被沈娇这么一打岔,顾尘立马就闭上嘴,转头冲沈娇笑嘻嘻打趣:“刚才是谁吹牛说自己能走动的呢?”

嘴上虽这么说,可顾尘手上却极快地将沈娇抱在了背上,背得平平稳稳的。

尽管顾尘不是头一回背她了,可沈娇还是真心不适应被男人背着,要不是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她才不会用这个烂借口呢!

原来沈娇刚才一眼就看出顾尘这家伙对眼前的两人动恻隐之心了,这才想办法打断他,免得这家伙招惹了两个大麻烦。

她虽然没有沈家兴眼力毒,认清周朱二人的本质,可她在流放路上血的教训,却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不要随便去同情别人,尤其是你自己也处在惨境之时。

前世她刚被流放时,天真不知世事,有时候看到一些境况惨的人,她会想方设法去帮助他们,甚至还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口粮拿给她认为可怜的人吃,也会赠一些药给病倒的人。

可就在爷爷临终前,念叨着想喝口肉汤时,她到处去寻肉却一无所获,直到她看见有一户人家抓了只老鼠在煮汤,便厚着脸皮上前讨要一小碗汤,可却被这户人家无情地打了出来。

明明这户人家男主人的性命是她赠的药救的,她以前甚至还省下了不少窝头给他们吃,只因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和孩子总是在她面前装得很可怜。

当时四叔就说她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爷爷却让四叔别骂她,还说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后来的确是明白了,可那时候四叔没了,爷爷也走了!

所以她必须阻止顾尘,不能让顾尘犯下与她同样的错误,最要紧的是不可以连累她和爷爷!

周朱二人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一句帮忙的话,大失所望,长叹了口气。

周掌柜见几人浩浩荡荡地全家出动,面上带了疑惑,忍不住打探:“你们这是……?”

顾尘这嘴快的又张开了嘴,吴伯达笑呵呵道:“小娇娇说好长时间没过野炊了,这不我们几个就陪小丫头一道去山上野炊,让她乐乐。”

沈娇配合着点头,假装成不知世事艰难的小姑娘,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说道:“以前上学时我和同学们都会去公园野炊,很好玩的。”

朱掌柜看了眼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姑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肚皮都填不饱了,你们还有力气去野炊?真当是……”

周掌柜却更为精明一些,他的关注点在野炊上,更确切地说是在食物上。

“你们野炊弄些啥东西呀?”

这几人干活像是不要力气一样,要死要活地干,看起来不像是天天啃窝头咸菜,倒像是每天吃龙肉一般,要不哪来那么好的精神?

营业部主任总说他们一伙人偷偷摸摸煮肉吃,还说他都闻到肉香了,这话他们是相信的,不吃肉哪来的力气?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的肉哪来的?

更关键的是,有肉为什么不拿出来共享?

太自私自利了!

054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掌柜问这句话时,眼睛不时往赵四背上的袋子打转,旁边的朱掌柜也同样如此,贼眉鼠眼的模样。

顾尘这时才有些明白过来了,警觉地看着两人,赵四不紧不慢地从袋子里提溜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在周朱二人面前甩了甩。

二人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叫道:“老鼠?”

原来赵四拿出来的竟是一只肥硕的死老鼠,也不知他是啥时候逮的。

“这山上的老鼠挺多,托小赵的福,咱们时不时还能混上顿肉吃。”沈家兴笑眯眯地说着。

钱文良与顾尘虽对吃老鼠十分膈应,可面上却配合地点头,嘴里甚至还说:“老鼠肉吃起来和牛肉差不多,很有劲道,蛮好吃的。”

周朱二人一脸吃大便的模样,还带着几分不屑,真当是饿死鬼投胎的嘞,连老鼠都要吃,哪里是讨饭佬哉!

“你们真当是……啧,老鼠哪里好吃的呀?多少拧心恶心哦!”

弄明白了沈家兴他们肉的来源,周朱二人也没了探究的兴趣,叹着气扛着柴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背影带着几分萧瑟。

顾尘看得心生不忍,叹道:“周叔和朱叔他们真可怜啊!”

钱文良也面有戚戚。

沈娇扭了扭身子,示意顾尘放她下来,顾尘笑道:“娇娇又能走动了?”

“嗯!”沈娇乖乖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还是提醒道:“顾叔叔,我和爷爷也很可怜的。”

顾尘和钱文良俱都心中一凛,方才意识到他们自己如今也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资格去可怜别人?

赵四眼带笑意地瞟了眼沈娇,这个小丫头实在是聪慧得过分,刚才她怕是故意说走不动的吧!

“他们的可怜模样大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们的身体还没到连柴都扛不动的地步,你们不要被他们的假象迷惑了。”赵四提醒二人。

这回就连沈家兴都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周朱二人是在装可怜,明明看着就像是真的要随时倒地的模样呢!

顾尘和钱文良更是不相信,怀疑地看着赵四。

赵四淡然道:“以后你们注意看他们二人的眼睛吧。”

顾尘恍然大悟:“赵哥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们两人每次上食堂打饭都是排在前头的,有一回还差点把我给撞到地上了。”

钱文良也一脸恍然,想来他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吴伯达笑着补充:“其实他们想要吃点好的也不是不可能,有一回我看见他们的家当了,钱票可不少,不比咱们差呢!”

顾尘实在是不能理解:“那为什么他们不去集市里买粮食改善生活?那么些钱藏着有啥用?”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谁也搞不懂周朱二人是怎么想的,揣着金山银山啃窝头喝咸菜汤,请恕他们无法苛同。

沈娇跑到赵四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兴冲冲说道:“四叔,呆会我们把老鼠烤了吃吧?”

顾尘一听吃老鼠就觉得腻歪,嫌弃道:“娇娇,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吃老鼠呢?”

沈娇听得好笑,饿肚子了还分什么男女?

“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吃老鼠?老鼠肉很好吃的,我和杏花姐在山上就总烤了吃,香喷喷的。”沈娇嘟嘴道。

顾尘想像了一只恶心的老鼠被沈娇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吞进肚子的场景,胸口实在堵得慌,憋屈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佩服!

沈娇嘻嘻一笑,忍不住道:“连老鼠都不敢吃,顾叔你可真胆小!”

顾尘被她激得立马雄起,梗着脖子爆着青筋吼道:“谁说我不敢吃老鼠了?呆会我就吃给你看!”

接二连三被个小丫头鄙视了,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为了他男子汉的尊严,就算是蚯蚓,他也得咬牙吞下去了!

一路上顾尘就这么同沈娇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嘴,有了两个最小的插科打诨,爬山的旅途似是也短了不少,他们很快便来到了禁区。

所谓的禁区是农场职工自己划定的,用红布条绑在几棵松树上,主要是告诫农场里的孩子们,不可以再往里走了,会遇上狼和熊瞎子。

沈家兴有些担心:“要不咱们就在外面打些小兽吧,里面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他倒是不怕,可这不是带着孙女嘛!

赵四还未说话,沈娇兴奋地嚷着:“不要,我们去里面打野猪。”

沈家兴还想斥责她几句,赵四出声道:“无妨,就让娇娇跟着吧,我会护着她的!”

看到沈娇亮晶晶的眼睛,赵四眼里带上了笑意,这个小丫头的性子可不像她的模样一样娇软,连人都敢杀了,哪里还会害怕野兽?

再者他也存着训练沈娇的心思,他毕竟不可能时刻护在小丫头身边,趁他现在还陪着小丫头,就把他的本事教会她吧,能学会多少就看小丫头的悟性了。

起码在这个乱世里,一个美貌的姑娘家能够有自保的手段才是最为重要的。

沈家兴见赵四如此说,便也不再说啥了,由得沈娇去了。

赵四自腰间解下腰带,突地一抖,黑色的腰带竟抖得笔直,沈娇心中一惊,没想到赵四的腰带竟是柄软剑,且看这柄剑的柔韧度,剑的材质极优。

“刷”

赵四抽出软剑,薄得似纸一般的剑刃在晨曦下闪着光,晃得他们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

“好剑!”吴伯达不由自主地赞了声,只不过他的面上也带了几分疑惑。

“小赵这剑我看着像是r国人的工艺呢!”

赵四淡然一笑:“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剑是我无意中得来的,看着还好使就带上了。”

吴伯达心中一动,这位赵四实在太过神秘了,武艺高强,心思缜密,以前他还怀疑赵四是草莽出身,可后来他便不这么认为了。

赵四虽然话少,可一言一行都能看出来这个人受过极严苛正规的训练,文韬武略都是极优秀的,草莽里可出不了这等人才。

沈家兴心里大致是有些数的,他见到吴伯达的神情,心里一咯登,忙打岔道:“说起这个刀剑工艺我就来火,明明r国人的铸剑工艺是从咱们z国学过去的,可现在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为可气的还是这些小王八口口声声说铸剑是他们r国最先开始的,呸,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说到这里沈家兴面上也带了几分愤懑,更多的却是心痛,r国人在z国的那些年,抢走了多少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啊!

055遇狼

吴伯达被沈家兴转移了注意力,没再去深想赵四的来历了,同样深有感慨道:“是啊,当年打仗的时候,我们要是也能有r国人那么精良的枪炮,哪里会牺牲那么多兄弟啊!”

顾尘恨恨道:“不要说r国人可恨了,毕竟非我族类,不能要求他们与咱们友好,可那些学生总是咱们z国人吧,这一路打砸烧抢,我祖父和父亲珍藏的许多古画和古董都让他们给烧了,当时要不是姆妈拉住了我,我是真的想和他们拼命呀!”

钱文良面有沉痛,长叹一口气:“我家也是一样,都被砸得差不多了,其中有好些是我在y国高价收购回来的,本打算再观摩一段时间就捐给博物馆,可没想到这些历经劫难的珍宝没毁在八国联军手里,却被那些盲目的学生毁了,唉!”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沈家兴忙打圆场:“东西已经毁了,再想也回不来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赶紧进山吧,要不可来不及了。”

同时他心中也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更庆幸的是沈娇身上的宝碗,这才不至于同顾家钱家一样的遭遇呢!

越往里走,山上的树也越高大,有好几棵松树粗得两人伸手都抱不过来,地上落了好些松塔,沈娇装着捡松塔玩,捡了好几个收进空间里,空闲时可以剥了炒松子吃。

吴伯达时不时低头打量,沈娇看得奇怪,问道:“吴爷爷,您在找什么?”

吴伯达呵呵笑道:“找野兽的粪便和爪印,娇娇你看,这是狼的爪印,说明这几天有一群狼在这一带活动过。”

大家一听有一群狼,一个个吓得身子都绷直了,四下打量,沈家兴更是一把揽住了沈娇,只是沈娇不领情,扭着小身子要挣开,嘴里嚷道:“爷爷别怕,狼已经走啦!”

吴伯达瞟了这群人眼,鄙视道:“你们一群大人还没小娇娇胆大,狼群白天是不出来的,有啥好怕?”

钱文良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道:“那…那…万一要是出来了呢?”

一群狼哪,还不得把他们给啃得干干净净,连根骨头都不剩的。

赵四突然斥道:“别出声!”

大家忙打了个摆子,抓紧了手里的武器,顾尘是把砍柴刀,钱文良拿了根粗木棒,沈家兴则是家里的菜刀,吴伯达手里是沈娇给他的匕,她自己则抓着韩齐修送的那把。

“狼来了?在哪?”顾尘带着几丝兴奋,也有几分害怕。

赵四瞪了他一眼,顾尘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嘴了。

“爬到树上去,来了一群狼,不对,还有一头更大的,快,上树!”赵四说完就利落地抱进沈娇往旁边一棵树上扔了上去。

沈娇灵巧地在空中扭了扭,伸手抱住了一株枝桠,再一个翻身,便稳稳地坐在树枝上了,这段时间赵四总是教她练一些奇怪的动作,说是可以让身体更柔软,现在看来效果很明显。

其他人也都赶紧上树,好在几人大都会爬树,就连顾尘这种富家公子也爬得贼快,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少挨大人揍。

钱文良却是不会爬的,哧溜了好几下都上不去,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还是几人合力才把他弄了上去,气喘吁吁的。

他们才刚在树上安顿好,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树身也随着颤动,可以看出奔来的野兽并不少呢!

很快一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冲到了树下,灰黑的鬃毛似钢针一般坚硬,尖尖的獠牙闪着寒光,这是一头成年的野公猪,起码有三百来斤。

而野公猪身后则追着一群狼,约有二十来只,眼神阴寒,神色从容,优雅地奔跑着。

顾尘的牙关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妈…妈…妈呀,我…我…还…还…头一…回见着…狼呢,怎么和狗差不多?”

钱文良的身子抖得比顾尘还厉害,可还是谨记着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解释道:“狼…狼…狼本来…来…就…就是狗…的祖先。”

沈家兴也是害怕的,不过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保护孙女儿,这份害怕也荡然无存了,再胆小的人在面对比其更为弱小的人,勇气是会成倍增长的。

沈娇的面色十分平静,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树下的群狼,一点都看不出害怕的模样。

顾尘和钱文良不禁大为感慨,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

沈娇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她只要一想到亲爱的四叔就是死在这些可恶的狼手里,心里便只剩下恨了!

野猪退无可退,凶狠地吼叫了声,转身冲狼群杀了进去,大家别小看野猪,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一猪二虎三熊,意思说的就是一只成年野猪是能打过老虎的,这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可野猪的战斗力很强却是毋庸置疑的。

否则吴承恩先生为何会在人物设定上将天蓬元帅写成一个野猪精呢?

要知道西游记原著里的猪八戒可没有电视里那么俊俏,真实长相穷凶极恶,就是一头野猪精的模样。

树下的野猪确实十分凶悍,不多时就将两头狼刺伤倒地,血流不止,看着不大好了,且它的猪皮坚硬如铁,锋利的狼牙也撕不破,一时间,狼群竟处在了下风。

顾尘惊讶地张着嘴:“我从来不知道,猪竟还能打过狼?”

吴伯达小声道:“要论单打独斗,狼根本就打不过野猪,野猪可是连熊瞎子都能打赢的呢,不过眼下这头猪肯定是打不过群狼的,等它力竭之时就是丧命之时。”

果然不多时,野狼虽然倒下了好几匹,可野猪也受伤不轻,喷血不止,动作已没有一开始那般敏捷了。

“娇娇与我一道下树!”赵四突然出声。

沈家兴还没反应过来,沈娇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后边跟着赵四,吓得他脸都白了,这个死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吴伯达知道赵四在偷着训练沈娇的事,笑着拍了拍沈家兴的肩膀:“放心,有小赵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也跟着下去了,凶恶的群狼激得他热血沸腾,可是再也坐不住了。

狼群闻到生人的肉味,有几只竟慢慢地朝着沈娇他们围了过来,眼里闪着绿光。

056能或不能

沈家兴哼哧哼哧地也跟着下来了,尽管他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可他必须得下来,他还要保护孙女儿呢!

所有人都下来了,只除了钱文良,他不会上树,自然也是不会下树的,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都下去了,他岂能苟且偷生?

就算是舍了这百十斤的身子,他也决不能做躲在树上的懦夫!

只可惜想法永远都是美好的,现实也永远都是骨感的!

钱文良换了无数种姿势,并还用上了物理学中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原理,平面几何中的轨道原理,最后他还是用上最为原始的地心引力原理,张开双臂扑向了亲爱的大地妈妈的怀抱。

摔了个狗啃泥!

吐出了嘴里的泥土,钱文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狼群面前,与同伴们一道对恃野狼。

顾尘在下来的时候还有无限勇气,可与那些绿光一对上,他的牙关又忍不住打颤了:“吴伯,您不是说狼白天不出来的吗?这…这…些又是啥?”

吴伯达老脸有些挂不住,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一定不出来,没准这些狼肚子饿得紧就出来了!”

这时围着他们的狼群已经蓄势待了,呜呜地低吼着,听得人骨头都疹了,赵四说道:“你们几个都退到一边,我是要训练娇娇,不是为了杀狼。”

吴伯达虽有些遗憾,可还是依言拉着几人退到了树下,沈家兴是一步三回头,被吴伯达硬拽着退下了。

“害不害怕?”赵四问沈娇。

“不害怕!”

尽管沈娇的腿肚子也在打颤,可她还是大声地回答不怕,只因为她在死前的那一刻,就不允许自己再软弱了!

赵四满意地勾唇,冲她说道:“用你自己的剑术和我教你的动作,与这几匹狼缠斗一刻钟,不许伤到狼,也不可以让自己受伤,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沈娇硬着头皮吼着。

其实她是想说尽量做到的,可话一出口就自动变了,只因为赵四训练她时说过:只能说能或是不能,其他的尽量、也许可能等这些词语都不可以说。

她不想让赵四小瞧,所以即算她仍然觉得害怕,可还是说了做得到。

赵四面容冰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此刻的他与平时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似是广场的雕塑一般。

沈娇挥着匕与围着她的狼群开始玩游戏,因为赵四要求不可以受伤,也不可以伤狼,这场游戏成为了真正的生死游戏,旁边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尤其是沈家兴,有好几回都要冲上前来了,让吴伯达给硬拽住了。

最后他实在是烦不过,伸掌劈晕了沈家兴,总算是觉得世界清净了许多。

顾尘看得忿然:“赵哥好没道理,干嘛不让娇娇出手伤狼,我明明看见有好几回娇娇的刀都刺到狼的要害了,这样下去娇娇哪里吃得消?”

吴伯达解释道:“没听小赵说是要训练娇娇么?这样才能训练娇娇的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最主要的是狼的报复性最强,今日我们要是杀了一头狼,这个冬天都别想过得安宁!”

“五分钟!”赵四看着手腕沉声说着。

沈娇苦笑了声,才只五分钟而已,明明她觉得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呢!

一头狼扑到了她的面前,腥臭的热气喷到了她的面上,沈娇吓得忙身子一扭,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险险躲过狼牙。

她的体力已经不继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完十分钟?

眼前闪过四叔那具不成样子的残骸,沈娇仿佛又有了无限勇气一般,咬牙冲了上去,如果前世她能够学好本领,四叔和爷爷也许就不会惨死了。

所以——

既然上苍给了她转世的机会,她一定得学好本领了,再不能让爷爷重蹈覆辙了!

赵四现小丫头明明身子已经很疲乏了,可却总在最后关头又迸出无限力量,说明小丫头的意志力很强,甚至比很多大人都还要强悍。

只是很可惜,小丫头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先天资质太差,他也只能尽量教她一些简单有用的保命本事,只要学成了,自保却是不难的。

杀得性起的沈娇忘记了不可以伤狼的训诫,手里的匕直朝一头狼的脖子刺去,赵四闪身过来挡住了沈娇的匕,并用软剑逼退了狼的进攻。

赵四一手持软剑,一手抱着沈娇,与群狼对恃。

另一边,伤痕累累的野猪却来了个绝地大反转,嘶吼着进行了反攻,这头猪大概也是急红了眼,竟朝着沈娇他们冲了过来,长长的獠牙似尖刀一般。

赵四连身子都没动一动,运气一砍,野猪哀号一声,喉间一道红柱喷洒而出,才只跑了几步就轰然倒地,死了。

群狼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围上来撕咬猎物,而是静静地看着赵四,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赵四再一运剑,一条后腿被他齐齐砍下,伸腿轻轻一踢,猪后腿便朝着吴伯达飞去,吴伯达已经明白赵四的意思了,兴奋地接住后腿。

“我只要一条腿,剩下的是你们的。”

赵四抱着沈娇慢慢后退,但手上的软剑却并不收回,吴伯达他们见状也冲了上来,站在了赵四的身旁,倒也有几分气势了!

有几头狼不安地动了动,作出了进攻的姿态,可最后面的一只体型最大的狼却叫了几声,那几匹狼就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直到他们退出了百米开外,这群狼才开始一哄而上,撕咬起了那头野猪,场面血腥不堪。

顾尘和钱文良长吐了口气,只觉得后心冰冰冷,秋衣都让汗给浸湿了,山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

苏醒过来的沈家兴一把揽过沈娇,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见沈娇身上并无伤痕,这才放下了心,想起了同赵四秋后算帐。

赵四沉声道:“学好了本事,以后再有朱家那样的人,娇娇就不必害怕了。”

沈家兴一下子就闭上了嘴,没再说一个字了,低头看了眼怀里有些脱力的孙女,恨死自己的无能了。

“那你说我现在学功夫成不成?”沈家兴希冀地看着赵四。

赵四似看白痴一样看了他眼,摇头道:“不成,你还是学太极拳养身吧!”

顾尘噗地笑了,又看了眼筐里的大猪腿,遗憾道:“一整头猪呢,咱们只得一条腿,亏大了!”

吴伯达瞪眼道:“那你现在去抢回来?”

想到刚才的血腥场景,顾尘就不寒而栗,哪里还敢再说!

057严厉的赵四

沈家兴几人并没有立时下山,眼下是正午时分,正是农场最热闹的时候,人人都捧着饭碗蹲在家门口扒拉饭,一边吃一边唠嗑,顺便晒太阳。

反正大家都是吃白菜土豆窝头,谁也别嫌弃谁!

他们若是这个时候下山了,猪后腿的血腥味立马就能被农场里的人现了,他们有肉吃的事很快就能传偏全农场,麻烦大了!

以他们的敏感身份,日子过得越苦才越安全,像上回娇娇不过就是一斤水果糖,就引来了朱家这一伙臭老鼠,这要让人知道了这么大一条猪后腿,怕是永无宁日啦!

“我生堆火,把身子烤烤。”

吴伯达搂了堆松针,极快地生起了火,他们现在还没出禁区,地上的枯枝极多,只一会儿就能搂一大堆。

沈娇也恢复了不少,只除了腿手还有点酸,赵四把她叫到一边指出了她刚才对战野狼时的不足,他说得很严厉,毫不留情,把沈娇说得眼泪直流。

赵四看着两眼泪汪汪的沈娇,心难得地柔软了,可面上却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也没有变得温柔一些。

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严格一点,小丫头怕是学不了多少本事,所以他必须硬下心肠来,尽管他的心在面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小丫头时,总是会变得柔软。

缘分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冰封了四十几年的心,竟会被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解冻,头一回感受到了温情的滋味,很陌生,还有点别扭,可却很暖!

沈娇的眼睛都哭肿了,她本来还有些自得的,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还不错,四叔一定会表扬她的,可却没想到表扬一句都没听到,反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记忆里四叔从来没有像这样训过她,每次都是说好话哄她开心的,有时爷爷训她时,四叔还会想办法帮她开脱。

沈娇只觉得委屈,同时也深深地意识到赵四并不是她的四叔,四叔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说的话记住了吗?”赵四冷声道。

“记住了!”

沈娇低着头,后脑勺对着赵四,闷声闷气地回答。

赵四看着有些赌气的小丫头,唇角不禁勾了勾,这才意识到被他训话的人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不是他以前的那些学生,他一下子说得这么重,小丫头不生气才怪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赵四问道。

沈娇使劲摇头,可头还是没抬起来,半晌才道:“没有不对,我知道四叔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的。”

她当然不会觉得赵四不对,爷爷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顺于行,赵四肯说她自然是为了她好,她只不过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赵四的语气罢了!

赵四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后脑勺,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还转不过弯来,也难怪,他刚才的口气就连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小丫头!

他隐隐有些担心,怕小丫头从此以后会同他生疏了,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以后小丫头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同她亲昵,他这心就有些不舒服。

再想到不久之后他就要同小丫头离别,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面了,赵四的心突地揪了一下,很有一种将小丫头打包带走的冲动。

叹了口气,赵四蹲下身子,在沈娇耳边小声道:“我能教你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才会对娇娇这么严厉的,好了,别哭了,否则眼睛都要哭肿了!”

若是让赵四以前的同仁看到他现在模样,怕是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素以冷血无情闻名的血鹰,竟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哄小女孩?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惊悚!

要知道有一回执行任务时,血鹰可是连对方全家十几口不论老小都给宰了的,最小的孩子甚至还在襁褓之中,其他人都不忍下手,唯有血鹰毫不犹豫地下手了。

沈娇的关注点在赵四说的时间不多了上面,立时紧张地抬头问道:“四叔您要去哪?您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小丫头的眼睛有点肿,鼻子尖上也染了点红,特别惹人怜爱,赵四的心更是软了几分。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是的,我要离开这儿,去另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当权者管辖的城市生活。”

沈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虽然赵四不是她的四叔,可她还是喜欢赵四,有赵四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心。

她忙抱住赵四的胳膊央求道:“四叔为什么去其他城市呢?这里呆着不好吗?”

赵四替小丫头擦了眼泪,轻声道:“因为四叔和这里的当权者不是一伙的,他们一直在找我,我若是不离开的话,会连累你和你爷爷的。”

沈娇这下听明白了,赵四和现在的皇帝不是一派的,可能还是皇帝的对头那边的,这样说起来,赵四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了!

她吓得忙小声在赵四耳边道:“四叔,那您现在就走吧,别呆在这里,太危险了,您放心,就算您不在,我也不会偷懒的。”

小丫头的关心让赵四的表情暖了许多,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难怪他以前的好些同仁在有了孩子后,都会选择退出,因为他们说心再也狠不下来了,当时他还不能理解,认为那些人是在找借口,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因为有了在乎的人,所以心才会柔软,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娇娇别担心,他们找不到我的,而且我还要等一个人的消息,等到了我才能离开。”赵四轻笑道。

沈娇这才稍稍放心,可心还是提着,叮嘱道:“那四叔您还是小心着点,可别让人知道了,您放心,刚才的话我谁都不会说的,就是爷爷那里我也不说,我爷爷有时爱说梦话,嘴巴堵不住。”

沈娇的表情有些沮丧,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世的爷爷竟有说梦话的毛病,白天做了啥事,晚上做梦都会说出来,好在到现在为止,沈家兴一次都没说过宝碗,若不然,她可真要愁死了!

赵四看着小大人似的沈娇,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春花开放一般,令人迷醉!

058熟悉情况

“快过来烤烤火,吃点饼。”吴伯达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四这时才现沈娇的小手冰冰凉的,心不由地有些慌了,更是懊恼自己太过粗心,总是把沈娇当成以前的学生一样对待!

他忙一把抱起沈娇朝火堆快步走了过去,沈娇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小声提醒道:“四叔,刚才的话您可别再同其他人说了,会惹祸的!”

赵四抬眸朝她看去,表情很严肃,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眉头也紧皱着,看着就跟小大人似的,操不完的心。

他忍不住又笑了,同样也小小声地回答:“放心,我就只同娇娇你说!”

沈娇长舒了口气,这下可算是放心了。

赵四惹不住又笑了,这一个月里他笑的次数比他以往十几年加起来都还要多,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沈家兴心疼地接过孙女,不断地替她揉搓双手,小手都冻得跟冰块一样了,不过他这回倒是没有埋怨赵四,沈家家训里最严的一条就是尊师重道,赵四作为孙女的先生,对孙女严格要求,他又怎能埋怨呢!

沈娇安慰道:“我一点都不冷,爷爷别担心!”

其实她现在只觉得后心冰冰寒,之前与野狼对抗时,汗水把里衣都打湿了,现在就跟冰块一样紧贴着皮肉,冻得她舌头尖都木了,岂会不冷?

吴伯达得意地笑了,从筐里拿出一个搪瓷杯,再又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块老姜,在杯里倒了些水,将生姜削成片洒进杯里,放在火上烧了起来。

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顾尘朝他竖起大拇指:“吴伯您想得可真周到!”

吴伯达嘿嘿一笑,面上有几分自得:“当年两万五长征时,我同战友们身上两样东西是少不了的,一样干辣子,一样就是老姜,困了冷了就咬口干辣子,休息扎营时就熬老姜汤喝,就是靠着这两样宝物,我们才能爬过雪山趟过草地呢!”

说到这里,吴伯达的面上散着耀目的光芒,头上的每一根白都让人打从心里尊敬!

其他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长征,可却都有所耳闻,这个军事行动不要说是在z国,就算是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一项伟大的奇迹,足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钱文良叹道:“真的是个伟大的军事家,欧洲有拿破仑,我们z国有!”

沈家兴与顾尘都没有表意见,他们与钱文良不一样,他们两家是真正的商人世家,不参与政治,是以,他们也不会对政治表任何意见,以免惹祸上身。

赵四也沉默不语,火光照映着他冷峻的面庞,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姜汤很快就煮好了,稍稍摊冷了些,沈家兴忙捧了杯子让沈娇喝两口,烫得她舌头都快起泡了,又辣又辛的汤让她眼泪直流,舌尖也麻得没知觉了。

“爷爷,放块糖再喝吧?”

沈娇从衣兜里掏出块水果糖,撕了糖纸就往杯里扔,亮晶晶的糖块很快就被滚烫的姜汤融化了,大家都夸沈娇聪明,知道想办法让姜汤变得更好喝,每个人都不吝于表扬她,把她夸得小嘴都合不拢了,眼睛也笑眯了。

几人就着姜汤将油饼给分吃了,饼足汤饱,每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满足地打起了哈欠。

“现在下午两点,外面不会有啥人了,我们下山吧。”赵四抬腕看了看,沉声说道。

吴伯达点头表示赞同:“两点他们肯定都在睡午觉,得睡到三四点才能起床。”

顾尘打趣:“吴伯您老不会把农场里这些人的作息时间都掌握了吧?”

吴伯达又得意地笑了:“那是自然,你吴伯我以前可是优秀的侦察兵,到一个新地方,不出三天,那疙瘩的情况准得摸熟了!”

顾尘明显不相信,脸上怀疑的神色刺激了吴伯达,急着想用事实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眼睛一转就想到了一人。

“我就说一人吧,头天接我们的那个车把式,叫马喜喜的,你们还记得吧?”吴伯达问道。

众人齐点头,俱都感兴趣地看向吴伯达,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让吴伯达极为受用,便也不再吊大家胃口,慢悠悠说道:“这个马喜喜是马队长的亲侄子,今年二十九岁,以前结过婚,不过老婆生娃没了,一尸两命,外头人都说这个马喜喜命硬克妻,所以没女人肯嫁他!”

顾尘哂了声,自嘲道:“这和咱们有啥关系?再说马喜喜有啥可怜的,起码还有过老婆呢,我觉得以我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到三十九岁也不会有女人肯嫁给我!”

运动一来,以前那些围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孩都躲得远远的,反而个个去巴结班上平时最让人瞧不起的男生了,只因那个男同学根红苗正,且还有个叔叔是红袖章,尽管这个男同学长得实在是怂头怂脑,连他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姆妈安慰他说这些女同学鼠目寸光,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当然他也并不难受,只是这其中的落差还是让他有点心酸!

吴伯达没好气地瞪了顾尘一眼,他说这些事不过是为了证明他卓越的能力罢了,扯到你自己头上干啥子?

旁边被赵四背着有些犯困的沈娇听到马喜喜的大名,下意识地就说道:“喜喜叔有个相好的,是胡大娘的侄女儿,她是个寡妇,有个女儿叫小草,杏花姐说她们是狐狸精,不是好人!”

“我也觉得这一家子不是好人,都是臭老鼠!”

沈娇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重又开始眯起了眼,四叔的背趴着可真舒服,比顾尘那瘦不拉叽的背要厚实多了。

大家伙瞠目结舌地看着犯瞌睡的小丫头,沈家兴最着急,在沈娇耳朵边问道:“娇娇,这些事你从哪知道的?”

“杏花姐说的。”沈娇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爷爷的声音好聒噪。

沈家兴对马杏花有点怨念,咋能把这些龌龊事说给孙女听呢?没得脏了娇娇耳朵!

“娇娇,这些话以后你可别冲外头人说了,这不是一个女孩该说的话,尤其是狐狸精相好这些词……”

沈家兴在沈娇耳边碎碎念,看得其他人笑个不停,沈娇却烦得不行了,火大地吼道:“别吵吵,我要睡觉!”

世界顿时清静,沈娇满意地笑了,趴在赵四背上进入了梦乡,睡得同小猪似的。

沈家兴被吼得愣了愣,有心想捏捏孙女脸颊,最后还是没舍得,改为在沈娇脸上摸了把,嘿嘿地笑了。

059忆往昔

顾尘笑眯眯地打趣:“吴伯,最优秀的侦察兵?小娇娇都知道了呢!”

吴伯达的老脸有些涨红,今儿个这接二连三的打脸,真是让他汗颜啊!

“我家娇娇那是天生聪明,一般小孩能比得上吗?”沈家兴骄傲地自夸,同时也给吴伯达送了个台阶。

吃饱喝足的几人很快就下了山,顺便还一人背了一大捆柴禾,这样即算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怀疑到什么的。

顾尘看得好笑,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就同以前躲宪兵队一样呢,也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钱文良噗地笑了,沈家兴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话以后可别在外头说,当心祸从口出!”

顾尘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山脚下只有几个小孩在玩耍,见到他们都散了,远远地打量着,眼里满是好奇。

沈娇是真累了,等到天近黑时才醒,还是让冲鼻的肉香给熏醒的,肚子里咕咕地叫唤。

“娇娇醒了呀,赶紧起来吃肉!”沈家兴慈爱地看着睡眼腥松的孙女儿。

沈娇揉了揉眼睛,却见屋里热气弥漫,袅袅的白气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看着朦朦胧胧的,可却充满了温馨。

沈家兴见孙女面上恍恍惚惚的,以为她没睡醒还在做梦,便轻轻地在她耳边叫唤,怕惊着了孙女儿。

沈娇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沈家兴,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起了顽心,冲沈家兴耳边大吼了一声,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窜起来了。

“咯咯咯!”

沈娇笑着在炕上打滚,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了所有人,俱都笑眯眯地看着炕上的小女孩,心里的苦闷也消散了许多。

就算是过去了很多年,小姑娘欢快的笑声也常常会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就算是有再多的难再多的苦他们也不怕了,挥挥手就抛之脑后。

沈家兴自己也笑了,抓起沈娇给她梳辫子,不一会儿,两只漂亮的羊角辫就出来了,别看沈家兴是个粗汉子,可他梳辫子的手艺却着实不赖,不比巧媳妇的手艺差。

“好了,快下来吃肉,今天的肉是你吴爷爷炖的,香死个人呢!”

沈娇忙跑到灶台边,看着大锅里不断翻滚的肉和萝卜,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吴伯达从锅里捞了根大骨头给她,笑眯眯道:“小孩子要多啃骨头才长得高。”

“谢谢吴爷爷。”

沈娇伸出小手接过骨头,这根骨头是筒骨,有大半尺长,大家看着小丫头抓着有她两个脑袋瓜子长的大骨头努力地啃着,不由自主地又笑了。

顾尘蹲在沈娇身边,冲她小声抱怨道:“一只腿有三四十斤呢,结果你吴爷爷却只肯炖三分之一,剩下的说是要腌起来吃,娇娇你说咸肉哪里有新鲜肉好吃,再说萝卜比肉多,炖出来能好吃吗?”

沈娇在他头上拍了拍,一本正经地说道:“顾叔,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你可不能只图一时吃得痛快,细水长流才是最要紧的!”

顾尘本是想找个小同盟的,哪知却反让小丫头给教训了一顿,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吴伯达大为得意,满意地朝沈娇竖了个大拇指,继而又斥责道:“小娇娇都比你懂事,这一顿把肉吃完了,以后咱们再天天吃土豆白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想当初我们二万五时,一头牦牛都让我们一个营吃了一个月呢!”

“咋吃的?一人分口肉吃?”顾尘有点傻眼。

一头牦牛毛重顶多不过五百斤,一个营怎么着也得有五百来人吧,就算是一人一天只吃一两肉,也坚持不了一个月啊!

吴伯达又瞪了他一眼:“咋吃?当然是搀野菜熬汤吃了,先吃牛骨头,一副牛骨头我们就熬了五天的汤,再就是熬牛皮,接着是肚子大肠等,最后才能炖肉吃呢,我记得我那时受了伤,老营长重点照顾我们伤员,给我们伤员多分了好些肉,他自己却只肯喝汤吃野菜,一口肉都没舍得吃,后来……”

说到这里吴伯达眼睛突然红了,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拿起勺子不断地搅动肉汤,沈娇忍不住问道:“吴爷爷,您的那位营长现在在哪呢?”

吴伯达擦了把脸,伤心道:“没了,老营长没能爬过雪山,又累又饿又冻,有天晚上再也没能醒过来,到死他都没能吃顿饱饭哪,唉!”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沈家兴他们虽然在报纸上听过两万五长征的事迹,可那也只是当成故事一样听说而已,哪里有听吴伯达这种当事人亲口述说来得震憾!

沈娇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为那位不知名的老营长哭,更为她前世的爷爷哭,爷爷也同样到死时都没吃到一顿饱饭啊!

小丫头伤心的哭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沈家兴忙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沈娇摇了摇头,抽噎道:“爷爷,您一定要多吃饭,吃得饱饱的啊!”

沈家兴心里一酸,保证道:“娇娇放心,爷爷肯定每天吃很多饭,长命百岁!”

沈娇这才破涕为笑,重又拿起骨头啃了起来,小脸小手上都是油。

吴伯达会心一笑,往事的回忆让他憋闷的心敞亮了许多,比起老营长以及其他牺牲了的战友们,他能活下来并成为一个将军,已经是走狗史运了,现在吃点苦算啥子,有过草地爬雪山苦么?

顾尘也有些触动,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却摸了一手油,滑溜溜的。

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气急败坏地吼道:“沈娇,谁让你用油手摸我头的?我昨天才洗了头,啊!死丫头,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你屁股!”

沈娇被暴怒的顾尘吓了一大跳,忙条件反射地跳到了赵四背上,顾尘上窜下窜,别说是屁股了,就连根头丝都碰不到,气得不行。

其他人都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最小的吵闹,气氛一派祥和!

锅里有肉,屋里有孩子在吵闹,米缸里还有富足的粮食,就算是明天还要继续繁重的农活,可大家却还是觉得幸福!

060好酒好肉管够

吴伯达炖肉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他还在锅沿上贴了好些杂粮饼子,一人盛碗肉汤,呼噜呼噜地先喝一大口汤,再吃块肉,从头暖到脚。

顾尘嘴里嫌弃萝卜比肉多,可吃起来却比谁都要快,一口一块肉,再一口萝卜,不一会儿一碗肉就让他给造完了,就这样稀里哗啦的,钱文良一碗还没吃完呢,他却已经吃三碗了。

“今儿个咱们都敞开肚皮吃,肉管够!”沈家兴笑呵呵地说着。

钱文良感慨万千:“从没想到只是简单的萝卜炖肉,竟会如此鲜美!”

吴伯达嗤了声:“肚子饿了吃啥都是美的,以前我们过草地时,实在没得吃了,就从前面走过的战友拉出来的粑粑里捡没消化干净的青稞粒,洗洗照样吃下去……”

“呕……”

顾尘和钱文良忍不住干呕,哀怨地看着吴伯达。

“吴伯,求您能不能别吃饭的时候说这些,还让不让人好生吃饭了?”顾尘欲哭无泪。

沈娇嘻嘻地笑,冲顾尘刮了刮脸,娇声道:“粑粑也是饭变的,一点都不脏,顾叔你吃的萝卜都还是吃粑粑的呢!”

以前的她也同顾尘一样,听不得这些腌攒事,可经历了饥饿与死亡后,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再腌攒能有人心腌攒吗?

顾尘和钱文良痛苦地看着碗里的肉汤,酥嫩软糯的萝卜十分可口,可这是粑粑种出来的,粑粑呀!

吴伯达鄙视地瞪了他们眼:“大男人矫情个啥?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昨天你们不还沤粪了嘛,有啥吃不下的?”

顾尘和钱文良被训得面红耳赤,是啊,都落魄到沤粪的地步了,他们还端着少爷架子干球?

难怪小娇娇都要笑话他们呢!

两人羞愧万分,低头吃起了萝卜。

沈家兴突然起身来到炕沿边,拉出一个行李包,冲大伙神秘一笑,手上就多了一个瓶子,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吴伯达却眼睛一亮,三步并做两步跳了起来。

“家兴你竟然还有这等宝贝藏着!”

吴伯达抱着瓶子就如同散了第二春一般,红光满面,含情脉脉!

沈家兴呵呵笑道:“这可是我最后一点家当了,要不是今儿个气氛好,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沈娇立马说道:“爷爷别担心,供销社里有酒卖的,我上回看见了。”

她的宝碗里可是有好些酒呢,这样说就可以有借口时不时拿酒出来了。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沈家兴拿出来的竟是酒,个个都兴奋起来,吴伯达已经打开了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沁入心脾,每个人都不由得吸了吸鼻子,醉了!

“这酒是周家酒坊的吧?别的老酒没这么香!”

吴伯达才只闻了口就说出了酒的来历,一看就知是个好酒的,沈家兴含笑点头:“这周掌柜为人虽然有些不大爽利,可他酿出来的酒倒实在是不错,就是爱搀水,我这酒还是找他儿子打的呢,他儿子老实忠厚,一点水都不搀的!”

沈娇拿了几个小碗出来,吴伯达给每人倒了小半碗,琥珀色的酒在白玉般的碗里清澈透明,就如同上好的松香般,清亮清亮的。

“好酒啊,这酒怕是有些年头了吧?”吴伯达赞道。

沈家兴叹了口气:“可不是有些年头了,这酒还是周家酒坊没充公前打的呢,那时的周家酒才是真正的好酒呢,现在……”

顾尘跟着说道:“现在的周家酒已经改名叫金凤酒啦,去年我还特意买了两瓶回来待远方的朋友,可那酒一倒出来就不对,和沈叔这个比都没法比。”

沈家兴讽笑道:“当然是没法比的,周家人可没那么傻会把祖传的秘方交出来,酒坊没了还可以再建,秘方没了那可就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吴伯达突然叹了口气:“老周这也是想不通啊,若是他能早些将秘方交出来的话,说不定也不用来这里受这罪罗!”

沈家兴心思一动,兴味地看着吴伯达,吴伯达似是察觉失言,忙喝了口酒遮掩,不再提起此事了。

有酒有肉有烟,吴伯达贪婪地吸了口烟,一点烟都不舍得吐出来,就让热热的烟雾在气管和肺管里不断回旋,满足得他不住地哼哼!

“饭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呀!”吴伯达感慨万分。

顾尘难以理解地瞟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吴伯,我怎么觉得您这跟抽大烟一样呢!”

众人哈哈大笑,吴伯达更是气得抓起一根骨头就朝顾尘砸了过去。

沈娇也咯咯地笑着,眨巴眨巴眼问道:“爷爷,大烟是什么东西?是很大的烟吗?”

众人又笑了,沈家兴耐心为她解释大烟为何物,说了老半天沈娇才明白,恍然道:“原来就是阿芙蓉呀,爷爷,阿芙蓉不是药吗?为何您说它会害人?”

钱文良赞扬道:“娇娇说得没错,阿芙蓉的确是一种药,且还是救人的良药,但在一百多年前洋人却利用阿芙蓉制成大烟,并引诱大量的z国人吸食大烟,最后上瘾,那个时候我们洋人称呼我们z国人为东亚病夫,还把我们z国人与狗相提并论,正是因为我们z国那时候太过弱小,弱小到就连r国这样的弹丸之地都想要染指,唉!”

说到最后,钱文良的面上隐有悲愤,他为了祖国的富强和繁荣才不惜放弃y国优渥的生活回来,本想大展抱负,将自己自y国学到的知识传授给更多的学生,可现在……

也不知道他今后还能不能够再回到实验室了?

他是真的担心,他不怕苦也不怕脏,可他却害怕在这个农场待下去的话,连元素符号都不再认识了呀!

沈娇没想到一百多年前竟会是这么个情况,周边的国家一个两个都欺上门来了,这哪像是她生活的朝代?

那个时候的皇帝虽然不是好东西,可国力却是十分强盛的,大中华朝周围的番邦全都上赶着来朝贡,他们的国王见了皇帝可是都要自称臣子的。

谁要是敢不听话,皇帝分分钟钟派兵灭了你!

幸好,听起来现在这个时候的皇帝还是不错的,很霸气,不听话也照样派兵灭了你!

这可真不错,皇帝可不就是要这样霸气么!

061老鼠要不要吃

酒喝光,肉吃光,饼子也光了,大家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不时地打几个饱嗝,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满足的神情。

沈家兴拿了把茶叶让几人嚼了:“多嚼几下去去酒气和肉味,要不让其他人知道咱们吃肉喝酒,又有麻烦了!”

顾尘嚼着嚼着就来火了:“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喝点酒吃点肉都要偷偷摸摸的,咱们一不偷二不抢的,咋就见不得人了?”

赵四不紧不慢地嚼着茶叶,冲他说道:“那你以后就拿着根骨头上那屋里啃去吧!”

沈娇机灵地把她之前啃过的筒骨递了过来:“顾叔,给你骨头!”

顾尘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一点肉沫子都没了的骨头,没好气道:“当我是狗呢?不要!”

被赵四说了后的顾尘便也不再抱怨了,认命地嚼起了茶叶,眉毛皱成了一团。

吴伯达临走时冲沈家兴叮嘱道:“这些骨头可别扔了,还能熬几回粥呢!”

钱文良与顾尘面面相觑,没敢再出声了,怕招骂!

心里却自我安慰,没事没事,1oo度的高温,就算是有啥毒都杀死了,不干不净,长命百岁!

尽管作了充分的准备,但他们还是低估了营业部主任那只在清寒生活中愈灵敏的狗鼻子,几人刚进屋,端着一盆杂粮菜粥坐在炕沿上呼噜呼噜的营业部主任突然停了下来,瘦了一大圈显得更突兀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

酒糟鼻不时地耸动着,末了他似是现了新大陆一般,拍着大腿喊道:“哦哟,你们在沈家吃肉喝酒啦?怎么也不叫上我们几个老乡哟?”

同样捧着一盆菜粥在呼噜的许乔也走了过来,夸张地嚷道:“是哦,怎么一点都不讲老乡情的呀?亏我和广在煮菜粥时还特意多煮了,担心你们没饭吃呢!”

顾尘暗自好笑,这两人还真是唱双簧的好搭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就这两个连片萝卜缨子都要计较的小气鬼,会给他们留饭?

还不如等上头的政策改变呢!

吴伯达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们了,沈家的粮食不够吃,我这肚子还真没吃饱饭呢,菜粥在哪?我再去填两口。”

顾尘也跟着打趣:“是啊,我也没吃饱呢!”

营业部主任面色微变,笑着反驳道:“你们有肉有酒还吃不饱?哄三岁小囡呢!”

吴伯达笑得似老狐狸一样:“就是小赵逮了几只老鼠,我们剥皮煮了一锅汤,一人分了几口子肉,酒也是老沈以前珍藏的周家酒,没剩下多少,一人尝了一小口,老周你家的酒味道那是真好,可惜现在买也没处买喽!”

周掌柜得意地笑了,精气神一下子就上来了:“那是,我周家酒可是传了好几代的!”

营业部主任冷冷道:“幸好你们只传了几代,要是传十好几代的话,老周你可就要被弄去关牛棚喽!”

周掌柜面色一下子惨白,腰也佝了,颓废地回了自己的炕,一声不吭。

顾尘走到灶台上掀开锅盖,里面比清水还要干净,哪来的菜粥?

许乔不自然道:“我们左等右等你们还不回来,就分分吃掉啦!”

营业部主任还是不相信他们吃的是老鼠肉,怀疑问道:“你们真吃老鼠肉了?那个多少拧心恶心呀!”

吴伯达胸有成竹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了过去:“以后可别说我们不讲老乡情面了啊,这可是我们几个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呢!”

营业部主任疑惑地接过黑东西,才一上手就吓得大叫一声,手上的黑东西被他甩到了许乔身上,许乔莫名其妙地抓起黑东西,却摸到了一根软绵绵的绳子,定睛一看,吓得魂都快没了。

“妈呀,夜佬老鼠,救命哉!”

许乔抓着烤老鼠拼了命地跑,嘴里叫着救命,手里却把那只老鼠抓得紧紧的,就这样在屋里不断地转圈圈,看得大家伙头都晕了。

还是王会计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从许乔手里拿过老鼠,闻了闻,熟悉的肉香味让他热泪盈眶,不假思索地撕了块肉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所有人都看得傻了眼,没想到王会计竟然真的吃老鼠了,这可是老鼠啊,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啊!

怎么能够吃得下去?

王会计吃了两口就问其他人要不要,自然是没有人响应他的,老鼠可是讨饭佬那种下等人才吃的东西,他们就算是再落魄也是上等人,怎么可以吃这种脏东西!

“那我就全吃掉了,吴老伯你的手艺还真不错,这老鼠肉烤得香喷喷的。”

王会计说完又开始撕起了老鼠肉,不像平时那般斯文秀气,竟透出了几分狰狞,不一会儿,一只并不小的老鼠就让他给吃完了,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

顾尘觉得胸口有点闷,晚上吃的肉和萝卜在肚子里不断翻滚,旁边的钱文良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悄悄地走了出去,外面的冷风让他们清醒了不少,胸口的作呕感也消退了。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顾尘喃喃自语着。

钱文良叹了口气,仰头看向清朗的星空,自言自语:“我想念我的妻子和儿女,也不知道他们在海市过得如何?这一辈子我们一家人还有没有机会团圆呢?”

顾尘安慰他道:“在海市肯定能够团圆的,不像我只有姆妈在海市,其他亲人都在港城,这辈子才是真没机会见面了呢!”

钱文良好奇问道:“为何顾家只有你母亲和你留了下来?”

顾尘自嘲地笑了笑:“我父亲名叫顾长生,我姆妈不是我父亲的正室,我是私生子。”

钱文良面上有些尴尬,他一直以为顾尘是顾长生的孙子,可却没想到竟是顾长生的私子生,想到顾家那复杂的家族情况,他同情地拍了拍顾尘的肩膀。

“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们都要学习小娇娇的乐观精神,相信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顾尘抹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姆妈也是这样说的!”

062朋友

那块剩下的猪肉沈娇也没敢多放,这里有个问题,做腌肉得挂出去晾晒,以他们现在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吴伯达也想到了这层,只得肉痛地表示不过日子了,趁这几天肉新鲜抓紧吃了,最开心的当属顾尘了,他可是最不爱吃腌肉的了。

吴伯达觉得他必须得拿出当年的吃饭本事来了,拍着胸脯表示:“下工后我就去山上弄几个陷井,运气好还能套些野兔山鸡回来吃。”

沈娇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这样她就可以找借口把宝碗里的肉拿出来了。

因为肉不能多存,沈家兴建议是否送点肉给马队长一家,一是和这里的领导搞好关系,二也是感谢马队长那回没有站在朱家那头打压他们。

尽管马队长对朱家还是有所偏颇,可就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若是换了那些红袖章,凭沈娇敢拿刀砍农民子弟这一层,他们就得倒血霉了。

吴伯达也觉得应该如此,马队长这人他观察过,是个正直爽直的好人,值得结交。

当然,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

尤其是这块猪肉的来历,更是大大的有讲究。

几人吃过早饭后就出工去了,早饭沈娇极大方地烙了一大盆肉馅饼,面是杂粮面,肉自然是野猪肉,沈家兴剁得碎碎的,再搁点葱花,葱是她用破盆养在炕下的,郁郁葱葱长得十分好。

烙出来的饼个个金黄焦香,点缀着碧绿的葱花,扑鼻的香,沈娇再熬了一锅稀粥,一口热粥一口饼,吃得所有人都热乎乎的,使不完的劲。

沈娇用帕子包了两个馅饼揣进怀里,她想带给马杏花姐弟吃,本来因为出了那斤糖的事,她就应该吸取教训,不可以再拿吃食出去了,可她就是觉得马杏花姐弟不是这类人,沈家兴也说他们值得结交。

最重要的是,马杏花总是从家里拿吃食给她吃,虽然只不过是菜饼子、蕃薯干之类的粗食,可这已是马杏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这片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爷爷总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当然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何况马杏花家里因为她娘长年吃药,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她岂能占朋友便宜?

是的,前世今生都没有交过朋友的沈娇,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了朋友,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新鲜,也很特别,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同时,沈家兴也不排斥她交朋友,相反他还很支持,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变成孤家寡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喜欢交朋结友的豪爽性子,在他看来,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是绝对不会感到快乐的,他自然希望孙女快乐地成长。

马家离沈家并不远,同她家隔了一排土坯房,与别人家不同的是,马家的房子是独立开来的,且屋前有个院子,虽然不大,可也彰显出了马家在农场独特的地位。

沈娇还是头一回来马家,今儿个要不是为了送肉,她也不会主动上门的,上回胡大娘说的话她一直都记着,自家现在的身份特殊,还是不要给别人家添麻烦的好。

“马奶奶,杏花姐在家吗?”

马大娘在院子里晒被子,棒槌在被子上敲着,砰砰地响,闻声看去,便见到了站在院门口怯生生的沈娇,笑了起来。

“是娇娇丫头啊,快进来,站外面作啥子?”马大娘热情地邀请沈娇进屋。

沈娇面现为难,小声道:“马奶奶,我就不进去了,您让杏花姐出来就行。”

马大娘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沈娇的顾虑,心里为沈娇的懂事感到心疼,爽朗笑道:“没事,奶让你进屋你就进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乱嚼舌根!”

她说这话时有意抬高了声音,马家斜对头的朱家,暗搓搓伸出头窥视的胡大娘闻声立马缩回了头,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却也不敢再探头了。

马大娘冲朱家冷笑几声,一窝黑心肝的坏东西,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的,赶明儿一定要让长安想个由头把这家人弄到七队去。

沈娇被马大娘硬拽着进了屋,马家并不是太大,普通的三间房,两间小的,一间大的,大的那间顺便也兼了客厅和厨房。

屋子虽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屋里却散着一股子药香味,想来便是马杏花母亲吃的药了,沈娇粗通药理,自这药香里闻到了当归和党参的气味,便知马杏花母亲得的定是气血两亏之症。

“杏花,娇娇来了,赶紧出来。”马大娘冲里屋喊道。

“来了,妈,我先扶您出去晒会子太阳。”马杏花应道。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其间还伴随着几声咳嗽:“不用,咳咳,你只管去招呼朋友,咳咳咳,妈再躺会儿。”

沈娇心中一动,冲马大娘说道:“我能进屋给大娘问声好吗?”

马大娘哈哈笑了:“咋不行哩?只是你大娘屋里药味重,仔细熏着。”

“不会,药香味好闻的。”沈娇嘻嘻一笑。

马大娘想想也是,沈家以前是开药铺的,小丫头成天泡在药材堆里,闻的药香味可比她家要多多了。

才一走进屋,沈娇就被热气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个屋子里也实在是忒热了点,且因为窗户紧闭着,屋里的气味散不出去,人的体味,药味搀和在一块儿,绝对不是美妙的味道。

一个脸色腊黄的中年妇女躺在炕上,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的,但即算如此,也能依稀看出这个女人的五官很端正,与马杏花的眉眼有几分像,想来这位妇人便是马杏花的母亲了。

“大娘您好,我是沈娇。”

沈娇下意识想行前世的万福礼,可身子才拜了下去就惊出了身冷汗,意识到现在的朝代不兴这些礼了,忙改为了深鞠躬,唬了马家人一跳。

这小丫头咋行这么大的礼呢!

“快起来,这可使不得。”杏花娘急得让马杏花去扶沈娇。

马杏花嘻嘻笑着把沈娇拉了起来,在她脑门上点了点:“瞧你这傻不拉叽的傻样。”

沈娇摸了摸额头,呵呵地笑了。

马大娘冲杏花娘说道:“这位就是我同你说的那沈家孙女,是个俊丫头吧?”

杏花娘慈祥地朝沈娇打量着,笑着点头:“妈说得没错,果然是个俊丫头,咱这方圆百里可找不出这等好模样哩!”

063杏花娘

杏花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也很勤快,躺在床上手也不闲着,一针一线地纳鞋底,纳出来的针脚又平又密,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女人。

马杏花拉着沈娇去外面坐,她娘这屋里太热了,就连她都受不住,沈娇这么个娇性子肯定受不了。

沈娇回头看了好几眼,面上欲言又止,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怕马家人不相信,不说吧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杏花娘的身子受损。

想了半天,沈娇咬咬牙,在马杏花耳边小声叽咕了几声,马杏花惊讶道:“真的假的?我奶说我妈这是月子病,不能见风的。”

沈娇暗自腹诽,你奶又不是大夫,知道个啥?

“当然是真的了,我家是开药铺的,你说我能骗你不?再说你也不想想,屋里那么大的味,好人都能熏出病来,你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整天这么熏着还能好?”

沈娇说得煞有介事,马杏花不由得就信了,最主要的是她确实觉得她妈屋里的味太重了点,要不是亲妈在屋里躺着,她是真心不愿意进去。

“那我先试试,别让我奶知道,要不她又得念叨了。”

马杏花胆子也大,悄悄溜回里屋,将那窗户开了半扇,外头的冷风吹了进来,与门口形成对流,屋里的药味一下子就散了不少,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杏花娘本想说闺女乱来的,可她明显感到胸口的郁气散了好多,身子也松泛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总觉得有块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是以,杏花娘便没阻止闺女。

“妈,您觉没觉得舒服些?”马杏花关心问道。

杏花娘点了点头:“嗯,舒服了好些,我闺女可真聪明。”

马杏花嘻嘻笑道:“你闺女哪有这个本事,是娇娇教我的,她家是开药铺的,她爷爷还是坐堂大夫呢!”

杏花娘顿时肃然起敬,催马杏花去招呼沈娇,别慢待了人家。

“把蕃薯干拿出来给娇娇吃啊!”杏花娘嘱咐女儿。

“知道!”

马杏花把沈娇让到炕上,从炕沿的橱柜里摸出一包蕃薯干,解开了让她吃:“快吃,我奶晒的蕃薯干可好吃了,可惜没油,要不然用油炸炸更香。”

沈娇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甜甜的和牛皮糖一样,确实很好吃,她也没多吃,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如今的粮食紧张,谁家都不富余呢!

“杏花姐,这个给你吃,红旗哥和兰花呢?我给他们也带了。”沈娇从怀里摸出还热乎的馅饼,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他们上山拾柴禾了,这是啥?哎哟,馅饼?还是肉馅的?娇娇你把那只母兔子宰了?”

马杏花被帕子里的馅饼吓了一跳,问题一串接着一串问了出来,弄得沈娇啼笑皆非。

“我家兔子再有几日就要生了,我怎么可能吃它?这是猪肉,你赶紧趁热吃。”

马杏花并没有吃这两个饼,而是放到了橱柜里:“等中饭时再吃。”

沈娇阻止了她,从地上的筐里拿出一条三四斤左右的肉,在她面前晃了晃:“中饭有这个呢!”

马杏花眼睛瞪得溜圆,小嘴也张得大大的,半晌没反应过来,沈娇看得咯咯直笑,肉条也跟着她一道花枝乱颤,看得马杏花眼晕。

她打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肉呢!

这肉长得可真俊啊!

“死丫头别笑了,老实交待,你哪来这么多肉?你不会又赶集去了吧?”马杏花低声吼着。

沈娇把肉往她手里塞,让她赶紧收起来,马杏花坚决不收,非让她交待清楚不可。

沈娇叹了口气:“没去赶集,爷爷的工资才那么点,连粮食都不够买,哪能买肉吃?”

“那你这肉是哪来的?不会是天上掉的吧?”马杏花没好气地白了眼。

沈娇噗嗤一笑:“杏花姐你说的没错,还真是天上掉的呢!”

马杏花急得抓耳挠腮的,小心肝被沈娇勾得直痒痒,连连催着她说肉的来历。

沈娇将早上吴伯达他们教她的话说了,意思就是他们休息天去山上玩时,不小心进了禁区,结果遇上了一群狼同一只大野猪打架,后来野猪打输了,野狼也受了不轻的伤,她四叔就趁野狼不注意割了条猪腿下来。

这些话大部分是真的,只是沈娇隐瞒了他们是主动上山打猎以及她自己与野狼缠斗这些,虚实参半,真真假假,由不得马家人不相信了。

马杏花听得不住口地念佛,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当时你不会也在场吧?”

沈娇点头:“在啊,我和爷爷四叔他们都躲在树上看狼和野猪打架呢,杏花姐,你不知道,野猪可厉害了,伤了好多狼,要不是野猪只一头,野狼肯定打不过野猪。”

马杏花又念了几句佛,伸出手重重点了她几下,骂道:“我以前咋同你说的哩?让你别上禁区,你都当耳旁风了,这回是运气好,下回你看还有没有这么好运气?就你这小身板,准保让狼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沈娇虽然被骂了,可心里却暖暖的,嘻嘻笑道:“没事,我四叔可厉害了,连头狼都不敢同他打呢!”

马杏花想想也是,有那么厉害的叔叔护着,应该是不会出事的,不过她还是嘱咐道:“那你一人可不能去,禁区里不光有狼,还有熊瞎子,豹子呢!”

“知道啦,杏花姐你可真啰嗦,你还是赶紧把这肉收起来吧,我手都拎酸了。”

马杏花白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掂过了猪肉,沉沉的,三斤都不止,不禁道:“肉也太多了,要不你再割一半回去吧?”

沈娇嘟嘴道:“不割,我刚才来的时候朱石头他奶一直跟着我呢,我要是再割一半回去,那老太婆肯定得现。”

马杏花便没再坚持,将肉收了起来,说道:“那你下回可别割这么多了。”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这话不对劲,这不是上赶着朝人要东西嘛,忙啐了自己一口,解释道:“我意思是你以后送东西心别忒实在,呸,啊哟,我这是想说啥来着……”

马杏花越说越乱,恨得往自己嘴上扇了两巴掌,脆脆地响,沈娇看了都觉得疼,嘻嘻笑道:“知道啦,你当我傻呢,也就杏花姐你这里我才送呢,其他人我才懒得理他们。”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遗憾道:“杏花姐你不知道,那头野猪起码得有三百斤,可惜我四叔只肯割一条腿,要是整只猪都能扛回来,咱们就能天天吃肉了。”

马杏花恨恨地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贪心不足的东西,你要真把整头猪扛回来,咱们整个农场都得让野狼当肉吃了!”

064八珍汤

沈娇在马家没坐多久,同马杏花约好下午去山上拾柴禾搂兔草,她便背着筐走了,同杏花娘道了别。

杏花娘为人很好,让她和爷爷要是有缝缝补补的活都拿到这儿来,她能帮着干,杏花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声音很好听,只是那时不时的几声咳嗽,听着让人不舒服。

“大娘是啥病啊?喝的啥药呢?”沈娇小声问马杏花。

马杏花箴眉道:“我妈是生兰花时伤的身子,一直就没好过,药是牛头村一位老游医开的方子,吃了好几年了,可我妈却没见好。”

马杏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小时候她妈可健了,一人里里外外全包了,爸也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可现在……

每次看到她妈躺床上连纳鞋底都费力的模样,她这心就抽抽地疼,恨不得能替她妈生病才好呢!

沈娇忙拿帕子给她擦眼睛,忍不住问道:“我能看看大娘的药方子吗?”

这吃几年都不见好转,可见这药方子一定有问题了。

马杏花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啥,眼睛亮了起来,从橱柜里翻出了张黄纸,小心翼翼地递给沈娇。

沈娇将纸摊了开来,铺在炕上的小方桌上,小声地念着,钱文良虽教了她不少这个朝代的文字,可时间有限,她认起来还是很吃力,连猜带蒙,倒是认了个大概。

“当归,川芎,熟地,白芍,甘草,茯苓,白术……”

沈娇一看就知道这是最普通的八珍汤的方子,只是她刚才闻药香,却似少了人参这一味,人参却是八珍汤里的主药,没了人参,光是喝这些药渣子,就是喝上十年也不管用。

“我闻着大娘喝的药里没有放人参呢?”沈娇问道。

马杏花眼睛又瞪得溜圆,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就差了人参,人参实在是太贵了,咱家连参须都买不起哩,后来游医就说让用党参代替。”

沈娇箴眉道:“我劝大娘那些药还是别喝了,没有人参,就是喝再多也无用,于身体无丝毫用处,反倒会伤身,倒不如停了的好!”

她记得宝碗里是有八珍丸的,回去同爷爷商量一下,能不能拿出来给马家?

马杏花愣愣地看着沈娇,似是头一回认识她一般,傻傻问道:“娇娇你也会看病哪?”

沈娇赶紧摇头:“我不会看病,只是以前在家时看过一些医书,再者我因为是早产身子不好,从小吃的药丸子比饭还要多,久病成医,对药方子自然是懂一些的。”

“那也很厉害了!”马杏花最佩服的就是文化人了。

沈娇再三嘱咐杏花娘停了现在吃的药,再吃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虚的,马杏花听得直点头,表示她回头就同她爷奶说。

这时马大娘扛着一大捆柴禾回来了,身后马红旗也扛了不小的柴禾,马兰花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见到沈娇开心地跑了过来,娇娇姐叫个不停。

沈娇拍了拍小丫头的脸蛋,满足地捏了捏,与马家人告辞离开了。

回去时必定要经过朱家,胡大娘正好也扛着一捆柴禾回来了,见到沈娇面上露出冷笑,心里的小算盘却拔个不停。

沈家那个老不死身上肯定有不少钱,侄女同她说这死丫头上镇里赶集,大米、白面、鸡蛋、野兔这些好东西可是买了不老少哩,没十几块钱根本就下不来,哼,这些资本家凭啥吃得好穿得好?

钱都应该拿出来分给他们这些根红苗正的穷人家才是,尤其是他们老朱家!

沈娇见到这个老太婆暗叫不好,低着头加快脚步。

“咋的见人不喊哩?以前不是还叫我胡奶奶的嘛?现在哑啦!”胡大娘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娇恨恨地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她,不卑不亢道:“朱家门槛太高了,我可不敢与你们朱家攀交情!”

胡大娘面色一变,哪里听不出这死丫头话的讥讽,气得抡起了手:“老娘打死你个死丫头,你们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一天打一顿就老实了!”

哼!

就沈家这样的人家,她一天打一顿别人也说不出个不来,城里可都是这么干的!

沈娇是真恨不得拿出匕来把这死老太婆给杀了,可爷爷说过,不是生死关头时,轻易不要出刀,否则会惹大麻烦的。

刀不能用,那就只好想其他办法了,沈娇眼珠一转,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朝着胡大娘面上撒去,西北这边大都是沙土,土质极松的,就跟细沙差不多的。

胡大娘眼里进了沙,难受得忙伸手去揉眼睛,沈娇嘻嘻一笑,伸手就往她身上推了把,胡大娘背着一捆柴禾,重心本就不稳,这一推立马就摔了个屁股墩,四脚朝天地压在柴禾上。

跑过来帮忙的马杏花见状笑得腰都弯了,沈娇拍着手唱道:“胡家专生狐狸精,老狐狸精生小狐狸精,小狐狸精再生小狐狸精,生了一窝狐狸精……”

沈娇的声音又娇又脆,唱出来的小调还挺好听,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此时胡大娘还在地上挣扎呢!

马杏花早已笑得肚子都喘不过气来了,可别提有多解气啦!

农场的人也看得乐呵呵的,冲着地上的胡大娘指指点点,却没一人上前去扶她起来,可见这老太婆在农场里的人缘之差了。

胡大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爬了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恨恨道:“贱丫头呢?推倒了老娘就想作罢了?老娘打死你!”

只是她寻了一圈也没找到沈娇,连影儿都没看见,马杏花在一旁脆生生道:“石头奶你可真是好没道理,自己走路不稳摔跤怪别人作啥子?不会是又想讹钱吧?”

听闻此言,围观的人立马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胡大娘与马杏花与俩人。

马杏花冲胡大娘哼了声,甩了甩油亮的大辫子,哼着小调回家了。

胡大娘看着马杏花的眼神极为阴冷,似冬日里的毒蛇一般。

闻声赶出来的马大娘问马杏花外头出了啥事,马杏花讽笑道:“石头奶自己摔跤了,想赖在娇娇头上,幸好娇娇跑得快,没让她得逞!”

马大娘皱紧了眉,这个铁柱家的可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一天到晚找小丫头的茬作甚?

真是为老不尊!

065 喜欢杏花姐

胡大娘在沈娇身上没讨着便宜,心的火腾腾地烧着,正好她孙女背着一捆柴禾回来了,老太太冲到孙女面前就是好一通骂,手也不停着,又是掐又是挠的。

石头姐姐也不敢躲,只得任胡大娘作,胡大娘泄了一通,可算是觉着气平了,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地上的柴禾也不管了。

可怜的女孩儿抹着眼泪拖着比她人还沉的柴禾,一点一点地往里挪,只是哪里挪得动?

马杏花看不过眼,想过去帮忙,让马大娘给叫住了:“你个姑娘家别去!”

说完马大娘气冲冲地走到院门口,扯着嗓子冲朱家方向喊道:“一天到晚都不消停,是不是不想在农场里呆了?不想呆就趁早说,我让长安给弄到七队去!”

这个时候的农村妇女可都有一把好嗓子,扯一声就能传出二里地,正喝水的胡大娘吓得一哆嗦,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一把抄起柴禾就往屋里走。

石头姐姐感激地冲马家看了眼,背起另一捆柴禾进屋了,背影单薄得让人唏嘘!

马杏花同情地叹了口气,石头姐姐还比她大一岁呢,可这模样看着也就比兰花大不了几岁呢!

马大娘嗔道:“姑娘家叹啥气,没得折了寿,赶紧烧饭去,你爷和你爸快下工了。”

马杏花眼睛一亮,一阵风似地冲到屋里拿出了巴掌大的馅饼,掰成了两半递给弟妹,馅饼让火炕烤得热乎乎的,一掰开,肉香味就淌了出来。

马大娘惊讶问道:“肉饼哪来的?”

很快她就恍然,肯定道:“是娇娇丫头给你的吧?你这孩子咋这不懂事呢?沈家爷孙俩就一人的口粮,本就不够吃,你咋能要娇娇丫头的肉饼呢?赶紧给还回去!”

马大娘对沈家是十分同情的,一个老先生带着小孙女儿,来到他们这穷地方吃苦受累,多可怜啊,虽然不能明着帮沈家人的忙,可也不能占人便宜呢!

马杏花抿嘴一笑,拉着面露不满的马大娘,径直朝屋里走,从灶台下取出那一大块肉来,马大娘的眼珠子都弹出来了,不过她很快便黑了脸,抢过猪肉就要给沈家送回去。

“奶,您别急啊,听我说嘛!”

马杏花忙拽住她奶,将沈娇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娇娇说她四叔割了一条腿呢,够吃好几顿了,这肉是沈先生让娇娇送来的,说是感谢我爸对他们几人的照顾。”

马杏花强忍着笑,说得一本正经的,肚子里其实笑个不停,因为沈娇偷偷摸摸告诉她,那些话都是哄大人的,实际上却是她们俩是好朋友,有肉那是一定要一起吃的,那才是真朋友呢!

马大娘被这些话哄得心里那叫熨帖呀,真心觉得沈家兴不愧是文化人,做出来的事就是让人舒服,瞧这话说得多中听!

将肉寒了回去,马大娘还是有些不相信,怀疑道:“娇娇四叔真那么厉害?敢从狼嘴里抢食?”

马杏花点头,满脸敬佩:“娇娇说就连头狼都打不过她四叔呢,要不那些狼哪肯让那么多肉给赵四叔?”

马大娘听得啧啧称奇,叹道:“我一瞧那个赵四就知道是个有本事的,一般人身上可没他那股子气势,啧啧!”

马红旗听得如痴如醉,竟没有想到世上竟还有人能够打得过头狼,那得有多厉害啊!

马大娘雷厉风行地将肉分成了八块,一块约有小半斤,冲马杏花道:“今儿个先烧一块,剩下几块腌了熏腊肉,留着过年吃,过年咱家就不用买肉了,省下来的钱好给你妈买药吃。”

马杏花忙道:“奶,娇娇说我妈喝的这药一定得要搀人参才行,不搀人参吃了反倒伤身,她还说让妈先停了药才好,要不然身体只会越来越差的。”

马大娘不以为然:“她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啥,牛头村游医都说了,党参也能替人参的,也就是药效差点儿,多吃几付就好了。”

马杏花急了:“娇娇可厉害了,她只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我妈吃的药里差了人参,还知道那药方子名叫八珍汤呢!”

马大娘半信半疑:“她一个小丫头能比人老大夫还强?不能吧?”

沈娇整治了胡大娘一顿,心情别提有多好了,将吃过的骨头渣子磨成了粉,搀在了兔食里喂母兔,这法子是钱先生教她的,说是能够给母兔补钙,生出来的小兔子才健康。

晚上睡觉前,沈娇将杏花的娘的事说了,问道:“爷爷,我可以拿宝碗里的八珍丸给大娘吃吗?这样杏花姐就能开心了。”

沈家兴想了想问道:“娇娇很喜欢杏花姐吗?”

沈娇点头:“嗯,杏花姐总是给我带吃的,还帮我找柴禾,搂兔草,比秀姐姐对我还好!”

沈娇说的秀姐姐是她大伯的女儿,比她大三岁,从小虽然没欺负过沈娇,可也没对她好过,沈娇觉得这个堂姐与她前世的亲姐很像,所以下意识地便不喜这位堂姐。

沈家兴叹了口气,心疼孙女从小便受家里人排斥,本有些不情愿的心也软了,道:“药丸子可不能乱吃,你要不问问马家人,要是方便的话,就让爷爷上门给杏花姆妈看看,这样爷爷心里也有数了。”

沈娇高兴起来,美滋滋地在沈家兴脸上亲了口,哧溜一下钻进了被窝。

沈家兴看着开心的孙女儿,心里的些许担心也全散了,罢了,只要娇娇能开心,担点风险也就担点吧!

同一时间,马家人也没睡着,马队长吧哒吧哒抽了一管烟,眉头紧锁着,马大爷也同样抽着旱烟,老脸上全是密布的沟壑,良久,马大爷才拍着大腿道:“行了,明天我舍了这张老脸问声沈先生,看能不能请他上咱家一趟,给红旗妈号号脉!”

马大娘有些担心:“沈先生可是戴帽子的哩,请他上咱家会不会影响红兵呀?”

马大爷是大队的老书记,魄力自是不小的,眼睛一瞪,吹胡子道:“有啥影响的?外人问起来就说长安给人思想教育呢!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老子我削不死他!”

066号脉

第二天吃过晚饭,沈家兴领着沈娇就上马家去了,马家人都在,看起来是刚吃过饭,马兰花小丫头还趴在炕上慢慢吞吞地啃饼子呢!

“娇娇姐,吃饼饼!”

马兰花对沈娇特别亲昵,举起手里的半个杂粮饼子就往沈娇嘴里塞,沈娇笑眯眯地咬了一小口,把饼子还给了小丫头,又顺手在马兰花脸上捏了把。

谁让马杏花总爱捏她的脸呢!

沈家兴拔出两支大前门分别递给马队长父子,两父子接过烟闻了闻,没舍得吸,夹到了耳朵缝里,马大爷爽朗笑道:“儿媳妇的身子自从生了小孙女后就一直不见好,听长安说沈先生医术高明,便想着请沈先生给看看!”

沈家兴也笑道:“高明谈不上,不过是略懂一些罢了,我这就看看。”

杏花娘的屋子里药味依然浓郁刺鼻,热浪滚滚,沈娇抬眉朝马杏花看去,马杏花吐了吐舌头,在沈娇耳边叽咕:“我奶把窗户又给关上了,还把我说了一顿。”

沈娇并不觉得奇怪,她不过一个九岁的黄毛丫头,马奶奶能相信才怪呢!

沈家兴并不先号脉,说道:“病人的屋子里是一定要保持空气流通的,最好是把窗户开道缝,给屋里换换气,这样病人才会觉得舒服。”

杏花娘腊黄着脸,有气无力道:“妈,昨天杏花给我开了半天窗户,我这心里敞亮了许多,可晚上关上后,胸口又开始闷了。”

马大娘倒也不是顽固不化的老人,听了沈家兴和儿媳妇的话,便忙跑去开窗户了,嘴里还嘟嚷:“老话不是说月子病不能见风,没想到这却是错的哩!”

沈家兴笑了:“老嫂子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您儿媳妇的月子病拖时间长了,长期呆在不透风的房间里,便适得其反了!”

马大娘听得极舒服,面上的尴尬也散了,笑眯眯地看着沈家兴号脉。

沈家兴号脉的时间有点长,面色也有些沉重,马家人看得惴惴不安,尤其是马杏花姐弟,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号好了脉,沈家兴又看了杏花娘的舌头,再问了她一些问题,像晚上睡觉是不是很轻,头晕不晕,睡觉时盗汗不盗汗,心跳是不是会突然加快……等等,问得很仔细。

沈家兴每问一句,杏花娘就点一下头,马队长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埋怨道:“你咋不同我说哩?”

杏花娘温婉一笑:“你又不是大夫,和你说了管啥用,没得让你也跟着担心!”

马大娘突然气哼哼道:“牛头村那个游医可从没这么问过,这个老王八羔子,骗了咱家多少钱呢!”

老太太显是气得不轻,脸都涨得红通通的,杏花娘面有惭色,小声道:“都是我拖累家里了。”

马队长斥道:“瞎咕咕啥哩?咱一家人说啥拖累不拖累的?”

沈家兴忙起身道:“马队长,你媳妇的病我大致是有些数了,不是大毛病,就是生孩子时伤了元气,导致气血两亏。”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如果杏花娘再不好生治的话,以她现在的状况,顶多也就三年的事,这还得看她的运气,否则三年也难。

不过遇上了他们爷孙俩,这三年也就能变成三十年了,也算是这女人的运气吧!

“现在吃的药全都停了,那些药不对症,是药三分毒,就是好人也能吃坏了。”

马队长忙问:“那我媳妇还用吃啥药不?”

沈家兴点头道:“这几天先别吃了,让身子歇歇,肠胃也清清,过段时间我把药丸子做好了就让娇娇送来,具体服法娇娇会同你们说的,药丸子也不用多吃,主要还得靠平时养着,买药的钱还不如多买几只鸡吃,还有平时注意别干重体力活!”

马家人没想到沈家兴的说法同牛头村的游医说的完全不一样,那游医可是让杏花娘把药当饭吃的呢!

杏花娘一听不用吃药可是真欢喜了,天知道这些年她喝苦笑都快喝得吐了,好多回都想不喝了的,可想着不能让家里人担心,只得咬牙闭眼灌下去,喝到最后,她连吃糖都觉得是苦的了。

马队长想要给沈家兴诊费,让沈家兴给拒绝了,假装不高兴道:“老哥你这不是打我脸嘛!你要是付钱的话,那药丸子我可不做了。”

马大爷也是个爽直性子,沈家兴的性格很是对他胃口,闻言便笑着让儿子收了钱,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要多看顾着点沈家爷孙俩了。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能够同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交好,得是多好的事哩!

走出马家门口时,马队长有意提高了嗓门吼道:“既然来了咱们这达儿,就得老老实实干活,踏踏实实做人,明白了不?”

“知道了,队长说的是,我今后一定好好劳动,踏实做人!”沈家兴点头哈腰的,同样扯着嗓子回答,沈娇和马杏花在一旁捂着嘴叽叽地笑。

马家隔壁几户人家听到声音出来瞅了眼,一看是马队长虎着脸在训城里人,便都没了兴趣,关上门上炕睡觉去也!

在门口演完了戏,沈家兴牵着沈娇的小手慢悠悠地往回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成两道长长的黑影,一晃一晃的。

“爷爷,八珍汤不也是补气血的吗?为何您说八珍汤不对症?”沈娇不解。

沈家兴惊道:“娇娇怎么知道八珍汤是补气血的?”

沈娇心一沉,暗叫不好,一时忘记原来的沈娇是不看医书的了,脑子飞快地转着,边想理由边说道:“我自己看医书看来的。”

“就是您书房里的那些医书,我看了好几本。”沈娇补充。

沈家兴没想到孙女小小年纪竟能看懂医书了,高兴得一把抱起沈娇问道:“娇娇看了哪些书啊?”

沈娇脆生生道:“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汤头歌……这些我都看了,只不过有好些看不懂。”

沈家兴越听越是惊,医书艰涩难懂,就算是大人都不一定看得下去,娇娇一个小孩子竟能静下心看这些书,难道……

“那娇娇会背汤头歌吗?”沈家兴问道。

“当然会啦!”

“四君子汤,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六君子汤,益以夏陈名六君,健脾化痰又理气……”

小女孩娇软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背着汤头歌,不时传来沈家兴夸赞的声音,面上的惊喜溢于言表。

067不会号脉的沈家兴

沈家兴又考了沈娇好些有关医学上的问题,沈娇挑着简单的回答了一些,毕竟这个身子才只有九岁,若是表现太过的话,怕是会惹人疑心的。

即是如此,沈家兴也已是非常惊喜了,抱着沈娇亲个不停,一个劲地夸她聪明。

沈娇对之前的问题还是耿耿于怀,又问了出来:“爷爷,您还没回答我为何八珍汤不对症呢?”

沈家兴微笑道:“杏花娘除了气血两亏外,还有多梦、心脾不足、形瘦神疲之症……”

沈娇恍然大悟,打断他道:“我知道了,爷爷,是不是要用人参养荣汤?”

“对,娇娇可真聪明!”沈家兴忍不住又抱住沈娇亲了口,他孙女儿咋这么聪明呢!

沈娇嘻嘻地笑了,又问道:“爷爷是要给大娘配人参养荣丸吗?我的宝碗里有好多。”

沈家兴点头道:“正是,娇娇拿六丸出来吧。”

“六丸够不够?要不要多拿点?”沈娇依言拿了六丸出来。

沈家兴点头道:“够了,老祖宗的药丸药效比现今的十丸都要好,六丸已足能够让杏花娘下床了,剩下也只能靠她自己调养啦!”

沈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沈家兴叹了口气,又解释道:“娇娇,咱们现在情况特殊,做任何事都不能太过打眼,明白了吗?”

“明白了,爷爷。”沈娇不住地点头,暗恨自己怎么就记不牢教训呢!

沈家兴将六颗药丸拿纸包好,嘱咐沈娇三天后送去马家,让杏花娘一星期后再服用,隔十天服用一颗,六颗服完后就不用再吃其他药了,平时多注意营养即可。

沈娇一一记牢,将纸包收好了,心里想起一事,问道:“爷爷,您能教我号脉吗?”

沈家兴身子顿了顿,面上现出扭捏,看得沈娇莫名其妙,不知他这又是咋了,沈家兴扭捏了好半晌,这才不好意思说道:“爷爷也不是太懂号脉,怕是教不了娇娇。”

沈娇不信:“您之前不是给大娘号了吗?”

沈家兴更难为情了,硬着头皮道:“爷爷就是装装样子,实际上杏花娘的病症都是后来问出来的。”

沈娇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爷爷问得那么仔细,原来他根本就不懂号脉呢!

“那您干嘛要不懂装懂呢?”沈娇还是没明白。

看着孙女澄澈的蓝眸,沈家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最后只得含含糊糊说道:“当大夫的哪能不懂号脉呢?爷爷这也是为了让马家人安心。”

沈娇有点明白了,小脑袋点了点,也不再问了,乖乖地跑去洗面洗脚,沈家兴长吐一口气,抹了把冷汗,孙女可算是放过他了,要是再问下去,他这老脸可挂不住了呀!

原来沈家兴虽对岐黄之术很感兴趣,奈何他却没有这上面的天分,医书都能倒背如流了,可于号脉一道上却是朽木一块,沈家药铺里的所有坐堂大夫亲自手把手教他,可愣是学不全乎,一般的病倒是能看看,可遇上稍复杂一些的病就不行了,最后沈家兴也只得放弃了良医的梦想,拿起算盘成为了精明的商人。

还别说,号脉上他如同朽木,可经商一道上却是块美玉,若非如此,沈老爷子也不会把沈家家业传给老二沈家兴了。

想起往事,沈家兴不禁有些黯然,自从运动开始后,他便与大哥小弟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叶莲娜,也不知道哲之有没有找到他的母亲,唉,只希望有生之年他们一家还能再团聚啊!

沈娇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惆怅:“爷爷,为什么您不会号脉呢?”

满腔愁绪顿时随着春水向东流,剩下的只有羞窘啦!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问题?快睡觉!”沈家兴低声呵斥。,

沈娇吐了吐舌头,哧溜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一声也不吭了,沈家兴替她把被子掖好,爱怜地在孙女的头上摸了摸。

“爷爷,号脉那么难,学不会也不丢脸的!”

沈娇眨着大眼睛看着沈家兴,一脸咱不丢人的表情,看得沈家兴哭笑不得。

三天后沈娇也没上马家,她不是太愿意去马家,倒不是马家人不好,而是去马家必须经过朱家,她一点都不想同朱家人遇上,虽然不惧,可却同臭虫一样恶心人。

她把药丸给了马杏花,她同马杏花天天都一块在山上拾柴禾,每天都能遇上的,将纸包悄悄地塞给马杏花,沈娇小声地把要注意的地方说了。

“我爷爷说让大娘一星期后再吃药,隔十天吃一丸,吃完这六丸大娘就能下床了,不过以后还得注意养着,不能累着了。”

马杏花欣喜若狂,只要她妈能下床走动就行,活有她干呢!

“还有,吃药丸子的这两个月里大娘千万不可以吃萝卜和喝茶,否则这药丸就失效了,一点都不能吃啊!”沈娇再三叮嘱。

马杏花认真地听着,旁边的马红旗也听得极认真,将沈娇的话记得牢牢的,一点都不敢大意。

“娇娇,谢谢你和沈先生了!”马杏花感激地道谢,虽然她妈还没吃药丸子,可这几天停药后,她妈的精神就好了很多,胃口也比以前好了些,说明沈先生的医术比那个游医高明几百倍呢!

她妈这回一定能好起来的!

沈娇白了她一眼:“谢啥呢?我们不是朋友嘛!”

“我妈说等她好了就给你做双花布鞋,鞋面上绣上花,我妈的手可巧了,绣的花就跟真的一样!”马杏花开心地说着。

沈娇羡慕地看着马杏花,有娘疼的人真好,她两辈子都没尝过被娘亲疼爱的滋味呢!

不过她很快便不再纠结此事了,别人有娘,她有爷爷,爷爷比十个娘还要好呢!

“我们去看看陷井里有猎物没!”

马红旗注意到沈娇刚才眼里的羡慕与黯然,心里有些不好受,出声打断了马杏花,他三姐啥都好,就是性格大大咧咧的。

“对啊,咱们快些去,要是能有野鸡就好了,可以给大娘补身子。”沈娇也开心起来。

几人兴高采烈地朝山上爬去,陷井是吴伯达挖的,挖在了半山腰,离禁区不远,而且他还在禁区里也挖了几个,每天下工后都会过来看看,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收获。

禁区外面吴伯达挖了三个坑,都用干草铺得好好的,只是现在干草却凌乱不堪,三人开心地叫了声,朝陷井跑去。

068有收获

三个陷井面上的干草松枝都被拔开了,说明晚上肯定有野兽经过陷井,很有可能……

马红旗跑得最快,一个一个地往里看,出了惊喜的叫声:“这个洞里有只野兔。”

沈娇和马杏花加快脚步跑过去,果然一只灰扑扑的野兔躺在洞里,个子看着还不小呢,不由地欢呼起来,三人再检查剩下两个洞,空无一物。

即便这样他们也很满足了,马红旗跳进坑里把那兔子捡了上来,兔子冻了一夜变得的,早已死得透透的了,马红旗把死兔子放进沈娇的筐里。

沈娇小声道:“咱们一人一半,晚上可以吃红烧兔肉了。”

马杏花姐弟都不要,陷井都是人家弄的,他们咋好意思分肉吃呢,沈娇好说歹说,最后假装生气了,姐弟俩才同意只要小半只。

分食猎物是吴伯达教沈娇的,找马杏花姐弟一道查陷井也是吴伯达教的,吴伯达说他们在这里势单力薄,必须得找个有力的靠山,马队长一家就合适,他们大人不好上门攀关系,沈娇一个小孩子却是无妨的,再者马杏花姐弟三人都是好孩子,不会委屈了沈娇。

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马杏花姐弟与沈娇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三人极快地拾好了柴禾,相互交换了眼神,乐颠颠地下山了。

狗娃冲马红旗喊道:“红旗哥,我们抓了只蛤蟆,咱们一起烤着吃吧!”

马红旗头也不回吼道:“你们自个吃吧,我要背柴禾回家哩!”

有兔子肉吃,谁还稀罕吃蛤蟆肉呢!

狗娃摸摸头,也没多想,转而同其他小伙伴们一道去逗弄那只可怜的蛤蟆了,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任这些小孩如何拔它也没有反应。

冻僵的兔子在暖和的屋里慢慢变软,马红旗拿着匕轻松地处理起了野兔,冬天的兔皮又厚又软,剥下来鞘好是块上好的皮子。

“这皮子我拿回去让爷爷鞘好了再还给你。”马红旗冲沈娇说着,并将血淋淋的兔皮放在一边。

沈娇摇头:“皮子给大娘做帽子吧,这样大娘就不会头疼啦!”

马杏花想想也是,她妈要是能戴上兔皮帽,头肯定不能疼了,便没有拒绝沈娇的好意,心里却更是坚定了今后要护着沈娇,不能让人欺负了。

马红旗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将兔子处理好了,肚里货被他放到了盆子里,足有小半盆呢,马杏花二话不说就抓了一把盐,利落地洗起了兔肠和兔肚,没几分钟也洗得干干净净了,脏水让她给倒进了沟渠里。

“这些肚里货拿咸菜辣子炒炒,比肉还好吃呢!”马杏花脆生生地说着。

沈娇点了点头,想到家里并没有咸菜,便道:“那杏花姐拿回去炒了吃吧!”

马杏花哪能要,这又拿肉又拿皮还拿肚里货的,羞都要羞死了,马红旗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明白原因了,冲沈娇说道:“呆会我给你带些咸菜过来。”

被人看穿了心事,沈娇有些难为情,冲马红旗说了声谢谢,马杏花这才明白是咋回事,拍了沈娇肩膀一下,不高兴道:“你们城里人就是爱讲究,没有咸菜你同我说嘛,你不说我咋知道?”

沈娇被她拍得吡牙咧嘴的,咝咝地吸冷气,马红旗看得直叹气,冲马杏花嚷道:“三姐你下手轻点,没见娇娇都让你拍疼了!”

自家三姐的力气他可是从小就有痛的领悟的,能疼到骨头缝里去,娇娇能受得住才怪呢!

马杏花忙收回了手,见沈娇眼眶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伸手替她揉肩膀,嘴里还抱怨:“你还真是个娇气包,轻轻拍一下就掉金豆子,豆腐做的呢!”

沈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怼道:“那杏花姐得保佑未来姐夫不是豆腐做的,要不姐夫迟早得让你拍成豆腐渣!”

马杏花小脸霎地红了,红得似火烧云一般,恼羞成怒地冲追打着沈娇,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沈娇哪能让她追着,利用赵四教她的逃命工夫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马杏花的攻击,时不时还回头笑话她几句,直把马杏花气得跳脚。

一只兔子约六七斤,马杏花姐弟俩只肯小半只,沈娇不和他们废话,拿了匕,干净利落地割了兔头,剩下的身子自中间割成两半,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就这么分了,有了陷井还怕以后没肉吃呀,说不定以后咱们吃肉都吃厌了呢!”沈娇豪气冲天。

马杏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吃肉都能吃厌?你做青天白日梦哩!”

在几十年后,两姐妹重聚时,马杏花提起了沈娇的这句玩笑话,说沈娇是一语成谶,现在的人是真吃肉都吃厌了,反倒个个嚷着要吃素啦!

马杏花姐弟扛着柴禾便回家了,很快马杏花又风一样跑了过来,从筐里拿出了小半筐咸菜,再一阵风地跑回去了,脚都没沾地。

马家晚上的菜十分丰盛,土豆炖兔肉,满满一大盆子,肉香味让每个人精神大振,马队长得知兔肉的来历后,面上有几分为难,看向了马大爷:“爸,这又是药又是肉的……”

马大爷吧哒吧哒抽了几口烟,道:“受了吧,不受下沈先生反倒不安心,你以后安排活时照顾着沈先生几人些,也用不着太明显,知道了不?”

“知道,我有数了!”马队长点头。

马大爷突然笑了:“沈先生他们下放到咱们这达儿也是咱家的运气哩,沈先生是大夫咱就不说了,我听说有位钱先生还是大学教授哩,现在学校都停课了,咱家红旗要是和人家处好关系了,还怕学不到本事?”

马红旗眼睛瞬时亮了,兴奋地看着自家爷爷,他真的可以再上学吗?

马队长也挺开心,佩服地看着马大爷:“爸,还是您老想得周全,我咋就没想到呢?”

马大爷得意地瞪道:“你小子还有得学哩!”

马队长嘿嘿地笑了,无论在外人面前多厉害,在自家老子面前,他就还是个愣头小子!

儿媳妇身体有望好转,孙子有了学文化的先生,马大爷心情极好,嚷嚷着让马大娘把去年酿的苞谷酒拿出来,他得和儿子喝上两口。

马大娘笑嗔了他一眼,没再像以前一样反对,马杏花早已机灵地跑去拿酒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喝肉喝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把喜喜叫过来一道吃吧?”马大娘突然说道。

069胡香玉其人

马大爷一听之下脸顿时就黑了,瞪眼道:“叫他来做啥?你还担心他没地吃饭哩!”

马杏花撇了撇嘴,大哥这个时候准保是在狐狸精家里,两只狐狸精吃的菜和粮食都是大哥弄来的,哼,大哥真是没良心,有好吃的不知道孝顺爷奶和大伯大娘!

只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肚子里念念,怕说出来遭骂。

马大娘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马队长是她的小儿子,马喜喜是她的大孙子,两个在她心里可是同等重要的。

如今这个大孙子走了歪路,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再不舒服,那颗疼孙子的心却是不变的,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回肉,如今有了肉吃,她第一时间自然是想着孙子的。

一直闷声不响啃骨头的马红旗抬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刚才拾柴禾时,远远瞅见大哥拎了个袋子上胡小草家了。”

马大爷这一听脸更黑了,啪地拍在了桌子上,冲马大娘吼道:“你瞧瞧,瞧瞧,那头才是他姑奶奶哩,你还念着他没饭吃?人家早上下全吃饱哩!”

马队长面色一变,冲他老子小声怨道:“爸……”

马大爷这才觉失言,面上挂不住,冲马杏花他们仨看了过去,却见三人都闷着头吃肉,这才放心了些,心里却对马喜喜更是怨念,要不是这个滚犊子的球货,他能在孩子们面前乱说话吗!

马杏花又继续插刀:“上回那蛋糕还是我从胡小草手里抢过来的哩!”

马大爷听得又哼了声,斜眼瞟了眼马大娘,好像在说你个当奶的还没小狐狸精要紧。

马大娘心里也来了火,当然这火绝不是冲马喜喜撒的,自然是冲着胡小草母女俩去的,要不是这俩狐狸精勾着她大孙子,她家喜喜能这么不孝顺?

以前她家喜喜可是半颗糖都要拿回来给她吃的哩!

叫马喜喜来吃饭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马家人都吃得油光满面,精神百倍,惟有马大娘有些郁闷,马杏花知道她奶还在心疼大孙子,凑到马大娘身边小声道:“奶,我给大哥剩了一碗肉哩,明日我给大哥送去。”

马大娘转忧为喜,再三嘱咐:“那你可得盯着你大哥把肉全吃了!”

马杏花哼哼道:“奶放心,一滴汤都不给俩狐狸精剩,美得她们!”

马大娘满意之极,对于孙女的口吐粗言也不去计较了。

农场西侧的一处土坯房里,昏暗的煤油灯光将不大的小屋照得朦朦胧胧,小屋同沈娇家差不多布局,只不过这间屋子要花哨一些。

炕沿上的墙壁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花纸,上头都是漂亮时髦的女明星,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本大众电影的杂志让主人给扯了糊墙,这也幸好是在偏僻的西北山村,要是换了在海市,谁家要是糊满了这些花纸,可就麻烦大喽!

除了墙上糊满了花纸,炕沿边的橱柜上也摆满了亮晶晶的空玻璃瓶,瓶子大小不一,但却锃亮锃亮的,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每天都会擦拭这些玻璃瓶。

这些普通的玻璃瓶若是放在现代肯定是扔垃圾桶的命运,可在这个时候,被屋子主人擦干净了摆在橱柜上,就仿佛以前的大户人家人拿了些古玩玉器摆在博古架上的效果一般。

这间简陋到极点的屋子也因为这些亮晶晶的空瓶子瞬间提高了逼格,变得有格调起来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屋子的主人定是个女人,且还是个爱打扮爱折腾的女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其实是个很好的优点,可若是放在这个时候,这就是缺点了,且还是个极让人看不顺眼的缺点!

马喜喜拎了个布袋进了屋,随手将袋子往灶台上一放,便脱下了大衣和帽子,挂在墙上,这一套动作做得极为熟练,就如同在自个家一般。

当然他不知道,他这进门的时间让堂弟马红旗提前了一个小时。

“你还上我家来干啥哩?没见你那宝贝妹子话说得多难听!”年轻女人的声音自灶台下传来。

胡香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是个身量苗条但却极具肉感的女人,宽大的袄子下尚能看出她那盈盈可握的腰肢,滚圆的翘臀,鼓鼓的两佗走起路来直晃荡,晃得男人头晕,女人眼红。

这个胡香玉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打扮也有些土气,若是放在海市这样的大城市,只会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没人会去注意她这一个花哨的村妇。

可这一放在农场这个灰扑扑的地方,像她这种皮肤白皙、身段性感、打扮时髦干净在农场来说是挺时髦的的女人,那就不亚于是梦露小姐再生了。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胡香玉是前进农场所有男人春梦的女主角。

而且胡香玉的声音也很有特别,不像其他当地女人说话又硬又粗,显得很不温柔,她在说话时声音总会向上扬一扬,且声音极软,就像是含了棉花糖一般,听得男人耳朵直痒痒,心也直痒痒。

此刻马喜喜就全身上下痒得紧,自从上回马杏花打了胡小草后,他可是好话说尽都没能再一亲芳泽了,憋死他了都。

“香玉,瞧我给你和小草带啥来了!”

向来冷着脸的男人诞着笑脸将布袋打开了,里面是半袋子约七八斤麦子,胡香玉眼睛顿时一亮,前几天小草还嚷嚷着要吃白面馒头哩!

再想想吊这男人也吊得够久了,过犹不及,还是给他点甜头尝尝吧!

过年的年货可还得指着这男人弄回来呢!

当下冲炕上坐着的胡小草使了个眼色,胡小草心领神会,穿上鞋子和外衣便上朱家玩去了,这业务她从小干到大,熟练着哩!

胡香玉斜眼冲马喜喜笑了下,眼波流转,顿时就把马喜喜给看得酥了半边身子,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将胡香玉按在了灶台上,凑上头使劲地亲着。

“亲人哩,我的肉肉哩,可想死我了!”

“想哪呢?”女人娇媚的声音逗弄得男人更是火大,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一把抱起胡香玉就扔在了炕上,眼睛都红了。

“我把你个没良心的女人……”

……

后面亲爱的读者们自行想像一下哦!

070罗宋帽

1966年12月5日,农场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地上的雪积了一脚深,屋外都成了银妆的世界,农场的孩子们都开心地在屋外吵闹,堆雪人,打雪仗,忙得不亦乐乎。

大人们自然还是要出工的,地里的活永远都是干不完的,更何况马队长还是个干活不惜力的人,否则年年农场第一的宝座如何能够保得住。

沈娇也忙着呢,她的宝贝兔子可算是要生了,本来她还不知道,可这两天吃得滚圆溜圆的母兔子时不时地伸嘴去拔胸口的毛,把胸口拔得光秃秃的,看得她都疼。

马杏花说这是母兔子快生了,它在给小兔子垒窝,果然今天一大早,沈娇照例去兔子窝里看,就现了母兔子肚子下面的一窝肉团,像小老鼠一样,粉嫩粉嫩的。

沈娇将一小把鲜嫩的兔儿菜扔进了兔窝里,小声道:“快点吃,吃干净点啊,别让人瞧见了!”

这兔儿菜是她用宝碗生出来的,现在山上已经没有嫩草采了,她每天都会趁没人时喂兔子吃,再放一把干草作掩护,免得让人起疑心。

母兔悉悉嗦嗦地啃着兔儿菜,对旁边的干草连看都不看一眼,有嫩草吃,傻兔才会啃干草呢!

“你就安安心心在我家呆着,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就是逃出去了也得饿死,再说外面哪有我家好吃好喝,是吧?”

沈娇一边喂兔子一边和兔子唠嗑,兔子刚来家时,偷偷摸摸打了好几回洞,有一回都逃到屋外去了,要不是她现及时,肉可就完了。

母兔子抬头看了沈娇一眼,两只爪子晃了晃,沈娇忙又拿了一小把兔儿菜出来:“多吃点,把小兔子养得壮壮的,再把我和爷爷四叔也养得壮壮的,呵呵。”

“娇娇!”

马杏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沈娇忙一把抢过兔子嘴边没吃完的兔儿菜,跑去开了门。

“走,上山去。”

马杏花背着筐,围了块红头巾,露在外面的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说句话出来都能冻成冰棍儿,旁边站着马红旗,也同样背着筐。

自从杏花娘吃了沈娇送去的药丸子后,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才只服了两丸便能下床了,还能干些扫地擦桌子的轻快活,可把马家人给乐坏了,马杏花姐弟俩更是对沈娇爷孙俩感激无比。

因为在马家,没有谁能比他们姐弟俩更想着娘亲快点好起来的了!

“杏花姐,红旗哥,等我一会儿。”

沈娇动作极快地从炕上揪了把干草,塞进雨鞋里,这样脚套进去时就不会冻了,马杏花看得稀奇,取笑道:“你可真是个娇小姐哩,穿个鞋子还这么费劲!”

沈娇抿嘴笑了笑,也没解释,她这身子先天体弱,平时就得精心着点儿,若不然病倒了,可就没人照顾爷爷啦!

再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和皮手套,整个人就跟个毛球一般,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摸摸。

马杏花早已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把:“这脸可真嫩哩!”

旁边的马红旗手也有点痒痒,他也好想摸摸娇娇妹妹的脸蛋呀!

沈娇让马杏花的手冰得直吸冷气,嫌弃地拔开了她的手,冲他们得瑟道:“我家兔子生小兔子啦,等明年开春咱们就能吃上肉了。”

马杏花和马红旗闻言都稀奇地去看小兔子,只是母兔将小兔守得严严实实的,看也看不着,两人只得罢了,但脸上却也都兴奋无比,对未来的吃肉生活充满了向往。

“走,咱们去看看山上的陷井,说不定今天就能吃上肉了呢!”马杏花觉得未来有点漫长,把握住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两人也都深以为然,其实沈娇对吃肉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吴伯达设在禁区里的陷井时不时都能有野兔野鸡之类的小猎物掉进去,赵四也会隔三差五地上林子里打猎,且还带着沈娇一道。

那群狼已经同他们熟了,老规矩,先让沈娇同几只狼缠斗一番,再帮着狼一道将猎物杀了,割下一条腿带回来。

弄到最后,那群狼见到他们二人就会主动停下来,就算是没有猎物,那匹头狼都会派出几名手下同沈娇玩上一圈,据赵四说,这是头狼在训练那些年轻的狼。

狼与人之间异乎寻常地和谐,说出去怕都没人相信呢!

她和赵四每次上山,必定都不会空手而回的,再加上禁区内陷井里的猎物,他们这段时间就没缺过肉吃,个个都养得膘肥体壮,好在是冬天,身上的膘也瞧不出来,要是夏天的话,怕是早就惹人起疑心了。

即算是如此,沈家兴他们一群人每天出门前也必要在脸上抹把沈家兴调配的药剂,是用山上的野草汁配的,一抹在脸上,便会面黄肌瘦,这样就同其他人没啥差别了。

当然,这些肉沈娇是不会拿给马杏花姐弟的,与他们分食的只有禁区外的三个陷井,那里的猎物并不多,但因为沈娇会时不时扔些猎物进去,一个月总能弄上两三回,也不算少了。

沈娇笑嘻嘻道:“我昨天做梦梦见野鸡了,说不定今天能逮着野鸡呢!”

马杏花嗤地笑了:“那我昨晚还梦见吃猪肉哩!”

沈娇白了她一眼,笃定道:“肯定能有野鸡!”

她昨天用宝碗生了好几只野鸡呢,扔了只在陷井里,怎么会没有?

三人笑嘻嘻地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去,山上也有不少孩子,大都在玩闹,那位胡小草也在其中,穿着花袄子,戴着崭新的红色绒布帽,上头还挂了两个毛线球,晃得人总是要多看几眼。

“这叫罗宋帽,城里人都戴这样的帽子,我妈用给我做绒裤绒衣剩的骆驼绒布做了这顶帽子。”胡小草的声音又清又脆,沈娇他们想不听见都难。

马杏花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马红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沈娇知道这两姐弟见着这个胡小草都是这样的神色,不奇怪。

胡小草继续吹嘘:“我昨天还吃白面馍哩,全是白面,一点杂面都不搀,又暄又甜,可好吃哩!”

旁边的孩子个个听得流口水,白面馍他们可是有好长时间没吃着了呀,狗娃姐姐猫蛋则更为羡慕胡小草头顶上的绒线帽,伸出手就要去摸。

说明一下

有好多读者在评论里说老羊博学,这里我要郑重申明一下,老羊一点也不博学,真的不博学,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浅薄,虽然看的书不算少,比一般人可能多一点,但因为我这人比较糙,是个糙女人,做啥事都糙,看书也是很糙的,度相当快,最快记录是一个晚上看完了金先生的天龙八部,共四本,还有一本五凤朝阳刀,总共八本,两个天龙八部那么多,因为是借了同学的,第二天就要还,于是便夜不眠地挑灯夜战,红着眼睛看完了,第二天成了兔子眼。

呵呵,所以我看书的度是真的很快,当然质量也不怎么样了,很多都是看过忘,不过记性还算不错,尚能知道个大概,模模糊糊的,所以有时候写书时,总是会冒出一些以前看过的东西,然后就用上了,可因为自己也记得不清楚,所以便去找百度大妈帮忙,这才敢注上。

当然,我也不能保证百度大妈一定是对的,所以后面的那些注解读者们看过就算啊,就当是看一乐子了,别当真,我怕担责任滴,老羊胆子比较小呢!

之所以在后面注解,一开始真的只是顺手写上解释一下的,真不是想要卖弄什么,因为老羊也没啥好卖弄的,就是半桶水呀,后来写着写着就写习惯了,再看读者好像也不是特别讨厌,于是就这么一路注下去了。

同时我也是想借此告诉大家,我是真的在用心努力地写好这本书,质量上我不能保证,肯定是有欠缺的,但我想让读者们看到我认真的心,先天资质不足因为老羊读书时写作文从来没得过优,惟有以勤补拙了!

最后,我要说的是: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是一定坚持不下来的,这不是客气话,而是我的真心话,比24k金还要真的真心话!

我爱你们!

只要我还能坚持,就一定会写下去的,希望能与你们一路前行!

提前拜个早年!

愿所有读者天天开心、事业学业有成、生活幸福美满!

071加丽亚帽

胡小草厌恶地拍开了猫蛋的手:“别碰我的帽子,你那手多脏哩!”

猫蛋也不是个好惹的丫头,当下便不屑道:“我手再脏也没你家炕脏,谁知道这绒布和白布馍是哪个脏男人送的哩!”

狗娃与他姐姐感情极好,当下便赶过来声援:“还能是哪个男人?不就是喜喜大哥嘛!”

胡小草的小脸涨得通红,可却反驳不出一句来,因为这姐弟俩并没有说错,白面馍和绒布的确是马喜喜拿来的,她能说啥?

可让她吃这口头亏又是极不愿意的,想了想便尖声骂道:“就是我喜喜叔送的咋了?你们想还想不着哩!”

狗娃还想回嘴,他姐姐用力扯了他一下,狗娃抬头一看,便见到了胡小草背后脸黑得能滴墨汁的马杏花姐弟俩,立马就闭上了嘴。

马杏花此刻的内心已经烧得快成火焰山了,因为前两天马喜喜带了一小块红条纹的骆驼绒布过来,说是可以给兰花做绒裤,当时奶还夸大哥有心了,她也觉得大哥算是长了回心。

现在看来她家兰花可不就是捡小狐狸精剩下不要的?

还有白面馍,她家可是连颗麦皮都没见着哩!

呸!

马杏花眼睛都烧出火了,眼下她只想着把这个小狐狸精撕了,再把她头上的帽子扒了,还有以后再也不给大哥留肉吃了!

胡小草注意到气氛的诡异,转头便见到了铁青着脸的马杏花,吓得小脸都白了,想也不想就往山下跑,马杏花哪能放过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揪住了胡小草,大耳光子扇上去了。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和你妈一样不要脸……”

马杏花骂骂咧咧的,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手上却不闲着,三下五除二就扒了胡小草的帽子,气红了眼的她甚至还想扒胡小草身上的绒裤,让马红旗给叫住了。

胡小草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要是这么多人面前扒了她裤子,他三姐可就变成没理了,他爸也不好在农场竖威信了!

“朱石头,朱四丫,你们都死哪去了?还不过来帮忙!”胡小草哭哭啼啼地嚎叫,叫起了朱石头姐弟俩,只是叫了半天都没人过来。

石头姐姐朱四丫早就看见这边的动静了,不过她当然不会过去帮忙,她巴不得马杏花狠狠地揍胡小草呢!

这个表妹仗着她妈用肉皮子换回来的吃食和衣服,在她家横行霸道,像使唤狗一样使唤她,她做梦都想削死这胡小草呢!

朱石头听见声音从山上窜了下来,想要下去看看情况,朱四丫冷声道:“下头有沈家丫头在哩!”

朱石头一听沈娇在,吓得立马缩了回去,一个人往山上跑了,看着鬼鬼祟祟的。

朱四丫阴冷地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暗自祈祷能有只狼过来把朱石头给叨走了,只要没了这个祸害,她以后可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胡小草叫了半天都没叫来人,让马杏花给收拾得伤痕累累,脸上的血棱子碰到雪地,又是冻又是痛,疼到了心里,流出来的眼泪也在脸上冻成了冰渣子,刺刺的疼。

马杏花不屑地将绒布帽子扔在了地上,胡小草心疼帽子的同时,更是被马杏花的眼神刺激得心疼,这个可恶的女人每次都是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就仿佛在看臭虫一般。

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她胡小草长得漂亮,干活也不差,学习比别人好,马杏花凭啥见天地嘲笑她?

也所以,胡小草才会在马杏花面前不时地挑衅,炫耀马喜喜对她的好,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马杏花是羡慕自己的,农场里的其他小孩也一样,她也才会有一种优越感。

就凭着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胡小草才一而再再而三不顾胡香玉的警告,在一众孩子面前炫富,就算是吃了马杏花好几回排头也在所不惜,百折不挠。

精神实在是可嘉!

胡小草又一次被刺激了,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冲马杏花嚷了起来:“马杏花你就是羡慕喜喜叔对我好,喜喜叔昨天还夸我哩,说我比你漂亮,比你性格好……”

马喜喜这厮没和胡香玉勾搭上时,还是个好孩子的,对老人孝顺,对弟妹也爱护,是马家孩子心目中的好大哥,只不过自从这家伙色迷心窍后,便将这些孝顺和爱心都用在了胡香玉母女身上了。

马杏花眼睁睁见她的好大哥变成了对她不管不理的坏大哥,而且还在仇人面前这样说她,她这爆脾气哪里受得住,当下便跳了起来。

马红旗一把扯住了她,鄙夷地看了胡小草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喜喜叔叫得欢,我和我三姐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女儿,受不起!”

胡小草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对马杏花她是一点都不怵的,可在马红旗面前,她却总觉得矮了几分,尤其是马红旗的眼神,更是让她觉得羞惭,想缩进地里去。

马杏花看得颇为解气,冷声道:“我马家可不敢要这种来路不明的侄女儿,怕脏了咱家的门槛。”

胡小草的脸更白了,父不详这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现在被马杏花当着大伙面说了出来,她哪里受得住,嘤嘤哭着就跑下了山。

马杏花大获全胜,得意地舒了口气,冲沈娇甩了甩下巴。

“过几天我就上镇里买骆驼绒布,给兰花缝顶罗宋帽,哼,不就是城里人戴的帽子嘛,谁不会缝哩!”马杏花气哼哼地说着。

沈娇劝道:“罗宋帽是男式帽子,像我爷爷他们戴的,杏花姐要是想做帽子,就照着我这种做吧,这种男女都可以戴的。”

沈娇今天戴的帽子是顶毛茸茸的毛皮小圆帽,把她的小脑袋和耳朵都包得严严实实的,看着特别暖和。

这种帽子名叫哥萨克帽,也是早先白俄人传进来的,有一阵子特别流行,后来还有时髦的大学生把它取名为加丽亚帽,不过现在这叫法没人叫了。

马杏花听说胡小草那帽子是男人戴的,立马就笑得直不起腰了:“哎哟喂,这可真是土包子进城,出尽洋相哩!”

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心里对于胡小草新帽子的羡慕荡然无存。

072野鸡让人偷了

马杏花因为胡小草错戴男人帽子,心里的火是彻底没了,便打算着上山去看陷井,这时朱石头一溜烟滚下来了,跑得贼快。

狗娃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朱石头手上拎着的野鸡,不由大叫:“石头抓了只野鸡哩!”

这一声叫把所有孩子都吸引住了,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惊叹不已。

“嗳哟,这只野鸡怕是得有四斤重了吧!”有大点的孩子很快就估算出了野鸡的重量。

“石头你上哪找的野鸡?”

“我家陷井里抓着的。”

朱石头见到马杏花他们,心虚得紧,简短答了句野鸡的来历后,就要往山下跑,只是让人给围住了,一时跑不了。

沈娇见着那只野鸡挺面熟的,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昨晚扔进自家陷井里的那只嘛,尾巴上那根最漂亮的毛让她给扯了,存着等毛键子呢!

马杏花没往深处想,在她看来,他们的陷井里常有猎物,别人家的陷井里能猎到野鸡也是正常的,沈娇小声提醒道:“这野鸡咋和我昨晚梦里的那只这么像呢!”

马杏花噗地笑了:“你傻呢,野鸡不都是长这模样嘛!”

马红旗却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急匆匆地往山上跑去,沈娇舒了口气,可算是有个聪明的人了,忍不住她就嫌弃地说道:“杏花姐,你这脑子可得好好补补,实在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马杏花就是再笨也听懂了,笑骂着拧沈娇的腮,两姐妹笑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马红旗便冲了下来,冲朱石头吼道:“朱石头你个驴日的,把我家的野鸡还回来!”

朱石头身子抖了抖,想也不想就推开面前的孩子,连滚带跑地往山下滚,他这一滚,马杏花也明白是咋回事了,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一把揪住朱石头甩在了地上。

“鸡是我家陷井里的,你们别想抢我的鸡!”朱石头紧紧抱着野鸡,梗着脖子吼着。

马红旗冷笑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朱石头:“就你家那连三岁娃儿都爬得出来的陷井能逮着野鸡?你当野鸡都似你朱石头一样笨哩!”

其他孩子俱都哈哈大笑,冲着朱石头指指点点。

朱石头面红耳赤,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那抱着野鸡的手却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他都好几月没吃着肉了,这只鸡说啥都要带回去,全是他一人吃的。

“反正就是我家的鸡,马红旗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啊?谁看见这鸡是你家陷井里的了?”朱石头和他爹一样放起了无赖,恶心的模样看得沈娇手直痒痒,恨不得拿匕把这小王八蛋的舌头割了。

马杏花气得又想出手打人了,马红旗拽住了她,冷静地朝其他孩子说道:“你们跟着我来,看这鸡到底是谁家的。”

孩子们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了,当即便嘻嘻哈哈地跟了上来,朱石头不情愿去,可他没那胆子敢反抗马红旗,只得抱着鸡跟上了。

朱家的陷井与他们的三个陷井隔得并不远,朱富贵刁猾得紧,听儿子说马家那几个陷井时不时都能逮着猎物,便玩起了心眼,把陷井挖在了马家陷井隔壁,想着能够沾沾马家的光,逮着些漏网之鱼啥的。

只是这人实在是懒得出奇,别人挖的陷井起码得有大半人深,可这家伙却只挖了半米都不到的一个小坑,上头随便弄了些干草铺上就不再管了,朱石头倒是每天都来看几眼,可却一回都没逮着。

马红旗指着两处陷井旁边雪地上的脚印,沉声道:“我家陷井旁有四行脚印,两行是我刚才弄的,还有两行是谁的?朱石头,你给我站上去对脚印。”

朱石头不情愿,早有几个男孩架着他去了,这一对,脚印一丝不差的,马红旗冷笑道:“朱石头你还有啥好说的?”

“我就是刚才过去瞅了眼,咋地,这山难不成是你马家的?瞅都不让人瞅了?”朱石头嘴硬道。

马杏花咬牙切齿地瞪着朱石头,要不是沈娇拉着她,以她的爆脾气早就冲上去收拾这小王八犊子了。

马红旗也被这不要脸的话气坏了,他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下,冷冷地看着朱石头:“朱石头你别胡扯歪咧,你家的陷井里干干净净的,哪里是野鸡掉进去的光景?我家陷井里却乱得很,一看就知道昨晚有猎物掉进去了,你这野鸡就是从我家偷拿的。”

其他孩子早跑到两边陷井去瞧了,果然一处干干净净,一处却乱得很,答案显而易见。

沈娇暗吐了口气,幸好她昨天扔野鸡时想到了这一层,伪装了一下野鸡挣扎的现场,若不然今天可就没法证明了。

孩子们都鄙夷地看着朱石头,在这个时候,小偷小摸可是极让人不耻的,孩子们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饿死也不能当贼,谁要是手脚不干净,绝对没人会同这人玩的。

朱石头被这些眼神给刺激了,忍不住就辩解道:“这山是咱们农场的公共财产,山上的野鸡也是公共财产,我拿只野鸡咋的了?又不是上你家里拿的。”

所有人都被朱石头这不要脸之极的话给惊呆了,山当然是农场的公共财产,可这打猎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谁有本事打着就是谁的,你打不着只能怨你自个没本事。

马杏花气得骂道:“你当这陷井是你表姑家的炕哩,谁都能上去啃口肉!”

沈娇忍不住噗地笑了,马杏花这比喻还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马红旗瞅了眼笑盈盈的沈娇,还以为她没听懂,只是跟着别人一道笑而已,不由舒了口气,扯了把马杏花袖子,让她说话注意着点。

马杏花也懒得说了,她比较喜欢动手,刚收拾了小狐狸精,现在再收拾小王八犊子,这一家人就是欠收拾。

战斗结束得十分快,马杏花虽然只比朱石头大一岁,可这朱石头实在是个熊包货,根本就不是小辣椒马杏花的对手,更何况还有马红旗帮忙,那只鸡便到了马杏花手里。

朱石头哭着嚎道:“这鸡还是我跳进坑里拿出来的哩,脚都差点崴了,你们咋也得分我只鸡腿吧?”

马杏花一个耳光子抡了过去:“还想吃鸡腿?美得你!臭不要脸的货!”

073色迷心窍了

朱石头的鸡腿自然是没有吃到的,马杏花就算是拿去喂狗都不会给他吃,朱石头哭丧着脸跑回去了,沈娇有些担心:“朱家人不会来闹事吧?”

马杏花冷笑:“怕他个球,他们要是敢来,我骂不死他们!”

马红旗却有几分担心,他倒不是怕朱家人,而是厌恶与他们打交道,这家人就跟臭虫一样,看见了都让人生厌。

“我们快些拾了柴禾回去吧!”马红旗手脚加快,爬到树上将雪抖落了,手脚麻利地将枝桠砍了下来,现在还没下大雪,山没被封,得多打点柴禾,要是大雪封了山,可就连一根柴禾都砍不着了。

不一会儿,马杏花便捆好了三捆柴禾,两捆大的,一捆小的,几人的筐里也都塞满了,三人扛起了柴禾便往山下走,沈娇自然是扛那捆小的喽。

马杏花要把鸡给沈娇,沈娇说什么都没要,她的宝碗里还躺着好几只呢!

“杏花姐拿回去炖汤给大娘喝,野鸡汤极补的,大娘喝了对身体有好处!”沈娇劝道。

只是这姐弟俩哪肯占沈娇便宜,最后才让步只肯拿一半,沈娇没法只得道:“朱石头他回去肯定找他奶告状了,我要是拿了鸡,怕是会有麻烦的。”

马杏花也想起了这茬,对朱家人实在是厌恶得紧,这只鸡最后还是让马杏花姐弟俩拿走了,不过马杏花说等下回逮着的猎物就全给沈娇。

沈娇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马杏花后来同她说,他们姐弟才从沈家出来,路上就遇见气势汹汹的胡大娘,看起来是要来沈家的,只不过这胡大娘见到马红旗手上的野鸡后,便折回去了,脸色难看得紧。

对沈家胡大娘可以肆无忌惮地辱骂,可对马家她可就没这个胆子了,谁让她全家都在马队长手下讨生活呢!

沈娇总觉得有些不安,提醒马杏花道:“杏花姐,这朱家人下作得紧,你平时还是小心着点,可别吃亏。”

马杏花不以为意:“我怕他们这些没胆的球货?”

沈娇想想也是,马杏花爹是农场最大的官,朱家人就是胆子再大也是不敢搞马杏花的,这么一想便也放下了心。

马杏花这几天心情极好,她兴冲冲对沈娇说:“我爷说要给我大哥寻个媳妇,我大娘已经托人去寻了,年前就能有回信,我奶说只要大哥找了媳妇,就不会再被狐狸精勾走魂了!”

原来马杏花回去就把绒布及白面馍的事同马大爷和马大娘告状了,其中当然添油加醋一把,说得两个老人火冒三丈。

好嘛!

有白面不知道孝敬爷奶和爹娘,拿去给狐狸精吃?

杏花娘也气得不行,把正在剪裁的绒布给甩到了一旁,气道:“喜喜这是啥意思?人家挑剩下不要的破布头拿来给兰花,咱兰花可穿不起。”

兰花是杏花娘挣着命生下来的,且因为她身子不好,没有奶喂兰花,是马大娘用米糊糊喂大的,是以,杏花娘就觉得亏欠了小闺女,平时对兰花也格外疼宠一些。

马大娘自是气得不轻,她更心疼那些白面,这要是留着,过年蒸上一屉馍,走亲访友带上两个,可是极像样的节礼了。

这个没良心的小犊子,气死她了都!

盛怒之极的老两口让马队长把马喜喜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期间马大爷脱了三回鞋子,扔一回马红旗就捡回来给他爷穿上,马喜喜身上多了三只鞋印。

马喜喜也懊恼得紧,胡小草这个嘴碎的,又上外头炫耀去了,还好死不死让杏花红旗听到,真是个蠢货!

最后马大娘大雌威,冲马队长下了命令,从今往后马喜喜的工资口粮全交到她这儿,吃饭都上家里来吃,哪都不准去。

后面马红旗还提醒了声,说马喜喜家里可能还有存粮,马队长气冲冲地跑到马喜喜家里,果然上他家搜出了一袋子麦子,还有一袋子黄豆,一袋子高粱,几袋子玉米,这家伙家里就跟仓鼠一样,屯了不老少粮食,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马队长当然也很想知道,可马喜喜却咬死了不肯说,就只说不是偷来的,来路正着,马队长也拿他没办法,火大地将这些粮食都搬了回去,心里对这个侄儿也是失望得紧。

有这么些粮食没见他拿些回去孝敬大哥大嫂,全送到狐狸精炕上去了!

针对这个色迷心窍丧了良心的孙子侄子,马家人召开了家庭会议,一致决定要尽快给寻个女人,只要有了女人,马喜喜也就能安心过日子了。

“一定得找个性格泼辣的,能制得住喜喜。”杏花娘建议。

马喜喜可不是个老实男人,女子要是不泼辣点,还不得让马喜喜欺负死!

马大娘深以为然,不过她更看重另外一点:“身体一定要好,屁股大一点,好生养!”

没了的那个孙媳妇相貌倒是好看了,可屁股又小又扁,一生娃就出事了,这回她一定得替大孙子找个屁股大的。

于是,马喜喜未来的媳妇标准在马家老中青三代人的共同商讨下,出炉了:

膀大腰圆,性格泼辣,手脚麻利,是不是黄花闺女无妨,但却不能带拖油瓶。

马杏花冲沈娇说了这些标准,沈娇认真地想了想,补充建议道:“我觉得还得找漂亮的,起码得比胡小草她妈好看,要不然喜喜叔…呃…喜喜大哥可看不上眼。”

自从上回马红旗损胡小草是侄女儿后,沈娇就再也不肯叫马喜喜叔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也成马杏花侄女了!

马杏花对沈娇的提议不以为然:“相貌有啥要紧的,我爷说了,女人关了灯上炕都一样!”

话才一说完,马杏花自觉失言,面上有些讪讪的,见沈娇扑闪着大眼睛似是没听懂,便转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岁月如梭,1966年便这么过去了,天气也一日冷似一日,农场里的活也渐渐少了下来,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呢!

胡香玉这段时间过得极不舒心,为啥?

因为她的年货还没准备好,本来马喜喜都答应得好好的了,要再给她带十斤白面来的,还有其它的粮食,可这都过腊八了,马喜喜这熊球货都没个消息,她这心里哪能痛快?

074腊八到了

胡香玉坚持到了腊八那天,心也越来越沉,年货倒也罢了,反正现在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眼下着急的是腊八该咋过,她做麦仁饭的材料还没着落呢!

胡香玉和她姑不是当地人,而是邻省h省人,那儿的风俗与当地不一样,腊八这天是不熬腊八粥的,而是煮麦仁饭。

拿新碾的麦仁与牛羊肉搀在一起,再加上青盐、姜皮、花椒、草果、苗香等佐料,用小火焖一晚上,待第二天早上掀开锅盖,锅里的麦和肉便成了乳糜状,扑鼻的香,入口即化。

当然现在家家户户都过得困难,在煮麦仁饭上自然是没有那么讲究了,但即算日子过得再穷困,麦仁饭还是要煮的。

朱家人虽然是当地人,可因为胡大娘在朱家的强势,是以,这些年朱家的腊八节都是吃的麦仁饭,腊八粥已经几十年没做过了。

往年朱家的麦仁饭胡大娘都是胡乱对付过去的,自从胡香玉来投奔朱家后,年年腊八朱家人都能吃上香喷喷用料足的麦仁饭,久而久之,朱家的腊八麦仁饭就让胡香玉包圆了。

胡香玉一则是想炫耀自己的本事,二则也是想给她们娘俩找个靠山,尽管朱家这个靠山有点歪,可也比没有的好,于是,腊八煮一顿像样的麦仁饭便成了默认的规矩。

马喜喜早前在炕上被胡香玉伺候得舒服时,便答应了会替她弄肉和麦仁过来,保管让她们娘俩吃上喷香的麦仁饭。

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马喜喜这个熊球货却连个影儿都不露面了,麦仁和肉更是连丝味儿都没闻见。

胡香玉是再也呆不住了,这天腊八农场休息,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腊八节,可她却没法开工,想到昨天她姑特意跑过来嘱咐她饭里多搁点肉,胡香玉咬了咬牙,从墙上取下了红头巾仔细缠好,拿出面巴掌大的镜子照了照,抿了抿有些乱的头,这才觉得满意了。

“小草你在家呆着,哪都不许去,知道了没?”

胡香玉冲炕上的女儿嘱咐,语气不同于平时的温柔,有些重,上回胡小草带着伤哭回来,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气得当时就把女儿揍了顿,心里也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马喜喜自那以后就再没登过她家的门,要不是胡小草是她亲闺女,她是掐死这死丫头的心都有了。

胡小草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有着隐隐的红痕,人闷闷地,低头嗯了声。

沈家这头也十分热闹,几人凑在一起淘米的淘米,拣豆子的拣豆子,个个手头上都有活在干,有说有笑的。

沈娇却没啥事了,大人们都不让她干活,她在一旁看着也无聊,便戴好帽子说要出去找马杏花玩,沈家兴也没当回事,嘱咐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沈娇径直朝着农场的马厩走去,这几天天气十分好,地上的雪都已经化了,地面晒得松松的,踩着十分软,马厩在农场的最北面,离居民区有点远,那头是农场的牲口区,养着牛、马、羊、猪等牲口,平时也没人肯上这来,嫌这里味重。

马喜喜的那三匹瘦马也被关在这儿,沈娇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三匹马,三匹马见着了她都喷着响鼻,甩着尾巴,眼里透着亲昵。

“嘘!”

沈娇中指竖在嘴唇上,示意马儿别出声,要是惊动了管理员可就糟了。

饲养场的管理员只管养牛羊和猪,马却是不管的,由马的主人照料着,像马喜喜负责的便是他那三匹马,马的饲料也是分到他手上的。

沈娇一直都怀疑马喜喜克扣了这三匹马的口粮,没准胡小草娘俩吃的粮食都是这三匹可怜的马儿嘴里抠出来的,要不然这三匹马哪能这么瘦?

要知道农场对牛马这些牲口可比对人好,每个月的口粮只会多给不会少给,若是遇上了农忙,还能鸡蛋给牛马补身子,绝不会亏着它们的。

马厩里静悄悄的,看来马喜喜不在,应该是上马家过节去了,而旁边的羊圈那头管理员也不在,圈里的草料倒是足足的,想来这管理员也回家过节了。

沈娇放下了心,从背上的小包里取出了三根胡萝卜,塞给三匹马儿吃,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会悄悄过来给马儿喂胡萝卜吃,还有嫩草鸡蛋等,三匹马儿虽然还是有些瘦,可皮毛却油亮了许多,为这马队长还专门表扬了马喜喜。

马喜喜这个不要脸的货也坦坦荡荡地受下了,可回头对马儿该扣的还是扣,该骂的也还是骂,沈娇可恨死他了!

“好吃不?好吃就多吃点,那个该死的马喜喜又打你了吧?下回那家伙再打你,你们就摞蹶子,摔他个狗啃泥,知道不?”沈娇心疼地摸着枣红马背上的伤痕,拿出药膏给它抹上。

这匹枣红马因为体格最弱,平时可没少挨马喜喜的打,沈娇也最心疼它。

枣红马亲昵地伸出舌头舔沈娇的手,温热的舌头舔得她痒痒的,嘻嘻地笑个不停,与马亲热够了,沈娇再拿出了鸡蛋,一颗一颗地打给马儿吃,一匹马儿吃三颗鸡蛋,枣红马她特意多加了颗,把三匹马儿喂得饱饱的。

“我要回去啦,下回我再带把刷子来给你们刷身子,可舒服了!”

沈娇伸手摸了摸三匹马,正准备要回去,三匹马的耳朵竖了竖,伸出脑袋碰了碰沈娇,似是在阻止她回去。

“我真的要回去啦,要不爷爷会担心的。”

沈娇以为马儿舍不得她,便好声好气同马儿讲道理,只是三匹马儿还是不让她走,把她圈在中间,包得严严实实的。

沈娇哭笑不得,正要推开马儿挤出去时,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动静。

“孙毛蛋你干啥子哩?”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沈娇皱了皱眉,孙毛蛋这名字听起来也很熟呢,她是在哪听过呢?

一个男人流里流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找马喜喜吧?他可不在这达儿,早让他妹子叫去家里过节喝粥去哩!”

胡香玉心里暗恨,难怪她上马喜喜住处没找着人,跑到这马厩来也照样没找着,还碰上了孙毛蛋这个二球货。

马杏花这个小贱人,次次坏她的好事,哪天定要想办法好好收拾这小贱人一顿。

075马厩里的春情(新年快乐)

声音越来越近,竟似朝着马厩这头走了过来,沈娇大惊,忙缩了缩身子,好在她个子娇小,仅及马腹,只要不出声,外头的人是现不了她的。

胡香玉有些不死心地往马厩查探了一番,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心里大失所望,面上竟带了几分茫然,马喜喜这个没良心的死人,竟真把她给忘了!

这下她该咋办?

麦仁饭没了着落,她可咋同姑姑交待?

她都能想像到她姑的刻薄嘴脸,尖酸话能从早上念到晚上,今年这个年她可是甭想过太平了,最重要的是她以后在朱家人面前可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早知道前段时间马喜喜拿来的那袋子麦子就不做白面馍了,起码还能蒸几个白成馍糊弄朱家人,现在可好,啥都没有了!

心里着急的胡香玉面上露出了几分急态,红头巾下包着的小脸看着楚楚可怜的,孙毛蛋看得心中大动,对眼前的小寡妇志在必得。

“好香玉是不是想煮麦仁饭哩?”孙毛蛋调笑着,身子也凑了上来,胡香玉嫌弃他长得磕碜,身子不由往后退了退。

“关你啥事?我要回去了!”胡香玉低声呵斥。

她虽然同男人有些不干不净,可那也得男人给她好处才行,就这个孙毛蛋没钱没粮的,她胡香玉能看上才怪呢!

孙毛蛋哪肯退让,以前这么个美人都让马喜喜那家伙霸着,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上火,如今美人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他是傻了才肯退呢!

胡香玉被孙毛蛋一步一步地逼到了角落里,心里也有些慌了,低声骂了起来:“孙毛蛋你别乱来啊,小心我富贵哥削你!”

孙毛蛋怔了怔,小声道:“好香玉你就给了我吧,我有麦仁有肉哩,只要你给了我,我就把麦仁和肉给你煮麦仁饭。”

胡香玉挣扎的动作慢了点,不相信地看着他:“就你也能有麦仁和肉?唬傻子呢!”

孙毛蛋得意地笑了:“就兴马喜喜有,不兴我有哩,放心你男人不光有,还多多的,够你煮三顿麦仁饭了!”

胡香玉见他一脸笃定,倒是有几分相信了,挣扎的动作又再慢了些,孙毛蛋欣喜万分,一把搂住她就啃了起来,嘴里肉肉亲人嚷个不停。

“你先带我去看东西,只要你粮食,啥都好说。”胡香玉娇媚地说着,勾得男人更是激动万分。

“亲人哩,先让我弄一回,求你哩,我可憋不住了,就一回啊,你们娘俩以后的粮食都我包了,包管让你们娘俩吃得饱饱的!”

孙毛蛋哪里还忍得住,按下了胡香玉便耸动起来,胡香玉想到孙毛蛋的承诺,便没怎么挣扎了,软了身子任这个男人为所欲为。

胡香玉虽不清楚这个二流子上哪弄来的粮食,可这些她都不管,她只管自己娘俩的肚皮能不能填饱,管他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呢!

不一会儿,马厩角落里便传来了勾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低吼声。

躲在马腹下的沈娇羞得面红耳赤,两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钻了进来,她想不听都难。

不要脸的狗男女,竟然在马厩白日宣淫,简直是……

沈娇都想不出能够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两人的无耻程度了,此刻她只希望这两人快点办完事,她回去后定要洗眼睛和耳朵,太脏了!

本就对胡香玉没有好感的沈娇此刻对于这个女人更是厌恶,难怪马杏花总骂胡小草家是人是鬼都能上炕,由此看来,这个胡香玉果然不是个好女人,水性杨花,与勾栏院里的姐儿没甚区别。

沈娇这头忍得好不辛苦,孙毛蛋却是快活似神仙了,按着胡香玉把他憋了几年的火都泄了出来,弄得胡香玉浑身娇软无力。

“你个死人哩,快带我去看粮食。”胡香玉时刻记着她的麦仁饭,现在都快晌午了,再不煮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孙毛蛋满足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意犹未尽地在女人身上捏了把,调笑道:“放心,回头我就给你送过去,晚上再让我好生弄几回。”

胡香玉起身整理衣服,拍掉身上的草屑,闻言娇笑了几声,冲他抛了个媚眼,勾得男人去了大半魂,只想抱着这个女人叫奶奶哩!

“只要你能让我们娘俩过好日子,你想咋弄都行!”

“放心,保准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比以前的地主老财过得还滋润。”孙毛蛋拍胸脯打着包票。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拍离开了马厩,从始自终都没现躲在马腹下的沈娇。

沈娇长吐出一口气,拍了拍火辣辣的脸蛋,再冲地上呸呸吐了几口,再骂几声狗男女,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摸了摸马儿的脑袋,沈娇便背着包回去了,这事不能同爷爷说,要是让爷爷知道她看见了这等脏污之事,还不知道得有多着急呢!

这事要不要同马杏花说呢?

沈娇犹豫了老半天,觉得还是得同马杏花说说,起码得让马杏花知道胡香玉这个女人干的脏事吧!

小跑着冲到了马家,马家也忙着准备过腊八节呢,今年马家的腊八节搞得挺隆重的,马杏花说她奶特意把珍藏了好长时间的葡萄干都拿出来了,就为了庆祝她妈身体康复。

马红旗在院子里带着兰花玩耍,马杏花没看见,想来是在屋里忙,沈娇在院门口小声叫马红旗,马红旗见着沈娇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娇娇有啥事?”

“红旗哥,你让杏花姐出来嘛,我有事同她说。”沈娇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马红旗奇怪地看了沈娇几眼,也没多问是啥事,只让沈娇在屋外等着,让兰花进去叫马杏花了,马杏花很快便跑了出来,嘴里还嚷着:“娇娇你咋不进来哩?”

沈娇忙嘘了声,踮起脚尖趴在马杏花耳边叽叽咕咕地把刚才那事说了,当然她没说得太明白,就说看见胡香玉同孙毛蛋在马厩里搂在一起亲嘴,还脱裤子。

她虽然说得含糊,可马杏花的理解能力却一点都不含糊,立马就明白了这对男女在干啥事,气得脸都黑了。

胡香玉这个臭不要脸的,才刚吃了她大哥的白面馍,这就又同孙毛蛋勾搭上了!

076抓个现行

马红旗起先见沈娇神秘兮兮的模样还觉得好笑,可见到他三姐的黑脸就知道有事情生了,忙走过去问咋回事。

沈娇不好意思同他说,马杏花却是不怕的,小声地在马红旗耳边三言两语说了,马红旗也同样生气,他更气的是这对狗男女忒不要脸,竟在马厩办这些羞事,脏了娇娇妹妹的眼睛。

说起来山村的孩子对这方面的事还是启蒙得比较早的,马杏花不消说已经是知事的大姑娘了,马红旗虽只有十二岁,可也懂得不少了。

沈娇把这脏污事说了后就觉得心里舒坦了,尤其是有个人同她一起骂狗男女,更是觉得痛快,马杏花却一点都不舒坦,她急火火地就要上屋里去同马喜喜说这事,让她大哥好生看看他喜欢的女人是个啥货色。

沈娇和马红旗忙拽住了她,沈娇张了张嘴想说捉奸在床的,可想到这身子的年龄,只得郁闷地换了其他话。

“杏花姐,胡小草她妈和孙毛蛋已经走啦,你现在去和你大哥说了也没用,他能相信?”

马红旗赞同道:“娇娇说得没错,捉贼还得拿赃呢!”

马杏花恨恨地啐了口:“便宜这个狐狸精了,下回让我抓到了,定要吵得全农场人都知道。”

马红旗心思缜密,他皱眉道:“孙毛蛋连自己肚皮都填不饱了,哪弄来的麦仁和肉?”

沈娇说道:“孙毛蛋说他有好多麦仁和肉,胡小草她妈煮三顿都够,他还说以后包胡小草娘俩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好日子。”

马杏花呸了声:“这个二流子净吹牛皮哩,一个月就十八块工资二十五斤口粮,咋包狐狸精吃香喝辣?”

马红旗突然笑道:“是不是真的咱们去瞅眼就知道了。”

沈娇立马就来了兴趣,兴奋道:“刚才孙毛蛋说要给胡小草家去送麦仁和肉呢,咱们去看了就知道。”

三人互看一眼,眼里闪过调皮,把小兰花给哄进屋了,便一溜烟地闪了出去,朝孙毛蛋宿舍走去。

孙毛蛋住得有点偏远,一间独凋零的小土坯屋,看着黑不隆冬的,又脏又破,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三人悄悄地摸到了土坯屋后面,想看看孙毛蛋是不是在里面,却听见屋里传来了暧昧的声音,沈娇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了,不由暗骂这对狗男女太不知廉耻,马厩做了还不够,又跑到屋里办事了。

尽管她心里明白是咋回事儿,可面上却还装出懵懂的模样,睁着大眼睛看着马杏花姐弟俩。

马杏花稍懂些,不多时就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就拿手去堵沈娇耳朵,想了想又伸出一只手蒙她的眼睛。

“脏,别看!”她小声地说着,自己也羞得闭上了眼。

沈娇暗地吐了吐舌头,马厩里她都看老半天啦!

马红旗也羞得不行,面上却还装得很淡定,以彰显他男子汉的与众不同。

屋里的声音可算是打住了,传来了悉悉缩缩的声音,孙毛蛋魇足地笑着,冲穿衣服的胡香玉调笑道:“晚上我再来找你!”

胡香玉啐了口:“你个死人都弄我三回哩,还没吃饱呢?”

“咋吃得饱?就是让我天天睡你肚皮上都情愿呀!”孙毛蛋轻佻地说着。

胡香玉十分得意,又有一个男人拜倒在了她的魅力下,并且还得到了比预想还丰富的粮食,她怎能不得意?

她斜眼瞟了眼炕上的孙毛蛋,平时看着磕碜的长相现在看来竟也顺眼了几分,最要紧的是这孙毛蛋也不知在哪了财,屋里竟有不少粮食,白面都有一麻袋呢,更别提还有不少糖和肉了,只要她把这男人哄开心了,不仅这个年能过得丰盛,明年开春了她和小草也不用担心春荒了。

“晚上迟点来,我给你留麦仁饭!”胡香玉柔声说着,哄得孙毛蛋心花怒放,极大方地拿了一袋子麦仁并几斤肉递给胡香玉。

“你先拿这些,晚上我再给你带些过来。”

孙毛蛋的出手阔绰让胡香玉十分满意,冲他又柔媚地笑了笑:“晚上我等你哩!”

沈娇他们三人站屋后等了老半天,这才等到胡香玉出了门,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扯下头巾把脸蒙得死死的,搂着个布袋子就匆匆走了。

不多时,孙毛蛋也穿好衣服出了屋,几下便没了人影。

“呸,臭不要脸的货!”马杏花恨恨地冲地上啐了口。

马红旗却拧着眉在想事,他现在已经不气了,刚才他突然想通了,胡香玉要是真和孙毛蛋勾搭在一声倒也不错,这样狐狸精就不会缠着大哥了,大哥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啦!

让他纠结的是孙毛蛋这球货哪来的那么多粮食,听起来这货手里好东西不少呢!

马红旗想了想,跑到了屋前,门上挂着把锁头,他冲马杏花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把门开了,马杏花虽觉得奇怪,可也没说啥,从头上取下夹,小心地捅进锁芯,不多时,卡地一声,锁头竟开了。

沈娇大为佩服,没想到马杏花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禁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马杏花得意地笑了,将夹重又夹在头上。

“你要是想学下回我教你。”马杏花很大方。

“杏花姐是哪学来的?”沈娇很好奇,这开锁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会的。

马红旗笑道:“我曾祖以前是锁匠,我爷和我爸他们都没能学会这配锁的本事,只有我三姐学会了,我曾祖说我三姐是咱家最有灵性的人了。”

沈娇心中一动,想到了宝碗里的九环暗门锁,有心想问问马杏花能不能配钥匙,再想到这项工艺早已失传,马家人怕是连听都没听过,便也没再问出来。

“这手艺可真不错,杏花姐可得好生传下去。”沈娇说道。

马杏花却不以为然:“好啥好,我曾祖配了一辈子锁也没混出个名堂,要不是咱家的男丁都没这悟性,他才不会教我呢,不过我也懒待学,不能吃不能喝的,有啥用处!”

如今手艺人不吃香,进工厂做工人才吃香哩,要不然咋个个都削尖了脑袋要进城!

沈娇也没再说啥,手艺人在她前世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吃香的行业,说起来他们沈家虽是天下富,可地位却并不高的,甚至比手艺人还要低一些。

是以,沈齐家在世时大肆扶植族中子弟进学科考,奈何沈家人于经商一途上颇有天分,可在读书上却是朽木不可雕,直到沈家被抄家时,沈家也没能有一人读书读出名堂来。

077老乡聚一聚吧

马红旗推开了门,三人走了进去,屋里脏乱不堪,隐隐还有股子霉味,沈娇不禁箴了眉,这个孙毛蛋也太邋遢了。

“三姐,娇娇,快过来看!”马红旗站在灶台边冲她们招手。

沈娇和马杏花忙走过去,却见灶台下竟有好几只袋子,有白面、高粱、玉米、白糖等,还有一个袋子里装了些血淋淋的肉,看着像是羊肉。

“孙毛蛋上哪弄来这么些东西呢?”马杏花惊叹不已。

马红旗也很是想不通,他总觉得这些东西来路不会太正,可他们这无凭无据的,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咱们走吧,小心孙毛蛋回来撞上。”马红旗说道。

沈娇是巴不得快点离开,再呆下去可得熏坏她了,闻声忙拽着马杏花出了门,马红旗将锁头重新挂上,三人便往回走。

“回去我定要同大哥说。”马杏花咬牙切齿道。

马红旗却阻止了她:“还是别说的好,大哥那爆脾气,还不知会出啥事哩,再说这女人和孙毛蛋缠上了,就没心思来缠大哥了,对大哥也是好事。”

马杏花想想也是,重又开心起来,叽叽喳喳地同沈娇说她家今年的腊八粥料有多足,还说等粥熬好了后就捧过来给沈娇吃。

“好啊,等我家的粥熬好了也给杏花姐吃。”沈娇也很开心。

三人有说有笑地说着开心事,无一人提起孙毛蛋家里的那些吃食,尽管这些食物对于马家姐弟来说有着天大的吸引力,可他们却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拿些回去。

用马杏花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别人再有也是别人的,咱就是饿死也不拿别人家的一根草。”

由此也可以看出,马家人的确是难得的好人品,是值得结交之人。

与马杏花姐弟在岔路口分手,沈娇一人慢慢地走回去,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炊烟,外面玩耍的小孩也都回家吃饭了,空气中散着难得的甜香。

沈娇深吸了口气,小跑着往回走,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在屋外张望的沈家兴,心里不由一暖,加快度跑了过去,嘴里叫着爷爷,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沈家兴欢喜地抱起了孙女儿,想亲亲她额头的,却闻到了她身上的马粪味,不禁皱眉道:“娇娇这是上哪去玩了?臭烘烘的。”

沈娇嘻嘻笑着把头往沈家兴怀里拱:“不臭,香喷喷的!”

爷孙俩笑闹着进了屋,沈家兴拽住了想要吃饭的沈娇,打了热水仔细地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再给她抹上了面油,这才满意地放过她。

“女孩子就得香喷喷的,要是臭烘烘的可没人喜欢了。”沈家兴耐心哄孙女,自从孙女来了农场后,他虽然欣慰孙女性子活泼了,可也担心孙女学会这里人的不爱讲卫生。

好些十几岁的大姑娘头上的虱子都在蹦来蹦去的,害得他总担心这些虱子会蹦到孙女头上,平时也告诫沈娇只和马杏花姐弟玩耍就好,马家姐弟干干净净收拾得很清爽,人品又不错,娇娇同他们玩,他是很放心的。

沈娇对沈家兴莫名的忧虑感觉得挺好笑,那些不讲卫生的女孩子她才不会去同她们玩呢,农场里她也就同马家的孩子玩,其他人不爱搭理她,她也不爱搭理这些人,爷爷可真是多操心了。

吴伯达拿勺子在锅里不断地搅动,甜香味不断地涌进大家的鼻中,虽然材料并不如在海市那般齐全,可他们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碗滚烫的腊八粥充满了期待。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娇忙走过去开门,愣了愣,回头喊道:“爷爷,王伯伯找您。”

门外站着的是营业部主任,这厮不同于以往的垂头丧气,一脸志得意满,笑眯眯地在沈娇头顶上摸了摸,身子往里挤了进来,一双眼睛不断地在屋里打量,重点目标自然是灶台,准确一点说是灶台上的锅。

沈家兴忙迎了上来,笑道:“广有啥事?”

营业部主任眼睛闪了闪,同样笑眯眯道:“咱们老乡平时也没时间聚聚,趁今天过腊八,咱们一同开伙吧,我们那里今天可是很丰盛的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搞得很讲究,叫你们一起吃可是让你们占便宜滴!

沈家兴与吴伯达交换了个眼神,迅达成了一致,沈家兴便回道:“广说的有理,今天可不是难得的好日子嘛,那我呆会儿把粥熬好就捧过去。”

“好,我们等你们啊,我上回休息还上三里堡买了瓶酒呢,我们几个一会儿喝几盅,今晚不醉不归啊!”

营业部主任的兴致很高,看起来心情也很好,出手不同于平时的抠缩,竟舍得把酒拿出来公有,可真是稀罕事了。

待营业部主任走后,顾尘看得啧啧称奇:“王广这是转性了?竟舍得拿酒出来?”

赵四淡淡地说道:“王广他半个月前收到了一个海市寄来的包裹,里面除了有香肠和炒面外,还有不少钱票。”

顾尘恍然大悟,敢情是手里有钱了呢!

“许乔也收到了包裹,看他的兴奋劲儿,东西应该也不少。”吴伯达补充。

“想来这两人应该是往家里写信诉了很多苦吧,否则家里人哪会寄这么些东西过来,这时候哪家日子过得宽裕的了?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是他们家里人怎么从嘴里省下来的呢!”沈家兴有几分不屑。

家里妻儿从嘴里省出来的食物,是个男人都咽不下呢!

其他人也都面露不屑,身为男子汉不能为妻儿遮风挡雨,还要朝弱小的妻儿伸手乞食,真是让人看不起!

快傍晚时,一大锅浓香扑鼻的粥熬好了,沈家兴拿碗替沈娇盛了碗,洒了些白糖,让她趁热吃,也不知道那边是个啥情况,还是先让孙女填饱肚子要紧。

几人也喝了一小碗粥,全身都暖洋洋的,这才将粥盛在大钢精锅里,捧着去了赵四他们那屋。

王广他们屋里收拾得很干净,这让沈娇还是很满意的,脏脏的屋子太影响食欲了。

“快坐下,就等着你们了呢!”许乔起身笑眯眯地招呼他们。

078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大概是因为过节,屋里的众人精神头都特别好,个个都一改往日的颓废,换上了干净体面的衣服,头也梳得水光,许乔脚上的皮鞋亮得都能照镜子了,也真难为他在没有蜡的情况下,还能把皮鞋保养得如此好。

赵四将钢精锅放在了灶上,营业部主任笑道:“那咱们就开始吃饭吧,我去把酒拿出来。”

顾尘走过去帮着盛粥,只是他一打开锅盖后,脸上的笑便收敛了,多了几分不郁,忍不住嚷道:“今朝过的是腊八节,啥时候腊八粥变成菜粥了?”

沈娇大感好奇,忙小跑着过去了,趴着灶沿往锅里看,一大锅粥热气腾腾的,分量确是不少,只是粥里的菜比米多,别说红枣桂圆了,就连颗红豆都没见一丝影儿,纯粹正宗的菜粥。

“爷爷,我们回家吃吧?”沈娇有意撒娇,反正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儿。

沈家兴也看到了锅里的粥,面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他倒不是嫌弃菜粥不好,可这些人很明显就是想挣他们几人的便宜,且理由还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的,最可气的是,占了你便宜还一脸你占了我好大便宜的表情,典型的吃了还吧叽嘴,膈应人。

营业部主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菜粥可是大米煮的,这些大米还是我在三里堡辛辛苦苦找到的呢,方圆百里统共就这点子大米,在这种破地方能够吃上大米粥是多少难得哦!”

言下之意就是有大米菜粥吃已经祖宗保佑了,你们还不知足?

许乔也跟着帮腔:“是哦,你们不晓得这个鬼地方的大米比海市的珍珠都还要难弄,广弄来这点子米可不容易,要三角一斤呢!”

沈娇心中一动,抬头冲营业部主任瞄了眼,大米啥时候涨价了?

明明她上回买的时候才只要一角八分钱呢!

营业部主任眼神闪了闪,干笑道:“可不是,为了买这点子米,我可是口水都说干了,那个卖米的老乡出价可是要四角一斤呢!”

王会计愤愤道:“果然是地方越穷的人越恶,粮站里这种米只要一角一分一斤,他却要四角一斤,真当是丧良心!”

其他人也跟着讨伐了顿当地人,不外乎就是骂了一遍当地人的穷和恶,彰显了他们身为海市人的优越感。

说起来,这几人也挺奇葩,无时无刻都会用一些语言和生活细节来彰显自己与当地人的与众不同,也许他们最后只剩下我是海市人这最后的一点尊严了吧!

沈娇不爱听这些,在她看来,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坏人,海市难道就没有坏人了?那些欺负爷爷的人不都是海市人?

这里的人虽然有朱家那样的坏人,可也有马家这样的好人,这些人干啥要一棒子打死一窝人呢?

“上回我和杏花姐去买大米也才一角八一斤呢!”沈娇嘟嘴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营业部主任,这厮倒是处变不惊,不慌不忙道:“这不是涨价了么,我打听到上个月确实只要一角八,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涨到了四角,我看这些人就是故意欺负我们海市人,有意抬价!”

营业部主任轻而易举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当地人的义愤填膺上头了,自己身上的怀疑也很快被消除,沈家兴却是心知肚明的,这家伙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何时何地都想着刮一层呢!

尽管被这伙人骗了过来,可沈家兴他们还是留了下来,毕竟是一起过来的老乡,若是闹得太僵的话,对他们不是什么好事,也徒然让农场里的人笑话。

吴伯达给沈娇单独盛了碗腊八粥,便将他们带来的粥倒进了菜粥里,拿勺子拌了拌,菜粥看起来隆重了许多,营业部主任几人交换了得意的眼神,纷纷拿着碗走了过来。

要说他们几人的碗也是各有特色,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营业部主任的碗,准确来说,他的并不是碗,而是一只儿童洗脸盆,淡粉色的盆底,盆沿有着小猫钓鱼的图案,一只小猫甩着钓鱼竿,一条红鲤鱼在小猫头顶上蹦哒。

这种儿童洗脸盆在海市并不稀奇,沈娇一人就有三只,一只小猫钓鱼用来洗脸,一只小兔啃萝卜的用来洗手,还有一只小灰熊的用来给她的洋囡囡洗澡,全让她收进宝碗里了。

可在前进农场这种穷山僻壤,像这样鲜亮的小盆子就无比让人眼热了,顾尘说营业部主任已经用他的洗脸盆换了好些粮食回来了,一只盆子换五六斤粮食,不光是六队的职工,附近的村民也都慕名来换洗脸盆,拿回去当个稀罕物供着。

“我怀疑这王广当主任时肯定把百货公司仓库里的货囤到家里了,要不他哪来这么多洗脸盆?要我说这家伙被下放一点都不冤!”顾尘对营业部主任特别看不顺眼,每天都要逮着机会骂几句。

顾尘的怀疑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谁让营业部认任总是能够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呢,洗脸盆、床单、被面等,营业部主任都能想办法买到,而且还比三里堡便宜几分。

因为他的这一优秀能力,营业部主任很快就同农场职工打成了一片,混得还是很不错的。

王会计他们用的都是普通的长方形铝饭盒,没有什么特别,许乔用的却更特别,是一只克林奶粉罐子,长圆桶形,比现在的奶粉罐头要高一些,口径倒是差不多。

沈娇特别不能理解许乔放着好好的铝饭盒不用,偏偏要用这种别扭的罐子,吃起饭来多不方便啊!

顾尘也很是不能理解,见许乔拿罐子盛粥,忍不住就刺道:“你拿这个喝粥也不嫌舌头累,下面的粥你舔得到吗?”

许乔没理他,将罐子盛满便抱着去炕上呼噜呼噜喝上了,对于他的行为,别人都没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是这么干的,第一次打粥总是尽量多盛点,这样就可以多吃一点了。

王会计对营业部主任怨言颇深,看着他的洗脸盆就忍不住刺道:“广你这一碗就能抵我们两碗了。”

周许两位掌柜面有赞同,他们吃亏就吃亏在碗小上了。

营业部主任得意地呼噜了一大口粥,再炫耀地晃了晃手里的洗脸盆,道:“我说要帮你们搞只用用,你们自己不要哉!”

王会计三人哼了声,低头呼噜呼噜喝起了粥,度很快,在量上不能战胜对手,那就只能在度上下功夫了。

无人注意到旁边喝粥的许教授面上暗搓搓的得意的微笑。

079一起搭个伙吧

十一个来自海市的老乡捧着盆呼噜喝粥,不时还呷口劣质烧酒,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许乔喝粥的模样不同于王会计他们,慢条斯理的,看着还是有几分雅态,只是那个罐子却有些不伦不类。

老酒喝到酣处,大家的面都红了,海市男人大都不擅饮酒,八成以上都是一杯倒,眼下这几个男人便是如此,尤以营业部主任及许乔为最,酒没喝几口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话也多了不少,叽叽咕咕的很聒噪。

“我老婆说她已经在托人走关系喽,运气好的话,明年开春我就能回海市了,就算是劳动改造我也要回自家屋门口哉。”营业部主任炫耀地说着。

当然如果他真的能够弄回海市,确实是值得大家伙羡慕的,这里的人谁不想回海市呢?

只除了沈娇爷孙俩,还有神秘的赵四。

许乔也得意地说道:“我家里人也在帮我走动关系了,广,我们俩说不定能够一道回去呢!”

“哎哟,这可真是件好事,来来来,碰个杯!”营业部主任兴奋地与许乔碰了碰杯,咂一口酒,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会计他们都羡慕地看着这两位即将要脱离苦海的同伴,心里却都琢磨着家里还有什么关系可以利用上,早点能够逃离这个鬼地方。

营业部主任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教训众人:“关键时候,该低头就要低头,该舍得就要舍得,像老周,你只要把酒方子交出来,保证是我们一群人中最先回去的。”

周掌柜脸一下子就黑了,冷冷道:“酒方我老早就交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酒方?你不要胡说八道!”

营业部主任大概是心情极好,也不同周掌柜计较,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几声,便懒得搭理顽固不化的周掌柜了。

他转过头来继续教训沈家兴:“沈老哥也是一样,钞票哪里有小命要紧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鬼地方哪里有海市好哦,我宁可回海市要饭都不要呆在这里喽!”

沈家兴淡然一笑:“我哪里还有钞票,家里的东西都让学生砸的砸,烧的烧,抢的抢,儿孙们也同我断绝关系了,只剩下娇娇一个小孙女陪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觉得留在这里挺好,凭双手吃饭,不闹心,挺好!”

大家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们还是头一回听沈家兴说起家里的事,没想到这么惨,是真正的众叛亲离呀!

这要是换了一般心志不坚的人,老早扯根裤腰带吊房梁喽!

“唉!”

大家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俱都面色黯然。

“会好起来的,我们要相信政府!”

吴伯达打起精神打气,只是却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大坑里,任他们怎么努力都不出这个坑,也看不到坑外的世界。

面包、牛奶、小车、洋房……

这些东西都已随风飘逝,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陪伴着他们的只有这些永无休止的杂粮菜粥,他们甚至连顿杂粮干饭都不敢煮,因为干饭费粮食,吃了上顿便会没了下顿了。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重了,刚才的欢歌笑语消失不见,只剩下喝粥的呼噜声,以及周许两位掌柜的叹气声。

营业部主任同许乔两人当然是不会哀怨的,回家有望,他们的心情可别提有多好了,此刻他们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够在这个鬼地方的最后时光,过得更轻松一些,更美妙一些!

就算是喝杂粮菜粥起码也要享受到回家就有现成热粥的待遇吧!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交换了暧昧的眼神,营业部主任清了清嗓子道:“我这里有个提议啊,大家看看看怎么样?”

哀伤的众人看向他,营业部主任又清了清嗓子,眼睛闪了闪:“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么些人聚在一起是难得的缘分,就应该相亲相爱,互望互助才好对伐?”

“所以我建议大家一起开伙,有苦一起吃,有甜也一道享,你们说这样如何?”

许乔立刻拍手道:“广的建议蛮好的,我举双手赞同。”

王会计他们三人却很不愿意,搭在一起吃饭有啥好的,沈家的小姑娘是没口粮的,一起搭伙岂不是要他们一道帮着养小姑娘了!

傻子才愿意呢!

“我们就不搞得那么麻烦了,自己回来烧烧也省力的。”王会计三人明确表示不同意。

营业部主任和许乔并不在意,他们只要管好自己的肚皮就行,最要紧的是沈家的伙食绝对是好的,营业部主任敢拿他五十年的人格保证,沈家有肉吃,且肉还不少,也绝对不是老鼠肉!

“沈老哥,你看我和许老弟同你们一起搭伙怎么样?除了口粮,我们一月上交八块生活费,好伐?”

营业部主任和许乔俱都眼巴巴地看着沈家兴,沈家兴当然不愿意同这两人合伙,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哪能搭伙?

“我家娇娇是没有口粮的,幸亏吴老哥小钱他们一人省口才能养活娇娇,我就不占你们二位的便宜了吧!”沈家兴委婉拒绝。

营业部主任还没来得及说,许乔抢道:“无妨无妨,就当是我们付给小娇娇替我们烧饭的工钱啦!”

此话一出,沈娇倒还没怎么着,沈家兴面色微变,顾尘他们几个也脸色不好看了。

许乔这话是把沈娇当丫环下人了?

真是马不知脸长,臭不要脸的东西!

沈家兴的声音冷了几分:“我家娇娇不会烧饭,怕是要辜负你们二位的美意了。”

营业部主任想说几句好话圆场,钱文良出声了:“搭伙的话,这饭怎么分?平均主义还是机会主义?”

许乔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平均主义了。”

沈娇不明白钱先生咋就扯到这平均上头去了,刚才不还说她的工钱的嘛!

沈家兴也听不明白,不过他知道钱文良这样问一定是有深意的,便闭上了嘴,静静地看好戏。

钱文良挑眉问道:“那怎么个平均法?一人装一盆饭吗?”

许乔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喽,一人分一盆饭吃,你们可以上广那弄洗脸盆装饭,我嘛就吃点亏好了,谁让我就喜欢这只奶粉罐呢!”

这货说得一脸舍己为人的模样,营业部主任颇有几分感动,觉得这位许老弟实在是好人呀!

钱文良唇角微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看得许乔竟有几分心慌,慢慢地垂下了头。

080小伎俩

许乔被钱文良看得心慌,下意识地把手上的奶粉罐往后缩,眼神躲闪着,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钱文良也不再看他了,起身来到许乔面前,极快抢过他手上的奶粉罐,许乔立马便急了眼:“你抢我罐子作什么?强盗哉!”

嘴里嚷着手也不停,一改往日的斯文教授形象,扑过来想把他的宝贝罐子抢回来,大家看得好笑,营业部主任甚至取笑道:“你们不晓得,这个罐子可是小许的宝贝心肝,他老婆都没有这罐子要紧呢!”

钱文良冲营业部主任似笑非笑地瞟了眼,眼神里有一种戏谑,还有嘲笑,看得营业部主任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

许乔抢了好几回都没能从钱文良手里抢过罐子,有几分气急败坏,更多的是慌张,只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

钱文良同他一样是从y国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也许—可能—大概会识破他的伎俩吧?

不过他很快又安慰起了自己,看钱文良说话做事的模样,应该是学的语言学之类的可能性比较大,学文之人大都是理工盲,应该是不懂的啦!

钱文良早已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没同你说过我的专业吧,我是fd大学化学系毕业的,后来去了y国nj大学师从本雷明教授学习生物化学,学得还不错,起码本雷明教授还是比较欣赏我的,你也知道,本雷明教授向来不喜欢脑子太笨的学生。”

许乔越听心越亏,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天同顾尘一道念诗歌,与沈家兴谈古画书法的钱文良竟然会是nj大学的理工学霸!

而且还是本雷明先生的学生!

就算他是学金融学的,可也听说过本雷明先生的赫赫大名呀,本雷明是y国的骄傲,不仅是在y国,就算是在全世界都享有极高的声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成为本雷明先生的学生呢!

可本雷明先生却是个相当古怪的人,看不顺眼的人是绝对不会收来当学生的,而让本雷明先生顺眼的最基本前提就是——

智商一定要高,若是能够比他老人家还要高一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够越本雷明先生的九核大脑呢!

所以,能够成为本雷明先生的学生的人,绝对是世界顶尖的天才了

完了完了!

世界顶尖天才岂能看不穿他这么一点小小伎俩?

钱文良刻意忽视了许乔看向自己的乞求眼神,若是换了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的,反正于他的利益也没有损害,可谁让这个嘴欠的许乔那样说娇娇了!

虽然才只和娇娇接触了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可在他心里却已经把娇娇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了,怎么可以容忍许乔看轻娇娇!

顾尘也看出味道来了,笑着走过去挡住了还要抢罐子的许乔,他年轻力壮,只用一只手便将许乔给拽得紧紧的,动也不能动。

钱文良走到水缸前舀水将罐子洗干净,露出了明亮的金属光泽,然后再走到营业部主任面前,拿起了他手里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洗脸盆,也用水冲了冲。

大家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钱文良想做什么,赵四眼中有着了然,唇角微微上扬,讽刺地看着在顾尘手里悲愤挣扎的许乔。

钱文良将洗脸盆装满了清水,走到每人身前展示了一番,营业部主任实在是看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嚷道:“小钱你到底想让我们看什么嘛?莫名其妙的。”

“别急,这可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哦!”顾尘笑嘻嘻地说着。

营业部主任一听与他的利益有关,立马便来了精神,炯炯有神地盯着钱文良。

“你平时盛饭一般都盛到哪儿?”钱文良又问。

“就这儿。”

营业部主任朝盆沿的那颗红鲤鱼嘴指了指,这个位置已快到盆边了,周掌柜在一旁嘟嚷:“一盆就顶我们两饭盒了。”

他还在为刚才抢食到的腊八粥分量较少而耿耿于怀,旁边的许掌柜及王会计也亦然。

营业部主任没搭理他们,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百货公司前营业部主任的优越感又出来散步了。

“那我倒掉点。”

钱文良将洗脸盆的水倒了一些,清水便停留在了那条红鲤鱼嘴上,再向营业部主任确定了位置后,便拿起了洗脸盆,倾成斜角,缓缓地将盆里的水注入许乔的罐子中。

很快盆子里的水便倒完了,一滴也不剩,钱文良将空盆子让营业部主任看了眼,又指了指灶台上的罐子。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营业部主任往罐子瞄了眼,先是不相信地揉了揉眼,再又抱起罐子看了好几眼,还不死心地再舀了碗水加进罐子中,待水快齐平口沿时,铁青着脸将水倒进了他的洗脸盆中,清水竟将他的洗脸盆灌满了,足足比刚才要多出1oobsp;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周掌柜他们也看明白是咋回事了,想到平时精明得要死的营业部主任竟让许乔给算计了这么久,心里就只觉得痛快无比,乐得不行。

“许乔,你个丧良心的洋瘪三,吃了我那么多便宜,一餐二两,一天六两,一个月就是十八斤,两个月就是三十六斤,你赶紧还给我!”

营业部主任疯狂地冲向许乔,一脸要吃人的模样,许乔吓得一下子挣脱顾尘,在屋子里四处逃窜,嘴里也不忘为自己辩解:“真当是好笑哦,你眼睛长铜钿钱里了?稀粥和粮食哪里一样的?三十六斤稀粥顶多只有五斤粮食好算的。”

“放你老娘的屁,你读书从里读进去的?至少十五斤,一两都不能少!”营业部主任哪里肯退让。

“顶多六斤,要不一两都没有!”许乔也毫不退让。

……

两个平时如同春风一般和煦的狐朋狗友,在1oo稀粥的刺激下,干脆利落地翻脸了,吵得不亦乐乎。

而且看样子,就算是吵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

沈家兴忍笑拉着沈娇退出了屋子,钱文良他们也跟着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一伙人里就属这两人最不安份,现在他们起内杠了,可就没有时间想鬼名堂了。

“钱先生,为什么那个罐子装得比盆子多呢?明明看起来罐子比盆子小啊!”沈娇不解问道。

081快过年了

沈家兴和吴伯达也看向钱文良,这事他们还真是搞不懂呢,娇娇说得没错,明明那个洗脸盆看起来比罐子要大得多嘛!

钱文良笑道:“这其实就是一种视觉误差,许乔利用的就是用同等材料做成的容器以筒状容器的容量为最大这个物理和几何原理,罐子看起来比面盆小,实际上它的容积是比面盆要大的,也所以许乔每次分饭时,他都能比王广多1oobsp; 沈娇哪里听得懂什么物理几何这些名词,眨了眨眼,没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明白。

钱文良摸了摸沈娇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娇娇只要记住,看起来差不多的容器,肯定是圆柱形的容器装东西要多一些的,有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现象并不是对的呢!”

“我明白了,难怪米缸酒缸都喜欢做成柱形的呢,就是为了多装一点米和酒吧。”

沈娇脆生生地说着,尽管她还是没搞懂为何柱形容器是最大的,但她并不是太在意原因,她只要记得结果就成了。

“对,娇娇真聪明!”钱文良不吝夸奖。

吴伯达拍了拍大腿,不屑道:“莫怪都说要读书呢,读了书干坏事都让人瞧不出来,啧啧!”

沈家兴叹了口气:“唉,家里人辛辛苦苦送去洋人那里学本事,却用在了鸡鸣狗盗上,可惜啊!”

顾尘嗤笑道:“他们两人是阿哥阿弟,半斤对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钱文良摇头道:“我就是给他们两人找点事做,省得整天七想八想来打我们的主意。”

众人俱都笑了,有了这1oo的由头,营业部主任与许乔怕是得闹到过年了。

果然,这1oo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两位好兄弟第二天便散伙了,家当也分了,所谓的家当就是油盐酱醋这些调料,一人一半,精确到了以克为计量单位。

而那多出来的1oo,在王会计的精密核算下,判定许乔赔给营业部主任七斤粮食,可以选择分期付款,但利息要加二斤。

“许乔一听要二斤利息,立马就称了七斤粮食给王广,一个顿儿都不打的,两人现在见面就瞪眼,跟杀父仇人一般。”晚饭时,顾尘笑着说那边的趣事。

“这样就好,少了这两人搞事,耳根都要清净许多,等开春后两人回海市了,就更清净了。”吴伯达说道。

沈家兴心中一动,冲吴伯达问道:“老哥你何不也让家里人想想办法,弄回海市去?起码离家近一点,心踏实啊!”

吴伯达面色黯然,摇头道:“我老婆去了jx省拖拉机厂,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就算回了海市也不能一家团聚,不回也罢!”

随即他又振作起来:“我现在觉得来农场干活也蛮好的,自从参加革命后,我可是有好几十年没下过地了,这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挺好,清静!”

只是大家都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想想也是,一位叱咤沙场的老将早已习惯了金戈铁马,又怎能再适应平淡的田园生活呢?

沈家兴转而看向钱文良:“小钱你同我和小赵小顾不一样,你是知识分子,像许乔都能想办法回去,你也让你老婆想想办法弄回海市,你学了这么多知识,怎么可以埋没在田地里呢!”

钱文良苦笑摇头:“哪里有什么关系?自从家里出事后,那些亲戚朋友就同我家疏远了,路上见到面都不敢同我们打招呼,生怕沾上海外关系吃排头,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脑子能够经受得起考验,不会将学到的知识忘记了,否则我可真成百无一用的书生了呀!”

顾尘突然气愤起来:“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科学、文学、实业都不要了吗?难道只靠种田就可以赶y吗?我可以肯定说,再这样搞下去,我们必会落后y二十年,甚至可能更长,还谈何富国强国?”

沈家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平静下来:“别激动,事情总是会过去的,我一个老头子都有信心,你个小年轻还担心什么?”

赵四抬眸看了眼情绪激动的顾尘,淡然道:“那么激动作什么?好生过好每一天才对,富国强国离你太遥远!”

顾尘不服气地哼了声,梗着脖子想要反驳回去,可最后还是气馁地闭了嘴,颓然地叹了口气。

沈娇故意说道:“爷爷,我的小兔子长得好快,杏花姐说等开春后他们就可以生小兔子啦,这回母兔生了七只小兔,有三只公的,四只母的,四只母的再生七只小兔,四七二十八,再加上以前的七八只,这样我们就有三十六只兔子啦!”

小丫头得啵得啵地算着小帐,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大家都齐声笑了,凝滞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不再有人去想那些糟心事了。

顾尘也感兴趣地跑到兔圈去看兔子,七只毛茸茸的小兔忙不迭地啃着草呢,每个都长得肉嘟嘟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娇娇可真能干,把兔子养得这么好,还把我们几个大人也养得这么好,以后绝对是贤妻良母,哪个后生娶了娇娇可是有福气喽!”吴伯达夸道。

沈娇羞红了脸,嘟起小嘴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爷爷过一辈子的,哪里都不去!”

沈家兴听得感动无比,可也担心孙女钻了死胡同,女孩子哪能不嫁人的呢?

只是孙女也不知是咋回事,对嫁人一事特别排斥,任他好话说尽都不听,说多了还流眼泪,搞到最后他都不敢说这事了,只希望沈娇大了后能想明白,可不能做一辈子老姑娘啊!

腊八过后,农场里渐渐变得有年味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采买年货,再穷再难,过年也还是要过的。

沈娇在年前还得再去趟三里堡,跟马杏花姐弟一道去的,自然是搭马喜喜的车,只是马喜喜这人却越显得阴沉了,沈娇见着他都不敢出声,怕惹得他不高兴挨骂。

马杏花却是不怕他的,照样同以往一样说说笑笑,在沈娇耳边叽咕:“我三哥过年要回来哩,他都三年没回家探亲了,也不知道我三哥变成啥样了?”

082办年货

马杏花特别兴奋,对沈娇说了好些她亲哥马红兵的事,总之在她的述说中,这位马红兵同志比赵子龙还要厉害,犹如天神下凡。

大概在每位妹妹的的心中,自家哥哥都是最厉害的吧!

马红旗也很开心,三哥回来了肯定会带子弹壳的,这样他就可以在农场里的伙伴们面前炫耀了,狗娃他们肯定得羡慕死!

沈娇很羡慕马杏花同她哥哥的兄妹情,这种感情她两辈子都没体会到过,也不知道尝起来是啥滋味?

马红旗注意到了沈娇的面部表情,心里对这个柔弱的女孩多了几分怜惜,更多的却是佩服,这么小这么弱,可却能够舍弃城里的好日子,来到他们这穷地方吃苦受累,可比胡小草那种女子强几千倍呢!

“娇娇马上就能喝上我大哥的喜酒啦!”马红旗故意岔开话题。

马杏花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喜滋滋道:“对呢,我奶说等年过完了就给我大哥娶媳妇,娇娇你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沈娇瞟了眼前头阴沉着脸的马喜喜,暗忖难怪这家伙大清早就跟别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原来是要被拴牢了。

“那要恭喜喜喜大哥了,到时一定去喝喜酒,看新娘子!”沈娇故意说道。

马喜喜低沉地应了声,心情极其恶劣,他这都一个多月没上胡香玉家了,手里没钱没粮根本就没脸去,去了也办不来事。

也不知道胡香玉腊八的麦仁饭有没有做?要是没做的话,朱富贵他妈还不得天天拿话刺香玉!

还有年货,那些他本打算给胡香玉送去的粮食全让马红旗这臭小子给坏事了,这小犊子,蔫坏蔫坏的!

至于娶媳妇,他想娶的女人是胡香玉,尝过胡香玉这等鲍鱼鱼翅后,他哪里还吃得下似煨茄子一样的女人?

谁知道是啥模样哩?

他不用瞧都能知道准保比不上香玉白嫩,比不上香玉!

除了香玉他啥女人都不想娶!

可这事他一点都没话语权,稍一反对老爷子就脱鞋扔他,还有老太太,眼泪汪汪地瞅着他,哭得他这心里抽抽地难受,再有他爹妈,上手就大棒子削过来,要不是杏花拽着,半拉脑袋都得削没了!

唉!

马喜喜这头长吁短叹的,沈娇看得挺心烦,趴在马杏花耳朵边小声问道:“你们没同喜喜大哥说那事?”

马杏花懊恼地小小声回道:“我同爷奶说了,我爷说这事不让我和红旗管,他们自有主张,谁知道他有啥主张哩!”

要依她的意思,直接就同大哥说清楚这事,还有啥好瞒着的,就得让大哥早日认清狐狸精的真面目。

沈娇一听马家大人都知道这事了,便不再提起这等腌攒事,转而说起了当地过年的风俗习惯等。

上午十点不到他们就到了三里堡,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三里堡也热闹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多了好些衣衫破旧的当地老乡,拖家带口地上供销社买生活必需品,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笑,尽管这些笑容里搀杂着些许苦涩。

饭店门口的烧饼摊围了不少人,大都是带孩子来的父母们,一年到头都难得上一次街,年关好不容易来赶一次集,就算是再苦再难,咬牙也得给孩子们买点吃食呀!

很多父母都是只买一个烧饼,自己是一口都不吃的,而是仔细将烧饼按家里孩子人头均分,每个孩子弄一小块尝尝味道。

这样孩子们正月里也能和同伴吹嘘自己个在镇里吃过烧饼啦!

至于白面包子摊前围的人却很少,一只白面包子抵两个半烧饼,只有败家子才会去买那一口不禁吃的肉呢!

沈娇这回没有买肉包子,而是掏钱和粮票买了三个烧饼,正好三人一人一个,马杏花姐弟也没同她客气,接过烧饼就啃了起来。

“杏花姐,咱们先去哪里?”沈娇问道。

“先去后街吧,我去看看有没有肉,我奶说今年要多包些饺子,到时我给你送些过来,我奶包的饺子可好吃了。”马杏花说道。

“嗯,过年我和爷爷也要包饺子,到时咱们换着吃。”沈娇点着毛茸茸的脑袋。

后街的集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许多,路两旁排了两道长长的队,好些老乡都将家里多余的粮食拿了出来,准备换些钱过年。

还有几位老乡面前摆着血淋淋的猪羊肉,牛肉是绝不会有的,猪肉也很少,农民家里口粮少,顶多也就养一头猪,到了年终时,便将养得肥壮的猪卖给收购站换钱,一口猪换的钱可是一户农民家庭一年到头最大的收入了。

家里孩子上学,走人情,买油盐酱醋布等生活用品的钱都得从这头猪身上挤出来,是以,养猪的农民是不会舍得杀了猪吃的,基本上都是整头卖给了生猪收购站。

羊肉却是比较多的,因为羊吃草,不吃粮食,只要勤快点,一家养上几头羊是没问题的,到过年时不仅可以卖钱,自家还能吃上几口。

沈娇注意到有个摊前的老人不同于其他摊主的喜气洋洋,哭丧着脸,不住地唉声叹气,面前摆着的羊肉也要比其他摊位少好些,且还瘦得很,都是骨头。

“叔,你那丢的三头羊还没找着呢?”旁边一位中年汉子关心问道。

沈娇认识这位中年汉子,正是那位卖米给她的摊主,后来沈娇又上他那买了几回,同这位摊主也熟了,知道他的村子离农场并不远,十几里的路,姓刘,沈娇称他刘大叔。

苦着脸的老汉叹了口气,抹把眼泪道:“没哩,我起早贪黑地伺弄了五头羊,本想着过年多换些钱好带我家柱子去城里看病,哪知道……”

老汉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泣不成声,全身上下都笼罩着悲伤。

“呜,我可怜的柱子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一年?呜!”老汉似是想到了伤心事,抱头痛哭起来。

刘大叔恨恨地啐了口:“呸,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在咱村偷东西,非得削死他!”

沈娇被老汉的悲伤弄得眼睛也酸酸的,不由走过去问道:“刘大叔,这位大爷是出啥事了?”

083生蛔

刘大叔一见她,挤出几丝笑意,叹息道:“他孙子总是肚子疼,镇里的卫生所说是肚子里有虫,只是卫生所没药,得上城里的大医院去才能有药,可等带了孩子上城里,医院里的大夫都去扫厕所了,也没个大夫看病,有人就出主意说得去省会,那里的医院还能有大夫看病!”

柱子爷抹了把眼泪,哑声道:“去城里的钱都是借的,全花完了,我就寻思等这几头羊卖了钱,带我家柱子上大城市看病,可现在五头羊最肥的三头让人给偷了,只剩下两头瘦羊,这小偷是要绝我孙子的命啊!”

柱子爷说完又开始痛哭起来,旁边的其他摊贩俱都听得义愤填膺,有人嚷道:“这小偷也在咱村偷了粮食,我二叔家就丢了十斤白面,才从磨坊磨回来的白面,当天晚上就让人给偷了,我二婶心疼得满嘴是火炮,饭都咽不下去!”

“我们村子也有人丢了高粱玉米。”

“还有我婆娘新买的二斤糖,路上就让人摸了。”

“这小偷可真可恨,要让逮着,定要扒了他的皮!”

……

这些摊贩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村子里遭贼的事,时间大都是腊八前几天,也有人是这几天丢的,沈娇心中一动,与马红旗交换了眼神。

沈娇知道马红旗定同她想到一块了,孙毛蛋家里的那些来历不明的肉和粮食。

马红旗用眼神示意沈娇不要在这里提这事,沈娇暗暗点头,她看了眼还在痛哭的柱子爷,叹了口气,冲他说道:“大爷,我换您的肉吧。”

柱子爷的羊肉其实并没有旁边刘大叔的羊肉肥美,瘦得很,大都是骨头,可沈娇还是决定在他这儿买了,就当是帮帮这位可怜的大爷吧。

“我的肉不肥,丫头你给八角一斤,成不?”柱子爷有些难为情,他觉得八角也贵了,可为了孙子,他也只得昧一回良心了。

沈娇毫不犹豫点头:“成,我换五斤。”

她很想将柱子爷所有的羊肉都买了,可还是狠下了心,爷爷说过,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不可以把自己置于险境。

柱子爷感激地给沈娇割了一大块羊排,明显比五斤多了些,沈娇给了他五元钱,没让他找零了。

“没事,您再把这几根骨头搭给我吧。”沈娇挑了三根没肉的羊骨头。

柱子爷感动地擦了擦眼睛,不住嘴地嘟嚷:“好人哩!”

马杏花也很想买柱子爷的肉,可这肉实在是太瘦了,买回去只能炖汤吃,她咬了咬牙,用她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二斤。

旁边的刘大叔笑道:“柱子爷你可是遇上善心人哩,柱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柱子爷哽咽道:“借你吉言,只要我家柱子能好起来,我就是短十年寿也情愿呀!”

沈娇忍不住问道:“大爷,您孙子得的是什么病?”

刚才刘大叔说话太快,沈娇听得半懂不懂,那句肚子里有虫就没听见。

柱子爷叹了口气,道:“是肚子里虫,柱子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哩!”

沈娇这下听明白了,柱子这是肚子里生了蛔虫,要是不趁早将虫打出来,肚子里的蛔虫便会到处乱窜,引起腹痛,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

以前她在流放途中,一位小孩便是生了蛔虫,肚大如斗,面黄肌瘦,腹痛难耐,还是她赠了乌梅丸才将这孩子肚里的蛔虫打了出来。

蛔虫得酸则伏,故乌梅治疗小儿肠道蛔虫病,尤以虫积腹痛疗效甚佳,前世沈家的儿孙自小便会服食沈家自行调配的乌梅丸,是以沈家人都很少生蛔。

只是她此刻手头并没有乌梅丸,也没有乌梅,若不然倒是可以自制乌梅丸,沈娇沉吟半晌,脑海里闪过前世看过的一则药方,也是驱蛔的,只是她并未实验过,不知药效如何。

见柱子爷悲伤绝望的模样,沈娇似是想到了前世的爷爷,心中难受得紧,暗咬了咬牙,冲柱子爷说道:“大爷,我这里有个驱虫的方子,不过我自己并未试过,您回去不妨试试,就算无效对身体也不会有害的。”

柱子爷半信半疑地看着沈娇,不敢相信这么个黄毛丫头会懂看病?

就连卫生所的大夫都瞧不好哩!

马杏花见不得别人怀疑沈娇,她对沈娇的医术可是有着百分百信心的,自家娘亲可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嘛!

“大爷您别看我妹妹年纪小,医术却是很高明的,我妹她爷可是大城市药铺的坐堂大夫,我妈在床上躲了五年,吃了我妹她爷配的几个药丸子就能下床了哩!”马杏花脆生生地说着,把柱子爷说得一愣一愣的。

柱子爷年纪大了反应慢,刘大叔却反应过来了,惊喜地冲柱子爷嚷道:“叔,您这是遇上贵人哩!”

刘大叔常在镇上转悠,自是知道农场来了不少大城市下放来的能人,以前在大城市里可都是大官大老板这些人上人呢!

看来这个俊丫头也是大城市下放来的了,难怪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同旁人不一样哩!

柱子爷这才反应过来,弯腰就要拜倒,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姑娘,只要你能治好我孙子,我给姑娘磕头啦!”

沈娇唬得忙也拜了下去:“大爷可使不得,您这是折我的寿呢,快请起来!”

马红旗和刘大叔一道将柱子爷给扶了起来,这位绝望的老人眼巴巴地看着沈娇,似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她的身上。

沈娇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喉咙眼干得很,嘴唇也有些干,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说的方子没有效果,让这位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大爷,这方子我是真没试过,您就试一试,别抱太大的希望啊!”沈娇再次给柱子爷打预防针。

柱子爷苦笑道:“姑娘别担心,能好是我家柱子的福气,不能好我就带他去大城市看,总能把我孙子治好的。”

沈娇这才舒了口气,将驱蛔的方子说了出来:“您回去拿一钱花椒研成细末,再取一把大米煮粥,粥快煮好后,就洒下花椒粉,待粥再滚二滚后,就让您孙子喝下,分两次喝下,若是有效果的话,喝下一刻钟后就不会肚子疼了,然后便会排出肚里的蛔虫,若是蛔虫数量较多,您隔三日再煮花椒粥给您孙子喝,直到打不出虫为止。”

084生煎馒头

柱子爷对沈娇的话还是半信半疑,自言自语道:“花椒就能杀虫?有这灵?”

刘大叔忙道:“这丫头刚不也说了让试一试嘛,你现在就回去照这法子煮粥给柱子喝了,灵不灵不就知道哩!”

“对对对,我这就回去。”柱子爷这才回过神来,抢身就要走,连地上的羊肉都顾不上了。

刘大叔见了六神无主的柱子爷,忙嘱咐道:“大米我家还有些,你让我媳妇给你抓几把,这些羊肉我替你照看着,你就放心地回吧!”

柱子爷感激地点了点头,也顾不上说啥了,迈开大步走了,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刘大叔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把柱子爷的羊肉往自己摊前拢了拢,很快便有人过来买羊肉了,大都是问的刘大叔自己的肥羊肉,可他却极力向来人摊销柱子爷的瘦羊肉。

沈娇拉着马杏花去看其他的摊位,马杏花小声问道:“娇娇,花椒真能打虫哩?”

“书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没试过。”沈娇答道。

马杏花一听是书上说的便松了口气:“那就错不了了,娇娇你看的书可真多。”

她的语气有着羡慕,马家人对于读书人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也所以马杏花才能够读到小学毕业,不像农场的其他女孩,一天学都没上过。

像马杏花这种小学毕业学历的女孩,在当地可以说是女状元了,一百人里也出不了一人,凤毛麟角了都是。

但是马杏花却觉得自己的还是学得太少了,因为她以前听三哥信里说起过,说城里的姑娘都是读过初中高中,甚至还要上大学,还说丫头不比小子差,一定要让家里供她和兰花上学,别学村里的其他女孩那样,十四五岁就嫁人生娃了!

马红兵的话在家里还是有相当重的分量的,也因此马杏花才得以学到小学毕业,若不是因为学校停课,她甚至还有可能上初中高中的。

也所以马杏花对沈娇读了那么多书特别羡慕,也愿意同沈娇亲近,在她看来,文化人就是好人,是文明人!

沈娇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会非常严肃认真地纠正她,文化人坏起来可比没文化的人更可怕,心眼多着呢!

三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了过去,相继买了些白面玉米面等粮食,东西也置办得差不多了,马杏花就说要去供销社买糖和油盐等,三人便往回走。

沈娇突然顿下了脚步,往其中一个摊位走了过去,这个摊位的位置十分偏,摊前也很冷清,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且还都是问几句就走了,买的人很少。

吸引沈娇眼光的是摊位卖的东西,是海市弄堂里常见的一种点心,名叫生煎馒头,小巧玲珑的馒头煎得金黄酥脆,馅则是由猪皮冻调的,待煎熟生馒头后,猪肉冻化了,一口咬下去别提有多香了,是沈娇最喜欢吃的一种海市小吃。

只不过北方这种小吃很少有看见,即算有也没有海市的地道,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就吃不出海市馒头的那种香、鲜、酥、脆。

更别提三里堡镇了,这里只有粗犷实在的羊肉大包子,一个包子能让沈娇吃个半饱,生煎馒头连影儿都瞧不见。

突然在这么个西北小镇出现了江南的小吃,也难怪沈娇会被吸引了。

卖生煎馒头的是一个衣着朴素干净的中年女人,穿着打扮与当地女人没什么不同,也是缀满补丁的对襟袄,红头巾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尽管打扮得无比磕碜,可沈娇还是能够看出这个女人的不同,最不一样的就是她的气质,完全不同于周围似烧茄子一般的女人,干干净净的,全身上下都透着利落,还有她面前的摊位,也同样十分清爽,一个个白嫩的面脐子躺在面板上,旁边还有一盆拌好的馅,还有两个小碗。

一个碗里是碧绿的葱花,另一碗是炒熟的芝麻,女人面前有个小炉灶,灶上则架了块铁板,滋滋地煎着十来个馒头,散着诱人的香味。

待馒头煎好后,便铲到一边,洒上葱花和芝麻,香味瞬间便又升级了,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围观,大都是带着孩子来的父母。

“这是啥哩?瞧着怪好看的。”有人看着稀奇得不行。

中年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比,便又低头包馒头了。

“原来是哑巴,做的吃食还挺讲究,就是贵了点,这小的一只就要二分钱,一只都塞不满我嘴哩!”

“就是,二分钱都能买一大烧饼了,买这干啥?”

……

大多数人都被女人报的价钱吓走了,只有极少的几个实在是耐不住孩子的恳求,掏出二分钱买了一只给孩子尝尝鲜。

孩子一口咬破生煎馒头的皮,露出里面鲜亮的猪肉冻馅,香味就连旁边的大人都受不了了,不住地咽口水。

“走走走,这香味勾死人哩!”

大人骂骂咧咧地拉着孩子走了,就怕呆下去会再也忍不住败家呀!

沈娇闻到这熟悉的香味哪里还忍得住,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女人面前。

“大婶给我来十个生煎。”沈娇脆生生地说着,递过去二角钱。

中年女人手顿了顿,一直低着的头迅抬了起来,极快地瞅了沈娇一眼,眼里有着打量和探究,不过她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取出一张干净的纸,装了十只生煎递给沈娇,一大一小两只手碰了一下。

女人的手有些凉,可沈娇还是感受到了这只手的绵软和细嫩,不由自主地朝女人包馒头的手看了过去。

指甲修得很漂亮,指甲面也磨得很光,旁边一点死皮都没有,手指修长白嫩,没有一点当地女人因为干农活导致的指节粗大变形,很明显,这双手的主人十分呵护她的手,保养得非常好。

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当地的农妇!

沈娇尽管好奇不已,但她并不没探究的,她和爷爷现在的处境不允许她有过多的好奇心,一切与她和爷爷无关的事,就算是再怎么吸引人,她也不会靠近一步的。

上架感言

转眼间老羊又是一本书要上架了,算起来这是老羊的第五本书了呢,感觉有些汗颜,写了这么些,水平一直都没有什么质的进步,真的要感谢大家对老羊的包容和厚爱,因为我在群里都可以很骄傲地说:我也是有老读者的作家啦!

写这本书之前我是一直有些忐忑的,因为上一本书逆水算是扑了,所以我在写这本书犹豫了很久,怕再次承受扑街,那样老羊是真要哭晕在厕所了,呵呵老羊的小心肝不是太坚强

现在看来我的成绩还算不错,进了新书榜前三,这是个让老羊觉得可以来点小骄傲的成绩,当然,和大神是没法比的,咱就以菜鸟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样比较容易满足,所以我要感谢所有支持老羊的读者们,因为没有你们的支持,成绩根本无法说起,谢谢你们,鞠躬感谢老羊在屋子很诚恳地来了个正宗九十度弯腰

一眨眼又要上架了,老羊除了感谢,也还要向大家伸手求月票、订阅、推荐啦,这样可以让我的数据好看一些,以后的推荐才能多一些,话说这个规则我以前一直都不懂,才刚弄懂数据与推荐之间的关联真是有点笨哎!

还是老生常谈,如果读者们条件允许,还请尽量支持正版订阅,给老羊一份支持,因为这不仅仅是对老羊的鼓励,同时也是老羊安身立命的生活所需老羊是全职码字滴。

最后,老羊也把这个更新规则说一下吧,规则不是固定的,可能以后我还会调整,暂时先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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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让我们一起回到六十年代,同沈娇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成长吧!

085神秘的女人

沈娇分了两只生煎给马杏花姐弟:“快吃,这生煎可好吃了。”

马杏花却心疼二角钱,忍不住就说道:“娇娇你爱吃就买一只好了,干嘛买十只?二角钱哩,你这乱花钱的毛病可得改改!”

沈娇吐了吐舌头,讨好道:“我知道了,我就是想买回去给爷爷四叔他们尝尝家乡小吃,以后我再也不乱花钱了!”

马杏花点了点她额头,没吃沈娇的生煎馒头,马红旗也没吃,说是让她拿回去给沈家兴他们吃,还是沈娇再三恳求,他们才只肯分吃一只,姐弟俩一人半只生煎,也就是尝尝味道,塞牙缝都不够呢!

“还别说,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吃个包子也搞这么多花样,长得又俊味道又好,娇娇你刚才说这叫啥来着?”马杏花咂巴着嘴,意犹未尽。

沈娇嘻嘻笑道:“这叫生煎馒头,好吃吧?我们海市好吃的点心可多了,以后杏花姐你要是去了海市,我带你吃遍城隍庙,阳春面、小笼汤包、芝麻汤团、春卷、海棠糕、蟹壳黄、五香豆、薄荷糕、条头糕,都是极好吃的。”

马杏花和马红旗被沈娇报的连串吃食刺激得嘴里口水直流,再加上半只生煎的勾搭,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来。

“快别说了,我这肚子都让你说饿了。”马杏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拽着沈娇就往供销社走。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无人注意到那位卖生煎馒头的中年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有着激动。

供销社的人还是那么多,售货员的声音特别大,口气也很冲,可买东西的人却还是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说着好话。

沈娇刚开始见到这种情况还会觉得奇怪,何时卖东西的人变成了大爷,掏钱买东西的人还得说好话赔笑脸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极!

不过后来她慢慢也想明白了,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这个朝代太穷了,能供应的东西少,需要的人却多,自然就造成了供货的是大爷,买货的是孙子了!

沈娇就只买了些盐和糖,还掏钱买了块骆驼绒布,她买了十来尺,够做好几人的毛裤了。

“我帮四叔他们带的,到时还得劳烦大娘教我怎么做裤子呢!”沈娇解释道。

马杏花不在意道:“搞那么麻烦作甚,你把尺寸告诉我,我替你做好就得了,快的话一晚上就能好。”

沈娇怀疑地看着她:“杏花姐你会缝吗?可别糟蹋了我的布呢!”

马杏花气乎乎地瞪着她:“我咋不会缝了?我可是我妈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句话是咋说来着的,名师出高徒,我妈针线活那么好,你说我能差到哪去?啊?”

沈娇被她吓得忙缩脖子,期期艾艾道:“大娘当然是名师了,我不就怕你不是高徒嘛!”

马杏花杏眼怒睁,头顶上的三昧真火都要烧着头巾了,沈娇忙躲到不住偷笑的马红旗身后,冲马杏花做了个鬼脸。

“杏花姐你别气啦,大不了我把我那条裤子给你练练手,做坏了我也不怪你!”

马杏花气极反笑:“不做了,你就自个拿块布蒙着吧!”

沈娇可一点都不怕,她早就摸清了马杏花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生气从来不会过五分钟,你看着吧,等出了供销社,马杏花就会消气了。

果然——

“要是有多余的布我就给你做顶帽子,就上回你说的那啥哥萨克帽,我给兰花做了顶,戴着可好看了,你戴了肯定也好看!”

这还没出供销社呢,马杏花就开始为沈娇操心操肺了,心里比划着怎样才能将这些绒布利用最大化,争取一点布都不浪费。

沈娇冲马红旗吐了吐舌头,娇俏的模样逗得马红旗不住地笑。

马喜喜那头已经忙好了,将马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等他们,见他们出来了还递过来三只烧饼,尽管面上还是阴沉沉的。

“先吃口垫肚子!”声音一如既往地冷,且眼睛也不看他们。

“谢谢喜喜大哥。”沈娇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马喜喜瞅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甩手就是一鞭,三匹马得得地跑了起来,精神焕,皮毛也油光水滑,跑得十分轻松,很快便远离了三里堡。

卖生煎馒头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路口,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长舒了口气,拉下了围得她极不舒服的头巾。

若是有人在路上定会惊呼出声,因为头巾下的面容竟是一张极美的脸庞,虽然眼角的细纹出卖了她的年龄,可却丝毫不减损她的美貌,反而更为她增添了几丝成熟的韵味。

遍地的黄沙,枯萎的树枝,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鸦啼,为这个美丽的女人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女人并没有怅然多久,很快便重又围上了头巾,包得密不透风,脚步轻盈地朝后街走去。

路上沈娇小声地朝马红旗问道:“红旗哥,刚才的事要不要同你爸说啊?”

女孩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其中还有着甜香,特别好闻,马红旗吸了好几下鼻子,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娇娇妹妹真香,比刚才的生煎馒头还要香呢,也不知道吃着好不好吃!

远在g省的韩齐修突然打了个寒颤,狐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暗自纳闷是谁在惦记他呢?

不多时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还眼泪汪汪的,不由地乐了,肯定是小娇娇在想他了!

这么一想韩齐修也没心思收拾行李了,蹬蹬跑到楼上冲一位头灰白神情威严的老者嚷道:“我等不及了,爷爷您还是让我快点去q省吧,再不去您孙子可没得玩了。”

老者瞪了过来,沉声道:“急什么?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你这毛病若是不改,永远也当不成将军!”

韩齐修立刻神情肃穆,两腿夹紧站好,恭敬地听老者教训。

“你去q省的日子我已经定下来了,农历十六动身,陪你去的人名叫马红兵,是你二叔手下的兵,你就跟着他一道,路上不可惹事,听到了没?”

“知道,保证不惹事!”韩齐修大声回答,心里却在腹诽,要是有事来惹小爷了,小爷自然是不会手软的。

086生疑

集市上听到的那些事情,马红旗表示回去后就同马队长说,万一孙毛蛋要真是那起子毛贼的话,农场可决不能允许这样的坏分子存在。

沈娇便不再操心这些事了,她刚才也不过是同情柱子爷罢了,既然马红旗表示会管这件事,她自然就不用再管了。

马杏花拿着一块绒布不住地用手比划着,嘴里也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了如何最大利用地剪裁绒布的思考上头,根本就没听到沈娇同马红旗的谈话。

沈娇靠着马杏花笑道:“杏花姐,未来姐夫可真有福气,祖坟都冒青烟了!”

马杏花愣了愣,半晌才听懂了沈娇是在调侃她,羞得把绒布一甩,按着沈娇就挠了起来,两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马车淌了一路。

马车赶到农场门口时正值农场的职工吃完午饭,一群孩子在大门口玩跳房子,扔沙包,人还挺多,胡小草赫然也在列。

胡小草见到马喜喜时眼神闪烁了几下,面上有些怯怯的,似是想上前来打招呼,可却又似有啥顾忌,站在原处木愣愣的。

这女孩今天穿的衣服十分抢眼,一身簇新的大红袄子,连指甲盖大的补丁都瞧不见,是真正的新衣裳,这对于农场的孩子来说可是十年难逢的新鲜事儿呢!

要知道农场的绝大多数孩子,打从出生起就没穿过新衣服,大都是老大穿了给老二,老二穿了给老三,老三穿了给老四……一件衣裳穿到最后已经是补丁缀满补丁,五颜六色的,都看不出原来的衣服是啥模样了。

这里可能会有人说,当老大还是蛮不错的,起码头一茬肯定是新衣服了吧!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老大的头一茬衣服也不大可能会是新衣服,男孩穿老子的旧衣服,女孩自然是穿母亲的旧衣服了,当然也有疼爱孩子的父母,会想方设法的在年底给孩子们缝件新衣服,这样的父母也是有的,但极少极少。

整个农场也就马杏花家会有这样的情况生,但也只是给小兰花做新衣服罢了,马杏花和马红旗姐弟都会主动提出来不要新衣服。

也所以胡小草身上的这一件新袄子在所有孩子眼中,可不就同现在的女孩子穿件百万皮草一样打眼嘛,无数孩子羡慕的眼光让胡小草内心无比舒畅,心中对于孙毛蛋的厌恶也少了几分。

原来孙毛蛋这段时间同胡香玉打得极其火热,上胡家的次数也频繁得紧,几乎是夜夜不落空,当然带来的东西也很让胡香玉满意。

胡小草对孙毛蛋其实是不喜欢的,她嫌弃这男人磕碜,没马喜喜好看,在她的内心深处,自己的爸爸就得像马喜喜一样高大英俊,带出去脸上才有光哩!

像孙毛蛋这样的熊货,要真成了她爸,别人还不得笑话死!

可胡小草对孙毛蛋拿来的东西却又很满意,说起来孙毛蛋可比马喜喜大方多了,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不少,以前一直想吃没吃着的鸡蛋糕,这段时间她都吃得厌了,觉着鸡蛋糕也不过如此,好吃不到哪去!

要不是胡香玉严禁她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出去显摆,她早就把吃厌的鸡蛋糕拿来分给猫蛋狗娃他们吃了。

想到那些平时笑话她的人吃着她施舍的鸡蛋糕,眼里露出羡慕妒忌的目光,胡小草就觉得舒坦,如果能够让马杏花也吃了她的鸡蛋糕,那她可就更舒坦了!

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渴望,可胡小草还是没敢这样做,上回白面馍的事她都给揍得半死,屁股都肿了小半月呢!

不过就算没有鸡蛋糕,身上穿的这件新袄子也足够她在这么多孩子面前得瑟了!

而且恰恰就让她遇上了马杏花,多巧的事啊,可不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么!

马杏花远远地瞧见了胡小草身上的那抹艳红,眼里露出的不是羡慕妒忌,却是厌恶和鄙视!

这布料一准是孙毛蛋给的,身上穿着自己妈肉皮子换来的衣服,也不嫌臊得慌!

马喜喜自然也看见了胡小草,只不过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似春风一般与胡小草搭讪,而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甩着鞭子,不准备停下车。

胡小草到底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她对马喜喜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尽管这几分感情十分脆弱,几件新衣服或是一些好吃的就能击碎,可现在这点子感情却还是在的。

“喜喜叔,你咋不上我家哩?”胡小草问道。

沈娇听得差点没喷,诡异地瞟了眼胡小草,这闺女是真傻还是真不在乎啊?

胡香玉现在正和孙毛蛋打得火热,想来那孙毛蛋是常上胡家的,否则胡小草身上的这新衣服新头花哪来的?

这身上穿戴着她妈一个奸夫送的东西,嘴上又邀请她妈另一个奸夫去做客,莫不成真把自个家当勾栏院了?

马喜喜淡淡地瞅了眼胡小草,眼里毫无温度,甚至还有几分厌恶,要不是这个缺心眼的,他的粮食工资能让爷奶没收了?

他能至于避着胡香玉不敢上胡家么?

这一个多月他憋得有多难受哩!

“驾!”

马喜喜没理胡小草,拉了下缰绳,马车便得得地走了。

马杏花心中郁气难耐,刚才要不是马红旗拽着她,她定是要把胡小草骂个狗血淋头的,不骂几句她心里是真憋得紧,这个年都过不舒畅了。

脑中一转,马杏花有意说道:“胡香玉财啦?咋有闲钱给胡小草做新衣服哩?大哥,不会是你又偷偷摸摸贴补胡家了吧?”

马喜喜身子一缰,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已到沈家门口了,他却恍若未知,面上带着几分沉思,马杏花冲沈娇得意地眨了眨眼,帮着沈娇一道将东西搬进屋,并嘱咐沈娇把沈家兴他们几人的尺寸量好给她,便爽利地上车走了。

沈家兴他们还在出工,农场里要忙到农历二十五才收工,还得再干两天,沈娇将东西分门归类地放好了,趁着家里没人用宝碗生了好些吃食出来,绒布也生了好些。

给兔子喂了些嫩草,八只兔子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抢着吃鲜草,小兔子已经长得和母兔差不多大了,食量特别大,这娘几个一天得吃不老少草,要不是有宝碗,沈娇还真供应不及呢!

宝碗里已经生了好些生煎馒头,她并没有多拿,只拿了八只出来,准备晚上给赵四他们吃,倒不是她不想多拿,而是担心拿多了会引起赵四他们怀疑。

后来的岁月里,沈娇也无比地庆幸自己的这份小心,差一点她的宝碗就要露馅了!

087梅花状的生煎

晚上沈娇炖了一锅羊骨头汤,贴了一锅玉米饼子,将八个生煎馒头在锅里热了热,再炒了一大盘土豆丝和一盘辣白菜,兴之所至的沈娇还炒了一盘花生米。

沈家兴他们下工回来时便看见了桌上隆重而美丽的饭菜,雪白的炝土豆丝,红绿相间的辣白菜,红艳艳的花生米,金黄的贴玉米饼子,小巧玲珑的生煎馒头,中央再摆上一大盆香气扑鼻的奶白色的羊骨头浓汤。

“哟嗬,娇娇这是准备提前过小年了?”顾尘惊讶道。

沈娇笑眯眯回道:“也就炖了锅羊骨头汤。”

沈家兴眼尖见到了菜篮里的瘦羊肉,有些奇怪素来精打细算的孙女儿会买这些瘦羊肉回来,沈娇忙解释了柱子爷的事。

“那个老人家太可怜了,我就想着帮帮他,羊骨头炖汤也很好喝的,以后我……”

沈娇面上有几分郝然,她这时才想起来买羊骨头的钱并不仅仅是沈家兴的,还有顾尘他们的份,她这样做会不会太过自作主张了呀!

大家注意到小丫头的两只小手不安地绞着,小脸蛋也红得让人爱怜,看得出来,小丫头十分不安,顾尘他们哪里会忍心责怪她,再者孩子并没有做错呀。

钱文良柔声道:“娇娇并没有做错,你能够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人,相反我们还要表扬你呢!”

顾尘和吴伯达也跟着表扬,夸沈娇是个好孩子!

赵四却有着另外不同的说法:“娇娇只要记着,永远不要因为帮助别人而伤害到自己,明白了吗?”

沈娇使劲点头:“我记得的,所以我只买了五斤羊肉,而没有把柱子爷爷的所有羊肉买下来。”

赵四唇角上扬,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沈娇嘻嘻地笑了笑,顺势在赵四宽厚的手掌上蹭了蹭,就像撒娇的小猫一般。

小丫头心情好了,大人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纷纷净了手准备吃饭,顾尘这时才注意到盘子里精致美丽的生煎馒头,面色微变,眼里似是有着不敢相信。

这回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呼小叫起来,而是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有意问道:“三里堡怎么会有咱们海市的生煎买呢?”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个个都惊讶万分,沈娇歪了歪头道:“就是今天才有得卖的,以前都没有,是个女人在卖,二分一只,我买了十只!”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顾尘的语气有些急,带着迫不及待。

赵四冲他看了眼,顾尘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忙深吸一口气,假装平淡道:“我就是觉得奇怪,西北这么个偏远小镇里怎么会有海市的小吃。”

吴伯达也多看了几眼顾尘,倒是没有多想,以为顾尘是太过思念家乡的缘故,便说道:“我听说农场其他分队也有海市人下放过来的,而且还有好些是夫妻一道来的,想来是谁家的女人为了贴补生计才去镇里摆摊换钱吧!”

钱文良和沈家兴都点头称是,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三里堡怎么会出现海市的小吃呢!

沈娇却不这么认为,她虽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可她特别善于察言观色,刚才顾尘明明就是像遇见了熟悉的人或事的表情。

难道那个女人顾尘是认识的?

沈娇想了想便实话实说道:“我没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样?她的脸被头巾包得很严实,而且还是个哑巴,不过我觉得她一定长得特别美。”

赵四问道:“娇娇为何会觉得她长得很美?明明你都没看见她的模样。”

沈娇答道:“因为那个阿姨的手特别美,又白又干净,而且指甲也修得很漂亮,还有阿姨身上的气质也很好,我就觉得她是个美人!”

吴伯达乐了:“难道比小娇娇你还要漂亮?”

沈娇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比我好看!”

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对这卖生煎的女人也不再有兴趣了,不过是同他们一样的天涯沦落人而已!

生煎馒头大家一人只分了一只,剩下的他们都没吃了,说是留着让沈娇吃。

顾尘夹起一只生煎,并没有一口咬下去,而是仔细地端详着,看了老半天也不吃,吴伯达看得奇怪,问道:“小顾怎么不吃呢?还别说,这个女人的手艺真不错,比饭店卖的还要好吃呢!”

钱文良也跟着点头:“没错,这馅调得特别地道,一般人可调不出来,还有她包的馒头形状也很讲究,收口那里都弄成了梅花状,十分漂亮,一般的饭店可不会这样包的,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独创的手法。”

大家闻言都往馒头看去,果然在馒头中心那里被掐成了梅花状,还是六个瓣的,十分漂亮讲究,大家都注意着馒头,却没人注意旁边顾尘面上的怪异。

一直关注着顾尘的沈娇却注意到了,顾尘现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十分奇怪!

“看来那个卖生煎的女人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就是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娘。”沈家兴总结。

顾尘很想说不是的,可他说不出口,他现在只想跑到三里堡去,他一刻钟都呆不住了!

他旁边的赵四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低声道:“淡定!”

这顿饭顾尘吃得十分快,匆匆吃了几个玉米饼子,喝了碗羊骨头汤便说要回去休息了,不多久赵四也跟着出去了。

其他人也没在意,一道品着劣质烧酒,嚼着花生米,好不惬意!

顾尘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僻静的角落,待赵四跟了上来,他再也憋不住了,激动地低吼道:“是我姆妈,我姆妈她来了,那个梅花生煎是我姆妈自创的,别人不会那样包,因为我阿爹喜欢梅花,还有馅的味道,也只有我姆妈才调得出来!”

顾尘在原地不断地打转,就如同不安的小兽一般,十分急躁:“我姆妈她怎么会来这里的?要是让那些红袖章知道了,会不会对我姆妈不利,不行,我得去见我姆妈,让她赶紧回海市!”

赵四微箴了箴眉,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竟会只身来到三里堡,太疯狂了!

不过,以他对那个女人胆大包天程度的了解,似乎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088早上的战争

顾尘心情十分激动,不迭声地嚷着要去三里堡找姆妈,赵四火大地一巴掌拍了下去:“现在你怎么去?还有你姆妈她住哪里你知道?本来你姆妈来这是没人知道的,可你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被喝斥了一顿,顾尘也冷静了几分,只不过神情还是很激动,希冀地看着赵四:“赵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我姆妈,我是真的好想她,我还想我阿爹,呜……”

说着说着顾尘就似小孩一样哭了,蹲下身子捂着脸压抑地哭着,这还是沈娇头一回见顾尘哭,前段时间顾尘干活时手指头让锤子给砸得肿成了胡萝卜,筷子都捏不住,那时他也只是红了红眼眶,还笑着自我安慰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现在哭成这样,想来他一定非常伤心吧!

原来沈娇见到顾尘和赵四形迹可疑,便悄悄地跟了上来,听见了顾尘与赵四的谈话。

“顾叔别哭了,吃颗糖吧!”

赵四朝沈娇处瞄了眼,沈娇吐了吐舌头,便从暗处出来了,掏出颗奶糖递给顾尘,顾尘忙拿袖子擦干净眼泪,难为情地垂着头,不敢抬起头来。

沈娇将奶糖剥了糖纸塞进顾尘嘴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顾叔别急,我明天再去趟三里堡,帮你找姆妈!”

顾尘摸了摸沈娇的脑袋,摇头道:“谢谢娇娇,小孩子别管这些事了,顾叔会想办法的。”

冷静下来的顾尘也恢复了以往的聪明和推理能力,姆妈那么聪明的人,从见到沈娇时应该就能大致猜出他在哪里了,等明天他再上趟三里堡,想来定是能够与姆妈相见的。

沈娇见他恢复了精神,便没再说什么了,心里却是有几分奇怪的,顾尘的姆妈感觉好神秘呢!

赵四轻声道:“娇娇先不要把你顾叔姆妈的事告诉其他人,好吗?”

沈娇毫不犹豫地点头:“放心,我不会说的,就连爷爷也不说。”

她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痛快,是因为她之前想到了赵四以前说的事,赵四说过他会离开这里,而且还同这里的皇帝不合,赵四还说他要等一个人的消息。

也许可能顾尘姆妈就是那个人呢!

而且她总觉得顾尘与赵四像是来这里之前就认识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普通朋友那样,反倒有几分像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顾尘平时很听赵四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赵四笑着摸了摸沈娇的脑袋,眼中有着宠溺。

第二天顾尘一大早就请假去了镇里,马喜喜今天并不去三里堡,顾尘只能自己走着去,沈娇给他烙了几张菜肉馅饼,让他带着当中饭。

赵四并没有跟着去,神情也同平常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有啥不同。

沈娇却注意到吃早饭的时候,吴伯达一直暗中打量着赵四,眼中有着探究和思量,沈娇心里不由得一沉,吴伯达是皇帝这一派的,四叔却是皇帝对头那边的,两人论起来可还是对头呢!

要是让吴伯达知道了四叔的身份,四叔岂不是会有危险?

沈娇担忧地瞅了眼赵四,打算趁没人时提醒赵四声,让他小心着点,别在吴伯达面前露馅!

大家吃过早饭就上工去了,年关将至,农活并不多,出工也是很松闲的。

马杏花很早就过来了,问沈娇要尺寸,说是趁年前这几天给把毛裤缝出来,好让沈娇穿着过年!

“我娘和我两人缝起来很快的,两三天就能得。”马杏花脆生生地说着,比冻梨还脆。

沈娇盛了碗羊骨头汤给她喝了暖身子,马杏花也不客气,一口气就灌下一碗,身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这羊骨就是昨儿个柱子爷那买的吧?挺鲜的,没啥膻气。”马杏花赞道。

她接着又道:“我奶今儿在包饺子哩,呆会我给你捧碗过来尝尝味道。”

沈娇有些奇怪:“明天才小年,你奶咋这么早包饺子了?”

马杏花喜滋滋道:“后天我未来大嫂要来我家同我大哥见面哩,听我大娘说那女人是个寡妇,娘家就在我家村子隔壁,嫁到了邻镇,去年没了男人,娃也没生,长得还挺俊的。”

沈娇也跟着高兴:“喜喜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马杏花撇嘴:“他敢不喜欢,看我大伯不大棒子削死他!”

沈娇嗤了声,嘴上说得凶,到时候要真拿大棒子削了,着急的还是她自己!

“还有我三哥已经在路上啦,明后天就能到,嘻嘻,我三哥可好啦,一定会给我带好吃的,到时候我拿给你吃!”马杏花面上带着欢喜。

“谢谢杏花姐!”沈娇也跟着欢喜。

“谢啥咧?咱们是好姐妹,就得有福同享,戏文里都这么说的。”马杏花豪气冲天,颇有女侠的风范。

“哎哟,打死人哩,出人命哩!”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嚎了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来是谁,哭爹喊娘的,像是撞见鬼了。

“来人啊,救命啊,马喜喜疯哩!”声音又叫了起来。

马杏花身子一僵,忙拉开门冲了出去,沈娇担心出事,也跟着出去了。

才一开门,就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嚎,待跑近了沈娇才看清竟是孙毛蛋这个二流子。

且这二流子身上就穿着一套崭新的绒衣绒裤,鞋子也没穿,赤着脚在地上跑着,很显然这货是让人从炕上揪下来的。

孙毛蛋的鞋拔子脸被揍成了猪头,鼻青脸肿的,还有好些血迹,青的,红的,黑的,紫的……就跟开颜料铺一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后头马喜喜紧追不放,阴沉沉的脸看上去更狰狞了,血红的眼睛,额前青筋鼓得似蚯蚓一般,可见他心中的愤怒了。

孙毛蛋哪里跑得过马喜喜这常年干体力活的健壮汉子,没多久就让马喜喜给揪住了,吓得忙双手抱头,不住地求饶:“喜喜大哥,祖宗哩,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马喜喜没理他,也不出声,上去就对着孙毛蛋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孙毛蛋没多时就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089一路货色

马杏花吓得忙跑上前去拽马喜喜:“大哥快停手,再打下去要死人啦,你为了这么个熊货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划算!”

沈娇早已机灵地跑去找马红旗了,看马喜喜那疯狂样,马杏花一人怕是拽不住,沈娇跑得气喘吁吁的,冲院子里扫地的马红旗喊道:“红旗哥,喜喜大哥和孙毛蛋打起来了,杏花姐也在。”

马红旗闻言忙扔了手上的扫帚,嘱咐沈娇看着小兰花,自己一阵风地朝沈娇手指的方向跑了。

马大娘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系着围裙就出来了,手上沾着点白面,沈娇把这事又说了遍,马大娘哪里还有心思包饺子,脚不沾地地也跑了。

同样系着围裙的杏花娘也跟着出来了,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长了好些肉,看着年轻了不少,杏花娘听沈娇说了这些事,没像马大娘那样着急忙慌地过去,而是让沈娇替她在家看着小兰花,她去田地里找马队长回来。

农场里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马队长身为农场的最高领导,当然是要出面处理的。

“大娘您在家呆着吧,我跑得快,我去叫马伯伯好了。”

沈娇话一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才几分钟就跑到了田地,一群人沤粪的沤粪,挖土的挖土,懒懒散散的,马队长则和沈家兴他们一道在挖土。

“马伯伯,喜喜大哥和孙毛蛋打起来了,大娘让我来叫您。”沈娇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喘个不停。

马队长一听就沉下了脸,扔了锄头,问明了打架的地方,快步地背着手走了,背影充满了愤怒。

沈家兴忙过来替沈娇擦了擦汗,问清了是啥事后,便嘱咐沈娇别上赶着凑热闹:“娇娇你呆在家里别出门,万一要是不小心打到你身上,爷爷可要心疼死了哦!”

沈娇上里答应着,实际上她哪里坐得住,一回去就扒着人群往里挤了,孙毛蛋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哼哼,马喜喜让马队长给拽住了,马大娘则在训斥大孙子。

马杏花姐弟也愤愤地站在一旁,瞪着地上的孙毛蛋,胡大娘自然也过来看热闹了,她见到地上的孙毛蛋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侄女同孙毛蛋打得火热她自然是知道的,要她说起来,孙毛蛋这二球货可比马喜喜好太多了。

马喜喜哪里有孙毛蛋大方,哪里有孙毛蛋好糊弄?

以前马喜喜给的粮食都是掐着算着给的,侄女娘俩倒是过得滋润了,可他们家捞不着啥好处啊!

现在的孙毛蛋可是大方得紧,粮食和肉就跟下雨一样的,一麻袋一麻袋地往侄女家里搬,这么多好东西她做姑姑的当然也有份了,还没过年就吃了好几回白面馍哩!

胡大娘箴眉看着地上的孙毛蛋,暗怨孙毛蛋这个熊货不中用,年纪还比马喜喜小了几岁,连马喜喜一只手都打不过,真是个没起色的熊货!

沈娇小声问马杏花:“咋回事啊?”

马杏花愤愤道:“孙毛蛋昨晚歇在狐狸精家里的,我大哥不知咋地在大清早就上狐狸精家了,一下子就给撞上了,我大哥这爆脾气这不就点着了!”

“呸,男盗女娼臭不要脸的东西!”马杏花居然还用上了高大上的成语,让沈娇刮目相看。

不过沈娇实在是很想点醒马杏花,你家大哥同胡香玉其实也是男盗女娼的关系呢!

马喜喜打孙毛蛋实际上是真毫无道理的,一个是奸夫一号,一个是奸夫二号,谁都不是胡香玉的夫君,也就是说他们两人都是一样的身份,马喜喜凭啥打孙毛蛋呢?

这个孙毛蛋实在是有点冤的!

马红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拽了拽马杏花的衣袖,低声道:“别在外面这样说,大哥又不是胡香玉的男人,他凭啥管胡香玉跟谁一起!”

马杏花瞪着眼睛想骂过去,可鼓起了腮帮子老半天,一个字也没骂出来,最后只得低声嘟嚷道:“那至少得让狐狸精吃了大哥的东西吐出来吧,这两年她们可是全靠大哥养着哩!”

沈娇也忍不住嘟嚷:“那胡香玉不是陪你大哥睡觉了嘛!”

话一说出口她便自知失言,忙拿手捂住嘴巴,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马杏花本是气沈娇帮着外人说话的,可一看她这模样也气不起来了,狠狠地在她脑袋上点了点,白了她一眼。

“小孩子家家懂啥?”

沈娇冲她吐了吐舌头,暗自腹诽:我以前可还比你要大一岁呢!

马红旗朝她瞅了眼,瞅得沈娇面红耳赤的,刚才那句话要是让嬷嬷听见了,怕是又要挨戒尺了,就算是沈家兴听见了,也得紧张得三夜睡不着觉,担心她让人给带坏了。

不过她也没说错嘛,胡香玉在她看来就是以前勾栏院里的姐儿,马喜喜和孙毛蛋就是嫖客,谁给的银子多胡香玉就陪谁,价高者得嘛,马喜喜有啥好生气的!

朱富贵跑过来扶着去了半条命的孙毛蛋走了,这可是他家的财神菩萨,得好生伺候着,过年还指望着这菩萨呢!

孙毛蛋一见有人撑腰,胆立马就肥了,恨恨道:“马喜喜你能啥?香玉现在是老子的女人,老子睡她炕咋地了,老子想咋弄她就咋弄她,咋地?你过来打老子啊!”

马喜喜恨得又要冲过来揍人,让马队长给拽住了,马队长冲孙毛蛋喝斥道:“孙毛蛋,你这是和胡香玉乱搞男女关系哩,明儿我就上报给场部!”

胡大娘可慌了,这要是上报到场部里,胡香玉可就是破鞋了,上个月十二队有个女的就让人当破鞋给拉街上游行了,现在还在扫厕所呢!

胡香玉可不能出事,要不然他们家可是亏大了!

“孙毛蛋你瞎咕咕啥?我家香玉和你啥时候有关系了?你可别败香玉的名声!”

胡大娘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取笑道:“胡香玉还有名声?她那下边的腚都比咱农场的厕所还脏哩!”

“放你老子娘的臭狗屁,你娘的腚才比厕所脏哩!”胡大娘气急败坏骂了过去。

孙毛蛋也被马队长的话吓到了,忙矢口否认:“我啥时候和胡香玉乱搞男女关系了?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乱搞男女关系的可是马喜喜,我都有好几回瞧见马喜喜同胡香玉大白天在家里办事哩!”

马队长回过头狠狠冲马喜喜瞪了眼,他刚才也就是随口吓孙毛蛋的,要真追究起来,自家侄儿也逃不掉!

090过小年

马队长对自家侄儿真是恨钱不成钢啊,要不是顾忌着马喜喜,他哪还能容忍胡香玉那只狐狸精在农场里破坏风气?

马大娘自是明白小儿子的忌讳,恨得上手扭着马喜喜的耳朵骂道:“你个球孙哩,你给你叔招多少事哩!”

马喜喜疼得牙都吡起来了,可又不敢用劲,怕把老太太给抻着了,只能硬生生地忍着,也不出声,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

孙毛蛋让朱富贵给搀走了,其他人一看没啥热闹好看便也都散了,自始自终,引战争的源头——胡香玉,连个面都没露过。

马喜喜也让马大娘给揪回去了,尽管他不是太愿意,可到底是不敢反抗老太太,像不听话的牛一样,让老太太给牵回去了。

马杏花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胡香玉这个狐狸精,我真是恨不得大耳光子扇死她!”

沈娇张了张嘴,实在是很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大哥也不是啥好东西,不过她还是没说啥,就算和马杏花处得再好,朋友之间有些话还是不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

好在马红旗是个明白人,他没好气道:“这回可是大哥自己找上门去的,人胡香玉都不搭理大哥了!”

马杏花张了张嘴,想不出啥话来反驳弟弟,只得恨恨地瞪了眼马红旗。

马红旗可不怕她,又道:“说起来这事和三姐你也脱不开关系。”

“咋和我扯上关系了?是我让大哥上狐狸精家去的啊!”马杏花气得跳了起来,双手叉腰冲马红旗吼着。

马红旗淡淡说道:“咋不是你哩?昨天要不是你给大哥说胡小草穿新衣服,还说胡香玉咋财了,大哥能去胡家蹲点?能和孙毛蛋打起来?”

马杏花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哭丧了脸,扁嘴道:“我昨天就是气不过才那样一说,哪知道大哥会跑到狐狸精家去的!”

沈娇忙打圆场道:“这事也不能全怪杏花姐,胡小草穿着那么身新衣服四处招摇,喜喜大哥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就算没杏花姐提醒,他迟早也得上胡家去闹的!”

马杏花这才觉得舒坦了,挑眉道:“娇娇说得没错,大哥又不是半脑壳,他咋会想不到?”

马红旗被这俩女的堵得没了火气,没好气道:“也是,就你这脑壳都能想到,大哥想不到也不正常了!”

“噗”

沈娇忍不住笑了,尤其是见马杏花还一脸懵懵的模样,更是好笑。

早上打架这事让马队长给压下来了,不久之后便也会成为农场职工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慢慢消失在岁月长河里。

马杏花说马喜喜让她爸狠削了一顿,打断了一根木棒,都打出血了!

沈娇见马杏花不是太高兴,故意问道:“你三哥他啥时候回来呢?怕是快了吧?”

一提起三哥马杏花就乐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到哩!”

沈娇拍手笑道:“那你家可真是双喜临门了,明天不是你未来大嫂也要来嘛!”

“对啊,我都没想到哩,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嘛!”

马杏花让沈娇哄得是彻底眉开眼笑了,连头丝都跳跃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喜气洋洋!

不过她和沈娇都没想到,明天等待她们的可不仅仅是双喜临门呢!

顾尘在傍晚时分就回来了,风尘仆仆的,鞋面上全是黄沙,人也变成煨茄子了,但他的精神面貌十分不错,眉眼中也带着喜庆。

他还带了好些生煎回来,足足有二三十个,说是特意买回来给大伙吃的,吴伯达因此还批评教育了他一番,不外乎就是太奢侈浪费了!

沈娇却知道那个卖生煎的女人一定是顾尘的姆妈了,否则顾尘岂会这般高兴?

只是顾婶婶好生奇怪,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哪里改造也就罢了,现在找到儿子了,为何不同儿子一道回来呢?

还有顾婶婶的那身气派,一点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柔弱夫人,感觉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呢!

同时她心里也无比庆幸,幸好昨天她只拿了八只出来,要是一个不小心拿十几只,这下岂不是露馅了!

虽然心中满腹疑问,沈娇也没有去问顾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和爷爷也有秘密,朋友之间相处,还是不要处得太清楚啦!

又是一天过去,眼看就是农历二十三了,这天是一年一度的小年,送灶王爷的日子还是比较讲究的,家家户户都需要准备好祭礼,平时对自己不舍得,可在这一天却都是极大方的,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让灶王爷品尝,保佑家人这一年太太平平,风调雨顺的。

不过今年农场里的小年却过得有些冷清,因为现在讲究破封建破迷信,祭拜灶王爷自然是在封建迷信之列了,没谁敢在风口浪尖上迎上去,对于灶王爷的崇敬也只有默默地放在心里了。

祭拜不能搞,可其他像贴春联、扫尘、包饺子这些活动还是要进行的,这一天农场只出半天工,沈家兴出门前嘱咐沈娇只要打扫卫生就好,其他活等他们下了工再说。

沈娇打了一盆热水开始擦拭屋子,灶台上炖着羊骨头汤,扑扑地滚着,白气笼罩着整个屋子,案板上是一大块羊肉,灶台下堆了好些土豆白菜,还有几麻袋粮食,够他们吃上两月了。

手上有粮心中不慌,沈娇看着这些粮食心里就踏实了,在哪过年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她能和爷爷在一起过年,且还不差粮食,这可比啥都重要!

心情大好的沈娇哼着小调,忙不迭地擦拭桌子凳子,这些桌凳等家具是吴伯达上山砍了树回来自己做的,据老爷子说他在参加革命前做过木匠,不过还没出师,所以做出来的桌子凳子相貌不大好看,七歪八扭的,好在能用,还挺结实!

“娇娇,娇娇,快去看好戏!”

远远地传来了马杏花的声音,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沈娇让马杏花拽着去了孙毛蛋家门口,那里早已围了好些人,马队长也在,正和一个穿绿色衣服的人说话,沈娇认识这些衣服,沈家兴说是公安,就跟以前衙门的捕快一样,专抓坏人的,绿衣服旁边还站着几个红袖章。

091事发了

沈娇看见这些红袖章就怵,她可还记得在海市时,这些红袖章是如何折磨爷爷的,不由自主地就贴近了马杏花,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

“杏花姐,这些人来做什么的?”沈娇小声问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沉浸在兴奋中的马杏花并没有注意到沈娇的异常,开心地回道:“孙毛蛋的东西都是偷来的,昨夜让人抓了个现行,场部派人过来找赃物哩!”

沈娇长吁一口气,不是来找她和爷爷的就好。

“那天后街柱子爷的三头羊不会也是这孙毛蛋偷的吧?”沈娇想起一事问道。

回答她的是马红旗:“没错,就是这驴日的偷的,不光是柱子爷的羊,其他村子失窃的东西也同他一伙人逃不脱关系,狗杂种!”

马红旗对孙毛蛋深恶痛绝,因为出了这么颗老鼠屎,他爸的老脸都丢尽了!

沈娇也十分气愤:“连柱子爷的救命羊都下得了手,这些人真是丧良心,也不怕天打雷劈!”

马杏花呸了声:“这样的人哪还有心哩,全都让狗吃了!”

红袖章从孙毛蛋家里搜出了好些赃物,白面、玉米、高粱、羊肉、糖等,一样样看得农场的人眼都晕了,孙毛蛋这个狗日的咋弄回这么些好东西哩!

马队长却是羞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看着孙毛蛋的眼睛似要射出火来,恨不得能将孙毛蛋给烧焦喽!

孙毛蛋搭拉着脑袋,脸上昨日让马喜喜揍出来的青紫变得更加狰狞,且还增添了好几道新伤口,想来昨夜没少挨揍。

绿衣服的喝问道:“还有其他东西呢?你藏到哪去了?”

孙毛蛋吓得打了个哆嗦,吱吱唔唔不肯说话,他倒不是顾惜胡香玉,而是怕说出来头上得多扣一顶流氓罪的帽子,那他可真得在牢房里呆一辈子喽!

“在狐……”

马杏花张大嘴想说东西在狐狸家里,沈娇忙一把拽住了她,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马红旗在一旁低吼道:“三姐,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成不?爸和领导在说话,你在这吼一嗓子干啥?难道爸会不知道东西在哪?”

沈娇也劝道:“杏花姐,马伯伯知道该如何处理的,难不成你比马伯伯还要厉害?”

“怎么可能?”马杏花忙摇头。

沈娇冲她笑了笑,马杏花羞红了脸,有些懊恼地哼了声,抬头继续看热闹,倒是没再出声了。

马红旗摇头叹气,他这三姐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急了点,办啥事说啥话都跟踩风火轮似的,还没九岁的娇娇懂事,唉!

孙毛蛋不肯交待,马队长便领着绿衣服及红袖章去了胡香玉家,他虽然没有明说胡香玉同孙毛蛋的关系,可绿衣服一看胡香玉这妖里娇气的打扮还有相貌,就明白了胡香玉是个啥样的女人,和孙毛蛋又是啥关系!

绿衣服是个老公安了,四十多岁,面相有些忠厚,他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红袖章们把胡香玉家里的粮食肉等都拿了出来。

胡香玉搂着胡小草缩在炕上,惊恐地看着这些人将她们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待轮到最后几袋粮食时,她忙冲了过去,跪在了其中一名红袖章面前。

这名红袖章是她观察了很久才确定的对象,年纪是这伙人中最大的,看着也不像是小喽啰,且这男人刚才进门时在她身上多瞄了几眼,以她多年的临床经验,她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这个男人被她的身体吸引了。

尽管她更想跪在绿衣服面前,可这绿衣服长得太正气了,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她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不得不说,胡香玉这个女人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无论在何时何地,她都能极其精确地感应到对她有兴趣的男人,并转而对这个男人动攻势,从而获取最大的利益。

眼下她找到的男人便是如此,这个男人名叫田俊山,是城里下派到场部的红袖章,大小算是个头目吧,最重要的是这个田俊山在色字上头毫无抵抗力,见到漂亮女人就骨头软了。

此刻他的腿就有些站不大直了,尤其是胡香玉还抱着他的大腿,柔绵的小手摸得他贼舒服啊!

“领导,可怜可怜咱们孤儿寡母哩,都拿走了我和闺女可就要饿死啦,呜!”胡香玉嘤嘤地哭着,露出了颀长白嫩的颈子,几根乌黑的头丝散乱在颈子上,不住地朝着田俊山招手。

田俊山不经意地朝下瞄了眼,腿又软了几分,乖乖隆个咚,下派到场部这么久,他咋不知道六队竟还有这等尤物呢!

经验老道的胡香玉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个田俊山已经被她勾上了,心中大喜,更是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田俊山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道:“这女人说得也没错,要都拿走了她们娘俩吃啥?还是给她们留点吧!”

领导话了,下边的喽啰哪还能不同意,自是点头附合的,只是这事他们做不了主,得听绿衣服的,他们不过是协助查案的。

偏偏胡香玉运气不是太好,遇上了个铁面无私的绿衣服,这人名叫曾志军,是部队转业的老兵,最是正直的一位老军人,也最看不得作奸犯科之人,对于胡香玉这种出卖身体换取粮食的女人,他打从心底是看不起的。

“这些粮食可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难道田同志想要损害广大农民同胞的利益吗?”曾志军说得正义凛然。

田俊山忙站直了身体,同样大声回道:“绝对不能,你们听着,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留下,全搬走。”

胡香玉傻眼了,刚才不还上钩了嘛,咋一下子就变卦哩!

不一会儿,胡家的东西就全搬到了外面,竟不比孙毛蛋家里少,看来孙毛蛋这段时间没少送东西给胡香玉呢!

“胡小草身上的新衣服,也是偷来的哩!”人群里有人叫着,也不知道是谁,听着像是变声期男孩的声音。

胡小草脸一白,使劲往炕里钻,惊惶地嚷着新衣服不是偷来的,两个红袖章可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就将胡小草身上的红棉袄扒下来了,胡小草又是羞又是恨,号啕大哭!

“还有胡香玉身上的新袄子,朱家的白面馍,都是孙毛蛋给的。”那个声音又嚷了起来。

092人赃俱获

这个公鸭嗓声音像是有意压着嗓子喊出来的,听不出是男是女,胡香玉和胡大娘恨恨地冲声音来源处寻去,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们根本就找不到这人。

在这个声音的指点下,胡香玉身上的新袄子也被扒了,只着了紧身夹袄的身体玲珑有致,该鼓的地方鼓,该凹的地方凹,农场里的男人以及几名红袖章都看直了眼。

娘的,这婆娘生得也太勾人哩!

朱家的东西自然也给搜出来了,半袋子白面,几笼蒸好的白面馍,还有一些肉糖等,每拿出一样东西,胡大娘这心就抽一抽,后悔为啥要把这些东西留着,早填进肚子里该多好!

她的想法固然是很美好的,曾志军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偷吃赃物的人,他从衣兜里拿出个小本子,一一清点赃物,自然是差了不少的。

“还有一些粮食和肉呢?”曾志军问孙毛蛋。

孙毛蛋指了指胡香玉,低声道:“全让她吃哩!”

胡香玉面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看着孙毛蛋,她就算是再不懂法,此刻也意识到不能承认这些东西了,忙喊道:“没有的事哩,我啥时候吃他东西了?孙毛蛋你别胡说八道啊!”

胡香玉边哭边喊,并且还不时地拿泪眼瞟孙毛蛋,眼中带着乞求,还有着别的意思,看得孙毛蛋这心里便是一颤,想到了胡香玉在炕上的热情似火柔情似水,说出的话不由自主就改了。

“是我记错了,东西让我给换钱了,钱花了!”

曾志军倒也没怎么难为胡香玉,他当然知道胡香玉贪了不少东西,不过他并不是太想为难这个女人,虽然他不耻于胡香玉的生存方式。

田俊山自是更不想为难胡香玉,这么个极品美人他都还没上手呢,怎么可以带去管教呢!

曾志军看出了田俊山的心思,便也顺势卖了他这个人情,田俊山那一派来头不小,人情能卖就卖吧,只要不违反原则就行!

孙毛蛋让几名红袖章带走了,同样带走的还有那些赃物,想来是要去还给失窃的村民吧!

田俊山又装模作样地同马队长打了几句官腔,不外乎就是赞扬马队长觉悟高,思想进步,不姑息手下职工这类,大家这才明白敢情孙毛蛋被抓竟是马队长向场部举报了的缘故。

无人注意到被扭着双手的孙毛蛋看向马队长的眼神里迸射出怨毒,还有着阴冷。

田俊山他们的马车得得地走了,扬起了漫漫黄沙,众人意犹未尽地讨论着这个新鲜事儿,时不时地会冲胡香玉指指,并夹杂着轻佻的哄笑声。

胡香玉已经换上了旧袄子,头也整理好了,面上带着惶然,让不少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马喜喜便是如此,他虽然气愤胡香玉对自己的不忠诚,可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女人的,眼下自己喜欢的女人没了口粮,他比谁都着急。

只是他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钱没粮的,让他拿啥去帮助胡香玉?

渐渐人群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也。

马队长虎着脸冲还痴痴看着胡香玉的马喜喜瞪了眼,沉声斥道:“你媳妇马上可就来家了,你要是再不知悔改,那就回村里种地去,我管不了你,让你爸妈收拾你去!”

马喜喜身子一震,不敢再看胡香玉了,他可不想回村子里种地,村里种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还余不下钱来,在农场里每个月二十一块雷打不动,干活轻松且还能有不少外快,回家哪能有这舒坦日子过!

“我知道哩,叔!”马喜喜垂头说道。

马队长咂巴了下旱烟,咳嗽了几声,冲马喜喜哼道:“别光嘴上说,下回让我再现你同这sao女人不干不净的,别怪我这当叔的不顾情面!”

说完他便背着手往地里去了,马喜喜硬下心没看眼巴巴瞅他的胡香玉,低头跟上了马队长。

马杏花见了胡小草母女俩的狼狈可是开心得不行,眼睛亮晶晶的,不住地小声嘟嚷:“该,咋不让她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哩,便宜这俩狐狸精了!”

沈娇听得好笑,不过她还是觉得疑惑,刚才在暗处说话的人是谁呢?

除了马杏花,农场里还有谁那么恨胡香玉母女以及朱家人的?

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孩走了过来,寒冬腊月的竟然还赤着脚,穿着单裤单衣,整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的,看得沈娇都觉得冷。

“四丫,你咋连件袄子都不穿哩,是不是你妈不给做。”马杏花用的是肯定句,带着气愤。

女孩正是朱石头的姐姐朱四丫,一个瘦小单薄的女孩儿,据马杏花说这女孩已经十五岁了,可看着却比沈娇还要瘦弱,也就是个子稍高了点儿,瘦得都成芦柴棒了。

朱四丫怯生生道:“我不冷,不用穿袄子哩!”

“咋能不冷?你瞧瞧你身上的冻疮,都烂到看见骨头了,走,我同你爸妈理论去,咋能不把丫头当人哩?”马杏花气得拽着朱四丫的手就要上朱家。

朱四丫不愿去,就跟鹌鹑一样蹲着,把马杏花气得要死,骂她是硬不起来的软虫子,一点都不知道反抗!

“咋反抗哩?干活稍慢点都要挨打挨饿,要是反抗了,我还能有活路?”朱四丫的面上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冷漠,看着就似一个历经沧桑对人世间失去信心的中年妇人一般。

马杏花想到朱家人的蛮不讲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到这个可怜的伙伴。

沈娇也对朱四丫很同情,挨冻受饿的苦她前世都尝过,可她毕竟前十四年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算是享过福了吧,哪像这个女孩儿,怕是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享过一天福吧!

“杏花姐,我家的羊骨汤快炖好了,咱们一起去喝汤吧,这位姐姐也一起来吧!”沈娇邀请道。

朱四丫腼腆地摇了摇头,没好意思去,让马杏花一把拽着走了。

黄沙路上,一辆驴车得得地朝农场驶来,车上坐着一位披着军大衣的年青男子,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旁边一位同样披着军大衣的男孩,拍了拍脸上的黄沙,问道:“红兵哥,到你家还有多远啊?”

093马红兵回来了

原来这位年青男子正是马杏花的三哥——马红兵,而问话的男孩却是韩齐修,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混在一道了!

车上除了他们两人还另有一位穿着八成新枣红袄的年轻女人,银盆般的脸,柳叶梅,杏仁眼,鼻子有些塌,嘴也有点大,身量坐着看不出来,可看那紧紧鼓鼓的袄子,能看出来这女人的丰满。

此刻这个女人羞怯地垂着头,头上盘着乌黑油亮的髻,整整齐齐的,连根乱丝都没有,可见这女人是个爱打扮收拾的女子,且还是个成了家的妇人。

这个时候西北的农村只有未成亲的姑娘家才可以梳辫子的,像马杏花成天就挂着粗黑的辫子甩来甩去,而女子一旦成亲后,那就不可以梳辫子了,得盘起来才行,所以这是个丰满漂亮的少妇,而不是少女。

挨着年轻少妇坐的还有两位穿着对襟袄的大娘,一胖一瘦,赶车的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听见韩齐修的问话,笑着回头说道:“快哩,再有一盏茶工夫就能到!”

这个中年汉子看着眉眼竟同马喜喜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看和马队长也挺像的。

原来这个中年汉子是马喜喜的父亲马平安,而那位年轻少妇就是他们为儿子找来的儿媳妇,那位俊俏的小寡妇,名叫葛穗儿。

而那两位大娘,瘦的是马喜喜的母亲,另一位胖的却是人称孙大娘的,以前称之为媒婆,现在美其名曰介绍人。

韩齐修在脑子里转换了一下一盏茶的大概时间,得出了一刻钟的结论,这才轻松了起来,马上就可以见到娇气包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韩齐修嘴角勾了勾,表情柔和了许多,惹得马红兵朝他诡异地瞅了眼,这一路上韩齐修都冷着脸不出声,快到农场时却又是说话又是傻笑的,脑子没病吧!

“齐修,长说的话你可要记得,若是违反了,我随时都可以把你带回去的。”马红兵沉声道。

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想揽上韩齐修这个大麻烦,虽然他不爱打听事情,可长侄子的光辉事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这位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没人能降得住他,连他自个老子娘都不买帐,也就是在韩老将军面前才恭恭敬敬的,其他人他谁都不鸟!

而且在g省军区还有一个有关小霸王的传说,说的就是这位韩小霸王十岁时就杀过人,且杀的还不止一个,只不过这事的内情让老长压下来了,没人知道韩齐修为何要杀人,杀的又是什么人。

这样的一个烫手山芋,要不是长的面子,他哪会接回家来,躲还来不及呢!

韩齐修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马红兵不禁身子一紧,后背心阵阵冷,心底寒意不住地往外冒,刚才韩齐修看他的眼神,竟让他感觉似是在面对长一般,射进了他的骨髓里!

才十四五岁就有如此冷肃的眼神,也不知道这个男孩经历过了什么!

“放心,不会给你家惹事的。”韩齐修淡淡地说着,脸上重又恢复冷然。

马红兵吁了口气,面上有几分辣辣的,他好歹也是个二十三岁的老兵了,竟会被十四五岁的男孩压住气势,真是丢脸啊!

沈娇将锅里的骨头汤搅了搅,汤已成了奶白色,香气四溢,朱四丫怯怯地站在角落,连墙壁都不敢靠,惟恐弄脏了这么干净的墙。

屋里的温度很高,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全身都暖洋洋的,手脚上的冻疮也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子要钻出来似的,酥酥的,痒痒的,还带着一丝痛。

沈娇将一碗热乎乎的羊骨汤递给朱四丫,汤里她还特意从骨头上剔下几块肉放了进去,这个朱四丫的身体太差了,她都怀疑这姑娘有没有吃过饱饭!

论理她是真不应该与朱家的人搭边了,可这个朱四丫确实是太可怜了,她的心还不够硬,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喝吧,喝了就不冷了!”

朱四丫抬头感激地瞅了沈娇一眼,红肿开裂的双手接过了汤,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低头小口地啜了口汤,似是被电击了一下,身子都僵住了,面上也有着茫然。

“不好喝吗?”沈娇问道。

“没哩,好喝,我还是头一回喝着这么好喝的汤哩!”朱四丫忙摇头道。

沈娇从橱柜里拿了块早上吃剩下的杂粮菜饼,让朱四丫泡在汤里吃,朱四丫起先不要,沈娇给她放在汤里泡着了,这下朱四丫不吃也只得吃了,眼里含着泪,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起先她还小口小口地吃,后来大概是饿狠了,度十分快,且她吃东西时的眼神十分专注,吃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手上的食物,时不时地会抬头看几眼,眼里充满警惕,然后再低头吃,就如同小兽一般,吃东西时也不忘注意放风。

一块杂粮菜饼很快就让朱四丫吃完了,沈娇便又拿了两块给她,还给加了一勺汤,朱四丫深深地看着她,嚅嚅道:“以后我替你家拾柴禾吧!”

她啥都没有,也只有一身力气可以还了!

“不用拾柴禾的,你奶和爸妈要是知道了怕又得闹事,四丫姐你可别同你家里人说在我家喝汤了。”沈娇嘱咐,她是真怕朱家人了。

朱四丫明白沈娇的意思,便道:“放心哩,我不同他们说,柴禾我也偷偷地拾,没人知道的。”

沈娇也没再坚持反对,心里想着大不了以后给朱四丫一些吃食作报酬吧,也有了帮衬她的借口。

朱四丫总共喝了三碗汤四块杂粮菜饼,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头上的虱子在热意的刺激下,也开始出来蹦哒了,沈娇看得心惊肉跳,是真担心这些虱子会蹦到炕上去,那样她和爷爷可就遭殃了。

“我可算是知道吃饱饭啥滋味了,真舒服!”朱四丫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我走哩!”朱四丫同沈娇他们道别离去。

马杏花姐弟喝完汤后也走了,不过她不久之后便又兴冲冲地捧着一碗饺子来了:“我三哥回来哩,还有我未来大嫂,他们在路上遇见了,让我大伯捎回来的。”

沈娇笑着恭贺她,这都想三年了,难怪乐成这个傻样。

“我三哥还带了个人来,瞧着怪吓人的,我都不敢拿眼瞅他!”马杏花悻悻地说着。

094好吓人的韩小爷

马杏花说起韩齐修时还打了个冷颤,沈娇看得好笑:“难不成那人是夜叉呀?你平时不是挺胆大的嘛,连蛇都敢抓!”

“娇娇你不知道,那人的眼睛看着可吓人了,就跟狼的眼睛差不多,像是能把人的魂摄了似的,反正我宁可抓蛇也不要看那人的眼睛,疹得慌!”马杏花扁了扁嘴。

沈娇心下对那位神秘的男人也起了好奇心,只用一个眼神就把马杏花给制伏了,这人得多大能耐呢!

“那人是谁啊?你家亲戚吗?”

马杏花摇头:“不是,我三哥不肯同我说,只说是朋友家的孩子,来咱这达儿玩的。”

“孩子?这人多大啦?”沈娇觉得能让马杏花胆颤的人起码也得是和赵四差不多的吧,哪知道竟还是个孩子?

“同我一般大,不过个子可高了,同我大哥差不多高,看着跟大人似的,还不爱说话,爱理不理的。”马杏花比了比,个子的确不小。

沈娇吐了吐舌头:“才十四岁就长这么高,吃十全大补丸长大的吗?”

“谁知道哩?我估摸着人家里天天吃肉吃白面馍哩,要不哪能生得跟牛一样壮!”马杏花羡慕极了,在她看来,天天吃肉吃白馍的日子就是神仙生活了。

马杏花将碗里的饺子倒了出来,急匆匆地就要走,沈娇忙拽住她,拿出钢筋锅盛了一大锅羊骨汤,再添了几根羊骨。

“这汤拿回去喝吧。”

“行,锅子我下午给你送过来。”马杏花也不同她矫情,一阵风地捧着锅子走了。

马家此刻正热热闹闹着呢,三年未归家的儿子回来了,未来新媳妇上门来做客了,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嘛!

马红兵没同家里人详说韩齐修的身份,只说是战友家的孩子,来这玩儿的,马队长和马大爷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红兵做事从来都是极稳妥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外人带进家门,且还是过年的时候。

不过眼下要紧的事是马喜喜同葛穗儿的亲事,其他事且放到一边,过后再提。

马大娘对葛穗儿是一百二十个满意,胸鼓屁股圆,模样生得俊,还不是那种妖里妖气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正经过日子的女子,同她孙子正合适。

葛穗儿只瞄了马喜喜一眼就羞得垂下了头,白嫩脸蛋上红艳艳的,就跟那三月的桃花一般,旁边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马喜喜不经意间瞄了过去,正巧就瞄见这一抹红,心中不禁一动,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眼睛便停住了,说起来葛穗儿虽然是小寡妇,可年纪也才十九岁,比二十七岁的胡香玉要小八岁呢!

十九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华,有着含苞欲放的诱惑和清纯,而葛穗儿本身又是个俊俏姑娘,且还是个尝过了男女情事的少妇,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出了成熟女人的妩媚,吸引着无数的雄性驻目。

马喜喜理所应当地被吸引了,即便他的心里还忘不掉胡香玉,可鲜嫩的葛穗儿在他的心里还是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马大娘和喜喜娘交换了安心的眼神,看马喜喜的模样,对这未来媳妇是满意的,看来年一过这喜事就能办起来啦!

“哎哟,累死我了,红旗赶紧来帮下手!”马杏花捧着大钢筋锅冲了进来,不迭声地喊马红旗。

马大娘忙训了过去:“呸呸呸,大过年说啥死不死的?真是不懂事!”

马杏花吐了吐舌头,跟着呸了好几声,马大娘这才放过她,转而问起钢筋锅了。

“娇娇给我盛的羊骨汤,她也忒实诚了,给我盛了一大锅,捧得我手都酸…呃,快断了!”马杏花喘着气说道。

一直没出声的韩齐修在听到娇娇的名字时眼神闪了闪,抬头说道:“娇娇这名字不像是你们这边人会取的呢!”

马家人集体吁了口气,唉哟,这孩子可算是开口了,从进门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后面连喘气声都听不见,害得他们还以为招待不周呢!

马大娘笑道:“你猜得没错,娇娇不是咱们这达儿的姑娘,是海市人,跟着爷爷一道来这劳动的,同我家杏花关系玩得挺好,是个好孩子!”

韩齐修唇角微勾,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才一到这就遇上娇气包了!

“是啊,可真是个孝顺孩子,最要紧是这孩子知书达理,模样还俊俏,就跟年画里的小人一样哩,啧啧,这么好的女子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后生呢!”杏花娘对沈娇赞不绝口。

韩齐修面上的冷峻散了些,他看中的娇气包自然是好的,除了爱哭了点,娇了点,别的毛病都没有。

马红兵讶异地看了他几眼,没明白这人咋一下子阴转晴了,真是搞不懂,变脸比女人还要快。

喜喜娘与杏花娘的妯娌关系是极好的,平时说话也很随便,见了杏花娘的模样,便笑眯眯问道:“那丫头多大哩?”

“九岁,嗳哟,年一过得十岁了。”杏花娘回道。

喜喜娘朝一旁的马红旗意味深长地瞅了眼,打趣道:“那你还犹豫啥?这么好的丫头还不赶紧定下来给红旗当媳妇哩!”

马红旗的脸一下子就红得似蕃茄一般,蔓延到了脖子以下,头垂得低低的,可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马杏花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嚷道:“对呀,我咋没想到哩,妈,大娘这主意好,你赶紧去提亲嘛!”

马大娘在她后脑门上重重拍一巴掌:“小孩子家家懂个啥,也不嫌害臊,给我下饺子去。”

老太太的语气很严历,马杏花虽觉得委屈,可也不敢再说啥,只得摸着脑门去煮饺子了。

“娇娇是大城市的姑娘,不会在咱这达儿呆一辈子的,迟早得回城里去,和咱家红旗不适合!”马大娘淡淡地说着。

喜喜娘还想再说啥,杏花娘却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提这事了,喜喜娘心里虽狐疑,可一看自家婆婆似是不高兴她刚才的话,便没敢再提了,说起了其他事岔开了这个话题。

无人注意到马红旗面上的失落,眼里有着黯然,而另一边的韩齐修才刚和煦的脸也一下子变成了严冬,冷得掉冰碴子了。

哼,就马红旗这种货色,连娇气包的脚趾头都配不上,马家人居然还敢嫌弃?

别以为他不出声就看不出来马大娘眼里的不乐意!

095叫韩哥哥

马大娘跑去帮马杏花煮饺子了,喜喜娘这才压低了嗓门问杏花娘:“老太太咋的了?看着像是不喜欢那叫娇娇的丫头哩!”

杏花娘叹了口气:“老太太不是不喜欢,她别提有多喜欢了,可娇娇家里成分不好,是资本家庭里出来的大小姐,老太太担心娶了娇娇进门,会影响红兵在部队里展。”

喜喜娘一听成分不好,断然表态:“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子就是再好咱也不能娶,要遭祸的哩,更何况红兵还在部队里,更不能娶了。”

杏花娘遗憾道:“我是真喜欢那丫头,大嫂你不知道,那丫头可招人喜欢了,看着我这心里就欢喜。”

喜喜娘急了:“再欢喜也不能娶,邻村吴大柱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了,他家大儿子比咱家红兵早两年进部队,在z省当兵,咋的了?”杏花娘问道。

喜喜娘小声道:“就是这家大儿子,去年写信回来说让他二弟赶紧退亲,要不然他就没法晋升了。”

不待杏花娘问下去,喜喜娘接着说道:“二儿子寻了门亲事,同村的女子,模样俊,干活手脚麻利,百里挑一的女子,可就一点不好,地主家的丫头,成分不好哩,二儿子和这女子看对了眼,磨着吴大柱订下了这门亲事,可没成想就影响了他大哥升官哩!”

杏花娘急问道:“咋就影响了哩?”

喜喜娘拍了下大腿道:“可不就是嘛,人部队里现在升官要查祖宗八代哩,不光查一个祖宗的,连姻亲都得查,部队派人来村里调查,查出来大儿子没过门的弟妹是地主小姐,这哪能成,回去就把大儿子的报告退回来了,把大儿子急得不行,写信回来让兄弟赶紧退亲,起先二儿子还不肯,吴大柱两口子跪在他面前哭,二儿子这才同那地主小姐退了亲,娶了个贫农女子,大儿子没俩月就升了。”

“部队里查得这严哩!”

杏花娘感慨无比,心里想让沈娇当儿媳妇的心思也消失了,好女子天底下多得是,儿子的前途可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喜喜娘扁了扁嘴:“可不是,要不咋是部队哩,红兵你说是吧?”

马红兵瞅了眼旁边沮丧的弟弟,他看得出来,红旗是极中意那位千金小姐的,不过就算不提他的仕途,他也不赞同弟弟同那位娇娇姑娘好的。

倒不仅仅是成分问题,俗话说门当户对,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那位娇娇姑娘与红旗人生观价值观生活理念都不一样,咋能过得到一块去?

马红兵清了清嗓子道:“是的,部队里晋升审查是极严的,大娘说的没错。”

杏花娘这下是彻底死心了,遗憾地叹了口气,不死心地问道:“那咱家同娇娇家来往会不会影响你哩?”

马红兵微笑道:“不会的,只要不结成亲家就行。”

“那就好!”杏花娘稍安了心,就算做不成儿媳妇,也可以拿沈娇当女儿一样亲的嘛!

越听越不爽的韩齐修全身都散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表情比之前还要冷峻,他冷眼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马红旗,满含鄙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一屋子癞蛤蟆,当自家是金窝还是银窝呢?

欺负娇气包不敢反抗是吧?

这个地方不咋地,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就想办法把娇气包弄到安全地方去,才来两个多月就招惹了一群癞蛤蟆,真是会招事儿!

韩齐修心情极度不爽,也不想呆在马家看他们的嘴脸,便说要出去透气出了屋子。

捧着饺子出来的马大娘有些不安:“这孩子咋的了?瞅着不高兴哩,连饺子都没吃上一口。”

马红兵满不在乎道:“没事,他就这脾气,奶别管他!”

沈娇将屋里擦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又再给灶台里添了几根柴禾,在锅台周围贴上了好些杂粮菜饼,等沈家兴他们下工就能吃上热汤就饼子了。

屋里的事情做好了,沈娇闲了下来,瞅了眼肥嘟嘟的兔子,心中一动,伸手揪了只最壮的公兔,嗳哟,足有十来斤呢,沈娇一只手提着还有些费力,只得两只手揪着长耳朵,兔子还不断蹦哒。

“别挣了,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你两个月,这下也轮到你报答我了吧?下回投胎你就别做兔子了,去做人吧,这样就没人吃你啦!”沈娇冲兔子好声好气地说着。

门外的韩齐修听得唇角上扬,敲门的手也停了下来,想再听听娇气包说话,这声音听着就舒服,他回去后把娇气包的声音同老爷子的黄鹂鸟比较了下,还是娇气包的声音好听,贼好听。

“我下刀子很快的,你不会很疼的,乖,别动啊!”

沈娇慢慢地安抚躁动的兔子,心里有些难受,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兔子,现在她却要亲手结果它的性命,唉!

为了让兔子能死得快一些,沈娇拿出了韩齐修给她的匕,在兔子的脖子周围不断比划,寻找赵四说的颈动脉,赵四说割喉是结果动物性命最快捷的方法了。

沈娇紧紧抓住兔子,出手如电,锋利的匕划过兔子喉间,鲜血喷涌而出,她忙将伤口对准大碗,将血接着,可以和兔杂一起炒酸菜吃。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沈娇忙将死兔放到大盆里,跑去开了门,看见了两条大长腿,下意识地仰起了头,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咋来这了?”

韩齐修不悦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什么你你你?我叫啥?”

沈娇老实回答:“韩齐修。”

“叫我韩哥哥,记住了没?”韩齐修对于沈娇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很满意的,可对她称呼马红旗为哥却十分不满,论理是他认识娇气包在先,他都没听娇气包叫声哥呢!

沈娇立马就乖乖地叫了声韩哥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又娇又软,听得韩齐修极舒服,在她脑袋上又揉了揉,再揉了揉,早上沈家兴精心绑的小辫子立马就散了。

“韩哥哥,你把我头弄乱了!”沈娇嘟起嘴抗议。

虽然与韩齐修的初次见面并不是太愉快,且韩齐修给她的印象也不是太正常,可她在韩齐修面前却是极放松的,甚至比在马红旗面前还要放松。

096退让

韩齐修还是很听话的,闻言就没再揉小丫头的脑袋了,尽管他觉得手感还挺不错,比他以前养的小娇气包波斯猫还要好揉,而且逗起来也更有趣。

想到惨死的爱宠娇娇,韩齐修的眼眸暗了暗,身上的气息也冷了,冻得沈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往后退了半步。

韩齐修意识到自己吓住了小丫头,收敛了心情,朝盆子里的死兔看了眼,笑道:“我给的刀子好使吧?”

沈娇吁了口气,对于韩齐修的匕她自是感激的,这把匕可是帮助她对付了好几回野狼呢!

“好使,谢谢韩哥哥!”沈娇说出了迟到的谢谢。

韩齐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好使就先用着,以后我再给你寻摸更好的。”

沈娇关心问道:“韩哥哥,你也是被下放到农场里劳动改造了吗?”

韩齐修呵呵笑了,对小丫头的关心很是受用,伸手再揉了把,笑眯眯道:“当然不是,谁敢改造小爷?小爷整不死他,我就是来玩儿了,暂住在马家。”

沈娇放下了心,就算与韩齐修不熟,可她也不愿意见着韩齐修落难,这样看来,韩齐修正是马杏花嘴里那位天天吃肉啃白面馍的人了,可韩齐修并不吓人呀,杏花姐咋那么怕他呢?

真是越大越胆小了,沈娇内心里鄙视了一番马杏花,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碗,盛了满满一碗羊骨汤递过去。

“韩哥哥喝羊骨汤,可鲜了,一点都不膻。”

韩齐修瞅了眼小丫头微蓝的大眼睛,心中一动,忍不住又伸手在沈娇头顶抚摸着,喃喃道:“娇娇别害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沈娇听得莫名其妙,现在没人欺负她啊,不过她也没说啥,只是谢了声,便去收拾兔子了。

韩齐修三口两口喝完羊骨汤,将碗放在灶台上,见沈娇笨拙的手法,走过去冲她说道:“我来,你看着我是怎么弄的。”

他接过匕,在肚皮上轻轻一划,一张皮便开裂了出来,可皮下的肉却一点都没破,可见韩齐修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沈娇只瞧见刀光闪闪,不一会儿一张完美的兔皮就褪了下来,盆里躺着红通通的兔子,韩齐修再一划,兔子便开了膛,他手脚麻利地将肚里货用热水洗干净了,放进了大碗里,再将整个兔子切成了一块一块的,就跟削豆腐一样,一刻钟不到,一只兔子就给收拾得清清爽爽,直接就能上锅炒了。

“韩哥哥你真厉害,红旗哥都没你这么快!”沈娇佩服无比,忍不住就夸了起来。

哪知韩齐修不领情,脸一唬,不悦道:“以后不能叫红旗哥,就叫马红旗。”

沈娇有些不高兴,你是我什么人啊,凭啥管我叫别人名字还是哥。

“我就叫红旗哥,叫名字不礼貌。”沈娇嘟嘴反驳。

韩齐修下意识地就黑了脸,沈娇吓得后退几步,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惊惶地看着韩齐修,不明白这人咋又神经了。

“叫名字,叫哥不好听!”韩齐修很不满意沈娇害怕自己,声音拔高了些。

沈娇身子又抖了抖,可还是壮起胆子反驳:“那我还叫你韩哥哥了呢,要不我以后也叫你名字。”

竟敢不叫他哥?

造反了?

韩齐修的脸更黑了,身上的气压低得能下雨了,沈娇又往后退了几步,韩齐修看得更是火大,喝道:“靠近来点!”

心里委屈的沈娇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哭哭啼啼嚷道:“不要过去,爷爷都没说我叫哥错了,你凭啥凶我?呜,喝了我的汤还要凶我,你没良心!”

满身火气的韩齐修就跟沐浴了春雨一般,一下子便泄了火,转而开始自责起来了,刚才他似乎是凶了点,难怪娇气包要害怕了。

而沈娇的哭诉更是让他哭笑不得,真是个小气鬼,不过就是碗羊骨汤而已,他就成没良心了?

“娇娇别怕,是我不对,不该凶你!”韩齐修的声音温柔得能化水了,韩家人这是没在跟前,要不然他们准会以为韩小霸王鬼上身了。

沈娇却没那么好哄,还是抽抽噎噎的,小鼻尖红红的,眼睫毛也打湿了,看得韩齐修的心更是软了几分,走过去拿出白底蓝边手帕给她擦眼泪。

韩齐修的帕子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同于沈娇自己手帕上的甜香味,而是淡淡的似香非香的味道,沈娇若是现代女孩子,她就会知道那味道名叫男孩的荷尔蒙。

待韩齐修给她擦干净了眼泪,沈娇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韩齐修刚才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脸红了红,有些恼羞成怒怼道:“你这帕子是不是干净的?”

韩齐修坏坏地笑了笑:“当然不干净了,刚才路上还擦了驴屁股呢!”

沈娇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说的谎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不搭理他。

韩齐修叹了口气,他这心还就对这娇气包硬不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没还呢!

“我是不该凶你,可你叫马红旗哥也不对,你和他一沾亲二不带故的,凭啥叫人哥啊?”韩齐修耐下性子同沈娇讲道理。

沈娇顶了过去:“那我同你也一沾亲二不带故呢,凭啥要叫你哥?”

韩齐修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愣了,沈娇得意地抬了抬小下巴,小模样还挺招人稀罕,韩齐修就稀罕得不行,噗地笑出了声,在她头顶上揉了好一会儿。

“小嘴还挺能说嘛,我同你咋不沾亲带故了,我还送你匕了呢,一般交情能送匕吗?”韩齐修忽悠小丫头,只是小丫头可没那么好忽悠。

“那我把匕还给你。”沈娇拿起匕就要塞还给韩齐修。

韩齐修这火气又上来了,还没冲到头顶呢,对面的小丫头眼眶里又开始蓄眼泪了,得,火气立马就嗖地一下憋回丹田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退回来的道理?行了,你要叫哥就叫吧,不过得背着我叫,别让我听见。”韩齐修十四年来头一回让步了,他安慰自己,反正不是啥原则性的大问题,让让娇气包也无妨嘛。

越来越胆肥的沈娇小爪子又往前探了探,哼哼道:“你刚才还凶我了!”

对于韩齐修凶她一事,沈娇可是十分介怀的,不知为啥,她就觉得韩齐修不该凶她,凶了就是不对!

韩齐修一路退让到底:“是我不对,不该凶你!”

“本来就是你不对!”

……

097 伙食费

沈娇被韩齐修哄得挺舒服的,别看她自从来了这里后,一直都是以懂事乖巧的形象示人,实际上那都是她装出来的,本质上她还是前世那个有点刁蛮有点娇纵有点爱撒娇的沈家大小姐。

因为经历了苦难和死亡,因为想要照顾爷爷,更因为她想要迅地成长,成为爷爷的依靠,所以她才会果断地收敛本性,成为马大娘她们口中夸赞的好女子。

只是本性压抑得太久了也会感到心累,于是在不经意间,沈娇便在韩齐修面前释放出了真实性情,又是哭又是撒娇,就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说,有些情感,有些情思,总是在不经意间便会织成,刻意的往往便不是真情了!

沈娇抬头瞄了眼面前高大的男孩,年纪虽只比她大五岁,可她却感觉这人和顾尘钱文良他们一样,是个思想成熟的大人了。

“你还喝汤不?我再给你盛碗。”沈娇吸了吸鼻子,假装去盛汤掩饰她的难为情。

韩齐修好笑地看着沈娇,真是个爱哭的娇气包,也不知道她这两个月是咋挺来的,瞧这农场的破败样儿,连他住着都嫌磕碜!

“我肚子饿了。”韩齐修这回倒是没逗沈娇,他是真饿了,早上吃的包子早就化没了。

“啊?”

沈娇抬头看向他,见他捂着肚子箴着眉不似说笑,忙道:“那我给你煮饺子吧!”

“嗯!”

韩小爷的眉头这才展开了,表情柔和了不少,韩家人包括韩老将军的勤务兵都知道,韩小霸王对啥都能忍,不怕苦不怕累,惟独这饿肚子是不能忍的,这位小爷不光是不能忍饥,还吃得多,别人是一天吃三顿,他却是一天要吃五六顿,顿顿还得是干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韩老将军为了让孙子吃饱,便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这才不至于让韩齐修挨饿,老将军自己却生生饿出了胃病,也所以,韩齐修这个小霸王谁的帐的都不卖,韩老将军的帐却是一定要买的。

而且韩小爷还有个毛病,一饿肚子心情就极不好,易躁指数急剧上升,就跟那充满煤气的房间一样,稍有点火星就会爆炸,反之,韩小爷吃饱肚子了就很好说话,爆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因此,韩家人掌握了他的这一规律,想要韩齐修办事都会提着美食上门,先把小霸王的脾气捋顺了再说。

韩齐修这从早到现在才只吃了三个肉包子,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随时都在爆炸的边缘,这也是他在沈娇面前刻意克制的缘故,若是在家里,他早就忍不住要火了。

沈娇将马杏花捧来的饺子下锅里煮了,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便出锅了,她还特意给饺子添的羊肉汤,再搁点酱油醋,洒上葱花,白白胖胖的饺子上缀着点点绿意,煞是好看。

韩齐修看着也觉得挺好看,接过饺子就大口吃了起来,一口一个,嚼巴几下就咽下去了,眨眼间一碗三十来个饺子就没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要不再盛碗汤?”沈娇瞅着这人像是还没吃饱的模样,眨巴眨巴眼问道。

“我自己盛。”

韩齐修起身走到灶台前,自来熟地掀开了锅盖,盛了一大碗汤,见旁边箩里有好些金黄的杂粮饼,便顺手取了两块,才一嚼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啥面做的?

又硬又糙的,娇气包咋能吃这些玩意儿?

嗓子可不得划拉坏了,把声音整粗了咋办?

“明儿个我上城里给你带细粮回来,这些粗粮以后别吃了。”韩齐修冲沈娇说着,自己却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饼子,韩小爷还是有优点的,他不挑食,啥都能吃,当然前提是好吃的没了。

沈娇哪肯再受韩齐修的粮食,毕竟是个才见二回面的陌生人呢!

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呢,韩齐修似是知道她想说啥,抬头瞪眼道:“我给你的你就收着,小爷有能耐弄来粮食!”

沈娇辩解道:“我和爷爷有钱票,吃这些只是不想招惹是非而已。”

韩齐修神色冷峻,冷声道:“别怕,有我在你天天吃肉都行,看谁敢说!”

沈娇突然觉得心似是定了些,不管是前世流放途中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或是踏错一步而给爷爷带来祸端。

现在听到韩齐修这近乎承诺的话,让沈娇一直惶惶的心似是找到了可以停驻的港湾,当然她自己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觉得听着很舒心,但还没有完全相信韩齐修。

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吹牛呢!

韩齐修一看沈娇的模样就知道这小丫头没当回事,没好气地哼了声,从兜里取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钱票,全塞到沈娇手里了。

沈娇定睛一看,竟是好几百斤全国粮票和十来张大团结,这可是不小的一笔巨款了,吓得她忙要把钱票还给韩齐修。

“这是我的伙食费,这个月的,下个月的再给你。”韩齐修哼哼道。

“一月伙食费用不了这么多。”沈娇下意识地说着,可很快她便意识到不对了,忙道:“你交伙食费给我做什么?”

韩齐修咧嘴一笑:“以后我就在你家吃饭了。”

沈娇咽了下口水,问道:“你不是住在马家吗?”

“马家住着不舒坦,明儿个我就搬出来住。”韩齐修对马家这一窝癞蛤蟆可是腻味极了,懒得住在马家。

沈娇想到马家的狭小,以为韩齐修是嫌马家小,便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心里对韩齐修的身份却十分好奇,看起来还真像是马杏花说的天天吃肉啃白面馍人家出来的呢!

“那我得同爷爷说声,爷爷说行就你才能上我家吃饭。”沈娇说道。

韩齐修挺好说话:“我自个同你爷爷说,你爷爷一准同意。”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沈娇眼睛一亮,跑到门口去迎接沈家兴他们了:“爷爷,你们回来啦!”

沈家兴摸了摸沈娇脑袋笑道:“又同你杏花姐吵闹了吧,辫子都散了,快进屋爷爷替你绑好。”

沈娇嘻嘻一笑,正想说家里有客人时,韩齐修走了出来,与沈家兴撞了个正着。

“你是谁?”沈家兴神情紧张,将沈娇护在了身后。

098丹凤眼卧蚕眉

沈家兴身后的赵四吴伯达等人也走上前,戒备地看着韩齐修,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沈娇忙道:“爷爷,这是韩齐修,就是我以前同您说过的韩齐修。”

她在韩齐修三字上加重了语气,还特意朝沈家兴眨了眨眼,沈家兴自然是明白了,定睛朝韩齐修看过去,这一看他对韩齐修的身份也猜得不离十了。

果然是部队大院出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军大衣穿?

还有脚上的皮靴,那可是装甲兵这类特种兵才配制的军靴,一般人家根本就弄不到,就是普通军人也不可能奢侈到把军靴给孩子穿,这就说明韩齐修家里的长辈军衔不会太低。

还有这小子跑农场来作什么?

最要紧的是还趁大人不在家跑到家里找娇娇了,以后他可得好生嘱咐娇娇,一个人在家时可不能放陌生男人进屋,哪能一点都没防备心呢?

沈家兴对韩齐修的戒备心并没有因为猜出了他的身份而消减多少,反而提高了些,他狐疑地问道:“小韩你怎么来这里了?”

韩齐修也回答得很是干脆:“玩儿,我同马红兵一道过来的。”

沈娇一旁解释:“马红兵是杏花姐的亲哥,在g省当兵的。”

吴伯达听到g省不禁神色微变,冲韩齐修仔细打量着,神情有着激动,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姓韩?韩信的韩?”

韩齐修点了点头:“当然,我可是韩信的后代。”

吴伯达听到这话表情更激动了,拽着韩齐修胳膊颤声道:“韩青野是你什么人?”

韩齐修瞟了他眼,淡然道:“是我爷爷。”

吴伯达兴奋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和老长有关系,这一对卧蚕眉和丹凤眼可没哪家人长这么好看了,老长常说他虽是韩信后代,可却长着关二爷的相貌,天生的武将!”

沈娇不由自主朝韩齐修看去,这才注意到他的眉毛和眼睛可不就是传说中关公爷的丹凤眼,眉卧蚕么,难怪看着有些吓人呢!

赵四听到韩青野时眼神闪了闪,神情未变,顾尘则招呼大家伙进屋说话,站在外面冷得慌。

韩青野的大名沈家兴自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此人不仅形似关公,打仗也似关公一样骁勇,是国内难得的智勇双全之大将。

沈家兴暗叹韩齐修的身份惊人,同时对于他的戒心也消除了,韩老将军的孙子当然不可能会是坏人的!

有了韩青野这张活招牌,对于韩齐修搭伙一事沈家兴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而韩齐修付的巨额钱票他自然是拒绝的。

“用不了这么多,齐修你要不就同其他人一样交十元钱和二十五斤粮食吧!”沈家兴说道。

韩齐修没同意:“我食量大。”

韩小爷的气势无人可挡,沈家兴哪里争得过他,没几分钟那些钱票就都进了沈娇这个财务大总管的口袋。

沈家兴本还有些不安,可中饭时在见识到韩齐修的饭量后,沈家兴很快就心安了,这胃比牛胃还大呢,收这么些钱也不算多!

这小子不仅吃得多,还贼拉快,一块饼子两三口就没了,手稍慢点就抢不到了,沈家兴要是知道刚才韩齐修还造了三十只饺子,三碗羊骨汤外加两块杂粮饼,心怕是会更疼了!

有了韩齐修这个大胃王加入,大家都没吃饱,除了韩齐修与赵四,这两人旗逢敌手,度不相上下,只不过赵四食量比韩齐修要小得多。

韩齐修朝赵四打量了眼,凤眼微眯,赵四心内一凛,这个少年的眼神好利,这种眼神只有经过特殊训练才能形成,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与自己有没有关联?

难道韩青野有所现了么?

这个念头才一兴起,赵四便压了下去,他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行动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去了t省,还留在大陆的怕也只有那个女人知道了,韩青野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赵四神情自若地看着韩齐修,并还笑了笑,韩齐修扯了扯嘴角,没再看赵四了。

沈娇用剩下的羊肉汤煮了一锅白菜疙瘩汤,大家这才填饱了肚子。

吴伯达得知韩齐修要搬离马家,立马便热情邀请他来集体宿舍住:“咱们那炕够大,睡四人都还能空。”

韩齐修瞅了眼赵四,笑道:“那就叨扰了!”

赵四迎着他的眼神说道:“小韩就同我们睡一炕吧,我们那炕最大。”

“好!”韩齐修。

沈娇狐疑地打量了两人好几眼,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韩齐修吃过饭便回了马家,他得去把行李搬过来,还得同马家人打声招呼,钱文良则回去收拾炕,给韩齐修腾出个空位来。

只是钱文良才开了门,营业部主任便笑眯眯地站在了门前,眼睛不断朝灶台扫射,热情洋溢道:“今朝小年,我们几个老乡难得聚一聚,要不我们……”

不待他把话说完,钱文良就打断了他:“我们晚上吃白菜煮土豆,就不去叨扰你们啦!”

顾尘也走了过来,笑眯眯道:“你同许乔的官司打清楚啦?”

任营业部主任如何舌灿莲花,沈家兴他们就是不买帐,说什么也不肯老乡一道过小年,第一回上当还可以说是不小心,第二回要是再上当,那他们岂不是傻子了!

营业部主任没能达成目的,只得悻悻地离开了,不时还回头朝沈家的灶台瞅,暗骂不已,黑心肝丧良心哦,明明锅里有肉汤的味道,还骗他说吃白菜萝卜?真当是小气鬼,给他碗肉汤吃会死啊!

马杏花下午来还钢精锅了,锅子被洗得干干净净,连锅底的黑垢都没了,沈娇笑嘻嘻道:“以后我不想洗锅了,就盛锅汤让杏花姐捧回去。

“洗个锅就能挣一锅肉汤,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马杏花乐坏了。

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姑娘笑闹,女孩子独有的清脆的声音为这个小年增添了几分喜庆,马杏花喜滋滋道:“我奶说等出了正月就给我大哥娶媳妇,娇娇你到时候上我家喝喜酒啊!”

“一定去,我也去沾沾喜气。”沈娇回道。

099好朋友的定义

沈家兴他们也纷纷恭喜马杏花,对于马喜喜与胡香玉的风流韵事,他们自然是知晓的,也希望马喜喜这男人娶了媳妇后能够收收心,安生过日子才好。

马杏花似是想了什么,面上的喜悦淡了些,遗憾地看了眼沈娇,上午杏花娘与喜喜娘的谈话她也知道了,没成想娶个媳妇还有这么多道道,天知道她有多希望沈娇做自己弟妹哩!

而且红旗也很喜欢沈娇,没见这小子到现在还跟煨茄子一样,打不起精神来呢,唉,这年头到底是咋回事了?

娇娇多好的女子啊,咋就成那烫手山芋了呢?

马杏花对沈娇无比同情,听大娘的口气,娇娇现在的身份怕是难嫁人了,就算是嫁人也嫁不了啥好汉子,有的苦受哩!

心里莫名升起了豪气,马杏花冲沈娇说道:“娇娇,别人咋说你都别管,反正我是要同你做一辈子好姐妹的,有我吃的绝不能少了你的。”

沈娇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马杏花,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很感动,她能够感受到马杏花说这话的真心,也跟着说道:“嗯,有我吃的也少不了杏花姐你的。”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忙着包饺子的大人们看着这俩小姑娘的宣誓,都觉得好笑,可更多的还是感动,孩子的友谊是最纯洁的,只希望这两个女孩的友情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永永远远长青不败啊!

马杏花又似想起啥事了,问道:“韩齐修同娇娇你以前认识吗?他刚才回去说要同你家搭伙哩!”

沈娇不慌不忙道:“不算认识,就是以前在海市见过一面,他同吴爷爷是认识的。”

马杏花点了点头:“怪不得他要搬去吴大爷那屋去住哩!”

沈娇舒了口气,觉得马杏花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啥不好的,要换了个心思缜密的,追根究底问下去,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圆呢!

怕马杏花再追问,沈娇故意问道:“胡小草家的粮食都收了,她们娘俩这年怎么过呢?”

一听到胡小草马杏花就来劲了,鄙夷道:“有她娘在还怕没人送粮食上门呢?胡香玉这狐……”

马杏花瞄了眼沈家兴他们,难为情地收回了狐狸精,压低声音道:“反正你就瞧着吧,这俩狐狸精饿不死,自有人给她们送粮食。

沈娇也压低嗓门问道:“不会是你大哥吧?”

马杏花杏眼一瞪:“他敢?就算他有那个胆子也没粮食,粮食都让我奶掐着,他上哪寻摸粮食去?”

见沈娇还有些懵懵懂懂,马杏花便含含糊糊道:“反正你就看着吧!”

马杏花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家了,沈娇从兔圈里抓了只肥壮的公兔塞给她,马杏花哪肯要:“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兔子我哪能要?快收回去,留着生崽!”

“这是公的,生不了小兔子,杏花姐你刚才还说咱们是好姐妹呢,现在又同我见外了,再说你和红旗哥帮我打了多少兔儿菜啊!”沈娇振振有词,堵得马杏花哑口无言。

“那就这一只啊,多了我可不能要!”马杏花先打预防针。

沈娇噗地笑了:“美的你呢,剩下的我要留着生小兔子的!”

马杏花也呵呵笑了:“等开春我再帮你打兔儿菜!”

“嗯!”沈娇点头。

待马杏花走后,沈家兴有意问道:“娇娇送那么大一只兔子给你杏花姐心不心疼?”

沈家兴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他现孙女儿来了农场后似乎变得挺护食的,当然,护食不能说是个坏习惯,可也不能说是好习惯,小时候还可以说是可爱,大了若是再这样就会被人说成是吝啬了,他沈家兴的孙女儿可不能被人说是吝啬鬼!

沈娇摇头:“不心疼,杏花姐是我好朋友,而且杏花姐还帮我打兔草了!”

沈家兴又问:“你杏花姐要是不帮你打兔草你还会送兔子吗?”

沈娇抬头看着他,毫不犹豫道:“当然不送啦!”

沈家兴教育道:“娇娇,你这样是不对的,杏花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怎么可以因为她不帮你打兔草就不送兔子呢?”

“爷爷不是你说好朋友要互相帮助的嘛,杏花姐帮我打兔草,我给杏花姐兔子吃,这样才是互相帮助呀!”沈娇十分不解。

沈家兴记得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他的意思并不是这样的啊,孙女儿咋理解成这样了呢?

钱文良见沈家兴回答不上来了,不觉好笑,走过来温言细语道:“娇娇,你爷爷说的互相帮助并不是指等价交换,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是说平时走得多么近就是好朋友了,真正的好朋友不是在一些小事上帮忙的,而是当你遇到大事时,好朋友就会挺身而出,锦上添花难得,雪中送碳却更珍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娇怎会不明白,前世沈家抄家之后,平时热情奉承的人都避得远远的,就连嫁出去的姑娘也与家族断了联系,他们流放时因为身无银两,无法打点公差,这才过得十分困苦,若是当时能有人伸手资助,兴许爷爷和四叔也就不会惨死了!

钱文良觉得面前的小姑娘似是沉浸在了浓浓的哀伤中,这种感觉他是第二回出现了,第一回是沈娇用刀刺石头那次,这一回又是如此。

这种哀伤绝不是小女孩为赋新词强说愁而生起的愁绪!

娇娇是经历了什么?

沈娇整理了心情,抬头说道:“我知道,那些坏人来我家里砸东西打爷爷时,都没人出手帮忙,大伯阿爹他们还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还有爷爷以前的朋友,都不进我家的门了,这些人不是真朋友,周姨才是雪中送碳的真朋友。”

沈家兴擦了把眼睛,他没想到小孙女心里都清清楚楚明白着呢,虽然他很欣慰,可他更希望孙女儿能够不要那么早认清人情冷暖啊!

他是多么希望娇娇能够做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啊!

可现在他这美好的愿望都泡了汤,唉!

钱文良想到自己的遭遇,也没心思再教育学生了,其他人俱都深有感触,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至于打兔子草和给兔子之间的关联,谁还记得呢!

100玻璃心(轩辕御谶和氏壁+)

韩齐修动作很快,马杏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背着一个行李包过来了,叠得跟豆腐块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孩子。

吴伯达对韩齐修特别热情,一个劲地拽着他问韩青野的事,问老长身体咋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吃不得辣子。

“老长一点辣子都沾不得,当年过雪山草地时,辣子就是我们的救命仙丹哪,老长也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啃辣子的。”吴伯达笑着说起了他与韩青野的往事。

“别看你爷爷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他十五岁就参军了,当年二万五时,你爷爷他就已经是团长了,我还是你爷爷手下的小排长呢!”吴伯达感慨万分。

韩齐修对这些往事十分感兴趣,问了吴伯达好些韩青野打仗的故事,一个说得热血沸腾,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都面露向往。

韩齐修就这么在农场住下了,他到这里的目的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就似真来玩儿的,也不和农场里的小孩们玩,一般都是陪着沈娇上山拾点柴禾,要不就是上山打些野味,自从他来后沈家的肉是再也没断过了,且还不用藏着掩着吃了。

谁要是眼红了,韩齐修一个眼刀子就飞过去了,再配上他身上的军大衣以及肃杀的气势,农场里还有谁敢出声?

顶多也只敢在背后骂一声罢了!

不过韩齐修大多数时候是往外走的,有时候天没亮就出门了,天摸黑才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去做啥了!

农历二十六,离除夕只有四天了,有些家在当地的职工都回家过年了,剩下来的大都是外地职工或是沈家兴这类的,数量也不少。

马杏花他们家虽然是当地人,可马杏花说他们家来到农场后就没在村里过过除夕,马队长说他要守在农场才能安心,顶多也就是正月回村里串一天门,马大爷马大娘心疼小儿子,便也没回村里过年,一道留在农场了。

这段时间钱文良和沈家兴他们都挺忙的,忙啥呢?

忙着写春联呢,农场里的人大都是小年夜那天都贴好了,瘸子仓管刘长贵是农场的文化人,能写几个大字,以往农场的春联都是他写的,今年也不例外。

可是当农场职工见到沈家门口贴的春联后,这些人都不淡定了!

以前是只此一家,无从比较,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了这么个美人在面前晃荡,家里的丑婆娘哪还能入得了眼?

其实要沈娇来说,真正的绝世美人是营业部主任他们那屋贴着的春联呢!

那幅春联是许乔写的,这厮人虽然不咋地,可那一手字却是颇有风骨的,所以老话常说见字如见人,这话其实是不对的。

自古以来,多少字写得有风骨的大家人品上可都不一定好,最出名的一人就是秦桧了,世人都只知秦桧卖国求荣,遗臭万年,可却极少有人知道秦桧是位极难得的书法大家,且还自成一家,现在有名的仿宋体就是秦桧所创。

远的不去说,近的就说许乔吧,要说这一批人里,就数他的字写得最好了,且还是相当飘逸灵动的飞白行书,飞白想要写好且写得恰到好处,可是十分考验书法家功底的,许乔有这番功力,说明他在书法一道上浸淫了相当多的年份。

沈家的春联是由钱文良写的,钱文良的字比之许乔却差得远了,他练的是比较工整的楷书,方方正正的,也是比较漂亮的,可和许乔的字却是没有可比性的,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许乔对此十分满意,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得瑟极了。

只是他的得瑟不多时就被农场的职工们破灭了,因为这些职工们在看了两人的春联后,不约而同地找到了钱文良,想让他给自家写春联。

好说话的钱文良自是二话不说答应了,来者不拒,从小年夜到现在,都不知写多少幅了,怎么写也写不完,因为这些人不光是为自家求,还给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捎带了,这样一来,数量可就十分惊人了!

钱文良实在是忙不过来,便拉了顾尘和沈家兴帮忙,这两人练的也是楷书,写得还不错,糊弄糊弄村民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这样一来,三人便忙得连轴转了。

而许乔那里却是门庭若市,只开了朱石头和胡香玉两家人的张,还是因为这两家人沈家兴他们不愿写的缘故。

许乔这心里能平衡吗?

当然不能了!

论学历论职称他比不上钱文良,这他也认了,可这写字他明显就比钱文良要高好几个台阶吧,凭啥他不如钱文良受欢迎?

冷眼看着钱文良被人前呼后拥,一口一个钱先生的喊着,许乔这憋了三四天的玻璃心可算是憋不住了,揪住一个排队等字的男人说道:“我也会写字的,喏,那就是我写的,写得比这人好,我帮你写吧!”

中年男人顺着许乔的手看过去,见到那行云流水、龙飞凤舞的大字,断然摇头:“不要,你的字没钱先生的好哩,我情愿等钱先生!”

许乔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青筋爆出,眼珠子弹了出来,咬牙切齿问道:“我的字怎么比不上钱先生了?你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中年男人往后缩了缩,被许乔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许乔的身份,腰板又挺直了,不屑地瞟了眼许乔,道:“你写的啥?跟鬼画符似的,哪有钱先生的方正好看?还有脸说自己比钱先生写得好,脸得有多厚哩!”

再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许乔不甘心地又问了好几人,结果人家都说他的字忒难看,看不懂,没钱文良的字写得好,甚至还比不上瘸子刘长贵的来着。

深受打击的许乔佝着腰垂头丧气地走了,背影看着好不凄凉,想来他心里一定在后悔自己为何要练飞白行书了吧?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人谁知道啥飞白行书呢?

沈娇被许乔逗得咯咯笑个不停,这回她是真觉得许乔有些冤了,碰上了一群不识金镶玉的村民,玻璃心怕得碎成一堆渣了吧!

101靠山(轩辕御谶的和氏壁+)

沈娇被钱文良写的大字给刺激得手直痒痒,要说她前世除了爱马外,也就只剩下书法一道了,爷爷特意重金为她请了名师教授,只是因为她的个子娇小,且臂力不够,便练了簪花小楷,自五岁起练,到死时她已练了十年。

说起来也很巧,这一世的沈娇练的也是簪花小楷,且非常有灵性,算是这个胆小懦弱的小女孩身上唯一的亮点了吧!

沈娇嚷嚷着要写福字,韩齐修立马就给她裁红纸,还给她铺好抚平,服务周到之极,看得旁边的马红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明明以前他同娇娇妹妹更亲密的,这个韩齐修才来几天哩,就哄得娇娇妹妹同他好了!

马红旗不甘心被冷落,走上前为沈娇磨墨,就算娇娇妹妹做不成他媳妇,他也要把娇娇当兰花一样疼哩!

“娇娇,你的字写得真好!”

“娇娇,你手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娇娇,我给你磨的墨好不好使?会不会浓了点?”

……

以往沉默寡言的马红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喋喋不休地说着,沈娇倒还没啥感觉,时不时地回应几句,另一旁的韩齐修脸却越来越黑,大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也幸好沈娇牢牢记得韩齐修的话,没敢当他面叫红旗哥,要不然这小霸王怕是当场就得作了。

吴伯达笑眯眯地往这边瞅了眼,冲沈家兴眨了眨眼,打趣道:“娇娇才这么点大就有小子为她争风吃醋了,家兴你以后可有得愁喽!”

沈家兴却有些担心:“我倒是希望娇娇长得平常些才好,就以我们家现在的成分,娇娇越出挑就越容易出事啊!”

吴伯达自是明白沈家兴的隐忧,自古以来乱世红颜多薄命,沈娇才九岁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将来长大了怕是更为出挑。

以沈娇这样的绝世容颜,若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守护着她,别说是现在的动荡年代,就算是在和平年代也难逃坎坷啊!

更别说沈家爷孙俩现在落着难,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了!

之前的朱家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朱家不过只是小臭虫而已,若是遇上真正厉害的坏人,沈家人怕是连反抗之力都使不出来呢!

吴伯达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娇娇现在还小,还没长开呢,你平时尽量把娇娇往丑了扮,别打扮得太出挑了。”

沈家兴苦笑道:“要不你以为娇娇现在会是这平常模样?我家娇娇要是认真打扮起来,比观音座下的玉女还要美呢!”

以前他有多欣慰孙女长得美丽,现在他就有多懊恼,在动荡年代,美丽就是女孩子最大的罪过啊!

吴伯达啧啧称奇:“就小娇娇现在这样还是你扮丑了的?我瞅着还是一样好看呢!”

沈家兴点了点头:“已经尽量扮丑了,现在娇娇看着也就比平常姑娘俊了点,没那么出挑,喏,这是娇娇去年生日拍的相片,你看!”

他从怀里掏出银质怀表,打开后递给吴伯达,吴伯达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相片是上了色的,里面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蕾丝公主裙,红皮靴,头上还戴了顶镶钻的头冠。

小女孩双手托腮,眉眼弯弯,笑得极开心,也笑到了人的心坎里,的确就跟小玉女似的,美丽脱俗。

“真美,就跟天上的仙女下凡似的,家兴你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美又这么孝顺的孙女儿!”吴伯达感慨不已。

沈家兴又是欣慰又是担忧,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赵四顾尘他们也凑过来看,都被沈娇的姿容倾倒,赵四抬眸朝认真写字的沈娇看去,眼里有着几分担忧。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可以一直守护在小丫头身边啊!

可他不能!

与小丫头分离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的心空落落的,钝钝地疼,更多地却是担忧,他若不在了,还有谁可以守护小丫头?

沈家兴完全不行,吴伯达和钱文良能力都不够,马红旗这小子他连考虑都没考虑过,还有谁呢?

“哎呀,韩哥哥你别碰我啊,你瞧,你一碰我这一竖都歪了!”沈娇不满地嚷了起来,嘟嘴瞪着韩齐修,一脸抗议。

韩齐修瞥了眼桌上写歪了的福字,嘿嘿地笑了:“没事,我再给你裁纸,你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沈娇又抱怨了几句,韩齐修都是好声好气的,一点都没摞蹶子。

目睹这一切的赵四唇角上扬,沉闷的心有了几分轻松,一饮一琢,果然是上天注定的,他这还在担心无人守候小丫头,上天就派韩齐修过来了!

他虽对韩齐修不甚了解,可也听说过韩家小霸王的一些事迹,知道这小子是个啥脾气,他还听说韩齐修就连对自己的亲生妹妹都是不假辞色的,亲情十分淡漠,全家他怕也就只对韩青野有感情了。

这么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人,在小丫头面前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说韩齐修对小丫头没有企图心,三岁小孩都不能相信呢!

他可一点都不担心韩齐修会对沈娇变心,自古以来,无情之人才最是长情,多情之人实则最是无情!

他同韩齐修实际上是十分相像的,轻易不会动情,一旦动了便会生根芽,长成参天大树,永不凋零。

他们都同样对小丫头动了情,他动的是亲情,而韩齐修这小子动的自然就是男女之情了,只不过,这小子怕是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呢!

赵四对韩齐修十分满意,韩青野因为深得上头的信任,在这场动乱中并未受到多大的冲击,只是宣布退隐了,可他却知道,韩青野表面虽说是退隐了,可实则g省军区的实权却是由韩家人牢牢掌控的。

而韩齐修却是韩青野最得意的孙子,有韩青野在背后扶持,再加上韩齐修个人的能力,这小子将来的仕途绝对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也绝对够资格守护娇娇!

沈娇哪里知道大人们为她操碎了心呢,她正写字写得过瘾呢,叠了厚厚的一摞,还要继续写,韩齐修给劝住了:“娇娇歇歇吧,当心手酸。”

旁边的马红旗懊恼地咬了咬唇,他咋没想到娇娇妹妹写多了字会手疼呢,又让这个讨厌的韩齐修占了先!

102吃一条鱼扔一条

很快又到了农历二十八,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农场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火朝天的,因为沈娇的努力写大字,农场里到处都贴满了福,就连马厩牛棚都贴上了,喜气洋洋的。

空气中也充斥着醉人的油香,以前吃饭搁油主妇都是拿筷子戳一戳,这时却个个手松了,往锅里倒上小半锅油,炸丸子,炸豆腐泡,炸糖糕……家里的主妇们个个都忙得不歇脚,锅里兹兹地响,孩子们却都乐开了花。

只因为一年到头只有这一天他们才可以敞开肚皮吃东西呀!

更因为也只有这一天他们才可以吃到平时想吃而吃不到的美食呢!

韩齐修照例每天都出门,回来时也从不空手,白面、猪羊肉、鞭炮、糖、瓜子花生等好东西,都快把沈家不大的空间堆满了。

沈娇看着这些东西有些不安,她不知咋地就想到了孙毛蛋,也是这么老些东西呢!

二十八这天韩齐修回来得比较早,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大红的布料,还有一袋子白花花的棉花,冲沈娇嘿嘿笑道:“让马红旗他妈给你做身新衣服,咱得穿漂亮衣服,凭啥穿破衣服!”

韩齐修皱紧了眉,死死盯着沈娇衣服上的两个补丁,实在是碍眼之极。

沈娇哑然失笑,解释道:“这不是破衣服,是我有意缝上去的,就是怕太惹眼了。”

韩齐修有些心疼,他不在的这两个月,娇气包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忍不住揉了揉沈娇的脑袋,沉声道:“现在我来了,娇娇想吃啥就吃啥,咱吃一条鱼扔一条,想穿啥就穿啥,就穿新衣服,看谁敢说你,小爷整不死他们!”

沈娇眨了眨眼,忍不住说道:“我不爱吃鱼,刺太多,卡喉咙。”

韩齐修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此娇娇非无鱼不欢的娇娇,问道:“娇娇爱吃什么?”

沈娇毫不犹豫回答:“爱吃肉,啥肉都行,我不挑。”

爱吃肉还说自己不挑,韩齐修忍不住想笑,手痒痒又揉了揉小脑袋,唇角上扬,看着沈娇的眼中带着宠溺。

“行,那咱就天天吃肉,餐餐都吃肉。”韩齐修不以为意,弄点肉吃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沈娇看着韩齐修大包大揽的模样,心里更是担心了,忍不住说道:“我不用天天吃肉的,新衣服不穿也不打紧,韩哥哥你别干一些不好的事啊!”

韩齐修起先还没听明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沈娇的意思,不由有些火大,这是把他韩齐修看成啥人了,可看到对面小丫头担心的眼眸时,火气又散了,反倒有几分受用。

小丫头还挺担心他,不错,说明心里有他呢!

“放心,东西都是正正当当的,你韩哥哥本事大着呢!”韩齐修保证道。

沈娇听他这么说便安心了,不知咋地,她对韩齐修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韩齐修不会害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新衣服现在做也赶不上今年穿了,我箱子里还有几件新衣服,要不咱明年再做吧?”沈娇征求意见。

韩齐修非让她把新衣服拿出来给他看,一件玫红袄子,一件灰鼠皮大衣,一件碎花小袄,都有成新,料子式样都是上好的,不好沈家兴也不会做给孙女儿穿了。

“还不错,先穿着这三件吧,以后咱们再做新衣服。”韩齐修还是比较满意的,并让沈娇现在就穿新衣服。

“穿了新衣服我还怎么干活?”沈娇却不愿意,马杏花他们都是穿的旧衣服,她这穿着新衣服多别扭啊!

韩齐修在这穿衣服上倒也不是太坚持,主要是他以为女孩子都是爱新衣服的,像他妹妹,长得丑了叭叽的,成天就想着新衣服,还有堂姐她们,也都是这个德性。

是以,他便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了,现在见沈娇明显对吃肉比对穿衣服更感兴趣些,他便也不再坚持了,心里却更觉得欢喜,觉得沈娇不愧是他看中的,爱好都一样!

韩齐修又从包里拿出了好几挂红色鞭炮,懊恼道:“这里的供销社太小了,连花炮都没有,以后我给你上城里买去。”

沈娇对放花炮也不是太感兴趣,不过她还是很感激韩齐修的心意,甜甜地冲他道了谢。

“韩哥哥,我能送一封鞭炮给杏花姐家吗?”

沈娇没敢提马红旗,也不知马红旗是哪得罪韩齐修了,哪都看不顺眼,见面也没个好脸色。

韩齐修对马杏花印象还是不错的,在他看来,马家也就这个女孩顺眼点了,再者这种送鞭炮的小事情,他当然是不屑过问的。

“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送谁都行。”

“谢谢韩哥哥!”

小丫头娇软的声音听得韩齐修极是受用,凤眼微眯,面上的冷峻也融化了,心里却在想着还得再弄些玩意来给娇气包才行。

洋囡囡,对,下回就整些洋囡囡来,娇气包肯定喜欢!

一旁的沈家兴却若有所思,这几天韩齐修与沈娇的互动,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作为一个从十四五岁走过来的成熟男人,他又岂会不明白韩齐修的心思?

若是一年前,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韩齐修这个臭小子轰出去,竟对才九岁的娇娇起色心,真是色胆包天了!

可现在的他却不这样想了,也许有韩齐修照看着娇娇,他担心的事情就不会生了吧?

当然这也是他见韩齐修对孙女宠爱的前提下,而且还是毫无原则的宠爱,比他这个爷爷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他既欣慰又有几分气恼。

不管怎么说,韩齐修的出现还是让他安心了许多。

尽管他更想亲自守护孙女儿,可他是真的力不从心了,他甚至连朱家人那样的臭虫都奈何不了,这让他憋屈得不行,可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用。

所以,他对于韩齐修的出现是庆幸的,只希望韩齐修能够守护娇娇安然无恙啊!

“娇娇快开门,有人找你哩!”

门被拍得砰砰响,马杏花在外面喊着,听起来像是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韩齐修大长腿一迈,抢先开了门,马杏花姐弟都在外面,马队长也在,旁边还围了好些农场的人,个个都兴味地看着沈娇。

沈娇见到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缩到了韩齐修身后,这是怎么了?

103恩人在上

马队长旁边一个老汉见到沈娇立马就激动地喊了起来:“恩人哪,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一嗓子把沈娇喊蒙了,定睛朝老汉看去,这才想起来是那可怜的柱子爷,救命羊让孙毛蛋偷去的那位老大爷。

柱子爷既然叫她恩人,沈娇心里也有数了,从韩齐修身后走了出来,微笑问道:“大爷可别这样叫,当不起的,您孙子的病好了吗?”

“好哩,恩人的方子果然管用,只吃了两剂我家柱子就不疼了,柱子快过来给恩人磕头,赶紧的!”

柱子爷神情欢喜,从身后拽出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非让他磕头,唬得沈娇忙伸手扶住了男孩。

“大爷可千万别这样,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呀!”

沈家兴也走上前,帮着沈娇一道劝阻柱子爷,再加上旁边马队长的劝说,柱子爷这才打消了让孙子磕头的念头。

“这是那追缴回来的羊肉,咱山里人没啥好东西,恩人别嫌弃。”柱子爷从身后筐里取出了半排羊肉,足足有十来斤,看得周围农场职工们咋舌不已。

“瞧这肉多肥啊,啧啧,沈家小丫头竟还有这本事,看不出来哩!”

“这是给治的啥病啊?有人知道不?”

“我知道,刚才这老汉同马队长说事我听见了,老汉孙子肚子里生虫,疼得快死了,沈家小丫头说了个方子给老汉,老汉回去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成想他孙子药喝下去才半小时不到,那虫就拉出来了,一根根跟筷子似的,看得人心惊肉跳哩!”

“嗳哟,沈家丫头说的是啥方子哩?咋这灵?”

“不知道哩,老汉不肯说,说要沈家小丫头同意了才肯说出来!”

……

农场众人议论纷纷,看着沈娇的眼神明显有了改变,眼神都带着热烈,极希望沈娇能够把那方子公布出来。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卫生环境并不好,孩子们哪有饭前洗手的好习惯,且农村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定时放打虫药,是以大多数孩子肚子里都会生虫,运气好的自己就拉出来了,运气不好的像柱子那样的,若是没遇见沈娇的话,怕就得活活疼死了!

这年头谁家没几个孩子呢!

哪个当父母的又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够健健康康成长呢!

柱子爷带了不少谢礼,除了十斤羊肉外,竟还带了几斤白面,都是农村人最精贵的物事了,想来柱子爷定是将家里最好的吃食带过来了。

沈娇哪肯要这些谢礼,她可还记得上回柱子爷说过以前进城看病欠下的债还没还呢!

再看柱子爷同柱子身上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的,想来家中日子并不好过,她怎忍心吃他们的食物!

沈家兴虽没搞清楚状况,可他作为一家之主自是要出面的,他邀请柱子爷孙及马队长他们进屋坐,并让看热闹的人也进屋了,只是屋子太小,不少人都只得站在外面,可这些人也不愿意散去,翘以待地看着屋里。

“娇娇,去煮罐茶吧,让大家都喝口热茶。”沈家兴嘱咐道。

沈娇应了声,从橱柜里取出了一个瓦罐,往罐里加了一大把茶叶,再添了几颗桂圆。

自灶台下取出一个小泥炉,在火膛里取出一根燃着的柴棒,放入泥炉里,再添了些细柴棒,不多时泥炉里便烧得旺旺的了,沈娇将瓦罐放了上去,再拿了一把干枣放在罐边烤着。

农场众人一看见沈娇拿出瓦罐就心中有数了,待见到沈家往罐里添的材料后,每个人都忍不住伸舌舔唇,嘴时口水泛滥。

乖乖隆个咚!

沈家的罐罐茶咋这讲究哩!

他们今日可真是有口福喽!

原来沈家兴让沈娇煮的茶名为罐罐茶,是q省这一带山区农民的一种特色茶饮,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宾的,平时没哪家会舍得煮来吃。

且一般的村民也不会像沈娇这样用料讲究,一把劣质茶叶,再一把白糖就是极隆重了,有些人家甚至连白糖都不放,就喝那一口苦味儿。

沈娇的煮法完全就是按照当地最传统的罐罐茶配方来的,在这个饥荒年代里,这么一罐茶可是极难得了,也难怪大家会如此激动。

有些人甚至还悄悄地跑回家把家里人都叫来了,就是等着喝这一口茶呢!

柱子爷也十分激动,他更多的是因为受到了恩人的盛情款待而激动,这让他觉得面上非常有光,心里对于沈家更是感激。

罐旁边的干枣烤得有些焦了,散出阵阵枣香,不少人都陶醉地吸着鼻子,只恨不得这茶快些煮好呀!

瓦罐里的水滚了,从罐里溢了出来,落在炉上滋滋地响,沈娇忙将烤得香喷喷的干枣扔进了滚水里,待再滚了几滚后,沈娇戴了厚手套,端起瓦罐将滚烫的茶水倒进了桌上摆好的杯中。

杯里她都有添一小勺白糖,热茶里加糖是当地人喜欢的饮茶方法,和南方人爱喝苦茶不一样,深褐色的茶水在瓷白色的杯中就似那玛瑙一般,诱惑着所有人都想喝上一口。

沈娇煮茶的瓦罐有些大,一罐茶水能倒三茶杯,她将三杯水分别双手捧着递给了柱子爷孙及马队长,以示她的尊敬。

“恩人太客气哩!”

柱子爷起身接过了茶,柱子却是懵懵懂懂的,他还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呢!

沈娇微笑道:“大爷可别这么叫我了。”

沈家兴跟着笑道:“是啊,小丫头哪当得起?老哥就叫她名字娇娇吧!”

几番客气后,柱子爷才肯叫沈娇的名字,神情却依然恭敬。

马杏花帮着沈娇一道煮茶,火势旺,很快就能煮好一罐,一一分给站着看热闹的农场职工们,这些人手里都自带着杯子,早在沈娇煮茶时,他们就都回家拿杯子去啦。

马杏花倒茶,沈娇加糖,一个又一个地分下去,中间还添了几回茶叶桂圆并红枣,每人都喝得十分畅快,夸赞沈家待客大方。

这也是过年,要换了平时沈家兴也不会如此高调的,更何况柱子爷带了这么隆重的谢礼,他势必得用最隆重的回礼待客啰!

柱子爷喝了杯热茶,全身都热乎乎的,咧嘴感激道:“前几天我听了恩…娇娇的话,回去就煮了粥,给柱子喝了,没到半小时柱子就拉出了筷子那么长的虫子,足有十几根哩!”

旁边正喝茶的顾尘神色一变,扭头将嘴里的茶吐了出来,他才刚适应了粑粑,这虫子可还没适应啊!

104换大米

柱子爷激动地讲述着,说头一回喝粥拉出虫子后柱子就好了很多,鼓起的肚子瘪了些,也没先前那么疼了,精神头好了不少。

“你们不知道我当时那心啊,别提有多高兴啊,心里就想着我孙子可算是能活哩!”柱子爷老泪纵横,其他人也都面有戚然。

“我听了娇娇的话,三天后又煮了一锅粥给柱子吃,这回拉出来的虫子少了些,人更精神了,我就知道我柱子没事哩,便到处打听娇娇的消息,找了好几个地方才算找到你们哩!”柱子爷咧嘴笑着,是那种真正自心底的笑。

旁边众人听得好奇不已,纷纷询问煮的是啥粥,咋这灵哩?

柱子爷有些为难看向沈娇,这可是大夫的秘方,他哪能随便说出来呢!

沈娇微笑道:“无妨的,大爷您就告诉他们吧,我这方子也是书上看来的,能够帮到大家伙的忙才好呢!”

沈家兴赞许地看了眼孙女儿,更多的是骄傲,谁家姑娘能有他家娇娇这么聪明啊!

柱子爷得了准话,更是对沈娇感激不尽:“那我可得替全村人谢谢娇娇啦,我们那达儿好些孩子肚里都生虫哩!”

顾尘好奇问道:“娇娇你说的是啥方子啊?”

“就是将花椒研成粉同大米一道煮粥,趁热给患者服下,就能将蛔虫打下来了。”

沈娇将方子又说了遍,周围众人俱都仔细听着,记得牢牢的,准备回去就煮粥给家里孩子喝了,有虫打虫,没虫就当给孩子加餐了。

吴伯达感慨道:“这才是家学渊源呢,换了一般人家的孩子,谁会去看那劳什子的医书呢!”

大家俱都深以为然,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老子种地儿子也种地,老子当官儿子不可能去种地,沈先生医术高明,孙女儿的本事也不小呀!

韩齐修惊喜地看着微微笑的小丫头,没想到娇气包还有这等本事,他却是小瞧了呢!

柱子爷带来的谢礼沈家兴只收了一半羊肉,白面和另一半羊肉他没收,让柱子爷带回去了,尽管柱子爷不同意。

“老哥的心意我收到了,只是这么些东西我真不能收,你拿回去给孩子补充营养,啊!”沈家兴说得十分诚恳,也十分坚决。

柱子爷自是拗不过沈家兴的,只得收回了一半羊肉和白面,不住地念叨好人哩!

沈娇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包二斤白糖,趁柱子爷不注意时塞进了他的筐里,韩齐修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微上扬。

柱子爷孙俩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农场,马队长让马喜喜赶车送他们回了村子。

路上柱子现了筐里的白糖,指给了爷爷看,柱子爷擦了擦眼睛,让柱子朝着农场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第二日是农历二十九,这日大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忙着准备过年,而是搜罗起了大米,大米这精贵食物极少有人家会备着,整个农场都寻遍了,竟没有一户人家有大米的。

还是马红旗想起来以前同沈娇在集市买过大米,马杏花这才赶紧跑过来拿玉米面换大米,沈娇直接舀了一碗足有二三斤米塞给了马杏花,她带来的玉米面也没要。

最后马杏花只收了斤把米,多的她说啥也不要了:“够哩,就是煮点粥给兰花和红旗吃,预防着点。”

要说起来马杏花是早就知道这个方子了,可当时谁能想到这方子会如此灵验呢,根本就没当回事,等柱子爷找来了,马家人也都重视起来了,想着给家中小孩也打打虫。

沈娇笑道:“杏花姐也喝吧,说不定你肚里也有虫呢!”

以马杏花那地上捞起来就往嘴里塞的习惯,肚子里没虫才怪呢!

马杏花满不在乎:“我这大的人咋还会有虫哩,你别瞎说!”

沈娇也没怎么多劝,马杏花身强体健,就算是不打虫也无妨,不会出啥事。

马杏花来换米的事不知让谁漏了风声,农场的人都上门来换米了,个个都带着玉米面或是大豆这些粗粮,沈家兴也没多要他们的,半斤米换八两粗粮,皆大欢喜。

胡大娘竟也来换米了,和石头娘一道来的,两人都是空着手,一脸你不换我米就让你好看的无赖模样。

沈家兴见到这俩女人就头疼得紧,就跟看见臭虫一样,不由皱紧了眉头道:“大米没了!”

石头娘可不乐意了,尖着嗓子吼道:“死老头你成心的吧,别人都有米换,到我这就没米了,赶紧拿米出来。”

在灶台烧火的沈娇闻言冲了上来,冲石头娘吼道:“你自己也说是换米了,你空着手上门换什么?换空气么?”

小丫头的气势倒是够了,可海拔不够,声音娇柔,生生将她威猛的气势降低了好些,根本就慑不住石头娘。

“没人要的贱丫头,竟敢吼老娘?”

石头娘瞧见沈娇就想起了上回泄了春光的丑事,恨不得大耳光子削死这个贱丫头才甘心呢,她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大手掌已经抡得高高的了。

沈家兴哪里肯让这女人打孙女儿,从柴禾堆里抽出一根粗柴棒就抽了过去,边抽边骂:“当着老子面还敢打我孙女?老子打死你个贱婆娘,臭不要脸的东西!”

石头娘到底是女人,纵然身强体壮,可还是力气有限,挨了沈家兴好几下棒子,疼得她心头火起,就要故伎重施,伸手去解衣裳。

沈娇哪会让她得逞,顺手自灶台上端了一盆冷水就朝她身上泼了过去:“你不是怕热吗?我拿水给你浇浇就不热了!”

石头娘给泼了个透心凉,从头凉到了脚,此刻她只恨衣服穿少了,哪里还敢脱衣服!

听到声音的赵四他们赶过来正巧就看见了冻得瑟瑟抖的石头娘,对面沈娇似刺猬一般,端着盆子狠狠地瞪着这个泼妇。

韩齐修还是头一回见到朱家人,他见众人的表情十分微妙,心中生疑,问了旁边的吴伯达,吴伯达将之前沈娇被逼得差点杀人的事说了,韩齐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被冻得透心凉的石头娘怒火冲天,恶狠狠地瞪着沈娇,跟要吃人一般。

“你个忤逆不孝的贱丫头,以后就算是你求着嫁我家石头,老娘都不答应!”

沈娇气得要骂过去,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倒是敢想?”

105男人就得狠

声音冰寒而冷洌,就跟从万年冰疙瘩里钻出来似的,本就冻得透心凉的石头娘更是骨头缝里都结冰碴了,牙关得得地抖个不停。

出声的人是韩齐修,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好坏,凤眼微微眯着,缓缓地朝石头娘走来,明明没有脚步声出来,可石头娘却觉得重若千钧,压得她不敢喘气。

“你刚才叫她什么?”韩齐修的声音不疾不徐。

石头娘瞄了眼比她个子还高一头的男孩,那双凤眼看得她心颤,老老实实回答道:“贱丫头。”

“啪”

一声脆响,大家都没看见韩齐修是怎么出手的,就见石头娘脸上肿得高高的,嘴角流下一缕红丝,旁边钱文良众人看得解气不已。

该!

打得好!

“刚才还说什么了?”韩齐修再问。

石头娘也不知她是咋了,明明自己不想说的,可为啥见到这人的眼睛就胆颤,不敢不说啊!

“求着给我儿做媳妇。”

“啪”

又是一声脆响,大伙同样没见着韩齐修的出手,只看见了石头娘另一边红肿的脸,两边还挺对称的。

韩齐修冷笑道:“求着给你儿子当媳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石头娘虽然怕得要死,可一听到这人说她宝贝儿子是癞蛤蟆可不依了,鼓起勇气嚷道:“我儿咋的了,就这丫头的成分,能嫁我儿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啪啪”

韩齐修听得火起,接连扇出两记耳光,石头娘的脸彻底成猪头了,根本就没法看。

胡大娘被凶悍的韩齐修吓得不能动弹,她哪知道这后生不打嘴仗净整实的啊,男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冲女人抡大耳光子的,她还是头一回碰上呢!

石头娘被打得也有些懵了,可也激起了她身体里的彪悍因子,想也不想就要使出她最拿手的战术了,凭着这套战术,她可是在农场风光了十几年呢!

“耍流氓啊,有人耍流氓啊!”

石头娘解开了衣服,露出里面浸湿的秋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多时便吸引了众多人,将沈家围得水泄不通。

“这朱家媳妇咋又来沈家耍流氓了?”

“准是又眼红沈家的年货了,家里不是让公安给抄了嘛,总得寻摸些东西过年哩!”

“呸,真是不要脸,欺负老人小孩算球能耐!”

……

农场职工们皆对石头娘婆媳鄙夷不已,这回他们倒没像以前那样袖手旁观了,而是表现出了他们的立场,集体讨伐起了这婆媳俩。

胡大娘老羞成怒嚷道:“谁眼红哩?沈家是万恶的资本家,是吸血虫,他们的东西都是从我们穷人身上剥削来的,老娘拿点自己的东西咋的了!”

纯朴的山里人都让这老娘们无耻之极的言论惊呆了,天底下竟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们以前咋没现呢!

沈家兴出声辩解道:“我家的东西全部都上交给政府了,现在我和孙女都是凭双手劳动挣钱吃饭,怎么就是剥削你家了呢?”

大家听得不住点头,沈家兴平日里干活卖力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比十个朱富贵都要强,这也是他们对沈家兴有好感的原因所在。

人虽然是资本家,可种地干活从来都不叫苦不喊累,跟骡子似的,干活一点都不惜力,是个本分人哩!

再者沈家兴表现出来的高明医术,让大家不由自主兴起了敬意,自然是要维护一二的。

“沈先生现在都凭双手吃饭了,比你家富贵可好太多哩!”有人说道。

“就是,你家男人偷食女人偷汉,有啥脸说别人哩!”孙毛蛋被抓那日出现的声音又响起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戏谑地看着这婆媳俩,眼神里全是不屑。

胡大娘气急败坏地想要理论,可她哪里辩得过这么多张嘴,根本就没她出声的机会,只得将希望寄在儿媳妇身上,怎么也得拿些东西回去过年啊。

原来这婆媳俩见到柱子爷那么老些谢礼,这邪心就芽了,想着寻个由头上沈家闹事,这样就能有借口要东西了,只是没成想却碰上了硬茬。

石头娘接收到了自家婆婆的信号,硬着头皮忍着寒冷将衣服扯得更开了些,喊得更响了:“耍流氓啊,光天化日耍流氓哩!”

沈娇想上前去帮忙,对付这种不要脸的泼妇,她是最合适的,赵四拽住了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韩齐修双手抱胸冷眼看着石头娘卖力表演,见她喊来喊去也就那几句话,心里对于这个女人更是不屑。

“既是有人耍流氓,你这衣服怎么还穿在身上?”韩齐修问了句,惹得周围人又是大笑。

石头娘愣了愣,还没想好下一步动作呢,早已不耐烦的韩齐修直接抽了根柴棒过来,直接上手就是一棍抽了上来。

卡嚓

大家只听见一声脆响,石头娘当即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一只手臂软软地搭拉着,竟被韩齐修一棒子给敲折了。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惧怕地看着面色冰寒的韩齐修,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在他们眼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与后山的野狼划上了等号。

“就你这猪头样还会有男人耍流氓?母猪都比你顺眼百倍,你当男人都眼瞎了?”

“沈家的年货是小爷买的,你有意见么?”

“沈娇现在有小爷我罩着,谁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小爷我弄死他全家!”

随着韩齐修每说一句话,手里的柴棒便抽一下,三声卡嚓响起,石头娘已经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晕过去又疼醒来,想死都不能畅快地死啊!

胡大娘也吓得瘫软倒地,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生怕这个杀星会冲她下手,她可怕疼哩!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将嘴张成了o形,眼珠子也定住了,心底阵阵凉,对韩齐修的印象一度飚升,与狼王并驾齐驱了。

乖乖隆个咚!

这就是个杀星哩!

看他那模样,怕是真敢杀人哩!

沈娇却看得酣畅淋漓,痛快不已,韩齐修在她心目中也瞬间高大了不少,晚上一定要做好吃的犒劳韩哥哥啊!

赵四唇角微勾,对韩齐修的表现十分满意,不错,男人就得有这份狠劲儿,否则如何守护小丫头长大!

106有我在(十个香囊+)

马队长闻讯也赶了过来,跟着一起的还有马红兵三兄妹,马红兵见到地上不省人事的石头娘,这心就往下沉了。

他就知道这小霸王憋不了几天,这不还没憋到三十就整出事了吧!

“你来时咋答应长的?怎地忘了?”马红兵压低声音吼道。

韩齐修淡淡地瞥了他眼,表情极为无辜,看得马红兵真想呕血。

“我没忘啊,这次可不是我闹事,是这俩女人上门来找抽的,可不能怪我。”

马红兵朝地上仔细打量,认出了胡大娘,知道这一家子就是农场的臭虫无赖,心里对于韩齐修的话倒是相信了几分。

“那你也别下这狠手吧?你这样让我爸咋处理?”马红兵埋怨道。

韩齐修满不在乎地笑了,眼神里有着戏谑,看得马红兵羞恼不已,可不多时他就明白韩齐修为啥笑了,不禁暗恼自己不中用,竟在这人面前丢脸了。

马队长紧皱着眉头巴哒巴哒地抽着旱烟,对朱家人他自是看不上眼的,可这大过年的把人弄残了,他该咋办?

大儿子虽然没明说,可他多少也猜出了韩齐修的身份,肯定是部队长家的孩子哩,要搁在以前,那可就是大家公子了。

儿子领导家的娃那是一定要招待好的,绝对要做到宾至如归,可现在这娃把人打残了,这事他肯定瞒不下,场部到时候派人来调查了,他可得想办法保住这娃哩!

马红兵走到石头娘身前,气运丹田,双手一推,又是一声卡嚓响起,石头娘生生地疼醒了,面上冷汗漱漱地淌着。

接着马红兵动作极快地给石头娘接上了骨,疼得她是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只愿就这样死过去才好呢!

“好了!”马红兵沉声说着,身上的军大衣令他的声音更有信服力。

马队长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儿子说没事了那定是没事了,这下他也不用同场部汇报啦。

石头娘在胡大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虽然摇摇晃晃的,可那手脚却是完好无损的,众人均啧啧称奇,明明刚才还跟废人一样呢!

胡大娘实在是不甘心,且马队长的到来还是给了她一点底气,小杀星当着队长面总不该杀人了吧?

“队长,这都把石头他妈打成这样了,沈家总得赔些东西吧?”胡大娘对那几斤羊肉念念不忘。

马队长狠狠瞪了过去,不知悔改的东西,这是自己找死哩!

韩齐修也不说话,手上的柴棒嗖地一下就飞出去了,胡大娘嚎了声,扶着手臂呻吟不断。

“不是想要东西么?不把你真打残了,小爷这东西岂不是给得名不符实了!”韩齐修冷声道。

马红兵在胡大娘左手臂上摸了摸,心底一沉,这回可是真断了!

“队长,他光天化日残害农民同胞哩!”胡大娘强忍着剧痛,将从儿子那里听来的新鲜话学上了,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韩齐修唇角上扬,邪笑道:“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把你全家都弄成坏分子?或者是让你儿子朱富贵去劳改几年?”

胡大娘面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看着韩齐修,喃喃道:“不可能哩,你当你是总场书记哩!”

在她眼里,总场书记就已经是最大的官了,对整个前进农场的职工有着生杀大权,就跟以前的皇帝一样。

韩齐修轻声道:“没事,你慢慢等着,我也慢慢给你家改成分。”

马红兵对他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他虽然不喜朱家人,可也不愿意见到父亲的手下被弄成了坏分子,这样于他父亲面上也不光彩。

“石头奶你是越活越糊涂哩,还不赶紧回去!”马红兵声色俱厉。

胡大娘对马红兵还是有几分惧怕的,这个时候的百姓对于穿制服的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惧意,这是一种本能。

可是想要东西的还是战胜了这种本能,她忍痛说道:“他把我手打断了,总得赔些东西吧!”

马红兵都要被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不要命了这是!

韩齐修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出了声:“没错,打断你手了是得赔东西,小爷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娇娇,把昨天蒸的白面馍拿过来。”

沈娇忙捧了一箩白面馍过来了,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在捧白面馍时悄悄在上头洒了些汁液,并抖了抖,淡褐色的汁液与白面馍混在了一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箩里的白面馍又暄又软,模样俊得不行,就跟几十个白胖大姑娘躺在火炕上一般,见了就让人心生欢喜啊!

韩齐修拈起一只白面馍在胡大娘面前晃了晃,晃得婆媳俩眼晕,眼珠子随着那白面馍不住转动。

“一只手五个馍,一条腿十个,这交易划算吧?”

大家伙还没听明白呢,又是一声卡嚓声响了起来,胡大娘半跪在了地上,已是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韩齐修将箩里的馍数了数,正好十六个,随手就将整箩馍塞给了石头娘:“一只手,一条腿,十五个馍,小爷还多给一个,便宜你们了!”

大家伙这才明白刚才韩齐修说的话是啥意思,敢情人是在做生意呢!

众人瞅了眼面色惨白的胡大娘,对于十六个白面馍的渴望瞬间淡了,白面馍是好吃,可断手断脚却更痛呢!

这生意难做哩!

胡大娘哪肯甘心,她都断了一只手一条腿,才只给十六个馍,咋也得给几斤肉吧!

“咋也得给几斤肉吧?”石头娘替她说出了心声。

韩小爷挺好说话,抖着木棒说道:“给肉也成,另外一只手脚也让我敲敲,给你们五斤肉。”

胡大娘眼前一黑,哪里还敢要肉,命都要没了哩!

“不要肉哩,石头妈快背我回去。”

石头娘也吓坏了,忙背起胡大娘,一手托着箩大步走了,似后面有狼在追一般。

“箩给小爷送回来,破一点仔细你们的手脚!”韩齐修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石头娘婆媳不由得抖了抖,脚步更快了,大家伙暗自好笑。

难怪老话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朱家人可不就得碰上韩齐修这个杀星么,瞧这娘俩给折腾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哩!

韩齐修走到沈娇跟前,冲她咧嘴笑道:“娇娇别怕,有小爷在看哪个敢欺负你!”

107再让一步

沈娇冲韩齐修甜甜笑道:“谢谢韩哥哥,韩哥哥真厉害!”

这声谢她说得真心实意,也无比感激,除了爷爷外,还从没有人会这样毫不顾忌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呢!

而且刚才的韩齐修多英武不凡啊,果然不愧是韩信的后代呢!

韩齐修凤眼眯了眯,卧蚕眉舒展开来,对小丫头的马屁极为受用,上前揉了揉沈娇脑袋,揉散了一只辫子才满意了,得瑟道:“那是必需的,不然对不起老祖宗!”

一旁的马红兵气得脸色青,冲他低吼道:“韩大将军就是这样以欺负女人出名的?你是不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呢!”

韩齐修不以为意:“小爷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看不顺眼了一样收拾!”

马红兵只觉得头痛,石头奶断手断脚了,这家人怕是有得闹呢!

韩齐修瞧出了他的担心,嗤笑道:“多大点事儿,吃了小爷的白面馍,看谁敢闹事,整不死他们!”

此话一出,他身上的气息陡地变冷,围观的众人集体激灵灵地抖了抖,看着韩齐修的眼里带着惧意。

回去就和家里孩子说声,千万别惹沈家丫头,人小丫头可是有杀星罩着哩!

惹不起呀!

马红旗羡慕妒忌地看着韩齐修,他也好想像韩齐修一样毫无顾忌地挡在娇娇妹妹面前,可他做不到,不,是他不敢这样做!

他不担心自己,可他担心会给父亲兄长带来麻烦,他怕阿奶和母亲伤心难受,他有太多太多的顾忌和无奈呵!

人群渐渐散去,马队长抽完了一袋旱烟,与沈家兴客套了几句,便背着手回去了,背影看着有些沉重。

马红兵拉过韩齐修冲他恳求道:“拜托你别给我父亲惹事了,否则我只好将你带回去了。”

韩齐修瞟了他一眼,嗤道:“你制得住我?”

马红兵:“……”

韩齐修好心提点道:“我这是在给你父亲清理臭虫,一只一只清除了,你父亲这农场就清静了。”

这一家人太过优柔寡断,竟然放任这么一群臭虫留在农场欺负娇气包,忒不果断了,还得他韩小爷出马才行,一准收拾得伏伏贴贴的。

马红兵无言以对,合着他还得感谢这小霸王了!

“放心,我是规矩人,从不主动招事。”韩齐修给马红兵吃了颗定心丸,只是这颗丸子太大,马红兵咽不下去,咋也落不了地啊!

沈娇从屋里拿了一封大鞭炮出来,递给了马杏花:“杏花姐,我家鞭炮有多,这封你拿家去放。”

马杏花小声问道:“你哪来这么多炮仗哩?”

一封小炮仗就要一毛六,沈娇给的都是大封的,一封咋也得二毛多了,炮仗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的,也就是买一封除夕夜听个响声图个吉利,谁家会舍得多买哩!

沈娇也小声回道:“韩哥哥买了好些回来。”

马杏花神色复杂地瞅了眼同他三哥一般高的韩齐修,刚才韩齐修打断石头奶和石头娘手脚时的狠厉,她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对于韩齐修的畏惧更是加深了几分。

“娇娇,你不怕他吗?”马杏花的声音更小了,还不时朝韩齐修那头张望,鬼鬼祟祟的。

沈娇噗地笑了,不解反问道:“韩哥哥哪里可怕了?”

马杏花想到刚才的几声卡嚓,咽了咽口水道:“刚才他打折了石头奶和石头娘的腿,多可怕啊!”

沈娇嘟嘴道:“那是她们活该,韩哥哥这是为民除害,是大大的好人!”

马杏花一下子傻眼了,这让她咋接话?

走过来的韩齐修正好听到了沈娇的这句话,心里那个舒服哎,可比六月天喝碗薄荷茶都还要爽一百倍,从他十岁起,可就再没听见人夸他是好人了,就连他爹妈都说他是煞星呢!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好人来着!

还是娇气包有慧眼,一眼就透过现象看清了他的本质,不错,下回进城买个大洋囡囡送给娇气包!

马杏花一见到韩齐修身子就忍不住抖缩,啥话也说不出来了,拿了鞭炮就匆匆走了,跟被狗追似的。

“韩哥哥,我现在就去炖羊肉羹啊!”沈娇说完就要去炖汤,肉羹是韩齐修的最爱。

韩齐修伸手拽住她,揉了把脑袋,将另一只辫子也揉散了,手上的痒也止住了,这才放开了沈娇,眉眼舒展,心情十分不错。

沈家兴也走过来道谢,不管怎么说,刚才要不是这小子,他和娇娇又要受羞辱了,最重要的是,韩齐修刚才那几下可真是痛快啊!

当浮一大白也!

韩齐修对沈家兴的道谢不是太领情:“不客气,我不过是护着娇娇罢了,若只是你一人,我是不会管闲事的!”

沈家兴被噎得一口气卡在了半空中,半晌他又得意地笑了:“娇娇可是最听我的话了,和谁做朋友也要征求我的意见,只要我不喜欢那人,娇娇那是绝对……”

韩齐修箴了箴眉,对于沈家兴裸的威胁十分不满,可这老头他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还真只能被威胁了!

憋屈!

这是韩小爷现在唯一的感觉,可他还就只能憋着了!

谁让他就稀罕娇气包呢!

若说一开始只是有点兴趣,现在他还是真稀罕上了,同娇气包呆一块他就觉得舒心,比和家里人呆一起舒心多了!

罢了,老祖宗尚能受胯下之辱,他受这老头威胁一下算个屁,就当是看在娇气包面上让着这老头吧!

“先救娇气包,时间有富余再管你,没富余你就自求多福吧!”韩小爷第二回让步了。

沈家兴对韩齐修将孙女儿排在位十分满意,冲沈娇吼道:“把羊肉全炖上啊!”

韩小爷也咧嘴笑了,瞅着沈家兴更顺眼了点,还挺上道,得,多给这老头分点时间吧!

满满一大锅羊肉羹香气扑鼻,所有人都不住地吸鼻子,口水泛滥,韩齐修却不似以前那样上手就吃,而是拿出大搪瓷缸盛了一大缸,用布袋包得严严实实的。

沈娇不禁问道:“韩哥哥,你这是要给谁啊?”

韩齐修顿了顿,含含糊糊道:“给一朋友。”

沈娇觉得奇怪,再想到以前韩齐修的早出晚归,心里不由一动。

108肉比洋囡囡好

除了羊肉羹,沈娇还烙了一箩玉米面白面的二合面饼子,再炒了个醋溜土豆丝,酸辣大白菜,外加萝卜丝烧豆腐及油爆花生米四大盘菜,有模有样,比别人家里年夜饭还要丰盛。

话说自从韩齐修来了后,他们的伙食可一直都是比照过年的标准来做的。

沈娇烧菜的时候将每样菜都盛了点,装了满满一饭盒,再用布袋装了十来只二合面饼,韩齐修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倒是没说啥。

晚饭大家伙吃得极为舒畅,因为肚子里油水多了,他们的饭量明显少了许多,平时一箩还不够的饼今天却还能剩下小半箩,要不是有韩齐修这大胃王在,怕是剩的还要多。

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可沈娇却注意到顾尘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像平时那样有说有笑了,沈家兴问起过,他只说是想家了,吴伯达他们还安慰了他一阵。

可沈娇却不这么认为,顾姆妈就在三里堡,他想啥家呢?

而且顾尘的异常是在他姆妈出现后就有了,准确地说是那天自三里堡镇回来后才有的。

所以说,顾尘的异常肯定与他姆妈有关,对于顾姆妈,沈娇是真觉得很奇怪,千里迢迢地找到儿子了,却不和儿子相认,反而要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像是在躲什么人似的。

尽管心里无比好奇,沈娇却并没有将这事告诉沈家兴,既然答应了顾尘与赵四,她自是要做到守诺的。

再者她也怕赵四的身份暴露了会有危险,她有好几次都注意到吴伯达看赵四的眼神很古怪,古怪得令她心慌胆颤,她不希望赵四出事,一点都不希望。

沈娇扭头看向赵四,他倒是好整以暇面不改色的,从容不迫地与吴伯达他们喝酒,见沈娇看过来了,还夹了粒花生米弹进她嘴里,逗得大伙呵呵直笑。

懊恼地嚼碎了花生米,沈娇往顾尘处看去,看着像是也恢复了正常,还与钱文良说起了他以前读书时的趣事,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仿佛刚才她见到的只是错觉。

“等除夕一过娇娇就大一岁了,娇娇想要什么礼物?”赵四突然问道。

沈娇愣了愣,朝赵四望去,撞上他深遂的眼神,有宠溺,有不舍,还有着决绝,复杂得沈娇看不懂,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只希望爷爷、四叔、钱先生……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其他什么都不想要。”

众人欣慰地笑了,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赵四微笑道:“娇娇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谁都不会有事的。”

韩齐修朝赵四瞅了眼,两人眼神交汇,无声地交战着,谁也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不多时,韩齐修便扭过头冲沈娇咧嘴笑道:“有小爷在,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

赵四紧跟其上:“是啊,有你韩哥哥在,娇娇定会平安长大的。”

韩齐修一脸理所当然:“必需的,不光得平平安安,还得过得滋滋润润的。”

赵四唇角上扬,低头喝肉羹,不再提起礼物之事,韩齐修却记在了心上,兴致勃勃地问沈娇:“娇娇喜不喜欢洋囡囡?那种会眨眼睛的洋囡囡,我给你买一个回来抱着睡觉可好?”

沈娇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喜欢,韩哥哥别买了。”

那玩意儿以前的沈娇倒是蛮喜欢的,床上躺了十好几个,各种各样的,还有一个就跟真人似的,看着怪稀罕的,只是再稀罕的物事,若是不能用来饱腹,沈娇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钱文良笑道:“娇娇为什么不喜欢洋囡囡呢?多漂亮啊!”

沈娇嫌弃道:“漂亮顶啥用,不能吃不能喝的,有那钱还不如买肉吃呢!”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马杏花呆时间长了,马氏名言倒也学了几句,沈娇活学活用得恰到好处。

大家伙俱都愣了,沈娇的理由非常正确,再正确不过了,可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钱文良还想再努力说服沈娇喜欢洋囡囡,在他看来,女孩子就得搂着洋娃娃,穿着公主裙,吃着巧克力,躺在爸爸怀里撒娇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呢!

尤其还是沈娇这么精致可爱的女孩儿,咋能张口闭口就是肉呢?

太不淑女了呀!

只是任钱文良如何舌灿莲花,沈娇就是咬定青山不松口,说啥也不愿意改变爱好,最后她也急了,嘟嚷道:“肉怎么就不好了?我就是爱吃肉,不喜欢洋囡囡!”

韩齐修拍桌定论:“喜欢吃肉挺好,洋囡囡不喜欢咱就不买,咱以后天天买肉吃。”

沈娇开心极了,点头赞同:“天天买倒不必,隔几天吃一顿就行啦!”

“隔几天干啥,咱就天天买,羊肉猪肉兔肉鸡肉不带重样的,娇娇想咋吃就咋吃,看谁敢说个不字。”韩小霸王王八之气耀目生辉,闪瞎了众人的眼。

沈娇满足无比,能够天天吃肉,还不用担心招来红眼病,这得有多幸福啊。

沈家兴抚额叹了口气,冲钱文良苦笑道:“娇娇是彻底变性子了,以前她可不知道有多喜欢洋囡囡了,床上全是洋囡囡,现在可倒好,钻肉眼里了。”

吴伯达不以为然:“娇娇这性子变得挺好,洋囡囡那玩意屁用都没有,哪有大块肉实在!”

沈家兴与钱文良笑着摇了摇头,也难怪娇娇会变性子,整天同这一帮无肉不欢的人呆一块,不变才怪呢!

二十九的夜晚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照射在黄土地上,映射出几道扭曲的树影,时辰还早,沈家兴与吴伯达一道下象棋,钱文良则在一旁观战,这几日过年,钱文良给沈娇放了年假,不必再学习了。

顾尘与赵四则出去溜弯了,他们俩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俩人经常经伴去溜弯,并不奇怪,韩齐修则将晚饭留的肉羹等食物装进筐里,往肩上一托便要出门了。

闲极无聊的沈娇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韩哥哥去哪啊?”

问完她就后悔了,咋能打探别人行踪呢?

沈娇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啥,呵呵,没啥!”

韩齐修见她这努力掩饰羞窘的小模样,不禁笑了,眼角上扬,轻声道:“娇娇想不想出去玩?”

沈娇眨了眨眼,立马将头点得鸡啄米般,她可是太想出去玩了,成天缩在家里都快憋死她了,简直比她前世当沈家小姐时还要憋屈!

109进山抓狐狸

韩齐修同沈家兴说了声,便牵着沈娇的手出了屋子,小丫头的手柔若无骨,绵软滑腻,韩齐修每次捏沈娇的手就能想到刚出锅的年糕,实在是很想咬上一口。

沈娇起先还不习惯被韩齐修牵着,可韩齐修这人是个霸道性子,对于原则性问题那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沈娇哪里拗得过他,时间一长便也由他了,心里自我安慰说是入乡随俗,多想几次也习惯了。

注:在韩小霸王看来,牵娇气包的手是相当有原则的一件事情,绝不能含糊!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却冷得能冻成冰棍,呼出一口气都冻住了,沈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拉了拉围巾。

沈娇注意到韩齐修去的地方是马厩方向,不禁问道:“韩哥哥,你是要去马厩吗?”

“嗯,地方有些远,咱们骑马过去。”韩齐修压低声音回答。

沈娇不由兴奋起来,她可是有好长时间没骑马了呢!

“韩哥哥,我可以骑马吗?”希冀地问道。

韩齐修瞟了眼只及他腰腹的沈娇,断然拒绝:“不行,你还没马高呢,我带着你。”

沈娇沮丧地低头打量,这身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吃这么多也不长个,真是白瞎那些肉了!

韩齐修见不得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立刻柔声安慰道:“等你有我胸口这么高了,我就教你骑马!”

沈娇抬起下巴傲娇道:“才不用你教,我本来就会骑马。”

韩齐修打趣道:“骑的小马驹儿?”

“哼!”

沈娇瞪了他一眼,将头扭向一边,给了韩齐修一个后脑勺,表示她内心严重的不满。

韩齐修哈哈大笑,两个娇娇还真像,使小性子了就爱露后脑勺,连方向角度都一点不差呢!

尽管沈娇的年龄与娇娇出事的时间对不上,种族也对不上,可韩齐修就觉得沈娇与他的娇娇有联系,没准就是娇娇看他太孤单了,才特意把沈娇送到他身边的!

沈娇若是能够知道韩齐修内心的想法,定要跳起来骂人了,她堂堂沈家大小姐岂能同猫有关联,岂有此理!

马厩的马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躁动起来,沈娇挣脱韩齐修的手,小跑着来到枣红马身边,摸出一颗糖喂给它吃,枣红马亲昵地伸舌舔沈娇的脸,痒痒的,沈娇捂着嘴不住地笑。

韩齐修这时才有些相信沈娇说会骑马的事了,与马处得如此亲密,马术想来不会差哪去,不过他还是没打算让沈娇独自骑一匹马,夜深山路陡峭,他可不放心。

韩齐修从马厩旁边拿起一幅马鞍,装在了一匹最健壮的棕马上,棕马安静地站着,任由韩齐修上马鞍,一点都不反抗,看起来与韩齐修很熟稔。

“走!”

韩齐修一把将沈娇托了上去,再大长腿一迈,跨了上来,将沈娇往军大衣里一塞,便得得地走了。

沈娇猝不及防下就陷入了黑暗中,差点没憋死她,气得她拼命扭着身体,并嚷嚷着要出来,韩齐修没法只得让她露个头,身子却是不可以露出来的。

能露出头透透气沈娇就满足了,她跟小猫一样自大衣缝里钻了出来,毛茸茸的脑袋看得人就想揉一揉,韩齐修忍住手痒痒,驾着棕马出了农场。

夜晚的黄土高原比之白天更多了几分沉肃,月光散着柔和的光芒,给这漫漫黑幕增添了几丝亮色,沉肃驱散了好些,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更是带来了几分生动。

棕马似是习惯了走山路,跑得十分平稳,沈娇并不觉得颠沛,一荡一荡的似坐摇篮一般,她兴奋地张大着眼睛,四处打量,连棵树都不肯放过。

韩齐修走的路是与去三里堡完全相反的方向,沈娇以前听马杏花说起过,六队往里还有好几个分队,挨得最近的就是七队,据说七队被称为鬼门关,而七队队长自然便是鬼见愁了,不是什么好人。

沈娇眼睛尖,很快就现了山道旁有两个人影,正是赵四和顾尘,两人似是在争论什么,隔得有些远,听不清楚。

不过他们很快就噤声了,大概是赵四察觉到了马蹄声,转身朝着沈娇他们这边看了过来,马儿跑得快,眨眼间就跑到了他们面前。

沈娇脆生生喊道:“四叔,顾叔!”

赵四面若寻常,淡淡地笑了笑,顾尘却有些激动,勉强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娇娇别把头露出来,仔细冻着。”赵四嘱咐沈娇,一点也不问他们是去做什么。

沈娇嘻嘻笑道:“一点都不冷,四叔,顾叔,溜好弯就好回家啦,吴爷爷在我家下象棋,等你回去当裁判呢!”

赵四眼神一闪,伸手揉了揉沈娇头上的兔皮帽,笑道:“四叔哪天上山打只狐狸做顶狐皮帽,娇娇戴起来一定好看。”

沈娇听得有些奇怪,怎么就扯到帽子上头去了,不过她还是回道:“四叔不用费心啦,我戴兔皮帽也很好看的,爷爷说我长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赵四嘴唇忍不住上扬,再次揉了揉沈娇的脑袋,揉得满意了,这才同顾尘慢慢走回去。

韩齐修自赵四动手揉沈娇脑袋时脸就黑了,再见赵四揉个没完没了,脸那是更黑了,死死地盯着赵四的手,恨不得能剁了那双爪子。

娇气包的脑袋只有他才能揉,这个赵四凭啥揉?

真是碍眼的人,早走早好!

“狐狸大都在深山老林,你要打可得趁早进山,要不然可就不赶趟了!”突然冲后面的赵四扯了一嗓子,听得沈娇莫名其妙,咋还在扯狐狸的事呢!

赵四神色一凛,也回了一嗓子:“多谢提醒,我定会尽早进山!”

韩齐修哼了声,要不是看在娇气包份上,小爷可懒得提醒你,管你死活呢!

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赵四似雕塑一般站在原处,一声不出,顾尘急道:“赵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上山打狐狸?”

“正月初一我们就动身!”赵四突然出声。

顾尘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惊喜道:“好,我明天就去三里堡同姆妈说。”

“不必,你姆妈已经不在三里堡了。”赵四淡然道。

“那她在哪?”顾尘急了。

“放心,你姆妈出不了事,谁出事她都不会出事!”

110草棚里的老人

这头韩齐修却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沈娇:“以后这脑袋可不能随便让别人摸了,知道了没?”

沈娇辩解道:“我没随便给别人摸啊!”

“刚才不就让赵四揉了!”韩齐修明确指出五分钟前生的事实。

哼,还死不认错!

沈娇不以为然:“四叔怎么能是别人呢?他可是我四叔。”

“又不是亲四叔,就是亲四叔也得讲究个男女有别呢!”韩齐修心里有些酸,四叔四叔叫得可真亲热。

沈娇气得扭了起来,嚷着要下马,吓得韩齐修忙一把按住她:“你这是干嘛?小心摔下去疼的可是你自个!”

“你还不是我亲哥哥呢,我不是得同你讲究男女有别!”沈娇大声嚷着,眼眶里又蓄上泪花了。

韩齐修被沈娇呛出来的火气立时又被灭了,他算是明白了,娇气包的眼泪就是他的克星,专克他的爆脾气!

唉,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不能同小女人一般见识的,他就让让小丫头嘛!

“行行行,是我说错了,不过也就只能赵四可以揉啊!”韩齐修坚守最后一步不肯退让,反正赵四那个碍眼的快走了,不是问题。

“还有爷爷呢!”沈娇哼了声。

“行,还有你爷爷,咱可说好了,就只我、赵四和你爷爷三人啊,其他人谁都不可以摸脑袋!”韩齐修再三强调。

沈娇扭头瞪了过去:“当我脑袋是阿猫阿狗呢,谁都能上手摸摸!”

韩齐修看着她生气的小模样就稀罕,忍不住就揉了起来,可不就是只娇气猫嘛!

马儿骑了大约二十来分钟,韩齐修便拉缰绳停住了,利落地下了马,并将沈娇抱了下来:“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

沈娇朝周围看了眼,约摸能看清是个小山坡,坡下有几处低矮的土坯房,她心里就有几分明白了,问道:“韩哥哥,这里是七队吗?”

韩齐修又伸手揉了揉,夸赞道:“不错,娇娇真聪明!”

沈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跟着韩齐修朝山坡下走去,七队农场布局与六队差不多,想来那时是统一建造的,现在虽才只七点多,可农场里也已经黑漆漆了,每个月煤油供应有限,谁也舍不得点灯,大多数人家都是吃过饭就睡觉了,只有极少数的几户人家还有着昏暗的灯光。

韩齐修对这里似是极熟,拉着沈娇七拐八拐的,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草棚前,草棚还挺大,只是三面环墙,前面庭门大开,还有一股极重的臭味,很明显这里是个关牲畜的棚子。

沈娇心中疑惑重重,韩齐修来七队的牲口棚作什么?

很快她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草棚的角落被木板隔了个狭小的空间,仅能容一张单人床,剩下的地儿也就够站她和韩齐修两人了。

且这里别说火炕了,连个火炉都没有,阴冷潮湿,站一会儿都冻得全身冰凉了,更别说是在这过夜了。

床上躺着一位须皆白的老人,神色极为憔悴,瘦骨嶙峋的,昏暗的灯光下,沈娇瞧见他手上有不少伤痕,看着像是新伤。

韩齐修也瞧见了那些伤痕,沉声道:“谁打的?”

“还不是那几人,不是啥要紧的伤,没事!”

老者满不在乎地说着,他对韩齐修的到来十分欢喜,人也精神了不少,探起了身想要下床,让韩齐修阻止了。

“你就别逞强了,好生躺着吧!”

韩齐修将床头的油灯芯调长了些,灯光霎时明亮了不少,给这个阴暗的空间带来了几丝暖意,他从筐里取出一大瓶煤油放到床下藏好,冲老者说道:“点个灯你那么抠缩干啥,别心疼那点子油,我都说了油包在我身上。”

老者爽朗地笑了笑:“行,以后我肯定不省着,晚上还能借着油灯烘烘手。”

“你想煮粥都行。”

韩齐修边说边从筐里取出包得严严实实的羊肉羹,将肉羹递给老者:“羊肉羹,还热着呢,赶紧趁热吃了。”

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搪瓷缸就大口地吃了起来,连着扒了几口肉羹,全身都热乎了起来,舒服得他直哼哼,又让韩齐修自床头下摸了小半瓶烧酒给他,一口酒一口肉吃得不亦乐乎。

“这还有菜和饼,都是热的。”韩齐修取出沈娇装的饭盒还有一袋子金黄的饼,香得老者嘴里口水直流。

沈娇四处打量了许久,才在隔间外头找到了一个用几块砖头搭成的简易灶台,只是灶膛里一点火星都没有,早已冷冰冰了。

而且看这灶膛里干干净净的模样,想来这位老人平时也是不怎么开伙的,也不知道他吃的什么呢!

沈娇突然就想到了前世流放路上的爷爷,眼前这位老者的惨状与前世的爷爷十分相像,戳中了沈娇的内心深处。

“韩哥哥,我家里有个汤婆子,可以送给这位爷爷用。”沈娇冲口而出,声音娇娇软软的,很甜。

老者冲沈娇笑了笑,注意到她精致的长相,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冲韩齐修挤了挤眼:“这是哪家的丫头让你给拐过来了?”

韩齐修没好气瞪了他眼,呛道:“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送汤婆子过来,明后天怕是得下雪,小爷本来还担心你熬不熬得过去呢!”

老者无所谓地嗤了声:“老子可没那么快就见阎王爷,老子命贱着哪!”

韩齐修懒得理他,让沈娇呆在这里:“我去后山弄些柴,马上就回来。”

沈娇乖乖地点头,韩齐修在她头上揉了把闪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沈娇就这么站着看老人吃东西,吃相还不是太好看。

“小丫头叫什么?”老人喝完最后一口羊肉羹,精神立时抖擞了,逗起了沈娇。

沈娇老实回答:“我叫沈娇,三点水的沈,娇宝贝的娇,您可以叫我娇娇。”

老者夹了粒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又咂了口酒,冲沈娇笑道:“我姓石,石头的石,名广山。”

“石爷爷!”沈娇立马叫了声。

石广山很满意,到底是丫头比小子懂事,像韩家小子可一回都没叫过他爷爷,还总是同他呛声,不过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是谁家的?

“娇娇怎么同齐修认识的?石爷爷同你说,这家伙可不是啥好人,娇娇得小心着点!”石广山故意说道。

沈娇一听就不乐意了,这老人家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韩齐修给他又是送吃的又是砍柴,怎么还在背后说人坏话?

“韩哥哥是好人,他要不是好人怎么还给您送羊肉羹?他还给您砍柴了呢!”

石爷爷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丫头,忍不住就乐了,哎哟,头一回听人说韩家小子是好人呢!

还真是稀奇事啊!

111咱们自己人(只对你绽放微笑和氏壁+)

沈娇对于石广山的同情心在他说韩齐修是坏人时,便大打折扣了,没良心的人就是再可怜也不能同情,谁知道是不是中山狼呢!

石广山看着气鼓鼓的小丫头,心里头那个乐哟,实在是憋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没看出来,韩小子哄小姑娘倒是有一手,瞧把小丫头哄得多死心塌地呢!

沈娇哪知道石广山是在同她开玩笑,她听着这笑声就觉得刺耳,内心里为韩齐修抱屈,瞄见旁边空了的搪瓷缸,忍不住呛道:“韩哥哥把他最喜欢吃的羊肉羹都省给您吃了,您还说他是坏人,您怎么就说得出口呢?”

她其实本是想说这老头黑心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是个老人家,且还这么可怜了,她还是别说得太过了吧!

只是沈娇嘴上虽不说,小脸蛋上却是一幅你个黑心肝的模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石广山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来!

这可更是乐坏他了,本还想再逗逗小丫头的,可担心把小丫头逗急了眼哭闹起来,韩小子要是真不给他带肉吃了咋办?

石广山违心笑道:“是我说错啦,你韩哥哥确实是好人!”

沈娇这才满意,鼓起腮帮子道:“韩哥哥本来就是好人,您以后可别乱说话了!”

扛着两大捆柴禾回来的韩齐修正巧就听见了沈娇又娇又软的声音,说着这世上最最美妙动听的话,韩齐修心里一暖,不由加快了脚步,回到了窝棚。

“你可别冲娇娇乱说话,当心小爷不给你送吃的了!”韩齐修警告石广山,他的血腥过往石广山一清二楚,尽管他并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可还是担心娇气包会因此害怕他,疏远他。

家里的姐妹兄弟甚至父母不就是因这才与他疏离了么!

石广山人老成精,一听就知道韩齐修在担心什么,心里有了几分疼惜,心疼韩齐修小小年纪就遭受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遭受的磨难,更心疼韩齐修还要遭受家人的冷落。

他与韩青野生死之交,对韩齐修自是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别看他和韩齐修笑笑骂骂没大没小的,可感情却是极深的,自是希望韩齐修这个孩子能够遇上真心待他并走进他内心的人。

往一旁的小丫头瞟了眼,腮帮子还鼓着呢,显然还在气他刚才的话,石广山不由笑了,舒了口气,兴许这个小丫头就是韩小子的天定缘份呢!

他轻松地扔了粒花生米进嘴,再咂了口烧酒,惬意地嚼了起来,冲韩齐修挤了挤眼道:“没说啥,我同娇娇随便聊聊,娇娇是吧。”

沈娇虽想同韩齐修说这老头刚才说他坏话了,可又想到这样说韩齐修不得多难受呢,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冲石广山警告地瞪了眼,意思就是你以后要再说韩齐修坏话她可就不瞒着了。

石广山被沈娇毫无威慑力的警告逗得哈哈大笑,小丫头还挺护韩小子,不错,是个好姑娘!

韩齐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心一口气上不来两腿蹬了,我先回去了,呆会再给你送汤婆子过来。”

石广山摇手道:“来来回回别折腾了,这么些日子都挺过来了,一晚上哪至于冻死老子了?你明天给我送饺子来时顺路带过来就成。”

韩齐修也没多坚持,主要是他也觉得这老头冻不死,命大着呢!

“你腿伸出来,我看看骨头长好了没?”韩齐修掀开了被子,抓住石广山的右腿,拆了夹板,轻轻地抚摸着,可才一摸上他的脸便黑了。

“怎么又断了?谁敲的?”韩齐修森冷的声音似地狱里的勾魂判官一般,普通人听了都会胆寒。

沈娇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只知道韩齐修不高兴了,便凑过去看石广山的腿,瘦棱棱的腿有些扭曲,明显是被人硬生生敲断了,且还敲了不止一回。

断腿的疼有多厉害沈娇不清楚,可白天胡大娘婆媳俩的嚎叫却是声声在耳的,可见得有多疼了,但这石广山从沈娇进屋到现在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跟没事人一样,比之古时关公刮骨疗伤的能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只这一点沈娇就对石广山的印象回升了一些,是个硬汉子!

韩齐修看起来是会正骨的,他这边摸摸那边摸摸,石广山疼得额头上汗如雨下,可却还是笑眯眯的,谈笑风生,实乃神人也。

卡嚓

韩齐修猛地一推,石广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笑道:“接好了?”

“好了,下回要是再断了你就等着当瘸子吧。”韩齐修替他绑上了夹板。

石广山嘿嘿笑了,扔了粒花生米嚼着,又咂了口烧酒,重又精神起来,仿佛花生米就烧酒就是那止痛良药一般。

“你明天再送些花生米吧,还有烧酒也弄两瓶,这瓶烧酒只够对付今晚上了。”

韩齐修不在意地嗯了声,冷不丁地问道:“你这腿是鬼见愁敲的吧?”

石广山愣了愣,虽没说什么,可面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韩齐修自是了然,石广山忙道:“你可别去惹事了,你爷爷现在也难着呢,别给他添麻烦。”

韩齐修哼了声:“小爷可从不惹事的,你管好自己个吧!”

旁边观察了老半天的沈娇有些难为情了,她就是再反应迟钝,也能看出来石广山与韩齐修之间的熟稔和亲密,还有两人之间隐藏在随意下的关爱与牵挂,都说明了这两人交情匪浅,就跟忘年交一般。

由此可见刚才石广山说的话定是同她开玩笑了,可她却不仅当真了,还同石广山争论了,想想就觉得难为情呀!

石广山刚才肯定在暗中笑话她了!

韩齐修将东西收进筐里,并替石广山在窝棚里生了堆火,好让他暖和一些,招呼也不打牵着沈娇走了。

“我的饺子要羊肉馅的啊,多带点儿,还有烧酒也别忘了!”石广山大声嘱咐。

“知道了,事儿真多!”韩齐修不耐烦地应了声。

沈娇捂嘴笑了,韩齐修这性子真别扭,明明关心对方,嘴上却没一句好话,和石广山这老头还挺像的。

“韩哥哥,我家里还有些上好的金疮药,你拿了来给石爷爷用吧。”沈娇说道。

韩齐修伸手揉了揉了毛脑袋,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低头冲沈娇挤出笑容:“好,谢谢娇娇。”

“韩哥哥别客气,咱们自己人!”

“哈哈,对,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韩齐修的心情是彻底好了,看着沈娇的眼神也更加柔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都软成啥样了!

112鬼见愁(只对你绽放微笑和氏壁+)

韩齐修并没有带沈娇去山坡,而是在农场里不断穿梭,也幸好现在粮食紧张,没人家舍得拿粮食养狗,否则他们两人肯定得招狗吠了。

“娇娇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韩齐修带着沈娇来到了一处院落,比马家要大一些,房间也要多两间,院子里还有一个鸡笼,沈娇都听见了母鸡的咯咯声。

“呜……”

一只身高体壮的黑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冲他们低吠,竟与狼差不多,而且这狗并不似旁的狗那样,稍一听见动静就叫唤示警,而是躲在暗处窥视,这样的狗不是窝囊狗就是恶犬。

很明显,这条黑狗是后者。

沈娇可不怕,她连狼都能玩到一块去,岂会惧怕区区一条恶犬!

“娇娇别怕,看韩哥哥怎么弄死它!”韩齐修轻声道。

“韩哥哥,这条狗交给我吧,你忙你的。”沈娇有些兴奋,好些日子没同野狼玩了,还有些想念呢!

韩齐修愣了愣,竟在小丫头的身上感受到了战意,虽然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可对于一个小丫头而言,这股战意已是十分难得了。

心中一动,他便笑道:“行,就交给娇娇了。”

沈娇嗖地一下拔出了韩齐修送她的匕,黑狗似是也感受到了沈娇的战意,眼神变得更加阴冷,自喉间出低吼声,蓄势待。

沈娇扬起匕冲黑狗挑衅地扬了扬,黑狗哪里受得了,身子突地一窜,就窜到了沈娇面前,韩齐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出手。

黑狗看起来是常打架的,身子十分灵活,只是沈娇的动作更灵活,只是轻轻一扭,便避过了黑狗的袭击,来到了黑狗背后,匕一划,半根狗尾竟被割了下来。

这条黑狗倒是条狗汉子,尾巴被割了也不叫唤,喉间的低吼声却越来越森冷,韩齐修只看了几招便放下了心,功夫虽还不到家,可对付这黑狗却是绰绰有余了。

韩齐修的内心是惊喜的,原本以为是个爱哭的娇气包,可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现了沈娇身上的多面性,会医术,会功夫,会骑马,每一样都带给他新奇的感受,就跟找宝藏一样,打开一扇门就能有惊喜,而且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真是期待呢!

“娇娇不要与它纠缠,战决!”韩齐修出声指点,沈娇出刀的度变快了,身子灵活地挪移,逗弄着黑狗。

韩齐修扯下了头上的帽子,遮住了半张面孔,只露出了眼睛和嘴,看起来这帽子是特制的,就跟面具一样。

他将大衣也脱了放在院外挂着,里面穿着的黑色大衣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似黑豹一般窜进了屋子。

沈娇挺好奇韩齐修进屋做什么了,心痒痒的,便冲黑狗嫣然一笑,笑得黑狗有些怔,愣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工夫,沈娇的匕便来到了黑狗的颈部。

寒光一闪,黑狗不敢相信地看着笑眯眯的沈娇,哀鸣了几声,喉间鲜血喷酒而出,身子渐渐软倒,躺在了地上,不住地抽搐着,狗眼圆睁,死不瞑目。

沈娇长吁了口气,伸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收好匕,也学韩齐修的方法遮了头脸,进了屋子,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韩齐修,他正站在火坑边,手里拎着一个小孩,小孩睡得还挺沉。

她并没进屋,而是站在门口打量屋内的情形,屋子十分暖和,就着昏暗的油灯,屋里的摆设看得清清楚楚,还挺讲究,有一个挂钟,一只收音机,一台缝纫机,沈娇虽不是太懂,也可听沈家兴说起过,这三件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因为这些东西不光是贵,据马杏花说一台缝纫机就要一百五六十块,农场职工大半年的工资呢,这倒也罢了,钱攒攒也就够了。

最麻烦的是买缝纫机挂钟这些工业品是要购物票的,就跟买自行车要自行车票一样,而这票证却是极难弄到的,一个单位一年到头也只有一两张这样的票,咋办?

实行轮流分配办法,今年轮着你家,明年轮到他家,能轮上好几年甚至十来年呢!

所以说这户人家能够有这么些高档工业品,由此可见定不是普通人家了,沈娇也大致有数了,这怕就是那鬼见愁家了。

炕上躺着一对中年男女,想来是鬼见愁两口子,男人一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也难怪会被称为鬼见愁了。

这男人打了个激灵,眼睛陡地睁开,与韩齐修冰冷的黑眸对上,待见到韩齐修手上的小孩时,男人心猛地沉了,这可是他的独苗哩。

“你…你…是谁?”男人下意识地问着,手则往旁边摸去。

“啪!”

韩齐修也不知砸了什么东西过去,正巧砸在男人的手上,疼得男人眼泪都流出来了,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给老子老实点,当心老子弄死这个狗日的小杂种!”韩齐修冷冷地说着,声音变得沙哑,而且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当地话,也不知他是啥时候学会的。

“啊……”

旁边的女人被吵醒了,本是想要骂人的,可才一睁眼就瞧见了韩齐修手上闪着光的匕抵在宝贝儿子身上,失声尖叫起来,只才叫了半声,便被一只鞋子堵住了,噎得她白眼直翻。

鞋子自然是韩齐修扔的,这女人的声音忒难听,哪有娇气包的声音好听!

“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韩齐修冷冷地瞪了眼呜呜叫唤的女人,顿时世界清净了,女人缩在被窝里瑟瑟抖。

男人倒是恢复了镇定,忍痛问道:“兄弟是不是对我有误会?你先把我儿子放了,咱们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成不?”

韩齐修露在外面的嘴唇微微下弯,勾起一抹邪魅,冷声道:“没误会,老子知道你是七队队长,人称鬼见愁的,老子找你是为兄弟抱不平来了,你个狗日的竟敢趁我兄弟不在家睡我嫂子,哼,胆挺肥啊!”

门口的沈娇忙捂住嘴,怕笑出声来,这韩齐修还真能编呢!

男人一听是这风流事,心头一松,结了婚的婆姨不值钱,睡了也就睡了,想来这人是上门要钱来了,只是这人说是的哪个女人呢?

“你兄弟是谁哩?”鬼见愁试探道。

113志同道合(打赏+)

韩齐修冲鬼见愁冷冷一笑,将手里的小孩往炕头一扔,动作幅度并不小,可这孩子也不见醒,鬼见愁心下大急,问道:“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是讲规矩的人。”韩齐修冷声道。

鬼见愁的心放下了大半,回忆了下最近睡过的女人,便小心翼翼道:“兄弟,咱有话好好说,把误会解开成不?你是不是葛驴蛋的兄弟啊?我同你说,葛驴蛋婆姨真不是我想睡她,你说这娘们脱光了衣服站我跟前晃荡,是个男人也忍不住哩,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鬼见愁见韩齐修没出声,心中窍喜,又接着说道:“兄弟你别不相信我的话,那娘们是真sao哩,她也不光和我睡过,村里大半男人都同她睡过哩!”

他心里暗自嘀咕,没准眼前这个男人和那娘们也有一腿呢!

韩齐修本还想再听听的,可突然想到门口的沈娇,这脸顿时就黑了,这个狗杂种竟在娇气包面前说这些脏话?

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一把将鬼见愁从炕上揪下了地,抬脚在他腿上一踩。

“卡”

一声脆响传来,鬼见愁痛得冷汗直流,连叫都叫不出来,因为他的嘴让另一只臭鞋给堵住了。

“我嫂子可说是你趁我兄弟不在家把她强睡了的,还不止睡一回哩!”韩齐修冷冷地说着,并朝旁边激动的女人瞟了眼,唇角上扬。

“老子今天敲断你个狗日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睡我嫂子!”

话才一说完,韩齐修又踩了下去,卡的声音响起,很明显,鬼见愁的两条腿都断了,疼得他晕死过去。

女人吓得身子就跟打摆子一样,惊恐地看着韩齐修,韩齐修冲她笑了笑,笑得她全身都凉。

“以后把自家男人拴好,别跟公狗一样到处晃荡,这回只是两条腿,下回没准就是脑壳了!”

韩齐修警告了女人后,伸手在她后颈砍了一刀,女人便晕了过去。

拍了拍手,韩齐修回头冲门口看了过去,沈娇冲他绽放了一个极大的笑容,一霎那间就温暖了他的心。

韩齐修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不知怎的竟有几分忐忑,小心问道:“娇娇怕不怕?”

“不怕,这些人是坏人,打死都是活该!”沈娇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一般。

低沉的笑声传来,就如同大提琴一般厚重,韩齐修的心情十分愉悦,他的娇娇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义正辞严地指责他的残暴,包括他的亲姐妹。

“韩哥哥,石爷爷的腿是不是这人打断的?”沈娇问道。

韩齐修点了点头:“是的,这人就是鬼见愁,不是什么好人。”

他这段时间将此人打听得一清二楚,因为有亲戚在场部当干部,此人俨然是七队的土皇帝,欺压七队的职工且不提了,反正与他无关,最可恨的是他对石广山做的事。

以前的石广山就跟牛一样健壮,他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武艺不凡,且还天生神力,也是他的武艺启蒙师父,身高体壮的一个人到这里三个月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全是这鬼见愁的功劳。

要不是答应了爷爷不可以杀人,他早就忍不住结果这王八蛋的性命了!

只是韩齐修憋了十来天的火在刚才见到石广山的断腿时,可算是忍不住爆了。

人不可以杀,让他吃点苦头总是可以的吧,于是便有了之前一出,敲断了鬼见愁两条腿,一赔二,便宜这王八蛋了。

沈娇对这鬼见愁也十分憎恨,此人总是让她想到前世流放时的公差大人,狐假虎威得很,对她和爷爷大呼小叫,且还动手打爷爷,实在是可恨之极。

不由恨声道:“这样的恶人刚才韩哥哥就应该把他的两只手也敲断了了,让他亲自尝尝断手断脚的滋味才好呢!”

韩齐修不由咧嘴笑了,娇气包可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咱下回再来敲,不急!”

沈娇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珠转了转,狡黠笑道:“韩哥哥,咱们把这恶人家的粮食都拿了吧,让这恶人饿肚子过年。”

这话可又说到韩齐修心坎里了,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迟迟不肯动手是怕娇气包对他有误会,准备明天再一人来拿,现在看来,他和娇气包果然就是那臭味相投嘛!

不对,应该是志同道合,哈哈!

忍不住伸手揉了把小脑袋,牵着沈娇就去寻摸粮食了,才一打开库房,沈娇就看傻了眼,一房间全堆满了粮食,白面、玉米、肉、大米、糖、烟酒啥的摆了半屋子,抵得上半个供销社了。

“这人肯定没少贪,坏人!”沈娇恨恨道。

“没事,他贪多少咱们全让他吐出来。”韩齐修动作极快地将东西查了一遍,白面肉大米糖烟酒这类的并不多,装了三筐,剩下的都是玉米高粱之类的粗粮。

韩齐修一手两袋子拎着出了门,来来回回两回,屋里的粮食登时便空了,他冲沈娇笑道:“分给农场的职工了。”

沈娇瞅了眼只剩下三袋子粗粮的房间,心里畅快无比,冲韩齐修甜甜地笑了,娇声道:“韩哥哥是劫富济贫义薄云天的大侠!”

韩齐修乐得凤眼眯成了一线天,全身三百六十个毛孔都跟吃了人参果似的,说不出来的舒服哟!

娇气包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他可得看牢点,不能让别人惦记上了!

韩齐修背上一只大筐,再一手拎一只筐,一百多斤的东西背在身上就跟没事人一样,可见这人的力气有多大了。

院子里的黑狗已经不再动弹了,地上一摊血,韩齐修放下筐子,将大衣穿好了,从院子里找出了一根麻绳,将死狗绑在了身上,回头冲沈娇笑道:“咱们明天炖狗肉吃。”

沈娇的心里却还惦记着刚才的咯咯声,出主意道:“再抓几只鸡回去炖汤吧,给石爷爷补身子。”

韩齐修眼睛一亮,冲沈娇竖了竖大拇指,不错,连他都没有想到呢!

沈娇开心地笑了,跟着韩齐修一道去鸡笼,好家伙,足足喂了六只鸡,大手笔啊!

一只公的五只母的,只只都油光亮,膘肥体壮的,可见平时没少吃粮食,韩齐修动作贼快,三下两下六只鸡就让他给扔进麻袋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瞅了眼瞬间变得空荡的院子,韩齐修与沈娇相视一笑,两颗心靠近了一大步。

114咬一口,好吃不?

两人才刚走出鬼见愁家,沈娇便听见几声惊喜的叫声,叫声很短很急促,很快便没了,瞬间变得寂静,可沈娇的耳朵尖,还是听到了那刻意压制的粗重的呼吸声,其中夹杂着一两句祖宗显灵。

想来定是农场职工现了那些从天而降的粮食吧,能在腊月二十九夜晚收获意外的粮食,也难怪这些人会如此惊喜了。

两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韩齐修身上挂得满满当当的,沈娇想要帮着分担些,被韩齐修断然拒绝了:“不用,我力气大着呢,再背上娇娇走路都没问题。”

说着他还真要背沈娇,沈娇哪能干,说什么也不愿意,韩齐修也随她去了,很快便来到了后山坡,棕马听见他们的声音,嗤地打了个响鼻,沈娇开心地喂了它一颗奶糖。

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棕马身上都被挂满了,韩齐修把沈娇抱在了马背上,自己却不上来,牵着缰绳往回赶。

马儿一荡一荡的似摇篮一般,沈娇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再加上刚才与黑狗打了一场,本就有些脱力,很快她便沉睡了,毛茸茸的脑袋上下点着。

韩齐修看得好笑,将她的身子重新摆了个姿势,好睡得舒服些,再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仔细将沈娇包裹住,大衣里的沈娇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月光照射下的小脸蛋就如同真人版的洋囡囡一般。

韩齐修这手痒痒嘴也痒痒,这小脸蛋比小笼包子还白嫩,也不知道吃着口感如何?

韩小爷向来是行动力极强的,这念头才一闪过,嘴就下去了,啊呜一下咬在了沈娇的脸蛋上,好在他还有些分寸,没用上啃骨头的力道,可就这一下也让沈娇吃疼了,虽不至于醒来,可下意识还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韩小爷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小巴掌印儿,一巴掌下去,沈娇十分满意,嘟噜了几声继续好眠也!

韩齐修摸着巴掌印笑眯眯地看着小猪似的沈娇,反应力还不错,就是力气小了点,跟挠痒痒似的,连蚊子都打不死呢!

若是韩青野在这的话,定会惊得眼珠子都弹出来了,被人打了耳光子都还能跟吃糖似的那么开心?

要知道以前韩齐修的亲妹伸手在他脸上捶了几下,当时这小爷就把他亲妹给甩地上了,就为这小丫头到现在见了她哥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待他们回到家时夜已深了,沈家兴时不时就出门望一眼,要不是吴伯达拽着他,他都要出去寻人了。

见到沈娇他们回来,沈家兴的心可算是自嗓子眼掉下去了,脸上却没啥好脸色,沉着脸将熟睡的沈娇抱了下来,却见到孙女儿白嫩的脸蛋上有着红印儿,像是被啥东西咬过一般。

“这是怎么了?谁咬的?”沈家兴指着那道红印儿问道。

韩齐修有几分心虚,面上却是十分沉静,眼也不眨一下:“虫子咬的。”

沈家兴哪肯相信,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虫子?

哄三岁娃儿呢!

他怀疑地朝韩齐修看去,这一看就瞧见了那个标致的小巴掌印儿,有了几分明白,故意问道:“你脸上怎么了?我看着像是娇娇的巴掌印呢!”

吴伯达闻声看过去,那小巴掌可不就是娇娇的么,不由乐了。

韩齐修依然淡定如昔,颇有大将风度:“有虫子咬我脸,娇娇给我打虫子呢!”

沈家兴暗自骂娘,这小子忒不老实,嘴上没一句真话,肯定是这小色狼咬的娇娇,不行,他得再好生想想,这韩齐修小小年纪就会耍流氓了,大了还能好?

韩齐修哪里想得到,就只因为一时嘴馋没管住嘴,害得他以后的追妻生涯平添了诸多阻挠,悔之晚矣啊!

大家伙因为担心沈娇都聚在沈家,见沈娇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们也都松了口气,准备回去睡觉了,韩齐修走出去将马驮着的东西都拿了进来,这又是鸡又是狗的,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些东西哪来的?齐修你不会是……”吴伯达担心地问道。

韩齐修咧嘴一笑:“放心,来路虽不正当,东西可都是正当的,娇娇说这叫劫富济贫。”

沈家兴眼前一黑,唉哟,他的娇娇才跟这小色狼混一晚上就成贼骨头了!

不行,以后一定要看牢了娇娇,万不可让这臭小子带坏了他的娇娇!

吴伯达面色严肃,语重心长道:“齐修,主席他老人家教导不可以拿群众一针一线,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还不赶紧把东西还回去!”

韩齐修有些不耐烦,他最烦的就是这些讲大道理的人了,一板一眼方方正正的,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还是娇气包好,啥都不用说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群众的一针一线当然不能拿了,小爷我拿的是贪官的东西。”韩齐修虽不耐烦,还是解释了东西的来路。

吴伯达说不出话了,这贪官的东西能不能拿?

好像应该是可以拿的吧!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赵四出声道:“贪官的东西自然是能拿的,这就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韩齐修听着心情好了些,看来看去,这么些人里也就赵四看着顺眼些了,只可惜与他走的不是一条道。

他也没再说什么,将东西卸下后就出去还马了,临走时带了半袋子高粱,想来是要给棕马加餐的。

赵四拿了把匕开始杀狗了,沈家兴忙去烧热水,吴伯达犹豫了几秒后也拿了把菜刀开始杀鸡了,一时间忙得热火朝天。

“这鸡肚子里全是蛋,要是养着下蛋多好!”沈家兴看着母鸡肚子里一大串的蛋,心疼得不行。

吴伯达没好气回道:“养着等公安上门?”

沈家兴讪讪地笑了,同钱文良一道拔鸡毛,吴伯达又嘱咐道:“这些筐子鸡毛啥的,呆会全烧了,别留下一点痕迹。”

顾尘面色有些古怪,瞅了吴伯达几眼,忍不住说道:“吴伯,我怎么觉得你干这事挺熟门熟路的呢,以前没少干吧?”

“放屁,老子这是想事周全!”吴伯达气得骂了过去,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虚呢!

115对与错

沈娇一夜无梦睡到了天明,却见昨晚拿回家的鸡狗都变成光溜溜的了,其他东西也都看不见了,藏得严严实实的。

“爷爷,狗皮呢?您放哪了?”沈娇惦记着那块油光亮的狗皮,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沈家兴答道:“没剥皮,用开水烫的毛,狗肉就得带皮吃才香呢!”

沈娇有些不高兴,嘟嚷道:“那狗皮多好啊,我本来还想给爷爷做个垫子的呢!”

沈家兴感动地眨了眨眼,耐心地解释道:“狗的来路不是太正,咱们不能留下把柄给别人瞧见。”

沈娇这才明白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咱们这叫毁尸灭迹。”

沈家兴眼前又是一黑,只觉得他娇娇软软的孙女儿越来越朝着不可估摸的方向拐了,不行,他得把孙女拽回来才行。

“娇娇,爷爷同你说,你和韩齐修昨晚做的事可不对,再怎么样也不能偷东西吧,这可是很不好的行为,你把爷爷以前教你的话都忘了吗?”

沈家兴难得严厉起来,慈祥的面容也收敛了,沈娇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沈家兴,不禁有些委屈,嘟嘴道:“可是那个鬼见愁是坏人,我和韩哥哥是为民除害劫富济贫。”

“坏人自有公安会去惩罚,哪用得着你个小孩子出手,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干了,知道了吗?”沈家兴有些哭笑不得。

沈娇的嘴撅得更高了,哼道:“那胡大娘他们欺负爷爷时公安为何不来抓他们?还有那坏人把石爷爷打得那么惨,怎么没有公安来抓他?”

沈家兴顿时无言以对,看着孙女纯真的眼睛,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难道让他说现在本就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么?

又或者说他们现在的身份与众不同,就连一只老鼠都能来踩一脚么?

这样说娇娇怎么能够受得了?他不可以让娇娇的童年有着黑色的回忆,他要竭尽所能给娇娇创造美好的彩色的童年生活,尽管他并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到!

沈家兴叹了口气,没再就此事讨论下去了,因为他说服不了孙女儿,他注意到沈娇口中的石爷爷,心中一动,问道:“石爷爷是谁?”

沈娇歪头想了想,韩齐修并没有说石广山不可以说给爷爷听,便道:“石爷爷是韩哥哥的朋友,被坏人打得好惨,腿都打断了,全身都是伤,根本就没人管他,还被扔在又臭又冷的牛棚里,连炕都没有。”

沈家兴一听就明白了石广山的身份,也知道了韩齐修前些天早出晚归是做什么去了,想来这石广山定是韩青野的同僚了。

再想到刚来农场时瘸子仓管员说的七队有位大官被那队长整得死去活来的,应该就是娇娇口中的石爷爷了。

唉,这都是个啥世道啊!

沈家兴同情石广山的同时,更是庆幸无比,幸好他和娇娇是来到了马队长手下啊!

“石爷爷他的腿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给他正骨?”沈家兴关心问道。

“韩哥哥替石爷爷正好了,爷爷,我能把金疮药送给石爷爷吗?”沈娇问道。

沈家兴哪会不同意,不说天涯沦落人吧,就冲石广山是革命前辈他也得给呀!

“当然可以,不过娇娇小心点,别让人现了。”沈家兴嘱咐。

沈娇咧嘴笑道:“爷爷别担心,韩哥哥很厉害的,没人会现的。”

沈家兴瞅着孙女一口一个韩哥哥的,这心就酸溜溜的,姓韩的小色狼才来半个月就把娇娇的心给勾了,以前娇娇可是一口一个爷爷的。

“娇娇啊,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同人交往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尤其你还是女孩子,更是要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才行,千万不可以上当受骗啊!”沈家兴苦口婆心。

沈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我知道啊,所以我就只同韩哥哥杏花姐他们交朋友呢,其他人我都不理的。”

沈家兴咬了咬牙,实在是很想说老子指的就是韩齐修这个小色狼,可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打定主意以后定要严防死守,决不可以再让这小色狼占孙女便宜了!

赵四他们一大早就过来了,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尤以顾尘为甚,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眼睛都亮晶晶的。

“狗肉咋炖?要说还是黑豆炖着香。”吴伯达说道。

顾尘不同意:“黑豆炖狗肉没听过,依我说煮好了白切着吃才香呢!”

吴伯达没好气道:“老子到了海市最不喜欢的就是海市人吃狗肉了,好好的狗肉非得弄成冷盘来吃,冷冰冰的有啥吃头,狗肉可不就得炖得烂烂的,辣地吃下去才舒服呢!”

两人就如何吃狗肉争论了起来,没人去搭理他们,沈家兴将狗肉切成了大块,直接扔进锅里,用纱布加了大料,再添了水便开始炖了。

狗肉不管咋煮都香死个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这么点小事也要争来争去,浪费时间!

这只黑狗实在是太大了,一锅只能炖半只,还剩半只留着初一炖,力争尽快销毁罪证。

因为要炖狗肉,沈家兴把家里封得严严实实的,就怕香味传了出去让人闻着惹来祸事,只是黑狗实在是太香了,才炖了一小时不到,屋子都充斥着异香,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咽下口水。

“娘的,这条狗绝对没少吃粮食,瞧这香的,我这舌头都要断了。”吴伯达眼睛都亮了,狗肉可是他的最爱啊。

韩齐修冷声呛了过去:“贪官养的狗能缺粮食?”

“咚咚咚”

门响了,众人神色一凛,心里不禁有些虚,狗虽不是他们弄回来的,可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呀!

韩齐修面不改色地开了门,门外是营业部主任王广,他本来酝酿了好些话的,可这些话在门开的一瞬间就全塞回去了,大蒜鼻不断耸动着。

“好香,你们在炖狗肉吧?啊哟,沈老哥,今朝三十夜,咱们老乡难得聚……”营业部主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又开始了他的老乡论。

韩齐修冷冷地打断了他:“是野猫肉,小爷抓的,和你没关系。”

王广还想再说些啥,可被韩齐修的凤眼一瞪,嗓子眼就被堵住了,再想到先前韩齐修对付胡大娘婆媳的狠辣,两条腿不同自主地乖乖地往后拐,一步一挪地回自个家去了。

116 一窝端了

沈家兴有些担心:“王广会不会去举报啊?”

韩齐修不以为意:“举报啥?后山抓野猫总不犯法吧!”

其他人想想也是,狗毛鸡毛啥的都让他们烧了,王广就算闻出了狗肉香也没证据说他们是吃的狗肉。

“咱们吃快点,吃进肚子里就死无对证啦!”吴伯达说道。

沈娇从包里取出金疮药,揪着韩齐修到了外头,软声道:“韩哥哥,这是金疮药,你拿去给石爷爷抹上吧。”

韩齐修只是闻了药香就知道这金疮药乃上品,药里头还添了熊胆,市面上现在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伤药了,想来是沈家兴私藏下来的珍品,便宜那老头了。

“这些药娇娇以后可别随便拿给外人用,知道了吗?”韩齐修嘱咐道。

沈娇笑道:“我知道,也就拿给韩哥哥,就连杏花姐我都没拿出来过呢!”

韩齐修一听马红旗没份,这心立马就舒坦了,揉了揉沈娇的脑袋,满足极了。

沈家兴他们还包了不少饺子,按照韩齐修的要求,包了些纯羊肉馅的,剩下的都是包的白菜羊肉馅的,天天吃肉这肚子里油水可不老少,还是吃些菜饺子舒服。

沈娇捧了一箩白菜羊肉馅的饺子去了马家,上回马杏花送了一大碗饺子,礼尚往来,她自然也得回礼的。

马家的年味儿挺足,贴满了沈娇写的福字,给这寒酸的院子带来了几分喜庆,沈娇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鬼见愁家,同是队长,马队长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鬼见愁家里却是三大件全齐了,粮食人吃不完还能养鸡狗。

呸,真是个大贪官!

下回再和韩哥哥一道去劫富济贫,顺便把两只手也敲断了!

马杏花见了满满一箩的饺子,惊得杏眼瞪成了鸡蛋眼:“你日子不过哩,快拿回去!”

“这是韩哥哥让我拿过来的,杏花姐你同韩哥哥说去?”沈娇故意吓她。

果然马杏花一听韩齐修的名字就怂了,还四下张望着,见韩齐修没跟来才舒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伸手接过了饺子,拉着她要进屋坐。

“不去了,明天再来给你们家拜年。”沈娇没进屋,大年三十哪能进别人家屋子,太失礼了。

“那你等我会儿,我去把饺子放了。”

马杏花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不多时就出来了,箩上装了些丸子,她笑着道:“这是我奶刚炸的丸子,不多,你拿着尝个鲜。”

沈娇也没客气,接过箩便要走,马杏花一把拽住了她,神秘兮兮道:“娇娇你知道那家人咋那么安静不?”

马杏花手指着斜对门的朱家,脸上全是幸灾乐祸,沈娇心知肚明,面上却装着不解问道:“他们家怎么了?不是手脚让韩哥哥敲断了嘛!”

闻言马杏花面上竟带了几分同情,说道:“这家人也不知咋的了,从昨夜开始就全家拉肚子,家里的茅房不赶趟,跑到别人家去借茅房,啧啧,最惨的还是石头奶,全拉身上了,臭气熏天的。”

沈娇箴眉干呕了几声,真是太恶心了,只是这心里可真畅快啊!

“全家都拉肚子了吗?”沈娇觉得有些对不住朱四丫,本来她以为朱四丫应该吃不到白面馍的,没想到这回朱家人竟会良心现分给她吃。

马杏花点了点头:“嗯,都拉了,四丫都躺床上动弹不得哩,怪可怜的。”

沈娇内心更是愧疚了,朱四丫的身子本就弱,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岂不就成罪人了,不行,她得去看看朱四丫才行。

同马杏花道了别,沈娇捧着箩匆匆走了,趁人不注意时,身子一闪,悄悄地拐到了朱家的后墙根下,这里原本是侧屋,被朱家人用来当柴房了,也是朱四丫的卧室,用马杏花的话来说,朱四丫在朱家过得连狗都不如。

“砰砰砰”

沈娇轻轻敲了敲窗棂,屋里传来了女孩的声音:“谁?”

“四丫姐,是我。”沈娇稍放下了心,朱四丫的声音听起来中气还足着。

朱四丫推开了窗子,见到沈娇不由怔了怔:“有事?”

沈娇打量着她的脸,虽然面黄肌瘦的,可也没见如何虚弱呢,沈娇小心问道:“四丫姐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朱四丫其实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知道如何在逆境中寻求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也就是依靠着这个本能,她才能在朱家这个狼窝中挣扎着生存下来,没像她上头的几个姐妹一样死的死,卖的卖。

此刻她一听沈娇的话,就有些明白她一家人为何会拉肚子了,不由笑道:“放心,我是装病的,那些白面馍哪有我吃的份。”

沈娇见她看穿了自己的小伎俩,面上带了些难为情,朱四丫安慰她道:“那些人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惩罚他们哩!”

听她这么说,沈娇内心好受了些,没错,她就是替天行道呢,就跟话本子里的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咕咕咕

一阵异响传来,朱四丫羞窘地笑了笑,沈娇一看就知道这姑娘还没吃饭,忙将手上的箩塞了进去:“快吃吧,还是热的。”

几番推辞,喷香诱人的炸丸子还是进了朱四丫的肚子里,她吃得极快,连嚼都不带嚼的,看得沈娇嗓子眼都难受。

“你慢点吃,别噎着。”

朱四丫把最后一个丸子吃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满足道:“这下晚上可算是能睡着觉了。”

沈娇看着朱四丫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样地不招亲人待见,可她比朱四丫还是幸福很多的,起码她还有爷爷四叔疼爱,衣食无忧,哪像朱四丫这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我回去给你拿些吃的过来,你等着我啊!”

不待朱四丫阻止,沈娇就一溜烟地跑了,很快她又跑了过来,手里多了个口袋,还有一个搪瓷杯。

“先吃肉,这些饼子你留着慢慢吃。”沈娇将东西塞给她。

朱四丫感动地接过搪瓷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肉,香得她嘴里的口水不住流,眼眶也红了。

“快吃吧,这是野猫肉,很好吃的。”沈娇笑眯眯。

朱四丫大口地吃了起来,狗肉的异香让她一辈子都难忘,就算是过了好几十年,她都一直记得这碗野猫肉的味道,也从而让她同人争论了几十年野猫肉比狗肉香这个话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让沈娇给哄了。

117新年快乐

沈家的年三十过得平淡而又温馨,狗肉就饺子,神仙都不换哪,更有贪官贡献的好烟好酒,每个人都喝得飘飘欲仙,尤其是吴伯达,更是手舞足蹈的。

顾尘趁人不注意跑到灶台装了一碗狗肉和一碗饺子,用棉套包仔细了,赵四朝他看了过去,并没说什么,可身子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吴伯达的视线。

韩齐修唇角微勾,起身走到了灶台边,吓得顾尘身子都抖了,吱吱唔唔道:“我留着晚上当夜宵,最近肚子饿得快。”

沈娇也走了过来,她很快就想到顾尘怕是给他姆妈带的吃食,便帮着打掩护:“顾叔还在长个子,所以吃得多。”

顾尘哭笑不得,他这都二十一岁了,长的哪门子个子呢!

不过他还是点头应合道:“没错,最近我这裤腿都短了一截,怕是长了好几公分呢!”

韩齐修箴起了眉,这瞎话编的连狗都不会相信,也亏的是吴伯达让他给灌醉了,要不然这两人哼哼,怕是走不了喽!

“你这个子怕是能长到三十岁呢,有点意思!”韩齐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顾尘心虚地低下了头。

韩齐修没再说什么了,他本就不想管这两人的闲事,这么说不过是要警告顾尘,别想在他面前耍心眼,他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娇娇给我盛缸狗肉,再盛一饭盒饺子。”

沈娇动作极快地盛好了肉和饺子,也用棉套包紧实了,再从包里取出了汤婆子,汤婆子是她特意为沈家兴备的,原本以为西北天寒,怕沈家兴年纪大熬不住,可这里烧炕烧得暖暖的,汤婆子根本就用不着。

韩齐修将东西都收进了筐里,闪身便出去了,沈娇倒是没跟着去,不过她也装了一饭盒饺子出门了,沈家兴几人喝得迷迷糊糊的,竟没现她出了门。

沈娇是去的朱家,她想给朱四丫送些饺子,不知怎的,她对朱四丫十分同情,总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当然是在不损害她和爷爷利益的前提下。

一直保持清醒的赵四眼神闪了闪,也跟着出去了。

朱家冷冷清清黑不隆咚的,一点都没有过年的味道,间或还能听见几声叫骂声,像是胡大娘在骂人。

沈娇嘻嘻笑了,中了土大黄的毒,这一家子还有得拉呢!

原来沈娇昨天捧白面馍时有意洒了些她在后山采到的土大黄汁液,这土大黄还是她采兔草时误采回来的,兔子吃了后拉了几天肚子,她查阅了医书才明白这种草名叫土大黄,是一种通便的药材。

当时她也没多想,顺手就把多余的土大黄收进了宝碗里,昨天拿白面馍时想到这玩意儿就用上了,她蒸的白面馍才不能让朱家人吃得舒心呢!

朱四丫的屋里黑漆漆的,沈娇轻轻地叩了窗棂,朱四丫很快地开了窗子,见到沈娇十分欢喜。

“你送的饼子我还没吃完哩!”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是肉又是饺子,这人情可欠大了。

“饼子你留着慢慢吃,今天是年三十,吃了饺子就能平平安安了。”沈娇将热乎乎的饺子递给她,脸上的笑容同饭盒里的饺子一样温暖。

朱四丫吸了吸鼻子,接过饺子吃了起来,这回她吃东西不像以前那样凶猛了,斯文了许多,不过度还是很快,一盒三十来只饺子很快又进了她肚子里,不比韩齐修慢。

“我去把饭盒洗干净了吧。”朱四丫期期艾艾道。

沈娇一把抢过饭盒:“不用啦,你还是早些睡吧,我走啦!”

“娇娇等等。”

朱四丫叫住了她,从床底下取出了一样东西,闪着光,她看起来对这东西十分看重,两手捧着走到窗前递给沈娇。

“这是我最好的东西了,娇娇你别嫌弃。”

朱四丫手里的是一枚月白色的玉簪,质地并不是太好,而且还有几丝裂纹,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常被人摩婆的,晶莹润透,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沈娇一眼就能看出来朱四丫对这枚玉簪很看重,她岂可夺人所爱,便拒绝道:“谢谢四丫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朱四丫坚决要给她:“你是嫌弃它破旧吧!”

话都说到这了,沈娇也只得收下了簪子,仔细地放进了怀里,朱四丫这才满意地笑了,冲沈娇说道:“以后我给你家拾柴禾,娇娇你不用拾了,你可不是干活的人哩!”

沈娇没再说拒绝的话了,冲她说了句新年快乐!,这是刚才沈家兴他们同她说的,现在她再说给朱四丫听,希望这个命运悲苦的女孩真的能够快乐一些。

朱四丫愣了愣,待她反应过来时,沈娇已跑远了,她不由喃喃自语道:“新年快乐哩!”

沈娇一蹦一跳地往回走,却在拐角处见到了含笑而立的赵四,开心地迎了上去。

“四叔,您是来接我的吗?”

赵四接住了沈娇,蹲下身子与她平目而视,柔声道:“娇娇,我要走了。”

沈娇愣了半晌,眼眶不由地就红了,这一天总算是来临了,她与四叔要分开了。

“四叔以后还能来看我吗?”沈娇哽咽着问道。

赵四拭去了小丫头面上的泪,心底也有着浓浓的不舍,其实他们的预定计划是昨晚就走的,可他坚持一定要陪小丫头过完除夕才肯离开。

这一去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面,他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连一个除夕都不能一起度过。

“娇娇,四叔不能说谎话骗你,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但我保证,只要这边的情势稍微放松了,四叔就会回来见你。”赵四郑重地保证。

沈娇点了点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急问道:“四叔这次走会有危险吗?”

赵四忽地笑了,摇头道:“娇娇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娇听着更不放心了,赵四只是说不会有事,却没说没有危险,说明肯定会有危险了,不行,她不可以让赵四出事,就算他不是真的四叔,她也不想他出事。

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沈娇将手伸向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倒出两颗蜡丸,挑了一颗给赵四,认真道:“四叔,这是还魂丹,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服下这颗丹药就能活过来,您收着它。”

118还魂丹(打赏+)

赵四有些动容,他虽不懂医术,可也听过还魂丹的传说,据说这种神奇的药能够同阎王抢命,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口气在,不管多重的伤都能救活过来,

当年社长也曾听说过此丹,命手下四处寻找,只是却一无所获,都说此丹药方已经失传了,社长这才罢休,没想到沈家竟然会存有两颗!

“娇娇快收好这药,四叔不需要,这药太珍贵了,你还是交给爷爷收着,知道了吗?”赵四有些埋怨沈家兴,怎可以把这么珍贵的药让小孩子收着,心也太大了吧。

沈娇嘻嘻笑道:“这药是我偶然得来的,爷爷不知道,四叔你快收着,我还有一颗呢!”

赵四疑惑地看了眼沈娇,沈家兴竟不知道还魂丹的存在?

那沈娇是从哪里来的?

赵四又想起了沈娇的剑术,他虽不是剑术大家,可也能看出来那剑术极为高明,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高明的剑术了,沈家不过只是普通商贾,哪里得来的如此高明的剑术?

看来小丫头身上也有秘密呢!

赵四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嘱咐道:“娇娇以后切不可随意相信人了,也不要像今天一样随意将好东西拿出来,知道了吗?”

对于沈娇这轻易相信人的毛病,他是真的很担心,他自然是不会伤害小丫头的,可其他人呢?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谁也不能保证某些人会不会见财起意,做出伤害小丫头的事,若是小丫头出事了,他会痛苦一生的。

沈娇傲娇道:“我才不会随意相信人呢,我只相信爷爷,四叔,嗯,韩哥哥相信一半,没了。”

赵四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没想到小丫头竟将他放在与沈家兴同等重要的位置了,何其有幸!

“四叔可不是好人!”赵四忍不住想说些事情。

沈娇不在意道:“可四叔对我好,对我好的就是好人。”

赵四低笑出声,小丫头的好人坏人界限还真是特别,可他却该死地喜欢,没错,小丫头就这样想挺好的,大是大非小丫头没必要搞明白,只需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就行了。

“娇娇,我其实不叫赵四,我姓赵名光华,赵四是我的化名。”赵四小声地说出了他瞒了二十年的秘密。

沈娇喃喃地叫了几声赵光华,光华光华,光复中华之意,她对赵四的身份似是有了些模糊的了解,不过她不打算知道得太清楚,也小声回道:“不管你叫什么,我还是叫你四叔。”

赵四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忍不住在沈娇的额头亲了一下,低声道:“我永远都是娇娇的四叔。”

他自腰间取出了软剑,缠成了极小的一个圆圈,放在沈娇怀里:“这把剑于我没有多大用处,送给娇娇吧。”

沈娇没有拒绝软剑,郑重地收进怀里,问道:“四叔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晚子时,我同你顾叔一起离开。”赵四轻声道。

沈娇并不惊讶,她早就看出来顾尘同赵四是有关系的,还有顾姆妈,也许同赵四也是认识的。

“四叔是要去哪儿?等我长大了就去寻四叔。”沈娇再问。

赵四宠溺地揉了揉小脑袋,说出了个城市名:“港城。”

沈娇疑惑地箴眉,这个城市好生熟悉,她记得在哪里听过的,对了,沈家兴有一个兄弟就在港城,以前经常会有港城那边寄信寄东西过来,她有好几个洋囡囡就是港城那边寄来的,只是这两年那边同这边断了联系,再也没有来往了。

“四叔,港城我知道的,我小爷爷就在那边,他叫沈家平,您可以找我小爷爷,您报上我的名字就行,我小爷爷可喜欢我了。”沈娇开心道。

赵四噗地笑了,还报上小丫头的名字,真是个小孩子。

“好,到时我一定去找你小爷爷,同他说娇娇越大越漂亮了。”赵四小声道。

赵四牵着沈娇的小手慢慢地往回走,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稀稀落落的炮竹声为这清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喜庆,也在昭告世人,今儿是除夕夜,合家团圆的好日子。

两人回去时沈家兴他们还在喝酒,都有些醉意朦胧了,吴伯达更是醉得厉害,趴在了桌子上,钱文良和沈家兴倒还能撑着,顾尘却不见了踪影。

沈家兴从口袋里掏了一个红纸包,笑眯眯地递了过来:“娇娇长大一啦,这是爷爷给的压岁钱。”

钱文良也掏出一只:“这是我的,恭喜娇娇长大一岁。”

赵四也微笑着拿了一只给她,看来他们早就备好了的。

“谢谢爷爷,谢谢钱先生,谢谢四叔。”沈娇恭敬地接过红包。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起照张相吧。”赵四从怀里拿出一只相机。

“好啊,小赵你竟还带了这好东西呢!”

沈家兴兴致极高,抱起沈娇就摆好了姿势,钱文良也正襟严坐,只是旁边的吴伯达实在是碍眼,赵四走过去将他给移到了一旁。

“一…二…三,开始!”亮光一闪,把沈娇吓了一跳,竟抖了抖。

她的记忆里虽是照过相的,可这突如其来的闪光总让她觉得像要摄魂似的,尽管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否则她小时候照了那么多的相,早就魂飞魄散了。

沈家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还以为孙女儿长时间没照相了,一时间不适应而已。

赵四抱着沈娇让沈家兴照了张,还给沈娇照了张单人照,梳着两个圆髻的小丫头就跟小仙女一般可爱,这两张相片陪伴着赵四度过了漫漫十年,抚慰了他孤苦的心。

后山上,顾尘揣着食物慢慢地往上爬,他没带汽灯,只是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当来到禁区时,额上沁出了好些汗。

一道影子自一株树上轻盈地跃了下来,顾尘迎了上去,叫道:“姆妈。”

“尘儿。”

这人竟是个女人,且还是个极美的女人,正是那位卖生煎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是哑巴,声音极动听,带着天然的慵懒和性感。

119失血过多(打赏+)

沈娇很早就睡了,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总记挂着赵四离开之事,时不时都会惊醒,赵四他们在沈家守完了岁才架着不省人事的吴伯达离开,沈家兴也醉意盎然地上了炕,不一会儿就睡沉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声。

沈娇睁开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爬到沈家兴旁,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直皱眉,捏着鼻子在他脸上拍了拍,还叫了几声,沈家兴一点反应都无。

嘿嘿!

沈娇咧嘴笑了,极快地自被窝里钻了出来,只穿了件夹袄就下了炕,好在灶台上的油灯并没有熄灭,除夕夜灶台上必须点灯到天明是沈家的规矩。

她利索地自宝碗里拿出了一袋子白面,倒进了面盆里,再打上十来颗鸡蛋,洒上葱花,搀水用长筷搅拌起来,很快便搅了一盆鸡蛋面糊。

本来她是想烙油饼的,可她力气不够,揉不动面,只得摊鸡蛋饼了,好在现在天气冷,鸡蛋饼也能放一段时间。

鸡蛋饼摊起来并不费事,一个钟头不到她就摊了厚厚的一摞饼,应该够赵四他们吃上四五天了,沈娇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将热乎乎的鸡蛋饼用布装好,收进了宝碗里。

她还从宝碗里拿了些金疮药及常用药出来,分门归类地放好,并小心地写上纸条说明,再拿出了一摞全国粮票,约有五十来斤,用布袋仔细地包好了。

沈娇坐在灶台下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没有遗漏的了,这才吁了口气,心放下了大半。

精神亢奋的沈娇一丝睡意都无,无事干的她取出了那颗还魂母丹,用宝碗次数多了后,她就现了宝碗生出来的东西是有特征的。

凡是宝碗生出来的物事放在手心上她都能感应到不同所在,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应,母体则无这种感应。

现在只剩下一颗还魂丹了,可要如何才可以再生出第三颗呢?

沈娇有些苦恼,她以前独自一人时用宝碗试过,可母丹放进去却毫无反应,起先她以为是时间太短,可连续放了好几个晚上也仍然没有反应,她这才明白与时间无关。

但她百分百确定还魂丹是可以复制的,否则另一颗还魂丹又是哪来的?

应该是她还未找对方法而已,想来还魂丹这等仙丹妙药不同于粮食钱票这些平常物事,若是复制很轻松的话,只怕是有违天和的。

只是到底要如何才能复制呢?

沈娇慢慢地回想着,第二颗还魂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复制的,是她死前还是这一世?

应该是死前才对,这一世她才刚来就有了两颗还魂丹,想来这颗还魂丹在她死时就已经复制好了,确定了这一点,沈娇继续回想她死时有何异常的事情生。

想来想去沈娇觉得还魂丹的复制应该与她的死有关系,或者说这颗丹药需要死一回才能复制?

沈娇不由皱紧了眉,她现在同爷爷过得很幸福,一点都不想死呀!

骨子里有着拗劲的沈娇拧着眉头,觉得应该不至于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才是,她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还魂丹,还魂丹可使人还魂,本就是有违天命的药,想要复制它势必需要付出代价,前世她除了付出了性命外,还有什么她忽视了?

血!

沈娇脑子里灵光一现,她觉得自己应该想到了,前世她是撞墙而亡的,拼着一股劲咬断了舌头,在疼痛的刺激下恢复了力气,从花轿里冲出来撞在了沈家大门前,死在了她的父母兄姐面前。

撞墙应该会流很多血吧?

当时她的脖上就系着玉碗,怀里还藏着还魂丹,与玉碗隔得并不远,兴许就是有血渗进了怀里,从而生出了第二颗还魂丹呢!

越想越兴奋的沈娇意念一动,晶莹的玉碗出现在手心上,她将还魂丹放入了碗中,再拿出匕,咬牙往手指尖上刺了下,鲜血汩汩流下,滴在了玉碗里。

滴了十来滴血,玉碗都没有反应,沈娇有些气馁,可能她想错了吧,正准备收回手指时,玉碗突然现了柔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虽然极淡,可沈娇却能感应到玉碗在复制了。

心中不禁狂喜,她的方法是对的!

碗里的鲜血渐渐褪去,很快玉碗重又变得光洁,一点血丝都看不到了,只是还魂丹却还只是一颗,沈娇咬牙再挤了些血滴进去,小脸白了几分。

随着血滴的增多,玉碗的光芒也间盛,沈娇觉得眼睛都要黑了,也不知道她挤了多少血,会不会血尽而亡啊?

打起精神往玉碗里看去,怎么还只有一颗?

这些血都去哪了?

沈娇都快呕死了,难道她这么多血都喂狗了?

不行,她非得生出还魂丹不可,否则前面那么多血岂不是白流了!

秉着不做赔本生意原则的沈娇再次滴了些血到玉碗里,待玉碗出明亮刺眼的光芒时,沈娇模模糊糊瞧着碗里像是有了两颗丹药,长吁了口气,强撑着收回了玉碗,人也晕了过去。

好在好不多时她便清醒了过来,身子软软的,连站都站不稳,她知道自己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忙取出一颗人参养荣丸服下,并拿金疮药抹在了伤处。

再次取出玉碗,却见碗里躺着两颗一模一样的还魂丹,不禁咧嘴笑了,将子丹收进了玻璃瓶,母丹却收进了玉碗。

这生意不好做,生一颗还魂丹她得去半条命,以后这丹可得省着点用才行!

沈娇头重脚轻地躺回了炕上,不一会儿便昏睡过去,这一睡便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烧了,整个身子烫得跟火炉似的,全身也跟鞭子抽过一样,疼到了骨头里。

“爷爷……”

沈娇喉咙干得很,想叫沈家兴给她弄点水喝,可声音才叫出来就吓了她一跳,这声音比破锣还难听呢!

急得团团转的韩齐修闻声惊喜地跑了过来,一叠声地追问:“娇娇醒了?想吃什么?哪里不舒服?”

“水!”沈娇费力地说着。

慢了一步的沈家兴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喂她喝下了,温水犹如甘霖一般,让沈娇瞬间活了过来,精神也好了些。

“我还要喝水。”沈娇说道。

韩齐修抢过碗三步并做两步倒水去了,再快步地走过来喂沈娇喝下,瞅着小丫头苍白的脸,心里揪得慌,对沈家兴也十二分的不满。

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这老头还有啥用?

120离别

连喝了三碗水,沈娇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喉咙眼也不似刚才那样火烧一般,韩齐修伸出手背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褪下了好些,这才放下了心。

“爷爷,我好多了,您别担心。”沈娇小声安慰沈家兴,看沈家兴自责的模样,她心里一点都不好受,以后可再也不生那劳什子还魂丹了。

沈家兴的自责岂是沈娇几句话就能宽慰的,喝酒误事啊,以后可不能再喝高了,顶多只能喝一杯!

“娇娇来喝点粥。”钱文良捧着一碗葱白粥过来了,沈娇生了病,所有人都聚在了沈家,个个都没心思出去拜年了。

沈娇其实一点胃口都无,可她想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让爷爷担心,也不能让四叔走得不安心呀!

勉强喝下了一碗葱白粥,鼻尖都热出了汗,身子轻快了许多,沈娇其实有了几分睡意,可她担心自己睡着后错过与赵四分别,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把,疼得她直吸冷气,瞌睡也立时散了,看起来倒像是病好了。

沈娇强打起精神,嚷嚷着要下炕,沈家兴见她精神抖擞的模样,想着小孩无假病,便以为她是真的好了,笑着替她穿上了衣服。

吴伯达见小丫头脸色苍白的模样,也心疼得紧,嘟嚷道:“可惜现在是冬天,山上没有车前草,若不然采几株捣碎了喝汁,第二天就能退烧了,等开了春我就采些晒干了备着,煮水喝也行,以后娇娇再烧就不愁了。”

“呸呸呸,我家娇娇可是再不会生病了的!”

沈家兴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冲他怒目圆睁。

吴伯达讪讪地笑了,掩饰羞窘道:“要不我给小娇娇扭扭痧?咱们农村孩子只要热了,喝碗车前草水,再扭扭痧,保管啥热都没了。”

沈娇一听效果灵验,虽不知扭痧是何手段,可还是嚷道:“好啊,劳烦吴爷爷替我扭痧吧。”

沈家兴担心道:“娇娇,扭痧很疼的,你还是吃药吧。”

“我不怕疼的,吴爷爷开始吧。”沈娇只想快点好起来,疼不疼她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她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忍痛能力。

吴伯达在沈娇后颈拍了些温水,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作鹰钩状,气运丹田,揪起了一块嫩肉便往外抽,看得所有人俱觉得后颈寒。

“咝!”

沈娇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阵黑,有一种逃脱吴伯达魔掌的冲动,这是什么治疗术?怎会如此之疼?

“啪啪啪”

吴伯达可毫不会怜香惜玉,极快地在沈娇脖子上扭出了一道紫黑的痕迹,然后再换个地方继续笞,只疼得沈娇眼泪汪汪,可还得强忍着不呼痛,怕沈家兴担心。

“好了,体内的热毒都出来了,保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吴伯达看着沈娇脖子上几道紫黑的印记,颇有成就感。

所有人都凑过去看他的劳动成果,只见沈娇那白嫩的脖子上已变成了紫黑色,让人触目惊心,很有一种将吴伯达暴打的冲动。

小姑娘这么娇嫩的脖子,竟然狠得下心下毒手,真是个粗汉!

沈娇已经疼得全身都麻木了,眼泪汪汪的,不过人也疼得精神了好几倍,效果确实不错。

只是她却一辈子都不要再体验这劳什子扭痧了!

为了让沈家兴相信她已经好了,沈娇特意跑到马家去拜了个年,尽管外面大雪纷飞,地上积了一尺深的雪,可她还是跑出去了,大家都被沈娇的表象蒙骗了,以为她是真的好了。

“小孩就是这样,病来得快,好起来也快!”吴伯达笑着总结,这回倒是无人反驳他了,有了沈娇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们都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

送给赵四的东西沈娇一直等到大家吃过晚饭散了,才有机会给赵四,她假装是从家里拿出来的,将包袱塞给赵四。

“四叔,这里面是我准备的干粮和伤药,您收着。”

赵四接过沉重的包袱就知道小丫头为何生病了,定是昨晚给他准备干粮才累病了的,心里堵得慌,好想抱着这招人疼的小丫头走人!

只是不可以啊!

还是等他在港城安顿了后,再想办法来这边接小丫头吧,总不可能让小丫头跟着她颠沛流离吧!

“四叔一定会再来找娇娇的,娇娇一定要好好的。”

赵四抱着沈娇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沈娇也小声回道:“四叔也要好好的,我等着四叔。”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几年,再见时,一个已染上白霜,另一个也已不再是小丫头!

与沈娇分别的赵四并没有回宿舍,而是来到了后山,将那包东西埋进了雪堆里,再悄无声息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顾尘似是十分兴奋,尽管他努力掩饰了,可大家还是能够感受到,吴伯达就第一个现了,故意问道:“小顾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顾法心下一沉,面上却平静了下来,反问道:“过年当年是要开心了,难不成吴伯你不开心?”

被将了一军的吴伯达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却变得幽深,暗暗地打量着顾尘与赵四两人。

赵四朝吴伯达瞄了眼,对这个老头的警觉有些恼,若不是这老头盯得紧,他还可以与小丫头多呆些时候的。

晚上还得想办法处理了这老头,也幸好韩齐修下午溜出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怕是不回来了,若不然处理那个小魔王更麻烦!

夜深人静时,宿舍里所有人都睡得似死猪一样,赵四伸指在旁边的钱文良颈后点了点,钱文良睡得更死了。

赵四似豹子一般下了炕,率先来到吴伯达那张炕,还不待吴伯达睁开眼,便点在了其脑后,吴伯达立时就不省人事了。

剩下的几人赵四更是轻松,不消两分钟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中,不到天明是不会醒来了。

“走!”

冲黑暗中说了声,赵四便率先离去,兴奋的顾尘紧随其后。

两人出了房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走去,顾姆妈早已等候在那里,身上披着厚厚的白雪。

“等一下!”

赵四自顾姆妈手里拿过自制雪橇,风一般滑进了密林中,一小时后才出来,手上拎着一只狐狸,已经掐断了脖子。

顾姆妈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而是冲顾尘撇下头,率先滑出了老远,顾尘紧跟其后也滑了下去,接着是赵四。

农场的夜晚静悄悄的,三人很快便滑到了沈家屋门,沈娇竟站在屋门候着。

顾姆妈神色一凛,伸手就要射出飞刀,被赵四出手阻住了,冷冷道:“你敢伤她我便杀了你!”

“你疯了?这个小丫头会害死我们的。”顾姆妈不敢相信地看着赵四,何时血鹰的心也会软了?

顾尘帮着求情:“姆妈,娇娇不会的。”

赵四没有理顾姆妈,滑到了沈娇身边,将手里的死狐狸递给她,微微笑着:“给娇娇做帽子!”

沈娇哽咽道:“四叔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您!”

赵四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毅然决然地滑走了,顾尘滑到沈娇身边,也抱了她一下:“娇娇再见!”

“再见,保重!”

沈娇喃喃自语,目送着三道身影极快地变成小黑点,随后消失,雪橇留下的印痕很快便被雪花掩盖,平整如昔。

121 发现失踪

赵四三人滑得很快,不多时便已远离了农场,也不知来到了何处,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最前面的赵四停了下来,等待顾尘母子滑近。

“再往前百里就是南山,翻过南山便是s省,我们自s省转道去g市,再自g市渡海去港城。”赵四淡然说道。

顾尘十分开心:“我很快就能见到阿爹啦!”

赵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顾姆妈瞟了眼,眼神里带着戏谑:“桃夭,你养大的儿子还真是可爱。”

顾尘脸顿时红了,讪然地看着顾姆妈,顾姆妈没像以往那样安抚他,而是严肃地看着儿子,沉声道:“尘儿,你要记住,我们此去生死未知,即算能够安然来到港城,你的阿爹也不再是从前的阿爹了,他是我们的敌人,明白了吗?”

“姆妈,阿爹他……”顾尘急着想辩解,却被顾姆妈厉声打断了。

“从顾长生将我们母子留在海市那日起,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了,你给我记住!”

温柔可亲的姆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口口声声让他与父亲断绝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了?

“姆妈,既然您不想与阿爹相认,为何还要冒险去港城呢?”顾尘实在是搞不懂他的姆妈在想什么。

顾姆妈顿时变得冷厉,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去追债,没有人可以在负了我桃夭后,还能够高枕无忧地过好日子!”

顾尘愕然地看着他变得陌生的姆妈,突然有一种不想离开农场的冲动,他有一种直觉,去了港城的他也许并不会快乐啊!

赵四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眼里一丝波动都无,轻声道:“桃夭,此去港城后,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顾姆妈眼神闪烁,有些急切道:“光华,只要我俩联手,顾家的家产手到擒来,我保证你一世富贵无忧。”

赵四轻声一笑,不屑地看着她:“我赵光华想要富贵无忧不过是小事一桩,又岂会与你联手?你们顾家的家事与我无关,一到港城我们即是路人,不要再来找我!”

顾姆妈心里暗恨,这个男人总是这个死样子,就跟潭里的死水一样,一丝波澜都无,此次若不是她用以前的恩情挟制,她就是死在这男人面前,他都不会眨眨眼吧!

好一个冷心冷肝的人!

顾姆妈神色微变,她想到了刚才的小丫头,赵光华对她可是十分特别,为了这么个臭丫头还不惜要杀了她。

哼!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一定要宰了那个臭丫头!

还是先想办法去港城,臭丫头以后再想办法动手,顾姆妈面色变幻,突地浮现娇媚之极的笑容,冲赵四柔声道:“光华,当年一期的学员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们理所应当互助互望才是,话不要说得这么绝情嘛!”

“梅影和黑狐孤狼他们是怎么死的?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

赵四冷冷地说完这句话,身子一点,便滑到了十米开外,顾姆妈神色陡变,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的身影,他是怎么知道的?

听得一脸懵懂的顾尘心内生疑,原先他以为赵哥同姆妈是生死之交,这才会陪着他来农场吃苦,可现在看起来赵哥与姆妈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尘儿,走!”

女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顾尘忙加跟了上去,渐渐又变成了小黑点,倏忽不见。

不久一道黑影自侧方滑了过来,竟是午后就出门未归的韩齐修,他往前方看了眼,唇角微勾,自言自语道:“桃夭血鹰,当年力行的两大干将,一个成了顾长生的外室,一个成了小客栈掌柜,有点意思!”

抬头瞧了眼漫天大雪,韩齐修抹了把脸上的雪,掉头疾往回滑去。

本已有些好转的沈娇因为夜晚受了冻,第二天病情又加重了,体温反反复复的,全身哪都疼,眼泪鼻涕不住地流,难受极了。

“昨天不是已经好了?今天怎么又加重了?”韩齐修一大早来沈家就瞧见形容憔悴的沈娇,急得不行,指责起了沈家兴。

“韩哥哥,病来如山倒,病好如抽丝,伤风本就反复无常,我这就是看着严重,其实已经好很多了。”沈娇安慰两个急坏了的人,只是破锣嗓太没有说服力。

韩齐修显然不相信,果断道:“我送娇娇去场部卫生所吊水,这样好得快些。”

沈家兴心中意动,可抬头瞧着外面漫天的雪花以及地上厚厚的积雪,担忧道:“天这么冷,娇娇可别冻坏了。”

“我包严实点哪会冻着?”韩齐修说着就给沈娇包上毯子,裹得密不透风的,只露出了红通通小巧可爱的鼻子。

沈家兴也穿戴好就要跟着一道去,门口突然砰砰砰地让人敲得震天响,还有吴伯达急切的喊声。

“出什么事了?”沈家兴开门问道。

吴伯达往屋里扫了一眼就知道他要找的人不在,心头一沉,见到韩齐修抱着的沈娇,不禁问道:“你们是要去哪?”

“娇娇的病情加重了,我和齐修想送她去场部卫生所吊水。”沈家兴解释道。

吴伯达走过去摸了摸沈娇额头,滚烫滚烫的,大为疑惑:“咋病得这么重?昨天的热毒不是都清了么?”

韩齐修没好气呛道:“就你那土办法有啥用?”

沈家兴见吴伯达有些窘,忙打圆场问道:“老哥有事?”

吴伯达的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赵四和顾尘不见了!”

沈家兴怔了怔,反问道:“不见了?啥意思?”

“就是不见了,齐修,你昨晚回来时有没有看到他们二人?”吴伯达看向韩齐修。

韩齐修不慌不忙道:“我昨晚没进屋,才刚回来就上这了,这两人咋会不见了?不会是出去溜弯了吧?”

“对对对,他们两人就喜欢溜弯,兴许是溜出去了,吃中饭就回来了。”沈家兴附合道。

吴伯达没好气道:“冰天雪地的上哪溜弯去?脑子有病呢,这两人肯定是溜了,我得同马队长说声,这事要抓紧时间向上汇报!”

说完他便转身顶着雪朝马队长家去了,身形矫健,充满了激情。

沈家兴呆愣了好半晌,喃喃道:“出大事了!”

122 谁的血

沈娇最终还是没有去场部卫生所,因为马队长敲着锣通知全农场的人都不得外出,自然也包括沈娇祖孙,更因为马杏花告诉他们场部卫生所大年初二没人上班,尤其还是这大雪天,百分百都不会有人。

“刮风下雨都不上班,这雪花漫天飞的,肯定更不能去了,你们不知道那小姨子可娇气了。”马杏花对那个据说是场部书记的小姨子,也是卫生所唯一的蒙古大夫十分不满。

马杏花伸手在沈娇额头上探了探,奇怪问道:“沈先生您自己是大夫,咋还要上卫生所呢?”

沈家兴心虚得慌,强笑道:“我这手头没啥药,就想去卫生所看看。”

马杏花倒也好哄,立马说道:“卫生所也没啥药,要啥没啥,你们去了也是白搭,等会我给做碗胡辣汤,娇娇趁热喝了拿被子蒙着,汗捂出来了就能好,用不着吊水。”

风风火火的马杏花也不同他们废话,直接走到灶台上就开始忙活了,沈娇其实也不想去卫生所,这么大雪太折腾人了,别自己还没好,爷爷却累病了。

“爷爷,韩哥哥,我想睡会儿。”沈娇撒娇道。

韩齐修忙将沈娇放回炕上,小心地掖好被子,马杏花在灶台喊道:“娇娇先别睡,喝了胡辣汤再睡。”

胡辣汤做起来是极省力的,不多时马杏花便捧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胡辣汤过来了,殷殷道:“快喝吧,喝了就能好哩!”

胡椒粉呛鼻的味道刺激得沈娇不由打了几个喷嚏,竟觉得鼻子通了些,心头不禁大喜,捧过胡辣汤便喝了起来,马杏花做的汤十分鲜美,沈娇不知不觉就将一大碗汤给喝完了,沈家兴与韩齐修十分开心,能吃东西就好,啥病都能好了。

“赶紧躺下去汗,晚上我再来给你做碗喝了,保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哩!”马杏花替沈娇盖好被子,掖得紧紧的,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杏花,谢谢你啊!”沈家兴感激道。

马杏花有些害羞,红着脸回道:“沈先生您太客气哩,我和娇娇是好朋友,做点子事应当的,谢啥哩!”

外头人声鼎沸,还有喇叭声,似是马队长在让大家伙集合,马杏花忙道:“娇娇你就别出去啦!”

沈家兴及韩齐修都出去了,黑压压地已经聚了一大片人,农场的职工家属差不多都在了,马队长神情严肃地站在前面,手里拿着喇叭,马红兵和瘸子刘长贵则拿着花名册在一个一个地报着名,谁被叫到了就应声到。

“沈家兴,沈娇……”

“到,沈娇病啦,在屋里躺着。”沈家兴忙解释,马杏花也上前同马红兵说了声。

“朱富贵,胡大妮……”

无人应声,有人笑道:“一家子拉得下不了床哩!”

众人顿时哄笑,笑声里满是戏谑,很快,花名册上的名字就报完了,除了年前就已经归家的人外,也就只剩赵四顾尘二人不在了。

马队长沉着脸解散了众人,冲马喜喜说道:“骑马去场部报信,让他们派人过来。”

两个城里下放来的改造分子失踪了,可不是件小事,他只是个小队长,没法处理了。

钱文良到现在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昨晚上吃饭时还在一起的呢,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失踪了?

“沈叔,这是怎么回事?小顾和赵兄弟去哪了?”钱文良希冀地看着沈家兴。

沈家兴苦笑道:“我哪里知道?要不是吴老哥一早来叫门,我都不知道他们失踪了,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出事才好呀!”

“是啊,千万别出事啊!”钱文良喃喃自语。

“出不出事与我们何干?只希望不要连累我们才好呢!”许乔忿忿地说着。

“就是,可千万不要连累我们呀,这两人真是的,过个年都过得不安生,唉!”其他人也纷纷附合,都只想着如何才能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丝毫不担心赵四顾尘二人的死活。

韩齐修突然说道:“我记得赵四以前好像说要趁下雪天上山抓狐狸的,他们不会是上山了吧!”

钱文良拍了拍脑门:“我也想起来了,昨晚睡觉前赵兄弟还说要抓头狐狸做狐皮帽,小顾也说要一起上山,他们两人一定是上山抓狐狸了,一定是的。”

吴伯达听他们这么说,面色变得凝重,不一声就出去了,很快马队长与马红兵还有几个青壮年便赶了过来,朝着后山去了。

韩齐修也跟着去看热闹了,后山上白雪皑皑,昨夜赵四他们上山的痕迹早已被新下的雪花掩盖,有人不乐意道:“这么大的雪咋上山?要人命哩!”

其他人也纷纷附合,都是不情愿上山的,马队长箴眉半天没出声,钱文良急道:“马队长,拜托你们上山寻寻吧,我出钱行不?一人五块钱!”

其他人眼睛一亮,也不用人催,个个都健步如飞地往上爬了,钱文良不禁吁了口气,也跟在了后面,只希望赵四他们能够安然无恙。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家伙这才爬到了禁区处,便再也不敢往里走了。

“不能再进了,下雪天野兽最凶,要是遇上野狼了,咱们几个可不够狼吃哩!”

韩齐修随意一瞄,就指着一棵断枝桠嚷道:“这树咋断了呢?”

马红兵跑过去察看那断枝,表情变得沉重,他又往四处寻了寻,找到了几块布片,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破的,钱文良一看见那些布片就眼前一黑,差点没摔下去。

“这是小顾的衣服,这片是赵四衣服上的,他们定是出事啦!”钱文良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韩齐修看得心里暗自好笑,真是个书呆子!

吴伯达趴在雪地上像狗一样耸着鼻子,突然他停在了一处地方,双手不断地往下扒雪,马红兵也跟着他一道扒,松软的雪很快就扒了一个坑,露出了里面斑斑的血迹,触目惊心。

其他人也跟着扒了起来,很快一处约十来平方的地方给扒了出来,雪地上全是血迹,似绽放的红梅一般,魅惑可怕。

“这…这…这是他们的血吗?”钱文良颤声问道。

123别在哥面前装(符合理和氏壁+)

睡得晕晕沉沉的沈娇醒来时身子倒是松泛了许多,她睁眼朝屋里环视一圈,却只见到韩齐修一人,不禁大讶:“韩哥哥,我爷爷去哪了?”

韩齐修捧着一杯水走过来,喂她喝下了才说道:“场部来人了,你爷爷他们都被叫去问话了。”

“问什么话?”沈娇奇怪极了。

韩齐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轻声道:“赵四与顾尘上山抓狐狸失踪了,初步判定是遇上了狼群,凶多吉少,场部正在调查此事。”

沈娇这时才觉她犯了个错误,她表现得太平静了,在最初得知赵四失踪时,她就没问过一回赵四的事,那是因为她心知赵四去了哪,可别人并不知道啊!

所以她这幅平静的模样定是不正常的,她应该表现出紧张焦急甚至哭闹才对,这才是一个乍闻要好的长辈失踪时应有的正确的反应。

沈娇狠狠地扭了下大腿,眼泪哗地涌了上来,泪汪汪地看着韩齐修:“韩哥哥,四叔和顾叔他们怎么了?他们会不会有事?”

韩齐修肚子里已经笑翻了,小丫头还挺会装,哼,小爷一早都瞧出你的小把戏了!

“他们有没有事娇娇会不知道?嗯?”韩齐修在沈娇耳边小声地说着,温热的气息吐得她心慌意乱。

“我…我…我怎会知道?我一直都睡着呢!”沈娇结结巴巴地说着,明明她不想结巴来着的,可话一出口就自动打了个卷儿。

“嗤!”

韩齐修轻笑出声,小坏蛋,居然还想骗他!

“赵光华是谁啊,娇娇?”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沈娇一跳,韩齐修怎么会知道四叔名字的,她虽努力掩饰内心的惊慌,可哪里瞒得过受过特殊训练的韩齐修!

韩齐修看着惊慌失措的小丫头心里大为不忍,罢了,娇气包这生着病呢,还是别吓她了,等以后好了再打屁股,竟敢瞒着他这么些事,大大地不应该!

“赵四本名叫赵光华,代号血鹰,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结果了不少r国人的性命,当年r国曾悬赏一万大洋买他的人头。”韩齐修小声说着,听得沈娇眼珠子都弹出来了。

四叔竟然这么厉害啊!

韩齐修看着她的小模样爱得不行,伸手点了点娇俏的小鼻子,再道:“什么事也瞒不了我,娇娇以后可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沈娇摇头道:“不知道,要怎么做?”

韩齐修一阵气结,恨得在她头上好一阵揉,愤愤道:“以后啥事都不能瞒着我,不管大事小事都得告诉我,这下知道了吧!”

沈娇不乐意了,嘟起嘴抗议:“不要,你又不是管家婆,凭啥要都说给你听?我连爷爷都没全说呢!”

最起码她的宝碗就不可以说吧,那可是她和爷爷共同的秘密呢!

韩齐修心头生火,只不过这火气很快就被小丫头苍白的脸色灭了,再看到小丫头尖尖的下巴,啥火气也没了,只剩下柔情似水啦。

“你不说也无妨,反正你啥事都瞒不过我,我都能知道,用不着你说。”韩齐修得意洋洋。

沈娇也暗自得意,吹牛吹上天了,还说啥事都知道,她的宝碗就不知道,哼!

韩齐修又嘱咐道:“等会若是有人问你赵四顾尘的事,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沈娇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场部的工作效率还是很快的,不久就有人来找沈娇了,是个三十来岁的齐耳短女人,团团脸看着挺和气,韩齐修出门前冲沈娇眨了眨眼,似是在说别怕,有小爷在呢!。

女人看着虽然满脸病容可却难掩美丽容颜的沈娇,有些吃惊,没想到六队还有这么俊的丫头,对着漂亮小姑娘,她的声音也放柔了不少:“小朋友生病了吗?”

沈娇点了点头:“嗯,伤风了。”

“吃过药了没?”

“吴爷爷给我扭了痧,还喝了碗胡辣汤,现在好多了。”沈娇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假话都没有,爷爷以前说过,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九真一假,这才是高明的骗术呢!

短女人同女人唠了许久,都是唠一些吃饭睡觉打屁的家常琐事,一个字都不提赵四顾尘,沈娇虽觉奇怪,戒心却是一点都不敢消除的。

“娇娇同你四叔关系很好吧?”短女人突然问道。

沈娇心中一凛,眨了眨大眼睛,糯糯道:“吴爷爷、钱先生、四叔和顾叔都很好,四叔和顾叔给我买糖吃,钱先生教我识字,吴爷爷总同我说他以前的故事。”

这话说得实在是滴水不漏,短女人忍不住朝沈娇看了几眼,寻思这些话是小丫头的真心话呢,还是有高人指点过了?

“娇娇知道你四叔去哪了吗?”短女人再问。

沈娇往大腿上又是一掐,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哭哭啼啼道:“四叔和顾叔被狼叨走了,呜,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此后与赵四人海两茫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沈娇就悲从中来,再想到前世被狼咬得残缺不全的四叔,还有惨死的爷爷,她更是伤心不已,也用不着掐大腿了,稀里哗啦地大哭了起来,几近晕厥。

本有怀疑的短女人一看这孩子哭的这惨样,再大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好声安慰了几句,便拉开门走了。

门外的韩齐修忙冲了进来,冲短女人狠狠瞪了眼,跑过去抱着沈娇安慰道:“娇娇别难过了,你还有韩哥哥呢!”

“韩…哥…呃…哥,四…呃…叔死啦,让狼吃啦!”沈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韩齐修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娇气包这入戏也太深了吧!

短女人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最后一点疑心也没了,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场部派来的民兵也去了后山查探,只是却无人敢进禁区,只在外围走了圈,再在马队长家吃了顿便饭后,便呼拉一下回了场部。

赵四与顾尘的失踪也下了定论——让狼叨走了,尸骨无存。

沈娇暗自舒了口气,这事应该算是完了吧?

钱文良一直哀声叹气的,为他的朋友兼难友叹息,也为自己渺茫的前途叹息,吴伯达却显得心事重重,而且也变得神秘起来,光是三里堡就去了好几趟。

眨眼间到了正月初六,距离赵四失踪已过去了五天,距离马喜喜大婚还有十天,农场来了两位陌生的男人。

124被审问(符合理和氏壁+)

两个男人穿着绿色的制服,都是三十来岁,神情冷肃,不苛言笑,是上回抓毛蛋的曾志军带来的,一来却没有找农场的直属领导马队长,竟是找上了吴伯达。

吴伯达带着俩陌生男人去了后山,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上做了什么,回来时面色都十分沉重,不过沈娇能够感受到吴伯达沉重的表象下还隐藏着兴奋。

沈家兴几人都崩紧了神经,生怕事情会涉及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许乔他们,更是将赵四顾尘骂得狗血喷头。

“娇娇,要是有人问你四叔的事,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不想说了就哭,就装晕,记住了没?”沈家兴小声在沈娇耳边用海市话叮嘱她。

“晓得了。”沈娇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回应,旁人看起来就似是在撒娇一般。

曾志军来此似是另有事情,他并没有随同吴伯达他们一起行动,而是去了马队长家,也不知他同马队长他们说了些什么,曾志军没事人一样出来了,朝韩齐修看了几眼,隐晦地笑了笑。

韩齐修抬头冲他咧嘴笑了笑,很快便将头扭过来了,双手插进大衣兜里,刁儿郎当的模样。

马队长父子也赶了过来,神情惶恐,且带着恭敬,尤其是马红兵,见到这两人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身子站得笔直,看起来这俩人来头还不小呢!

两人同吴伯达出去了许久,说来也怪,这三人追上去的方向与赵四三人走的路线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们当时跟在后面似的。

当来到南山脚下时,其中一人沉声道:“不必追了,他们定是翻过南山去了s省,不,现在应该已经不在s省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应该是t省或者港城。”

“这事需要尽快通知局里,我怀疑赵四顾尘很有可能是敌人潜伏下来的特务,不可以让他们逃走。”另一人冷声说着。

“我们分头行动,老周你返回六队审问,我去场部打电话,打完电话后我再同你在六队会合。”最先出声的人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好,就依老徐你说的办。”

老徐骑马先走了,老周朝后看了眼吴伯达,冲他笑了笑,和气道:“吴伯达同志,这次你举报有功,回去后我会上报为你记功的。”

吴伯达有些颓然:“可惜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将敌特抓住,唉!”

老周往铺满白雪的南山看了眼,自信道:“放心,敌人逃不出我们设下的天罗地网!”

沈家兴他们被一个一个地叫去了库房,老徐也很快就赶回来了,同人一起进行审问,他们可比场部的那些人要高明多了,什么攻心术、疲劳术等审讯手段都用上了,将沈家兴他们一干人问得死去活来,可还是不能回自己家,都被单独关了起来。

沈娇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沈家兴回来,心里着急得很,想要出去查探消息,被赶过来的韩齐修劝住了。

“娇娇放心,你爷爷他没事,只是暂时隔离审查,过几天就能放出来。”

沈娇稍放下了些心,本想做些吃食给沈家兴及钱文良送去,至于吴伯达她一点都不想送了,从之前的情况看来,那两人肯定是吴伯达招来的,否则那两人怎会直接就找上吴伯达呢!

出卖四叔的的人都不是好人!

沈娇可不管什么各为其政,她只知道现在是吴伯达出卖了四叔,亏她以前还好吃好喝地招待这老头呢,哼,都喂狗了!

只是不等沈娇开始动手,马红兵就来叫沈娇了,神情十分严肃,看着沈娇就跟看敌人一样,明明以前还有个笑脸来着的。

沈娇不知道,她现在可是敌特分子的密友,属于重大怀疑对象,马红兵这种从头红到脚的人,岂能对她有好脸色?

没出手收拾她都算好的了!

韩齐修在沈娇出门前悄悄在她手心上捏了捏,极快地小声道:“别怕,有哥在。”

沈娇本有些慌乱的心莫名就踏实了,回眸冲韩齐修笑了笑,跟着马红兵来到了库房,审问她的竟是两人,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老徐相对来说要和气一些,不像老周那样冰冷,他见到沈娇也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秒不到,很快恢复正常,让沈娇坐在椅子上。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沈娇。”

“几岁了?”

“十岁。”

“家里都有哪些人?”

……

老徐同短女人一样,同沈娇唠起了家常,只是老徐更有耐心一些,上到沈家祖宗十八代,下到沈娇的兄弟姐妹,就连沈家兴在国和港城的两个兄弟他们都问到了,根本就不容沈娇不回答,因为他们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同小爷爷那边还有联系吗?”老徐如沐春风般地笑着,看在沈娇眼里却似外面的积雪一样寒冷。

接连番的审问令她的头有些晕,本就感冒还没好全,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的身体出了严重的警告,迷迷糊糊的沈娇暗暗咬了下舌尖,现在她不能迷糊,迷糊了就会让人哄骗了的。

剧疼让沈娇清醒了不少,小心翼翼答道:“没有了,小爷爷已经一年多没给我寄洋囡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叔叔,您知道我小爷爷怎么了吗?”

饶是老徐坚硬如铁的心在见到沈娇微蓝的大眼睛时,也不禁悸动了,眼前这个小丫头同他女儿差不多大小,他还真狠不下心呢!

“你小爷爷没事,你是不是想同他见面?”老周接过了话。

沈娇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想的。”

“为什么不想?你不是很想他吗?”

“爷爷说现在不可以想小爷爷,不能让别人知道,叔叔,我是真不想的。”沈娇看着可怜巴巴的,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演绎得淋漓尽致。

……

“你四叔是不是去你小爷爷那里了?”老周死死地盯着沈娇。

沈娇疑惑地看着他,很快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咽道:“叔叔您骗人,四叔让狼叨走吃了,怎么会是去找我小爷爷了呢?他们都不认识的,呜!”

老周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沈娇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赵四顾尘让狼吃了,再也没人给她买糖吃了,哭得好不伤心,凄惨之极。

老周同老徐交换了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下巴,小孩不会说假话,也不会演戏,看来沈家人是不知道赵四二人身份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125朱家拦车告状

周徐二人倒是没怎么难为沈娇,问完话后就让马红兵送她回去了,沈家兴几人却没这么幸运,一直关到了第三天才给放出来,个个都神情憔悴,胡子拉碴的。

他们放出来时已是正月初八,艳阳高照,积雪融化,阳光混合着雪光,刺激得他们的眼泪直流,不敢睁开眼。

“我就晓得这个赵四阴阳怪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看,当真让我给说中了吧,居然是敌特来哉,哦哟哟,这是要杀头的嘞!”许乔骂骂咧咧的,把赵四顾尘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周掌柜和朱掌柜他们也是不住地唉声叹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对于给他们带来劫难的赵四顾尘二人更是愤恨,巴不得政府能够早些抓住这两个坏蛋,一人赏颗花生米吃吃才好呢!

沈家兴心中对赵四也是颇有怨言,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沈娇,这回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安上个通敌罪名,孙女儿这一辈子可算是毁了!

赵四这人办事真当是不牢靠,走了也好,省得再给他们惹事!

赵四淡笑:有韩齐修在,岂会眼睁睁看着沈娇出事!

钱文良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哀伤了,只是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同吴伯达也不似平时那般亲昵了,吃饭时也闷头不出声,吃完饭就教导沈娇,教完就回屋睡觉,如同行走的木偶一般。

沈家兴倒还是同平时一样,与吴伯达有说有笑的,可沈娇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客套而已,以往的兄弟难友情已经没啦!

“我们生意人不讲政治,这位吴老哥同咱们不是一路人哦!”沈家兴同沈娇感慨。

沈娇颇为赞同:“他出卖了四叔,是坏人!”

沈家兴吓得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跑到窗口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心,回来小声警告沈娇:“这些话千万不要再说了,要掉脑袋的哦,娇娇一定要记牢,以后赵四顾尘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记牢啊!”

沈娇被沈家兴的严肃吓了一跳,此刻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起来现在的皇帝对赵四很不满,想要抓他回去呢!

“爷爷,四叔会不会有事?”沈娇忍不住问道。

沈家兴叹了口气:“哪里晓得哦,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平安吧!”

周徐二人同曾志军是正月初九早上离开六队的,马喜喜驾马车送他们去场部,只是马车才驶到空地,就让人给拦住了。

拦车的人是朱富贵夫妻,抬着断手断脚的胡大娘,身上臭哄哄的,老远就能闻见臭味,周徐二人不禁箴了眉。

“朱富贵,你个球孙干啥哩?别耽误领导办事,带上你老娘婆娘滚一边去!”马喜喜骂了过去,大概是顾忌领导在,倒是没像以前那样粗鲁,说话文明了许多。

朱富贵诞笑着冲曾志军大声道:“领导,我是前几天打电话报案的朱富贵,我妈让人敲断一只手一只腿,您瞧瞧,茅房都没法上喽,我们一家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农民阶级哩!”

周徐二人哪有时间听朱富贵扯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曾志军留下来处理事情,他们二人先行走了。

曾志军暗自骂娘,对朱富贵更是没啥好印象,这一家人他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一窝无赖,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沈娇的身子还没恢复,成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家兴则在炖鸡汤,韩齐修陪沈娇玩扑克,只是沈娇提不起啥兴致,好几次都出错牌了。

门被人敲响了,有人在外面叫沈娇的名字,沈家兴打开门瞧见了朱四丫,衣着单薄,瘦骨嶙峋,不过脸上看着倒是有了些肉,沈娇这几日送的吃食还是有些效果的。

朱四丫神情有些焦急,冲沈娇说道:“娇娇,我奶和我爸妈上公安那报案哩,说你们残害农民同胞!”

沈家兴急了,这年头残害农民同胞可不是啥好事,弄得不好可要吃牢饭呢!

唉,今年这个年怎的竟如此不太平呢,赵四的事才刚过去,朱家又跳出来作妖了!

韩齐修满不在乎地走了过来:“没啥大不了的,我过去看看。”

“韩哥哥,我同你一道过去吧!”沈娇有些担心。

韩齐修冲她咧嘴一笑:“你好生在家里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朱四丫也同沈娇道别:“我是偷跑出来的,回去哩!”

沈娇从橱柜里摸出几块热乎的肉馅饼,塞进了朱四丫怀里:“赶紧吃了吧!”

朱四丫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小跑着回去了。

沈家兴对朱四丫还是蛮感激的,这姑娘算是歹竹里出来的好笋了,不同朱家其他人那样,娇娇同她暗中来往他也不反对,只是这姑娘的卫生情况实在是……

他都能看见乱蓬蓬的头里跳来跳去的虱子,只只都又肥又大,比它们主人的日子可过得滋润多了。

这么多虱子,万一有哪只蹦到娇娇身上……

沈家兴只要一想到娇娇软软漂亮可爱的孙女儿头上养着一窝虱子,还吸着孙女的血,甚至还可能会随着被子跳到他的身上……

啧啧,沈家兴根本就不敢想下去,他连头皮都麻了,身上也不由自主地痒了起来,感觉已经有虱子跳到了他身上。

“娇娇,你不痒吗?”沈家兴跑到门框边上下左右移动着,给自己挠痒痒。

“不痒啊,爷爷你该洗澡了。”沈娇建议。

沈家兴哭笑不得,他昨天才洗的澡呢,肯定是朱四丫身上的虱子跳到他身上安家了,哎呀,他得配点药水洗澡杀虫才行。

“娇娇,爷爷配点杀虫药,你让朱四丫用这药水擦在头上,然后洗澡时也加点啊。”

沈家兴说干就干,让沈娇取出了中草药百部,幸亏他早有先见之明,知道农村环境不好,很可能会生虱子,早早地备下了杀虫药百部。

抓了一把百部,再倒了大半杯烧洒,把百部泡了进去,泡过一天一夜后,汁液就可以用来杀虫了,非常灵验。

韩齐修果然很快就回来了,神色轻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

“曾公安回城了,啥事都没有。”韩齐修得瑟地冲沈娇眨了眨眼。

这个曾志军是g省军区转业来q省的,是他二叔的兵,自然是不会帮着朱家的,几句话就吓得朱家人乖乖回去了。

不过这朱家人实在是烦得很,得想办法处理了才是,咋处理呢?

一旁沈娇恨恨道:“这一家人真是可恨,就得遇见鬼见愁这样的坏人整治他们才好呢!”

韩齐修眼睛一亮,冲沈娇竖了个大拇指:“娇娇可真聪明!”

126 疏远

虽然生了诸多不愉快的事情,1967年的新年依然欢欢喜喜地过去了,每个人都在期盼着春天的到来,因为春天充满了希望,也可以让经历了一整个冬荒的人们吃到鲜嫩可口的野菜,填饱肚子!

只不过北方的春姑娘没有南方的勤快,南方在正月里就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嫩绿不甘寂寞地钻出来,这边却依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年三十下的雪还没化完呢!

马杏花说至少得等到三月才能有野菜采,到时候山上漫山遍野都是鲜嫩的野菜,采回来蒸、炒、凉拌、包饺子、做菜饼子,咋做都好吃。

“最要紧是能省不少粮食!”

沈娇觉得马杏花想要强调的应该是这最后一句,经历了严冬后,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富余了,已经有好些人家一天只吃两顿,还是稀的,吃完了就炕上躺着,一步都不愿多走,怕把肚里为数不多的那点粮食折腾光了。

人人都在盼着春天的到来,不期盼春天的姹紫嫣红,只希望春姑娘能给他们的肠胃带来吃的。

农场的所有人家里,最为企盼春天的当属两户,便是胡家与朱家这两户了。

“我听四丫说,朱家已经断粮哩,全家还剩一袋子高粱,就算是数着粒吃,也熬不到收粮的时候哩!”马杏花一脸幸灾乐祸。

沈娇听着也挺解恨的,这些坏人就得饿死他们,不过……

“那四丫姐不是更没得吃了?”沈娇关心问道。

马杏花呸了声,恨恨道:“可不是,四丫说以前还能有一碗稀菜汤喝,现在就只剩汤了,连片菜叶子都没了,呸,老天咋不开眼把他们收了!”

沈娇也跟着骂了几句,打算一会儿给朱四丫送些吃过去,要不然,朱四丫怕是真要饿死了,朱家人绝对狠得下心不管她死活的。

“狐狸精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比朱家好点,喝稀的还能撑到收洋芋的时候,再说胡香玉有钱,去后街买高价粮也能混过去。”马杏花颇为不甘。

沈娇笑眯眯地看着马杏花,这姑娘每次说起胡香玉都是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她转移话题问道:“你家办喜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马杏花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好哩,我爷奶都回老家操办去了,十六那天娇娇你同我一道去吃酒,我家就在前边村子里,不远。”

沈娇倒是挺想去的,可她心思细腻,自从赵四失踪后,她就感受到了马家人的态度变化,马大娘明显冷淡了许多,杏花娘面上虽同以前一样客气,可眼里的疏离她岂能察觉不出来,全家也就只有马杏花这傻丫头还同以前一样啦!

“吃酒当然是好的,不过这事还得大人说了算,杏花姐回去同大娘说声才好。”沈娇委婉地说着。

马杏花面上的笑立时收敛了,自从娇娇四叔出事后,爷奶和妈都不让她同娇娇来往了,说是会连累三哥,她就想不明白了,娇娇多好的人啊,咋就成坏人了呢?

不用问她都知道家里人肯定不能同意娇娇去吃酒,唉,刚才她一时竟给忘了,这下她该咋同娇娇说?

多伤人哩!

沈娇一瞧马杏花面上的犹疑就知道马家人是啥态度了,虽有了心理准备,可到底还是涩涩的,她现在都成瘟疫了,人人避之不及。

“杏花姐别问了,我怕是不能去吃酒啦,我刚想起来,我家乡的规矩正月十六是不能出门的,得在家里呆一天,你看,我差点给忘了。”沈娇假装懊恼,想要化解朋友的尴尬。

马杏花不由地舒了口气,面上的为难散了些,说道:“那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们村里的大灶师傅手艺可好了,炸的丸子又香又酥,可好吃哩!”

“好啊!”沈娇笑眯眯。

马杏花很快就回去了,她这还是趁着上柴房拿柴的工夫偷跑出来的,时间长可会被她妈现的,只是她才进屋就瞧见自己妈黑着脸站在门口。

“又去找沈家丫头了?”杏花娘沉声问道。

马杏花不愿撒谎,索性便低头不语,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得杏花娘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墙上挂着的笤帚就抹了过来。

“你个不争气的货,咋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哩?你是不是想害死你三哥才甘心,啊?”

杏花娘看来是真火了,很少打孩子的她出手一点都不轻,马杏花头上身上都被抹了好几下,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疼得紧。

“我咋害三哥哩?娇娇咋的了?她是杀人还是放火了?她爷爷还救了您的命哩,要不是沈先生的药丸子,妈您还能有这力气打我?”马杏花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杏花娘羞恼交加,不敢直视女儿明亮的眼眸,手上更是抽得厉害了,似是想要掩饰她的心虚。

马杏花也来火了,哭喊道:“妈您总是说做人不可忘恩负义,得有良心,现在您咋做没良心的事哩?您到底是咋地了?”

杏花娘面色大变,见到女儿身上的红肿,心疼得不行,忙不迭地扔了笤帚,她咋就下了这重手呢?

再听到女儿指责的话,杏花娘更是伤心,本就没好全的身子竟摇摇欲坠了,吓得马杏花忙搀住她,哭求道:“妈您咋了?您别气了,是我不对,您打我出气吧!”

杏花娘长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女儿脸上的伤口,哀声道:“三妮儿,当妈想做忘恩负义的人哩,妈是怕连累你三哥呀,你三哥是咱家的顶梁柱,咱家想要出人头地可全指着你三哥哩!”

“沈家爷孙都是好人,可他们的家世太不清白啦,咱家可不能同他们混在一块儿,三妮儿,妈求你了,别再去找沈家丫头哩,啊!”

马杏花抽抽噎噎地哭着,可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她妈,气得杏花娘胸口疼得不行,脸更白了,一旁观战的马红旗忙走过来在马杏花身上扭了下,冲杏花娘说道:“妈您放心,三姐以后肯定不会去沈家了,我替您看着她!”

杏花娘这才觉得舒服了,让马杏花搀着她去炕上躺着了。

马杏花揪着她弟弟去院子,想骂他没良心,马红旗嘻嘻笑道:“灵活变通知道不?妈不让咱们同娇娇玩,咱们就偷偷地玩,不让妈现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和妈对着干,挨打不说,还把妈气得够呛!”

马杏花这才开心了,冲她弟竖了个大拇指。

127 换粮

正月里忙着走亲访友的马红兵并不知道他的家人因为他的前途都背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昧着良心与沈家断了来往,当然若是知道了,以马红兵嫉恶如仇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加以反对的。

在他看来,沈家与赵四这个敌特定然有关系,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并不能说明沈家没有嫌疑了,身为一个将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战士,马红兵能看沈家顺眼才怪呢!

甚至他还殷殷劝导了韩齐修,在他看来,韩齐修同沈家丫头走得实在是太近了,太没有原则了!

可韩齐修是那肯听劝的人吗?

一听马红兵说沈娇与敌特有关系,韩小爷立马就翻脸了,凤眼微眯,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马红兵,不消三分钟,马红兵便冷汗直流,腿肚子开始打颤了。

韩齐修轻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小爷?连站都站不稳的软蛋,这是最后一回,再有一回,信不信小爷让你立马就转业。”

马红兵当然知道这个小霸王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虽害怕失去前途,可还是不死心劝道:“赵四是敌特,沈家肯定脱不了干系,齐修你就不怕连累你二叔吗?”

韩齐修冷冷一笑:“赵四是不是敌特可不是你马红兵说了算的,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马红兵吼道:“我是一名战士,怎么可以见你走上歧途?”

“战士?呵呵,连人都没杀过的软蛋也配称战士?你可别侮辱战士这个称号了!”韩齐修嗤之以鼻,顾自走开了,懒得再搭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赵四若是敌特的话,海市可不会太平这么多年,以赵四的本事,杀死几个政府官员或是制造一些暴乱,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据他所知,赵四之所以收手,一是因为好友身亡心灰意冷,二则是不想对同胞下手,这才隐姓埋名去了海市,说起来,死在赵四手里的r国人可不在少数,认真论起来,赵四也是响当当的民族英雄,马红兵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上!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放过赵四?

至于桃夭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足为虑,二十几年的富太太生活早已将她变成了内宅妇人,现在她满心满眼想的怕是如何才能夺得顾家家产吧!

他韩齐修可不是那些老古董,一点都不知灵活变通,这个世上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别看现在同那边搞得水火不容,跟乌眼鸡似的,哼,这不过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两边定又会亲亲热热地成一家了!

到时候赵四说不定还能成为座上宾呢!

现在又何必弄得鱼死网破?

做人留一线岂不是更好!

韩齐修年纪虽不大,可他自有一套江湖生存法则,人在江湖,最要紧的便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总比赶尽杀绝更好一些,不得不说,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他的这套法则还是很管用的,助他良多。

当然,饶人的对象自是与众不同的,像朱家那种臭虫自然是赶尽杀绝为妙!

正月十二,马红兵要回部队了,他是一人归队的,韩齐修让他给韩二叔带话,就说他事情还没办妥,等办妥后再回去。

马红兵也没怎么多劝,同他父亲马队长打了声招呼,让马队长不要去管韩齐修的事,就跟平常朋友来往就好,马队长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韩齐修是儿子部队领导家的孩子,咋能当成平常朋友呢?

自是要好好招待才行的,再者马队长也存了私心,想着让韩齐修高兴了,能回去在长面前说儿子几句好话,这样他儿子的前途可就平步青云啦!

因着马队长的刻意讨好,韩齐修在农场的日子过得那叫如鱼得水,滋润得不行,想干啥就干啥,比在部队呆着可要舒坦多了。

沈家兴的打虫药已经制好了,效果还不错,吴伯达拿回去试了试,竟洗下来好几只虱子,吓得钱文良也赶紧去洗了,同样洗出来几只。

说起来他们已经尽量讲究卫生了,可西北这一带严重缺水,喝水都困难,就别提洗澡了,一个冬天都不能洗一回澡,再加上成天同当地人一道干活,饶是钱文良这样讲究干净的人,也避免不了长虱子。

沈娇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拿药洗头洗澡,幸好,她洗澡洗得勤,身上一只虱子也没有,很干净。

沈家兴他们初十就开工了,主要就是铲雪,将积雪铲了收到雨窑里,存着夏天用,农场一年的吃喝用可都在这些雪上了,运气好春天还能下几场雨,运气不好可就得挨饿了。

沈娇倒了一小瓶打虫药,再揣了几个菜饼子,小跑着去了朱家,朱富贵让曾志军吓了吓,初九就窜出去了,石头娘则同男人一样出工铲雪,断了手脚的胡大娘则还在床上躺着,没人搭理她。

朱四丫在院子里洗衣服,趁这几天有雪,大家都抓紧时间洗澡洗东西,朱家的这些活自然是朱四丫干的。

沈娇冲她招了招手,朱四丫眼睛一亮,忙走了过来,两只冻烂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沈娇都能看到伤口里的红肉,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快吃吧!”沈娇将菜饼子递给她。

朱四丫拉着她去了屋后边,这才接过一块菜饼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实在是饿坏了,已经顾不上同沈娇客气了。

“这些都吃了吧,一块哪里够。”沈娇把剩下的饼子都塞给她。

“一块就够了,剩下的娇娇拿回去自己吃。”朱四丫断然拒绝,现在家家户户都闹粮荒,她哪能吃那么多,一块就够她活哩!

“放心吃吧,我和爷爷粮食还有富余,够你吃的,你吃饱了给我家多拾些柴禾就行了。”沈娇将另一块饼塞到了她嘴里。

“饼子是我的,我吃的哩!”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黑影嗖地一下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抢走了朱四丫嘴里的饼子,是朱石头这个脏无赖,抢到菜饼就往嘴里塞,吃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朱四丫身上气势陡地变了,竟带着几分杀气,快步窜到朱石头跟前,想抢过朱石头嘴里的饼子,只是这朱石头下嘴倒是挺快,才不过喘口气的工夫,一块饼子就去了大半。

“给我吐出来,饼子是我的,快吐出来!”朱四丫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吼着,朱石头被掐得直翻白眼。

沈娇忙过去拽住了她,再不拽朱石头可真要被掐死了,朱四丫恨恨地瞪着地上咳嗽的朱石头,心里只想把这王八蛋给宰了,娇娇给她的饼子竟让这狗日的吃了,恨死她了!

朱石头好不容易喘过来气,狠狠地瞪着朱四丫,张狂地吼道:“朱四丫你别得意,等奶把你换了,我就能天天吃饼子了!”

128一窝畜生

朱石头的话让朱四丫和沈娇都怔住了,沈娇反应快一些,冲朱石头斥道:“什么换粮食?你把话说清楚!”

沈娇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生气,是同情朱四丫,还是为前世的自己哀怜?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朱家人同她前世的家人一样地可恨,为了利益不惜将她和朱四丫推往火坑!

朱石头似是察觉到失言,闭紧了嘴似蚌壳一样,不肯再说一句,朱四丫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气得全身抖,揪住朱石头的衣领阴森森地问道:“奶要把我换给谁?换多少粮食?”

“不知道。”朱石头虽怕得要死,还是硬着头皮不承认,只因他记着胡大娘的话,若是让朱四丫知道换粮的事,他就没饼子吃了。

朱四丫气得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子,脸都打肿了,可朱石头这个熊包货这回倒是骨头硬了,咋也不肯说。

沈娇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了匕,拔了刀鞘,寒光一闪,朱石头顿时吓得抖了抖身子,想也不想就要逃,可衣领让朱四丫给揪着了,跑不了。

朱四丫十分机灵,从窗台上抓了把雪就给塞进朱石头嘴里了,冻得朱石头嘴唇都木了,哪里还叫得出声。

沈娇将匕在他眼前晃了晃,装出凶狠模样吓他,只是她的小模样太过甜美,怎么看都没个凶样,朱四丫一把抢过匕,竟抵在了朱石头的脖子上,清瘦的脸上现出狠厉。

“说不说?不说就宰了你!”

朱石头眼里露出不屑,就他这软包子一样的姐姐,还想宰人?鬼都不能相信哩!

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雪,朱石头断断续续骂道:“朱四丫,信不信我告诉奶揍死你,快把我放了!”

朱四丫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冷笑道:“我先杀了你,再去杀那个老不死的,你看我敢不敢!”

朱石头疼得捂住肚子蹲下了身子,气急败坏骂道:“你疯魔哩!”

朱四丫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我是疯魔了,让你们给逼疯的,你赶紧说,奶要把我换给谁?再不说我割了你的怂蛋扔茅房!”

说着她便将匕对准了朱石头的下档,看着随时都会割下去一般,朱石头吓得面如土色,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稍动一下,他就成公公了!

沈娇羞得忙拿手捂住眼睛,朱四丫这行为实在是太不雅啦,可为啥看着就那么解气呢!

才只捂了一小会儿,沈娇就忍不住好奇,伸开一点指缝瞄了过去,心里自我安慰着,裤子还穿着呢,应该没啥要紧的,朱四丫还比着了呢,她就看一眼而已!

朱四丫将刀子再往下按了按,朱石头一个哆嗦便失禁了,空气里弥漫着尿骚味儿,沈娇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

“我说,你…把刀子…移…移…开点。”朱石头颤声道。

“赶紧说!”朱四丫刀子又按下去了点,朱石头顿时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

“家里没粮食了,奶想把你换给磨盘村的张家作三儿媳妇,彩礼是一百斤玉米加一百块钱。”

朱四丫咬牙问道:“奶咋不去找胡香玉要粮食?”

那个死老太婆还想留着她给朱石头换媳妇的,绝不会舍得现在就把她换粮食,再者以前每回没粮食了,死老太婆都找狐狸精要粮,这回咋会要不到了?

朱石头吱唔道:“奶找表姑要过哩,表姑也没粮,这换粮食的主意还是表姑给奶出的,张家也是她找的,她……”

朱四丫恨恨地呸了声,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上回公安咋不把她给抓走哩!

沈娇给朱石头拿了块饼子,冲他警告道:“今天说的话不准说给别人,表现好我就天天给你一个饼子,表现不好就……”

朱四丫晃了晃匕,接过话道:“敢说就割了你的怂蛋!”

朱石头吓得又抖了抖,接过饼子狼吞虎咽,还不忘说:“我不说哩,只要天天有饼子吃,我保证不说!”

沈娇拉着朱四丫走远一点,说道:“这事怎么办?可不能让你奶真把你换了,谁知道那户人家是啥人呢?”

朱四丫苦笑道:“还能咋办?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本来他们养大我就是为了给朱石头换媳妇的,要不然我早就让他们给……”

说到这里她面前浮现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哭非哭,更多的还是愤怒,感觉她似是有着非常痛苦的经历。

“娇娇,他们的心狠着哩,比狼都狠啊!”朱四丫突然冒出了这句话,眼里有着泪花。

沈娇将菜饼递给她,柔声道:“吃点东西吧,他们越是心狠,你就越应该活得好好的,比他们还要活得好才是。”

朱四丫点了点头,接过菜饼吃了起来,将所有的菜饼都吃完了,她的精神也好了些,恨恨地道:“我不怕他们,大不了我与他们同归于尽,给我姑我妹报仇!”

沈娇眨了眨眼,冲她看了过去,用眼神询问她是啥意思。

朱四丫擦拭了眼中的泪,小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叫五丫,同我是一胎生的,不过她身子弱,没我结实。”

“五丫人呢?”沈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四丫痛苦地闭上眼,说道:“七年前,我和五丫都是八岁,那群畜生把五丫换回了一个女娃儿,那个女娃儿让他们给……,五丫她也……”

沈娇只觉得后背一阵凉,以前她确是听过这等野蛮之事,可也只是在大灾之年才会生,没想到如今竟生在她的身边,朱家这群畜生怎么就干得出来!

“你姑呢?也是……?”沈娇问道。

朱四丫摇了摇头:“我姑让他们给卖给了一个南方来的挑货郎,换回了十斤高粱,不知她现在是啥光景,姑对我特别好,那根钗子就是姑留给我的。”

沈娇顿觉那根钗子有千斤重,朱四丫对她姑全部的思念都在这根钗子里头了吧!

“四丫姐,钗子你还是收回去吧,留着当个念想。”沈娇拿出了钗子。

朱四丫推了回去:“不用,我姑就只希望我能活下来,娇娇你救了我的命,这钗子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物事了,我一直都在心里念着我姑哩!”

沈娇只得收回了钗子,担心地问道:“咱们该怎么办?你家那群畜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朱四丫却不担心了,轻松道:“不怕,不过是换个地方挣日子罢了,还有哪里能比朱家更苦的?”

129娶了媳妇忘了妹妹(打赏+)

沈娇回到家里时只觉得后心冰冰冷,牙关都打架了,忙切了老姜煮了碗生姜红糖水喝,一碗辣的姜糖水喝下去,沈娇这才松了口气,上回复制还魂丹害的伤风都还没好利索,她可得当心着点,不能让爷爷担心。

只是朱四丫那事可怎么办才好?

朱四丫嘴上虽说不在乎,可哪一个姑娘会愿意自己像牲口一样卖到别人家呢?

这与她前世给总督大人当小妾有何区别?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张家的三儿子定是有问题的,否则好好的人又怎会买媳妇?想来不是相貌奇丑,就是脑子有问题,又或是身有残疾之类的。

嫁给这样的男人,朱四丫还有何好日子过?

沈娇抱着头苦思冥想,可脑容量有限,实在是想不出既能救下朱四丫,又不会影响她和爷爷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头都想痛了。

韩齐修推门进来了,见到小丫头苦恼的模样,不由笑问道:“娇娇愁啥呢?”

见到韩齐修,沈娇不由眼睛一亮,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讨好道:“韩哥哥,我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韩齐修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说,哥替你办妥了!”

沈娇暗自窃喜,韩齐修这人不是太爱管闲事,要是同他直说朱四丫的事,他肯定会来一句关我屁事,不过韩齐修却挺讲信用,只要他答应了的事,那是一定会办到的。

韩家人鄙视:韩小霸王讲信用?

他们宁可相信猫狗一家亲呢!

沈娇简单地将朱家要把朱四丫换粮的事说了,五丫和朱四丫姑姑的事也说了,愤愤道:“韩哥哥,朱家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韩齐修皱紧了眉头,朱四丫怎么把这等腌攒事说给娇气包听?这个朱四丫真是多事,也不想想会不会吓着娇气包!

“娇娇怎么对朱四丫这么好?比对我还要好呢!”韩齐修心里有点酸,朱四丫这个丑八怪哪里就入娇气包的眼了!

沈娇抬眸瞄了眼韩齐修,感觉这人怎么像是在撒娇呢,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韩哥哥比赵子龙还厉害,哪有人敢欺负韩哥哥啊!”沈娇拍了记小马屁,哄得韩齐修眉开眼笑的,尾巴翘得老高,不过还是没松口。

“韩哥哥,晚上我炖肉羹啊,你最爱吃的羊肉羹,好不好?”沈娇讨好道。

韩齐修对小丫头的讨好十分受用,想了想便道:“反正朱家人是为了换粮食,给他们点粮食把朱四丫买了不就行了。”

沈娇瞪大了眼珠子,这是什么好办法?

爷爷说现在禁止买人的,就连她家雇个厨娘都被批了,这要是买下了朱四丫,她和爷爷还不得遭殃了!

虽然她是想帮朱四丫,可她并不想搭上自己和爷爷呀!

“韩哥哥,买人是违法的吧?”沈娇小声提醒。

韩齐修伸手在她脑袋上使劲揉了几把,待沈娇吡牙咧嘴了,这才满足地收回手,嘻嘻笑道:“咱们挂羊头卖狗肉,换个说法就没事了。”

“换什么说法?”沈娇还是不明白,深觉现在这个朝代实在是没前世方便。

前世若是遇上朱四丫这样的情况,银子一扔,卖身契一签,朱四丫立马就同朱家没联系了,哪用得着伤脑筋!

韩齐修随口说道:“过继、娶媳妇都能说,反正朱家人的目的是为了钱。”

沈娇这才明白,先是一喜,继而担忧道:“我家没男丁,没法娶媳妇啊,过继爷爷肯定不会同意的,怎么办呢?”

看到对面高大的韩齐修,她小心翼翼道:“韩哥哥,要不就给你娶媳妇吧?大不了等四丫姐买回来后,你再同四丫姐解除婚约就是!”

韩齐修这回是真生气了,娇气包竟然让他娶别的女人当媳妇?

这是把他当成啥了!

“娇娇真希望我娶别的女人?”韩齐修沉声问道。

尚未察觉风雨欲来的沈娇先是点头,韩齐修身上一冷,紧接着沈娇再又摇头,冷空气可算是吹走了些。

“为什么又点头又摇头?”韩齐修问道。

“杏花姐说哥哥娶了媳妇后肯定就只疼媳妇了,像喜喜大哥那样就是,韩哥哥肯定是要娶媳妇传香火的,所以我担心……”沈娇老实回答,虽然与韩齐修相处时间不长,可她却习惯了韩齐修无原则的宠爱,担心韩齐修有了媳妇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她好了。

有时候她是真的希望韩齐修不要娶媳妇呢,这样就可以一直对她好了!

可很快她又羞愧了,做人岂可如此自私?

韩齐修看着小脸红通通的小丫头,突地笑了,再次揉了揉沈娇的脑袋,柔声道:“放心,韩哥哥永远都对你好!”

沈娇害羞地垂下头,心里却甜滋滋的,哪里知道一只大尾巴狼已经将她视作了盘中餐,手中物,就等养肥了好啃着吃呢!

至于让韩齐修娶朱四丫之事也被两人微妙地岔了过去,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吃晚饭时,沈娇也把这事说了,沈家兴他们都对朱四丫十分同情,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吴伯达说道:“要不我过继了这丫头吧,正好我还没个孙女儿。”

沈家兴摇头反对:“过继不妥,朱家那些人就同蚂蟥一般,且还是地头蛇,以后麻烦定会源源不断,不妥。”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那丫头给卖了?”吴伯达愤然道。

沈家兴笑道:“吴老哥先别急,我觉得还是先去打听清楚那张家人的底细才对,如果张家家境富足,为人厚道,朱四丫被卖去这样的人家,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呢!”

众人俱都眼前一亮,对呀,张家人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他们在这空着急有什么用!

“这事还得齐修去打探,咱们都要出工没时间。”沈家兴冲韩齐修说道。

韩齐修不是太愿意,又不是娇气包的事,他打不起精神来,沈娇见状忙道:“韩哥哥,我同你一道去打听吧!”

这下韩小爷可精神了,有娇气包陪着自然是好的,就当是约会了,电影里不是总说约会增进感情嘛!

130天定良缘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娇同韩齐修就出门了,磨盘村离农场并不远,也就十几里的路,骑马一柱香的工夫。

因为马队长的刻意讨好,农场里的几匹马都是随韩齐修骑的,韩齐修也不白骑这些马,每次骑过后都会给马儿加料,几匹马儿在他和沈娇的侍弄下,个个都膘肥体壮的。

现在还没开春,农场并没有啥体力活,马儿都闲得很,韩齐修见到旁边沈娇亮晶晶的眼眸,心中一动,便说道:“娇娇也挑匹马吧。”

沈娇欢呼一声,冲韩齐修甜甜地说道:“谢谢韩哥哥。”

韩齐修笑眯眯地揉搓一顿,忍不住就说道:“娇娇学声猫叫来听听!”

沈娇一听学猫叫就来劲了,乐呵呵道:“我学猫叫可像啦,爷爷说我就跟真猫一样。”

说完她便捏着鼻子,小声地叫道:“喵呜!”

韩齐修面色微变,惊讶地看着对面与猫儿有几分神似的沈娇,不仅叫声像,就连形态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慵懒的模样,恍惚间他就觉得是一只猫呢。

“果然像猫,娇娇前世莫不是猫变的?”韩齐修打趣。

沈娇又叫了几声,这才得意道:“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定是波斯猫投胎的。”

韩齐修身体微震,强笑道:“娇娇可不就是只小波斯猫嘛,和波斯猫一样爱撒娇。”

沈娇嘟起小嘴,不悦道:“我才不爱撒娇呢,我比猫乖多了,以前我养了一只白色的波斯猫,一点都不听话,总是干坏事,我可从来不干坏事。”

不管是前世还是原主,都有过养猫的经历,而且养的都是纯种白色波斯猫,微蓝的眼睛,名字也都叫做娇娇,是两个爷爷取的,说一个大娇一个小娇,两个都是娇宝贝。

时间越长,沈娇就越现前世的自己与原主有诸多相似之处,相貌一样,爱吃爱玩的也一样,性格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前世的她在经历过饥饿与死亡后,变得坚强了许多,如若不然,她还是胆小怯弱的性子。

也许这便是她为何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陷入回忆中的沈娇没有注意到,韩齐修的表情有些古怪,看着她的眼神也更加温柔,比水还要柔。

“娇娇养的波斯猫叫什么名字呢?”

“也叫娇娇呀,爷爷说是小娇宝贝,我是大娇宝贝,呵呵!”沈娇笑嘻嘻地说着。

韩齐修大恸,颤声道:“那娇娇的小娇去哪了?”

沈娇的神情变得哀伤,小声道:“死了,不知被谁给害死了,死得好惨,让人给剥了皮,还剖开了肚子……”

沈娇说不下去了,虽然她嘴上说讨厌猫儿,可心里却是极喜欢的,猫儿是她最亲密的朋友,每天陪她睡觉,陪她聊天,陪她做游戏,她根本就没把它当作猫儿,而是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可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两只猫儿都死得好惨,死状也一模一样,凶手也无从得知,这也总让她有一种错觉。

也许两个沈娇就是同一个呢!

又或者是同一人的前世今生,否则哪有那么多的相同之处?

韩齐修心中的惊讶是难以形容的,怎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同样养了只白色的波斯猫,同样叫做娇娇,同样是被人剥皮开膛,难道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他与娇娇的相遇吗?

又或者说他与娇娇就是那啥天定良缘?

韩齐修在伤心的沈娇头上轻轻抚摸着,柔声安慰道:“韩哥哥以后再给你找只一模一样的波斯猫,好吗?”

沈娇开心地点头:“要白色的毛,蓝色的眼睛。”

“好!”

“谢谢韩哥哥,这次我一定会好生护着猫儿,再也不让别人害死它了!”沈娇握紧了拳头。

韩齐修在心中暗道:两个娇娇我都要护住了!

沈娇挑了那匹温驯的枣红马,韩齐修则仍然是棕马,他让沈娇先骑几步试试,见沈娇的骑术确实不错,便放心地跟在了后面。

“娇娇的马术是跟谁学的?”韩齐修问道。

“爷爷喜欢马,养了好几匹马,我从小跟着爷爷,慢慢就会骑了。”沈娇说道。

“等去了我的地盘,娇娇天天骑马都没问题。”韩齐修许下承诺。

沈娇不解问道:“韩哥哥的地盘是哪儿?我可以去吗?”

“n省新泉村,那里是我的家乡,娇娇当然可以去,去了那儿娇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欺负你!”韩齐修满脸自信。

沈娇自是知道n省的,她以前听爷爷说n省人尚武,民风剽悍,且重情重义,前朝有一支著名的军队就全是n省人建成,十分厉害!

“可我和爷爷是被下放到了q省啊,不可以随意走动的。”沈娇提醒韩齐修。

韩齐修冲她眨了眨眼,安抚道:“事在人为,娇娇就放心吧!”

沈娇不禁对未来的生活期待起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么惬意,虽说在农场日子过得也不差,可总是憋屈得厉害,而且其他人那些异样的眼神实在是让她很不舒服呢!

她要求也不高,只要村民能够以正常的眼光看她就成,别总是时刻提醒她的身家清白,要是换了以前的沈娇,怕是早就受不了啦!

磨盘村很快就赶到了,这个村落大约有六七十户人家,不像农场是土坯房,大都是窑洞,一层摞着一层。

村口有几个衣着破烂的孩子在玩耍,见到两个骑马的人,个个都跑了过来,眼里有着探究。

“你们找谁哩?”年纪稍大点的男孩问道。

不待韩齐修回答,另外一个小点的男孩突然惊喜地叫道:“恩人,你是来找我爷哩?”

沈娇定睛朝那个男孩看去,认出他就是年前肚子里生蛔的柱子,胖了些,模样有些变了。

“是呢,你爷爷在家吗?”沈娇也很惊喜,没想到柱子爷就是磨盘村人,这样打探消息可就不用愁了,柱子爷肯定不会瞒她的。

“在,恩人跟我来!”柱子热情地领着沈娇往他家走。

柱子家就在村口,二孔窑洞,屋里也没啥家具,很平常的农民家庭,柱子爷见到沈娇十分开心,连连吩咐儿媳妇也就是柱子妈煮罐罐茶,让沈娇阻止了。

“大爷别费事了,我来就是想向您打听个事儿。”

“啥事?”

“你村里有户姓张的人家,他有个三儿子还没娶媳妇,最近打算买个女子当媳妇,您知道吗?”韩齐修说道。

柱子爷听到张家时就面色一变,沈娇心中一沉,果然不是啥好人家啊!

131是个火坑

旁边煮罐罐茶的柱子妈插嘴道:“张家三儿谁不知道,那是个半脑壳,二十多岁的人屎尿都要屙身上哩,埋汰死人!”

沈娇眉头微箴,这样的男人还娶啥媳妇,不是祸害人嘛

韩齐修问道:“村里还有别的张家人吗?”

柱子妈看起来很健谈,闻言便道:“咱村一多半都姓张,我家也姓张,可你们说买女子当媳妇的张家三儿,那就只有这一家了,整个村里就只有这一个半脑壳要买媳妇,别人家没有半脑壳,就算有也买不起。”

柱子爷解释道:“说起来这张家同我还是本家,没出五服的,不过他们家条件好,我们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你们打听他们家作甚哩?”

柱子妈煮好了罐罐茶,倒了两杯捧给沈娇二人:“咱家没甚好东西,贵客别嫌弃哩!”

柱子家的茶里只有茶砖和白糖,想来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材料了,沈娇双手接过茶水,笑道:“婶子太客气了,多谢!”

柱子妈闻言便开心起来,只觉得这位贵客不仅模样生得俊,说话也贼好听,就跟唱戏似的,耳朵都痒痒的。

沈娇解释道:“张家最近谈妥了一户人家,想买的女子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来打听情况,毕竟是我朋友一辈子的事情呀。”

柱子妈惊叫了起来:“可千马不能嫁过来哩,张家人都不是厚道人,张家三儿还喜欢打人,没轻没重的,两年前张家上外地买了个女子,没半年就没了,女子下殓时我去瞧了,身上全是伤,没一处好皮啊!”

沈娇面沉如水,这张家是个比朱家更险恶的火坑呀!

朱四丫若真跳进了这个坑,下场绝对就同那位外地女子一样,被虐待致死!

柱子爷吧哒吧哒地抽了竿烟,叹道:“这户人家咋也不打探清楚哩,咋能把女子往火坑里送哟!”

柱子妈也道:“娇娇你可得好生同你朋友说,千万不能嫁进来哩,来了就是个死哟!”

沈娇感激道:“大爷,婶子,谢谢你们,我回去就同她说。”

临走时,沈娇趁柱子爷和柱子妈不注意,悄悄塞了五元钱在茶杯下,起先并没想到柱子家是在磨盘村,也没带什么东西,喝了人家的罐罐茶,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呢!

柱子爷送沈娇二人到了村口,直到两人骑马远去了才准备回去,柱子妈拿着五元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可哪里还有人影。

“爸,这可咋办哩?”柱子妈十分不安。

柱子爷巴哒了几口烟,说道:“收下吧,等开春了,你多晒些干野菜,我抽空给恩人送过去,听说城里人就好这一口。”

“好咧,我准保挑最鲜嫩的。”柱子妈爽利地应下了。

回程路上沈娇的心情十分糟糕,她的心里有一股邪火,在心口周围熊熊燃烧,恨不得能冲到朱家,将朱家那些畜生都烧个干干净净。

虎毒尚且不食子,朱家人简直比老虎还毒呢,同她前世的父母一样地毒!

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降下天雷将这些人劈死呢!

“韩哥哥,我真是恨不得把朱家人杀了,太可恨了!”沈娇咬牙切齿的小模样看得韩齐修忍不住笑了。

小丫头才屁点大口口声声就要杀人了,真是有意思!

“犯不着娇娇亲自动手,忒脏,咱们让鬼见愁收拾他们。”韩齐修安抚道。

沈娇点了点头:“嗯,恶人就得恶人磨!”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一事,问道:“那四丫姐咋办?总不能让她也去七队受苦吧?”

韩齐修不在意道:“这就要看她自己的决心了,若是有决心,这事也不难办,要是没决心,那她就活该受苦啦,咱们外人也帮不了她!”

“什么决心?”沈娇不解。

韩齐修笑道:“同朱家断绝关系的决心。”

沈娇神情一凛,这是要朱四丫脱离家族吗?

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脱离家族,且别说能不能够成功,即算是成功了,她以后的生活也会过得非常艰难,难怪韩齐修说要看朱四丫的决心呀!

“朱家会同意吗?而且四丫姐一人能单独立户吗?”沈娇有些担心。

“只要她决心够坚定,这些都不是问题。”韩齐修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这不过是小事,不足为虑。

沈娇一回到农场就跑去找朱四丫了,胡大娘断了手脚不能动弹,朱石头被沈娇的饼子加匕给制住了,石头娘出工干活,她进出朱家十分自由,无人管她。

朱四丫还是在洗衣服,似乎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沈娇把她拽到一边,小声将张家情况说了。

“四丫姐,你可千万不能嫁呀,去了就是死路一条,知道不?”

朱四丫也吓了一大跳,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残废,鳏夫,二流子,傻子……等等情况,这些她都不怕,反正能活下去就行,可她却没想到张家三儿会杀人,这样的人家比朱家还要险啊!

“他们的心咋这狠哩,咋也给我找个能活命的人家呀?”朱四丫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尽管心早已死了,可朱家人的狠心还是让她伤心了。

沈娇急道:“你就别指望他们啦,当前之急是要想办法跳出火坑,难不成你就等死吗?”

“不,我要活,我得活着找到我姑哩!”朱四丫抹干净了眼泪,坚决说道。

沈娇拍了下手:“想活就行,我这里有个办法。”

她将韩齐修的办法说了出来,末了她又道:“韩哥哥说,只要你决心够大,他就能帮你脱离朱家,以后你独门独户,只不过从此以后你就得一人过日子了,会很苦很难。”

朱四丫眼睛亮得似宝石一般,整个人都耀目起来,沈娇这时才现,原来这个女孩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呢!

“不怕,再苦再难还能有在朱家难?我有手有脚,啥都不怕,娇娇,我有决心,决心大着哩!”朱四丫兴奋地说着。

“行,我这就同韩哥哥说,这事说了就要办了,可不兴反悔的啊!”沈娇再三确定。

“决不反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哩!”朱四丫说道。

132装神弄鬼

沈娇不知道这个朝代脱离家族要如何操作,她只知道前世女子根本就很难脱离家族,除非是被家族抛弃,驱逐出族。

只是女子一旦被逐出家族后,结局一般不会太好,大多一世孤老至死,不得善终!

不过她以前听钱文良说过,如今的朝代男女平等,妇女能够顶半边天了,而且女子还可考学为官,甚至还有女将军呢!

这么说起来,这个朝代虽然穷了点,倒还是很不错的!

韩齐修也说只要朱四丫出了朱家,以后的生活不会太难过,起码不会比在朱家更难了,前提当然是她得够勤劳。

沈娇本以为韩齐修会一回来就办这事,可韩齐修却说不着急,时机还未到。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呢?”沈娇虚心求教。

“佛曰,天机不可泄漏也!”韩齐修卖起了关子,气得沈娇直接赏给他一个后脑勺,决定晚上全烧素菜。

而且天机不可泄漏什么时候成和尚说的了?

明明是道士说的嘛!

真是不学无术!

日子一日日过去了,很快便来到了正月十六,马杏花一家都赶回去办喜事了,沈娇思索再三,还是包了个红包给了马杏花,里面放了二元钱。

她不确定马家会不会收这个红包,可若是不包的话,也太失礼了,包了若是马家人不肯收,那就是马家失礼了,她犯不着难受!

直到十六那天,马杏花都没有把这二元钱退回来,沈娇轻轻吁了口气,莫名就轻松了些。

可她却不知道,她的心轻松了,马杏花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马家并没有收那个红包,而是让马杏花退给沈娇,可马杏花私自作主将这二元钱藏起来了,她怕退钱伤了朋友的心。

可这钱拿在手里她却良心难安,二元钱呢,她得采一个月的药材才能挣到一元多钱,二元钱她得采两个月。

还不是,拿不是,马杏花十五年来头一回失眠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喝的喜酒,肉吃进嘴里也没啥味道,坐立不安。

马红旗自然现了他三姐的异常,才几句话就给打听出来了,眉头不禁箴了,他爸妈这事可办得不地道,也太绝情了!

做人留一线,何必要把事情做绝呢!

“这钱三姐不能还,还了娇娇面上不好看。”马红旗说道。

“可咱也不能拿这二元钱呀!”马杏花急了。

“没事,过段时间咱们上后街用这二元钱买大米,然后再把这大米送给娇娇就是了。”马红旗出主意。

“娇娇要是不肯收咋办?她指定不能无缘无故收咱们东西。”马杏花觉得不可行,沈娇向来都是别人给一分,她要还十分的,这大米她岂会收!

马红旗也愁了,是啊,娇娇定不会收这大米的,咋办哩?

沈娇哪知道她的两个朋友因为她的一个红包,连难得的喜宴都没有好好吃,更是因此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罪过大喽!

马家人十六当天晚上就赶回来了,马队长是绝对不会在农场以外的地方过夜的,他对于农场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沈娇觉得他爱农场绝对胜过爱孩子,百分百!

正月十七上午,马杏花神情憔悴地来到了沈家,手里拎着布口袋,里面是她答应的炸丸子,金黄金黄的丸子看着香喷喷的,味道应该会很不错。

“杏花姐,你生病了么?脸色这么差?”沈娇大吃一惊,才一天没见,咋就跟霜打过一样呢!

马杏花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晚上没睡好觉,睡一觉就好哩!”

沈娇忙从包里取出两颗宁神丸,递过去道:“这是宁神丸,专治失眠多梦的,睡前用温水送一丸,杏花姐年纪轻,吃两丸就差不多了。”

马杏花感动地接过药丸,娇娇对她这么好,可她却还昧朋友的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娇娇……”马杏花嗫嚅着,一向爽利的人竟一下子吱吱唔唔起来,实在是不对劲。

沈娇不解地看着她,总觉得马杏花今天的表现十分奇怪,马杏花吱唔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二元钱的事,她咬了咬牙,突然说道:“娇娇,谢谢你的药丸子,我下回给你买大米啊,你一定要收下啊!”

说完她便拿着宁神丸跑了,跑得贼拉快,沈娇莫名其妙,站在原地傻了半天,搞什么鬼!

韩齐修说的时机很快就来到了,刚立过春,后山也才冒出一点绿尖儿,朱家就来了几个陌生人,抬了不少东西来的,石头娘甚至还因此请了假,专门在家招待客人。

陌生人在朱家并没有呆多少时候,连中饭都没吃就走了,手上的东西自是空了。

朱四丫当天下午就趁上山挖野菜的工夫跑到了沈家,神情紧张道:“娇娇,张家人上门了,抬了一百斤粮食,还给了我奶一百块钱,他们要我下个月就去张家哩!”

“四丫姐别急,我这就同韩哥哥说去。”

晚上吃饭时,沈娇将这事说给了韩齐修听,韩齐修满不在意地应了声,却见沈娇不满地看着他,这才笑眯眯道:“三天后让朱四丫演场戏!”

韩齐修凑过头在沈娇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沈娇听得两眼亮晶晶的,开心地夹了一大块肉到他碗里:“韩哥哥吃肉。”

沈家兴吃味地看着面前的小儿女,这个小流氓怎么还不回去,成天呆在这里游手好闲的,家里大人都不管的么!

沈娇兴奋了好一阵,想到一个问题,不解问道:“为什么要三天后才行动呢?明天不可以吗?”

韩齐修愣了愣,他能说三天是他随口那么一说的么?

当然不能!

他得在娇气包面前时刻保持智勇无双英勇不凡的光辉形象!

“因为我算过了,三天后天时地利人和都恰到好处,是最好的时机,早一天迟一天效果都要大打折扣滴!”

沈娇立马崇拜地看着韩齐修:“韩哥哥你还会六壬术呀,真厉害!”

韩齐修先是一愣,很快便又得意起来,挺直了背,背后的尾巴摇啊摇啊,别提有多得瑟了!

沈家兴暗暗瞪了眼韩齐修,小流氓,现在又开始装神弄鬼了!

享受着沈娇崇拜眼光的韩齐修却在暗自纳闷,他娘的,这六壬术是个啥子东西?

明日悄悄问问钱文良,他一定知道!

133吃野菜并不高雅

韩齐修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朱四丫在家门口上演寻死大戏,闹得越厉害越好,能捅破天更好,韩齐修的原话是:最好是能见血。

沈娇没将这句话转达给朱四丫,她怕出事,朱四丫这人认死理还死倔,她要是说得见血,以朱四丫的性子怕是真能弄出人命来,这可不是她希望看见的结局。

朱四丫听了沈娇的话后,毅然点头道:“我知道哩,娇娇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大闹一场的。”

沈娇想想还是不放心,嘱咐道:“记着是演戏啊,你可别真闹出人命来,不划算的。”

“知道,我还要活着找我姑哩!”

沈娇这才放下心,同朱四丫商订好了闹事时间便离开了,胡老太婆手脚好了一大半,朱家没以前那样进出自由了,她也不敢久呆。

沈娇才一回到家,马杏花姐弟就来找她去后山挖野菜了,才刚立春的野菜是最为鲜嫩的,尤其是前两天还下了场春雨,后山的野菜更是绿得喜人,生机勃勃。

“娇娇,咱们早些去占个好地方,昨天的好地方都让别人抢走了,少挖半篓菜哩!”马杏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风风火火的。

沈娇犹豫了几秒,便也背起篓子上山了,她与朱四丫约定的时间是中午,那时候农场的人都下工了,闹起来整个农场都能知道,效果才能好,现在才上午九点多,上山挖野菜还是赶趟的。

后山上已经有不少老太太与孩子了,如今谁家的粮食都不富余,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自然是要多挖些备着了,晒成干菜能吃到冬天呢!

有些孩子见到沈娇想起身打招呼,可他们旁边的大人却沉下脸呵斥了几声,孩子们吓得忙低头挖野菜,看也不敢看沈娇。

沈娇假装不在意地往里走,尽管她没有回头看,可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些老太太对她嫌恶的眼神,避之如蛇蝎一般,以往因为沈家兴表现出来的医术而生出的几丝好感,早已荡然无存。

虽然早就对自己说不要在意,不要计较,这些人不过是与她不相干的路人而已,可沈娇的心还是刺痛了。

那种感受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就好像有千万根细针在心窝上不停地刺,虽不会流血,可却疼痛难忍!

“杏花,你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哩!”有位老太太突然说了句,警告马杏花。

马杏花俏脸一沉,怒气冲冲地就要开骂,沈娇忙冲她使了个眼色,径自走到一处野菜不多的小坡,摆手示意马杏花去其他地方挖。

她有宝碗,野菜多与不多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犯不着同别人去争地盘,最要紧的是她不想连累马杏花被大人责骂,朋友之间心意相通就好,不必太在乎表面的形式。

马杏花气乎乎地想去沈娇那边,被马红旗拽住了,拉着她去了另一边,小声道:“爸妈知道又得说了,咱们多挖些野菜,等会分些给娇娇就好。”

“个个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净知道操心别人家的事,呸!”马杏花憋屈得不行,漫山遍野鲜嫩的野菜也平息不了她内心的怒火。

“别气了,有那时间气倒不如多挖些野菜哩!”

马红旗十分冷静,往沈娇那头瞟了眼,小小的人儿孤零零地挖着野菜,比山花还要美丽,比小草还要娇嫩,是此时山坡上最美的一道风景!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那么难受呢!

沈娇难过了一阵便想开了,爷爷说过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哼,她也要挖自己的野菜,管别人咋说呢!

她沈娇有粮有钱有肉,家里的兔子还又怀孕了,日子比谁过得不滋润?

这些人肯定是妒忌她呢!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心理自我安慰了好一阵,沈娇也有心情赏景了,初春的山坡还是以黄灰色居多,点缀着点点绿意,生机盎然,充满着希望。

想来再过一阵,山上的野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的会更美丽吧!

等到了那时,她就带上画具来这儿写生,将这些美景都画下来,以后留着也是念想呢!

沈娇本是不认识野菜的,前世流放路上看其他人挖了野菜吃,她便也跟着认识了,这一世马杏花又教了她不少,是以她现在对山上的野菜认识度不比当地人差。

荠菜、灰灰菜、苋菜、苦菜、野葱、婆婆丁、马兰头、香椿芽、柳叶等等,都是能吃的野菜,其中以荠菜和马兰头最好吃,又鲜又嫩,氽了后不论是炒着吃还是凉拌了吃,味道都很不错。

不过最好吃还是包饺子,荠菜肉馅饺子韩齐修一气就能吃六十来个,还不带喘气儿的。

柳叶就是柳树的嫩叶,这个不是太好吃,味道有点特别,当地人大都是直接氽一下沾酱吃,也就是吃点咸味,最要紧是填肚皮。

说起来不管是什么野菜,你不多放油或是拿肉去配,味道都不会太好吃的,别看现代人都提倡吃野菜,说野菜比家养的菜鲜嫩,营养还好,还能抗癌啥的,营养确实是好,可那好吃却是不见得的,你让现代人吃吃不搁油不搁肉的水煮野菜试试!

百分百吃不下去,又苦又涩还刺嗓子,就跟吃中药一样,难以下咽。

家境殷实一些的,像马家就是拿野菜搀玉米粉搁些蒜瓣上锅蒸,蒸好后滴一滴油,是真的一滴油,拿筷子在油壶里戳一下,极快地往菜里拌拌,又或是直接和在一起蒸菜团子,那是一点油都没了,这样又能当饭还能当菜,省事。

家里没余粮的,像朱家则只是拿野菜洗了放锅里一扔,煮开后就抓把玉米粉洒进去,再搁些盐,间或滴滴油,有时连油都不滴,这便是一家人的饭了,混个水饱,而朱四丫的饭更是连玉米粉都混不上,洒玉米粉前就单盛出一碗野菜汤,这便是朱四丫头的饭了。

尽管玉米粉是拿她换来的,野菜也是她挖回家的!

这才是这个年代的百姓吃野菜的真实情况,远没有现代人的那般精致和有情调。

这时候的吃野菜不求养生,不求营养,啥都不求,只求能够活下去!

134先干上一架

山坡上的大人们66续续回去准备午饭了,只剩下一群小孩挖着野菜,没了大人们的管束,孩子们都聚了过来,吱吱喳喳地同沈娇说话,好不快活。

孩子们才不管大人的纠结和无奈呢,他们想的很简单,沈娇是个漂亮女孩,说话还和气,不像胡小草那样总是鼻子朝天,眼睛不看人的,比起胡小草,他们更愿意同沈娇一道玩儿!

马杏花瞅了眼沈娇筐里稀稀落落的几株野菜,二话不说就将她自己筐里的野菜捧了一大把塞过来,沈娇还没来得及阻止,小背篓里就让马杏花塞了半篓。

“我这也有,娇娇给你。”

“我采的荠菜可嫩了,分给你!”

“我也有哩!”

……

众多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将他们筐里的野菜分给沈娇,一时间她的小背篓就塞得满满当当的,马杏花给摁了好几下,摁得紧紧的。

沈娇眨了眨眼,将雾意收了回去,笑眯眯道:“等我蒸好了菜团子,就分给你们吃啊!”

“菜团子费粮食,娇娇别蒸哩!”孩子们都有些难为情。

“不费粮食的,我多搁些菜就好。”

听沈娇这么说,孩子们惴惴不安的心也踏实了,每天只能吃个水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嘴里也口水泛滥,期待着沈娇的菜团子能够快些蒸好啊!

另一头落单的胡小草恨恨地看着这边,要说农场里有哪俩孩子受到排挤呢?

正是沈娇和胡小草,这俩个最漂亮的姑娘都是属于不待见的,可她们俩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沈娇被排挤是由于客观原因,环境所迫,实则上农场的人对于这个漂亮孝顺懂事的女孩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因为她身上的成分帽子,再加上赵四的逃离,这才让他们不得不对沈家避之不及。

而胡小草却是主观原因,因为她妈胡香玉的生活作风问题,农场的人大都对胡家是鄙夷态度的,再加上胡小草本身仗着相貌好,说话尖酸,性格小气,并不是啥讨喜的姑娘,是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对她都不太待见。

这段时间的胡小草日子过得很是凄苦,以前她虽不受待见,可还能时不时仗着新衣服好吃食,上孩子群里炫耀一番,得到诸多羡慕的眼神,她觉得这样挺好,挺满足。

可年前家里的粮食都让公安没收了,年三十都是吃的素馅饺子,到现在她家还没开过荤呢!

更别说啥白面馍了,连玉米面都得省着吃,以前从来不喝的野菜糊糊,她家现在一天也得吃上一顿,吃得她胃里直冒酸水,难受得紧。

可最让她难受的还是伙伴们的排挤,一早来山坡上挖野菜,就没一人搭理她的,本来也没啥,尤其是看到沈娇也受到了同等对待,胡小草的心自是平衡了。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咋人人都同沈娇好得一人似的了?

哼,还不是贪图沈家的吃食,只恨她现在没那个底气说蒸菜团子的话,要不然,这些人也会同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转的!

“沈娇是资本家小姐,还和特务有关系,你们和她玩,肯定也会被抓起来的!”胡小草突然出声了,满脸愤恨,说出来的话更是比毒蛇还要毒。

沈娇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特务是什么意思她早已听沈家兴说过了,就是奸细,前世时她就听说过皇帝如何惩罚奸细的,凌迟腰斩都还是轻的,诛连九族才是真正的惨,血流十里,全族上下不剩一个活口。

这个胡小草真是可恨,竟然诬蔑她是奸细!

心可真毒啊!

马杏花反应极快,冲胡小草骂道:“胡小草你瞎咕咕啥嘞?你算个啥东西?有啥资格说别人是特务?当心我大嘴巴子扇死你!”

胡小草冷笑道:“马杏花你和特务家属天天玩一块儿,小心你爸的队长帽子都让摘了,哼!”

马红旗心中一凛,看着胡小草的眼神变得冰冷,胡小草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来,她可没那么聪明想这么深,定是有人在胡家说过这些话,让胡小草听见了。

看来农场里有人想要代替他爸呢!

沈娇拽下想要骂回去的马杏花,一步一步走到胡小草跟前,二话不说就冲她扇了一耳光子,她这回是真气狠了,下手毫不留情,胡小草的脸上登时就出现了一个小手印儿。

“你敢打我?你个坏分子,资本家,你竟敢打我?我打死你!”

胡小草不敢相信地抚着脸,随即便破口大骂起来,身子也往前冲,想要打回来,沈娇岂会被她打着,身子一扭,便灵巧地避过了胡小草的巴掌,胡小草用力过猛,反倒摔了个趄趔。

受过赵四精心训练的沈娇就是身子再弱,对付区区一个胡小草可是再轻松不过了,沈娇不想暴露自己会功夫的事,便装模作样地乱打一气,将胡小草骑在了山坡上。

“我让你嘴里喷粪,你就和你妈一样脏,你们胡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干净的,你妈是狐狸精,你也是狐狸精,长大了和你妈一样!”

“我是资本家小姐碍着你了?我和爷爷凭双手劳动吃饭,不像你们家是在床上躺着挣饭吃,臭不要脸的一家,我打你都嫌手脏!”

“公安都没说我家是特务,你凭啥乱说?你是不是比公安还厉害?打死你个小狐狸精!”

……

沈娇使出了洪荒之力,骂一句便打一下,到最后喉咙干了,力气也泛了,胡小草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哭都没力气哭了。

马杏花及所有人都被突然暴的沈娇惊呆了,没想到平时娇娇软软的城里姑娘还挺能打,打起架来一点都不比他们山里孩子差嘛!

沈娇又是气又是窘,她的教养在这一天彻底被摒弃了,前世今生她都没说过的脏话,也在这一天都说了出来,嬷嬷要是听见了定会气坏了吧!

更别提她还打人了!

哪里还有一丝闺范?

可她这心里为啥这么畅快呢?

尤其是瞧见地上胡小草要死不活的凄惨模样,她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服了,难怪韩齐修总说,骂十句不如揍一下,十个大嘴巴子扇过去就老实了。

沈家兴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孙女儿已经在韩小霸王的带领下,朝着暴力萝莉的光明大道前进呢!

135恶人先告状

沈娇骑在胡小草身上歇了会儿,力气恢复了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不禁慌了,胡小草虽然号称小狐狸精,可也是只身家清白的狐猩精呀!

比她这个资本家小姐可要清白多了!

现在她这个资本家小姐把身家清白的小狐狸精打了,胡香玉这只大狐狸精能放过她?

还有场部的领导,怕也不会放过爷爷吧?

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娇又是急又是恨,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呢?流放路上啥难听话没听过,这回怎么就忍不了了呢?

耳边突然响起韩齐修略带点无赖的笑声:“小爷我最拿手的就是恶人先告状,管你啥人,抢先咬上一口再说!”

沈娇眼前一亮,冲还在惊愕的马杏花眨了眨眼,然后便哎哟叫了声,哭道:“胡小草你仗着你爹多欺负我,我好疼啊!”

说完她眼白眼一翻,晕倒在地上了。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猪队友马杏花,哪里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还在纳闷沈娇咋说晕就晕了呢?

明明刚才挨打的是胡小草嘛!

难不成沈娇受的是内伤?

倒在地上的沈娇快要呕死了,不断地冲马杏花眨眼睛,奈何神女有情,襄王无意,马杏花连鸟都不鸟她,还是思考她是否受内伤的事儿。

也幸好还有个神助攻马红旗,他稍一思索就领会了沈娇的意思,忙在马杏花后腰使劲扭了把,自己却大声地惊叫了起来:

“胡小草,你太可恶了,瞧把沈娇打成啥样了?沈娇就算是资本家小姐,也轮不到你教育吧?自有政府有场部领导安排,你操的哪门子心?”

猪队友马杏花被马红旗扭得生疼,效果还是不错的,秒悟。

“就是,胡小草你还是炕上那点心吧,娇娇是性子好才让你打了,你就是个母夜叉,一辈子都没男人要!”马杏花的战斗力可是很惊人的,火力全开,骂得胡小草上气不接下气,哭都没法哭了。

明明是她被沈娇打了,马杏花这个臭娘们凭啥睁眼说瞎话哩!

胡小草强挣着起来反驳道:“马杏花你瞎说,明明是沈娇打的我,你们都瞧见了的吧?你们说是谁打的谁?”

被问到的众小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啥好,事实上确实是沈娇打的胡小草,可为啥红旗哥要说是胡小草打的沈娇呢?

马红旗是这群孩子们隐形的头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是以这些孩子虽然心存怀疑,可也都没出声说出真相,而是用眼神询问马红旗。

“帮衬了胡小草能有菜团子吃?”马红旗不慌不忙地说着。

众孩子恍然大悟,佩服的眼神朝马红旗投来,红旗哥果然深谋远虑,想事情就是比他们周全。

谁打谁有啥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谁给他们吃菜团子,有奶便是娘,牲口都知道的道理,他们咋就没弄明白呢!

“明明就是胡小草你打的沈娇,我们都瞧见了的,沈娇都让你打晕过去哩!”猫蛋率先攻击,同性相斥,她本就和胡小草不对付,就算是没有菜团子吃,她都不会帮衬胡小草。

“就是,瞧沈娇让你打得多惨哩!”好弟弟狗娃接过了接力棒。

“是啊,真是惨!”

……

众口铄金,十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讨伐起了胡小草,胡小草一张嘴哪里说得过这么多张嘴,生生被气得要吐血,眼泪糊了一脸。

“沈娇身上都没伤,我身上全是伤,你们咋能昧着良心瞎说?”胡小草委屈地哭诉。

其他孩子怔了怔,瞧了眼地上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沈娇,接不上话了,没法接啊!

马杏花双手叉腰骂道:“娇娇受的是内伤,你不过是皮肉伤,没见娇娇都晕过去了,你还精神百倍地同我们吵架哩,到底谁伤得重?瞎子都看得出来!”

地上装晕的沈娇都快要憋不住了,杏花姐可真是太给力了,她是不是也得再加一脚?

眼珠一转,沈娇暗暗从怀里掏出事先备好的鸡血,本是给朱四丫准备的,现在她先用上吧。

将鸡血袋悄悄放到嘴里,咬破一点,一口鸡血喷了出来,腥得沈娇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得,这回她是不用装了,脸上那恶心难受的模样全是真实表现,一点都不带假的。

“娇娇吐血哩!”

马杏花吓得大惊失色,手上的筐随手一扔,野菜散了一地,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马红旗也紧跟着冲了上来,神情焦急,他们都以为沈娇是真受内伤了。

就连胡小草也以为她刚才真不小心把沈娇打伤了,瞧这吐了多少血啊,会不会死啊?

胡小草吓得腿都软了,她只不过是妒忌讨厌沈娇而已,并没想她死的,现在沈娇让她打成这样了,公安会不会抓她吃牢饭哩?

会不会吃枪子儿哩?

这头胡小草担惊受怕,胡思乱想,那头马杏花姐弟也吓得不轻,着急地想扶起沈娇上场部医院,沈娇睁开一只眼,冲他们两人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演戏呢!”

马杏花还没反应过来,马红旗却忍不住喷了,尤其是见到沈娇小脸糊得血糊糊的模样,更是笑得不行,好在他是背对着胡小草他们,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像是哭得伤心,没人看出来他是在喷笑。

“娇娇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沈先生也活不成哩!”马杏花装模作样地嚎了起来,哭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沈娇实在是憋不住了,再听马杏花哭下去,她这绝对得让人现,忙用脚踢了踢马红旗,让他赶紧送自己回去。

还在忍笑的马红旗忙拽了马杏花一下:“三姐先背娇娇回屋。”

马杏花忙擦了擦眼睛,一把背起沈娇就往山下走,马红旗则回去收拾野菜,其他被吓坏的孩子们也纷纷收拾起来,跟着下山了,只留下胡小草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处。

沈娇一进家门就赶紧下了地,打了盆热水开始洗面,鸡血粘在脸上十分难受,味道还特别腥,这让有洁癖的沈娇根本就无法忍受。

“娇娇,你这血是哪来的嘛?演得真真的,吓死我哩!”马杏花好奇问道。

沈娇心里一咯登,忙道:“是韩哥哥弄回来的鸡血。”

马杏花这回倒是聪明了,追问道:“没事你弄袋子鸡血揣怀里作啥?留着吃多好,鸡血可好吃哩!”

136 好戏开锣

沈娇这才想起来朱四丫被卖的事情马杏花还不知道,便简单地将这事说了,马杏花听得杏眼圆睁,骂道:“支着两条腿干四条腿的腌攒事儿,一窝畜生!”

“杏花姐,畜生可没毒到要吃自己儿女呢!”沈娇为畜生叫屈。

马杏花点头再骂:“对,畜生都不如!”

马红旗却想得更细,问道:“娇娇你备鸡血作啥用?”

沈娇又将朱四丫准备与朱家人断绝关系的事说了:“韩哥哥说要四丫姐闹场大戏,我想着得演得像一些,就备下了鸡血袋,刚才忘记拿给她了,我得快些再备一袋,要不可就赶不上趟了。”

事实上沈娇也是从朱四丫那回来后才想到鸡血的,本打算弄好就送过去,马杏花来找她采野菜,她想着回来再送也赶趟,可没想到会在山上与胡小草干起来,时间一下子就耽搁了。

“那娇娇你快点,我给四丫送过去。”马杏花也急了,催着沈娇。

马红旗看着忙忙碌碌的沈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沈娇遇上事情总是喜欢找韩齐修那家伙,从不来找自己,说明在娇娇妹妹的心里,韩齐修比他更能耐,更能办事!

尽管马红旗觉得憋屈,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韩齐修虽只比他大两岁,行事上确实比他强多了,有些大人都比不上,他以前还觉得自己挺能耐的,可同韩齐修一比,瞬间就被秒成了渣。

他得成长起来,成长得同韩齐修一样厉害了,娇娇妹妹一定会来找他办事的,就跟以前一样!

韩齐修冷笑:你慢慢成长吧,小爷我早就是参天大树啦!

沈娇很快就备好了鸡血袋,马杏花抓过血袋便向朱家跑去,沈娇也想跟着跑出去,马红旗一把拽住了她:“你还受着内伤呢!”

沈娇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一跑出去可不就露馅了嘛!

可她想去看热闹啊!

咋办?

“娇娇,朱家已经闹起来啦!”韩齐修推开门进来了,见到马红旗怔了怔,眼神不善地瞪着他。

臭小子,居然趁他不在时来找娇气包?

胆肥了啊!

本愁绪未展的沈娇听到韩齐修的声音便开心起来,韩哥哥一定有办法的,她将装内伤的事小声说了,眼巴巴地看着韩齐修说道:“韩哥哥,我可不可以去看热闹嘛?”

“谁说不可以去的?走,我们现在就去,看谁敢说半个不字,整不死他们!”韩齐修一听乐坏了,孺子可教嘛,他这再教导教导,娇气包定能出师啦。

沈娇顿时安心了,让韩齐修他们上屋外等着,她得换件袄子,身上的这件沾了些鸡血,实在是不雅,韩齐修嘻嘻笑着阻止了她。

“不用换了,就这么穿着,娇娇也不用自己走,我背着你去。”

沈娇懵懂地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韩齐修也眨眨眼,促狭道:“娇娇不是受内伤了嘛,没力气走路,得我背着才行。”

“对哦,韩哥哥想得真周到。”沈娇夸奖道。

马红旗心里的酸水直往外冒,更是恼恨自己脑子笨,咋就没想到背着娇娇妹妹去看戏呢!

又让这臭不要脸的家伙占先了!

好恨啊!

韩齐修得意地冲马红旗抛去一个得瑟的小眼神,从面粉坛里抓了少许面粉,给沈娇脸上抹得煞白煞白的,看着倒是有几分受严重内伤的样子了。

感受到韩齐修粗糙的手指在她脸上不断地移动,痒痒的,热热的,热得她的脸都红了,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有外男碰她的脸呢!

真是羞死人了!

“好了,娇娇上来吧!”韩齐修半蹲下身子,沈娇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跳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身子却有些僵。

韩齐修自是感受到了背上小身子的僵硬,暗自好笑,顾自说道:“从前有户人家有三女儿,大女婿二女婿都是能干人,就只有三女婿是个傻的,有一次回娘家吃饭,三女儿担心男人出洋相,就嘱咐他扯一回辫子才能吃一口饭。”

“结果家里的小孩见到三姨拽三姨夫辫子挺有意思,就也在三女婿背后拽了起来,这个拽一下,那个拽一下,三女婿忙都忙不过来,噎了个半死,大喊了起来:娘子,你扯慢点,我吃不来及哩!”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沈娇伏在韩齐修背上笑个不停,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场大笑后,身子柔软了许多,与韩齐修也更亲近了几分。

韩齐修再冲马红旗飞去得意的小眼神,背着沈娇忽地一下就冲出了屋子,而且他似是又说了个笑话,逗得沈娇咯咯笑个不停,笑得马红旗这心呀!

那是拔凉拔凉的呀!

朱家大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把朱家围了个水泄不通,韩齐修背着沈娇三下两下就挤到了里面。

朱四丫跪在马队长面前,哭诉道:“队长,我奶我妈要卖了我给半脑壳当媳妇换粮食哩!”

马队长才一下工就碰到了这事,心情岂能好得起来,眉头皱拢,不悦地看向石头娘婆媳:“四丫说的是不是真的?”

心里对于这户人家的厌恶也达到了顶点,你他娘的要换粮也给寻户好人家吧?

寻个半脑壳,也难怪朱四丫要闹嘛!

胡老太婆先是狠狠地剜了眼朱四丫,然后便喊起了冤枉:“队长,我这也是没办法嘛,家里没粮了,四丫去了张家还能吃上饱饭,我这也是为她好哩!”

朱四丫恶狠狠地瞪着她:“为我好?把我卖给一个屎尿屙身上的半脑壳是为我好?那个半脑壳以前也买了个媳妇,半年不到就让他打死了,你们这是为我好?这是要活活逼死我哩!”

胡老太婆心中一沉,这死丫头咋知道得这么清楚,谁同她乱嚼舌根的?

“谁同你瞎咕咕的?那张家三儿不过就是傻了点,哪里屎尿屙身上了嘛?他以前娶的媳妇福气薄,受不住张家的福气才没了的,同张家三儿有甚关系嘛!”胡老太婆睁眼说瞎话,想着先糊弄过去再慢慢收拾朱四丫。

马队长也有些搞不明白了,潜意识里他是相信胡老太婆的,在他看来,这老太婆虽然不着调,可也不至于心狠到要弄死亲孙女儿的地步吧!

其他围观的群众也议论纷纷,竟有好些指责朱四丫的,说自古以来嫁汉娶媳,都是家中大人说了算,虽说胡老太婆寻的是个半脑壳,可家境还是富余的,朱四丫嫁过去不愁吃喝,还有啥不知足的嘛!

137冷漠的看客

沈娇听到这些话就来火,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要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也得乖乖跳下去吗?

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轮到他们头上,换他们自己嫁给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试试看?保管就不会这样说了!

“这些人真是可恶,难道非得看着四丫姐死了才高兴吗?”沈娇气道。

韩齐修冷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朱四丫就算死了也与他们无关,反正不是他们杀死的!”

国人不都是这个死德性,有个叫啥lx先生的不说了嘛:群众,尤其是z国的,总是戏剧的看客。

其实在他看来,这句话也不全对,还得加上一条:不仅仅是看客,还可能是刽子手,将他们的舌头和牙齿化成利剑,刺向本已伤痕累累的可怜人,死了是这个可怜人心志不坚,与看客无关,活下去那就更无关了,看客可能还会说上这么一句。

“看吧,我早就说这事该这么办嘛!”

当年那些风霜雪剑冷言冷语就跟下冰雹子一样冲他满头满脑地砸过来,若非他心志坚强,天赋异禀,早就让那些软刀子给割死了,也没机会认识娇气包啦!

这头马队长及围观群众都站在了胡老太婆这头,觉得朱四丫太不懂事了,为了这么件事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都散了,下午还要出工哩!”

马队长冲围观群众喝了声,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散了,没人再管地上跪着的朱四丫,胡老太婆暗自得意,再次狠狠剜了眼朱四丫,打算回去就好生收拾一顿,饿她个三天再说。

都是这几天喂太饱了,生出力气不好好干活,净同她作对了!

朱四丫心中凄凉,除了娇娇,就没人管她的死活呀!

“队长,您就真不管我的死活嘛?我是人啊,不是牲口,十六年我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双鞋子,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我啥也不求,只想活下去啊,五丫让他们换肉吃了,我姑让他们卖了,死活不知,如今轮到了我,活不下去啦!”

朱四丫哭得惨绝人寰,扯着嗓子嚎着,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得活下来,她啥都顾不得啦!

胡老太婆与石头娘面色大变,冲朱四丫狠狠骂道:“死丫头,你瞎咕咕啥?五丫身子不好病死了,你姑是她自个同挑货郎走的,你瞎咕咕啥?想死哩!”

朱四丫恨恨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亲眼看见的,八年前你们把五丫换回了一个女娃儿,那个女娃儿让你们给煮了,五丫她还能有好下场?还有姑,被你们换了十斤高粱,让南方的挑货郎领走了,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们别想赖!”

本要家去的众人被朱四丫的话惊呆了,八年前正是闹饥荒的时候,啃树皮吃观音土,多少人生生饿死哩!

可就算是再饿,也没人会饿到吃……,他们是人,不是狼啊!

马队长也被惊呆了,朱家人是六年前进的农场,八年前的事他并不清楚,以前倒是听说过,朱四丫有个双胎妹妹,身子不好病死了,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若朱四丫说的是真话,那这朱家人可真是畜生不如了,他马长安可不敢要这样的职工,连亲闺女都能下毒手的人家,还有啥事干不出来的?

没的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呢!

“老实交待,四丫说的是不是真的?五丫到底是咋死的?”马队长沉声问道。

胡老太婆想说话,被马队长狠狠瞪了眼,冲石头娘喝道:“你来说!”

石头娘可没她婆婆的心眼多,吱吱唔唔道:“就是病死的嘛,病了,没得吃的,就这样死了嘛,我可怜的五丫哟,你连口饱饭都没吃上哟,我的个苦命的五丫头哎……”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嚎,触动了其他人的伤心回忆,纷纷抹起了眼睛,那三年他们谁家没饿死个把人啊!

胡老太婆趁机跳了出来:“队长,四丫这是胡咧咧呢,我们咋会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哩!”

马队长也粗涂了,不知道该相信哪边的好,箴着两道浓眉愁死人。

朱四丫突然站了起来,冲到石头娘面前,愤愤道:“你流的啥耗子泪?你的心里只有朱石头才是你孩子,我和五丫都是捡来的,死了你都不会掉颗眼泪,你的心比狼还要毒哩!”

石头娘气得半死,伸手就要打她,朱四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石头娘心头生寒,只觉得这个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似是哪里变了!

朱四丫走到胡老太婆面前,眼神变得更冷:“全家就你的心最毒,换五丫是你想的招,卖我姑也是你找的挑货郎,把我卖给半脑壳是你同胡香玉这个狐狸精一道算计的,我爷也是你害死的,我爷当初寻回来吃的,你一点都不肯给我爷吃,我爷是活生生饿死的,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她每说一句,周围的人就吸一口冷气,看着胡老太婆的眼神都变了。

朱四丫说得煞有介事的,看着不像是假的,没想到石头奶竟是这样的毒妇啊,以后可得离她远点,要不啥时候被她捅一刀都不知道哩!

胡老太婆心里虚得紧,嘴上却还强硬骂道:“你个死丫头,不就是不想嫁到张家嘛,竟编了这么些瞎话,你咋这能哩?老娘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个臭丫头编排!”

朱四丫冷笑:“那你敢不敢对天誓,说这些事都不是你干的,如果是你干的出门就让天雷劈死,敢不敢?”

马杏花突然嚷道:“石头奶你就嘛,反正你行得正坐得端,怕啥?”

“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石头奶赶紧誓吧!”其他人也凑热闹。

胡老太婆被逼得无处可退,瞪着三角眼恶狠狠骂道:“朱四丫,你个丧良心的死丫头,你这是忤逆不孝,不怕老天爷收了你哩?”

朱四丫突然转头面向大伙,悲声道:“叔儿,婶儿们,我朱四丫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哩!”

众人面色大变,都上这毒誓了,看来朱四丫说的竟是真的啦,可即算是如此,也没人愿意出来帮朱四丫说一句话,大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气氛沉滞。

长辈再有不是也是长辈,他们今儿要是开了这口,以后还咋在小辈面前竖威信?

这个先例可不能开呢!

朱四丫这里也急了,眼看着好多人都准备要回家了,咬了咬牙,凄楚道:“既然你们都不肯给我活路,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与其去张家被打死,倒不如我自己撞死干净!”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朱四丫就朝着朱家的墙根撞了过去,谁也没拉住她。

“砰”

朱四丫倒在了地上,面上赤菊盛开。

138不是演戏

所有人都被朱四丫的这一撞吓坏了,只除了马杏花姐弟还有韩齐修,沈娇尽管明知朱四丫是在演戏,可她还是被吓住了。

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被逼得撞了墙,想来当时她撞墙后,也同朱四丫一样绽放着赤菊吧?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么怕疼的人,怎么就狠得下心撞墙呢?

而且还撞得那么狠!

那种痛她就算是隔着一世都还能感觉到,痛至骨髓,可更痛的却是她的心!

韩齐修察觉到背上的沈娇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却见她神情怔忡,呆呆傻傻的,还以为她是被朱四丫吓坏了,忙小声安抚道:“娇娇别怕,不过是演戏而已!”

沈娇回过神来,冲韩齐修笑了笑,问道:“韩哥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韩齐修坏笑了笑:“等朱四丫醒来再说。”

这头马队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马杏花面色微变,生怕她爹看出朱四丫面上的是鸡血,忙也跟着冲了上去,抱着朱四丫血淋淋的脑袋就哭了起来。

“四丫,你咋那么想不开嘛?好死不如赖活,你咋能寻死呢?”

马队长一把扯开了女儿,斥道:“你来添啥乱?一边去!”

马杏花大觉纳闷,按照之前说好的,朱四丫这时应该醒来了啊,咋这么长时间还不醒?再不醒可就要让她爸现啦!

马队长低头打量朱四丫的伤势,这一看可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比铜钱还大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喷血,朱四丫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看着不大好了呢!

他伸手在朱四丫的鼻下探了探,还有口气,这才放下了些许的心,冲人群吼道:“赶紧抓把灰来!”

“来哩!”

早有人撮了一大捧草木灰过来,一把一把地按在朱四丫的伤口上,可那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咕嘟咕嘟的流,按草木灰的人慌了:“止不住哩,队长,得赶紧送卫生所,要不得出人命呀!”

马队长先是恶狠狠地瞪了眼石头娘婆媳,再冲着外头吼道:“让喜喜套车,抓紧点儿!”

这时不论是马杏花还是沈娇,都觉察出不对劲了,马杏花忙上前看过去,此刻朱四丫的脸已经白得跟雪一样了,死气沉沉的,吓得她伸手捂住了嘴,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四丫你好糊涂,咋能真撞哩?你咋真去寻死哩?”

沈娇急得想下地,韩齐修当然不肯,极快地走到了朱四丫跟前,沈娇看着地上死人般的朱四丫,吓得心跳都停止了。

怎么真去撞墙了?

哪能这么傻啊?

怕是真以为活不下去了吧?

有过亲身经历的沈娇能够理解朱四丫撞墙的决心,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会去拿自己的头撞墙呢!

见马队长他们要搬动朱四丫,沈娇出声阻止道:“别动她,赶紧让我爷爷带金疮药来,能止血。”

马队长这时也想到了沈家兴的医术,他深深地看了眼沈娇,让人去叫沈家兴了,沈家兴来得很快,他下工迟了点,也不愿意看热闹,直接回了家,还想着孙女儿上哪了,这便听人说让他带金疮药,吓得他匆匆忙忙就赶来了,还以为是沈娇出事了。

见沈娇脸色惨白地趴在韩齐修背上,沈家兴忙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抓着沈娇上下查看:“娇娇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爷爷,是四丫姐伤了,我没事,你快给四丫姐止血。”

沈家兴这才注意到地上人事不知的朱四丫,吓了一大跳,可到底没先前那么担心了,虽然同情朱四丫,可毕竟不是孙女儿呀!

他将金疮药仔细抹在朱四丫的伤口上,这金疮药是宝碗里生出来的,用料都是上品,效果自也是极灵验的,不出五分钟,朱四丫头上的伤就慢慢地止住了血,只是失血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过来。

沈家兴叹了口气,冲沈娇说道:“娇娇快回去拿几根参须,四丫的情形不大好,得用人参吊命!”

韩齐修转身便背着沈娇往家跑,吴伯达觉着奇怪,纳闷道:“娇娇腿摔了?咋要齐修背着呢?”

不住抹眼泪的马杏花哽咽道:“娇娇先前让胡小草打得吐了血,伤得可重哩!”

人群外看热闹的胡香玉狠狠地瞪了眼胡小草,可怜的胡小草到现在都还没整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打伤沈娇,记忆里她明明没下死手的,可沈娇吐血却是她亲眼看见的。

胡小草这姑娘的脑子确实不大灵光,怎么都没想到沈娇是装的,本就惴惴不安,再让胡香玉一瞪,她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沈家兴听到自己孙女儿吐了血,整个人都要瘫了,还好马队长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胡小草凭什么打我家娇娇?啊?别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娇娇还有我这个爷爷呢,谁也别想欺负我孙女儿,谁敢欺负她,老子就跟他拼这条老命!”

沈娇才刚过来就听见了沈家兴的骂声,却见他脸涨得通红,身子也气得不住地抖,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让韩齐修靠过去,凑在沈家兴耳边小声说道:“我是演戏吓胡小草的,实际上是胡小草让我打了呢!”

沈家兴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娇娇让赵四这家伙培训了好几个月,就算再不济也至于被胡小草打吐血嘛!

娇娇这个鬼灵精,可真是吓死他了,沈家兴暗自好笑,装模作样地给沈娇测了测脉,这才假意斥道:“赶紧给我回去躺着,受了伤还跑出来作啥?”

沈娇从怀里掏出几根参须,递给沈家兴,乖乖地让韩齐修背着回家了。

这参须是宝碗里那根百年老山参的须子,效果虽比不上主干,可也比现如今药店里卖的参片要强得多,那根山参主干沈家兴舍不得切开,再者拿出来也太引人注目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不就是招祸嘛!

沈家兴将几根参须递给马杏花,说道:“嚼碎了给四丫喂下。”

马杏花忙接过去嚼了几口,吐出来塞进了朱四丫嘴里,百年老山参的作用确实很强,朱四丫本快断了的气竟渐渐接上了,慢慢平稳下来。

139绽放芬芳

朱四丫还是让马喜喜给送去场部卫生所了,马队长没跟着去,他得留下来处置朱家人,都快出人命了,他就算是再不想管这事,也不得不管了。

在韩齐修隐晦的建议下,马红旗也跟着帮腔,马队长不得不说出上报公安的话。

这下可吓坏朱家婆媳俩了,她们即算是再如何横,如何狠,也不过是没见过啥世面的农村妇人,民不与官斗,这一听见要找公安,魂都被吓没了,苦苦哀求马队长别报官。

朱四丫是下午回来的,头上缝了好几十针,小脸煞白煞白的,身上也全是血,看着让人心生寒气。

马队长见她清醒了倒是放下了心,不过他心里对朱四丫也是有怨言的,一个女娃儿咋性子那么烈呢?

虽然朱家人是有不对,可你一个小辈也不能以死威胁吧?

小辈要都像朱四丫一样了,他们这些长辈还怎么竖威信?岂不都乱套了?

马队长其实心里是想私下解决的,在他的统辖下生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其他几个队长还不得笑话死他?

他马长安还有何脸面?

之前说要上报公安也不过是当着外人尤其是韩齐修的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秉公处理的样子来,怕韩齐修误会他包庇朱家人,处事不公,说来说去,朱四丫的撞墙就是这俩妇人逼的。

朱家人不愿意报官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过他面上还是得装模作样训斥几句,作给韩齐修看。

韩齐修一看马队长这样子就明白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一点都不惊讶,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朱四丫这样的事,十个人九个都会同马队长一样处理,很正常。

说来说去,人性都是自私的,谁愿意为了个外人出头呢!

他也不过是看在娇气包的面子上才会插一手,否则朱四丫就是撞十次墙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眼下这种情形就得看朱四丫自己够不够坚定了,只要她够坚定,事情就能成,其余的他也不好过多插手,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这件事情是在三天后才有了结果,这三天朱四丫暂时住在马家,由马杏花照料她,沈娇也悄悄送了好几回肉汤,还送了几粒生血丸,也不知是不是沈娇的药丸子起了作用,又或是朱四丫年轻底子好,不出三天她便能下床走动了,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脸上仍没有一丝血色。

沈娇不好去马家,只好由马杏花带话,让朱四丫一定要坚持下去。

“四丫,娇娇说朱家人肯定会来哄你的,你千万别心软,别相信他们,就按照她同你以前说的来办。”马杏花转述道。

朱四丫冷笑道:“放心,我就是信猪信狗也不会再信那些畜生了,这回我一定要跳出朱家这个火坑,就是死也要死在外边。”

一说到死马杏花就想到了那天朱四丫满脸鲜血的模样,不由急道:“你那天咋就来真的呢?娇娇不是给你备鸡血袋了嘛?你咋不用?”

朱四丫飘忽地笑了,轻声道:“我一时忘记了,等想起来时就已经撞上了。”

马杏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呀你,这么大的事咋能忘了?你可真是……”

“没啥,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嘛。”朱四丫笑道。

“你以为你是咋活下来的?要不是沈先生给你用好药止血,还用了上好的人参给你吊命,你早就见阎王喽?”马杏花气不打一处来。

朱四丫动容道:“沈家的恩情我咋还得清哩!”

“所以你得好好活着,这辈子就给沈家做牛做马还这恩情吧!”

马杏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朱四丫这个认死理的姑娘,却把这句话当了真,让沈娇哭笑不得,却也十分感动。

朱四丫一能下床走动就去找上了马队长,冲他提出了要脱离朱家自立门户的要求,马队长吓得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自古以来都只听过父母与儿女脱离关系的,可从没有儿女要与父母断绝关系的,这可是大不孝啊!

马家人都劝朱四丫想清楚,别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情来。

“你这样做会让人说道一辈子哩!”马大娘说道。

朱四丫却吃了称砣铁了心,坚决道:“就算是让人说道我好歹能活,留在朱家就只有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要活下去。”

最后还是朱四丫放下了狠话,说如果马队长不同意她自立门户,她肯定还得撞墙,死也要死在农场里,绝不死在张家。

马队长让她给弄得没了办法,只得召集了全农场的人,把朱四丫要脱离朱家的事说了,顿时全场一片沸腾,大部分的人是保持看客状态,少部分人却都是骂朱四丫的,说她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躺在藤椅上的朱四丫看着这些假模假样的人,冷笑道:“你们是不是非得要我死了才高兴?那我今晚就上你们家寻死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缄默,没人敢再出一声了。

朱四丫这女子心狠着呢,说寻死可是真干得出来的,他们可不想遭晦气,多不吉利。

沈娇在下面看得乐死了,对朱四丫佩服无比,对付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就得这样,一句话堵死你们!

韩齐修乐了,这个朱四丫倒是有点意思,心够狠,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对别人可就更能狠了,意志够坚定,反应也不慢。

最要紧的是,这种人认死理,也就是俗称的忠心,倒是可以一用!

尽管朱家婆媳闹得不可开交,坚决不同意朱四丫脱离出去,可因为朱四丫的以死相逼,马队长也没法再阻止下去,他是真不愿意农场再出人命了。

“你想自立门户这年龄也不够啊,差着两岁哩!”马队长说道。

下边韩齐修笑嘻嘻道:“年龄好办,写大两岁不就行了!”

马队长一听领导家孩子都开口了,也不再说啥话了,让马喜喜带着朱家户口本上城里去给朱四丫开户口本了,这回韩齐修倒是挺积极的,屁颠屁颠地跟着一道去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有韩齐修出马,一小时不到,朱四丫就单独立了出来,改名朱芬芳,是沈娇替她取的,想让她从此以后的人生都能绽放芬芳,香香甜甜的。

140焕然一新

朱四丫听沈娇解释了芬芳的意思,就是说她同后山上的花儿一样漂亮,朱四丫羞得脸都红了,觉得沈娇真太夸赞她了,她不过就是坡地里的狗尾巴草儿,哪里当得上花呢?

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内心里有多么欢喜,从此以后她就是有名字的人啦!

不过沈娇还是习惯称她为四丫,朱四丫也愿意沈娇叫她四丫,她的解释是:“那样好的名字哪能总挂在嘴上嘛?是写在书上的哩!”

朱四丫嘴里说的书是指那本被她珍藏起来了的户口本儿,在从没上过学的朱四丫眼里,凡是纸上写了字的,都称之为书!

户口确是单独列出来了,以后朱四丫就不必再担心朱家卖她了,只不过朱家人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松口的,不仅没分给朱家一分钱一粒粮,就连朱四丫身上穿的破衣服都要收回去,即便农场的人觉得朱四丫这件事做过了头,可也被朱家人的无耻给惊住了。

不仅如此,胡老太婆还要朱四丫还朱家十八年养大她的粮食,为什么说是十八年呢?

胡老太婆振振有词,说是按照户口本上的年龄算的,大家再次被这老太婆的无耻震惊。

朱家人开出的钱是二百块,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就算朱四丫分出去了,也还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

因为朱家人太过无耻,马队长也懒得管这家人的破事了,让他们自己私下解决,他可不是天天吃了没事干的人,忙着哩!

后来还是韩齐修出了主意,让朱四丫答应下来朱家的条件,只不过钱得慢慢给,一个月给五块,直到给完为止。

而且还得朱家人签字画押,从此以后与朱四丫恩义断绝,朱四丫不再管朱家人的生老病死,朱家人也不得再向朱四丫要一分钱。

朱家人自然不愿同意,他们还想着把朱四丫当成摇钱树呢!

只是朱四丫也学乖了,只说不肯签字画押就一分钱不付,并且还把手里的五块钱晃了晃,晃得朱家人立马就心动了,最后还是赶回来的朱富贵拿出了男人气势,在文书上签下了大名,并且还找了马队长作公证人。

朱四丫珍重地收好了这份文书,从此以后她便是自由人了,不必再担心会被卖,也不必再挨打受骂了!

至于那五块钱当然是沈娇赞助的,她与马杏花都一样觉得不甘心。

“二百块钱哩,便宜那窝畜生了。”马杏花悻悻地说着。

朱四丫不好意思道:“娇娇,五块钱我尽快还给你啊,我明天就上山采药材去。”

沈娇忙阻止她:“你不要命了?你这身子没有半年可养不好,挣钱的事不急,我不过就是不愿朱家人花这些钱罢了,宁可喂狗也不愿意喂这些畜生呢!”

马杏花点头赞同:“就是,这些人比狗都不如!”

朱四丫却不这样想:“没啥,就当是还了他们生养我一场,我现在可别提有多开心哩,只要能够脱离他们,我心甘情愿!”

准备出门的韩齐修在沈娇耳旁小声道:“放心,咱们到时候把朱四丫也带去n省,朱家人上哪要钱去?”

原来韩齐修见了朱四丫这段时间的表现,心里模糊有了个想法,想着好生训练一番朱四丫,这样他若是不在娇气包身边,有朱四丫护着他也能放心一些。

沈娇听韩齐修这样说,眼睛都亮了,想到以后朱家人找不到朱四丫要钱,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忍不住就乐得哈哈大笑,笑得马杏花直说她疯了。

朱四丫如今身上穿的衣服是马杏花的旧衣服,有些单薄,不过比她以前穿的破衣服可要好许多,朱四丫已经十分满足了。

沈娇看不过去,以前不好给朱四丫送衣服,送了她也穿不到自己身上,现在可不怕了,她从包里翻出两件旧袄子,再有一些旧的单衣服,都拿了出来,坑上堆成了小山。

“咱们把这些改大了给四丫姐穿,再做双鞋子。”

沈娇也不想弄得这样麻烦,她的宝碗里布料很多,可一是不好太过高调,二也是怕朱四丫不原意接受,这姑娘是绝对不会肯接受新衣服的。

朱四丫脱离自由的这一天,马杏花与沈娇窝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拆拆补补缝缝,马杏花飞钱走线,动作十分快,又有沈娇在一旁打下手,半天功夫就接长了一件花袄子,马杏花的针脚很细密,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下摆的拼接处。

她们一鼓作气地又改了几件里衣和裤子,马杏花还贡献了鞋底,将那些碎布头拼起来作鞋面,一双花布鞋就做好了,至于剩下的碎布头全让沈娇给了马杏花。

除去了虱子,梳理好了头,再穿上花袄子,收拾得焕然一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朱四丫其实是个很清秀的姑娘,不同于马杏花的鹅蛋脸及浓眉大眼,朱四丫是爪子脸柳叶眉樱桃嘴,细眉细眼的,以后长开了一定是个美人。

“快照镜子瞧瞧,四丫姐是个小美人呢!”沈娇取出小圆镜递给朱四丫,并打趣她。

从没有照过镜子的朱四丫小心翼翼地接过镜子,见到光滑的镜面里露出来的巴掌大的小脸,不同于她以前在水缸里看到的蓬头垢面,干净漂亮得就跟胡小草一样。

“这里面的莫不是别人吧?我哪有这俊嘛?”

朱四丫有些不安,从小到大都被人叫丑丫头,她也认为自己就是丑丫头,从没想过会有变俊的一天,想都不敢想。

沈娇噗地笑了:“这就是你自己,以前你整天蓬着面,头乱得很,就是再好看也瞧不出来,以后你就天天这样打扮,看谁还敢说你丑!”

“对,也让胡小草这小狐狸精瞧瞧,整天都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呸,是母狗仙下凡哩!”马杏花一脸不屑。

沈娇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问道:“杏花姐,为什么说是母狗仙下凡?”

马杏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话,脸顿时羞得通红,懊恼不已,咋能在娇娇面前说这些荤话嘛,她这嘴可真是欠打。

“狗仙不是长得丑嘛,没花仙好看,我这是说胡小草丑呢!”马杏花吱吱唔唔地解释。

沈娇狐疑地瞟了几眼,觉得马杏花可真是怪,说条狗而已嘛,干咳脸这么红?

141干活利索的马喜喜(轩辕御谶的和氏壁+)

朱四丫与朱家脱离了关系,自然就不能再住在朱家了,她本来是想去牲口棚对付着住的,马杏花回去缠着马队长闹了老半天,马队长可算是松口将农场一间空置好几年的小房间借给了朱四丫。

沈娇去看了眼房间,比她家还要小,没炕没窗,大白天都得点灯,屋里还透着股霉味儿,熏得她一秒都不想呆。

“这哪里能住人呀?四丫姐还是上我家住吧?我爷爷可以去钱先生那屋睡的。”沈娇说道。

朱四丫却挺喜欢这间屋子,小点破点算啥,只要能够离开朱家,就是睡山洞她都愿意呢!

“这屋挺好的,比我以前住的那屋可好得多,我再拾掇一下就更好了。”朱四丫说着就动手收拾了起来,沈娇想要帮忙也让她给挡了,说啥也不让她搭手。

“这脏活哪是娇娇你干的?你快回屋吧,这里埋汰,等我收拾好了你再来。”朱四丫二话不说就将她赶回家了。

马杏花从她家里搬来了一摞报纸,这是马队长身为队长的最大的好处,每月都可以自场部拿回一摞报纸,这让马大娘十分欢喜。

“我奶总说这报纸引火比松针好使多了。”马杏花这样说道。

深受马大娘欢喜的引火材料让马杏花给偷来了厚厚一摞,说是给朱四丫糊墙,沈娇煮了一碗糨糊,三人一道将一张张报纸给糊在了墙上,这样一来,屋子倒是亮堂了许多,看着也顺眼不少。

“没炕怎么睡觉?还得弄张炕才行!”沈娇说道。

马杏花有些为难:“我大哥倒是会盘炕,可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大嫂绝对不肯让他出来干活的。”

说起马喜喜的新媳妇葛穗儿,马杏花已经在沈娇面前了好几通牢骚了。

“没成亲前倒还是个和气人儿,可喜事一办她就原形毕露了,把我大哥管得可严了,前几天我大哥买了半斤水果糖给兰花吃,我这大嫂就在我妈面前说了好几回,把我妈可气坏了,回头就把半斤水果糖送回去了,还搭了六只鸡蛋,亏大了。”

马杏花对这个新大嫂的怨言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不外乎就是葛穗儿小气,精明过甚,小心眼儿……。

“我大哥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衣兜里干净得连个钢崩儿都搜不出来,气死我了!”

沈娇觉得马杏花有些拧巴,这其实也不奇怪,小姑子总是对抢她哥哥的女人看不顺眼的,比如以前的胡香玉,还有现在的葛穗儿。

她觉得不管马喜喜娶哪个女人作媳妇,马杏花都不会喜欢,就如同婆母永远不会真正喜欢儿媳妇的道理一样。

“那你大嫂对喜喜大哥好吗?”沈娇提醒道。

马杏花顿了顿,别扭道:“对我大哥倒是好的,有啥好吃的都给我大哥吃,还给我大哥做了新衣新鞋。”

“那你还愁啥?你大嫂是和你大哥过日子,又不是同你过日子,人家干嘛要对你好啊?自然是要对你大哥好啦!”

沈娇的话让马杏花愣了好半晌,面上有些恍然,可还是有几分忿忿:“我就是觉得那女人太小气了,总以为我们家会占我大哥便宜,哼,当我家是要饭的嘛!”

沈娇没好气道:“你爸妈都不操心,你操的哪门子心,你管人家小气还是大方呢?反正你又不花她的钱。”

马杏花立马跳了起来,跟乌眼鸡似的:“我才不会花我大哥的钱哩!”

沈娇与朱四丫相视一笑,这姑娘就跟炸弹一样,不用点都能炸,沈娇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大嫂不过是不愿意你大哥做白工罢了,我们付你大哥钱就好了,盘一张炕两块钱,你大嫂总能同意了吧?”

“美的她!”

马杏花又开始跳了,说啥也不同意出钱,嚷嚷着不能助长葛穗儿的气焰,朱四丫却说用不着盘炕,她在朱家也没睡过炕,不怕冷。

“要盘的,你现在受着伤,身子一定得好生养着,身体不是革命的本钱嘛,你可不能大意了。”沈娇说了句吴伯达常说的话。

最后还是沈娇难得地强硬了一回,拿出两元钱给了马杏花,让她找马喜喜来盘炕。

马喜喜当天夜里就来盘炕了,看来那两元钱十分起作用,马喜喜用马车拉来了一车土,再有些旧砖头之类的,马红旗过来给他当下手。

两人都是干活麻利的好手,一个和一个盘,配合无间,很快就盘好了一张炕,只不过还有些湿,得烧一夜才能熏干。

沈娇现马喜喜这人虽然不咋地,可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赶车、泥匠、木匠、农活等样样都拿得下来,且还都干得很好,一点都不拖沓。

爷爷曾经特意指着家里的厨娘教导过她,说厨娘干活好不好,只要让她揉一盆面就行,揉完面后,手光,面光,盆光,整个厨房都干干净净没一点儿白面洒出来的,这样的厨娘就可用。

若是揉盆面搞得身上,地上,盆沿上都是白面,一斤面能洒二两出来,这样的厨娘是说啥都不能要的,干活肯定不利索,还糟践粮食。

爷爷还说干活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不管干啥活,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干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动作也不是特别快,可却十分连贯,一个动作干完另一个动作就接上了,一点时间都不带浪费的,比那些看起来乍乍乎乎像是干活很快的人强太多了。

马喜喜就是这类人,马红旗也差不多,两人干活即快又好,且地面上也弄得干干净净,一点烂泥都没糊上,真真是地光手光炕光了。

拉来的土有多,马喜喜还顺手给搭了个灶台,据马杏花说,马喜喜搭灶台的手艺在这方圆百里都是有名的,引火快,省柴禾,还不见烟,非常好使。

这样说起来,马喜喜还真是全才,长得也还行,挣钱也不少,可惜就是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卡哟!

而朱家这边据说是让张家人给收拾了一顿,张家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家,一听买好的媳妇没了,上手就把朱富贵狠狠揍了一顿,要不是马队长带人过去了,朱家都会让他们给砸了。

而那一百块钱及一百斤玉米粉自然也让张家人扛回去了,朱家人吃掉的几斤玉米粉也让他们用高粱面代替了,一时间朱家又陷入了断粮的危机之中。

韩齐修这段时间又早出晚归的,还去了好几趟马队长家,搞得神秘兮兮的。

142口是心非的沈娇(轩辕御谶的和氏壁+)

至于胡小草与沈娇打架之事,胡香玉倒是没找上门,她也被沈娇吐血一事吓坏了,心里还暗自庆幸胡小草幸好打的是沈娇,这要打的是马杏花这类成分好的小孩,她可赔不起钱啊!

至于胡小草身上也都是皮肉伤,养个几天就能好了,胡香玉又把她狠狠揍了一顿,因为春荒,谁家粮食都不富余,胡香玉的姘头们不似以前那样出手大方,她以前存下的钱也差不多花完了,心情自然是极差的,出手也就重了些,直打得胡小草哭爹喊娘的。

胡香玉听得心烦,下手又更重了几分,怒吼道:“哭啥哭?你同沈家丫头不对付作啥?她又没招你惹你,这回是你运气好,要是真把她打死了,你上牢房里住去吧!”

胡小草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抽噎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了,谁让她的衣服比我的好看,她还穿皮鞋了,我都没穿过皮鞋。”

胡香玉气不打一处来,抓起笤帚扫了下去:“皮鞋?老娘都还没穿过哩,你倒是敢想!”

胡小草一边躲闪一边喊:“我为啥不敢想?我长得不差成分还比沈娇好,凭啥我就不能穿皮鞋了?妈,我们去城里吧?去了城里就能穿皮鞋了!”

胡香玉一下子怔住了,女儿的话似是激起了她的回忆,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胡小草见她这样,心中暗喜,又道:“妈,你找刘瘸子喜喜叔这些男人作啥?还不如找许先生哩?我有一回听许先生说他马上就要回城了,妈你要是跟了许先生,也能做城里人啦!”

“你听谁说许先生要回城了?”胡香玉心中大动。

“就是许先生同人说的,他还说他们几人差不多都能回城了,就只有沈家回不了。”胡小草面上有几分快意,沈娇一辈子回不去才好呢,等到时候她成了城里人,沈娇就是乡下丫头了。

“都能回城了,回海市?”

胡香玉喃喃自语着,手里的笤帚也给甩到了炕上,脑子快旋转着,这帮人是犯了错误才来农场改造的,既然能够回城了,说明他们已经改造好了,回去后应该能有好日子过了。

听说那几人都是当干部的呢,她这要是搞定了一人,以后岂不是也成干部太太了?

胡香玉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搞定男人的问题,在她看来,只要她愿意,天下的男人都逃不了她的手掌心!

只是她却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许乔王广他们可都是有老婆的,即算他们没老婆,也不可能同胡香玉搞到一起的,胡香玉在农场是一朵花,人人都爱。

可对于在海市见惯了时髦美人的许乔他们来说,胡香玉这种顶多也只能算朵大喇叭花吧,勾不起他们的兴趣,而且他们也不敢有兴趣,怕错上加错,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万事都会有例外的,有人还偏偏就喜欢胡香玉这类的女人。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三月,此时的后山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候,各种各样的野花都开了,各类野菜也长得郁郁葱葱,采了一批,隔几天又出来一批,根本就采不尽。

家家户户都开始晒干野菜了,为下半年的冬天作准备,沈娇也跟着晒了一些,并没多晒,因为韩齐修说不出意外下半年她和爷爷就得去n省生活了,晒了也拿不走。

而且柱子爷还特意送来了满满一袋子嫩干菜,还不知柱子妈晒了多少天呢!

沈娇收下了这袋子干菜,塞了二斤糖及一袋子玉米面给柱子爷,看柱子爷家的情况,想来这个春天过得也不会太宽裕。

柱子爷哪里肯收,最后还是沈娇说想吃干野菜,这些粮食是她付下回干野菜的定金,柱子爷这才勉强收下了,心里却打定主意还得再让柱子妈多晒些送过来。

三月中旬的某天,沈娇同韩齐修一起包饺子,韩齐修擀皮剁馅,馅是荠菜羊肉馅,沈娇包饺子,两人配合得还挺不错,不一会儿就包了一帘。

只是今天的韩齐修似是有心事,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笑了,沈娇关心地问道:“韩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韩齐修抬起头,表情有些严肃,冲她说道:“娇娇,我要回去了。”

沈娇惊了一跳,手上的饺子皮掉在了面板上,馅也洒了,她忙拿筷子将洒落的馅夹回盆里,假装掩饰她内心的不舍。

两个多月的相处,韩齐修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了,她都习惯了有事找韩齐修,而韩齐修也没有一次会令她失望,总是为她解决在她看来很棘手的麻烦。

有了韩齐修在,她觉得自己的胆都肥了不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小心翼翼了。

因为习惯,她都忘记了韩齐修不是当地人的事实,也忽略了他总有一天要回去的事实!

也许她是记得的,只不过总是刻意模糊吧!

现在这个事实终于被提出来了,她不得不面对。

“韩哥哥是该回去了,出来这么时间,你家里人怕是想你想得紧呢!”整理好心情的沈娇强笑道。

韩齐修不满意了,娇气包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是应该哭着闹着求他不要走嘛!

这个小没良心的!

“娇娇愿意我走?”韩齐修沉声问道。

沈娇心里也不满,哪有这样问话的,她一个女孩,岂可以大咧咧地说不舍得外男这些话,太不守闺范了!

“韩哥哥要走同我又何干?你到底不是这里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沈娇淡淡地说着,重又包起了饺子。

韩齐修不知怎地憋屈得不行,娇气包咋能这么冷静呢?

“娇娇是不是巴不得我早些走呢?”心情不好的韩小爷口气自然也就不好了,呛得本就难受的沈娇眼泪叭叭地就往下流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早些走的话啊?你说你哪只耳朵听见了?腿长你自己身上,去哪我管得着吗?干嘛总来招我难受?你是不是成心的啊?”

对于韩小霸王,沈娇可是一点都不怵的,小嘴骂起来利索着呢,劈头盖脸就将韩齐修给骂了一通。

“不包了,你自己煮混沌汤吧!”沈娇气乎乎地坐到了炕上,不停地抹眼泪。

韩齐修被骂得有些傻,咋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不过耳朵比狗还尖的韩小爷捕捉到了难受二字,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一个人咧嘴笑个不停,娇气包肯定是因为他要走了才难受的,他怎么就忘了,女孩子脸皮薄,心里难受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嘛!

143我才没不舍得呢(轩辕御谶女儿画画得奖+)

沈娇坐在炕沿不住地抹眼泪,她也不知自己是生气还是伤心,反正听韩齐修那样说她,她这眼泪就忍不住地流出来了。

止都止不住!

自以为知晓了沈娇真实心情的韩齐修心情却是很好的,一个人站那傻乐了老半天,看在沈娇眼里却更难受了。

她这里难受得要死,这家伙居然还这么开心,什么人嘛!

“看我哭你咋这么开心啊?你真是没良心,混沌汤也别喝了!”沈娇气得眼泪流得更凶了,哗哗地流,淌成了小溪流。

韩齐修这才想起来沈娇掉金豆子的事,忙大长腿一迈,两步就跨了过来,却见小丫头哭得跟兔子似的,还真是个娇气包,说两句就掉金豆子,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呢!

娇气包肯定是那海水做的,眼泪流都流不尽!

从衣兜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想给沈娇擦眼泪,沈娇身子一扭,赌气地说道:“不要,脏兮兮的。”

这话沈娇确是冤枉韩齐修了,这家伙贼爱干净,收拾房间比沈娇还要利落,非得弄得一尘不染的才舒服,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的,看着就透着爽利。

韩齐修嘻嘻笑着,强硬地将手帕按在了沈娇面上,替她擦眼泪,沈娇挣了几下也随他了,小嘴却还撅着,也不看韩齐修人,只低头看地面。

“娇娇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呢?”韩齐修笑问道。

沈娇一下子就炸了:“谁舍不得你走了?谁舍不得了?你别浑说啊,我可没说舍不得你走!”

虽然她心里是有一点点舍不得韩齐修走,可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当然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多丢人啊!

韩齐修见沈娇这急瞪眼的模样,一点都不生气,他现在已经认定了沈娇是个口是心非的娇气包,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得反着来,她现在说一点儿都没有不舍得,那就说明她心里其实是极舍不得的。

韩小爷的确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就掌握了女人的微妙心理,人才啊!

“娇娇既然没有不舍得我,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啊?”韩齐修打趣。

沈娇的小脸蛋又红了,哼哼道:“是你刚才凶我了,我这才哭的,我才不是因为你要走才哭的呢!”

韩齐修顿时眉开眼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娇娇别难受,咱们在n省就能见着面啦,我这次回去就是办你们转去n省的事。”韩齐修小声地解释。

沈娇这时才想起来n省一事,暗骂自己笨得要死,明明韩齐修同她说过的嘛,怎么一下子就忘了呢!

“我才没难受呢!”沈娇嘟起小嘴,看得韩齐修爱得不行,真想咬上一口。

强忍住牙齿的痒痒,韩小爷在沈娇脑袋上揉了又揉,这才觉得手板心舒服多了,笑眯眯道:“我回去就给娇娇寻只波斯猫啊,白毛蓝眼睛的,交给娇娇养。”

沈娇一下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期待起了去n省的生活。

只是想到要与马杏花分离,她这心又开始难过起来,垮下脸道:“去了n省就要同杏花姐分开了。”

“你们可以写信嘛!”韩齐修安慰她,心里却是开心的,离开这里才好呢,没马红旗那个臭小子天天在娇气包跟前晃荡。

沈娇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总体来说她还是开心的,期待着未来的新生活!

“那石爷爷呢?他一人留在七队不是还得受鬼见愁欺负?”沈娇想起孤苦的石广山,不禁问了起来。

韩齐修轻声一笑,道:“我早已安排好了,过段时间他就会来六队了,有马长安照顾,这老头不会有事的。”

沈娇这才欢喜:“这就好,我在这里时也能照顾石爷爷,帮他上药养伤。”

“乖!”

韩齐修又在她头上揉搓了好下下,惹得沈娇在他手上拍了好几下,还瞪了好几眼,才拿梳子把头梳整齐。

晚上韩齐修当然没有吃混沌汤,而是沈娇包的精致漂亮的荠菜羊肉馅饺子,一气儿吃了六十来个,还喝了两碗原汤,打了三个响嗝儿。

“我明早就要走了,早饭就不来吃啦!”韩齐修冲沈家兴笑眯眯地说着。

沈家兴松了口气,这小流氓可算是走了,虽然有这家伙在,没人敢来欺负他们,可他只要一想到孙女儿让这小流氓咬了一口,这心哟,就慌得厉害!

受人欺负就受人欺负吧,总好过孙女儿让小流氓欺负!

沈家兴这内心其实是十分纠结的,一方面他想为孙女儿找个好靠山,韩齐修无论哪方面都极适合,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孙女儿小小年纪让韩齐修给觊觎了。

娇娇实在是太小了点呀!

亏这小流氓下得了口!

沈家兴若是知道韩齐修那天纯粹只是抱着啃小笼包的心情下的嘴,心里怕就不会如此纠结了,韩小霸王这情窍都还没开全呢!

所有的情窦初开都是建立在好吃与否的基础上滴!

吴伯达与钱文良倒是十分不舍,沈娇心内一凛,没想到韩齐修是说走就走了,她想了想便道:“晚上我给韩哥哥备些干粮吧!”

“对对对,我来和面,烙葱油饼,这个香。”吴伯达说干就干,端起面盆就开始舀白面。

沈家兴及钱文良也跟着搭手,沈家兴还建议杀只兔子,卤上带路上吃,他对韩齐修虽有些小意见,可内心对他还是感激的,再者他对于韩齐修其实是十分欣赏的,若不是那天晚上的一口,他必定会一直欣赏下去的。

沈娇的兔子还有十来只,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地杀了几只,屋子地方太小,兔子多了养不下,只得边养边吃。

几人烙饼的烙饼,杀兔子的杀兔子,韩齐修看着突然有了几分不适应,从小到大,他不论出多远的门,家里从没人给他备干粮,都是路上随便解决的,虽然路上寻的食物也不难吃,可为什么他现在却觉得很窝心呢!

尤其是看到娇气包小小的身子站在灶台边为她烙饼时,他这心就开始化呀化呀!

化成了一滩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韩齐修就离开了农场,无声无息,没有一人知道,就连沈娇都不知道。

144竟是他

韩齐修的离开让沈娇头几天十分不适应,没有人整天死皮赖脸地缠在她身边,问她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也没有人同她说有哥在,看谁敢欺负你,整不死她了,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情窦也没有开全的沈娇并没有难受太久,不多时便另有新鲜的事情转移了她的心情,是胡香玉。

胡香玉最近来她们这边来得挺勤,确切地说是去钱文良他们那屋很勤快,也不说去找谁,就只是说想请人教女儿胡小草学习。

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的,吴伯达的火眼金睛却射穿了她的内心。

“我看她是打上许乔的主意了,小钱你可当心点,别惹上一身骚啊!”吃中饭时,吴伯达警告钱文良。

钱文良吓得坐都坐不住了,结结巴巴道:“我有妻有儿女,怎么会乱来的?吴伯你不要瞎说!”

吴伯达鄙夷道:“胡香玉这种女人可不管你有没有老婆呢?她要是成心想缠上你,裤腰带一扯,男人可就脱不了身喽!”

沈家兴不悦地咳了几声:“吃饭吃饭,老哥你说话注意着点,娇娇在呢!”

吴伯达朝沈娇亮晶晶的眼眸瞧了眼,老脸顿时涨红,忙低下头扒拉了几口菜,再又抬起头叮嘱:“总之小钱你上点心,别让狐狸精勾了,还有家兴你也当心点,这女人可是不忌口的。”

沈家兴羞得脖子都红了,挟了一大筷子菜往他碗里塞:“吃你的饭吧,还没喝酒就开始说浑话了。”

吴伯达哈哈大笑,取笑道:“家兴你又不是年轻后生,有啥好羞的?”

沈娇这听了半天似是有些听明白了,吴伯达的意思是胡香玉想勾引爷爷?

呸!

真是不害臊!

沈娇急得跳了起来,冲沈家兴嚷道:“爷爷,胡小草她妈是狐狸精,您不要上当!”

沈家兴恼恨地瞪了吴伯达一眼,都是他多嘴多舌生事,害得他在孙女面前都没脸喽!

“娇娇别听你吴爷爷瞎说,那女人找的是许教授,和爷爷没关系啊!”沈家兴安抚跟乌眼鸡似的沈娇。

沈娇这才放下心来,不是看上了爷爷就好,她可不愿意胡香玉作她的小姨奶奶!

“可许先生不是有夫人的吗?”沈娇奇怪极了,据沈家兴说现在这个朝代是不可以娶如夫人的,一个男人只可以娶一个夫人,多娶了就会被公安抓去的。

这个规定倒是极好,若她前世的皇帝也定下这样的规定,她就不会被送去作总督大人的第九房小妾了!

沈家兴含含糊糊道:“小孩子问这么清楚干啥?快吃饭,娇娇多吃点蔬菜,冬天可又吃不到绿叶蔬菜了。”

这些小油菜是吴伯达趁休息时开垦了块坡地种下的,他还种了土豆、韭菜、豆角、辣椒、茄子等,一垄一垄的,沈娇把平时洗菜洗米洗脸攒下的水都攒了下来淋菜,菜园子照料得郁郁葱葱的,很快就收了一茬油菜。

吃过中饭沈家兴小睡了会儿就去上工了,沈娇将中午单独挑出来的菜盛好,揣了十来个二合面饼子,放进筐里就去了朱四丫处。

沈娇本来是让朱四丫上她家一道吃饭的,可这姑娘说什么也不肯,沈娇也由她,时不时她会带一些饭菜送过去,若不然以朱四丫的性格,就是天天吃野菜都不会冲她开口的。

朱四丫正在煮中饭,这段时间她在农场做零工,马队长给安排的,她不能算是正式工,是临时去帮忙的临时工,农闲时就没活干了。

一月工资只有十五块,但活也不会太轻松,沈娇是不愿意她去的,朱四丫上回流了那么多血,身体还没好全,再去干这么重的体力活,身子哪里吃得消。

只是朱四丫却很开心,二话不说就去干活了,沈娇也没再多劝了,因为沈家兴说有些人是不愿意轻易接受别人施舍的,但凡自己能够挣到吃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开口求人。

朱四丫便是这类人。

沈娇在沈家兴的劝说下,在某些事上也改变了许多,给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勤了,隔两天去一次。

“娇娇你坐会儿,我把饭煮了。”朱四丫热情地招呼她。

沈娇往锅里看了眼,野菜糊糊汤,连油都没有,这样的饭吃下去哪里还会有力气?

“我今天饼子做多了,四丫姐帮着吃了吧。”沈娇拿出饭菜,递给朱四丫。

朱四丫一听就知道沈娇有意这样说的,现在又不是夏天,做好的饼子放个三四天又不会坏,她也没拒绝,接过饼子就着野菜糊糊汤吃了起来。

沈娇见她不似以往那样拒绝了,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便告辞离开了,她下午得去后山拾柴禾,顺便再浇菜,事情也不少呢。

朱四丫在她后头嘱咐了句:“娇娇别去山上了,等我下了工就去拾柴禾,菜也能浇了,一趟的事。”

沈娇含糊应了声就走了,她这成天闲得没事干,哪里还好意思让朱四丫去干活,那她同朱家人不也没差别了么!

后山十分安静,不像平时总有孩子来闹,想来都在家里帮着干活了,沈娇吃力地挑了一小担水,累得她够呛,站着歇了好一会儿,这才拿勺子淋菜地,除了桶里的水,她还从宝碗里引了不少水出来,将菜地浇得润润的。

吴伯达开垦的菜地是在一处小坡上,旁边长了好些半个大人高的茅草,跟绿纱帐似的,将沈娇全给遮住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且听起来不像是小孩的声音,沈娇忙往外头瞧去,竟是胡香玉和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认不出是谁。

沈娇暗叫晦气,胡香玉拉着个男人来这荒山野岭能干什么好事?

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沈娇忙将小桶收进了宝碗里,自己却钻进了茅草丛中,好在她身子娇小,藏在里面不仔细看是现不了的。

胡香玉带着那男人来到了菜地上头的坡地上,就在沈娇头顶上,声音听得真真的。

“好香玉,快些给了我吧,这几个月可憋死我了!”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娇听得一震,这男人竟是孙毛蛋!

他不是被抓去劳教了,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145包藏祸心

原来那个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男人竟就是年前被抓去劳教的孙毛蛋,沈娇屏住气息躲在茅草丛里,尽管她一点也不想听这一对狗男女说话。

胡香玉似是有些不情愿,埋怨道:“干嘛要到这来?在屋里不好?”

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沈娇忙伸手捂住了耳朵,可上头的声音还是隐约传了过来。

“去你屋里作甚?屋里哪有山坡宽敞?别他娘的废话,赶紧脱裤子,老子先泄泄火。”孙毛蛋的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戾气,听得沈娇心头一颤。

这种语气她前世在流放路上听了太多,是那种被逼上绝境的人才会有的恶,没吃没穿看不到希望,很多人都会带上戾气,做事不计后果,甚至连杀人都敢了。

胡香玉大概也被孙毛蛋吓住了,没再说什么,随后不久就传来了暧昧的呻吟声,沈娇羞得死死捂住耳朵,嘴里不断骂着狗男女。

幸好这对狗男女没办多长时间事,不多时上头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沈娇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孙毛蛋的声音听着没先前那般凶了,可却带着不容反对的坚决:“晚上我上你屋,准备好晚饭,多弄些好菜,他娘的,老子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胡香玉心里暗恨,面上却娇笑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哩,你让我上哪里弄好菜嘛?”

“老子管你上哪弄?你去找瘸子要,只要你裤腰带一松,瘸子就能给你弄来嘛!”

孙毛蛋似笑非笑地看着胡香玉,眼里却毫无笑意,看得胡香玉心里寒气顿生,再也不敢说没好菜的话了。

胡香玉下了山坡回农场了,孙毛蛋却不与她一道,而是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沈娇知道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出农场,以前她和韩齐修走着玩过。

孙毛蛋为何不回农场呢?

感觉这人有些鬼鬼祟祟的,沈娇只想了一会儿便没再想,她从宝碗里取出水桶便回去了,看见了这等腌攒事,她也没啥心思拾柴了,回去用宝碗生一些就好。

这几日胡香玉倒是没来这边晃荡,大家的眼睛都清静了许多,吴伯达还挺奇怪的,整日嘟嚷说胡香玉不像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啊!

咋就不声不响休战了呢?

沈娇听得好笑,胡香玉被孙毛蛋缠上了,哪里还有时间过来勾男人?

她并没有将孙毛蛋的事说出来,主要是她觉得太恶心了,只是说说她都嫌脏了舌头,可之后生的事情却让她后悔莫及,暗恨自己没有及时将孙毛蛋交待出来,差点酿成大祸。

这头胡香玉也恨得要死,孙毛蛋这厮一到晚上就来找她,她不光得在炕上侍候他,还得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最让她憋屈的是,孙毛蛋现在穷得叮当响,身上除了虱子就没啥了,她这是在养软男人呢!

想她胡香玉从十六岁开始,都是男人掏钱给她花,如今却落到她要掏钱养男人了?

而且还是个丑男人,她怎能不憋屈?

胡香玉是真恨不得把这个王八羔子赶出屋子,可她不敢,也不知为啥,这次回来的孙毛蛋总让她觉着疹得慌,特别是看她时的眼神,冰冷冰冷的,不像以前看她时,眼里全是迷恋。

这样的孙毛蛋让她觉得失去了掌控,她甚至连还嘴都不敢还,只得费尽心思在炕上,吃食上讨好这个男人,只希望他能快些离开了。

只是孙毛蛋哪里会舍得离开,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女人睡,他是傻了才肯走呢!

先好生享受几日,待把仇报了后,他就上南方去,听人说南方的婆娘才叫真俊哩,皮子白得能放光,可比胡香玉这个千人骑的表子强多了。

天色渐晚,胡香玉煮好了碱水面,正想趁孙毛蛋没来前捞一碗给女儿吃了,门就被敲响了,胡香玉心一沉,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孙毛蛋一进门就把胡香玉按在墙上啃了过去,手还在她身上摸个不停,胡香玉一边挣扎一边说道:“小草上外头玩去。”

尽管她对勾男人这事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可在女儿面前做这些事还是让胡香玉臊了,这几天已经被孙毛蛋吓得有些傻的胡小草手忙脚乱地穿上袄子想出屋子,孙毛蛋狞笑着拦住了她。

“给我在这屋里呆着,好生学学你妈是怎么侍候男人的,以后用得上。”

孙毛蛋说什么也不让胡小草出去,那双泛着冷光的三角眼看得胡香玉娘俩腿肚子都软,胡香玉还是鼓起勇气假意嗔道:“你说啥瞎话哩!”

“啪”

胡香玉不敢相信地捂着脸,看着面前一脸狰狞的男人,恐惧充斥了她的内心,她此刻才真正地意识到,孙毛蛋已经不是以前的孙毛蛋了。

孙毛蛋冷笑道:“臭表子装啥装?小心惹毛了老子,老子带一伙兄弟把你们娘俩都日了!”

“毛蛋别气嘛,是我不对哩,我现在就服侍你嘛!”胡香玉脸上带着媚笑,使出十二分的解数,将孙毛蛋侍候得哼哼直叫,欲仙欲死。

胡小草缩在墙角,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她已经十二岁了,自然明白胡香玉同孙毛蛋干的是啥事,她又是羞又是气又是怕,一声也不敢吭。

胡香玉见孙毛蛋心情似乎不错,心里稍安了,抬头瞥了眼角落里的女儿,面上也烧得慌,可她更多的是担心,刚才孙毛蛋的话是真把她吓坏了,她得想个办法让孙毛蛋把这念头打消了才行。

“毛蛋,我家小草还是奶娃娃哩,味道不好的,要说滋味好还得是马家丫头和沈家丫头,是吧?”胡香玉顾不上其他了,她只想让孙毛蛋别再惦记着小草了,至于他去祸害谁家的闺女都同她没关系。

马杏花同她不对付,沈娇是农场长得最漂亮的丫头,她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两人的名字,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孙毛蛋斜睨了眼光溜溜的胡香玉,心里冷笑,面上却嘻嘻笑着在她身上拧了把:“只要你侍候好老子了,老子自然是要吃熟桃子的。”

“我现在不正在侍候你嘛,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胡香玉松了口气,娇媚地瞟了他一眼,不多时,屋里又传出了暧昧的声音。

146

山上的桃花开了谢了,钻出了嫩绿的叶子,地上的野菜也开始变老,清明快到了,农场生了一件事情,瘸子仓管员刘长贵不知为何竟被调走了,据马杏花说是去了其他队继续当仓管。

“便宜这王八羔子了,要不是他场部有亲戚,我爸肯定把他送去七队了。”马杏花愤愤不已。

沈娇听得纳闷,这又是怎么回事?

马红旗解释道:“上回胡小草不是说我爸队长要当不成了嘛,我回去同我爸说了,他一查就查出是这刘长贵在背后捣鬼,他想换掉我爸做队长哩!”

马杏花得意道:“我爸当队长农场年年产量都是第一,而且我爷是老书记,我二爷还是公社的干部,就刘长贵还想换了我爸?青天白日梦哩!”

好吧,沈娇算是彻底明白有人就有争斗这句话了,不过只是个不起眼的农场队长而已,竟也有这么多人争?

在她看来马队长这活又苦又累,大事小事还都得管着,每月也就多拿五块钱工资,可真不是啥好差使。

用她爷爷的话来说,这就是个赔本生意,有啥子好争的?

一个个都脑袋晕傻不拉叽的!

沈娇却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向钱看的时候,大家讲究的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荣誉比金钱重要千倍万倍,马家人早已习惯了当队长的荣光,岂肯把这荣誉让给别人?

别说是只多五块钱,就算是没有那五块钱,马家人也是甘之如饴的!

瘸子刘长贵的离开在农场并没有激起涟漪,大家的日子还是照旧要过,刘长贵就这么背着一卷铺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农场。

因为他的背叛,马队长并没有为他安排交通工具,理由是——农忙。

一个冠冕堂皇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的理由。

农业生产大于天,谁敢说不字?

唯一因为刘长贵的离开而伤心的人也只有胡香玉了,刘长贵身为她的长期稳定的姘头之一,她对此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尤其是现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刘长贵走了,就意味着她将失去了一个稳定的进项。

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刘长贵才走的第三天,农场又有人被调走了,这次是一户人家,正是朱家这一家子。

朱富贵两口子的工作档案已经被送去了七队,也就是说,今后的岁月里,朱家人就要在鬼见愁的领导下参加农业建设,为祖国添砖加瓦了!

鬼见愁的大名就连农场的三岁娃娃都听说过,朱家人岂会不知?

他们一收到通知就懵了,看着马队长傻了半天,还是胡老太婆反应快一些,哭嚎了起来,求马队长别让他们去七队。

“队长哎,可不能送去七队哩,要出人命的呀!”朱家人集体哭喊着要马队长高抬贵手,似鬼哭狼嚎一般。

马队长看着这一家人就腻歪,韩齐修来找他说用朱家人调换七队一个老人家的事,好处是他保证马红兵明年提干,马队长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且别说朱家这一屋子懒汉他早就想弄走了,光是韩齐修许出的好处就让他心动不已,为了儿子的前途,弄走一屋懒汉算啥?

就是十个壮劳力他都舍得!

只要儿子提了干,不比年年产量第一要强上百倍!

马队长低头厌恶地瞪着朱家人斥道:“瞎咕咕啥哩?参加农业建设不分地方,只要一颗红心向着党,到哪搞生产都一样,七队咋就不好了?咋就要出人命了?你们这是乱造谣,破坏农业建设,我得给场部领导汇报!”

朱家人被马队长这一口官腔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如丧考妣般地开始收拾东西了,马队长并没有给他们太长的时间,限令他们第二天就得去七队报道。

围观的群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调动惊呆了,议论纷纷,不明白马队长怎地就冲朱家人下手了?

马队长转身冲围观群众威严地斥道:“我马长安向来是好说话的,只要你肯好生干活,少在农场生事,我对他就如同春风一般地温暖,可要是谁不好好干活,成日里惹事生非,带坏农场风气,可就别怪我马长安不讲情面了!”

说到这里,马队长有意无意地冲胡香玉瞟了眼,看得胡香玉心头凉,忙不迭地回了屋。

胡香玉觉得她今年似是在走霉运,先是年前粮食让公安抄了,再是最满意的姘头马喜喜成亲了,然后孙毛蛋这王八羔子赖在她家不肯走,紧接着固定粮源刘长贵调去了其他队,现在又轮到了歪靠山朱家也要走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可却都同她有关系,严重地影响了她的生活质量,以后她还怎么过好日子?

不行,得赶紧把孙毛蛋这熊货弄走,再想办法勾上城里人,小草说得没错,她胡香玉凭啥只能勾马喜喜刘长贵这样的山里汉子?

她也要去大城市当城里人哩!

朱家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七队,马长安同样没有为他们安排交通工具,理由自然还是那个光明正大的——农忙。

朱家人的离开最开心的就是朱四丫了,自从她同朱家断绝关系后,这朱家人还是时不时来纠缠她,要不是她拿刀子挡在门口,屋里的粮食早都让他们给抢光了。

那些粮食哥是娇娇给她的,岂能让朱家这窝畜生抢走?

就是死也不能哩!

要不咋说物以类聚呢,沈娇与朱四丫之所以能够投缘,她们身上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护食,谁抢她们的粮食,她们就同谁拼命。

第二高兴的就是马杏花了,不过她还是有遗憾的:“我爸也真的,咋不连狐狸精一家也弄去七队嘛?”

沈娇听得好笑,这马杏花与胡家母女可真是前世的冤家啊!

石广山是在朱家人走后的当天下午来到六队的,鬼见愁竟然派了辆马车把他送过来,也就是光溜溜一个人,还有几床厚棉被,气色看着倒是好了些,只还是一样地瘦,皮包骨一般。

沈娇心里有些激动,可她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冲马车上的石广山眨了眨眼,石广山眼里露出笑意,把头撇向了一边。

此刻正是下工的时候,大家都跟看西洋镜一般看着石广山,不明白这瘦得跟鬼似的老头是何方神圣。

一直没出声的吴伯达却难掩激动,沈娇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147 老首长(打赏+)

石广山仍然被安排在了牲口棚里,不是马队长不想为他安排好地方,而是因为石广山是重点照顾对象,隔十天半月上头就会有人来检查,若是见石广山日子过得太舒畅,马队长也得吃官司。

不过虽然是牲口棚,马队长却让人给打扫干净了,还用木板隔了个空间,比七队的住宿环境可要强多了,石广山十分满意。

“老同志别见怪,我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我也得跟着倒霉。”马队长觉得他应该把情况说明一下,若不然被误会了,他儿子可就提不了干了。

石广山微笑道:“马队长费心啦,这里已经够好喽。”

马队长舒了口气,石广山唠了几句嗑,说明了石广山今后的工作内容。

“您负责照料牲口就行,虽说是埋汰点,可活还算轻松,行不?”

石广山豪爽笑道:“中,照料牲口我在行,以前我就在地主家里当羊倌呢!”

马队长又舒了口气,想起一事又为难道:“还有一件事我得事先说明白了,到时候上头来人检查时,我得在他们面前装装样子,态度指定不能好,老同志到时候别在意啊!”

“没事,你就是打我几下也行,我理解!”石广山哈哈大笑。

马队长见这位韩齐修要求重点照顾的老同志和蔼可亲,挺好说话的,比韩齐修可要好说话多了,这心就放下了大半。

吴伯达的异状太过明显,王广他们也似有所察觉,奇怪地看着吴伯达,沈家兴在吴伯达后腰扭了把,大声嚷道:“老哥你是不是又心口疼了?快,我扶你回屋躺着,小钱过来搭把手。”

“哎哟,我这胸口咋又疼起来了?老喽,不中用咯。”吴伯达心领神会,立刻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歪到了沈家兴身上。

钱文良还以为他是真的犯心绞痛了,吓得忙走过来搀住吴伯达,架着他往回走。

头已经全白的周掌柜似是触动了伤心事,叹道:“唉,老骨头要埋在这里咯!”

王广皮笑肉不笑道:“自作自受哉,我老早都帮你联系好了,今朝交方子,明朝就好回家了,脑子想不拎清怪哪个,我反正上半年就好回去喽,你就抱着方子等死哦!”

许乔也笑眯眯道:“我也上半年好回去咯,回去照样教书,待遇不变。”

王广冲他哼了声,一脸悻悻,这一点他没法同许乔比,气势壮不起来,因为他回去后只能进街道工厂去做集体工了,比许乔这个大学教授工资要低好几十块,说出去也面上无光啊!

这也是他对周掌柜常常冷嘲热讽的原因,因为他老婆写信来说,让他戴罪立功,劝说周掌柜将酒方子上交,这样他就仍然可以回到百货公司上班,虽然不能当营业部主任,可就是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也比当集体工要强几十倍吧!

偏偏周掌柜这个老不死的顽固不化,任他好说歹说口水说干都不肯交出来,翻天覆去就只说没有方子了,气得他呀,真是恨不得托生成老不死肚子时的蛔虫,把那方子给打听出来呀!

就因为这个老不死不肯合作,他王广堂堂前营业部主任却要成为一个小小的集体工,更是在许乔这个洋瘪三面前直不起腰来。

他都要气死了啦!

周掌柜冷冷地看了眼王广,一声不吭地回去了,背影虽然佝偻,可却透着一股倔强。

王会计和朱掌柜交换了个同病相怜的眼神,也一声不出地往回走了。

吴伯达一进沈家就甩掉了钱文良的手,激动地嚷了起来:“是石长,我看到石长啦,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他以前明明连老虎都能打死的……”

他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在屋子里转圈圈,嘴里还念个不停,说得特别快,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沈娇能听懂,不过她却装着听不懂。

生了赵四的事情后,她对于吴伯达的信任度已经降为零了。

“吴爷爷,您在说谁呢?谁是石长啊?是刚才马车上的老爷爷吗?”沈娇故意问道。

吴伯达激动地点头:“没错,就是他,他是我的老长,我从参加革命到解放一直就归石长领导,直到解放后才分开。”

沈娇没料到吴伯达同石广山竟还有这等渊源,看吴伯达这样子,对石广山应该是非常崇敬的了,就连提到石广山名字时,腰背都挺得直直的,神情恭恭敬敬,一点都不敢随便。

“吴爷爷的老长那肯定是好人了,可为什么这位石长也要改造呢?”沈娇是真的搞不明白。

她总觉得现在这时的混乱情形,有点像前世朝代的派系斗争,一个个斗得乌眼鸡似的,虽没有刀光剑影,可却依然血流成河,杀气腾腾。

前世听爷爷说起太祖时候的事,那个时候才真真是斗得厉害呢,上上下下都不太平,就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和现在的情形倒是有些相像。

沈娇的问题让几个大人都回答不上来了,脸上尴尬得很,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黑不是黑,白不是白,糊里糊涂啊!

“我看那位老爷爷瘦得很,要不晚上我带些吃的给他吧,咱们应该帮助好人的,是不是?”沈娇说道。

吴伯达举双手双脚赞成:“娇娇的主意好,以后就从我的口粮里省一半出来给石长吧,我反正吃得少。”

沈家兴翻了个白眼,就你还吃得少,骗鬼都不相信,除了韩齐修那个小流氓,第二吃得多就是你这老家伙了!

钱文良虽不认识石广山,可也非常同情他,对于送吃食这主意也是很赞同的,并不反对,还说他的口粮也能贡献出一些。

为此,沈娇特意杀了只兔子,前几天有一只母兔又生了八只小兔,其他的大兔子可得抓紧时间处理了,要不然窝里又要挤不下了。

沈娇带了一碗焖兔肉,再十来个菜饼子,用布袋装着就去了牲口棚,吴伯达送她到了牲口棚不远处,并没有跟着进去,怕让人瞧见了不好。

石广山似乎是在烧火,棚子里全是烟,炝死个人,沈娇一进去就被炝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咳咳咳,石爷爷您怎么点的湿柴?多烟啊!”

148制艾香(打赏+)

石广山的柴禾是农场备着给牲口取暖用的,可因为放柴禾的地方有些漏水,这时正是春雨多的时候,柴禾自然便湿了,烧起来全是浓烟,不光是人,就连几匹马都给熏得躁动不安了。

“石爷爷您先吃饭,我给您拿干柴禾去。”

沈娇把肉和菜饼塞给石广山,小短腿一溜烟就跑出去了,石广山拦都拦不及,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饭盒子,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香得他全身都舒坦啊!

吴伯达还在原处候着,听说石广山没干柴禾,二话不说就跑回去了,不多时便扛着一大捆柴禾过来了,虎虎生风。

“我给长扛进去,娇娇替我看着点,别让人现。”吴伯达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沈娇看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他是要去作贼呢!

“您放心,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黑灯瞎火的。”

吴伯达这才放下了心,神情激动地朝牲口棚走去,就跟去晋见皇帝似的,十分手足无措。

“石长!”吴伯达刚进棚子就小声地叫石广山。

石广山睁眼打量,可却看不大清楚,他的眼睛自从上回被打出血后,看东西就不中用了,像是有纱布蒙着一样。

“恕我眼神不好,您是哪位?”

吴伯达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哽咽了,想当年石长的百步穿扬可是全军都有名的啊,一双不大的眼睛那叫炯炯有神,哪像现在这般没有光彩!

“长,我是吴伯达,以前是十八团的团长,您还记不记得?”吴伯达自我介绍道。

石广山这才想起来,恍然道:“是伯达啊,你也到这里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长啦,你就叫我名字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与吴伯达握手,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的腿伤太重了,还未完全好全,走路十分困难。

吴伯达忙大步窜上前扶住石广山,眼眶里红红的,哽咽道:“不管啥时候您都是我吴伯达的长,您赶紧坐下吃饭。”

石广山也不矫情,顺势坐下来啃兔肉,连骨头渣子都嚼碎咽了下去,还自得其乐道:“幸好那些人没把我牙齿打坏了,比起断牙齿,我倒是宁可断腿呢!”

“这帮王八羔子,可恨死我了!”吴伯达咬牙切齿地骂着。

沈娇站在棚子门口替他们放风,却见吴伯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同石广山说了好些话,最后他说道:“长您就安心在这养伤,有啥活我等我下了工再来替您干!”

“行了,你以后别上我这来了,免得让有心人上报连累你,这点子活我哪还用你干?一只手就能干过来啦!”石广山断然拒绝了,而且他说什么吴伯达连半个不字都不敢回,只敢唯唯喏喏地应着。

“吴爷爷您别担心,以后我会照顾石爷爷的。”

回去的路上沈娇小声安慰吴伯达,也为她今后过来照顾石广山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之后的日子里,沈娇每天都会去给石广山送饭送草,石广山负责的是农场里的羊,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将羊放出去,晚上再赶回棚里,以前这活都是刘长贵干的,刘长贵一调走,羊倌的活就空下来了,正好让石广山顶上。

石广山的腿在沈娇的细心照料下也渐渐好转了,走路虽说不能像以前那些脚底生风,可上山下山是一点问题都没了,干活也不吃力。

很快便到了四月中旬,山上的野草都长得老高,虫子也多了起来,且山上的虫子挺毒的,叮一口能烂好几天,疼得不行。

小孩们却是不怕虫子的,对他们来说春天的后山就是他们的乐园,只要一有空他们就会跑到后山坡去找食。

蛇、田鼠、青蛙、麻雀、蚂蚱、蜂蛹等,都是孩子们的美食,其中最好吃的自然是蜂蛹了,最好吃是用油炸了吃,可这是不大现实的,孩子们大多数是烤了吃,照样喷喷香,那香味能从山坡传到田地里去。

只不过似蜂蛹这等高级美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冒的风险也过于大了,运气好扎几个包,疼个几天,运气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一是因为马蜂要蛰人,你要是逃得不快的话肯定能让马蜂蛰死,这在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

二则是运气不好挑到了死人窝里的蜂子。

这也是有先例的,据马杏花说,她村里以前有户人家,山上砍柴时在一个土包上现了一个大蜂窝,这人给弄回来了,倒出二斤蜜,还有一碗蜂蛹,蜂蛹炒着吃了,蜜就留着每天泡水喝,当时村里人都极羡慕这人的好运气。

可是不出三天,这户人家就得了怪病,全身长满了烂疮,从头烂到脚,不出几天就没了,一家人只剩下一个儿媳妇和一个吃奶的奶娃娃活了下来。

儿媳妇是因为一番爱子之心,想把好吃的省给孩子吃,奶娃娃却是因为喝奶啥也没喝,结果这娘俩算是命大活下来了,其他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死了个精光。

而且死状奇惨,烂得不成样子了,据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说,这家男人山上弄来的蜂窝应该是坟头上的野蜂窝,沾上了尸毒的蜂子吃了能不中毒吗?

也所以农场的孩子们都知道,树上的蜂窝才是能吃的,土包上的蜂窝再大都不要去摘,万一要是碰到了死人窝,也得跟着那户人家一样生烂疮死哩!

沈娇这几天在忙着割艾叶,也就是艾草,准备用来制艾香,点着了熏虫子,吴伯达那里是牲口棚,就算打扫得再干净,虫子也还是多得很。

马杏花听说她要制艾香,稀奇得不行:“你们城里人真讲究,我们就是把艾叶割了晒干,捆成一把点着了在屋子里熏一遍就好,照样没啥虫子,就是有点炝。”

沈娇笑道:“我这个香一点都不炝的,而且还特别香。”

“那你也教教我嘛,咱也学学城里人的雅兴。”马杏花兴致勃勃。

“好啊,杏花姐同我一道去割艾叶吧!”

“行,我带你去一处地方,那里的艾草长得碧绿碧绿的,可香了。”

马杏花带她去的地方有点偏,比较隐秘,一般孩子们不大上那里玩,离平时玩的那处山坡也有点远了,十分寂静。

“就这里了,瞧这艾叶长得多绿啊!”马杏花笑嘻嘻地说着,沈娇也看得很是欢喜,谁也没有注意到坡下的草丛动了动,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149草丛里的人(正月十五+)

沈娇看着这么些茁壮的艾草就欢喜得不行,艾叶这种野草虽然同狗尾巴草一样貌不惊人,可却着实是极妙的一种草药。

解毒、驱虫、克邪、食用等等,作用良多,就跟仙草一样,比那些姹紫嫣红的美丽花朵可要有用多了,她沈家就一直有用艾养生的传统。

春天食艾,夏季熏艾,或是用艾叶煮汤沐浴,小孩身上挂着的香包里装的都是晒干的艾叶,前世的爷爷只要身子一有不适,他就会让家里的大夫给他老人家艾炙,点几根艾条,炙完后精神好了,吃饭也香了,啥病都没了。

“这几天太阳不错,艾叶只需两三天就能晒干了,杏花姐,我们多割些吧。”沈娇弯下身子动手割了起来。

马杏花自是不甘落后,她动作极快,刷刷几下就割了一大片,筐里都塞满了。

“咱们先堆在这,待会一趟一趟再背回去晒。”马杏花建议。

“好啊,等晒好了我就教你怎么做艾香,只可惜嫩艾叶吃不了几天,这些艾叶太老了,不能做艾饼吃。”沈娇有些遗憾。

初春时她采了不少鲜嫩的艾叶搀上米粉做成艾饼,尽管材料有限,可沈家兴他们都说好吃,艾叶的清香让简单的米粉也变得美味起来。

马杏花笑道:“就是你上回送我吃的那些绿饼子吗?确实好吃,又香又糯的,不过米粉就算是配上狗尾巴草也一样能好吃哩!”

沈娇没好气呛回去:“那你呆会割一捆狗尾巴草,我再给你一盆米粉,你回去做团子吃啊!”

“嘻嘻!”

马杏花嘻嘻笑了几声,继续割起了艾叶,有只马蜂嗡嗡地飞了过来,马杏花忙拿起一株艾叶驱赶马蜂,嘴里不住地叫着去去去。

马蜂大概是不喜艾叶的味道,很快就嗡嗡嗡地飞回去了,钻进了一株树上,沈娇定睛一看,那株树里赫然有个大蜂窝。

“杏花姐,有个大蜂窝呢!”沈娇拽着马杏花看。

马杏花口水都流下来了:“哎哟,可真大啊,怕能有二斤蜜呢,要能弄下来就好了,咱们还能吃上蜂蛹,香死个人。”

沈娇虽然也馋,可她更怕被蜂蛰,忙道:“这可是马蜂窝,你可安分点吧,小心被马蜂扎一头包。”

“我知道哩,就是嘴上一说,我可不敢惹马蜂。”

嘴上虽这么说,可马杏花眼里的渴望却昭然若揭,嘴还砸巴了几下,沈娇甚至都能听见她喉咙里的咕嘟声,不禁好笑。

却也十分同情马杏花,说来说去,都是饥荒闹的,要是天天能吃上肉,餐餐能吃得饱饱的,马杏花以及外面的那些孩子,又怎会对这些野食如此渴望呢!

就像她自己,若不是经历了饥饿之苦,她到现在都还会是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沈家大小姐呢!

这些粗茶淡饭她哪里会吃得下去!

此时已近傍晚,斜阳渐渐下山了,沈娇与马杏花也割了好些艾草,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杏花姐,今天就割到这吧,咱们先把这些艾叶弄回去。”沈娇拭了拭额头的汗,站在斜坡下方。

这片斜坡上的艾草让她们两人割了一大片,一下子就空了,而沈娇和马杏花也不知不觉地靠近了下方的茅草丛。

那双阴邪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上方,心中暗喜,真是得来不费工夫呢!

两个漂亮丫头全让他给碰上了,而且还落了单,这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孙毛蛋嘛!

原来这个躲在草丛里的男人竟是孙毛蛋,他正猫在茅草丛里睡觉呢,被沈娇同马杏花的声音吵醒了,心中恶念顿生。

孙毛蛋正要钻出草丛时,上头传来了几声羊咩咩,吓得他忙又缩了回去。

过来的是放羊的石广山,他见到沈娇及马杏花便笑道:“你们两个丫头咋还不回去呢?天都快黑了。”

“马上就回了,石爷爷您慢些啊!”

在马杏花面前,沈娇是不隐瞒她与石广山的熟稔的,用不着瞒,马家一家子都同她是一条道上的呢!

“我等你们一道走吧!”石广山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两个漂亮丫头呢。

马杏花背起一筐艾叶正要走,突然拍了拍脑门,懊恼道:“哎哟,我咋把柴禾给忘了,石大爷,娇娇,你们先回去,我再拾捆柴。”

石广山不放心,马杏花却不以为意道:“有啥不放心的?这后山我闭着眼睛就能回,以前我还夜里来过哩,你们就放心回吧,我一会儿就好。”

马杏花一意坚持,石广山倒也没再坚持了,主要是他觉得也不大会出事,后山没啥猛兽,顶多也就是长虫,马杏花作为山里姑娘,可是不怕长虫的。

再一个就是他得快些把羊赶回棚子,要不等天黑了,羊要是走丢了,他这头上可就得多一条破坏集体财产的罪名喽!

“那我同娇娇先走了,你也快点啊!”

“大爷您就放心吧,我胆大着呢!”马杏花满不在乎,手也不停歇地拾起了柴禾。

沈娇也没太在意,反正她一会还要来的,费不了多少时间。

石广山与沈娇渐行渐远,很快羊咩声就听不见了,孙毛蛋可惜地啐了口,娘的,小的让她给逃了,这么鲜嫩漂亮的小丫头尝起来滋味指定美极了。

算了,马家丫头也不错,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他且得好好吃着哩!

谁让马长安这个狗日的举报了他,马长安你做初一,老子就做十五,把你闺女给毁了,看你马长安还有啥脸出门!

沈娇同石广山在坡口分开了,免得让人瞧见,山坡上的孩子们也都归家了,静悄悄的,石广山走得很快,鞭子不断挥动着,很快就往牲口棚去了。

农场的人都还没下工,最近农场忙得很,大家下工都延迟了,都是天摸摸黑才能回家。

沈娇将筐里的艾草往地上一扔,就又背着空筐往山上赶了,马杏花又要背柴禾又要背艾草,一个人肯定背不完。

此时半圆的月亮已经挂上天空了,淡淡的,同山边火红的夕阳遥空对应。

“杏花姐,你去哪了?”

沈娇赶到斜坡却没有现马杏花的踪影,地上一团乱,柴禾散了一地,本来码得整整齐齐的艾草也弄乱了。

她心下一沉,想也不想就拔出了匕,警惕地四下张望。

150马杏花遇险

沈娇大叫了几声,马杏花依然没有回应,她的心沉到了底,马杏花一定是出事了。

她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低头在地上查探,她想确定是不是有野兽出来叼走了马杏花,虽然这里是禁区外,可也不排除猛兽会出来找食物的可能性。

沈娇找寻了大半天,并没有找到属于野兽的爪印,倒是现了几道凌乱的脚印,是三个人的脚印,最小的应该是她自己的,还有一道稍大一点的应该是马杏花的,让沈娇心底生寒的是那第三道脚印。

很明显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印,与马杏花的脚印交错在一起,而且沈娇还现了一道拖痕,像是有人被拽着在地上拖行而形成的。

这个被拖走的人一定是马杏花!

沈娇心急如焚,一个男人拖走一个少女,他会做什么事情,沈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只希望还来得及,只希望马杏花没有被拖走太长时间,什么事情都还未生!

沈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收起了匕,自宝碗里取出了赵四送给她的软剑,小手一抖,软剑弹得笔直,寒光闪现。

也幸好有那道拖痕,沈娇循着拖痕往坡下跑,那里是一片茅草丛,沈娇现有一小片茅草被折断了,心中一喜,快步冲了进去。

眼前一幕让她睚眦迸裂,怒火一下子就窜到了头顶。

孙毛蛋这个畜生竟压在马杏花身上,行那不轨之事,马杏花嘴被布条堵住了,手脚也被布条绑住了,身上一丝不挂,旁边散落着破碎的衣服,马杏花不断地挣扎着,身上脸上脖子上都是伤痕。

“畜生,我杀了你!”沈娇怒斥着举剑冲了上去。

马杏花绝望的眼睛一亮,可很快她又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很想让沈娇快些回去,就沈娇这么个小身板,哪里打得过孙毛蛋?

甚至还可能同她一样被糟蹋了!

马杏花冲着沈娇不断地摇头,沈娇自是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她离开呢!

她当然不会离开的,如果换成了是别的女孩,她也许不会冲上前来,而是跑回农场去叫人,因为其他人不值得她冒险。

可现在落难的是马杏花,是她在这个朝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怎能落荒而逃呢?

就算是拼了命她也要保住马杏花的名节!

孙毛蛋的裤子都没穿,赤着下身就站了起来,沈娇虽羞得很,可她也知道事急从权,性命攸关之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子本还想着放你一马,你个小丫头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不错,老子今日可真是有艳福哩!”

孙毛蛋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沈娇又是羞又是气,可不多时她就冷静下来了。

“遇敌之时,切记冷静,万不可被对方的言语挑动情绪!”赵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是赵四以前训练她时说过的话,沈娇心中一凛,暗骂自己差点就犯了大忌,她吐呐了几大口气,心境渐渐平复,冷冷地看着孙毛蛋。

“孙毛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沈娇的声音冰寒,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气势。

孙毛蛋先是一怔,很快就笑了起来,朝沈娇手上的软剑瞟了眼,不屑道:“拿根铁皮就想杀人了?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来来来,过来让老子亲香亲香,看看城里丫头味道比山里丫头是不是更好些!”

他边说边邪笑着朝沈娇靠近,被绑着的马杏花急得不住地呜呜叫,眼泪簌簌地流着,眼里满是绝望。

沈娇并没有搭理他,二说不说就一剑刺了上去,赵四以前说过,与人对敌时,最不应该的就是废话连篇,最好的就是一个字都不要说。

孙毛蛋本还是嘻嘻笑着的,可一道白光就冲他飞了过来,自他的肚子划过,凉丝丝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肚子上的血竟汩汩地沁了出来,瞬间就把衣服浸湿了。

“臭丫头,老子打死你!”孙毛蛋气得冲了上来,此刻他还没意识到沈娇是会功夫的,只当他自己刚才太过大意了而已。

沈娇依然一声不吭,使出了前世的剑术,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孙毛蛋周围游动,不多时孙毛蛋身上又多了好几处伤口,而他却连沈娇一根头都没碰到。

奶奶的,这臭丫头耍的是什么玩意儿?

还有她手上的剑咋这利?

轻轻碰一下就拉出一道口子,血哗哗地流,孙毛蛋这时才意识到沈娇身上是有功夫在身的,且本事还不低呢!

“臭丫头耍的好剑术,老子看走眼了!”孙毛蛋收起嘻笑,不敢再小瞧沈娇。

沈娇依然紧抿着唇同孙毛蛋游斗着,她吃亏就吃在个子矮小,每次都只能划中大腿和腹部那处,且因为孙毛蛋是赤着下身的,沈娇每次与他正面碰上,都将那丑陋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眼睛总是先于脑子撇向了一边,手上的剑也偏了,只给孙毛蛋造成一些皮肉伤,并不能重创他。

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沈娇在心里将孙毛蛋祖宗十八代骂了好几十遍,可还是不解恨。

不行,她不能与孙毛蛋拖下去,时间拖得越长于她越不利,她得趁力气未竭前将孙毛蛋放倒了。

“娇娇,你在哪儿?”远处传来了朱四丫的声音,沈娇心头大喜,忙回头叫道:“四丫姐,我在这儿,有坏人!”

朱四丫听到沈娇说有坏人,吓得忙从地上抄起块石头就奔了过来,很快她就跑到了斜坡处,见到一个光着下身的男人在和沈娇缠斗,眼珠子都要气出来了,搬起石头就冲上去了。

“我砸死你个狗日的!”

朱四丫的力气比之沈娇可要大得多了,且她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身子结实了不少,力气自然更是大了不少,举着半块面盆大小的石头也跑得虎虎生风。

孙毛蛋暗叫晦气,一个不够又来一个,且还是个更厉害的,今天这顿大餐是吃不着了,他得赶紧撤,要不让马长安现了,民兵可又得把他抓回去劳教了。

“四丫姐,别让他跑了!”沈娇瞧出了孙毛蛋想逃,忙将手里的软剑使得更快,朱四丫也加快了度。

“啪”

大石头对着孙毛蛋的下身砸了过去,朱四丫的手法还挺准,正中红心。

151捅马蜂窝

朱四丫一石头砸了过去,正砸在孙毛蛋的要命位置,沈娇看得倒抽一股冷气,心里却涌上快意,该!

砸死你个王八蛋!

朱毛蛋惨叫一声,捂着下身就倒在地上打滚,看起来痛苦之极,朱四丫却还不解气,冲上去似疯子一般拳打脚踢。

“你个狗日的杂种,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欺负娇娇!”

朱四丫只要一想到孙毛蛋这个王八蛋对沈娇生了那等龌龊心思,她这心就跟烈火在烧一般,只想将这个王八蛋杀了才能平息怒火。

沈娇在她心里就跟仙女一样,岂是孙毛蛋这种王八蛋能够觊觎的?

就连想都不能想,想一想都是污辱了娇娇!

沈娇尽管也恨不得孙毛蛋死,可她却还是上前拽住了朱四丫:“四丫姐别打了,打死了他你还得赔他一命,不划算。”

朱四丫这才停下了手,冲地上半死不活的孙毛蛋啐了口:“呸!”

沈娇对她说了马杏花的事,朱四丫才刚平息的怒火又腾腾地烧了起来,她冷冷地瞅了眼孙毛蛋,没再说什么,而是同沈娇一起去坡下看马杏花的情况。

沈娇同朱四丫一道给马杏花松了绑,趁这工夫沈娇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一番,马杏花除了身上有伤外,下身却是没有伤的,看来孙毛蛋还没有得手。

幸好幸好!

沈娇长吁了口气,为马杏花逃过一劫而庆幸不已!

马杏花受惊不小,有些傻呆呆的,朱四丫替她将那些破衣服穿好,虽然破了点,可好歹能够遮掩身体。

“杏花姐别怕了,孙毛蛋已经让四丫姐打得不能动了!”沈娇轻声安慰她。

马杏花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清白了,呜,我给家里丢脸了!”

这姑娘似是没弄清楚失贞的概念,一心只以为自己已经没了名节,而旁边的朱四丫也是个不懂的,一听之下还以为马杏花真让孙毛蛋糟蹋了,气得起身就上坡了,想来是去打孙毛蛋出气了。

沈娇也顾不上她,眼下是一心以为自己没了清白的马杏花要紧。

“杏花姐,你的清白没丢,不会给你爸妈丢脸的,快别哭了!”沈娇安慰她。

马杏花却不相信:“娇娇你别唬我哩,我知道我已经让孙毛蛋糟蹋了,我的身子已经脏了。”

沈娇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再想想马杏花和朱四丫她们不懂实属正常,自己要不是前世有嬷嬷专门教导过,也是不懂这些男女之事的。

当下她简单地将男女之事说了,她说的很简单,意思就是你马杏花不过只是让孙毛蛋看光了身子而已,再可能还摸了摸,但那最关键的一步还未进行,你的清白就还在的。

“所以杏花姐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别再哭啦!”

马杏花半信半疑问道:“娇娇你没唬我?我真没失了清白?”

沈娇不得不对天誓:“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

马杏花吓得忙捂住她嘴:“我相信,肯定相信!”

得知自己没有失去清白,马杏花擦了把眼泪就爬了起来,又恢复成了以往风风火火的小辣椒马杏花。

“快趴进艾草丛里去!”

朱四丫连滚带爬地从上头跑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拽着沈娇马杏花二人往艾草丛里扑,面朝下趴在地上。

沈娇同马杏花给她弄得莫名其妙,正要张口问是怎么回事,却听见一阵密集的嗡嗡嗡声自上头飞了过来,寒气自脚板心凉到了头顶。

“四丫姐,你咋去捅马蜂窝了?不要命啦!”沈娇闷声说道。

马杏花也吓得不轻,听这些声音怕是得有几百只马蜂呢,她们三人都还不够这群马蜂蛰的。

朱四丫也怕得紧,她将自己身子轻轻压在沈娇身上,安慰道:“没事,我帮你挡着。”

沈娇有心想将她甩下去,可又怕动起来引起马蜂的注意,只得一动不动地趴着,也不敢出声了,因为马蜂群已经飞到了她们的头顶上。

离她们的头顶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沈娇都能感受到马蜂翅膀扇动的风,扇得她心底毛,牙关都不由自主地打架了。

好在马蜂群只是在她们头上盘旋了几分钟,不多时就飞走了,头上顿时一片清静。

沈娇长吁口气,可算是飞走了,看来这艾草还是有效果的。

三人又趴了好一会儿,确定是真没有马蜂了,这才慢慢地爬了起来,四处张望一番,只有一两只零散的马蜂在空中飞,不约而同地拍了拍胸口,长吐出一口气。

“你看看,让马蜂蛰了吧?”沈娇看着脸上冒出几个大饼的朱四丫,感动的同时更是埋怨,真是个手欠的,好端端地去捅啥马蜂窝呢!

朱四丫嘿嘿地笑了,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咝咝地直吸冷气。

“孙毛蛋那王八蛋指定让马蜂蛰死了,马蜂蛰死的总用不着我赔命了吧!”

沈娇和马杏花面面相觑三秒,忙爬了上去,见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孙毛蛋俱都咝了声。

马蜂找到孙毛蛋泄了一通后就走了,地上只剩下不知死活的孙毛蛋,一只马蜂也没了,孙毛蛋让马蜂蛰得油光亮,没个人样了。

“不会死了吧?”沈娇小声问道。

马杏花摇了摇头,朱四丫大步走上前在孙毛蛋鼻下探了探,懊恼道:“这王八蛋命还挺大,蛰成这样了都还没死,狗日的。”

沈娇和马杏花又吁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好奇怪的感觉。

“娇娇,杏花!”是石广山的声音。

原来石广山将羊关进羊圈后,怎么想都不放心,便又折了回来想去接马杏花,却现沈娇也不在家里,更是着急地赶了过来。

石广山找到她们时,就看见三个丫头表情奇怪地看着地上一个人不像人野猪不像野猪的东西,忙跑了过来。

待听沈娇将事情简单说了后,石广山厌恶地在气若游丝的孙毛蛋身上踹了一脚,恨声道:“丫头们做得好,你们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沈娇也没多客气,拉着朱四丫及马杏花就下山了,石广山冲孙毛蛋啐了口,挟起这家伙就健步如飞地去了禁区,不多时他就空着手出来了,将现场重新弄了弄,看不出来打斗的痕迹,这才满意地背着一捆柴禾下山了。

152 好朋友不是说说的

沈娇她们下山时天已经蒙蒙黑了,家家户户屋顶上都升起了炊烟,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马杏花暗自吁了口气。

“杏花姐,我们先送你回家。”沈娇说道。

“嗯,娇娇,四丫,今天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

马杏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现在才后怕起来,若非沈娇返回来拖住孙毛蛋,若非朱四丫赶过来援手,她都不敢想像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怕是生不如死吧!

而且家里人也会因为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朱四丫并不擅长言谈,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沈娇拍了拍马杏花的后背,豪爽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嘛,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管闲事呢!”

“对,要是换了胡小草,管她去死哩!”朱四丫跟着附合。

“噗”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心头涌上暖意,她们相视而笑,只觉得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亲昵和善意。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马家门口,马红旗似是正要出门,他见到门口的沈娇三人,不禁惊讶问道:“三姐,我正要去寻你哩,咋这迟呢?”

他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马杏花的异常,话语中略有些责备,还以为马杏花是贪玩了。

沈娇朱四丫并没有进马家,在门口就同马杏花道了别,两人往回走时碰到了背着柴禾的石广山,他路过两人身边时,小声地说道:“王八蛋让我喂狼了,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啥也不知道。”

“嗯,我们就只在割艾草。”沈娇同朱四丫异口同声道。

“呵呵,好丫头!”石广山满意地笑了,背着柴禾大步离去。

沈娇想了想让朱四丫去马家把这事说一声,万一上头来查了,马队长也有准备。

马杏花此刻正趴在她妈怀里号嚎大哭,纵然她再如何泼辣,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碰上这种事情,如何能不怕?

在沈娇她们面前勉强克制住了恐惧,可在关心她的家人面前她哪里还忍得住?

一进屋就扑在她妈怀里哭了,哭得好不凄惨,再加上她衣衫破碎的模样,杏花娘是眼前一黑,差点就没厥过去,还是马大娘使劲掐了下人中才让她清醒过来。

朱四丫一进屋就瞧着了这一家子哀声叹气的光景,愣了好半晌,才道:“哭啥哭哩?杏花没事有啥好哭的?”

马大娘听她这么一说,忙拽着马杏花就上里屋去了,不多时,换了件衣裳的马杏花羞答答地出来了,马大娘一脸轻松,冲直翻白眼的杏花娘说道:“红旗妈别急了,杏花没事,还是清白身子哩!”

这句话就好比那仙丹妙药一般,杏花娘一下子便精神抖擞起来,冲马大娘再三确认,得到确定的答案这才长吁口气,气得在马杏花脑袋上狠狠点了下:

“你个死丫头,话也不说清楚,非得急死我嘛!”

朱四丫凑在马杏花耳朵边小声将孙毛蛋的结果说了,马杏花听得又是快意又是担心,怕会因此连累朋友以及石广山。

朱四丫的心却大得很,说完后就走了,门口与下工回来的马队长碰上了,马队长冲她说道:“四丫,下个月开始你就只能做半天工哩,工资降到八块。”

“知道了,谢谢队长。”朱四丫早有了心理准备,地里的轻松活差不多干完了,女人从下个月起都只用出半天工了,马队长能让她再做半天工,她已经很感激了。

半天出工,半天上山采药材,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朱四丫一点都不为即将少一半的工资担心,她有手有脚有力气,怕啥哩!

沈家兴也下工回来了,听沈娇说了孙毛蛋的事,沈家兴气得真恨不得跑到禁区里再去给这王八蛋来几刀,碎尸万段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呀!

“四丫,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我谢谢你啊!”

沈家兴冲朱四丫深鞠了个躬,吓得她忙伸手去搀:“沈先生您可真是折我寿哩,您和娇娇救了我的命,我这点子算啥嘛!”

沈娇嘻嘻笑道:“爷爷,我和四丫姐是好朋友,互相帮忙应该的。”

“是,你们是好朋友,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沈家兴十分欣慰,古话真没说错,种善因结善果,若非娇娇先救朱四丫,今天朱四丫也不会去救娇娇呀!

果然做人还是要多做善事为好,就算当时得不到回报,可未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得到报答呢!

孙毛蛋的事沈家兴并没有告诉吴伯达他们,毕竟孙毛蛋死了,且与他孙女,朱四丫,石广山都有关联,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晚饭沈娇特意炒了好几个菜,并烙了一大箩饼,先给石广山单独盛出来,再给朱四丫也盛了一份,待吃过饭后她便拎着包给朱四丫及石广山送去了。

朱四丫这段时间像是想清楚了,不再会拒绝沈娇的东西了,送啥她就吃啥,让沈娇很是轻松,石广山就更不会客气了,不光是不客气,他老人家还会主动点菜,隔个十天半月就要换换口味,不过也大都是简便的家常便饭。

第二天杏花娘特意来了趟沈家,带来了十几个鸡蛋,还有一小包红糖,算是这时最重的礼了,沈家兴知道她的来意,不外乎就是感谢孙女儿援手之事了。

沈家兴收下了礼,不收马家人不会安心,只是他隔天就让沈娇给马家送去了一只肥兔子外加半袋子白面,让马家人又是羞愧又是不安,只觉得他们以前实在是太过没良心了!

朱四丫那儿马队长更好安排,虽然只出半天工,可工资却是与其他正式工一样的,十块一月,反正农场现在记帐的是马喜喜,这两块钱咋也能凑出来哩!

孙毛蛋出事后的第三天,农场来了几个民兵,个个都耀武扬威的,说是来找孙毛蛋,马长安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并且还反问民兵:“孙毛蛋不是年前让你们弄去劳教了?咋来问我嘛?我咋知道!”

民兵队长面上有些烧,似是有些难为情,也没怎么多问,在农场随便搜了搜就离开了,以后也没再来过。

后山禁区里,一幅破碎的骨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谁也不知道这骨头的主人是谁!

153拜师

沈娇后来自马杏花处了解到,孙毛蛋竟是逃出来的,因为他在劳教时将同他一起的老头给打死了,这家伙索性便一不作二不休,趁民兵不注意逃了出来。

“那些民兵怎么管人的?让人逃出来了都不知道!”沈娇很是看不上这些所谓的民兵,就得扣他们的饷薪水。

马杏花也同样愤恨,要不是这帮子民兵疏于职守,她又怎会被孙毛蛋羞辱!

“那些民兵哪能同我三哥他们真正的兵比呢?也就背根枪好看罢了!”

朱四丫却十分羡慕:“要是我也能扛枪就好了,保管一枪一个坏蛋,就孙毛蛋这种球孙,我一枪就结果了他!”

沈娇嘘了声:“别说了,要让人听见不好,以后咱们就得把这名字烂肚子里,打死都不能说出来。”

马杏花和朱四丫神色一凛,齐齐点头:“对对对,打死也不说!”

三人又是相视一笑,共同拥有的秘密让她们的感情更深了。

“娇娇,你那天使的是啥?跟跳舞似的,怪好看的。”马杏花突然问道。

沈娇不慌不忙地解下腰上缠着的软剑,抖直了给她们看:“喏,就是这个,这是剑。”

马杏花同朱四丫只见本来软得跟纸片一样的剑蹭地一下就弹得笔直,亮闪闪的贼好看,两人就忍不住要伸手去摸,沈娇忙避开了。

“你们手指头不要啦,这剑可锋利着呢!”

沈娇怕她们不相信,将剑放到身下的艾草边轻轻碰了下,小手指粗的艾青刷地一下就断了,断口处整整齐齐,干净利落。

俩姑娘齐声地倒吸口冷气,再同时把手缩在了身后,拍了拍胸口,叹道:“哎哟妈嘞,这东西咋这利呢!”

沈娇得意地眨了眨眼,再将软剑缠到了腰上,惹得她们俩又是一阵赞叹。

“娇娇,你咋还会耍剑呢?”马杏花十分奇怪,娇滴滴的沈娇竟会功夫,且连孙毛蛋这样的大男人都打得过,能不奇怪嘛!

沈娇沉吟半晌道:“是我四叔教我的,四叔说姑娘家要会些功夫,这才不会受欺负。”

听到赵四的名字,马杏花及朱四丫俱都沉默了,良久马杏花才轻声道:“你四叔说得没错,姑娘家可不就得会功夫嘛!”

朱四丫心有戚戚:“我要是会功夫,也不至于朱家人欺负那么些年了!”

马杏花向往道:“娇娇,你的功夫能不能教我和四丫?会不会犯忌讳?”

朱四丫闻言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娇,四只眼睛瞪得溜圆,眼里全是渴望。

沈娇摇头道:“当然不会犯忌讳,可我的剑术实际上是以强身为主的,因为我的身子弱,四叔教我的都是逃命功夫,不重在克敌,能逃命就行。”

马杏花和朱四丫眨眨眼,表示不懂:“功夫不就是功夫?咋还分那么细嘛?”

沈娇笑了,干脆说道:“总之就是我的功夫不适合你们俩学,你们学了也没啥大用处。”

两人这会儿听明白了,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沈娇再笑道:“有一个人的功夫你们倒是可以学的,只要你们能学会,十个壮男人都能打趴下了。”

“谁?”两人兴奋极了。

“石爷爷,他老人家当年以一挡百呢,你们只要学会他的一成功夫,以后也就不用怕受人欺负了。”沈娇笑道。

“石大爷这么厉害哩!”两人惊叹不已,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竟还是个关二爷一般的英雄人物。

“我现在就去寻石大爷,给他磕头。”朱四丫二话不说就甩了镰刀,朝另一处山坡跑去,石广山一般都在那里放羊。

“我也去。”马杏花不甘落后。

石广山悠哉悠哉地躺在石板上小憩,三人离他还有百来米距离,他的眼睛陡然睁开了,警觉地扭过头去,再细听了听,是熟悉的脚步声,身子便松了,继续睡觉。

待听明白马杏花她们的来意,石广山有些为难道:“我学的是少林功夫,都是男人学的功夫,你们女娃娃学不来的。”

沈娇拍了拍脑袋,懊恼极了,她咋把少林寺全是男人的事给忘了呢!

石广山见三个女娃沮丧的表情,不禁笑道:“少林功夫你们不能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们咏春拳,是我从别人那学来的,这拳法正适合你们女娃娃练,不过练拳讲究持之以恒,一天都不能断,你们吃得了苦吗?”

说到这里石广山神情变得严肃,语气也重了起来。

马杏花和朱四丫异口同声道:“吃得了苦!”

“我们要是练不好,石大爷您就大嘴巴子削我们。”朱四丫的神情十分坚毅,马杏花也同样如此。

石广山就这样收下了两个女徒弟,每日都会在后山隐蔽处教她们练习咏春拳,这事只有沈娇一人知道,石广山不让马杏花同家人说,他也不当自己是师父,依然还是让马杏花朱四丫叫他大爷。

“称呼不过是个面子情,你们要是心里有我,叫不叫师父都行。”石广山说这话时面上带着凄然,沈娇明白他是想到了他的几个徒弟了。

据韩齐修说,石广山一生共收了四名正式的徒弟,四人都是孤儿,因为石广山一生无儿无女,这四名徒弟他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倾注了无限的关爱。

只是大徒弟和三徒弟在战场上牺牲了,四徒弟也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失踪了,二十几年下落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

唯一剩下的只有二徒弟,石广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二徒弟,可到最后却是这个二徒弟伤他最深,不仅跳出来列举了石广山的十大罪状,还跟着那帮人一起打他,石广山的眼睛就是让这二徒弟打出血了的,视力严重下降。

石广山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何费尽心思却会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因为伤得太深,石广山便绝了再收徒弟的心思,马杏花和朱四丫也和韩齐修一样,不以师徒相称。

石广山虽不当自己是师父,可马杏花及朱四丫却是打从心里将他当成了师父,一言一行都十分恭敬,而且也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料这个老人,马杏花做衣服做鞋洗衣服,朱四丫帮着割草放羊,几乎把石广山的活都全包了。

154列宁装

四月匆匆过去,很快便来到了五月,温度也渐渐升高,大家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单薄的罩衫,即算是再穷再苦,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们会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添上一件花衣裳。

也因此,五月一到,农场里除了田野里茂盛可喜的庄稼外,更是添了许多亮丽的风景,年轻的妇人们就算是出工干活,也会换上亮眼的花罩衫,晃晕了农场男人的眼睛,干活也更加来劲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一条万年不变的真理!

而在这些美丽的风景中,最为亮眼的有两道,一道自然是农场一枝花胡香玉了,另一道则是后起之秀葛穗儿——马喜喜夫人。

葛穗儿虽然身材不及胡香玉妖娆,可她却胜在年轻丰满,脸盘子也漂亮,且她自己更是个手巧的,每天都将她自己及马喜喜收拾得清清爽爽,十分精神。

且这葛穗儿结婚前曾在城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姆,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上与一般的农村女人颇有差别,最为明显的就是她今天穿上的列宁装了。

列宁装本身它其实是男装,与女装不搭介,可后来不知怎的竟有女同胞将列宁装稍加修改穿在了身上,英姿飒爽,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于是列宁装后来就慢慢转变成女装了,男人倒是穿的少了。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男人早就有了中山装,可女人却还没有革命时装呢,于是改装过后的列宁装就这样应时而生,成为了女同志的革命服装。

一头短,一套列宁装,便是这个时候女同胞们打扮的流行趋势!

当然这是在城市里,农村还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流行,她们还在以穿花衣裳为荣呢!

葛穗儿就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穿上了她自己裁剪缝制的淡灰色卡其布列宁装,大翻领,双排扣,收腰且系根布带,双襟中下方均有一个暗斜口袋,再将黑亮的头盘得一丝不苟,这气质立马就出来了,在一群花衣裳中显得特别突出。

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个时候的男人倒是没有制服诱惑的概念,他们只觉得葛穗儿这样穿特别有好看,可你让他们说出是哪里好看,他们却又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不停地拿眼去瞄妇女组那边的葛穗儿。

葛穗儿当然感受到了男人组射过来的眼光,这让她觉得特别光荣,不由自主地就将胸挺得更高,也吸引了更多男人的注视。

“喜喜,你个球孙好福气嘛,娶的婆娘这俊哩!”说话的男人语气酸溜溜的,因为他也是个鳏夫,可找的婆娘却和葛穗儿完全没有可比性。

“喜喜,晚上搂着睡觉舒服吧?”有人说起了荤话,逗得一众人哈哈大笑,看向妇女组的眼神也更是。

马喜喜虽不出声,可面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得意,舒不舒服只有他才知道呢!

想到葛穗儿炕上丰满多情的身体,马喜喜的心中便是一紧,口干舌燥起来,朝妇女组的葛穗儿瞄了眼,正好便瞧见了她鼓襄襄的那处儿,不禁有些埋怨,干活穿得这般勾人做啥嘛,明天得让她把衣服换了。

葛穗儿感受到了马喜喜的目光,扭头冲他抿嘴笑了笑,马喜喜也回之一笑,干活更是卖力起来。

两口子的暗送秋波并没有人现,只除了一直暗中注意着的胡香玉,这位马喜喜的前任情人。

胡香玉今天穿的是件小碎花的罩衫,她穿的罩衫是她自己精心修改过的,掐了腰,衣襟也收了些,这样她美好的身材便衬托出来了。

以往几年她一直都凭借这种改良款式的花衣裳在这个季节攥取了诸多男人的眼球,出尽风头,可今年她却失败了。

男人都去看葛穗儿这个小妖精去了,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穿的是新花衣,也没人注意到她的细腰和翘臀。

这让胡香玉岂能心理平衡,眼下更是被葛穗儿与马喜喜光天化日给刺激上了,新仇加上旧恨,胡香玉是恨不得扇葛穗儿一个大嘴巴子,再把这小妖精的衣服剪了。

不过胡香玉可不是胡小草那个没脑子的,她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害人的事儿,要做也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让人现。

胡香玉她们妇女组同男人组一样都在挑水,不过妇女负责把水从水窖里打出来,男人则挑去地里灌溉,干得热火朝天的。

葛穗儿干活十分麻利,且还不惜力,一桶接着一桶自水窖里打水,打几桶就歇息一会儿,旁边的胡香玉瞅了眼地上有些湿的黄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每次打水时她都故意将桶倾斜一些,水便溢出来一些,一点一点地流到了葛穗儿的脚底下,因为她干得十分隐秘,竟无人现她的小动作。

葛穗儿站的位置有些陡,算是个小土坡,离平地得有近一米高,她因为个子不高,便挑了这处土坡便于打水。

“哎呀!”

随着水溢得越多,葛穗儿脚下的泥土也越烂了,一个不小心她便脚底一滑,身子一歪,便摔了下去,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

胡香玉得意地笑了笑,还冲旁边的女人打趣道:“晚上让男人弄得没力气了,站都站不稳哩!”

其他女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已婚妇女们干活时也是会说些荤话的,且那污的程度并不亚于男人们呢!

可也有人现不对劲了,因为葛穗儿半天都没爬上来,她们往下一看,却见葛穗儿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呻吟,身下竟是一片暗红。

“妈呀,小产哩!”

大家吓了一大跳,立马跳下土坡搀扶葛穗儿,而闻讯赶来的马喜喜也眼红脖子粗地赶了过来,他面上的表情十分狰狞,看一眼都觉得寒气森森。

马喜喜抱起葛穗儿就要去套车,让沈家兴给止住了,他过去给葛穗儿大致检查了一番,便让朱四丫去找沈娇拿保胎药,兴许还能保住葛穗儿肚子里的胎儿。

朱四丫一阵风地跑了,不多时便沈娇拽过来了,后头还跟着马杏花,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晒干的艾草。

155熏艾

沈家兴让沈娇拿出保胎丸给葛穗儿服下,他刚才大致检查了一下,葛穗儿的胎应该还没落,现在服下保胎丸说不定就能保住胎儿。

服下保胎丸的葛穗儿似是精神了些,眼睛睁开一道缝,冲着急的马喜喜细若蚊呐道:“是胡香玉哩,她往我脚下倒的水。”

要说起来葛穗儿也不是个善茬,对于马喜喜及胡香玉之间的风流韵事,她岂能没有耳闻?

且有好几回马喜喜趴在她身上时,她都能感觉到马喜喜心里在想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谁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自家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这对于女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尤其是对于年轻漂亮的葛穗儿,她更是恨不得将胡香玉这只狐狸精给撕成碎片,再煮成肉汤喂狗。

不过葛穗儿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当然不会采用这种泼妇的手段,她采用的是以前当保姆时的女主人的手段——以柔克刚。

你马喜喜不是想着别的女人吗?

那她就让你没有工夫没有能力去想别的女人,钱财上对男人要如严冬一般寒冷,生活上对男人要如春风一般温暖,身上穿的是她葛穗儿做的衣服,脚上踏的是她葛穗儿做的鞋子,嘴里吃的是她葛穗儿做的饭菜……

炕上更是温柔体贴地服侍男人,让男人整天吃的穿的想的都是她葛穗儿,她必须用一张温柔多情的网把男人笼住了。

这是她以前的女主人说过的一句话,现在她葛穗儿也同样用上了,看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她能够深刻感受到。

只是她对于胡香玉的恨却变得更深了,就算马喜喜浪子回头了,可胡香玉依然是横在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一根刺,她得把这根刺给拔了。

也要洗刷掉她曾经的耻辱!

葛穗儿在摔跤后得知自己怀孕并且小产后,虽然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可同时她也想到了必须得用这次事情做点什么,把她和马喜喜之间的那根刺彻底给拔了。

于是葛穗儿便说是胡香玉倒水害她摔跤的,尽管她并不清楚到底是她自己不小心倒的水,还是其他人倒的水,反正她就抓牢胡香玉了。

以马喜喜对孩子的看重,这回胡香玉定没好果子吃!

只能说葛穗儿也算是阴差阳错,随便胡咧咧也让她给抓住了真凶,老天都帮她忙了!

果然马喜喜一听是胡香玉害的,脸一下便阴沉了,冷冰冰的眼神冲胡香玉射了过去,本就做贼心虚的胡香玉哪里敢直视他,不住地躲闪着,这看在马喜喜眼里便更是认定胡香玉是害他娃的凶手了。

他三十岁才好不容易得了娃,谁害他的娃,谁就是他马喜喜的仇人!

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更何况只是一个过去式的姘头!

马喜喜阴着脸直到胡香玉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了过去,直把她打倒在地上,脸颊肿得老高,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喜喜,你打我?”

胡香玉不敢相信地看着马喜喜,昔日炕上情意绵绵的男人竟会动手打她,她的心比脸更要疼百倍,也让她觉得丢尽了脸。

“我娃要是没了,老子杀了你!”

马喜喜冰冷的话让胡香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急着申辩:“喜喜,不是我,你别听葛穗儿瞎说,喜喜……”

可马喜喜早已去葛穗儿身边了,根本就不搭理她了,她叫得再响也没人听。

葛穗儿服下保胎丸后虽然精神好了些,可下身的血却还没完全止住,沈娇见状将带来的艾叶搓成长条,制成简易的艾条,马杏花和朱四丫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可也帮着她一道搓,不一会儿便搓了数十根。

沈娇点燃了一根艾条,气味浓烈的烟散了出来,有些受不了这股烟味的甚至捂住了鼻子,沈娇却接着点燃了好几根艾条,烟雾将葛穗儿笼罩在其中,看得旁边的人俱都奇怪不已。

“这沈家丫头拿这艾草点烟做啥子?熏虫子嘛?”

马喜喜也急得不行,有这时间熏虫子,他能多赶十几里路呢,便冲沈家兴急道:“沈先生,我还是先送穗儿去卫生所吧。”

沈家兴拽住了他,说道:“娇娇是在给你媳妇止血呢,你不把血止住了,去卫生所几十里路,你媳妇能受得住?”

马喜喜及其他人都听得奇怪,有人问道:“艾叶有这大的用场?咱只知道熏虫子哩!”

沈家兴点头道:“艾叶用处很大,不仅仅是熏虫子,孕妇小产出血不止,用艾叶熏一熏能够止血止痛,我家娇娇现在正是在为马喜喜媳妇熏艾呢!”

“哎哟,血还真止住哩!”有妇人叫了起来。

大家都跑去看稀奇,却见葛穗儿竟睡着了过去,不像先前那样痛苦了,明显这艾草熏一熏就好了嘛。

“城里人就是聪明嘛,咱们只知道熏虫子,城里人却用来救命!”

“我得把这法子记下了,以后也能救人哩!”

“你个球孙懂屁?可别瞎捣鼓,把人给救没嘞!”

……

沈娇将剩下的艾条给了马喜喜,让他在路上给葛穗儿熏,且不要停下来,马喜喜郑重接过,从此之后不敢再小觑沈家爷孙。

葛穗儿三天后才回来,脸色虽然苍白,可精神却很不错,据马杏花说肚子里的娃保住了,只要不再受刺激就没事。

马喜喜自是欣喜若狂,把葛穗儿当祖宗一样供了起来,洗衣做饭全包了,连袜子都不让葛穗儿洗。

沈家兴对沈娇那天用熏艾救治葛穗儿十分赞赏,再想到沈娇平时表现出来的对医学的好奇,他忍不住就问道:“娇娇今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照顾爷爷!”沈娇想也不想回答。

沈家兴欣慰极了,可他还是纠正道:“娇娇自己想做什么呢?比如说画家、老师、作家、音乐家、医生等等,娇娇喜欢成为这其中的哪一个?”

沈娇这才想起来这个朝代的女人也要出去工作挣钱的,可她能做什么呢?

画画一般,弹琴一般,作诗也一般,唯一出色一些的也就书法了,可书法能挣钱吗?

沈娇苦恼地咬了咬唇,小心道:“要不做医生吧?”

沈家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微笑道:“做医生很好,治病救人,是积德的好工作,娇娇真乖!”

“娇娇既然有了目标,那现在就要为这个目标努力了,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我以后会挣很多钱的。”沈娇用力点头,大声保证。

沈家兴:……

156离别再次来到

因为沈娇那天用艾叶救了葛穗儿,一时间后山的艾草都让农场的人割尽了,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晒起了艾叶,整个农场都散着浓郁的艾香。

沈娇自从确定了她今后的挣钱目标后,每天都会单独抽出一小时看医书,只是这里有个问题,有疑问时她也没个人问,只得自己慢慢琢磨。

胡香玉那天让马喜喜当众打了一耳光子后,似是受打击过甚,整个人都灰暗了许多,也没以前那般亮眼了。

可沈娇却知道,她之所以沮丧和马喜喜可没多大关系,而是因为许乔,她的猎艳对象要离开了。

葛穗儿的事情过去没多久,许乔同王广以及吴伯达就收到了回调通知,他们三人很快就可以回到海市了,吴伯达甚至还在这两人之前。

王广和许乔要回去大家早都知道了的,吴伯达能够回去却在大家的意料之外,觉得这老头才是那不出声的狗呢!

“我老早就说过,像吴伯这样的老革命家政府怎么会忘记嘛,肯定是我们当中最先回去的哦,你们看,让我猜中了吧!”王广笑得一脸谄媚。

许乔也不甘示弱:“吴伯啊,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以后回了海市,咱们继续来往啊,不要断了联系哦!”

这两人以八百度的热情围在吴伯达身边不断攀交情,不外乎就是让吴伯达以后多关照一番,别忘了他们一起吃过野菜扛过锄头的革命友情。

吴伯达不耐烦地打了这两人,势利小人,他看着就来火。

沈家兴和钱文良却能够猜到,吴伯达之所以能够提前回去,怕是与上回赵四的事有关,怎么说也是立功了嘛!

虽然站在吴伯达的立场来说,他这样做无可厚非,对于吴伯达这样的军人来说,没有人情,只有规则,赵四做出了违反规则的事情,吴伯达必然会加以阻止的。

理是这个理,他们也不能说吴伯达做错了,只是他们心里却总觉得别扭,对吴伯达也不似以往那样真心实意了。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也成为吴伯达眼中违反规则的人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吴伯达是绝对不会顾念今日患难之交的这点情面而放过他们的!

吴伯达离开的时间很仓促,收到通知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同石广山去告了个别,也将他多余的口粮都留给了沈家兴他们。

“我在海市等着你们,咱们哥几个再聚在一起喝酒!”吴伯达充满感情地说着。

沈家兴和钱文良也有些感伤,临别的这一晚,他们三人都喝高了,吴伯达保证,回去后定会替他们走动关系,尽快把他们弄回去。

沈家兴和钱文良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抱希望的好。

吴伯达揣着沈娇准备的干粮离开了农场,王会计周掌柜他们都过来送行了,且还送上了厚重的礼物,肉干和二合面油饼,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

要知道这几人平时可是连过节都舍不得放油的呢!

吴伯达没有收下这些厚礼,收了礼就得办事,可他并不是太想为这些人办事,礼自然是不能收了!

马喜喜将吴伯达送去了场部,场部会派拖拉机送他去火车站,马车渐行渐远,直至看不到吴伯达挥动的手。

周掌柜王会计他们因为吴伯达的拒收礼物,整个人都不好了,垂头丧气,王广自然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许乔和王广却是同一天离开的,在吴伯达离开后的第三天,他们也同样被马喜喜送走了,沈娇没有去送他们,据说这两人在离开的那刻,竟然一笑泯恩仇,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跑了两人,回去三人,十一人只剩下了六人,大家都不是太好受,尤其是王会计他们三个,每天都哀声叹气的,叹得钱文良大部分时间都在沈家,只除了在那屋里睡觉。

其实钱文良的心情也很不好,同为留过洋的大学教授,许乔回去了,他却还留在这里种地,这种心理落差换了谁都不会好受的。

好在钱文良生性豁达,难受了几天后便恢复正常了,依然同以前一样,脸上重又挂上笑容。

五月下旬时,沈娇收到了韩齐修的来信,信上说得很隐晦,都是一些吃吃喝喝玩乐的事情,可沈娇却明白了韩齐修的意思。

她和爷爷七月份就可以去n省了!

因为韩齐修在信上不断地说他家乡的七月多么美丽,山上野果野物多得不行,水里的鱼抓也抓不完,他这么油墨重彩地描述了新泉村的七月,沈娇就是再笨也能猜到了。

去n省这事沈娇并没有同沈家兴说起过,以前她不知道韩齐修能不能办好,是以不想让老人家空欢喜一场,一直都没说,现在确定下来了,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若说是韩齐修办的这事,爷爷定不会高兴的,她能够看出来沈家兴对韩齐修颇有意见,也不知是咋回事。

犹豫再三的沈娇最后还是没说,她倒是将这事说给了石广山听,石广山很为她高兴:“新泉是个好地方,韩家在那里的地位很高,有韩小子照应你们爷孙,没人敢欺负你们的!”

“可我走了就没人给石爷爷做饭啦!”沈娇担心道。

石广山哈哈大笑:“靠山吃山,这山上这么多野物,我还能缺肉吃?再说还有杏花丫头呢,娇娇只管放心,老头子我饿不死!”

沈娇看着恢复了往日神采的老人家,倒也不是太担心了,想着以后多备一些药给老人,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吴伯达回去后不久就写信过来了,大意就是他很好,钱文良和沈家兴的事他已经在办理,沈家兴的有些难度,像是有人卡着,钱文良却应该问题不大,如果顺利的话,下半年就可以回海市了。

钱文良自是喜悦无比,可不久他便为沈家兴担忧起来,沈家兴爽朗笑道:“我觉得这里挺好,比海市可好多了,让我回去我还不愿意呢!”

这话其实是沈家兴的真心话,与其回海市受石大牛的欺压,倒不如就在这里清清静静的,不愁吃不愁穿,有啥不好的!

157去N省

沈娇也找上朱四丫说了去n省的事,她原本以为这事要颇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朱四丫却很平静地接受了,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四丫姐你舍得离开家乡吗?”沈娇问道。

朱四丫讽笑道:“这个家乡给了我啥?我有啥舍不得的,娇娇,我就跟着你哩!”

沈娇开心起来,冲她说道:“四丫姐,韩哥哥说他家乡可好了,吃的数也数不清,咱们到时候可有口福了。”

朱四丫一听吃的数也数不清,眼睛竟比沈娇的还要亮上几分,原本去哪都无所谓的心态也生了改变,渴盼着去n省的日子早日到来了。

沈娇他们的调动通知是六月上旬来的,马队长亲自过来通知沈家兴:“场部同我说了,让你这个月底就去n省新泉村劳动改造,你好生准备准备。”

沈家兴听得莫名其妙,忙问道:“好端端的怎会调去n省呢?队长,是不是我劳动表现不好啊?”

马队长也搞不明白,摇头道:“不可能,我每月上交场部的报告都是给你们写的表现良好,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好事,n省是南方,还是鱼米之乡,比咱这达儿可要舒服哩。”

沈家兴却越想越不安,这冷不丁地通知他去n省,谁知道是不是石大牛搞的阴谋呢?

沈娇没想到沈家兴会是惊大于喜,不忍他担惊受怕,只得将韩齐修给交待出来了,沈家兴顿时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不是石大牛搞鬼就好啊!

可另一块大石重又压了上来,韩齐修这个小流氓的色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啊!

在这边都要吃孙女儿豆腐了,真要去了他的地盘,孙女儿还不得让他给吃得死死的?

难不成娇娇就真的只能嫁给韩齐修了吗?

沈家兴长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能哀叹,孙女被人觊觎,他却无力反抗,这种感觉真特妈地憋屈啊!

“娇娇,你觉得韩齐修这人如何?”沈家兴问道。

沈娇赞道:“韩哥哥很好啊。”

沈家兴心里有些酸,不死心追问:“娇娇喜欢这小子?”

沈娇面色羞红,不满地瞪了眼沈家兴,怎么可以问这么羞人的问题嘛!

沈家兴不用听沈娇回答,一看沈娇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啥想法了,明明就是小女儿的娇羞嘛!

唉,孙女儿让那韩小流氓给哄得团团转喽!

不行,就算是去了韩小流氓的地盘,他也要给孙女儿把好关,坚决不能让孙女儿吃亏!

马杏花第二天就知道沈娇要离开农场的事了,当即风风火火地跑到了沈家,抱着沈娇哭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让沈娇走。

“怎么就跑那么远呢?n省在哪里嘛?咱们这里不是蛮好,干嘛要去n省嘛?呜,娇娇别去,我舍不得你走。”

沈娇的眼睛也红红的,要说离开农场她是很开心的,没有什么牵挂,只除了马杏花这个朋友,还有石广山同钱文良两人,只是这两人以后都还有机会再相聚,马杏花却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聚了。

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面!

沈娇想起以前韩齐修出的主意,忙道:“杏花姐,你得去上大学,去海市上大学,那样我们以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韩齐修说过,她和爷爷迟早有一天是要回海市的!

“到时候小爷让娇娇风风光光地回海市!”

韩齐修略带无赖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沈娇以前并不是太相信,只觉得韩齐修在吹牛,可现在她却相信了,韩齐修说过的话一样一样都实现了,也许她和爷爷真的能够风光回海市呢!

若是看到她和爷爷回去了,沈家宜,石铁军,张玉梅他们这些坏人,肯定会吃惊得很吧!

哼,到时候坚决不理他们,让爷爷也不理他们!

马杏花听到大学不禁心中一动,眼里充满渴望,大学她自然是想念的,三哥说了,上了大学后,她就可以成为城里人,甚至可能是人上人,那时候她才是真真正正的金凤凰呢!

“可我就小学文化,连初中都没上过,咋能上大学嘛?”马杏花有些懊恼。

沈娇安慰道:“杏花姐别急,我觉得学校不可能永远都不上课的,等学校复课了,杏花姐就继续去上学,你人聪明,成分又好,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到时候杏花姐就是女大学生了呢!”

马杏花被沈娇描绘的美好未来给吸引了,脸上满是向往,喃喃道:“我真能上大学?”

“能,肯定能!”沈娇想也不想就回答,同时她再给马杏花打了针强心剂:

“杏花姐要是想同我和四丫姐做一辈子好朋友,你就得去上大学,要不然你就只能永远呆在这个山窝窝里,嫁汉生娃种地,同我们再也见不了面啦!”

马杏花没来得及为嫁汉生娃羞涩,她的注意力被沈娇说的朱四丫吸引了,大惊道:“四丫咋也要走?”

沈娇点头道:“嗯,四丫姐留在这里总是摆脱不了朱家人,那窝臭不要脸的就是个无底洞,四丫姐就是累死累活也填不满,倒不如去南方,这样朱家人想找也找不到了,气死他们!”

马杏花虽心中不舍,可也知道朱四丫离开农场是最好的办法,朱家人就算是去了七队,可还时不时过来找朱四丫要钱,一脸的无赖嘴脸,恨得牙齿都痒痒,可还不能打不能骂的。

因为农场的人总是会说:再有多大的不是,他们总还是生养你的父母嘛!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朱四丫面对朱家人只能委屈求全,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给了这群蚂蟥,自己却穷到只能喝野菜糊糊汤。

“走了也好,只我舍不得你们啊!”马杏花一脸伤感。

沈娇擦干净眼泪,拍着马杏花肩膀道:“所以杏花姐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啊,可别早早地嫁汉生娃了,那可就完蛋了呀!”

“呸!”

马杏花的娇羞这才想着回来了,啐了沈娇一口。

两个好朋友沉默了好一会儿,马杏花率先开口,坚决道:“娇娇等着,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到时咱们仨又能一块了!”

“嗯,我和四丫姐等着你!”

158可算是到啦

沈娇他们三人是在六月底离开的农场,来时大包小包的行李,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个行李包了,只带了被子和衣服,以及一些碗碟,多余的都让沈家兴留给钱文良了,包括粮食。

而那些兔子沈娇却送给了马杏花,石广山喜欢吃肉,有了这些兔子,马杏花只要勤快点,就能时不时杀兔子给石广山吃了。

马喜喜早已套好了马车,静静地等着沈娇他们三人,沈家兴同钱文良王会计他们几人道别,沈娇朱四丫两人则被马杏花抱着,眼泪鼻涕直流。

“杏花姐,你别哭啦,丑死人了!”沈娇哽咽着,又是伤心又是嫌弃,马杏花的鼻涕都快擦到她衣服上了。

一旁也在抹眼泪的朱四丫噗地笑了,离别的愁绪一下子就驱散了许多。

马杏花忙拿出帕子擦了脸,没好气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谁哭哩!”

沈娇呵呵地笑了,再次强调道:“杏花姐可要记住我的话啊!”

“记得真真的哩,你们就等着瞧吧,我肯定能飞出这个山窝窝的。”马杏花信心满满。

即算是再舍不得,该走的还是得走,强留也留不住,沈娇他们的马车得得地驶往了前方,扬起一片黄沙,马杏花追了马车一路,哭着招手。

“一路平安啊!”

“记得写信啊!”

……

隔得老远沈娇都还能听见马杏花的声音,尽管已经看不到了她的身影,可当马车拐过一道弯时,马杏花的声音又在头顶上响了起来。

沈娇和朱四丫抬头看去,却见马杏花站在上头的一个小土坡上,不住地冲他们扬手,穿着小碎花罩衫的少女亭亭玉立,比坡边盛开的野菊花还要美丽。

“杏花姐快回去啊,我会给你写信的。”

沈娇没想到马杏花竟跑了这么远的路,起码得有五六里地了吧,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钻出来了,嘴里直苦。

离别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沈家兴也十分动容,看着三个痛哭不已的女孩,一个在坡上哭,两个在车上哭,她们之间的友谊比雪山上的白莲花还要纯洁,也更打动人心。

只愿她们仨的友谊之花永远不会凋零呢!

马喜喜却不能理解这种伤感,冲坡上的马杏花嚷道:“赶紧回去哩!”

说完他甩出一鞭,马儿吃痛下跑得更快了,很快就将马杏花甩在了后面,这回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只有漫漫黄沙,以及不起眼的野花。

马喜喜将他们送到了场部,临去时,他从怀里掏出了几双精致美丽的鞋垫,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婆娘绣的鞋垫,沈先生别嫌弃。”

沈家兴双手接过鞋垫,赞道:“这么漂亮的鞋垫我怎会嫌弃?你媳妇心灵手巧,是个能干的好女子,你好福气啊!”

马喜喜嘿嘿地笑了,脸上身上都洋溢着幸福。

这回并没有人送沈家兴他们去n省,只有个红袖章打着官腔同沈家兴说了一通话,先是表扬了沈家兴这段时间在农场的表现,然后又让沈家兴继续保持扬下去,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沈家兴一脸恭敬地佝着腰,时不时点头应是,表现出来的真诚让红袖章特别满意,提前结束了长篇大论,将去n的公文以及火车票给了沈家兴,并让场部派拖拉机送他们去火车站了。

n省是位于z国的中部,长江中游,自古就有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之誉,古时候就不说了,沈娇听沈家兴说起过,光是近百年来,n省就出了不少名将,对革命战争的胜利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且今朝的领袖就是n省人呢!

那是个特别伟大的领袖,是个可以与前世的太祖皇帝媲美的一代伟人!

“爷爷,我觉得n省一定是个人杰地灵风水极好的地方,要不然怎么会出那么多人才呢!”沈娇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感慨不已。

第二次坐火车,沈娇已经淡定了许多,不像头一回还会问出火车吃啥的幼稚问题了,想到第一回在海市火车站的情形,沈娇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四叔和顾尘两人如何了?

有没有顺利到港城呢?

澳城

赵四自茶餐厅走了出来,衣着整洁,中产阶级的装扮,看起来他的情况很不错,走到门口时,赵四拿出一张纸币,向餐厅门口卖香烟的阿婆买了包烟,这是他来到澳城后养成的习惯。

“阿四又要去赌场啦?我同你说,赌场不好去的,去了那里连内裤都要输掉的呢!”阿婆似乎是个热心人,絮絮叨叨地让赵四不要去赌钱。

赵四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阿婆,同情这位阿婆而每日买一包香烟,可不代表她能够对他的指手划脚。

阿婆看着赵四慢慢踱进了赌场,不住叹息摇头,在赌场对面卖香烟,人间惨剧她已经看得麻木了,今日赢钱了笑嘻嘻,明日输钱了就要跳楼!

人人都想靠赌钱财,又有几个是真正能够赢钱的哦!

赵四照例来到了赌大小处,不动声色地摸出了钱,押在了大上,不多时,他便赢钱了,面前的筹码堆成了小山,周围的人都羡慕地看着他,跟着他一道下注。

这个人已经在赌场连赢十五天了,跟着他一起下肯定能赢钱!

果然,荷官一打开碗盅,聚集在赵四周围的人都欢呼出声,开心得不行。

赵四只赢二注后便不再下注,收起赢来的筹码就准备离开,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拦住了他,彬彬有礼道:“这位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前头带路!”

赵四轻吁了口气,这赌场的老板耐性还真不错,足足观察了他十五天呢!

赵四跟着西装男人上了楼梯,朝大厅里熙熙攘攘众生百态的人们看了眼,心里默默道:“赵光华,这里便是你重新开始的地方了,加油,早日与娇娇团聚!”

同样思念着赵四的沈娇百无聊赖地缩回了座椅上,旁边的朱四丫却一点也不知疲倦,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还会问出一些古怪的问题,逗得沈家兴不住地笑。

“华新站还有十分钟进站,准备下车的旅客可以收拾行李了……”

甜美的女声在车厢响起,沈娇身子一震,冲朱四丫嚷道:“我们到啦!”

159卤肉米粉(浓油赤酱和氏壁+)

华新县火车站十分小,毕竟是个小县城嘛,在这里下车的人并不多,站台上就只有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大叔不住地吹着口哨,比划着小红旗指挥,精神抖擞。

沈家兴和朱四丫把行李都给背了,沈娇只象征性地背了她自己的小包包,里面装了一袋子茶叶蛋,还吃得只剩下两只了。

“娇娇!”

韩齐修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到人到,穿着海魂衫的韩齐修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眼里只有沈娇一人儿,旁边的沈家兴和朱四丫完全被他无视。

“韩哥哥!”沈娇也十分开心,她没想到韩齐修会亲自来接他们呢!

韩齐修将沈娇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见小丫头脸色萎顿,无精打采的,可心疼死他了,忙不迭问道:“娇娇累了吧?肚子饿不饿?想吃点啥?我同你说,这里的米粉味道可不错,又辣又鲜。”

沈娇听得嘴里口水直流,这几天在火车上虽然也去餐车吃饭,可那味道真心不是太好,肚子早就抗议了。

“韩哥哥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了。”

“走,咱们先把行李放了,一会儿就去吃米粉。”韩齐修见沈娇精神还不错,倒是安心了,忍不住手痒又在沈娇头上揉了一通。

因为被韩小爷全程无视而黑脸的沈家兴可算是逮着错处了,呛声道:“瞧你把娇娇的头弄成啥样了?我才刚梳的头呢!”

韩齐修这时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俩人呢,惊讶道:“唉哟,您老刚才上哪了?我咋没瞅着呢!”

沈家兴的脸更是黑得能挤出墨汁来,他这么大一人站在边上,你个小流氓居然没瞅着?

哄鬼呢!

“你这眼神还真是不行?几百度啊?”沈家兴没好气道。

韩齐修嘿嘿笑了,一本正经回答:“我这眼神挺好的,百步穿杨呢,主要还是你长得没啥特点,不能吸引我的注意。”

说完他便一把拽过沈家兴身上的行李,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拉着沈娇出站了。

沈家兴被韩齐修气得不住喘粗气,这个臭流氓,什么叫他长得没啥特点?

他沈家兴想当年不说貌比潘安,可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呢,否则当年叶莲娜又岂会对他一见钟情?

旁边没搞清楚状况的朱四丫提醒道:“沈先生,我们还吃不吃米粉了?”

肚子里的馋虫早已打滚的朱四丫早憋得不行了,要不是顾及着沈家兴还没走,她早就跑啦!

闷气生完的沈家兴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他这是何苦来哉,和小孩子有啥好生气的?

“吃,当然吃,四丫可以放开肚子吃。”沈家兴豪爽道。

朱四丫眼睛大亮,不过还是不好意思道:“我尝个鲜就行,沈先生还是别破费啦,外面东西可贵哩!”

沈家兴怜惜地看了眼朱四丫,本来他对于朱四丫并不太在意的,不过是多添双筷子而已,可在朱四丫救下沈娇的那天后,沈家兴对她的态度就改变了。

他是打从心底感激朱四丫,并且暗自决定以后会尽可能地照顾朱四丫,这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啊!

“没事,我不破费的,今天是韩齐修请客,他可有钱着呢!”沈家兴坏坏地笑着。

“那我就敞开肚子吃啦!”朱四丫一听不是沈家兴掏钱,眼睛瞬间亮了好几百度,脚步也加快了,只想快些去吃好吃的米粉。

车站门口韩齐修靠在一辆吉普车上等他们,见到他们出来后,埋怨道:“怎么这么慢?娇娇都饿了。”

沈娇忙说道:“没有饿呀,是韩哥哥你自己饿了吧?”

沈家兴慈爱地冲沈娇笑了笑,心里可算是舒服多了,孙女儿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岂是你个小流氓短短时日就能拐走的?

华新县城并不是太大,也就一条主街道,还有几要小街道,街上的商铺并不多,不过就这样也把朱四丫看得眼花缭乱了,唏嘘不已。

“莫道人家都说南方好,瞧这县城多热闹啊,比咱们那达儿可要热闹多了,就是有点湿。”

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北姑娘,朱四丫对于南方湿润的空气一时还没适应过来,总觉得这空气太润了。

沈娇闻言笑道:“要说热闹海市才是真热闹呢,那里的街道比这里的两个都要宽,还有好些商店,还有好多车子,比这里可要大多啦!”

朱四丫听得眼睛都直了,就这街道都够宽了,再有两个还要宽,那得宽成啥样哩!

果然跟着娇娇就是对的,要不然她一直缩在山窝窝里,哪能见到这么多世面嘛!

韩齐修带他们来到了一家饭店,此时正是中饭时分,饭店里高朋满座,座位上都坐满了人,不过他们运气好,才一进去就有一桌客人吃好饭结帐了,朱四丫眼明手快地冲过去占了位子,摊开手脚阻止了其他想要入座的客人。

在吃东西上,朱四丫总有一种天生的野兽般的敏锐和直觉,很多方面无师自通。

比如说现在的占位子!

之前的朱四丫从没有上饭店吃过饭,也从没有人对她说起过饭店吃饭的规矩,这姑娘也算是个人才了!

吃上的人才!

“四大碗米粉,浇头要卤肉啊。”韩齐修大声喊道。

n省的米粉是全国都有名的,其他地方虽也有米粉,可味道就是不如n省的正宗,主要区别一是米粉的原材料,二就是那浇头了。

有些地方将浇头称为帽子,当然这里的帽子不是指戴在头上的帽子,而是煮面煮粉后的最后一道工序,将牛肉、肉酱、花生米、卤肉、酸豆角等浇在面或粉上,俗称浇头或是帽子,品种十分多,各种各样的都有。

n省的浇头品种可是十分多的,韩齐修说这家店最好吃的就是卤肉米粉,据这家店的厨师说,他们用来卤肉的卤汁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啦!

“当年r国鬼子的飞机轰炸长沙城,我爷爷他什么都没带,就只抱着一坛卤汁逃命了,好不容易才逃回老家,继续卖米粉嘞!”有个穿着白褂子的男人大声地嚷着。

“那可得感谢老爷子,要不咱们哪里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卤肉啊?”食客们纷纷附和。

“那个男人以前这家店的掌柜,现在是厨师,卤肉就是他们家的不传之秘。”韩齐修介绍道。

沈娇不由朝那白大褂男人瞧了眼,身材矮小,瘦如竹竿,完全就没有厨子的好形象,也不知道这家人的卤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160新泉村(浓油赤酱和氏壁+)

卤肉米粉很快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米粉盛在粗瓷碗里,上面浇了好些油光鲜香的卤肉,红亮的辣椒油,碧绿的葱花,扣在雪白的米粉上,不闻味道,光是这扮相就够诱惑人了。

“真香啊!”沈娇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赞叹。

“香吧?我每回来这都得吃上几碗米粉,别处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娇娇快吃,喏,这些卤肉给你,很好吃的。”

韩齐修将他碗里的卤肉都挑给了沈娇,沈娇挺窝心的,韩齐修可是最喜欢吃肉的啦,以前他就说过谁要同他抢肉吃,他就同谁拼命,现在他居然把肉给她吃,她能不感动嘛!

“韩哥哥也吃肉,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嘛!”

沈娇将肉又夹回给了韩齐修碗里,这店特别实在,给的肉挺多的,她就吃自己的这一份肉就能吃饱啦!

“咳咳咳!”沈家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提醒沈娇别忘记了他这个老人家。

沈娇抬头见到面色有些不郁的沈家兴,还以为他嫌肉少了,忙也给他夹肉:“爷爷多吃点肉啊!”

“娇娇自己吃,快点吃完了,咱们还要去新泉村报道呢!”

沈家兴哪能吃沈娇的肉,又给她夹了回去,还夹了几块给朱四丫,这姑娘已经消灭大半碗米粉了,脑袋埋进碗里就没见她抬起来过。

掌柜爷爷冒死救出来的卤汁果然地道,卤肉肥而不腻,鲜香可口,余味无穷,就连沈娇这不爱吃肥肉的人,也连吃了好几块五花肉,更别提荤素不忌的朱四丫了,一口一块五花肉,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确实好吃,汤也好喝,只可惜我吃不下了。”

沈娇遗憾地看着碗里还剩下大半碗的米粉,嘴巴十分想吃,胃却撑不下了。

“没事,咱们下回再来吃过!”

韩齐修顺手就把沈娇碗里的米粉倒进自己碗里了,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沈娇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阻止他吃自己吃剩的米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碗米粉起码能有三两,连汤带米粉还有浇头吃下去,大男人也能混个水饱,朱四丫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打出了一个饱嗝,面前的瓷碗里干干净净,连粒葱花都没了。

“走吧,咱们去新泉村,新泉村的书记是我的一位族兄,很好说话,他会照顾你们的。”韩齐修付了钱票,拉着沈娇就往外走。

新泉村离华新县城约五十多里路,山路一点都不平,坑坑洼洼的,沈娇被颠得头晕脑眩的,胸口直犯恶心,中午吃的米粉全在胃里打滚。

“韩哥哥,快停车,我想吐。”沈娇捂住嘴难受极了。

韩齐修吓得忙刹住车,沈娇忙推开车门,冲到路边吐了起来,吐得那叫天昏地暗啊,不光是刚才的卤肉米粉吐完了,就连早上在火车上吃的面也吐得干干净净,肚子里给清得空空如也。

沈家兴不住地替沈娇拍背,可心疼坏了,埋怨韩齐修道:“你这啥开车技术嘛?娇娇在海市坐公交车从来都不晕,一坐你的车就晕了!”

韩齐修也自责不已,难得地没有回呛沈家兴,内疚道:“都是我开太快了,娇娇喝点水吧!”

沈娇吐完就舒服多了,只是小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而且一听见吃东西就难受,忙捂住嘴冲韩齐修摆手道:“不喝了,喝了还得吐。”

旁边朱四丫幽幽地叹了口气,心疼道:“白瞎这么老些米粉和面了,早知道就不吃了嘛!”

沈娇虽然难受得要死,可见到朱四丫那一脸心疼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喷了,就没见过像朱四丫这么护食的人!

接下来的路韩齐修开得特别慢,比牛车快不了多少,沈娇趴在沈家兴腿上不多时就睡着了,眉毛还深箴着,看着就让人心疼。

新泉村虽然不大,可在华新县却是极有名的,没有人敢来这个村落撒野,只要是华新本地人,若知道你是新泉村出来的,那必然是恭恭敬敬好吃好喝招待的。

因为华新县虽然是个武术之乡,民风尚武,但要说顶尖的武术名家还得是在新泉村,新泉村随便一个老太太出来都能打过好几个壮汉,更不要说壮年男子了,那个个都是武术高手。

新泉村村民都姓韩,百来户人家都是韩姓,没有一个外姓,可以说整个新泉村就是一个大家族。

族内不通婚,媳妇都是外村娶进来的,女儿可以不外嫁,但只允许招婿上门,以后的孩子也得改姓韩,这是新泉村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无人敢破坏。

这么说吧,新泉村就是一处隐藏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自成一方世界,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过问,不过这个传统在四十年前让一人打破了。

这人便是韩齐修的爷爷韩青野,韩青野武术高,且野心勃勃,他不甘于像祖辈一样在山窝里平庸到死,十五岁时就跑了出去,参加了革命,一生戎马,叱咤风云,最后成为了鼎鼎大名的韩大将军。

而且韩青野后来还回村子带走了好些同他一样不甘于平庸的青壮年,这些青壮年无不武术高明,以一挡百,成为了韩青野军团中的中坚力量,可以说,韩青野的成功与这些族人们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这些被韩青野带出去的族人们,活下来的都成为了高级将领,算是功成名就了,有人统计过,光新泉村一个村子,就有九位高级将领,还不包括那些牺牲后追授的,其中军衔最高的自然是韩青野了。

也因此,韩青野在新泉村的地位是极高的,虽然不担任族中任何职务,可却在族里是说得上话的,无人敢小觑。

“到了,这就是新泉村了。”韩齐修将车停在了村口,打开车门去搀沈娇。

沈娇下了车,轻柔的山风吹在她脸上,令她清醒了许多,她四处打量这座韩齐修口中美丽的村落,三面是郁郁葱葱的大山,村落就处在山腰下,而且入口只容一辆车通过,十分狭小。

“韩哥哥,这里易守难攻,的确是个好地方呢!”沈娇赞道。

韩齐修得意极了:“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韩家的老祖宗亲自挑的风水宝地,能差吗?”

“走,我带你们去我族兄家报道。”韩齐修拉着沈娇进村,不时还嘱咐她小心脚下。

161是小叔奶吗

村口有一群小孩在梧桐树下玩耍,见到韩齐修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

“小叔公,你带糖了吗?”

“小叔公,我要吃桔子味的糖。”

“小叔公,我要吃牛皮糖。”

……

这些孩子上到十来岁,下到三四岁,个个都抓住了韩齐修的裤子,吵着要糖吃,可把韩齐修给愁坏了,他这一心想见着娇气包,谁他娘的还记得要买糖啊!

“这个,小叔公……”韩齐修为难极了,他还是头一回在小辈面前失信呢!

“糖在这里,你们小叔公把糖放在我这里了。”沈娇打开了她的小背包,从里面抓出一把糖,大白兔水果糖牛皮糖花生糖,应有尽有,是她刚才自宝碗里拿出来的,救韩齐修的急。

孩子们一看有这么多糖,可高兴坏了,哪里还管是啥口味的呢,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你是不是小叔奶?小叔公说他进城去接堂客了,是不是你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十分机灵,乌溜溜的黑眼睛转个不停,一脸狡黠。

其他孩子却不同意这男孩的说法,指着朱四丫嚷道:“不对,小叔公的堂客应该是她,这个妹子长得比我们还小,怎么做小叔公的堂客嘛?”

最先说话的男孩鄙夷地瞪了他们一眼,不屑道:“说你们是猪脑子还不信,没看见小叔公抓着这个妹子的手嘛,小叔公不抓自己堂客的手,还会抓哪个的手?”

“对哦,肯定是要抓自己堂客的手嘛!”其他孩子恍然大悟。

沈娇起先还没听懂堂客是啥意思,可小叔奶她可是明白的,这些孩子是在说她是韩齐修的媳妇呢!

她羞得忙将手自韩齐修的手心抽了出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离韩齐修起码有三米远,这才冲孩子们大声说明:“你们不要乱说,我只是你们小叔公的朋友。”

韩齐修对沈娇避他如蛇蝎一样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饭得一口一口吃,媳妇自然也是要一点一点吃滴!

急不来的!

当下假意冲孩子们呵斥道:“吃你们的糖去,小叔公什么时候说要去接堂客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说,当心我打你们屁股!”

边说还冲这些孩子们眨眨眼,最先说话的男孩立刻秒悟,笑嘻嘻道:“哎呀,是我记错了,小叔公是说要去接朋友的,我怎么听成堂客了吗?这位妹子,你别生气啊,我乱说的。”

韩齐修也冲沈娇笑道:“这些兔崽子总是瞎说话,娇娇别在意,就当他们放屁好了!”

沈娇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那你可得管好了他们,以后别再瞎说了,要不然我宁可回农场去。”

沈家兴冷冷道:“是啊,一来就坏我家娇娇名声,还不如回农场呆着呢!”

他可不是娇娇,三句话就给骗了,这些孩子明显就是韩齐修这家伙收买了的,怎么可能听错?

臭流氓,这是给他沈家兴开山震虎呢!

走着瞧!

韩齐修有些懊恼,娘的,这次急功近利了点,弄巧成拙了,难怪爷爷说他心性太过浮躁,还要修心养性呢!

嗯,就在追媳妇这条路上慢慢修心养性吧!

等把媳妇弄到手,他的性子也差不多修好啦!

韩齐修假意冲为的男孩斥道:“礼伢子,都是你乱说话,还不赶紧过来赔礼道歉!”

礼伢子忙机灵地窜了上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不住地说好话:“对不住,都是我乱说的,和小叔公无关,你们别怪我小叔公啊!”

其他孩子也跟着上来说好话,不外乎就是让沈家兴和沈娇别生气了,沈娇是早已不气了,沈家兴就是再有气,被这么多孩子围着也气不起来了,只得恨恨地冲韩齐修瞪了眼。

“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说啦!”沈娇柔声说着,再抓了把糖给他们。

“妹子,我叫韩思礼,你可以叫我礼哥。”礼伢子对于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沈娇十分喜欢,拍着胸脯就要当大哥。

韩齐修不由分说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斥道:“什么妹子?娇娇可比你大三岁,你得叫姐姐,记住了。”

韩思礼缩了缩脖子,冲韩齐修做了个鬼脸,一脸鬼灵精的模样,逗得沈娇不由噗地笑了。

韩齐修见沈娇笑了,这才舒了口气,放下了心中大石,娇气包不生气就好,刚才可吓死他了都!

“礼伢子,你爷爷在家没?”韩齐修问道。

“一直在家等小叔公你嘛,等了半天不见你回来,我爷爷就派我来村口看看。”韩思礼说道。

“姐姐,你和这位爷爷以后就放心住在我们村,就同齐爷爷齐姐姐他们一样,安安心心地住着,保管没人敢欺负你们。”韩思礼笑眯眯地同他们套交情,小嘴吧哒吧哒的。

沈娇对这位机灵的小男孩也十分喜欢,更被齐姐姐吸引了注意力,扭头问韩齐修:“你不是说新泉村没有外姓吗?”

韩齐修淡淡道:“齐家祖孙是我爷爷的朋友,同你们一样,也是来这里改造的。”

沈家兴一听就来了兴趣:“这倒是不错,我和娇娇也有伴了,那家姑娘多大了啊?”

韩思礼抢着回答:“齐哥哥和小叔公一般大,齐姐姐和我姐姐一样大,今年十三岁,长得可水灵了,她还……”

韩齐修打断了他的话:“你咋就那么多话呢?去去去,前面带路。”

韩思礼再次做了个鬼脸,冲韩齐修嚷道:“小叔公都上我家去过好多次了,干啥还要我带路,猪脑子撒!”

说完他便一溜烟地窜到前面去了,韩齐修的脸顿时黑了,想骂都找不到人。

“噗”

沈娇忍不住再次喷了,这个韩思礼一口稚嫩的n省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再配合他那古灵精怪的搞怪,实在是笑死人了。

不过她对韩思礼口中的齐姐姐却很感兴趣,刚才韩思礼明明想说啥的,让韩齐修给打断了,总觉得韩齐修像是有点心虚呢!

韩思礼家位于半山腰,屋前是处极大的晒谷坪,五间土砖平房,屋前屋后收拾得十分干净,看着像是殷实人家。

“姐姐,我家到啦,快进屋吧!”韩思礼开心地叫着。

162华容婀娜

随着韩思礼的话音刚落,屋里窜出了一只大黄狗,冲着沈娇他们竖起了耳朵,喉咙里不时出低沉的嘶吼声,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似的。

“阿虎,这是客人,别乱叫撒!”韩思礼喝斥道。

大黄狗似是对这个小主人不是太信服,依然还狗视眈眈地瞪着沈娇他们,韩齐修冷冷地看着阿虎,眼里杀气四溢,原本凶巴巴的大黄狗顿时就呜呜地摇着尾巴走了。

看来狗也是怕恶人的!

“韩大哥,你回来啦,韩爷爷都等你好长时间了呢!”

一位身着淡黄衬衫身材高桃的女孩自屋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冲韩齐修打招呼。

这位女孩约十三四岁,同马杏花一样是鹅蛋脸,不过马杏花皮肤略黑,这位女孩却肤色白皙,柳叶眉,标准的杏仁眼,高鼻梁,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嘴唇略薄了点儿。

唇薄者无情!

沈娇一看见这个女孩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否正确她并不能保证,可前世她的母亲,姐姐却都符合了这句话,她们两位都是嘴唇皮极薄的美人,也都是无情到了极点的蛇蝎美人。

沈娇尽管在心里再三对自己说不可以以偏概全,可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对这位漂亮的薄唇女孩起了戒心。

而且她不用韩齐修介绍也能猜到,这位女孩想必就是韩思礼口中的齐姐姐了。

确实是个水灵的美人,只是这位齐姑娘却很有意思呢!

她和爷爷还有朱四丫这么大的三个人杵在面前,这姑娘是得有多眼神不好才会没看到他们呢?

她可记得刚才这位齐姑娘只是冲韩齐修打招呼了呢!

齐华容早已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就注意到了身材娇小的沈娇,心中顿时警报响起,如临大敌,这位传说中的沈姑娘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美丽。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曹植描绘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沈姑娘么!

难怪韩齐修会被这位沈姑娘勾得三魂去了七魄,对她越冷淡了!

齐华容冲沈娇笑了笑:“你们想必便是沈爷爷和沈妹妹了吧?我是齐华容,韩大哥名字中的齐,中华的华,容貌的容。”

沈家兴冲齐华容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齐华容对于韩齐修的那点子心思,也看出了齐华容对于孙女的敌意。

不过,他并不准备干涉,小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是太不够看了,他老人家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再者,孙女儿也需要有个这样的对手来成长呢!

沈娇心里暗暗好笑,介绍个名字也不忘扯上韩齐修,真是……,她冲齐华容笑道:“华容婀娜,令我忘餐,齐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呀!”

齐华容心中一滞,这个沈姑娘竟不是个绣花枕头,能够猜出她名字的出处是来自洛神赋,看来不可小觑!

想要在韩齐修面前表现的齐华容不甘未弱道:“沈妹妹这弱柳扶风娇花照水的,真真是就是书中走出来的林妹妹呢!”

沈娇哪里知道林妹妹是出自什么典故,不过她尽管不认识林妹妹,可一听这弱柳扶风娇花照水的话,就明白这林妹妹长得就跟那病西子一般了,美则美矣,身子却弱得很。

这让沈娇心里很不舒服,再世为人,天知道沈娇有多希望能够拥有健康的身体了,若是能够用美貌换取健康的话,她定会毫不犹豫同意的。

是以,齐华容这番明褒实贬的话令沈娇对她的印象更不好了,想了想便问道:“齐姑娘是这户人家的姑娘吗?多谢你出来迎接我们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过也同她一样是来改造的,就别端出主人样子啦,没的丢人现眼!

齐华容的玲珑心怎会听不出沈娇话里的意思,羞得俏脸飞红,笑了几声用来掩饰她的尴尬,并解释道:“我也同沈妹妹一样,和爷爷兄长一道来新泉村做客的,刚才不过是替韩爷爷出来迎客的。”

沈娇扯了扯嘴角,回之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女孩之间的明争暗斗,句句机锋,除了看戏看得热闹的沈家兴看懂了,韩齐修及朱四丫修都听得一脸懵逼,觉着她们两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这么拗口呢!

韩齐修虽然听不懂这些机锋,可他感觉却是极敏锐的,知道娇气包似是不高兴了,而且他若是没猜错的话,惹娇气包不高兴的人应该就是齐华容。

这个齐华容就是个麻烦精,要不是爷爷三令五申,而且齐老爷子及齐华民看着还顺眼,他早就把这一家三口送回去了。

韩齐修理都没理齐华容,扭头冲沈娇吡着大白牙笑道:“咱们进屋吧。”

“嗯。”

沈娇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韩齐修伸过来的手,她虽然情窍未开,可女孩天生的直觉及本能让她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够刺激眼前的齐华容。

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沈娇想在齐华容面前示威呢!

一山不如二虎,尤其还是两只漂亮的母老虎,那头搀和在中间的公老虎自然就不可避免地派上用场了。

自此,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打响了!

韩齐修的族兄韩齐光是位六十来岁的老头,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矮小的,可却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一点都不见花甲老人的老态。

刚才一路走来,沈娇现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不管男女,大都身材比较矮小,像韩齐修这类身材高大的人很少能够看见,后来沈娇在这边呆时间长了后,就知道这儿的山里人大都个子不高的,像韩齐修这样的属于突变品种。

韩齐光不会说普通话,一口当地话听得沈娇他们半懂不懂的,全靠韩齐修翻译,大意就是让他们安心在村里住着,晚上在他家里吃晚饭接风。

韩齐光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也在半山腰,三间平房,门窗墙壁都是新修膳的,看起来很亮堂,比农场的土坯房可要好多了。

齐家的房子也在半山腰,不过比他们家略低些,也是三间平房,但沈娇却觉得他们的房子没有自家的好,这让她很是开心,冲韩齐修甜蜜蜜地笑了笑,笑得韩齐修那颗心呀——

都快飞到云端上去了!

163韩哥哥费心了

沈娇他们的房子不仅外面修膳过,就连里面也是焕然一新,墙壁刷得雪白,地面刷了一层水泥,刷得特别光。

这一点让沈娇尤其满意,她可真是不太喜欢泥土地,即算是再平整,可还是不敢沾水,水多一点就会变得很滑,沈家兴就有好几回滑倒了,也幸好是没摔坏。

屋里的桌子椅子床橱柜等家具一应俱全,且还都是新打的,散着清新的木香,家具虽然都是原色的,可表面却散着淡淡的光泽,沈娇一瞧就知道是刷过桐油的。

之前来新泉村时,沈娇便在道路两旁现了不少油桐树,上面挂满了如同青桃一般的油桐子,想来这一带是盛产桐油的了,也难怪会用桐油刷家具。

前世爷爷就很喜欢用桐油刷木器,还说再好的漆都比不上桐油好,这倒是实话,用桐油刷过的家具,不仅不会生虫,还经久耐用,时日一长便会散出极美丽的暗红色光泽,流淌着岁月的味道,就算是再好的漆也刷不出那种颜色来。

只是刷桐油却有一点很麻烦,那就是刷了一道桐油后,每年都要刷一次,年年如此,不可间断,起码得五年以上,这样才会有上面说的效果。

除了家具是新的,就连床上的被铺蚊帐也都是新的,还有橱柜里的碗筷,灶台上的锅,柴房里堆得满满的柴禾,全都备得妥妥当当的,沈娇他们只要光身一人就能住下来。

“韩哥哥,弄这些可费工夫了吧?”沈娇感激问道。

韩齐修满不在乎地笑了:“没啥,小事一桩。”

旁边的小机灵韩思礼忍不住嚷道:“小叔公一个月前就来啦,成天磨着我阿爹做家具,还让我阿娘缝被铺。”

沈家兴也有几分动容,冲韩齐光谢道:“您一家人费心了,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沈娇也鞠了个躬,谢道:“谢谢韩爷爷了!”

韩齐修突然就虎了脸,不满嚷道:“叫啥韩爷爷?跟我一样叫五哥。”

沈娇愕然看着他,耐心劝道:“我要是叫哥了,你让韩爷爷怎么称呼我爷爷?这不是乱套了么?”

韩齐修还是不满意,嘟嚷道:“那你要是叫爷爷了,我这不是乱套了。”

沈娇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乱套呢?你按你的辈分叫,我按我的年纪叫,也不碍着啥啊?有什么乱的?”

韩齐修还想说什么,沈娇却一锤定音了:“就这样叫啦,我叫我的,你叫你的。”

韩齐修脑子转得很快,转头就用当地话冲韩齐光说道:“五哥你听着就好,别真当你孙女了,娇娇可是叫我哥的。”

韩齐光呵呵地笑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娇,就因为这个姑娘,他一家和整个新泉村都快被韩小霸王闹晕了。

大家也对这位神秘的沈姑娘起了好奇心,到底是得美成啥样了,才能让韩小霸王成天神魂颠倒的,还对水灵灵的齐姑娘置之不理的。

现在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是个美得不像真人的姑娘,可这也太小了点吧?

瞧着怕是和礼伢子差不多大呢!

这么小的姑娘想要娶来作堂客可得等上十好几年啰!

再者这沈姑娘看着娇滴滴的,身子怕也不是太好,这是娶堂客还是娶菩萨呢?

要他说,齐姑娘不是蛮好嘛,长得虽不如沈姑娘漂亮,可性子温柔大方,手脚麻利,屋里屋外都能拿得下来,最要紧的是身体好年纪也合适,再过个四五年,小曾太叔公韩青野就可以抱重孙子了。

若是换成这位沈姑娘,小曾太叔公怕是还有得等啰!

韩齐光心里对沈娇并不是太看好,在他看来,像沈娇这样的女孩是不适合做韩齐修老婆的,太弱太娇,根本就不能主内,到时候韩齐修里里外外都要管着,可有得操劳了。

可娶了齐姑娘就不一样了,齐姑娘肯定能把屋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韩齐修就能安心在外面闯事业了,像齐姑娘这样的才是贤内助呢!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韩齐光却并没说什么,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他毕竟只是韩齐修的族兄,这种终身大事岂是他有资格管的?

韩齐光没呆多久就走了,他还得去地里干活,今天因为沈家要来,他都耽搁小半天了,多少活没干呢!

韩齐修冲沈娇笑嘻嘻道:“娇娇喜欢这房子不?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的呢。”

沈娇早已现了这处房子的玄妙,屋前有一个用石块砌成的小池子,池边有毛竹自山上接了下来,滴答滴答地滴着水,水清得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

这些水想来是山上的山泉水了,水质不消说自是好的,沈娇忍不住就走到池子边,掬起一捧水喝了,甜丝丝,清洌洌,凉到了她的心里,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池子里的水可以算是上品泉水了,用来煮茶滋味定不会差的,算起来,她可有好些时候没有喝到这么优质的泉水了呢!

“爷爷,这水质真好,以后我给您享茶!”

沈娇冲沈家兴开心地嚷着,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有几道光反射到了沈娇的脸上,映衬着她的笑脸,竟比水面上的流光更要夺目几分。

韩齐修不由得就看呆了,他的娇气包可好看啊!

比传说中的仙子还要好看百倍!

沈家兴见他呆头呆脑的猪哥样,又是好笑又是生气,轻咳了几声,提醒他注意形象,在见到这座精心布置过的房子后,沈家兴对韩齐修的印象倒是又好了几分。

不说别的,就冲这份心意,他也是要感谢人家的。

沈娇用山泉水洗了把脸,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冲韩齐修说道:“谢谢韩哥哥,这房子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韩齐修吁了口气,咧嘴笑得贼开心,还吡着大白牙。

下午沈娇他们三人洗了个澡,睡了个午觉,个个都精神奕奕了,尤其是沈娇,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与刚来时的憔悴模样判若两人。

沈家兴带上了一块丝绸被面,一瓶白酒,一条飞鹤香烟,烟酒都是他在华新县城临时买的,作为上韩齐光家的见面礼,这份礼在这个时候来说,已经是极厚重的礼了。

164无辣不欢

韩思礼这个鬼灵精老早就在晒谷坪等着他们了,见到沈娇就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嚷嚷道:“娇娇姐,快进屋,我娘烧了好多菜呢,可好吃了!”

沈娇对这个可爱的男孩也十分喜爱,忍不住手痒,在他留着寿桃型的光脑袋上摸了几把,手感还真不错,难怪韩齐修总喜欢揉她脑袋。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牛皮糖塞给他,小声嘱咐道:“吃了饭再吃啊。”

“我晓得咧,留起来慢慢吃。”韩思礼把糖藏在裤兜里,乐得眉开眼笑,抓着沈娇的手就往屋里拉。

韩家堂厅里摆了两张大八仙桌,满满当当地挤了好些人,有几位是同韩齐光差不多年纪的老者,后来沈娇知道这几位老者都是韩氏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在村里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任你是谁都可以在新泉村安心住下了。

由此看来,韩齐修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沈娇也对他更是感激。

还有三位中年人是韩齐光的三个儿子,老大韩德仁,也是韩思礼的父亲,老二韩德义,老三韩德孝,其中老二老三都分出去了,留在家里的是长子韩德仁,韩德仁也是三子一女,韩思礼是他最小的儿子。

大儿子韩思文,二十岁,在部队里当兵,二儿子韩思武,十六岁,女儿韩思桂,十三岁。

说起来韩家的几个孩子长得都不是太好看,不管男女都像韩齐光,干瘦干瘦的,相貌最好的还是韩思礼这个小鬼灵精,据说相貌像他娘舅,而他娘舅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

韩德仁的妻子高氏也是个漂亮的妇人,个子比韩德仁还要高半个头呢,两人站在一起十分不般配,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夫妻的感情十分好。

齐华容一家也在,齐老爷子看着年纪比沈家兴还要小一些,一头乌,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齐老爷子旁边还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与齐华容相貌有些相似,颀长的身材,如玉的脸庞,微微笑着,不用说话让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

君子如玉这四个字是这位少年的最佳写照!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沈娇在打量他,略侧过脑袋,冲她微微一笑,沈娇羞涩地撇过脑袋,暗自懊恼自己太过轻狂,怎么可以这样大刺刺地打量外男呢!

少年正是齐华容的哥哥齐华民,他刚才感受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扭头却看见正是那位让韩小霸王折腾得不可开交的沈姑娘,一位比洋娃娃还要精致的漂亮小姑娘。

男孩子对于漂亮的小姑娘总是颇具好感的,齐华民也同样如此,他对沈娇并不似他妹妹那样抱有敌意,是持着欢迎的态度的。

刚才的微笑便是他释放善意的表态,只不过小姑娘太害羞了!

真是一只害羞的猫儿呢!

韩齐光作为主人,先是为大家作了互相介绍,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只略说了几句就让大家吃饭,大人小孩分成两桌。

韩家今晚的菜十分丰盛,腊肉,辣子小鱼干,辣子炒螺肉,辣子炒泥鳅,油爆黄鳝……

菜都是大碗装的,量十分足,摆了满满两桌,酒是自家酿的米酒,有些像米汤水,有点浑,用热水烫过后端上,酒香扑鼻,熏得沈娇小脸红扑扑的。

韩老太太个子虽然很矮,但却十分能干,今晚的菜就是她和大儿媳高氏一起准备的,味道特别好,只一点,就是忒辣了点,吃得沈娇不住地吸气,小嘴辣得红嘟嘟的,旁边的韩齐修看得心痒痒的,恨不得咬上一口才好呢!

“快喝口凉水去去辣。”

韩齐修从屋里倒了杯凉茶出来,沈娇忙一口喝下了,甜丝丝的,有股甘草味,怪好喝的。

“还要。”

沈娇吐着小舌头,跟小狗一样,韩齐修乐颠颠地跑去倒茶了,顺便将韩家的茶壶都捧了过来,看得齐华容连牙帮子都酸了。

连喝了三杯凉茶,沈娇这才觉得舒服了,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每盘菜里都放了红红的辣椒,她可是不敢再吃了,只得挟了没放辣椒的空心菜吃,可菜一入口就吡牙了,嚼巴几下咽了下去,又开始咝啊咝啊了!

这空心菜也是辣的啊!

齐华民看着辣得流眼泪的沈娇笑道:“这边人无辣不欢,每天都要吃好多辣子,时间一长,炒菜的锅子都是辣的了,所以蔬菜就算不放辣椒也是辣的,娇娇可以吃这盘蘑菇汤,这是用汤锅煮的,不辣。”

“谢谢齐大哥。”沈娇感谢道。

韩齐修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多事,蘑菇汤不辣小爷不知道么?

要你多事提醒,抢小爷的话!

韩小爷手脚麻利地给沈娇用碗盛了一碗蘑菇腊肉汤,殷勤地捧到沈娇跟前:“娇娇快喝汤,这蘑菇味道还不错,特别鲜。”

“谢谢韩哥哥,你也吃吧,我自己会盛的。”沈娇不好意思了,韩齐修这从头到尾净顾着她一人了,自己都没吃着几口。

最关键的是,沈娇觉得对面齐华容的眼神都快要把她射穿了,还有她旁边的韩思桂,看着也不是太高兴。

齐华容可以不理会,可韩思桂却是不能不管的,毕竟是主人嘛!

“没事,我手比你长,一伸手就能捞着,你吃完了我再给你盛。”

韩齐修依然我行我素,一丝都不收敛,他就是爱服侍娇气包吃饭,看着娇气包红嘟嘟的小嘴吃着他盛的食物,他这心里就舒坦,比自己吃可舒坦多了!

韩不爷,敢情你这是在喂猫呢!

沈娇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挟了好些肉菜到韩齐修碗里,让他赶紧吃,你给我盛汤,你替我挟菜,看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相亲相爱的小两口嘛!

韩思桂哼了声,不满道:“小叔公,你朋友手脚不利索啊,吃个饭还要人服侍,当自己还是大小姐呢!”

韩思桂的普通话还是很不错的,比她弟弟要好得多,不过她的声音却有些粗,不大像女孩子的声音,若是不见她人,只听声音,沈娇会以为这是男人在说话呢!

沈娇叹了口气,唉,才来第一天就惹事了,到底是她的错还是韩齐修的错?

165比一场(轩辕御谶和氏壁+)

韩思桂冲沈娇难,最高兴的就是齐华容了,韩齐修对沈娇殷勤倍至的服务,看得她心里的酸水那个冒啊,哪里还有吃饭的胃口!

要不是顾及礼节,她早就离席回自己屋了,眼不见为净,省得看见难受!

现在有韩思桂跳出来,齐华容自然是开心的,她不好出面指责,韩思桂作为主人,自然是有资格说的,再适合不过了。

也不枉她放下身架费心讨好韩思桂这个村姑,是时候派上用场啦!

韩思桂气鼓鼓地瞪着沈娇,沈娇只得冲她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希望这个韩姑娘能够气消了,别再揪着这事不放啦!

她可不希望才来第一天就惹出风波呢!

只是韩思桂却是个脚气梗直的姑娘,一颗红心只肯开一朵花的,心里认定了这人,那就是死心塌地同这人好,再难容下第二人了!

齐华容刻意讨好于她,且还时不时送些头花及自制的点心给她,再加上齐华容温柔漂亮大方,教会了她不少女儿家的私密事,就跟贴心大姐姐一般。

不到半年,韩思桂就给完全收服了,对齐华容那是比对亲堂姐还要亲,俩人好得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韩思桂自是明白好姐妹对于韩齐修的那番心思的,而且她也持双手双脚赞同的,小叔公是他们新泉村最出色的后生,齐华容是天底下最俊秀最温柔的妹子,也只有齐华容才能够配得上小叔公了!

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个沈娇算个屁,连华容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韩思桂对沈娇的笑容无视了,哼了声,冲沈娇翻了个白眼,呛道:“哪里就有那么辣了?装模作样的,华容刚来时都没像你一样,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吃不惯就别吃了!”

旁边的齐华容心虚地垂下了头,其实她刚来的第一餐也辣得不行了,只不过她强忍着没表现出来,怕会因此招得主人家不愉快。

而她更羡慕的是沈娇旁边有韩齐修嘘寒问暖地照顾,半年前她和爷爷哥哥来这里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韩齐修只是把他们送到就走了,连饭都没陪他们一道吃。

韩思桂的指责让沈娇心里有些委屈,她是真的不能吃辣呀,一点点辣味还是可以承受的,可像韩家这么多的辣椒却已经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只是她和爷爷此来是寄人篱下的,还是忍着些吧,当下便要说几句软话,准备息事宁人。

另一边吃得不停歇的朱四丫却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反呛过去:“你凭啥说娇娇?不就是吃了你家几口子菜嘛?我们又不是空着手来的,你有啥好得瑟的,小心我大耳光子削你!”

朱四丫说的也是普通话,是沈娇教她说的,只时日甚短,说的不是太正宗,带着浓浓的西北大饼子味儿,好在她语不快,慢慢听还是能听懂的。

起码韩思桂就听懂了,这姑娘也是个爆脾气,闻言立马站起来与朱四丫怒目相对,双手叉腰骂道:“你大耳光子想削谁呢?知道这里是哪不?你吃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新泉村耍横?我一只手就把你给治服了!”

朱四丫自从脱离朱家后,那隐藏在深处的暴力因子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滋滋地生长,火爆程度根本就不亚于韩思桂。

这都让人欺上门了,她哪还忍受得了!

立马筷子一摔,舍弃了最爱的食物,先把场子找回来再说,可不能替师父丢人!

“你吹牛也不怕吹破了天嘛!就你这瘦不拉叽的驴蛋样,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收拾了!”朱四丫不仅在气势上,就是在语言上也是绝对地压到对方滴。

韩思桂哪里受得了这口恶气,腾地一下就窜出了凳子,冲到旁边的空地上叫嚣:“别光嘴上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朱四丫啪地拍了下桌子,昂挺胸地也出列了,与韩思桂面对面站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只是朱四丫比韩思桂要高一多个头,气势上已经压倒韩思桂了。

沈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傻眼过后就是想着拉朱四丫回来,毕竟他们是客人,岂可同主人闹起来,也太失礼了!

韩齐修却阻止了她,满不在乎道:“没事,咱们就看着,来,喝汤。”

沈娇急了:“这哪能好?多失礼啊!”

韩齐修嘿嘿笑了:“失啥礼?没见我五哥他们都在看热闹嘛!”

沈娇扭头冲大人那桌看去,却见韩齐光以及其他人都兴致盎然地看着,神情没有一点不悦,反倒都带着笑容。

旁边的沈家兴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还笑了笑,意思让她不必担心,沈娇这才放下了心。

这边朱四丫与韩思桂却已经打了起来,两人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只是朱四丫这人却刁得很,礼才刚行完就对韩思桂动攻击了,出拳十分快,且力道也很足,根本就不像是才刚练武的人。

石广山就说过,朱四丫根骨奇佳,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只可惜年纪大了点,若是能够早些遇上他,朱四丫在武学上的成就必会不凡。

韩思桂先是被朱四丫的陡然出手弄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出拳还击,与朱四丫打得不可开交。

朱四丫习武时日虽短,可她胜在力气大,反应快,个子高,且出拳狠辣,而韩思桂虽然个子矮小,出拳度也没朱四丫快,可她对敌经验丰富,且拳法老道,两人各有优劣,一时之间倒是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来。

“思桂还能再支撑一柱香时间,一柱香后就要败了。”有一位老者笑眯眯道。

另一位老者也笑道:“不过另一位姑娘也捞不着啥好处,身上得挂点彩。”

韩齐光扭头冲沈家兴问道:“沈老哥,这位妹子也是你孙女?”

韩德仁忙替他老爹翻译了,沈家兴点头道:“她是我孙女儿的好友,算是我的干孙女吧,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只是性子有些直,诸位别同她一般计较。”

韩齐光哈哈笑道:“有啥子怪罪的?你这干孙女不错,是根好苗子,她习武多久了?师从何人?”

“才刚开始学,两个月不到,也不算正式拜师,只是指导了一番。”沈家兴并没有说出石广山的名讳。

韩齐光及其他老者一听只练了两个月不到,个个面露惊讶,看向朱四丫的眼神也变了。

这头朱四丫拼着挨了韩思桂好几拳,扭住了韩思桂的双臂,将她给制伏了,吡着沁血的嘴,得意道:“你输了!”

166锤饼茶(轩辕御谶和氏壁+)

朱四丫的脸上身上挨了韩思桂好几拳,身上的伤看不出来,脸上却是青紫青紫的,还流血了,韩思桂身上也挨了几拳,伤得如何并不清楚,脸上倒是清清爽爽的。

韩四桂被朱四丫反扭着双手,羞得小黑脸都涨红了,不服气地嚷道:“哪有你这样不要命打架的?我们是切磋功夫,不是拼命,晓得不?”

韩思桂以前在村里与堂兄妹们切磋都是点到即止的,她也没与外人打架的经验,哪里想得到竟碰上了朱四丫这种不按套路出招的野蛮人,就跟抢骨头的狗一样,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盯死她呢!

哪有这样的打法嘛!

朱四丫冷冷道:“切磋个屁,我从来不切磋,要打就是拼命!”

打架不拼命还打个屁!

浪费粮食!

韩思桂气道:“你脑子有病啊?我又不是你敌人,拼啥子命嘛?”

朱四丫冲她晃了晃拳头,吡牙狰狞地笑了:“你才脑壳有病呢,你说娇娇就是我的敌人,以后要再说娇娇,我还要打你,下回我就打你脸,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沈娇被朱四丫这番话感动得要死,忙起身走过去劝开了两人,冲韩思桂说道:“韩姑娘还是赶紧去吃饭吧,菜都凉啦!”

韩思桂冲她哼了声,昂着头走回座位,不住地吸冷气,这个该死的朱四丫太阴险了,专挑她身上打,唉哟,疼死她了!

朱四丫这边的卖相更是差,顶着一个小猪头回去吃饭了,挟起一筷子黄鳝就往嘴里送,让沈娇给拉住了。

“四丫姐,你身上带了伤,吃辣椒会留疤痕的,同我一样喝汤吧!”

说着她便盛了碗蘑菇汤给朱四丫,朱四丫对留不留疤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不过她对沈娇却是言听计从的,只得乖乖地喝起了汤,看着满桌子好菜却一口都不能吃。

都是这个黑丫头,害得她没法吃肉,朱四丫恨恨地冲韩思桂瞪了过去。

韩思桂本来也挟了一块腊肉要吃的,听了沈娇的话后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将腊肉放下,伸手去舀蘑菇汤了,正与朱四丫的怒目对上,当下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齐华容没想到沈娇边上看着有些阴森的女孩竟是个功夫高手,且还对沈娇特别忠心,唯命是从。

她的心里更是酸得直冒泡,一个两个地都拿沈娇当宝贝了,这沈娇凭什么呀?

就只凭她那漂亮的外表吗?

可她齐华容也不比沈娇差啊,最重要的是,她自认为自己比起沈娇不论是哪方面都要强百倍,虽才只来新泉村半年,可村里哪位不夸她?

甚至都有不少人家上家来提亲的,只是她岂会愿意?

她齐华容要嫁自然得嫁韩齐修这类的好男儿,出身高门,英俊高大,能力不凡,这样的男人才是她齐华容的归宿,山里种地的男人又怎能配得上她齐华容?

所以她才会收敛自己的娇气,释放自己的温柔,展示自己的能干,只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优秀,也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世间仅能配得上韩齐修的女人。

现在这些她都做到了,新泉村的村民都对她印象无比美好,交手称赞,这些夸奖她的话定会慢慢传到韩老将军的耳朵里的,日积月累,想必韩老将军就会将她齐华容作为孙媳妇的要人选了。

齐华容想到此心情好了不少,似韩家这样的人家,婚姻大事定是不可儿戏的,只要韩老将军定下了她,相信韩齐修也不敢反抗吧?

你沈娇再会撒娇又有何用?

韩老将军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娇滴滴的女人了,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不指望女人同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可也要做好家里的贤内助,管好后方,让男人能够安心地去外面闯荡,这才是韩家媳妇的为妻为母之道。

就沈娇这吃个菜都要韩齐修服侍的娇性子,韩老将军看得惯才怪呢!

齐华容越想越心安,并对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慌乱鄙视无比,就让沈娇折腾吧,折腾得越欢才好呢,现在你沈娇把韩齐修哄得再服贴又有何用?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呢!

自认为掌控了一切的齐华容迅恢复了平静,面上露出恬静的笑容,还主动同沈娇搭起话来:“沈妹妹才是真正的人如其名呢,瞧这性子娇的,家里怕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吧?”

沈娇略皱了皱眉头,这个齐华容说话听着好听,可咋就那么不顺耳呢?

总觉得她是在说反话呢!

经历过大变的沈娇性子早已修磨了许多,若换成了前世的大小姐脾气,看谁不顺眼就立马连理都不会理睬了,管你谁呢!

她也微微笑着回答道:“齐姑娘说笑了,家祖父虽说疼我如珠如宝,可也对我要求十分严格的。”

齐华容还想同她说话,可沈娇却把头低下顾自喝汤了,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韩思桂又哼了声,用当地话说了句:“爷爷就爷爷,还家祖父?卖弄自己读书多嘛!”

沈娇听不懂当地话,韩齐修听罢就脸一沉,冲韩思桂冷冷地看了过去,也用当地话说道:“娇娇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敢对她不敬,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思桂吓得赶紧缩下头,连屁也不敢放一声了,只是心里对沈娇却是更加埋怨了!

晚饭的气氛十分不错,沈家兴走南闯北,且能言善道,见多识广,同韩齐光他们说起自己当年闯荡江湖的经历,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一坛米酒竟喝空了,每个人都喝高了,醉眼迷离的。

韩老太太笑骂了几句,让高氏去煮锤饼茶,给客人解酒,锤饼是n省特有的一种蜜饯点心,乃臭皮柑采摘下来后,挤出柑内的酸汁,再用白糖或蜂蜜浸泡多日再晒干而成,味道又酸又甜,当地人喜欢拿锤饼用来泡茶喝,据说可以解酒止咳。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候,锤饼泡茶可是只有贵客上门才有的待遇呢!

韩齐光家看起来十分富足,因为高氏煮了满满一锅锤饼茶,不光是给喝高的大人们倒了,就连沈娇这些小孩也人手一杯。

167小甜蜜(情人节快乐+)

锤饼茶酸甜可口,生津止渴,沈娇喝了一碗只觉得嘴里的辣味都冲淡了好些,嘴里甜津津的,特别舒服。

“这是什么茶?真好喝!”沈娇砸巴了下嘴,问韩齐修。

“这叫锤饼茶,用臭柑子加冰糖腌的,吃了对身体好,娇娇多喝点。”

韩齐修笑眯眯地给她再舀了一碗,沈娇乐得眼睛都眯了,倒了半碗给旁边眼巴巴的朱四丫,自己再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啜了起来,并将茶里切碎的锤饼也嚼着吃了,一点都不剩。

朱四丫感叹道:“难怪都说南方好呢,这喝个茶都这讲究,还有这么老些菜,啧啧!”

沈娇笑道:“南方的气候比西北要好,雨水多,作物收成自然要高一些,生活水平也就上去了。”

齐华民好奇问道:“听这位朱姑娘的口音,像是s省那边人呢?娇娇以前是在s省吗?”

沈娇回道:“四丫姐是q省人,和s省挨得很近,口音也差不多的,我和爷爷在q省农场呆了大半年。”

齐华民惊讶地看了眼沈娇,据他所知,q省那边可是十分苦的,喝水都十分困难,就连大人都吃不消呆,没想到沈娇竟受得了那里的风沙之苦!

看来这位沈姑娘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女孩呢!

“能在q省那边呆大半年,娇娇很厉害呢!”齐华民夸赞道。

沈娇害羞地笑了:“q省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样苦,其实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韩思桂突然说道:“我听说那边的人一年四季都不洗澡的,身上长满了虱子,脏的很,你们身上不会也有虱子吧?”

朱四丫心虚地缩了缩身子,长满虱子的人可不就是她嘛,不过她很快就又挺直了腰,她现在冬季三天一洗,夏季一天一洗,身上比炕上还干净,有啥好心虚的!

当下便冲韩思桂瞪了过去:“瞎说啥呢?我看你才是不洗澡的嘛,我和娇娇都比你白。”

皮质黑是韩思桂一生的痛,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可她心里却是在乎得要命,谁也不能说她黑,谁说她就恨谁一辈子!

韩思桂恶狠狠地冲朱四丫瞪过去,杀气腾腾,朱四丫得意地笑了,理都没理她,一口将碗里的锤饼茶喝尽,连渣子都不剩。

沈娇对韩思桂也有些头痛,这姑娘就是俗称的一根筋,齐华容认识她在先,收买了这姑娘的一颗心,她这后来者想要同韩思桂交好怕是有些困难,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尽量不交恶了。

不过看这位韩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吧!

沈家兴那边也喝完了解酒茶,老人们都告辞回家了,沈家兴记下了这几位老者的姓名住址,准备日后一一登门拜访,早日立下脚根才是。

与韩齐光一家子告别后,沈家与齐家一起回家了,韩齐修送他们的,当然,主要还是送沈娇。

韩齐修手里拿着大电筒,走在最后面,不时提醒沈娇小心脚下,要不是怕沈娇不高兴,他是恨不得把沈娇背着走了,省得这样提心吊胆操心操肺的。

韩家

待客人都走后,韩齐光叫过了韩思桂,口气严厉地将她训诫了一通,韩思桂不服气梗着脖子嚷道:“我又没有说错,沈娇那装模作样娇滴滴的,看得我眼睛难受。”

她母亲高氏叹了口气,为这个女儿愁死了,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本想着会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可哪成想却是这么个性子,脾气爆不说,还一点脑子都没有,比山上的毛竹都还要直啊!

这么个直性子,相貌琮连水灵的边边都沾不上,以后还怎么找后生嘛?

她真是愁都要愁死啰!

韩齐光被孙女顶了一嘴,气得就要打耳光子,高氏忙上前骂道:“别人娇滴滴也好,装模作样也好,同你有啥子关系?你不看就是了,犯得着去说人家吗?人家还是头一回上我们家做客,你怎么一点礼性都不懂!”

韩思桂心里也有点后悔了,不过她后悔的是在家里骂沈娇让大人看见了,害得她挨了这顿骂,以后她得上外头骂,谅沈娇也没那个胆子找爷爷告状!

“我又不想看她,谁让她上我家来了,我又不是瞎子,哪里看不到!”韩思桂不服气地嘟嚷,把高氏气得要死。

韩老太对这个黑孙女并不是太看得上眼,笨得跟猪一样,一点都没有老二老三家的女儿聪明,也不及她们水灵。

而且韩老太对沈娇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其实主要还是她对沈家兴送上门来的厚礼十分满意,若不然今晚她也不会如此大方煮上一大锅锤饼茶了。

齐家头一回上门来可是只送了一块的确良加一盒点心的,礼虽然也不轻,可同沈家的一比,高下立现,韩老太立马就对沈家印象良好了。

说起来韩老太是有点贪小财,这个很正常,女人不贪点小财,日子哪里过得红火嘛!

再者不管是齐华容还是沈娇于她而言都是外人,又不是要做她孙媳妇的姑娘,她管别人好还是不好嘛,谁对她老人家好,谁就是好的撒!

当下便冲韩思桂喝斥道:“沈家妹子哪里不好了?娇滴滴有啥不好?你倒是娇个给我看看,你娇得出来不?”

韩思桂登时傻眼,一句话也回不出来了。

韩老太还没说过瘾,没好气骂道:“我老早就同你说过,不要一天到晚跟在齐华容背后,齐华容这个妹子可不简单,就是十个你也弄不过人家一个手指头,你倒是好,老娘的话不要听,别人的话就当圣旨了,沈家妹子娇是不是齐华容同你说的?”

韩思桂心虚了虚,可还是大声嚷道:“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韩老太冷笑地看了她几眼,走过来在她身上拧了几下,骂道:“还想蒙老娘?明天开始下地干活去,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就知道惹事。”

高氏心疼女儿,想说几句好话求情,可公公丈夫都不出声,她也不敢再说了,只希望女儿以后能长点心呀!

韩齐修将沈家送到了家门口,依依不舍地说了又说,一句晚上凉记得盖被子说了不下十遍,沈家兴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不耐烦地把门关了,韩齐修摸了摸差点撞上的鼻子,喃喃道:

“我还没交待娇娇睡觉前要吹灯呢!”

当下便冲屋内扯了一嗓子,弄得沈娇哭笑不得,只得冲门外也扯了一嗓子:“韩哥哥快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明早我来找你玩啊!”

在沈家兴要往门外泼冷水前,韩齐修乐颠颠地下了山,哼着不成调的小调:

“胡大姐,你是我的心罗哦……”

168蛙鸣夜更宁

新泉村的夜晚并不宁静,不时会传来几声蛙鸣,可沈娇却一点都不觉得吵,反而正应了王维的那句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这里应该说是蛙鸣夜更宁更恰当呢!

闻着新棉花的香味,听着如同乐曲般的蛙鸣声,沈娇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她仿佛看见了前世的爷爷,红光满面一身华服,冲她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踏上祥云飘走了。

“爷爷!”

沈娇急得大叫了声,自梦中惊醒过来,一缕晨曦照在了她的眼睛上,不由地眯起了眼,这才明白刚才只是做梦!

爷爷难不成是去了天上?

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呢!

沈娇心中大石落下,长长地吁了口气,一个人傻笑着。

外头正在洗脸的沈家兴听到沈娇的惊叫声,吓得忙扔了洗面巾冲进来了,却见孙女儿坐在被窝里独自呆,还傻乐呵。

“娇娇是做啥美梦了?瞧你乐成这样。”沈家兴走过来摸了摸沈娇额头,凉丝丝的,便放下了心打趣起来。

沈娇歪头在沈家兴手掌上蹭了蹭,撒娇道:“爷爷,我梦见你当神仙了,在云上飞啊飞呢!”

沈家兴听得好笑,小孩子总是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还总是当真,以前娇娇就总说他在梦里变成了孙悟空,还变成了王母娘娘,就差没变成七仙女了!

“那爷爷是哪路神仙啊?”沈家兴边替沈娇梳头,边开玩笑。

“当然是财神爷啦!”沈娇想也不想回答。

“哈哈哈!”

沈家兴被孙女儿逗得哈哈大笑,开心得不行,笑声自屋内传到了厨房,烧火做早饭的朱四丫冲里屋看了眼,会心地笑了。

朱四丫在煮粥,她不会煮粥,还是沈家兴指导她做的,沈娇起床后炒了一个酸豆角,再用黑木耳炒了小块腊肉,配上朱四丫烙的二合面饼子,三人吃得饱饱的,剩下的也全让后来的韩齐修包圆了。

沈家兴和朱四丫是要出工的,同村民们一道干活,包括齐老爷子及齐华民,四人在半山腰遇上了,一同往山下走了。

韩齐修一看碍事的人都走了,乐得嘿嘿直笑,冲沈娇嚷道:“走,我带你去田里抓泥鳅黄鳝,运气好还能抓到田鸡呢!”

说完她就拽着沈娇的手往山下跑,沈娇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的连衫裙,裙摆有些大,这么一跑裙子便飘了起来,穿梭在山道上,比路边的野花还要好看。

齐华容端着一盆衣服自屋里走了出来,准备去山脚的小河洗衣服,一出门就见到被韩齐修拉着跑的沈娇,还有她身上的那条红裙子,很漂亮。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蓝色的确良衬衫及肥大的黑裤子,不禁有几分忿然,她的箱子里也有好几条连身裙,而且她穿起来肯定比沈娇好看,因为她个子比沈娇高。

可为了在众人面前留下勤俭能干朴素的好印象,她只得将这些美丽的裙子压在了箱底,穿起了她以前最不喜的衬衫和长裤,一点都衬不出她的好身材。

齐华容暗咬银牙,将心里的妒嫉掩下,面上洋溢着温婉大方的微笑,冲沈娇他们打招呼:“韩大哥,沈妹妹,你们要去做什么?”

沈娇本想停下来回应的,可韩齐修却拽着她跑远了,哪里停得下来,只得回头喊道:“我们去田里摸泥鳅!”

齐华容心里又是一阵酸,韩齐修总是这样无视她,她难道就是透明人吗?

以前还以为韩齐修是不习惯与女孩子打交道,她也不是太在意,可现在看来,韩齐修哪里是不会同女孩打交道,人家哄起姑娘来不知道有多专业呢!

齐华容在原地做了三个深呼吸,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不着急,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她有这个耐心!

你韩齐修无视她没关系,只要韩老将军记得她的好就行了!

心理建设一百秒的齐华容重又恢复招牌笑容,端起木盆往山下走去,这个时候小河里洗衣服的老妇最多,她每天都是挑这个时候去洗衣服,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她的勤劳。

否则,她是有病才起那么早!

齐华容才一走到小河边,就有人同她打招呼:“容妹子又来洗衣服啦?快来我这边,这里还有个好位子。”

“谢谢九阿奶。”

齐华容娴静地走到给她让位子的老太太身边,这位老太太的丈夫是昨晚在韩家吃饭的老者之一,与韩齐光同辈,排第九。

九阿奶的嗓门很大,且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女人,梆梆地敲了一会衣服,她就忍不住打听起来了:“容妹子,听说新来的沈家妹子长得特别水灵,是真的不?”

齐华容嘴角一抿,勉强笑道:“是真的,长得特别水灵,就跟洋娃娃一样人,特别招人喜欢。”

“真的假的?真有人长得像洋娃娃?”其他人也被挑起了兴趣,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齐华容笑道:“真的,以后你们见到沈妹妹就知道了,又美又娇,比洋娃娃还好看呢!”

“比容妹子你还要好看吗?”不知是谁问了句。

齐华容心里抽了下,面上却大方地笑着,回应道:“沈妹妹可比我要好看得多,在她面前,我就是那干活的丫环,沈妹妹才是小姐呢!”

九阿奶突然沉下了脸,没好气道:“丫环咋的了?丫环可不比小姐强一百倍!”

旁边有机灵的人忙随声附合:“就是,现在可是劳动人民最光荣,小姐不吃香咯,我看那个沈家妹子这么娇,肯定不是干活的人,这样的妹子再好看有啥用,娶回来当堂客还是当菩萨嘛!”

“对,娶妻娶贤,就得娶容妹子这样的,家时保管能操持得红红火火。”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这才平息了九阿奶的怒火,假装羞涩低头洗衣服的齐华容得意地笑了,韩思桂那个傻村姑还是有点用嘛,要不然她咋能知道九阿奶年轻时当过地主家的丫头呢!

沈娇被韩齐修一直拽到了稻田里,新泉村山多地少,稻田大都分布得很零散,东一块西一块的,不像北方的田地都是一片连着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

韩齐修带沈娇来的稻田已经有了好些孩子,有男有女,有好几个是沈娇昨天在村口见过的,其中就有韩思礼这个机灵鬼。

169先订个小规矩

韩思礼可不像他姐姐那样,对沈娇别提有多亲热了,笑呵呵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拎了个小桶,冲沈娇笑嘻嘻说道:“娇娇姐,看我摸的泥鳅,能晒好多泥鳅干了呢!”

沈娇朝小桶里看去,十几条黑乎乎的泥鳅在桶里窜来窜去,拱起了好多白色的小泡泡,其中还有几根大手指粗的黄鳝,像蛇一样扭来扭去的。

“礼伢子真厉害,都摸这么多泥鳅了!”沈娇冲韩思礼竖起了大拇指。

韩思礼嘿嘿笑了,冲沈娇说道:“等我再摸些泥鳅,凑够半桶就送给娇娇姐啊!”

说完小家伙就拎着桶蹭蹭地跑了,沈娇笑着摇了摇头,旁边的韩齐修不满道:“我摸泥鳅才厉害呢,一会儿就能摸一桶,娇娇你等着啊!”

“好,韩哥哥肯定很厉害!”沈娇一点都不怀疑韩齐修的话,在她看来,不过只是抓泥鳅而已,韩齐修一定没问题的。

韩齐修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来到了另一块田里,挽起裤脚脱了鞋子就下田了,此时田里的水稻已经挂满了饱满的穗子,沉甸甸的,田里的水也不是太深,有些地方甚至都干了,像沼泽一般。

沈娇也想跟着下去,让韩齐修阻止了:“娇娇站上面看我摸就好,下边脏,还有蚂蟥,会吸血的。”

一听有蚂蟥沈娇就吓得不敢迈脚了,前世她在流放途中曾被蚂蟥咬过一回,一只蚂蟥咬在她小腿上,已经吸得身子胀鼓鼓的,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四叔现了,要替她拽出来,可蚂蟥身子都拽断了,血糊了一腿,另半截身子还在她的腿上不肯出来,吓得她做了一晚上恶梦。

“那我在上面看韩哥哥抓泥鳅吧。”

沈娇老老实实地站在上面,两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韩齐修的手,这让韩小爷特别特别享受,时不时会做一些耍酷的动作,逗得沈娇咯咯直笑。



一团泥水溅了起来,韩齐修手里钳起一条拇指粗的黑泥鳅,冲沈娇吡着牙,沈娇乐得跳了起来,殷勤地递过木桶,不吝表扬道:“韩哥哥真厉害,你抓的泥鳅是最大的呢!”

韩齐修将泥鳅甩进桶里,得瑟地又挺了挺胸膛,假装淡定道:“这算什么,以前我还抓过手腕那么粗的黄鳝呢,一根就有十几斤,煮了好大一锅呢!”

“十几斤的黄鳝?这不是成精了?还能吃吗?”

沈娇惊得张开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像蝴蝶的触角一般,韩齐修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勾了勾,留下一小团黑泥。

“怎么不能吃,越大越补,我和五哥一家都吃得流鼻血了呢!”

韩齐修没说的是,不仅仅是流鼻血,大晚上的他还和韩思武跑到小河里泡了好几小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那一夜,韩家的堂客们都不得安生,让自家男人折腾了大半夜,也只有他和韩思武这种没堂客的小后生,才可怜到要泡冷水哦!

沈娇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前世她就听爷爷说过,野物这类生灵,天生地养,吸收日月精华,时日长久就会成精,所以,若是抓到了体形特别庞大的野物,还是放生为好,吃了怕会出事。

且她还听说过黄鳝中有一种望月鳝,形态与黄鳝十分相似,不过却比一般黄鳝要大得多,长可及一米,粗可及手腕,每逢月圆时分,此鳝便会将头探出来跟着圆月转动,望月鳝也是因此得名。

望月鳝的名字虽然好听,可这种鳝鱼却是有剧毒的,常人若是误食了这类鳝鱼,定会七窍流血而亡,比砒霜还要毒呢!

想到韩齐修这家伙吃东西没个禁忌,沈娇不仅叮嘱道:“韩哥哥,以后再抓到这种很大的鳝鱼,你把它放生别吃它,好吗?”

又抓了一条黄鳝的韩齐修不解道:“干啥要放生?十来斤肉呢!”

沈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望月鳝只是传说而已,她这无凭无据的也不好说,想了想便只得拿出撒手锏,嘟嘴道:“人家鳝鱼长那么大多不容易啊,上天有好生之德,韩哥哥别吃了嘛,好不好?”

最后一句好不好沈娇下意识就用上了同沈家兴撒娇的方式,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勾了好几个转儿,直把韩小爷的心啊——

勾得神魂颠倒也!

别说是放生一条黄鳝,就是放生一只老虎也是没有问题滴!

韩小爷连想都不用想,干脆利落得很:“行,听娇娇的,大黄鳝咱就放了,让它修炼成精去。”

沈娇甜蜜蜜地笑了:“谢谢韩哥哥,你真好!”

韩齐修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便请示道:“那多大的才不能吃嘛?娇娇给订个规矩?”

沈娇歪头极认真地思索,好久才说道:“要不就五斤吧,五斤以上的黄鳝就不能吃啦!”

韩齐修松了口气,五斤还成,不影响他吃黄鳝,一般的黄鳝都不过半斤左右,两斤都极少见,像十斤那样的他长这么大也不过只抓过一回罢了。

“行,听娇娇的,五斤以上的咱就不吃了。”韩齐修一脸我是乖宝宝的乖模样,逗得沈娇心情特别愉悦。

姑娘家嘛,总是喜欢自己身边的男人听话的啦!

“韩哥哥真乖,奖你颗糖吃。”

沈娇从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剥开糖纸塞进韩齐修嘴里,他虽然不爱吃甜食,可这可是娇气包头一回喂东西给他吃呢,就算是石头他也得啃下去喽!

“好吃,真甜!”

韩齐修吃糖时有意用牙齿轻轻啃了口葱管似的白嫩指尖,唉哟,这可比大白兔要好吃多了,好想一口吞下去。

忍不住牙齿痒痒,韩小爷又啃了口,这回啃的力度大了点,沈娇给现了,忙羞得缩回了手指头,小脸飞红,东张西望的,就是不看韩齐修这边。

此时的沈娇已经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怎么就喂韩齐修吃糖了呢?

太轻浮了!

太不遵守闺范了!

韩齐修会不会觉得她不自重?

姑娘,你太多心了,韩小爷同志巴不得你再轻浮一点呢!

韩齐修遗憾地噘了噘嘴,才只咬两下嘛,娇气包也忒害羞了点!

脸皮要是能有齐华容那样厚就好了嘛!

170同哥永远都不用说谢

韩齐修抓泥鳅果然厉害,才两小时不到,就已抓了大半桶泥鳅黄鳝,甚至还抓了十来只黄褐色的田鸡,模样有些像癞蛤蟆,却比癞蛤蟆要大两倍,身上也没有那些恶心的疙瘩,要漂亮许多。

一只田鸡约一两重,十来只就有一斤多了,炒炒能有一大盘子呢!

沈娇以前从未吃过田鸡,虽然在流放路上她吃过蛇,老鼠,泥鳅黄鳝,甚至还吃过蝗虫,可蛙类却是未吃过的。

“韩哥哥,这是青蛙吗?能吃吗?”沈娇如好奇宝宝般看着桶里的田鸡。

前世她当沈家大小姐时,肉类是以牛羊肉为主的,就连猪肉都很少食用,然后便是鸡鸭鹅鸽子等禽类,再有就是鹿等野物了,似蛇蛙泥鳅黄鳝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野物,沈家的餐桌上从不会出现,若不然会让都城的人笑话的。

不过前世的爷爷爱吃黄鳝,时不时会让下人去民间收些回来做了吃,她自小与爷爷一道生活,也跟着吃了不少,田鸡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韩齐修上了田垅,将脚在水里大致洗了洗,便趿上了鞋子,冲沈娇笑道:“这不是青蛙,不过和青蛙共个祖宗,叫田鸡,肉特别鲜美,晚上咱们炒了吃,保管鲜得你舌头都要掉了!”

沈娇不由也对这所谓的田鸡期待起来,韩齐修这个大吃货说好吃,那肯定是极好吃的了。

“韩哥哥,你说我和爷爷要不要请齐爷爷还有韩爷爷他们来吃顿便饭啊?”沈娇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这样问的,昨晚沈家兴就隐约说想请韩齐光他们吃饭。

酒桌子上讲交情,身为生意人的沈家兴是极信奉这一点的,他不知道将会在新泉村呆多长时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也许还可能是一辈子,所以他得为将来的生活打好基础,尽量给孙女创造好的生活环境啊!

韩齐修本想说用不着那么麻烦的,可转而一想,他不可能永远在村子里呆着,虽然他有交待过,可如果沈家兴自己上道,与村里人打成一片的话,娇娇肯定会过得更好的。

当下便赞同道:“娇娇说得极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请客吧,我呆会就去城里买些酒,这里人都爱喝酒。”

沈娇忙阻止道:“韩哥哥不必麻烦啦,家里还有酒呢,爷爷昨天在县城有买,还有烟也买了。”

韩齐修愣了愣,他记得没错的话,沈家兴昨天上韩家就送了一条烟一瓶酒了,怎么会还有烟酒呢?

昨天也没见行李多很多呀!

想到这里,韩齐修也想到以前在农场现的一些生活细节了,比如说沈娇炒菜手总是特别松,一碗菜放的油王会计他们能吃上一个月,还有沈家总是不缺肉吃,虽然沈娇总说肉是山上的陷井逮的,可他虽然不是猎户,却也知道大冬天的猎物并不会有那么多的。

还有沈家一点都不差钱票,不差钱正常,沈家的家底在那摆着呢,可这粮票却是按月供应的,沈家是哪来的空余粮票呢?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他在沈家现了很多,以前他一直没有细想,可现在经沈娇提醒后,便一一跳了出来,令他不得不多想了。

沈家兴看来不如他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呢!

此时的韩齐修还未想到沈娇身上,也并未想得太过深远,只在脑海中划过一下,便不再细想了。

韩齐修拎着桶,再摘了一大捧野草盖在面上,以防田鸡蹦出来,另一只手牵着沈娇,便要回沈家了。

韩思礼这头也抓了不少,冲沈娇嚷道:“娇娇姐,我的泥鳅给你撒!”

边说边吃力地拎了小桶跑过来,一晃一晃的,沈娇要去接他,让韩齐修拦住了:“不必,韩家的男人从小就得靠自己。”

韩思礼果真就自己拎了十来斤的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伸手擦了把汗,炫耀地冲沈娇说道:“娇娇姐,这些都给你。”

桶里黑鸦鸦的全是泥鳅黄鳝,小家伙手里还抓了两只田鸡的后腿,不住地嘣哒,翻着白肚皮。

沈娇哪能要小孩子辛辛苦苦摸来的泥鳅,笑着拒绝了,韩思礼噘嘴不高兴:“娇娇姐都收小叔公的泥鳅了,干啥不收我的嘛?我的泥鳅又不比小叔公的差。”

韩齐修在他的寿桃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斥道:“细伢子还想同我比?野心倒是不小,好了,两只田鸡拿过来,其他的让你阿奶晒泥鳅干吧。”

韩思礼笑呵呵地将两只大田鸡扔进了韩齐修的桶里,还从自己桶里捞了不少泥鳅进去,韩齐修也随他,田里的泥鳅黄鳝多的是,只要勤快点,一整年都能吃上泥鳅干,吃都吃不完。

“礼伢子,晚上同爷爷阿爹来姐姐家吃饭啊。”沈娇笑眯眯地剥了颗糖塞他嘴里。

“好啊,有酒喝不?”小家伙是个小酒鬼,天生的海量。

“有啊,管礼伢子喝饱!”

沈娇同韩思礼挥手告别,跟着韩齐修下山了,回去时遇上了在屋门口晒衣服的齐华容,没等齐华容出声,沈娇就开口了。

“齐姑娘,晚上同齐爷爷还有齐大哥来我家吃便饭啊。”

齐华容愣了愣,将已到喉咙眼的上我家喝杯茶咽了下去,假意羞涩道:“那多不好意思啊,论理应该是我家请沈妹妹一家吃饭才是呢!”

沈娇笑道:“以后再品尝齐姑娘的手艺啦,今晚就先到我家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下午我来给沈妹妹帮忙吧。”齐华容说道。

“那就多谢齐姑娘了,回见。”沈娇微笑道。

回到家时已是十点钟了,沈娇洗了手便准备做中饭,朱四丫早上说她中午会回来烧的,让沈娇家里的活啥都别管,沈娇说了她好几回都不管用,这姑娘把家里的家务活全包了,还都是挑大清早干的,害得她想分担点都不行。

实在是起不来那么早啊!

若是连饭都不烧的话,她可真又变成前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

韩齐修将摸来的泥鳅黄鳝弄了些到大盆里,洒了些盐进去,对沈娇解释道:“这样泥沙吐得很快,晚上就能吃了。”

沈娇清点了一下家里的菜,泥鳅黄鳝田鸡,还有从农场带回来的腊肉香肠风干野鸡,再弄几个蔬菜,应该也能差不多了。

韩齐修又道:“呆会我上山抓些野物,肉菜就差不多了。”

“嗯,谢谢韩哥哥。”

“谢啥嘛,同哥永远都不用说谢!”

只要能时不时让我咬几口就成!

嘿嘿!

171你故意的吧

中饭时沈娇同沈家兴说起了晚上请客吃饭之事,沈家兴极为赞同:“早些起也好,今晚先请你韩爷爷和齐爷爷两家,以后有机会再请另外几位。”

朱四丫闻言便道:“那我下午在家帮娇娇烧饭吧。”

沈娇忙道:“不必啦,齐姑娘说她会来帮我忙的。”

朱四丫对齐华容不是太看得上,比韩思桂还要不喜欢,觉得这个女人忒会装,看着就是不顺眼。

“那个齐华容瞧着就不是干活的样,还是我留下来吧。”朱四丫很是不放心,担心沈娇会受欺负。

沈家兴拍板道:“就让四丫留下来帮忙吧。”

主要还是他也不太放心,虽说是想让孙女成长,可这摔跤了心疼的还是他嘛!

韩齐修吃过中饭就去了后山,说是去打猎了,可却连把刀都没带,空着手就上山了,齐华容下午两点不到就来了,四处打量没见到韩齐修,不禁有些失望。

“沈妹妹,怎么没见到韩大哥?我都没见他下山呢!”齐华容最后还是忍不住不矜持地问了起来。

沈娇正要说韩齐修上后山了,平地一声吼响了起来。

“快闪开!”

出吼声的是朱四丫,端是的打雷一般,吓了沈娇和齐华容一大跳,沈娇反应快,早已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齐华容却还站在原地傻愣愣的,不知道生了何事。



一只黑影跃了起来,恰好跳到了齐华容的头上,朱四丫忙蹿过来,一把摁住齐华容的脑袋,抓起她一缕头,拽得她生疼,忍不住叫了起来。

沈娇忙道:“四丫姐,你弄疼齐姑娘了。”

朱四丫嘿嘿笑了,冲齐华容说道:“对不住啦,都怪这玩意,从我手上蹦出去了。”

齐华容摸了摸头皮,只觉得黏乎乎的,触手滑腻,再定睛看了眼朱四丫手上的玩意儿,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朱四丫手上正抓着一只精神抖擞手舞足蹈的田鸡,自己头上黏乎乎的东西可不就是这只田鸡身上的粘液嘛!

齐华容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忍不住就埋怨道:“你怎么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弄到我头上了?”

朱四丫又嘿嘿笑了:“这玩意长了四条腿,我咋跑得过它嘛。”

沈娇看齐华容面色不豫,忙道:“齐姑娘赶紧洗个头吧,我给你打热水。”

齐华容本是想回自己家去洗的,可她实在是一分钟都受不了了,便就顺势端了盆子和凳子上外面的坪里洗了起来。

齐华容将头浸湿,顺手便要倒洗头膏,却见沈娇给她的洗头膏与买来的大不相同,并未凝固成膏状,应该说是胶状更合适一些,清亮清亮的,散着极淡雅的香味,不禁问道:“沈妹妹的洗头膏十分特别,是哪里买的呢?”

沈娇笑道:“这是我自制的,齐姑娘将就着用吧。”

齐华容一听是自制的,还以为沈娇买不起洗头膏,心里多了几分不屑,倒也没再问了,可她才洗了没多久就现了这洗头膏的妙处,泡沫虽没有买来的洗头膏多,可洗过头后头非常顺滑,且还有一股淡雅的香味,比她在家用的可要好多了。

“沈妹妹,你这洗头膏是怎么做的啊?”齐华容问道。

沈娇简略答道:“就是将芝麻叶煮过的汤加上猪胰子熬制而成的,末了洒些香料,很简单。”

其实沈娇的洗头膏远没有这般简单,她还加了柏叶和桃叶,并且还有鸡蛋以及香料,工艺上也要复杂一些,这是她前世沈家的洗头膏制法,商店买的洗头膏她只用过一回就不再用了,总觉得不舒服,便自己制了洗头膏。

当然她说的芝麻叶加猪胰子的方法也是可以的,而且效果也很不错,只不过没有她的这种好罢了。

齐华容默默将这方法记在心里,打算抽空做洗头膏,她对自己身上最不满意的就是头了,又硬又脆,早上梳头总是会折断好些青丝,她可是心疼坏了。

趁齐华容在外面洗头时,沈娇小声问朱四丫:“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朱四丫一本正经回答:“哪能呢?真不小心,谁知道这玩意儿能跳这么老高嘛,嘿,肉肯定好吃!”

沈娇不相信地看了她几眼,总觉得这姑娘就是故意的,凭她的身手,能抓不住一只田鸡?

朱四丫嘿嘿笑了几声,两眼放光地去宰田鸡了,对于肉肉,不管是四条腿还是两条腿,又或是没有腿的,这姑娘永远都充满了激情。

齐华容洗好头,撩起一缕头在鼻间嗅了嗅,极好闻的香味传入鼻间,似兰非兰,淡淡的,可却沁人心脾,闻之精神一振。

难怪沈娇的头那么好看,又黑又亮的,敢情是这洗头膏的缘故,回头她就去找芝麻叶和猪胰子,以后她也能有一头黑亮的头了。

韩齐修左手一只野兔右手一只山鸡回来了,齐华容一看就知道他是给沈家打的,心里又是气苦,韩齐修对她若是有对沈娇一半好她就满足了。

“韩大哥辛苦啦,为咱们打了这么多野味。”齐华容笑道。

韩齐修似是没想到她来这么早,瞄了她一眼,很快地说道:“我是给娇娇打的,娇娇爱吃肉。”

齐华容脸上的笑容一滞,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沈娇听了这话,心里虽极舒服,可面子工夫还是要做的,忙打圆场道:“晚上我们一起吃肉,我烧的红焖兔肉味道还不错呢!”

韩齐修十分捧场:“娇娇烧的菜都好吃!”

就是清水煮白菜也好吃!

齐华容妒忌得手指甲都快把手心戳出血了,她十分怀疑沈娇就是故意在她面前示威的,想让她知难而退,哼,哄了韩齐修一人有屁用!

得把韩老将军哄好了才是正道呢!

又心理建设了十秒钟,齐华容忍着心塞,懒得看这两个碍眼的人,捧了一堆青菜去门口洗菜了,朱四丫也端着一盆泥鳅黄鳝出来了,在齐华容面前极为干脆利落地剁头开膛挑肠,鲜血淋漓,一气呵成。

齐华容看得眉心跳个不停,只觉得那把大剪子霍霍地,要冲她扎过来一般,还有那时不时溅起来的血水,让她退了又退,就怕会再溅到她身上来。

朱四丫突然冲她吡牙笑了笑,大白牙在阳光下亮得光,手里的大剪子寒光闪闪,手上的黄鳝断成了一截一截,还在那里扭个不停,扭得齐华容又想吐了。

“那边阴凉,我上那边洗菜去。”齐华容端着盆子离得远远的,惹不起,她躲还不成嘛。

朱四丫嗤了声,继续霍霍地剖黄鳝泥鳅,血水这回倒是没溅出来了。

172你炒菜来我烧火(打赏+)

沈娇掌厨,韩齐修烧火,两人配合得还是很不错的,韩齐修看着灶台上忙忙碌碌的小丫头,鼻间沁着晶莹的汗珠,突然就觉得心特别安宁,从来没这样安宁过。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呀,海哥哥你带路往前行哇……”

心情愉悦的韩齐修忍不住就哼起了当地的小调,哼得不伦不类的,沈娇一句都没听懂,只觉得这调子十分欢快,还挺好听的。

洗菜回来的齐华容却是听得懂的,心里那个苦啊,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就连舌尖都是苦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掉头回去,宁可在家里吃水煮空心菜,也不愿意在这里受这等刺激!

可是不可以,她不能在沈娇面前示弱,她得留下来!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炒好了腊肉,沈娇准备炒鳝片,将油壶里的油倒了些进锅,她已经有意识地少倒了,可旁边的齐华容还是惊道:“沈妹妹,你炒菜怎么放这么多油啊?”

齐华容这回倒不是装的,她是真惊到了,她和爷爷哥哥三人一月只有二斤油,平时还能自村民那里买些山茶籽油,可也并不多,每天炒菜放油她是算了又算,生怕多放一点,油就吃不到月底了。

沈娇一次炒菜倒的油她都能炒两天菜了,这是在放油还是放水呢!

沈娇心头一颤,懊恼自己太大意了,忙笑道:“今天不是请客嘛,自然是要多放点油的,平时我也不放这么多的。”

齐华容还想再说,韩齐修不耐烦道:“平时也这样放,没油了我会弄来的,有哥在,吃点油算啥!”

沈娇抿嘴笑着应了声,待油烧热后,先将辣椒大蒜生姜用油煸出香味,再将箩里的鳝片倒了进去,滋拉一声,肉香混合着油香还有调料香,以及锅里的滋滋声,所有人都被勾引得流出了口水。

朱四丫更是夸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睛里冒着绿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锅子,兴奋道:“这里的肉可真多,以后我一下工就去田里抓泥鳅黄鳝,咱家天天吃肉。”

沈娇鼓励道:“行,咱家以后的肉可就全靠四丫姐了。”

“包我身上嘛!”朱四丫拍着胸脯打包票,肉就在田里摆着,她要是再弄不回来可真成半脑壳了。

当然,随后几次失败的抓泥鳅经历,让朱四丫无数次地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滋拉声,沈家的厨房里不时钻出诱惑人的异香,沈娇也热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韩齐修心疼坏了,让沈娇歇一会儿再做。

旁边早已想要表现的齐华容忙道:“要不我替沈妹妹烧几道菜吧,只我的手艺可没沈妹妹的好呢!”

沈娇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不光是热,主要是手酸,一次炒这么多菜,这付小身板根本就吃不消,见齐华容主动想要帮忙,便也就顺势应了:“齐姑娘说笑了,我这是在班门弄斧呢,还得辛苦齐姑娘了,想来味道一定是极好的。”

齐华容嘴上虽谦虚,可面上却是颇有几分自得的,想来手上有几分本事,沈娇将灶台让给了她,走到外面去透气了,厨房里的油烟味熏都要把她熏饱了。

韩齐修见沈娇出去了,忙也扔了火钳跟上了,正想在韩齐修面前大展身手的齐华容愣了愣,倒油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正主儿都走了,她这还表现给谁看啊?

再说这么大热的天!

接过火钳要烧火的朱四丫见锅子里白烟滚滚,不悦催道:“你会不会烧菜啊?再不倒油锅都要炸了!”

齐华容看到白烟滚滚的锅子,忙不迭地将油壶里的油倒了下去,可因为心慌意乱的,也可能是她潜意识的作为,油壶里的油一下子就空了半壶,比刚才沈娇倒的可要海了去了。

一直盯着齐华容的朱四丫可不干了,她就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

朱四丫忙将灶台里的柴火退出来些,再眼明手快地将锅里的油盛了大半到碗里,见锅里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油了,这才满意地咧了咧嘴。

“你这可是不拿别人家的油当油嘛,炒个青菜就要搁这么多油,你是打算这顿饭吃完,让我家天天天吃水煮菜啊?”

朱四丫不客气地教训起了齐华容,敢在她朱四丫眼皮子底下浪费粮食,训不死她!

齐华容虽有些心虚,可被朱四丫这样训斥,她自然是不高兴了,俏脸微沉,不悦道:“刚才沈妹妹不是说待客要多放油嘛,而且韩大哥也说油他会弄来的。”

朱四丫心底不屑,面上更是不屑,这段时间她好吃好喝,不光是个子蹿了,面上更是多了好些肉,神采奕奕的,尤其她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属于眼睛会说话的那种,明明白白地将她心里想的全表现出来了。

“你菜还炒不菜了?不炒一边去,我来炒,有这么多油就是半脑壳都能炒好吃了。”朱四丫没好气地说着。

齐华容虽听不懂半脑壳是啥意思,可想想也知道不是啥好话,脑壳都只剩一半了,能是啥好听话?

深听了几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忍字头上一把刀,疼得再厉害还是得忍!

她齐华容是知书达礼温柔贤惠的好姑娘,不和这个野蛮人生气,这个朱四丫就是沈娇养的一条恶狗,她犯不着拿鸡蛋碰石头!

“自然是要炒的,还得劳烦朱姐姐烧火呢!”齐华容露出大度的笑容,看得朱四丫犯堵。

“那赶紧的,没见锅子都烧红了嘛!”

朱四丫没好气地呛了句,走到灶台下烧火去了,只是她能乖乖地给齐华容做烧火丫头吗?

当然不可能!

“朱姐姐,火能小一些吗?菜都快烧糊了。”

“朱姐姐,火能大一些吗?”

“朱姐姐,你怎么不烧了?”齐华容看着立在她前面的朱四丫愕然问道。

“炒个菜你咋这么多事?一会火小一会火大,你到底会不会烧菜啊?”朱四丫瞪大眼睛吼道。

原谅只会烙饼和煮野菜糊糊汤的朱四丫童鞋,根本就不能理解炒菜中的大火中火小火呀!

173你就是成心的(打赏+)

沈娇在外面舒舒服服地歇凉透气,听着韩小爷同志说着笑话,乐不可吱,哪里知道厨房里的两人都成斗鸡眼了。

齐华容原本想大展厨艺的美好心愿,被朱四丫极不配合的灶火给破灭了,她看着面前摆着的三盘菜,一般空心菜,一盘炒豆角,再一盘茄子,欲哭无泪。

三盘菜都糊了,有几处还露出了焦黑色,尤其是茄子,她炒时怕再糊了,一瓢水加了进去,结果煮的时间太长,烂得不成形了。

朱四丫探头看了眼,倒是没说啥,闷头继续烧火去了。

齐华容不死心地说道:“要不下盘菜我自己烧火吧,不敢劳烦朱姐姐了。”

朱四丫把火钳一扔,站直身子冲她嚷道:“你这是来咱家练手嘛?就你这烧的猪食也只我不挑了,一边去,别浪费我家的油和菜。”

沈娇和韩齐修也走进来了,听到朱四丫的话,沈娇忙加快脚步走过去,见到了桌上三盘朱四丫口中的猪食,不禁讶然地看了眼齐华容。

这姑娘刚才毛遂自荐,她还以为手艺高呢,却没想到竟比她还不如!

“齐姑娘辛苦了,接下来的菜还是我来烧吧,你去外面凉快凉快。”沈娇接过锅铲,准备炒剩下的几道菜。

也幸好齐华容炒的都只是蔬菜,没来祸害她的肉呢!

沈娇不知道,齐华容倒是想炒肉,可朱四丫能让吗?

齐华容又是羞又是气,实在是不甘心在韩齐修面前丢脸,更不甘心在沈娇面前失了面子,辩说道:“我平时在家烧菜不是这样的,刚才朱姐姐烧火有些控制不好火候,这菜就成这样了。”

朱四丫冷声道:“做不好事情永远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你咋不说自己水平不行呢?”

沈娇惊讶万分地看着朱四丫,这姑娘啥时候说话这么有水平了?

以前可只会骂人呢!

朱四丫得意万分,别以为她没念过书就不会掉书包,马杏花可教过她呢!

沈娇也不喜欢齐华容把菜炒不好怪到朱四丫身上的态度,可毕竟人家是客人,且还帮着她干活了,再如何也还是要道谢的。

“应该是我家的灶台齐姑娘用得不称手吧,本事没完全挥出来,下回有机会去齐姑娘家里尝你的手艺。”沈娇给了齐华容一个台阶下,齐华容面上才好看了些。

天色渐近黄昏,沈家兴一脚泥地下工回来了,朱四丫早已为他倒好了洗澡水,这边的灶台十分不错,锅子旁边有两只烧水的小锅,煮饭烧菜时,灶膛里的火就能顺便把锅里的水烧热了,用来洗东西十分方便。

韩齐光和齐老爷子他们也都6续赶来了,看着清清爽爽的,都是在家收拾过的,韩齐光只带了韩德仁父子三人,屋里的女客一个都没带。

齐老爷子吸了吸鼻子,爽朗笑道:“我可真是好口福喽,昨天齐光兄弟家刚吃过大餐,今日又来家兴家里吃大餐了,口福不小啊!”

沈家兴微笑道:“都是家常便饭,齐老哥和齐光别嫌弃,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啊!”

齐老爷子看来也是个爱喝酒的,闻言便笑道:“那可要看家兴你有什么好酒了,光有好菜没有好酒我是不依的。”

沈家兴从橱柜里拿出一小坛五斤装的烧酒,笑眯眯道:“这是我在火车上买的n省特产,据说是你们当地有名的烧酒,我一看不要酒票,就买了两坛,应该够咱们喝了。”

齐老爷子一看酒的商标就开心地嚷了起来:“白沙液,好酒啊,这可是他老人家表扬过的酒呢!”

韩齐光也十分兴奋,白沙液这种高档酒他以前倒是喝过几回,还是韩齐修带回来的,味道是真不错,就是贵了点,农民可喝不起这种高级酒。

沈家兴一看这两人的神情就知道这酒品级不低,也十分高兴,撕了封口就咕嘟咕嘟地给几位男人倒满了酒杯,连小伢子韩思礼也不落下,这小家伙可是十分煞有介事地早等着了呢!

韩齐修却神情有些奇怪,不住地朝沈家兴瞄着,主要是看他手里的酒坛子。

他去接娇气包时帮着扛过行李,对于行李里的东西是十分有数的,好像是有这么一坛酒,可却绝对不可能有好几坛,重量对不上。

沈家兴在说谎,他只在火车上买了一坛白沙液,绝对没有两坛!

韩齐修上午生起的怀疑又开始芽了,对于沈家兴这种能够随时随地拿出丰富物资的本事起了好奇心,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沈家兴手里有丰富的物资了,就算是没有他的帮忙,这爷孙俩的小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也难怪他总觉得这爷孙俩总是不慌不忙的,对于去哪都有着极淡定的反应,像是无所畏惧似的,敢情人家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呢!

只是沈家兴手里的物资到底是哪弄来的呢?

莫不成真同神仙一样,可以点隔空取物,无中生有?

韩齐修不禁哑然失笑,世上哪里真有这样的神仙高人嘛!

沈家兴一定有他的特殊渠道,罢了,人人都有秘密,他何必都要去弄清楚?

再说沈家兴有本事弄来物资,这也是件好事,起码娇气包可以不用过苦日子了嘛!

这头沈家兴与韩齐光他们已经开始哥俩好地开始碰杯了,脸喝得红通通的,气氛十分浓烈,韩思礼还端着酒杯要同韩齐修干杯,小大人似的。

“今晚的菜真不错,尤其是这道红焖兔肉,又鲜又香,咬起来也不费劲,好吃。”

齐老爷子对于沈娇的红焖兔肉赞不绝口,连着吃了好几块,朱四丫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娇娇炒的。”

“娇娇小丫头好手艺啊,看起来是有高人指点过的,手艺不凡啊!”齐老爷对吃似是特别研究过,说起来头头是道。

沈家兴面上得意洋洋,嘴上却谦虚道:“她也就是同家里的厨娘学过几手,还不成气候,齐老哥你过誉了。”

韩思武相貌寻常,性格也很内向,从不主动说话的,可这回不知怎的突然出声道:“这几盘菜烧得不是太好,糊了。”

他指的正是齐华容烧的三盘蔬菜,大家都没怎么吃,有更好的选择,傻子才会去吃这三盘猪食呢!

朱四丫十分积极地帮着解释:“那三盘菜是齐华容烧的。”

末了她还生怕大家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齐华容烧菜水平没娇娇好,还得好生练练。”

众人:……

齐华容却气得只想把那三盘菜全砸朱四丫脸上去,砸死这个阴险小人!

174必须得学妇科

这一晚沈家的晚饭宾主尽欢,大伙喝干了两坛白沙液,菜也被一扫而空,这年头大家伙肚子里都缺油,像韩思武这样的后生哥,敞开肚皮就能吃上二斤米饭。

平时在家大家伙都没敢放心大胆的吃,这回一见沈家的饭菜如此丰盛,且沈家兴又说天气热菜不好过夜让大家吃光饭菜,谁不是松开裤腰带撒着欢儿吃的嘛!

一个个都吃得肚子溜圆,油光满面的!

“留步留步,家兴兄弟回屋休息吧。”齐老爷子脚步蹒跚,舌头也有些打卷了。

“沈兄弟留步,多谢款待啊!”韩齐光走路有些打晃,被孙子韩思武搀着。

沈家兴头也有些晕,送他们到了路口就没送了,醉意朦胧道:“各位慢走,恕我失礼不送啦!”

“回屋吧!”

远远的传来韩齐光的声音,不多时就走远了,隐约只看见韩齐修的手电筒不时晃来晃去。

沈娇洗了把热毛巾给沈家兴擦脸,边擦边埋怨:“爷爷您喝这么多酒干嘛?赶明儿又得胃不舒服了,以后喝酒可得悠着点啊!”

朱四丫泡了杯蜂蜜水捧了过来,沈家兴接过一饮而尽,笑眯眯道:“娇娇,爷爷替你找好师父了。”

沈娇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师父?

哪门子的师父?

沈家兴继续说道:“娇娇你看医书不是有疑难没人问嘛,你以后可以去问齐爷爷,这老头可是个名医,祖上是宫里的太医呢,爷爷已经同你齐爷爷说好了,你不懂就去问他,或者问你齐大哥也行。”

沈娇这才明白沈家兴说的是什么师父了,敢情齐老爷子是位有名的大夫啊!

“爷爷,您怎么知道齐老爷子很厉害呢?”沈娇挺好奇的,晚上吃饭也没见沈家兴同齐老爷子说到这些事啊。

沈家兴自得地笑了:“我不是问了齐老头的名讳嘛,姓齐,名玉溪,这名字我可是太熟了,京都有名的回春堂就是他家的,齐家最有名的就是跌打损伤,全国数得上号的,齐家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躲到新泉村来了,嘿嘿!”

沈娇也很欢喜,她看那些医书都积老多问题了,若是再不找人释疑,这书可是看不下去啦!

“齐爷爷肯教我吗?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传绝学。”沈娇有些担心,像这种家传渊源,一般都是只传家中直系子孙的,她不过只是外人,齐老爷子肯指点吗?

沈家兴嘿嘿笑了:“娇娇放心,爷爷早同他说好了,咱不学齐家的绝学,咱就是让这老头指点指点,有啥不肯的?齐老头说了,以后娇娇做了啥好吃的,送盘子过去给他就成。”

沈娇欢喜道:“那我明天就去找齐爷爷。”

随即她又讶道:“爷爷,您啥时候同齐爷爷说这事的?我怎么没听见。”

沈家兴有些犯困了,起身就要上床睡觉,闻言含含糊糊答道:“不就是之前同齐老头一道上外头方便时说的嘛,这老头忒奸,要不是老子戳穿了他,他还不肯承认呢!”

说着说着,沈家兴就打了个趄趔,吓得朱四丫忙上前扶住了他,同沈娇一同搀着他上床休息。

韩齐修得知沈娇要去找齐老爷子请教医书,不禁好奇问道:“娇娇干啥想要学医了?”

沈娇极认真答道:“因为我以后要当大夫挣钱。”

韩齐修不禁笑了,劝道:“当大夫很辛苦的,再说娇娇干嘛要挣钱?”

“养爷爷啊,以后爷爷年纪大干不了活了,我自然是要挣钱养家的。”沈娇一脸理所当然。

“不是还有…呃,我是说现在娇娇还小,不必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而且娇娇你也可以干其他工作嘛,老师就挺好,一年有不少时间休息,娇娇就干这个吧。”韩齐修建议。

沈娇将头摇得拔浪鼓似的:“不行,我的学问太差了,哪里能有资格当老师嘛,我还是当大夫吧。”

韩齐修听得奇怪,学医总比学教书要难吧?

娇气包是不是搞反了?

只是任他如何劝说,沈娇就是一门心思认定了要学医,韩齐修见她决心已定,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心里却在想着得让小丫头学啥类别呢?

齐老头这样的肯定不行!

这老头精于跌打损伤,娇气包哪里能学跌打损伤嘛,整天要在病人身上摸来摸去的,还有好些大老爷们,不好。

有了,就让娇气包学妇科,就算是要摸也是摸女人,没啥大不了的,他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了!

想通了的韩齐修问道:“那娇娇有没有想过学哪科啊?跌打,妇科,还是小儿科?”

沈娇连想都不想就回道:“我是女子,自然是要学妇科了,只给妇人看病的。”

她当然也知道大夫眼里不分男女,尤其是这个朝代更是十分开明,听说有一种外科大夫,给人动刀子时,就要把病人衣服扒了,一点都无,沈家兴说有好些优秀的外科大夫就是女子,比男子还要厉害。

沈娇十分佩服这些女子,换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只要想到面前有一具赤条条的男子身体横着,她就只想逃得远远的,多难为情啊!

韩齐修对于沈娇的回答特别满意,只觉得他和娇气包不愧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俩人都不用商量,想法就凑一块去了!

这可不就是夫唱妻随嘛!

韩小爷越想越得意,顾自地咧嘴傻笑个不停,实在就是朱四丫嘴里的那位半脑壳。

沈娇早早地吃过晚饭,在韩齐修的陪伴下去了齐家,带上了一只风干野鸡,一块腊肉,外加一小壶山茶籽油,算是一份厚礼啦!

齐老爷子还在吃饭,一人喝着小酒,吃着沈娇送来的爆炒鳝片,悠哉得很,见到沈娇上门了,便嘱咐孙子齐华民替她解惑。

“娇娇放心,华民的学问不差,一般疑难杂症都是难不倒他的。”齐老爷子笑眯眯地说着,咂口小酒,再吃块鳝片,美得不行。

沈娇却不怎么愿意同齐华民打交道的,她到现在还不是太习惯与外男接触,像在农场里,她看着同马红旗顾尘他们都处得不错,实际上却是比较疏离的。

韩齐修这边却是个意外,这家伙颇有些死皮赖脸,一直都是采取主动出击的方法,不知不觉间就攻陷了沈娇的心防,消除了她的戒心,慢慢走进沈娇的内心。

所以说,好女怕缠郎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175老狐狸VS小狐狸

沈娇内心不愿意与齐华民打交道,便冲齐老爷子笑道:“齐大哥每日要上工,十分辛苦,要不我还是白天向齐姑娘请教吧?”

齐老爷子既是名医,齐华容家学渊源,想来也是精通医学的了,让沈娇去请教齐华民,她倒是宁愿同齐华容打交道呢!

再不喜欢齐华容,起码她还是个女子嘛!

旁边的齐华容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比山边的火烧云还要艳,她隐晦地瞪了沈娇一眼,只觉得沈娇就是成心来家里羞辱她的,特别还是在韩齐修的面前。

这沈娇同朱四丫一样,就是个阴险小人!

齐老爷子呵呵笑道:“华容她不喜学医,在医学上的了解可能还没娇娇懂的多呢,娇娇稍坐一会儿,老夫我喝完这杯酒就吃好了。”

沈娇忙摆手道:“齐爷爷不着急,您慢慢喝酒吧,我请教齐大哥就好。”

雷公都不劈吃饭人,要是让老爷子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她的罪过可就大喽!

只是齐华容为何会不喜学医呢?

好生奇怪,也好生可惜啊!

齐老爷子见沈娇乖乖去孙子那里了,狡黠地笑了笑,挟起一片鳝片吃了起来,摇头晃脑的,惬意之极。

韩齐修相当地不满意,他就不爱看见娇气包同别的男人打交道,尤其是像齐华民这样的小白脸儿,看得他眼睛疼,心也疼,全身都难受。

“我看齐华民水平不行,以后还是老爷子亲自指导吧”韩齐修走到齐老爷子对面,冲他咧了咧嘴。

齐老爷子可不怕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华民水平再不行也比某个不学无术的人要强得多,你要是嫌华民教得不好,就自己教吧,老夫我吃饭可都是定时定点,几十年如一日的,改不了喽!”

韩齐修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火得不行,可他还真不能拿这老头怎么样,谁让这老头是爷爷的救命恩人呢!

他要是敢冲这老头动根手指头,爷爷头一个就饶不了他!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韩小爷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一坛白沙液。”

齐老爷子淡然地瞟了他一眼,眼里有着不屑,似是在说:当老夫眼皮子有那么浅?

“一月一坛。”韩齐修加了俩字。

某位淡定的老爷子挟筷子的手指头微顿了顿,继续喝酒吃菜。

韩齐修也不着急,继续说道:“一月两坛。”

齐老爷子筷子上的鳝片抖落到了盘子里,面上却还是淡定如常,韩齐修暗暗好笑,臭老头,胃口倒是蛮大嘛,也不怕撑破肚皮!

“看来老爷子不喜欢喝酒嘛,那就算了吧,大不了我再重新替娇娇找位师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支个脑袋的人还是很好找的。”韩齐修淡淡地说着,不如齐老爷子的愿将筹码再往上加,他可不做那冤大头。

齐老爷子却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深恨自己装象装大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忙不死心地补救:“看在齐修你的面子上,老夫我就辛苦一下,每日为沈家丫头指点一番吧。”

韩齐修心里得意,可嘴上却道:“还是算了吧,老爷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养身习惯总不好破了,我还是给娇娇另外再找一位师父吧!”

齐老爷子表情一僵,肚子里把韩齐修骂了个狗血喷头,笑着打哈哈:“别人那里自然是不好破的,可齐修你都开口了,老夫就是再忙也要给齐修面子嘛,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会亲自指导沈家丫头,不必劳烦别人啦!”

韩齐修勉为其难道:“既然老爷子如此热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娇娇今后还请老爷子多费心,明儿个我就送来一坛白沙液。”

齐老爷子心里有些堵,这臭小子说得像是他腆着脸上赶着求着指点似的,要不是看在好酒好菜的份上,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去教个小丫头呢!

听到韩齐修说一坛白沙液,齐老爷子心里一咯登,不禁问道:“齐修干嘛不两坛一道拿来?分两趟拿多费工夫。”

韩齐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干嘛要一道拿来?下月的那坛自然得下月拿了,一趟拿来多没划算,老爷子您可真不会过日子!”

齐老爷子心口又是一堵,胡须都快气歪了,责问道:“齐修你刚才不是说一月两坛嘛?怎么变成一坛了?”

“刚才两坛您老不是没同意嘛,我还以为老爷子您嫌太多了呢!”韩齐修理直气壮地回答。

齐老爷子这一口老血啊,差点没吐出来!

他什么时候嫌酒多过了?

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只嫌酒少来着的呢!

尽管心里堵得不行,可齐老爷子还真拿韩齐修没办法,只得憋屈地同意了一坛酒的价码,心里那个悔啊!

只恨不得能时光倒流,在韩齐修说一月两坛时就一口应承了!

韩齐修奸笑:小爷我就没打算给你两坛!

旁边齐华容见爷爷冲韩齐修吹胡子瞪眼的,担心韩齐修不高兴,忙走过来笑道:“爷爷,韩大哥是担心您喝酒喝多伤身呢,这才只给一坛的。”

韩齐修最腻歪齐华容这一点,总是一付善解人意知心姐姐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可真他娘的犯堵,心情不好的韩小爷口气也好不到哪去了,收起笑容淡然道:“老爷子身体这么健,我看就是再娶三房姨太太都没问题,小爷只心疼我的酒。”

齐老爷子的老脸都胀成猪肝色了,三房姨太太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啊!

要不是娶了三房姨太太,他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嘛?

可还在京都好吃好喝地过着舒服日子呢!

对韩齐修不好撒火,火气只好冲着孙女儿撒了,狠狠地瞪了齐华容一眼,斥道:“今天的大字练好了没?”

齐华容忙垂恭敬道:“练好了,爷爷。”

“加练五页谨言慎行。”齐老爷子哼了声。

别看大家都称赞他有个好孙女,行事大方稳重,性格温柔贤淑,可知孙女莫若祖父,他对自己的亲孙女再了解不过了,心比天高,命虽不比纸薄,可也厚不到哪去,成天总想着找跳台跳出齐家,可她也不想想,离了齐家,她齐华容还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啊!

176挣钱养家

齐华民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女孩,真是一个极漂亮的姑娘,大家都夸华容美丽,可在他看来,华容却是不及沈娇美的。

华容的美浮于外形,是世俗的那种美,经不起细细雕琢,可沈娇却像是一件精心打磨雕琢的艺术品,无论自哪个方位看过去,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完美无暇。

现在沈娇才不过幼龄,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了,他真的很期待这位小女孩长大后,又会美成什么样子?

想来定是令人见之忘俗吧?

再瞟了眼另一边与自家祖父插科打诨的韩齐修,齐华民暗自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啊!

这个韩小霸王眼光倒是蛮高,难怪对华容不屑一顾了!

看来与韩家结亲的计划有变了,他得好生再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呢!

“齐大哥,谢谢你的指点,今日问的够多了,我得回去好生琢磨才行呢。”

经过齐华民的解释,沈娇以前想不通的好些地方顿时豁然开朗,对齐华民挺感激的,恭敬地冲齐华民道谢。

虽然齐华民比她大不了几岁,可传道授业解惑者,均为师也,齐华民指点了她,自然也算是她沈娇的半个师者了,必须得敬着!

齐华民微笑道:“当大夫不光是要掌握理论知识,最要紧的还是要练手,只有多看一些病人,医术才能有所提高,否则闭门造车永远都不能进步的。”

沈娇深以为然,见齐华民不同于一般少年的稳重气质,不禁问道:“齐大哥已经出诊了吗”

齐华民微微点头道:“十二岁时便已由家祖父带在身边,替家祖父打下手。”

沈娇敬佩地看着他,不吝赞扬道:“齐大哥真厉害,才十二岁就能出诊了。”

其实沈娇更羡慕的是齐华民十二岁就可以挣钱养家这一点,她在心里暗暗计算,现在她十岁,若是好生学医,四五年后应该也能小有所成了吧?

到时候她就可以行医挣钱啦!

素来淡定如山的齐华民被沈娇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不禁也害羞起来,伸手捂在嘴边咳了几声,谦虚道:“只是沾了祖父的余荫罢了,不算自己的本事。”

“那也很厉害了,若齐大哥是扶不起的阿斗,齐爷爷也不会将齐大哥带在身边了。”

韩齐修调戏完齐老爷子后,便走过来找沈娇,这一下就听见了沈娇夸赞齐华民的话,心里可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心里原本对于齐华民的一点好感,也顿时荡然无存,只觉得齐华民这个小白脸对娇气包就是没安好心。

韩齐修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柔声问道:“娇娇在同华民说什么?什么很厉害?”

沈娇冲他嫣然一笑,说道:“齐大哥很厉害的,十二岁就能出诊了,韩哥哥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出诊算个屁!

小爷我还十岁就杀人了呢!

韩齐修随便应了声,假装不在意道:“十二岁就能出诊确实还不错,我记得我十二岁还在外面玩呢,一人背着包就跑到边界了,在其他国家玩了大半月,后来又偷偷跑回来了,呵呵!”

其实那次韩齐修并不是去玩的,而是韩老将军特意锻炼他的一次试炼,虽是试炼,可如果真出事了,却不会有任何人会去救他,所以,韩齐修若是没有本事活下来,那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埋骨他乡。

沈娇虽然不清楚这次试炼的危险性,可她却知道胡乱闯到其他国家,若是被当作细作抓走了,下场可是很惨的。

想到以前听来的一些处置细作的刑罚,沈娇不由急了,劝道:“韩哥哥别再去异国玩耍了,万一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

韩齐修虽然没有听到沈娇赞扬的话,可沈娇那一脸的关心和语气中的急切,却让他更为窝心,软得一塌糊涂。

“娇娇别担心,我以后会小心的。”韩齐修并没有答应沈娇,说以后再不去边境的话,这点他根本就无法保证,也许下个月,也许下半年,他又会被派到那边去呢!

沈娇却没听出韩齐修话里的意思,只当他说的是以后会小心不去边境了,顿时就安心了,甜甜地冲他笑了笑。

韩齐修示威一般朝齐华民看了过去,眼中的警告十分明显,齐华民暗自心惊,竟没料到韩齐修对于沈娇的占有欲这么强!

连他这个才刚见面的落魄人都要防着!

齐华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他现在居无定所,头顶无片瓦可遮,足下无寸土可立,头上还截着不清不白的帽子,他有什么资格成家?

又有什么资格同韩家小霸王抢女人?

最要紧的是,对方还是一位才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姑娘,他齐华民可不爱养女儿!

齐华民冲韩齐修瞥了眼,淡然道:“放心,我不是太喜欢养女儿。”

韩齐修愣了愣,可很快就听懂了齐华民的意思,这是在讽刺他比娇气包老嘛!

他不过比娇气包大六岁而已,哪里就老了?

六六大顺,不知道有多般配呢!

“我记得你生日比我还要大半年吧?”韩齐修不咸不淡地刺了过去,齐华民面上的笑略僵了僵,竟有几分讪讪的。

韩齐修得意地轻哼了声,小样儿!

喝完酒吃完饭的齐老爷子红光满面地走过来了,随便问了沈娇几个浅显的药理常识,这些沈娇以前都有嬷嬷教导过的,是以很轻松地回答了出来。

齐老爷子惊讶地看了眼沈娇,起先还以为小丫头是学着好玩的,倒没看出来,底子打得挺不错,看来是真心想学医呢!

老爷子面上不禁多了几分郑重,问道:“娇娇为什么想要学医?姑娘家学些画画弹琴不是更好?”

沈娇老实回答道:“教书我学问太差,弹琴也一般,书法也一般,作诗更是不行,惟有医道一途稍有涉猎。”

齐老爷子笑呵呵道:“小丫头学的倒是不少,都学过哪些啊?”

沈娇想了想,结合现在的情形说道:“琴棋书画都学过一些,还有女红厨艺也有学过,只是都学得不上不下的,很不精。”

齐老爷子又考了她一些比较深的药理问题,沈娇也都回答出来了,看得出来下过大工夫的,齐老爷子对她又多了几分欢喜,现在像沈娇这种潜心想要学医的女孩子可不多了呢!

看得出来沈娇是真喜欢岐黄一道啊!

沈娇:老爷子,您看错了,我就只想挣钱养家而已!

177双抢来到

有了韩齐修那一月一坛白沙液的诱惑,再加上沈娇每日烧了好菜都会送一盘子过去孝敬,人心都是肉长的,本是想要应付了事的齐老爷子也不好意思起来,指点沈娇更为用心了。

六月匆匆飞过,更为炎热的七月来到了,田野里的水稻金灿灿的,一株株都弯下了腰,有好些都垂到了地上。

新泉村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忙碌起来了,韩齐光早在月初就做好了动员大会,号召所有村民,不管男女老少,都要行动起来,保证双抢的顺利完成,坚决不能拖大队的后腿。

双抢这个词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都没有听过了,因为现在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水稻都是只种一季的,很少有地方还会种两季,是以,双抢这个极富时代特色的词汇也慢慢地消逝在了岁月长河中。

因为地少人多,n省当地的水稻都是种两季的,早稻和晚稻,一年两季种植,中间承上启下的七月份就成了最为忙碌的一个月,在这个一年最热的季节,村民们需要起早摸黑地将早稻割了,打谷,晒谷,收进谷仓,然后还得同时犁田,育秧,插秧,准备下半年晚稻的种植。

两方的工作同时进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脚后跟都不能沾地,就怕一个节奏跟不上,影响了一年的收成,全家人可就要饿肚子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双抢,村里的每个人都会变黑变瘦,晒脱掉一层皮的,甚至还有一些身体孱弱的人,受不了繁重的高强度劳动,中暑虚脱而大病一场的,更严重的还有热死的,这在双抢期间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七月上旬,新泉村已经正式进入了双抢的大丰收劳动中,沈家兴与朱四丫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还有齐老爷子与齐华民祖孙。

韩齐光算是比较照顾他们了,齐老爷子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沈家兴则让他跟着妇女一道干割稻插秧的轻松活,相对于男人的打谷,挑谷来说,劳动强度要小很多。

韩齐修也跟着下田了,据韩思礼说,他小叔公每年双抢都会回来干活的,年年都不落下,只除了有一年他没来。

沈娇好奇问道:“为什么没来呢?”

韩思礼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那年我都还在吃奶,搞不清楚嘛!”

小家伙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我阿娘说,小叔公那年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所以来不了了。”

正用勺子搅动锅内藿香汤的沈娇手顿了顿,韩齐修那么壮那么健的人,竟也会生病?且还病得很严重?

“礼伢了,你小叔公他得了什么病啊?”沈娇关心问道。

韩思礼摇头晃脑道:“不晓得撒,反正我阿娘说病得快要死了,差点就活不下来了。”

沈娇不由自主就觉得心口有些难受,似是被刺刺了一下般,是什么样的病才会病得快要死了啊?

现在好全了没?

还会不会再犯了?

晚上抽空问一下韩齐修,若是还没有好全,从宝碗里找找有没有适合的药丸子吧。

沈娇用勺子舀了一点汤水送到嘴边尝了尝,藿香叶的味道都熬出来了,她扭头冲韩思礼说道:“礼伢子,帮姐姐拿那个桶过来。”

“来了。”

韩思礼动作很快,拎着桶就跑过来了,沈娇将锅里的藿香汤用勺子舀到了桶里,一会儿要给田里劳作的村民送过去喝的。

这藿香是山上的一种草药,齐老爷子早在上个月就摘了好些备在家里,双抢一开始,他便吩咐沈娇和齐华容在家为煮藿香汤,村民们喝了便不会中暑脱水了,而且还可以驱热毒,是一道很经济实惠的避暑良药。

沈娇原本是想同齐华容一道煮汤的,可齐华容却被韩思桂拉走了,说是要煮绿豆汤,沈娇便叫了韩思礼来帮他,呆会抬木桶她一人可是抬不动的。

舀净了锅里的汤,沈娇再加了些藿香,添上满满一锅水,在灶膛里加了柴禾,便同韩思礼一道去田间送汤了。

韩思礼年纪虽比沈娇小三岁,身高却同沈娇差不多高的,而且他还跟小大人一样,非要走在前头,沈娇哪里会让小家伙吃累,怎么说她都比礼伢子要大嘛!

以十颗奶糖作为诱惑,沈娇走在了前头,将横在木桶中间的扁担放在了肩上,同韩思礼一道抬着下山去了。

大家都知道,抬东西下山时,重量都是往前倾斜的,而上山时,重量却是往后倾斜的,所以在抬东西时,力气大的人上山就要在后头,下山就要在前头,因为他们要承受绝大部分重量,力气小的人是吃不消的。

沈娇一走到下坡路,肩膀就疼得她直抽冷气,差点就没跪倒下去。

韩思礼在后头问道:“娇娇姐,抬得动不?要不还是我上前头吧?”

沈娇深吸了口气,假作轻松道:“抬得动,不重的。”

韩思礼到底只是七岁的小娃娃,听她这么一说,便不再问了,两人就这么一摇一晃地来到了田间,一群村民们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就连挑谷的男人都跑得跟风似的。

赤着膀子正在打谷的韩齐修老远就看到了摇摇晃晃挑着担子过来的沈娇,忙一把将手里的稻子递给了韩思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了。

力气都快要用尽了的沈娇只觉得肩上一轻,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可算是解脱了。

“谢谢韩哥哥。”沈娇不敢抬头看韩齐修那汗流浃背的光膀子,小脸羞得红通通的。

韩齐修轻轻松松地拎起木桶送到了田间,村民纷纷聚过来舀汤喝,顺便休息一会儿,凌晨三点多就开始劳作,连续忙了六七个小时,机器人也受不了呀!

沈娇捶了捶火辣辣的肩膀,准备回去继续煮汤,这么多人,一桶汤哪里够喝嘛!

韩齐修又走了过来,拽着沈娇去了树荫下,二话不说就扯开了她的衣领,吓得沈娇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就要去阻挡韩齐修,可哪里还来得及,她的右肩一下子就露出来了,红肿不堪,有几处还破了皮,韩齐修可是心疼坏了。

“齐华容和韩思桂呢?她们怎么没送汤?”韩齐修脸色十分不善,小心地替沈娇掩好衣领。

沈娇还没从刚才的惊吓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韩齐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178绿豆汤(书友1712386039一万点币+)

总算是反应过来的沈娇本想斥责韩齐修太过轻浮的,可却见到他脸上隐有怒容,像是在生气,还有几分心疼。

沈娇这斥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韩齐修是在心疼她受伤了吗?

心里的火莫名就这么散了,来得快散得也快,沈娇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韩思礼见沈娇只看着他小叔公呆,急都急死了,抢着说道:“我三姐在齐姐姐家里煮绿豆汤。”

韩齐修脸色略沉了沉,冲沈娇说道:“汤你就不要来送了,这么大太阳,路还这么远,没得中暑了。”

沈娇忍不住问道:“那汤谁送啊?齐爷爷交待我煮藿香汤的。”

韩齐修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粗声粗气道:“让韩思桂和齐华容送,她们俩皮糙肉厚,晒晒也没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韩思桂挑着一担绿豆汤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后头跟着齐华容,手上捧着一个搪瓷缸,脸上笑盈盈的。

“韩大哥,喝些绿豆汤去暑吧?我特意在凉水里镇过的。”齐华容见到韩齐修眼睛一亮,将手上的搪瓷缸就递了过来。

韩齐修本是不想理会她的,可见沈娇晒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手便伸了过去,可把齐华容喜得哟,以为自己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呀!

只是喜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的月亮只明亮了一秒钟,便重又被乌云遮挡了。

韩齐修将凉丝丝的绿豆汤递给了沈娇,说道:“娇娇赶紧喝,瞧你都晒成啥样了。”

沈娇确实是有些口干了,便没有拒绝,捧过杯子便喝了起来,凉凉的,甜甜的,看来齐华容糖没少放呢!

倒是舍得下本钱,沈娇忍不住朝旁边的齐华容看过去,虽还是那温柔贤淑的笑容,可却不及先前那般明媚了,手上的帕子也快被她揉成咸菜干啦!

一杯绿豆汤还是蛮多的,沈娇只喝了一小半就喝不下了,将杯子递给了韩齐修:“我喝不下了。”

齐华容心头一喜,还以为韩齐修这回总要喝她的绿豆汤了吧!

可韩齐修接过杯子就又递给了韩思礼小家伙:“礼伢子全喝了吧。”

“保证一滴都不剩。”韩思礼开心地接过杯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呼了口气。

“好甜,齐姐姐,你放了好多糖嘛,真好喝!”韩思礼诚心诚意地夸赞了齐华容,重又捧起绿豆汤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呃,放了糖的绿豆汤就是好喝嘛,齐姐姐,下午你还煮不?”韩思礼希冀地看着齐华容。

齐华容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喝得干干净净,连粒绿豆壳都没得看见,如果这是韩齐修喝的该有多好!

可韩齐修却连沾都没沾一口,还让她不喜欢的沈娇给喝了!

她一上午在厨房忍着严热辛辛苦苦熬出来的绿豆汤,还加了平时她都舍不得吃的冰糖,满载着她的一腔情意,现在却全被韩齐修给踩在了脚底,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虽然早已习惯了韩齐修的冷淡,可这样裸地打脸,齐华容还是受不了了,她委屈地看着韩齐修,眼里起了雾,似在控拆韩齐修的不解风情。

韩思桂送完绿豆汤走了过来,见到齐华容手上的空杯,笑着问道:“小叔公,绿豆汤好喝吧?华容为了这杯绿豆汤,可忙了一上午呢!”

韩思礼又抢着说道:“蛮好喝的,喝得我肚皮都涨了。”

小家伙边说还边拍了拍小肚子,拍得砰砰响,也把韩思桂气得够呛,抓过她弟弟就喝斥道:“我打死你个兔崽子,小叔公的绿豆汤你喝了做啥子?”

韩思礼刁滑得紧,就跟泥鳅一样,身子一扭从他姐姐手里挣脱了,不服气地嚷道:“小叔公给我喝的,你凭啥子打我嘛?三姐你才该打呢,明明阿爷让你帮着娇娇姐煮藿香汤的,可三姐却去帮齐姐姐煮绿豆汤了,一点都不服从指挥。”

心虚的韩思桂大声斥道:“礼伢子你乱说,阿爷明明就是让我帮华容煮绿豆汤的,你再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我才没乱说,阿爷今早就是这样说的,我记心比三姐好多了。”韩思礼扯着嗓子喊着,小脸蛋涨得通红。

三姐竟敢诋毁他的人品,他岂能罢休?

他韩思礼年纪虽小,可也是响当当的男子汉,说出一句话是要负责任的!

恼羞成怒的韩思桂想要把韩思礼抓回来揍一顿,韩齐修出声了:“韩思桂。”

声音不疾不徐,不大不小的,可韩思桂却立马止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乖乖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以后娇娇烧汤,你负责送过来,记住了么?”韩齐修命令道。

“可我还要帮华容煮绿豆汤嘛。”韩思桂一点都不想帮沈娇干活,她只想和华容在一起。

韩齐修面色一沉,眼里寒意顿现,吓得韩思桂忙缩紧了脖子,乖乖回答:“小叔公,我记住了。”

“最好是记住了,要不然我会替你长长记性的。”韩齐修冷冷地说着。

“记住了,一定记住了。”韩思桂身子都打颤了。

旁边屡败屡战的齐华容已整理好了心情,笑道:“我也会帮着沈妹妹一起煮藿香汤的。”

韩齐修讽笑道:“不必,你还是在家自个煮绿豆汤吧。”

齐华容面色微变,想说些什么解释,可韩齐修却没再理她了,自地上拽了把野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就要给沈娇抹伤口。

沈娇吓得忙掩住衣领,警惕地看着他:“不要,晚上我让四丫姐替我抹就好。”

韩齐修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他情急之下的动作有多失礼了,尤其眼前的小丫头还是个从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好姑娘,刚才没给他来一刀子已经是极客气了。

“那你自己抹上去吧,这是小蓟草,止血消肿效果很不错的。”韩齐修笑了笑,将手里的碎叶子要给沈娇。

沈娇嫌弃地撇开了手,嘟嘴道:“都是你的口水,我要自己嚼的。”

韩齐修好脾气地嘿嘿笑了,阻止了沈娇拔草的动作:“我来拔,这小蓟草刺得很,小心你手划破了。”

说着他又拔了几片吐子,小心地递给沈娇,还嘱咐她别碰着叶子上的剧齿。

沈娇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小声道:“下午我也熬绿豆汤,放在池子里镇着,韩哥哥下工就能喝了。”

“好。”

韩齐修咧嘴笑了,露出大白牙,比天上的艳阳都还要灿烂。

179马杏花的信

韩齐修被沈娇的绿豆汤哄得开开心心的去田里劳动了,临去时再次警告地瞪了眼韩思桂,韩思桂吓得噤若寒蝉,一点花花肠子都不敢有了。

沈娇回到家里就将韩齐修给她拔的野草洗净嚼碎,抹在了肩上,用布条缠了,小蓟草汁沁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特别舒服,之前的火辣辣也褪去了许多。

没想到山间随处可见的野草竟如此灵验,果然书上说的是对的,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总是有它的用途的,不是救人的良药,便是杀人的毒药,也可能此时是救人的良药,彼时却又成为了杀人的毒药,端看它是在谁人手里,又是准备作为何用了?

这小蓟草也是如此,在外人眼里它是再普通不过的杂草,可在新泉村村民的眼中,它却可以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呢。

沈娇感慨了一番,整了整衣领,便又去了厨房,她得准备午饭了,沈家兴他们凌晨就去干活了,接连忙了七八个小时,中间只吃了一次小点心,肚子怕是早饿空了。

厨房里齐华容和韩思桂在煮藿香汤,活都是韩思桂在干,一会烧火,一会儿搅汤,忙得满头大汗,齐华容却站在一旁不断地给自己扇风,看着挺悠闲的。

沈娇没说什么,韩思桂和齐华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犯不着去多管闲事。

好在有两口锅,一口煮汤,一口烧饭,互不搭介。

中饭沈娇特意多做了些清爽可口又营养丰富的菜,像蒸风干鸡,蒜瓣炒空心菜,黑木耳炒腊肉,炒酸豆角丁,辣椒炒鸡蛋等,装了好几个大盆子,再煮了一大锅饭,用篮子装好,就给沈家兴他们送去了。

因为田地离住处比较远,双抢时大家伙都是不回家吃饭的,家里的女人煮好饭菜送到田里,大家吃了饭还能就势在田边睡会午觉。

沈娇连齐老爷子和齐华民祖孙俩的饭菜一道都煮了,齐华容和韩思桂的份她也做了,好歹也是在她家干活了嘛。

韩齐修见沈娇又出来晒太阳了,不高兴地把她拽到了阴凉地:“你咋又出来了?瞧你的脸都晒红了,晚上肯定要喊疼了。”

沈娇瞪了他一眼:“我不出来谁给你们送饭啊?你能挨饿我爷爷还不能挨呢!”

韩齐修被沈娇这么一瞪,立马就不敢说啥了,含含糊糊地嘟嚷了几句。

“你还说我,你瞧瞧你自己,衣服也不穿,身上都晒脱皮了,晚上你自己才疼呢!”沈娇注意到韩齐修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红的晒伤,忍不住说了几句。

韩齐修咧嘴笑了,满不在乎道:“我皮粗肉厚,晒晒有啥要紧,睡一觉就好啦。”

沈家兴把沈娇送来的菜都集在了一起,同其他人一道吃,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像办过年菜一样准备双抢菜肴,就算是再穷的人家,肉也要割上一斤的。

不过,就算是摆在一堆肉菜中间,沈家的几盘菜还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只是并没人显示出惊讶,大家甚至都觉得很理所当然,这样的态度让沈家兴暗自松了口气。

可算是不用像在农场那里事事低调了,有点好吃的还得藏着掖着吃,生怕有红眼病。

这个时候他对韩齐修真的挺感激的,村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完全是看在韩齐修的面子上啊!

韩齐修与沈娇说笑了几句,也回来吃饭了,将剩下的饭菜全都包圆,沈娇收拾了碗筷,放在空篮子里,拎着回去了。

沈娇前脚刚走,齐华容就挑着一担藿香汤过来了,晒得脸蛋红通通的,额头上也全是汗。

不知是谁突然嚷道:“我就说容妹子不会偷懒的嘛,她这不是就来了,担茶水可比送饭要吃力呢!”

原来刚才沈娇送饭过来,就有好事之徒在暗中议论,说齐华容怎么就不来送饭了,让新来的沈家妹子大热天地送饭,莫非以前她的勤快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种怀疑在见到齐华容担着茶水过来时便不攻自破了,个个夸赞齐华容还是他们以前认识的勤快能干的好妹子。

齐华容暗中吁了口气,庆幸她在沈娇送饭走后想到了这一层,也懊恼她因一时偷懒,竟差点将她辛苦维持了大半年的好形象毁于一旦。

可算是没误事!

也不枉她顶着这么大太阳挑担子了!

韩齐修听着旁边村民们捧高齐华容,踩低沈娇的话,面沉如水,这个齐华容手段倒是不低,才来半年多时间,就将村民们收伏得差不多了,全站在她这边说话。

不过村民们都不认识娇气包,他们怎么会一个劲地说娇气包不好呢?

看来定是有人在这些人面前说娇气包坏话了!

这人不是韩思桂就是齐华容,准备地说只有齐华容,韩思桂这个炮仗,一点脑子都没有,齐华容点哪,她就炸到哪。

想到这里,韩齐修笑着旁边的齐华民说道:“你妹妹手段还真不错,挺会收买人心的。”

齐华民神色微变,却见韩齐修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努力在脑海中组织了语言,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韩齐修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双抢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光是沈家兴朱四丫他们晒得不成人样,就连沈娇也累得够呛,每天煮饭送饭煮藿香汤,这样的劳动强度于她而言,已经是非常大了。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中旬,沈娇接到了马杏花的来信,还有钱文良的,两封信是一道寄来的。

钱文良信上说得很简单,大意就是他过得很不错,他现在从那个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沈家以前的屋子里,还说他今年过年前就能回海市了,重返原职,让他十分开心,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沈娇也很替钱文良开心,作为钱文良的学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钱文良那想回到实验室的强烈渴望啦!

马杏花的信写得就多了,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都是家长里短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她养的兔子已经有孕了,还有葛穗儿的肚子也很好,一天比一天大……

虽然马杏花的信就跟记流水帐似的,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可马杏花后面提到的一嘴却让她目瞪口呆。

胡香玉这个狐狸精和王会计勾搭上了!

怎么可能?

180我要教训你

马杏花并没有多说此事,只不过带了一嘴,说农场的人都知道这事了,因为王会计已经搬到胡香玉家正正经经过日子了,就跟两口子一样。

“娇娇,你说这胡香玉是真改邪归正了?可她就算是想安生过日子咋也得找个像样的男人吧?咋就找了王会计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瘦得跟鸡仔似的,过日子比女人还精简的男人,胡香玉是脑壳有病吧?”

马杏花十分不能理解胡香玉的这种做法,总觉得这女人是中邪了,沈娇却是能够理解的,胡香玉一心想离开农场去大城市,靠自己的能力是没法去了,她便只能找个男人带她去了。

许乔和钱文良两人都不搭理她,她也只能矮子里头寻高个,找到王会计了。

总共也就只剩下仨,两个是半死不活的老头,四十多岁的王会计不就是那高个了嘛!

而且她以前好像听营业部主任王广提过一回,好像王会计的娘子在他来农场之前就同他办离婚手续了,孩子也都跟了他娘子。

说起离婚,这也是沈娇对这个朝代特别满意的地方,女人不满意男人就可以提出离婚休了男人,国家还支持她,也没人会骂她,这对女人来说,是最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前世她本族的一位堂姑,嫁的是一位官宦人家,婚后日子过得十分凄惨,不出半年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这位堂姑的爹娘却还是让她忍耐,只说她做得不够好,才让婆家不满意。

后来这位堂姑实在受不了就吞金自杀了,这时爷爷才知道了这事,把这堂姑的爹娘狠狠骂了一顿后,带了族人去那位官宦人家讨要公道,并费了好多银子才让知府大人同意开棺验尸,结果那位堂姑的身上除了露在外头的脸手是好的外,其余地方就没一处好皮了,伤痕累累。

沈娇记得爷爷当时可气坏了,说他沈家的姑娘怎么可以被如此轻贱,只是民斗不过官,就算沈家银子再多也无用。

这也是前世爷爷为何不惜耗费大量银子,也要培养族中子弟读书进举的主要原因啊!

如果那位堂姑生活在现在这个朝代,她完全可以休了那个官宦相公呀!

何至于会绝望到寻死呢!

沈娇摇了摇头,将两封信收进抽屉,走出去烧中饭了。

厨房里只有韩思桂在煮藿香汤,齐华容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天过后便没再来了,害得韩思桂每天都不拿好脸色看她,总是眼睛鼻子朝天的。

现在也依然如此,韩思桂哼了声:“说是两人煮汤,煮着煮着就不知跑哪去了。”

沈娇叹了口气,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她在煮来着的,她也不想同韩思桂这样的炮仗生气,便冲她笑了笑:“我来煮吧,韩姑娘歇回儿。”

韩思桂毫不客气地将灶台交给沈娇,跑到外面乘凉去了。

“三姐,你又偷懒撒?一上午都是娇娇姐在干活,我呆会要告诉小叔公。”韩思礼的声音响了起来。

韩思桂原本想要去齐华容家的脚只得止住了,冲韩思礼扬了扬黑拳头,威胁道:“你敢告状我就揍你,男伢子学啥女人嘴碎,一边呆着!”

韩思礼可一点都不怕她,挺起小胸膛嚷道:“我才没学女人呢,三姐你就是偷懒,我要告诉小叔公。”

“我打死你!”

屋外传来两姐弟的吵闹声,起先沈娇并不在意,只当是姐弟俩人吵着玩罢了,可听到后头却越听越不对劲,像是来真的了,忙放了锅勺跑到外面去了。

却见韩思桂将韩思礼按在腿上,正阴着脸啪啪地打他屁股呢!

且听那声音打得还不轻,韩思礼这个小家伙眼眶里眼泪都在打转了,可就是憋着不哭,还不住嚷道:“韩思桂你就是做贼心虚!”

“韩思桂你以大欺小!”

“韩思桂你种就放了老子,老子和你单挑!”

……

沈娇听得哭笑不得,只是她对韩思桂这个女孩也着实是喜欢不起来,韩思礼多可爱啊,比这具身子的弟弟贴心几百倍呢,韩思桂居然也下得了手?

一点都没有做姐姐的大度!

“快住手,礼伢子的屁股都被你打肿了!”沈娇冲上前去阻止韩思桂,以这姑娘的力气,小家伙的屁股不肿才怪呢!

韩思桂伸手一甩,想要把沈娇甩到一边,可却甩了个空,沈娇却拽住了她的手,挡着她不让打韩思礼。

“韩姑娘别打了!”

韩思桂没去细想为何沈娇能挡住她,气冲冲骂道:“你少管闲事,我教训自己弟弟关你屁事,滚一边去。”

说完她还用力甩了一下,沈娇力气不及她大,差点没给甩到地上,连连后退好几步这才站稳,心里也不禁来了火,沉声道:“你在我家打人就关我的事,你这么大的人欺负礼伢子这样的小孩子,我还不能管了吗?”

“姓沈的,别以为你把小叔公哄得五迷三倒的,就能在新泉村撒野了,我告诉你,你想做我小叔奶没门!”韩思桂的火可是被点起来了,哪里还记得住韩齐修的教训,冲沈娇破口大骂。

沈娇被这些话气得直抖,什么她哄韩齐修哄得五迷三倒?

还有她想做韩思桂的小叔奶?

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韩思桂,你别信口雌黄,小心我不客气!”沈娇寒着脸斥道。

韩思桂讥笑道:“我咋信口雌黄了?你那点小心思谁不清楚?村里人都一清二楚,呸,也不看看自己是啥德性?就你这娇滴滴的样,配得上我小叔公吗?”

沈娇气得眼前阵阵黑,韩思桂虽然有些夸大事实,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没想到新泉村村民竟是这样看待她的?

把她看成那种用手段魅惑男人似胡香玉那样的不正经女人!

她还有什么名声?

“韩思桂,你辱我名声,我要教训你!”沈娇冷冷道。

韩思桂哈哈大笑起来:“你想教训我?哈哈,你脑子没病嘛!”

“对,我要教训你,如果我把你打败了,你就要给我鞠躬道歉,并且以后都要对我恭恭敬敬。”沈娇沉声道。

韩思桂这时倒是有脑子了,拒绝道:“你以为我傻嘛,我要是打了你,小叔公还不得揍死我?你可真阴险,故意哄我进笼子嘛!”

沈娇讽笑道:“我还以为韩家人不管男女都是英雄好汉,没想到也有缩头乌龟呢?不打就不打吧,只是韩思桂你还是要给我道歉,以后见了我就主动退避三舍!”

181我不会拿朋友当赌注

韩思桂果然一听沈娇的话就跳了起来:“你说谁是缩头乌龟了?咱们新泉村不管男女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你再胡说小心我揍死你!”

沈娇冷笑:“你连同我打都不敢打,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

“谁说我不敢同你打了?你只管放马过来!”韩思桂果然中计,梗着脖子嚷道。

旁边的韩思礼捂着屁股吡牙,不忍直视自家比猪还蠢的三姐,连娇娇姐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啧啧,饭都从下面吃进去的嘛。

只是娇娇姐能打得过三姐嘛?

三姐壮得跟牛一样的,连他都打不过,娇娇姐在三姐面前就是小白兔嘛!

不行,他得去找小叔公,小叔公交待过他要好生保护娇娇姐的,现在他打不过三姐,只能找小叔公撒!

小家伙眼睛骨碌碌一转,捧着屁股一跳一跳地跑下山了。

这边沈娇冲韩思桂说道:“只要你同意了我的要求,我自会过来的,怎么?韩思桂你是不是怕打不过我才不敢答应吧?”

韩思桂又被激得跳了起来:“我会打不过你?笑话!答应就答应,不过姓沈的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沈娇沉声道。

韩思桂想到齐华容这些天的闷闷不乐,便道:“你要是打输了,就得离我小叔公远点,一辈子都不许和我小叔公说话!”

沈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会拿我的朋友来同你打赌,这是对朋友的不尊重,不管我是输还是赢,都与韩哥哥无关。”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输,而是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以拿韩齐修来打赌,因为爷爷以前说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拿自己在乎的人或东西去当赌注,那样会后悔一生的!

沈娇突地心跳了跳,韩齐修竟是她在乎的人吗?

应该是的吧,韩齐修对她这么好,事事为她着想,为她和爷爷做了这么多事,她又不是木头人,怎会不感动呢?

她应该是因为感谢韩齐修的好,这才会在心里记挂他的!

对,肯定就是这样!

沈娇没有再往深处多想,冲对面的韩思桂说道:“你换个条件吧,我是不会同意将韩哥哥用来作赌注的。”

韩思桂碰了个硬钉子,也拿沈娇没办法,只得换了个折中的条件:“那你以后看见我和华容就自己退远一点,别整天在我们面前晃。”

“行!”

沈娇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就算是没有这赌注,她也不想看见这二人,谁愿意同她们交好呢!

“废话少说,开始吧!”沈娇从旁边的桃树上折了枝桃枝,行了个起手式。

韩齐桂肚子里又是一肚子火,恶人先告状撒,要不是这姓沈的说个不停,她早就打得这姓沈的哭爹喊娘了。

现在居然还说她在废话?

“看拳!”

韩思桂大吼一声,举着拳头就冲沈娇冲了过来,不多时两人就缠斗在了一起。

韩思礼一阵风地跑到了田间,还没冲到韩齐修身前,就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小叔公,娇娇姐同三姐打起来啦!”

正与韩思武一道打谷的韩齐修闻言停下了踩打谷机,扭头问道:“怎么回事?”

韩思礼年纪虽小,嘴皮子却利索得很,叽叽喳喳就将刚才韩思桂骂沈娇的话一古脑儿全说了,一字都不漏,还学了韩思桂双手叉腰的动作,看得韩齐修的火气是蹭蹭地往上窜。

旁边沈家兴也沉下了脸,他和娇娇能够来到新泉村,虽然是沾了韩齐修的光,可也不兴新泉村的人这样诋毁娇娇的名声呀!

女孩子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娇娇的名声要是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就算是真要和韩齐修在一起,名声也得清清白白的呀!

否则韩家人还不得怎么看低娇娇呢!

韩思礼的这一嗓子够大,隔壁田干活的韩齐光一家人也被惊动了,走过来便听见了韩思礼的话,韩齐光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老哥,思桂这丫头说话不经大脑,你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就去教训她。”韩齐光都难为情死了,出了个蠢得似猪一样的子孙,他这老脸都快丢尽了。

韩齐修沉着脸,冲韩齐光冷声道:“思桂是得好生管教了,要不然还是一辈子呆在新泉村吧,省得出去惹是生非,怎么死都不知道。”

韩齐光心猛地一沉,见韩齐修的模样不似在说笑,忙道:“齐修放心,等我把思桂抓回来就关她祠堂,关上三天三夜她就老实了。”

关祠堂可是韩氏家族对子弟最严厉的惩罚了,就连韩思武这样的后生听到关祠堂,全身都会毛,不寒而栗。

因为韩家祠堂位于一处孤山顶上,四周连户人家都没有,晚上独自一人关在阴森森的祠堂里,听着外头的狼嚎声,还只有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陪着你,那种由心而的恐惧,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韩思武自己虽然没有去祠堂关过,可他大哥是关过的,关了三天,回来后就高烧了,不停说胡话,三天三夜才退了烧,大半月才恢复元气。

大哥那么胆大包天的人都被吓成这样,思桂不过是个妹子还不得吓坏了?

韩思武急得想要说几句好话,可他生性木讷,笨嘴拙舌的,越急越说不出来,脸上涨得通红。

韩齐光也着急,他担心韩思桂出手没轻没重,将沈家妹子给打坏了,到时候怕就是将韩思桂关到祠堂里去也不顶用了呀!

韩家那么多后生在部队里当兵,他可不能因为一个孙女而坏了韩家后生的前途!

韩齐修这个伢子年纪虽小,可在韩老将军面前说话却是相当管用的,而且他自己的能力也不差,他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惹韩齐修生气嘛!

“我还是先过去看一眼,思桂这孩子出手没轻没重,别把娇娇打坏了。”

韩齐光说着就走,韩齐修及沈家兴也跟在了后面,他们俩倒是不急不慢的,看得韩齐光好生奇怪,这两人咋回事啊?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嘛?

不过他见到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后,这才明白是咋回事了!

敢情人家早知道沈家妹子输不了嘛!

182赔礼道歉

沈娇虽然矮了韩思桂大半个头,可她胜在身子灵活,用上赵四教她的身法,灵活地在韩思桂四周游动,时不时还将手里的桃枝在韩思桂身上抽打一下。

夏天衣裳单薄,就算只是一根桃枝,打在身上也生疼生疼的,饶是韩思桂皮糙肉厚,还是被打得火辣辣地疼。

吃疼之下的韩思桂气得哇哇大叫,拳头出得更快,只是她的拳头再快也快不过沈娇的桃枝,总是会有桃枝时不时地抽在她的身上。

韩思桂别提有多憋屈了,朱四丫那个野蛮人她打不过也就罢了,现在沈娇这么个娇滴滴的妹子都打不过,她以后还怎么在新泉村混?

其他人不得笑死她嘛!

“你有本事就和我正正经经打一场,这样躲来躲去算什么意思?”韩思桂气得大吼。

沈娇冷笑道:“什么叫躲来躲去?你以为打架就只是像你这样用蛮力吗?你可真是见识浅薄呢!”

韩齐光可不是韩思桂这个没见识的,他只看了一小会儿就看出了沈娇剑术的高明之处,沈娇也就是吃亏在力气小个子矮上,要是换了朱四丫使出这套剑法,不出五招就能将思桂打败了。

这等剑术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沈家看来大有来历啊!

韩齐光探究地看了眼沈家兴,试探问道:“沈家妹子好功夫,这是沈家的家传剑法?”

沈家兴笑道:“不是,我们沈家行商出身,哪里晓得耍剑嘛,这是娇娇一位长辈教她的,希望她能够将身子练得强健一些,不过是女孩子练着玩的,让韩兄弟见笑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面上的得意却是连韩思礼这样的小伢子都看出来了,瞪大眼睛赞道:“娇娇姐好厉害,三姐也太逊了,连娇娇姐都打不过,啧啧!”

韩思桂都要被气得吐血了,心里着急,脚步便乱了,沈娇瞅准一个空隙,身形快一闪,手里的桃枝就抵到了韩思桂的咽喉处。

“你输了!”沈娇气有些喘,与韩思桂的这一场打斗,她打得一点都不轻松,若是刚才韩思桂没有乱步,她说不定就要输了呢!

韩思桂惊讶地看着脖子上的桃枝,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输给了沈娇?

“谁说我输了?你都还没将我打倒呢,再来过!”韩思桂将脖子上的树枝拔到一旁,握紧拳头又冲了上来。

沈娇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蛮不讲理,心里也来了火气,一冲动就解下了腰间的软剑,纤手一抖,寒光顿时闪现,韩齐光与韩齐修的面色都变得凝重了。

“那我们就再来打过!”沈娇挽了个剑花,毫不示弱。

韩思桂没想到沈娇身上竟还藏有软剑,且这剑看着还不像是凡品呢,不过她本就是个暴躁性子,不会去深想什么,当下恶狠狠地就将拳头冲沈娇抡过去了。

韩齐光的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幸好现在村里人没看见,要不然他韩齐光一家子在族里还有啥脸面?

韩家人最讲究的就是武道精神,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也要输得大气,现在韩思桂这种输了不认帐,还死咬不放的态度,哪里还有一点武道精神?

说出去岂不是丢了整个韩氏家族的脸!

“住手!”

韩齐光将身子挡在了韩思桂前头,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韩思桂的拳头,韩思桂本是要破口大骂的,抬头却看见自家祖父,正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阿…阿…爷!”韩思桂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韩齐光没理她,而是来到有些力竭的沈娇面前,伸手在她身上连着拍了几下,沈娇顿时就觉得身上一轻,身子轻便了许多。

“谢谢韩爷爷。”沈娇真心感激。

“是韩爷爷要冲娇娇说对不起才是,我没教好思桂,让娇娇受委屈了!”韩齐光竟冲沈娇赔起礼来。

“韩爷爷别这么说,韩姑娘不过是同我开玩笑罢了。”沈娇吓了一跳。

韩思桂这头却还不领情,粗声粗气道:“谁同你开玩笑了!”

“你给我闭嘴!”韩齐光朝她冷声斥了过去,韩思桂不敢再出声了,暗中瞪了眼沈娇,还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韩齐光向沈娇借软剑,沈娇恭敬地双手奉上。

“好剑呀!”韩齐光抚着剑身不断赞叹,痴迷的眼神就如同是在欣赏心爱的姑娘一般。

突然,韩齐光随便伸手一抖,旁边一节成人手臂粗的桃枝竟被切了下来,切口光滑整齐,一点裂缝都没有,可见这把剑的锋利程度了。

韩思桂看着地上的断枝突地有了后怕,之前有好几回沈娇手上的桃枝都抽到她身上,若是那时沈娇使的就是软剑,她身上不早就被戳好些血洞洞了嘛!

“啊?”

正在想事的韩思桂突然叫出了声,声音里有着惊惧,原来韩齐光竟将软剑对准了韩思桂的脖子,冰冰凉的剑意自喉间沁入心脾,冷到了骨子里。

“阿…爷,你…你…做啥子?”韩思桂声音打着颤。

韩齐光慢慢说道:“刚才要是娇娇拿剑抵在你脖子上,你服不服输?”

韩思桂回答得稍慢一些,韩齐光便沉声喝道:“说!”

“服!”韩思桂打了个激灵,大声回答。

韩齐光冷笑道:“你也知道说服啊?我们韩家的家规第二条是什么?”

“赢要光明正大,输也要输得坦坦荡荡。”韩思桂忐忑不安地说着。

这回不待韩齐光再问,韩思桂便萎了,主动承认错误:“爷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承认输了。”

韩齐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韩思桂被看得心里直毛,乖乖走到沈娇面前说道:“刚才我输了,我认输!”

沈娇不客气地受下了,并道:“还有我刚才的条件。”

韩思桂实在是不想冲沈娇低头,可谁让她输了呢,而且旁边还有阿爷和小叔公看着,她怎么敢不遵守呢!

“对不住,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以后我也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韩思桂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声地将这些道歉的话说了,沈娇长吁了口气,可算是将韩思桂这个炮仗给制伏了。

183被关禁闭了(打赏+)

韩齐光并没有在外人面前作韩思桂,可第二天沈娇就没看到韩思桂了,韩齐修也让她不用再煮藿香汤了,有其他人会接手。

沈娇还以为韩思桂是因为打输了,所以才不好意思上她家里,可后来她才从韩思礼那儿知道,韩思桂竟被韩齐光关进祠堂了。

“我二哥说祠堂很可怕的,以前我大哥被关了一回,吓得屁滚尿流,回来烧了三天呢!”韩思礼十分夸张地说着自家大哥的糗事。

沈娇从刚炒好的菜里夹了一根野鸡腿,塞到小家伙手里,打趣道:“你大哥的胆子哪里这么小了?只不过是关祠堂嘛,你大哥是男子汉,又是练武之人,哪里就会怕了?”

说起来前世她也是被关过祠堂的,十岁那年爷爷去了外地,她也不知是何事引得母亲生气,二话不说就将她关进了祠堂,她一人在祠堂里又冷又饿又怕,一晚上不敢合眼,四叔知道后,第二天就想办法将她弄出来了。

再后来爷爷回来后得知了此事,就想了个由头把母亲弄到佛堂里关了小半年的禁闭,说是要为沈家祖宗祈福,据说母亲被放出来后,连着吃了三天的羊肉羹,眼睛都放光了。

也是自那之后,母亲才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全无一丝母女亲情了!

沈娇觉得若是换作现在,她一人关到祠堂里也不会害怕的,不过都是些祖宗牌位罢了,有啥好怕的?

韩思礼捧着鸡腿啃得小嘴油汪汪的,闻言摆了摆小手,神秘兮兮道:“娇娇姐你不晓得,我们韩家的祠堂很可怕的,就在光秃秃的山顶上,连个鬼都没得,还有狼跑出来找食,你说可不可怕?”

沈娇愣了愣,她还以韩家祠堂就在村里呢,却没想到竟在孤山顶上!

也难怪韩家老大会被吓得那么惨了!

还不知道韩思桂会被吓成什么样呢?

沈娇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韩思桂吓得再惨都同她无关,反正死是死不了的,韩齐光作为亲爷爷都不担心了,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说实话沈娇心里是有一丝窃喜的,谁让韩思桂这个姑娘实在是太惹人厌了呢!

“礼伢子,鸡腿还要不要吃?”沈娇笑眯眯地问道。

韩思礼赶紧摇头:“不要了,我一个就饱啦!”

他可不敢多吃了,要是把另一只鸡腿吃了,小叔公还不得揍他屁屁嘛!

昨天被三姐揍的屁屁都还没好呢!

下午三四点钟,沈家兴他们一身疲倦地回来了,随后不久韩齐修也过来了,身上清清爽爽的,精神抖擞,一点都看不出才刚经过繁重的体力劳动。

“礼伢子,你帮姐姐把这两碗菜捧到齐爷爷家里啊!”沈娇盛了一碗野鸡肉,再盛了一碗干煸泥鳅干,让韩思礼送去齐家。

“好咧!”

韩思礼麻利地捧着两碗菜,走路跟飞一样,打着赤脚就下山了,小脚板一点都不怕路上尖锐的石头。

齐家

齐老爷子与齐华民都在后面洗浴,齐华容捧着两盘菜自厨房出来了,炒空心菜,炒鳝片,厨房里还有一个蕃茄蛋汤,一荤一素一汤,伙食水平算是不错的了。

“齐姐姐,娇娇姐让我送来的。”韩思礼交两盘菜放在堂屋桌子上,冲齐华容笑眯眯地说着。

齐华容看着面前油光闪亮的两盘菜,这心里不由得无名火就串上来了,野鸡肯定是韩齐修在后山抓来的,泥鳅也定是韩齐修上田里摸的。

她沈娇若是离了韩齐修,就连空心菜都混不上吃,哪里会有现在天天吃肉的好生活?

哪里还会有可能天天捧着这些菜上她面前来显摆呢?

当她是要饭的吗?

心里虽怒火滔滔,齐华容还是笑容满面地接过了菜,从厨房里取出两只盘子倒了菜,笑道:“谢谢礼伢子,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不啦,我在娇娇姐家里吃,已经说好了。”韩思礼接过盘子就要走。

齐华容笑容微僵,暗恨沈娇使的好手段,不光是韩齐修,就连韩思礼这样的小男孩也给哄得团团转了。

“礼伢子,你三姐在做什么?怎么不上我这来玩了?”齐华容打听起了韩思桂的消息,连着好几天都没看到她,少了个往前冲的炮仗,实在是很不适应。

韩思礼警惕地看了眼齐华容,阿娘说三姐关祠堂的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齐姐姐那里一个字都不许说,阿奶还说齐姐姐没安好心,可他觉得齐姐姐虽然比娇娇姐差了点,还是蛮不错的嘛!

不过阿奶阿娘的话还是要听的,韩思礼果断说道:“三姐在家里干活嘛,双抢忙得很。”

“齐姐姐,我走了撒!”

韩思礼捧着两只碗,一蹦一跳地走了,肚子里馋虫老早就在打滚啦!

齐华容对于韩思礼含含糊糊的回答很不满意,有心想去韩家看看,可她又不想失了身份,让韩思桂这个村姑以为自己有多么想念她,一时一刻都缺不了她一样,她可不希望造成韩思桂这样的误会。

她是京都齐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同韩思桂这样的村姑做好姐妹?

现在不过只是一时之需罢了!

只是这个韩思桂到底是怎么了?

不会也被沈娇哄去了吧?

齐华容不禁有些急了,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明天抽空问声韩思武,想来韩思武是不敢对瞒她的。

想到韩思武,齐华容不禁有几分自得,虽然她从头至尾与韩思武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会有十句,可她就是知道,韩思武喜欢她,对她死心塌地,让他往东,他是绝不会往西的。

只可惜韩思武不是韩齐修,她齐华容岂会让自己屈就这样的男子?

留着使唤还是很不错的!

齐华民顶着湿头自后屋出来了,全身清爽,只是皮肤黑了许多,人也瘦了些,可仍然不损他如玉般的好气质。

“娇娇又送菜过来了?”齐华民见到桌上的两碗大菜,微笑着问道。

齐华容在自己哥哥面前倒是有了几分小女儿娇态,噘嘴道:“娇娇娇娇,一个个就只知道念着娇娇,哥哥你不会也被沈娇给迷了心窍吧?”

齐华民面色微沉,斥道:“慎言,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能够乱说的。”

184做人就得认命(书城书友17112386039打赏+)

齐华容与齐化民的兄妹感情还是很不错的,两兄妹因为自小没有父母,在齐府相依为命,也相互依靠,感情自然要比旁的兄妹更深一些。

齐华民见妹妹面上不渝,温言道:“如今我们是寄人篱下,且身份特殊,有些事情还是尽量低调为好,明白了么?”

齐华容听到这样的话就莫名来火了,压低嗓门吼道:“低调低调,我还要怎样低调?头剪了,夹不夹了,花裙子也压箱底了,连生气都不能生气了,再这样生活下去,我就会变成像韩思桂那样的村姑了!”

似是想到了伤心事,齐华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齐华民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手帕递给她,劝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活下去,不能穿漂亮衣服,剪短头又算什么?难道你是想留在京都受那些人的羞辱吗?又或者是像隔壁方家那样,剃阴阳头,扫厕所,关牛棚?”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又冰冷,齐华容不禁身子一抖,惊恐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同方家人比起来,我们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只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你有什么觉得委屈的?”齐华民声色俱厉。

齐华容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她还是觉得委屈,以前只有她一人,无从比较,她不觉得委屈,可现在沈娇来了,她的心理就不平衡了。

“那为什么沈娇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的身份同我们不是一样的?她为什么不低调?”

齐华民平静地看着妹妹,看了许久,齐华容被他看得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也哆嗦了起来。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呢,华容?”齐华民淡然道。

齐华容不甘心嚷道:“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会哄男人吗?小狐狸精!”

齐华民轻声道:“不管任何时候,会哄男人就是极有用的本事,华容,想想我们的祖母,再看看家里的二姨奶奶,你就没有一点启吗?”

齐华容痛苦地点了点头,她怎能不知道?

她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会想要攀附上韩齐修这颗大树啊!

“那哥哥你为何还要阻止我出门,关在家里我还如何与韩齐修见面?再这样下去,韩齐修都要被沈娇哄得死心塌地了!”齐华容面露急态,十分不理解兄长的行为。

齐华民轻瞟了眼自家妹妹,哂笑道:“你天天与韩齐修见面又如何?他何时正眼瞧过你了?”

齐华容的面色又白了几分,羞愤交加,即使对面是她的亲兄长,她还是觉得难堪,似是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光了,连一片遮羞布都没有留下。

“韩齐修他不理我没有关系,只要我能得到韩老将军的喜爱,到时候有韩老将军作主,韩齐修他还能反抗吗?而且我相信日久生情,只要给我时间,韩齐修定会喜欢上我的。”齐华容努力辩解。

齐华民皱紧了眉头,并无反对,虽然他聪慧异常,比一般的大人都还要想事周全一些,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对情之一道也不过是在书上看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罢了,哪里能够体会其中的深意?

而且他也不觉得妹妹的想法有何不对,现在虽说是提倡恋爱自由,可事实上又有多少是真正恋爱自由了的?

尤其是韩家这样的高门,韩齐修的婚事定然是要由韩老将军作主的,想来以韩齐修对韩老将军的孝顺,他是不会反对老将军的!

而且华容的才情相貌均不差,也就只比沈娇在相貌上差一些,韩齐修就算是现在不喜欢华容,等时日一久,朝夕相处,韩齐修想不动心都难吧!

“但毕竟你想嫁的男人是韩齐修,如果韩齐修厌弃你了,你就算成功嫁进了韩家,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幸福的,所以你现在就算是不能让韩齐修喜欢你,也不可以让韩齐修厌恶你,这段时间你还是安生呆在家里吧。”齐华民说道。

“为什么?韩齐修什么时候讨厌我了?”齐华容急道。

齐华民讽笑道:“就在你自作聪明地在村里处处抹黑沈娇的时候,你以为韩齐修是韩思武那样的老实人吗?他会看不出你的小动作?”

齐华容心虚地嗫嚅道:“我可从来没说沈娇的坏话,说的是九阿奶和韩思桂她们。”

“你是没有直接说沈娇的坏话,可不管是九阿奶还是韩思桂,她们哪个不是受了你的盅感?华容,你是个聪明人,可有时候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小心机关算尽啊!”

齐华民太清楚自己妹妹的手段了,总是以一种最无辜的模样站在后面,自有人为她在前面冲锋陷阵,赢了是她的风光,输了则是别人的错。

这样的手段自然是高明的,可再高明的手段用得多了,也是会被拆穿的,更何况,在他看来,齐华容的手段实在是拙劣之极,也就韩思桂和九阿奶这样的蠢货才会上当了!

“华民,给我再添些热水,怎么竟有些凉了!”

齐老爷子的声音自后屋传了过来,齐华民忙大声应道:“马上就来!”

他冲齐华容深深地看了眼,小声道:“好生想想!”

齐华民打着热水去了后屋,给老爷子添了些到浴桶里,齐老爷子舒服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问道:“和华容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同她随便聊了会儿。”齐华民恭敬回答。

齐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子,轻声道:“华容的心思太深了,你得好生劝劝她,别学王熙凤啊!”

齐华民心中一沉,忙道:“华容只是心思细腻敏感些,岂能与王熙凤相比?爷爷您可太高看她了。”

齐老爷子呵呵一笑:“王熙凤可没华容温柔,当初王熙凤要是有华容的一半温柔体贴,也不至于会被贾琏厌弃了。”

齐华民听不明白老爷子想说什么,这是在夸华容还是另有所指呢?

老爷子又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孙子,叹了口气,道:“华民,做人啊就得认命,你爷爷我挣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王熙凤她也挣了一辈子,最后只落得一床破席掩身,所以啊,争来争去,总是争不过命啊!”

“是,孙儿明白。”齐华民垂应道。

“明白就好,好了,泡过一身澡可是轻松多了,再来一盅酒,那就比神仙还自在啦!”

齐老爷子似是十分开心,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调,摇头晃脑的,身后的齐华民表情平静,可他的双手却紧握成了拳头,青筋毕现。

185小爷身体好着呢

沈家

沈家兴吃过晚饭就去睡了,他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些时间的连日劳作,早已累得话都不想说了,要不是有之前在农场的锻炼,再有沈娇宝碗里的人参养荣丸养身,他早就支撑不住喽。

朱四丫却精神好得很,用她的话来说:每天都能吃得饱饱地干活,还有啥累的!

“碗我来洗,娇娇你别沾手。”朱四丫一把就抢过了沈娇手上的抹布,将她推走了。

沈娇也不同她争,想着她去洗衣服总行了吧,结果她还没拿起脏衣服呢,朱四丫的声音就又传过来了:“衣服我一会就去洗,娇娇你别沾手了,脏!”

“四丫姐,你再这样子我可生气了。”沈娇假装生气板起了脸。

朱四丫还是很怕她生气的,想了想解下围裙,递给她道:“那娇娇你还是洗碗吧,我去外头把衣服洗了,顺便把菜浇了。”

这姑娘二话不说就拎起衣服和肥皂上外头了,将洗了一半的碗扔给了沈娇,弄得她哭笑不得。

沈娇围起围裙,慢慢地洗起了碗,她是用的淘米水,碗上的油腻去得很干净,比用清水洗要好多。

韩齐修笑呵呵地看着沈娇静静地洗碗,不时有几声瓷碗磕在一起的声音响起,搀杂着水声,很温馨。

“韩哥哥,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都干一天活了。”沈娇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不敢回头看他,羞红着脸劝韩齐修去休息。

自从昨天韩思桂那样说她后,她看见韩齐修就会觉得害羞,明明她心里并没有想什么,可她就是觉得难为情,仿佛她与韩齐修之间的一层纱布被韩思桂揭开了。

若是沈娇前世是有过爱人的姑娘,她就会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情是因为什么,可她前世到死都没有爱过,甚至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是以,沈娇现在就只觉得韩齐修亲近,让她觉得安心,也让她觉得亲近,可以说,韩齐修是除了沈家兴赵四外,第三个让她信任的人了。

但是——

沈娇到目前为止,对韩齐修的感情还只是停留在这一步,没有再进一层,也从没有考虑过要嫁给他,这姑娘想出家当姑子的念头还没打消过呢!

韩齐修满不在乎道:“我是早上七点后才去干活的,一点都不累。”

沈娇突然想到韩思礼说的事,忍不住问道:“韩哥哥,礼伢子昨天说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得很厉害,是不是有这事啊?”

韩齐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从生出来开始就连伤风感冒都没有过,啥时候病得很厉害了?

“礼伢子这小子净胡说八道,哥身体好着呢,没病。”韩齐修边说边比了比手臂,鼓起一坨坨的腱子肉,还让沈娇去敲那些的肉,逗得沈娇咯咯直笑。

“那可能是礼伢子听错了,礼伢子娘说的大概是别人吧!”沈娇怕韩齐修怪韩思礼,便为小家伙找了个借口。

韩齐修倒是有些奇怪了,礼伢子娘可是素来很稳重的,不大可能乱说话的,不禁好奇问道:“礼伢子有没有说我啥时候生病的?”

沈娇想了想,道:“他说那时他还在吃奶,他娘说你那年双抢因为生病没回来帮忙。”

韩齐修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似是很痛苦,脸上细微地抽搐着,沈娇吓了一大跳,忙擦干净手扶着韩齐修,着急问道:“韩哥哥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刚才心悸了一下,现在缓过来了。”韩齐修吁了口气,轻声安抚沈娇。

沈娇吓了一大跳,越觉得韩齐修小时候的病没有好全了,才十六岁就心悸这么严重,以后可怎么办?

她不禁同情地看了眼韩齐修,白长这么大个子了,都是虚的呀!

“韩哥哥,快喝些水。”

沈娇捧了杯凉茶递过来,韩齐修正觉得口干舌燥,端过来一饮而尽,眼巴巴地看着沈娇:“还要。”

“等一下啊!”

沈娇索性抱过了茶壶,再倒一杯凉茶给韩齐修,一杯一杯再一杯,不知不觉,只顾着享受沈娇服侍的韩齐修就灌了一肚皮水,茶壶也空了大半。

“呃……”

打出一个悠长绵远的饱嗝,韩齐修这才觉得肚子胀了,某处也憋不住了,忙起身跑到茅房去嘘嘘也!

沈娇放下茶壶,跑到里屋取出了几丸补心丸,装在玻璃瓶里拿了出来,对回来的韩齐修说道:“韩哥哥,这里是我家的补心丸,治心悸的效果很好,你三日服一丸,如果感觉好的话,我再给你配。”

韩齐修看着瓶里黑黑的药丸子,只觉得舌尖都苦了,天知道他韩小爷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了。

看着沈娇明晃晃的大眼睛,韩齐修硬着头皮接过了瓶子,娇气包的一片真心,就算是毒药他也得收下。

“其实那年我也没生什么大病,就是伤风烧了,我爷爷担心我回来劳动太过辛苦,就没让回来,礼伢子娘这才会误会我病得很重的。”韩齐修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他的身体可是非常好的,不能让娇气包误会他是个病壳子。

可韩齐修说的并不是实话,六年前他的确是病了,且病得非常重,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堕入深渊,再也拔不出来了!

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

甚至他觉得他还在深渊里,只是他尚保持着一念清明,强撑着没有落下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也许几天,也许几年,又或是几小时!

所以他要寻找自己的救赎,他必须得找到,他不想堕入深渊,他想要光明!

万幸的是,他找到了!

沈娇就是他的光明!

呆在娇气包身边,他的心很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以前每夜都会来寻找他的噩梦也不再来了,他每个晚上都睡得很香甜,梦里有娇气包给他做肉吃。

所以,他得好生守护他的救赎,为了沈娇,也为了他自己!

沈娇看了眼一直傻笑的韩齐修,并不是太相信他的话,明明刚才都痛得冒冷汗了,哄谁呢!

“韩哥哥,你可不能讳疾忌医,有病就得吃药,你不会是怕吃药吧?”沈娇想到一个可能,惊问道。

韩齐修立马正色道:“怎么可能?我连流血受伤都不怕,怎么可能怕吃药?不信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说完他倒出一粒黑色的补心丸,毫不犹豫扔进嘴里,嚼也不嚼,吧叽一下就吞进去了,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张大嘴让沈娇察看。

沈娇这才满意,冲他说道:“这才对嘛,韩哥哥看药丸效果如何,好的话咱们就再吃。”

韩齐修笑眯眯地点头:“娇娇说的对,听娇娇的。”

趁沈娇不注意,韩齐修将嘴里的药丸吐到了手里,随手塞进了口袋里,脸上已经皱成了苦瓜脸。

妈呀,这药咋这么苦?

186用肉肉哄哄

沈娇的碗很快就洗完了,甩了甩手,用干净的毛巾将手擦干,再从柜里取出她自制的护手油,供销社买的蛤蜊油太油了,夏天涂在手上油油的,特别不舒服。

所以沈娇就用珍珠粉、蜂蜜、鸡蛋清三样制成了简易版的护手油,因为有宝碗,她只要配一点点,之后便有源源不断的护手油可用了,十分方便。

沈娇将乳状的护手油抠了一块涂在手心,两掌轻轻摩擦抹匀,慢慢地涂抹到了两只手上,沈娇抹得很仔细,每一根手指都没有放过,慢慢揉搓着,让珍珠粉慢慢地渗透进皮肤里,本来泡过水有些白的肌肤,也因此而变得有光泽起来。

白里透着红,还带着一点粉,指甲盖上的小月牙儿是那么的惹人怜爱,还有手背上那一个个可爱的小窝儿,让人只想上前去咬上一口,尝尝好不好吃呀!

韩齐修觉得他的肚子又饿了,牙齿直痒痒!

不行,他得找点事情分散分散注意力,要不然他这忍不住咬了娇气包,娇气包生气了咋办!

“娇娇,我们去抓田晚上田鸡肯定多。”

“好啊,我拿个篓。”

沈娇特别积极,上回韩齐修抓回来的田鸡实在是太好吃了,尤其是那两条后腿,又嫩又鲜,放一点辣子爆炒,她能多吃半碗饭。

可以说,田鸡肉是她至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肉肉啦!

韩齐修没拿电筒,而是用柴棒涂上煤油,自制了一根简单的火把,烧得旺旺的。

“晚上飞虫多,火把可以烧死一些虫子。”韩齐修解释道。

沈娇忙从她屋里取出花露水,先在自己身上洒了好些,然后再递给韩齐修:“韩哥哥涂些花露水,这样就不会有蚊子咬你啦!”

韩齐修笑眯眯地接过了花露水,随便在身上洒了点,要是让韩家人瞧见怕又得掉眼珠子了!

韩小霸王最讨厌的就是花露水味儿,他在家呆着时,韩家的女人就没一个敢用花露水的,怕挨这小霸王冷眼啊!

韩齐修牵着沈娇往田埂走去,门口正浇菜的朱四丫瞧得眼热,可还是没跟上去,她虽然不懂情也没文化,可下意识地就觉得她不能跟,这两人中间都没空位了嘛!

她跟着去多没劲,还不如呆会自己一人去抓呢!

村里田地里的稻子大都已经割得差不多了,空荡荡的,韩齐修这回没去田里抓,而是带着沈娇去了山坡,那里草多虫多,田鸡自然也是多的。

“娇娇小心点,这些茅草叶子很利,割在身上很痛的,你跟在我后面走。”韩齐修丝毫不惧似长剑一般锋利的茅草叶,任由它们打在身上,将沈娇紧紧地护在背后。

感受到前面宽阔温热的脊背,沈娇的脸更是涨红,她只是庆幸现在是晚上,没人看见他们,也庆幸自己是在后面,不用正面面对韩齐修。

“韩哥哥,已经没有茅草了,你快放开我吧!”沈娇闷闷地提醒韩齐修。

韩齐修遗憾地看了眼不及膝盖的野草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娇娇软软的小丫头,不死心地叮嘱道:“娇娇还是紧跟着我,晚上蛇多,万一要是踩着就会咬人的。”

只是沈娇并未如他想像一般吓得花容失色,如受惊的小猫一般跳到他的怀里,而是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开心道:“有蛇我们就抓回去煮蛇羹啊,韩哥哥,蛇羹可好吃了。”

韩齐修郁闷地垂下嘴角,他的重点不是蛇羹啊!

为什么娇气包不怕蛇嘛?

齐华容那个厚脸皮的都还怕得要死呢!

“娇娇,你不怕蛇啊?”韩小爷不死心地问道。

“不怕,蛇有什么怕的?我一剑就能刺死它了!”沈娇不以为然回答。

韩小爷的嘴角再垂下去了一点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娇气包了,似乎——好像——也许——他有些地方想错了?

“娇娇,你怕老虎吗?”

“不知道,没遇上过老虎,打得过就不怕,打不过就怕。”

某人心中一喜,再问:“那娇娇怕狼吗?”

“不怕,四叔以前经常带我去后山和狼玩儿,挺好玩儿的。”

某人心中打算去山上会会野狼的念头噗地一下灭了,暗自咬牙,将赵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瞧把他的娇气包给弄成啥样了!

哪能带娇气包同野狼玩儿嘛!

“娇娇害怕什么呢?”还是不死心的某人又问。

“蚂蟥啊,这东西好可怕,打不死拽不掉,我只要一想到就起鸡皮疙瘩。”沈娇怕韩齐修不相信她的话,还把起疙瘩的手臂递给他看。

白白嫩嫩的手臂,一根汗毛都看不见,不过现在却起了一片可爱的小疙瘩,且因为还带着小女孩的婴儿肥,手臂上的肉有些多,如同初冬才挖出来的鲜藕一般,勾搭得某人的牙齿又开始痒痒了。

韩齐修努力克制着牙痒痒,伸出大手在沈娇的藕臂上轻轻地一顿揉搓,沈娇惊得瞪大眼睛看着他,想抽回手,可手却让某人捏得紧紧的,抽不回来。

“韩哥哥,你快放手呀!”沈娇强忍着羞意,不住地往回抽手。

韩齐修手上动作不停,极认真地回答:“我揉一揉,这些鸡皮疙瘩就没了,马上就好。”

“已经没啦,韩哥哥你快点放手啊!”

沈娇好不容易才抽回了手,恨恨地瞪了韩齐修一眼,有心想骂他几句,可又不知该骂什么,刚才韩齐修也是好心来着的。

姑娘,你还是太年轻啊!

“韩哥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这样子了。”沈娇本想说轻浮二字的,可想想还是没说,只是语气稍重了些。

可在韩齐修听来,这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就是小丫头的那小白眼,也是好看的不行,瞪得他全身都酥酥麻麻的。

“嗯,我以后再轻点儿,刚才用劲太大了,弄疼娇娇了吧?”韩齐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沈娇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赌气不去看他,独自站那生闷气。

韩齐修眼珠一转,正巧瞧见一只田鸡跳过来找死了,忙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它,大声嚷道:“快拿篓子来,有田鸡!”

“来了,快装进去!”

沈娇一听到有田鸡,忙举着篓子跑了过来,小脸放着光。

韩齐修暗中得意,就知道用肉肉肯定能哄好娇气包,小时候爷爷就是这样哄他滴!

百试百灵!

187一点一点占据你的心

随着韩齐修一只又一只田鸡扔进篓子里,沈娇心里的气也早不知散到哪去了,忠心耿耿地守在篓子旁边,生怕田鸡从篓里蹦出来,还不时会提醒韩齐修哪里有田鸡,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个时候正是田鸡最活跃的时候,韩齐修没多会儿就抓了满满一篓,足有两三斤,够吃两餐的了。

“韩哥哥,篓子装满啦,我们下回再来抓吧!”沈娇扬起脑袋兴奋地说着。

被这种崇拜信任的小眼神看着,韩齐修的心软绵绵的,只是想到早上接到的电话,他的心便沉了下去,浓浓的不舍涌了上来。

“娇娇,我后天就要回g省了。”韩齐修柔声说道。

“啊?”

沈娇愕然抬头,却见韩齐修一脸认真,便知他不是在开玩笑,心底的不舍撕扯得她特别难受,勉强笑道:“韩哥哥后天什么时候走?我给你准备吃的。”

见小丫头眼眶里红红的,韩齐修的心情也不好受,只他这回已经在新泉村多呆半个月了,要是再不回去,爷爷他定会杀到村里来的。

“后天一早就走,娇娇别准备吃的了,我开车很快,回家还能赶上晚饭。”韩齐修不忍心小丫头太辛苦,他在路上随便买些吃的就能对付过去。

沈娇不依,嘟嘴道:“那还有午饭呢,哪能一点都不吃?反正你明天上我这来拿吃的。”

“好,听娇娇的。”韩齐修笑眯眯地伸手在沈娇鼻子上点了点,田鸡身上的粘液也沾到了沈娇鼻子上,滑滑的,粘粘的。

“咦,好恶心,韩齐修你讨厌!”

沈娇气得大吼,忙跑到一旁的小水潭拿水洗脸,洗了好几遍才觉得舒服了,起身后使劲用小白眼瞪某人。

韩齐修笑嘻嘻地将手凑了过来:“是我错了,让娇娇咬一口?”

沈娇嫌弃地看着这脏兮兮的手,哼道:“不要,这么脏,狗都嫌!”

“那我洗干净点儿。”

韩齐修果真蹲下身子仔细洗起手来,连手指缝里都没放过,一丝不苟。

“娇娇,现在洗干净了,咬吧!”韩齐修吡着大白牙,将干干净净的手递了过来

沈娇让他给气得哭笑不得,一巴掌拍了下去,懒得再理这个不正经的人了,只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于韩齐修时不时的亲热动作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甚至于她的心里隐隐还有些欢喜,心里也甜丝丝的,嘴角还露出甜蜜的笑容。

她的心防已经被坏坏的、无赖带着点强硬的某人一点一点地攻破啦!

韩齐修嘻嘻一笑,收起了爪子,背起篓子就牵着小丫头准备回去。

沈娇象征性地拽了几回,没拽出来,也任由这家伙牵着了,手是热的,心是甜的,小脸蛋是红艳艳的。

“韩哥哥,礼伢子说韩思桂被关进祠堂了,是吗?”沈娇没话找话。

韩齐修一听见韩思桂的名字就皱眉,以前只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傻,可性子直爽不做作,还是不错的,现在却只觉得这姑娘已经是愚不可及了,被人当枪使还使得挺劲的。

“是有这事,等关一回祠堂后,她就再也不敢来惹娇娇了。”

一回不管用,就再关第二回,总能把这死丫头关老实了!

沈娇好奇问道:“韩家祠堂真有那么可怕吗?礼伢子说他大哥小时候被吓得大病了一场呢!”

韩齐修嘿嘿笑了:“那是韩思文胆子小,换了小爷我就一点事都没有,关一年都行。”

沈娇点头同意:“嗯,我也觉得礼伢子大哥胆子着实太小了点,不过是祠堂,哪里就会被吓破胆嘛!”

韩齐修暗暗好笑,冲沈娇说道:“娇娇想不想去看祠堂?”

“可以去吗?会不会犯忌?”沈娇问道。

“只要不进祠堂里面就不会,走,我背你过去。”

韩齐修放下篓子,一下就托了沈娇放在背上,健步如飞地往另一座山头爬去,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就跟在平地上一般。

沈娇趴在他背上只瞧见旁边陡峭的悬崖,黑压压的,深不见底,只要稍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沈娇吓得闭上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韩齐修脖子,一点都不敢放松。

“娇娇别怕,有我在摔不了你的。”韩齐修感受到了背上沈娇的惧意,朗声冲她保证。

听到他的声音,沈娇的心莫名就安了,睁开眼睛小声地应着:“嗯,我不怕。”

韩齐修笑出了声,将背上的沈娇往上托了托,揽得更紧了,快步地朝着山顶攀爬,很快便来到了这处绝壁顶上。

“到了,这里便是韩家祠堂了。”韩齐修放下沈娇,指着一处神秘古老的屋子说着。

这间屋子全用石块砌成,严密得没有一丝缝隙,有些石块上长满了浓绿的苔藓,还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旺盛的野草。

韩齐修上前顺手将这些野草拔了,对沈娇埋怨道:“这两年天天搞运动,村里人祠堂也不怎么来了。”

他仰头看着这座石屋,长叹了口气,这座屋子可以说是他的第一次救赎,六年前他陷入深渊中不可自拔,性格也变得暴怒无常,后来爷爷没有办法,就将他秘密地送来了祠堂,只有韩齐光和族中的几位老人知道此事。

他在祠堂里独自住了半年,自己打猎自己煮饭,过着返朴归真的原始生活,没有一人上山来打扰他。

说来也怪,他的暴虐性子来到这里后竟渐渐压了下去,别人耳中让人胆颤的狼嚎,在他听来却比美妙,比人的声音可要好听多了,还有那些让人不敢睁眼的雕像,他也觉得特别亲切,也远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好看得多。

半年的隐居生活让他慢慢恢复正常,只要不受刺激,他便不会作。

所以,那一年他其实是回来过的,且还一直呆在冬天下雪才离开。

“阿爷,放我出去吧,呜,我害怕,阿爷,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求您放我出去!”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狼嚎声,沈娇竟觉得有几分亲切,可随之不久,祠堂里便传出了一道嘶哑的哭声,细听便知是韩思桂了。

韩齐修细细地打量着沈娇,却见她面上并无露出同情或是不忍的神色,心里更是满意。

“我们下山吧!”

“嗯,下山!”

沈娇乖乖地爬在了韩齐修背上,不多时两人便离祠堂远远的了,韩思桂的哭叫声也渐渐微不可闻。

188说不过就揍,哥给罩着

隔一天后,韩齐修天没亮就出了,带上了沈娇替他准备的茶叶蛋,葱花油饼,还有一大壶凉茶,交待他在路上别喝生水,喝凉茶可以解暑。

韩齐修也为沈娇留下了好些钱票,虽然他是猜到了沈家兴有特殊渠道弄来物资,可他就是想养着娇气包,把她喂得白白嫩嫩的,多好吃啊!

“娇娇快回去吧,秋天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给娇娇带只波斯猫来啊!”韩齐修冲车外的沈娇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嗯,韩哥哥一路顺风!”沈娇也冲他摆手。

韩齐修的车子已经动了,沈娇突然又冲了上来,吓得韩齐修忙踩住刹车,有心想骂小丫头几句,可这话却怎么也骂不出口,最后只得无奈叹道:“娇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万一要是换了别人,他们反应可没哥快,娇娇你不就要被压了嘛!”

沈娇嘻嘻笑了:“我知道韩哥哥身手好,肯定不会压着我的。”

韩齐修立时就跟吃了人参果一般,飘乎乎地飘到了车顶上,又落了下来,得瑟道:“那是自然!”

可沈娇随后拿出的一物却让他打回了原形,沈娇将手上的瓶子递了过去:“韩哥哥,这些补心丸我配了一月的量,你可别忘记吃,吃完了我再配。”

韩齐修苦着脸收起药瓶,求饶地看着沈娇:“娇娇,我的身体很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以后可别配这些药了,啊!”

沈娇哪会相信,明明之前他都疼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韩哥哥,你不能因为怕吃药就……”

话还没说完,韩齐修一把抓过药瓶就塞过了袋子里:“谁怕吃药了,娇娇放心,这些药我一定按时吃了!”

反正他吃不吃娇气包都不知道,到时候就拿给爷爷吃,爷爷年纪大了正好补补心,嘿嘿!

车子渐渐远去,沈娇怅然若失地看着远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露了出来,沈娇甩了甩手,用劲吸了口清晨新鲜的空气,只觉得精神一振,回去煮早饭吧,韩齐修说下回要带波斯猫来呢!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有一只可爱美丽的波斯猫儿,沈娇离别的愁绪淡了许多,开心地为韩齐修下回的到来倒数着日子。

齐华容抱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路边的沈娇视而不见,径直朝着韩齐修平时停车的地方跑去,却只看见两道车辙印痕。

沈娇撇了撇嘴,这个女人真是厚脸皮,韩哥哥都不喜欢她,还死皮赖脸地总缠着韩哥哥,真是太不矜持了。

“韩大哥什么时候走的?”齐华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娇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却见她面上不似以往那样带着温婉大方的笑容,俏脸生寒,眼里也有着鄙夷。

这回倒是不装了,不过还是这样的齐华容看着舒服些,以前那样整天笑得假假的,一口一个沈妹妹的,喊得她全身都起疙瘩。

“刚走啊,你现在追上去应该还能追上的。”沈娇好心建议。

齐华容却听成了沈娇在冲她示威,扫了眼四下无人,冷哼道:“沈娇,你别以为哄了韩大哥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你还是别做梦了,韩老将军绝不会同意让你进韩家门的。”

沈娇面上涨红,怒道:“齐姑娘还请慎言,婚姻大事自有家中长辈作主,你一个姑娘家岂可整日挂在嘴边?简直是不可理喻!”

齐华容冷笑:“沈娇你别在我面前装纯洁,你天天同韩大哥纠缠在一起都不知羞,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沈娇现在的免疫力已经强很多了,听到这种话不再似以前那样反应强烈,会拔出匕杀人了,只是心里还是怒火滔滔,冷冷地看着齐华容,斥道:

“我与韩哥哥是玩得来的好朋友,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是齐华容你自己心思龌龊,目的不纯,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恨嫁!”

这一句恨嫁戳中了齐华容的痛点,又是羞又是恼,她恨恨地看着沈娇,冷声道:“沈娇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呢?成天勾着韩大哥不放手,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手段还挺高明!”

“你找死!”

沈娇饶是再想得开,也被齐华容气得要死,想也不想就窜到了齐华容身边,随便一扭,便将她的两只手扭到了背后,齐华容手上的包袱也掉在了地上,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沈娇,快放手,你想干什么?”

齐华容没想到沈娇说动手就动手,之前听韩思武说沈娇打赢了韩思桂,她是不相信的,只觉得应该是韩齐修暗中帮忙的缘故,娇滴滴的沈娇哪里就打得过壮实的韩思桂嘛?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错了什么!

沈娇见到齐华容痛苦惊惶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这才散了,痛快了许多,韩齐修说的果然是对的,说得过就说,说不过就动手,啥事都好说!

爷爷教的好好说话根本就行不通,有些人根本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用手说才行!

比如说韩思桂齐华容这样的!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让你好好说话,别总是长着人样不说人话,听得我烦!”沈娇在齐华容背后轻声说着。

齐华容听在耳里却只觉得阴风阵阵,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此刻是万分后悔招惹沈娇了,这个小狐狸精果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沈妹妹,是姐姐说错话了,我同你道歉,你别同姐姐一般见识啊!”齐华容脸上堆起她的招牌笑容,好声好气地同沈娇说软话,看在沈娇眼里更是厌恶。

“你别在我面前装出这种恶心的样子,你不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是你的妹妹,你叫着不腻歪,我听还嫌腻味呢!”沈娇松了手,冲齐华容冷声警告道:

“以后别来招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哼!

沈娇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齐华容,脚步轻盈地走了,心情也特别地飞扬

至于齐华容会怎样,她可一点都不在乎,因为韩齐修刚还说了呢!

看不顺眼了就揍,没事,有哥在后面罩着呢!

嘻嘻,她可是有靠山的人!

189韩思桂傻了(打赏+)

再次见到韩思桂已是韩齐修走后的第三天,双抢最忙的时候已经结束,稻田里都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整整齐齐的,就似排列好的士兵一般。

韩思礼说他三姐从祠堂放出来后就病了,和他大哥一样,高烧说胡话,连家里人都认不全了。

“三姐现在只认阿娘,就是阿爹见了她都不认识,还拿东西砸人,呜,娇娇姐,我三姐会不会变成傻子?”

韩思礼急得哭了起来,他虽然总和韩思桂作对,可心里却还是记挂着自己姐姐的,如今见韩思桂这个样子,可别提有多难受了。

沈娇也没想到韩思桂会有这么严重,那天晚上听韩思桂的叫声,中气还是蛮足的呀!

才只两夜工夫,竟就吓成这样了?

到底那个韩家祠堂有多可怕啊?

沈娇心底对那神秘的韩家祠堂十分好奇,不过她也只是好奇而已,没想过要进去看一看,祠堂这种家族禁地可不是外姓人能闯入的,是犯忌讳的。

沈娇对韩思桂可是一点都不同情,说起来她其实是个冷情的人,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对于她不在意的人,就算是死在她在面前,她顶多也就是叹息一声罢了。

她的同情心早在前世已经用尽啦!

只不过她对小家伙礼伢子却是很喜欢的,见不得这孩子难受,便问道:“你三姐那天都要打你了,你干啥还想她好呢?”

韩思礼咬着嘴唇道:“三姐以前也对我好的,就是齐姐姐来了后,她总同齐姐姐一道玩,也不陪我玩了,好吃的也不给我吃了,不过我是男子汉,不同小女子一般见识,再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三姐好的,不想她当傻子!”

说到这里,小家伙又要哭了,他十分自责,觉得那天要不是自己同三姐闹,娇娇姐便不会同三姐打起来,三姐也不至于要被关祠堂了!

“呜,都是我的错,娇娇姐,都是我害的三姐!”韩思礼抹着眼泪,哭得涕泪直流。

沈娇看得好笑,拿出手帕替他擦眼泪,小家伙不好意思,哼哼唧唧道:“娇娇姐,一会儿我替你洗帕子吧。”

“不用,我会洗的。”沈娇噗地笑了,给他倒了杯凉茶,小家伙可怜见的,小脸蛋都哭红了。

中午吃饭时,沈娇将她想给韩思桂送药的念头说了,沈家兴怔了怔,他也没想到韩思桂会有这么严重,上午干活时,韩齐光面上也没见与平时不一样的呢!

韩家人这可是瞒得够牢的啊!

“娇娇想的极是,说起来韩家姑娘生病也同我家有干系,呆会我同娇娇一道去瞧瞧吧!”沈家兴点头赞同。

沈娇忙道:“爷爷您还是在家中休息吧,我不过就是去送几颗宁神丸罢了,您不必跟去的。”

沈家兴倒也没怎么坚持,便由她去了。

“也好,娇娇呆会就走一趟吧,再带上一盒冰糖和银耳,让韩家嫂子给韩姑娘炖冰糖银耳吃吧,对身体有好处的。”沈家兴嘱咐。

“嗯,我知道了。”

沈娇拿出三颗宁神丸,再拿出一包淡黄的极品干银耳,一包冰糖,用篮子装了,再戴上草帽,朱四丫想跟着去也让沈娇拒绝了。

“四丫姐在家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正午的烈阳毒得厉害,晒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沈娇拉了拉衬衫长袖,企图挡住一点毒阳,走路也尽量挑阴凉地走。

韩家人已吃过午饭了,也没人去午睡,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韩高氏更是眼睛都肿了,看来是刚哭过,韩齐光倒是还镇得住,没有什么异常。

“哭啥?这么不禁事,枉为我韩家人!”韩齐光呵斥道。

韩高氏哽咽道:“阿爹,思桂她要是好不起来可咋办呀?还怎么嫁人嘛?”

“好不了老子养她一辈子,老子死了就你和德仁养,你们也死了,就思文思武思礼三兄弟养,难不成还会饿死她不成!”韩齐光低吼着,韩高氏不敢再哭了,抹着眼泪去了里屋。

沈娇走过去甜甜地叫道:“韩爷爷,韩奶奶,德仁大伯好。”

“好,娇娇快进屋坐,外头热!”韩齐光热情地招呼沈娇,一点也不因为她是个小孩子而怠慢。

沈娇从篮子里取出银耳和冰糖,递给韩老太道:“我听礼伢子说韩姑娘身子不大好,这是银耳和冰糖,韩奶奶可以煮银耳羹给韩姑娘吃,对身子有好处。”

韩老太是认识银耳的,韩齐修弄回来过,说这是以前有钱人家用来养身的好东西,煮了后味道当真不错,糯滋滋的,蛮好吃。

“娇娇太客气了撒,人来就好,带啥子东西嘛!”

说是这么说,韩老太接银耳的手却一点都不慢,干脆利落地接过银耳和冰糖,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沈娇笑了笑,问道:“我可以去看看韩姑娘吗?”

“当然可以,礼伢子,带你娇娇姐去你三姐屋里。”韩老太吩咐孙子。

韩思桂住的是单人房间,房间并不大,不过收拾得很整洁,枣红色的雕花大床,挂着灰黄色的粗布蚊帐,韩思桂躺在床上看不清什么模样,床边的韩高氏则在不断地抹眼泪。

“婶子,我来看看韩姑娘。”沈娇恭敬地同她打招呼。

韩高氏见到沈娇面上有些淡淡的,并不如先前那般热情,说起来女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多多少少都同沈娇有关系的,她这心里哪能没有一点芥蒂?

沈娇也不在意,而是走近床头,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韩思桂的惨状吓了一大跳。

眼窝深陷,面色惨白,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哪还有以前的结实模样?

突然韩思桂似是梦到了什么,身子竟扭了起来,嘴里还不时地低吼着,情绪十分激动,韩高氏忙使劲按住她,旁边韩思武也过来帮忙,韩德仁索性一掌劈在她的后颈,韩思桂这才安静下来了。

沈娇走过去拿起韩思桂的手腕,这段时间齐老爷子教了她测脉,虽然只是略懂一些皮毛,沈娇也能测出韩思桂是受到极大惊吓所致,只要静心即可,宁神丸是极为对症的。

“婶子,齐爷爷可有为韩姑娘诊治过?”沈娇问道。

韩高氏黯然摇头道:“看过了,齐先生说思桂是受惊过度,静养几日就好,也没开啥子药。”

190济民堂就是我家(书城书友1712386039打赏+)

沈娇听韩高氏这么说便知韩思桂没什么大碍了,就算没有她的宁神丸,韩思桂自己也能慢慢养好的,齐老爷子虽在其他方面不是太精,可似这种小病却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她还是取出那三颗宁神丸递了过去:“婶子,这是我家特制的宁神丸,十分适合韩姑娘此时的情况,只用温水送服即可。”

韩高氏看着手里似羊屎蛋般的黑色丸子,不是太相信这玩意儿会有用,沈娇察言观色便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婶子,我沈家以前也是开药堂的,虽不如回春堂有名,可在海市还是有些名声的,婶子只管放心给韩姑娘服用,不会出事的。”

被沈娇看穿心事,韩高氏面上有些讪讪的,心里更是震惊,没想到沈家也是开药堂的,听沈娇的口气,沈家药堂应该不比齐家药堂差呢!

“多谢娇娇了,我这就给思桂服下。”

一听沈家是开药堂的,韩高氏对这药倒是不再怀疑了,急慌慌地跑到外屋倒了开水,将宁神丸给韩思桂喂下了。

沈娇并没有在韩家多呆,略坐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韩老太热情地邀请她常来屋里坐,还回赠了她一包红薯干,咬起来似牛皮糖一般,十分好吃。

这便是韩老太的可爱之处了,她虽然爱贪小便宜,可并不是那种只进不出的守财奴,别人送礼上门,她都会想方设法地回一些农家土特产之类的礼物,像红薯干,鸡蛋,笋干,泡菜等,虽然不值钱,可因为韩老太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又干净又美味,收礼的人都还是很满意的。

沈娇拿着一块红薯干慢慢嚼着往回走,这红薯干味道虽好,可却极易粘牙,粘在牙齿上特别不舒服,尤其是她最近正在换大牙,一边松了一颗,害得她只能慢慢地嚼着,不敢用力过猛,怕把牙给弄掉了。

走到齐家门口时,遇上了去出工的齐家祖孙,沈娇捧出红薯干递给他们:“齐爷爷,齐大哥,吃红薯干,味道很不错。”

齐老爷子笑着摇头:“我就不吃了,老了牙齿不行,咬不动喽!”

齐华民也没要,他是个十分注重形象的人,吃东西那就必须得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上吃,看书必须在书房正襟严坐,睡觉自然是要穿着睡衣躺在卧室里的。

像韩齐修那种热了就光膀子,饿了就随手一抓往嘴里塞,困了随便往地上一躺的行为,齐华民是极为看不顺眼的,只是他城府极深,就算是再看不顺眼,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就像此刻沈娇边走路边吃东西,他也只是略箴了箴眉,并没有说什么!

沈娇想了想便说道:“齐爷爷,我刚才给韩姑娘送了三颗宁神丸。”

齐老爷子讶然问道:“娇娇哪来的宁神丸?药堂买的吗?”

沈娇笑道:“不是的,是我家的药丸子,我家以前也是开药堂的,海市的济民堂便是我家的。”

齐老爷子大惊:“海市济民堂?没错,济民堂的东家确实是姓沈,难怪娇娇你的底子打得这么好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愤色,恨恨地骂道:“你爷爷这个老狐狸,把我的老底全挖光了,自己的事却一点都不说,还骗我说他以前是办纺织厂的,这个老狐狸,看我呆会怎么骂他!”

沈娇强忍笑意,解释道:“齐爷爷,我爷爷他并没骗您,我家也办纺织厂的,并不只办药堂。”

齐老爷子还是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忿忿道:“你爷爷就是个奸商,老奸巨猾的奸商!”

后头传来沈家兴的声音:“齐老哥,背后说我啥坏话呢?”

齐老爷子恨恨地啐了口,理也不理他,顾自就走了,沈家兴从沈娇手里捞了块红薯干,笑眯眯地追了上去,不时传来两人的斗嘴声。

“四丫姐,吃红薯干。”沈娇塞了几片到朱四丫手里。

朱四丫也不客气,回头还不忘嘱咐沈娇:“家里活娇娇你别沾手,等我回来一会儿就干了,听到了没!”

沈娇懒得搭理她,这姑娘现在干活都有些疯魔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能二十小时干活,一分钟都不肯闲着。

“齐大哥,再见!”

沈娇冲齐华民挥了挥手,嚼着红薯干一蹦一跳地走了,就跟小兔子一般,跳得别提有多欢畅了。

齐华民幽深的眼眸看着沈娇欢快的背影,刚才沈娇的话里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海市济民堂的名气可不低于他家的回春堂,回春堂擅跌打损伤,济民堂却擅成药。

金疮药、丸药、膏方等都是济民堂的强项,据说是沈家传了几百年的药方制成的,效果很是不错。

像沈娇刚才提到的宁神丸就是其中一种,不过这不是沈家最出名的,沈家最有名的是人参养荣丸,当年爷爷还曾经给祖母买回来过,效果的确不错。

还有沈家的金疮药,药效一点都不比齐家的差,他以前也特意托人买回来研究过,只却参不透其中的配方。

沈家的药方想来不会比爷爷手上的少吧!

齐华民面有所思,往前看去,却见沈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七月匆匆而过,更为炎热的八月也来到了,三伏天的太阳能把人直接晒成肉干,沈娇是一步都不想迈出门,只想呆在家里。

韩思桂吃了她的宁神丸后,倒是渐渐恢复了,听韩思礼说他三姐已经正常了,就是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从早到晚都没几句话说的。

“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点都不好玩了。”韩思礼对于现在的三姐很是不满。

韩高氏却是十分满意的,在她看来,女孩子家就是要安安静静的才好嘛,整天跟个后生哥一样吵吵闹闹的,像啥子样子!

因为韩思桂病好了,且性子也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韩高氏对沈娇还是很感激的,特意带上一篮子鸡蛋登门感谢了,还让沈娇平时多上家里找韩思桂玩。

“思桂就是个炮仗性子,人还是蛮好的,娇娇多来玩撒!”韩高氏热情邀请。

沈娇笑嘻嘻道:“好的,有空我一定去玩,这只风干野鸡婶子拿回去给韩姑娘补身子啊!”

韩高氏推拒了几番,最后还是带着一只香喷喷的风干野鸡满意地回家了,对于沈娇的好感度再次上升了几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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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是小爷娶媳妇(书城书友1712386039打赏+)

韩家书房

韩齐修懒洋洋地靠在沙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甜瓜,狼吞虎咽地咬着,汁水淋漓的,看得韩老将军不住皱眉。

“你就不能把瓜削好了再吃?”韩老将军斥道。

“我不是削好皮了,行了,老爷子有啥事就快说,我还有事要出门呢!”韩齐修哗啦一下咬了个口,汁水和瓜籽糊了半个下巴,韩老将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上外头吃好瓜再进来,别把我沙弄脏了,快出去吃。”韩老将军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是个有强迫症和洁癖症的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像现在三伏天,他身上的衬衫第一颗纽扣也是系得紧紧的,绝不会因为热而松开一点点。

还有他书房里的东西,大到桌子凳子,小到书本钢笔,这些东西都得按照他的要求摆放,连角度都不能错一点儿,错了他就会大雷霆。

也因此,韩老将军的勤务兵是个特别磨练人的差使,再懒懒散散的兵,到了韩老将军这边当一年勤务兵,保准能变成比女人还要厉害的理家小能手,收拾起房间来井井有条。

韩齐修嘻嘻笑着走出去了,才一走出房门他面上的笑意就消失了,沉着脸朝客厅里一位中年妇人瞅了眼,这位中年妇人正是他的母亲金玉琴。

肯定是他母亲冲爷爷说了什么,否则爷爷不会突然就把他叫回来的!

韩齐修三口两口吃完了手里的甜瓜,来到卫生间洗手,金玉琴踌躇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心翼翼问道:“齐修晚上想吃什么菜?我这就去买。”

“不必,晚上我不在家里吃。”韩齐修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含一丝感情,冷淡地就似同陌生人说话一般。

金玉琴面色一白,委屈地看了眼韩齐修,乞图再说些什么,韩齐修却已经跨出了卫生间,朝书房走去了。

快到门口时,韩齐修突然转身说道:“六年前你既然放弃了我,那么你以后都不要再管我的事,如果再让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我对金家人不客气!”

“齐修,你听我解释!”金玉琴沙哑着嗓子低吼,韩齐修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走进了书房。

金玉琴痛苦地掩住脸哭了起来,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再那样做了!

可时光不能倒流,已断裂的母子之情也再也恢复不了了!

韩老将军听到了外面隐晦的哭泣声,略箴了箴眉,劝道:“当年你母亲也不是故意弃你不理的,你何必为此耿耿于怀,折磨你自己,也折磨你母亲!”

“老爷子您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赶时间呢!”韩齐修没有接这个话题,催他快点问话。

韩老将军叹了口气,看着笑得一脸无赖坐没坐样的孙子,头也大了几分,这个孙子业务能力是不消说的,就算是军区资格最老的特种兵都没有齐修厉害。

齐修就是天生的兵王,他如果留在部队,定会大有作为,平步青云!

他可以百分之二百地说,韩家想要更上一层楼的话,必须得看齐修,其他几个孙子都没这个能力,守成尚且不足,更别提开拓了!

所以他绝不能眼见着这个优秀的孙子自毁前途!

“听说你最近弄了一家人去村里住了?”韩老将军不动声色问道。

“嗯,弄了。”韩齐修大方承认。

韩老将军继续问道:“你和那沈家的孙女儿走得挺近?”

韩齐修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老爷子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在这里打花腔,浪费我时间!”

韩老将军气得拿起手边的镇尺就砸了过去,韩齐修身子灵活一扭,轻轻松松地避开了那尺许长的大理石镇尺。



镇尺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韩老将军心疼了疼,气得吼道:“你怎么不接着?”

韩齐修抬起下巴哼了声:“您都要砸我了,我还给您接着,我脑子有病呢!”

韩老将军胸口堵得慌,一口气将搪瓷杯里的水灌下了,这才觉得胸口舒服了点儿,韩齐修看着这样的老爷子,不禁有些后悔了,便殷勤地捧过热水壶往搪瓷杯里倒水。

“我问你,你对沈家那个小丫头是咋想的?你难道不知道她家的成分有问题吗?”韩老将军压低嗓门质问,对孙子的不懂事十分痛心。

如今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就连他都不得不假托身体不好半隐退在家,连说句话都不敢乱说,齐修这个胆大包天的,却还和资本家的小姐走得这么近,他不是找死么!

韩齐修收起嘻皮笑脸,极认真答道:“沈娇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媳妇人选,唯一的一个,等娇娇年龄一到,我就娶她为妻,这就是我的想法。”

“你是在自找死路吗?娶了沈家姑娘,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留在部队了,你明不明白?”韩老将军真骂道。

韩齐修耸了耸肩:“谁说我娶娇娇就不能留在部队了?娇娇我要娶,部队我也要留!”

韩老将军讽笑道:“你以为部队你说了算吗?娶了资本家小姐还想留在部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别做梦了!”

“老爷子,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以为别人也做不到,鱼我要吃,熊掌我也要吃,我说可以就是可以!”韩齐修霸气宣言。

韩老将军恨铁不成钢道:“你为何一定要吊死在沈家姑娘这一棵树上?我听说这位姑娘长得虽然漂亮,可却性子极娇,身子也不强健,你娶回来难不成是想当菩萨一样供着?你就不能娶位家世清白身子强健的姑娘?”

韩齐修嗤了声:“我就是喜欢娇娇了?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喜欢,没感觉!”

韩老将军大怒:“老子不同意!”

“是小爷娶媳妇,又不是老爷子你娶媳妇,要你同意作什么?”韩齐修也梗着脖子吼了过去。

“你…你个王八羔子,没老子的同意看你怎么娶?”韩老将军十分有底气,户口本可在他手里呢!

韩齐修不甘示弱回道:“那你就看着好了,小爷我是怎么娶媳妇的!”

说完他还特意补了一句:“老爷子你不同意我娶娇娇,我将来就不让我儿子叫你太爷爷,哼!”

说完便大踏步走了,走出房门还往回扔了样东西:“这是补心丸,三日一丸,把心补好点,别到时候看不到我娶媳妇了!”

韩老将军捧着药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化成长长一道叹息!

唉,儿孙都是讨债的呀!

192什么是幸福

韩齐修刚走出书房大门,一个肉滚滚的小男孩便冲他跑了过来,冲他嚷道:“哥哥,陪我一起玩嘛?”

这个小男孩是韩齐修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叫韩齐威,今年五岁,是个圆溜溜的小胖子,也是韩家的小开心果。

韩齐修朝下看了眼,小胖子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同他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眨也不眨地朝上看着,眼眸清得就如同新泉村的山泉水一般。

“哥哥,陪我玩吧?”小胖子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希冀地看着韩齐修。

韩齐修对这个弟弟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他不讨厌这个弟弟,可也无法喜欢!

六年前的事与齐威并无关系,他也知道这事不该怪齐威,可他还是克服不了自己内心的纠结,他无法成为齐威的好兄长,也无法心无芥蒂地与齐威哥俩好!

他没有那么大度,他是一个极度小心眼,也极度记仇睚眦必报的人!

所以,就让他做一个坏兄长吧!

“我还有事,你找姐姐玩吧!”韩齐修皱紧眉头,轻轻地掰开小胖子的手,大踏步地往外走去,不多时便沓无身影。

小胖子失落地看着门外,委屈地问金玉琴:“妈妈,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可爱吗?可叔叔阿姨都说我长得可爱,特别喜欢我呀!”

金玉琴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赶紧回头擦干了,勉强笑道:“小威怎么会不可爱呢?小威可是全世界最最可爱的小朋友了,你哥哥他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太忙了,没时间陪小威玩!”

“可我想和哥哥玩,他一回都没陪我玩过!”小胖子嘟着嘴,一点都不开心。

“等哥哥不忙了,他就会陪你玩了,小威乖乖的啊!”

金玉琴耐心哄小儿子,心却如刀绞一般,恨自己犯的错,也恨大儿子太过无情!

纵然她再有错,小威却是无辜的呀!

韩齐修走出军区大院,长吐出口气,这才觉得心中舒服多了,嘴边不禁扯出一抹苦笑。

都说家是避风港,是宁静的港湾,是让人温暖,让人愉悦,更让人幸福的地方!

可这都是别人的家,不是他韩齐修的家!

在家里他只觉得憋气,噩梦也会再次找上门来,他只有呆在娇气包身边才会心胸开阔,愉悦心情!

想到新泉村的沈娇,韩齐修眼神透出了温柔,嘴角的苦笑也变成了微笑,是那种自内心的微笑,韩家人从未见过的笑容。

沈娇拎了一桶洗菜洗碗水,来到屋前的菜地浇水,虽然新泉村并不缺水,可沈娇在农场养成了习惯,洗澡洗衣服洗菜用过的水都会用大桶存起来,满了就去浇菜,现在天气热,菜每天都需要淋水,否则就会晒死!

眨眼间韩齐修都离开快一个月了,眼前闪过韩齐修那无赖又带点痞气的笑容,沈娇不禁脸红了,暗骂自己不知羞,使劲地甩了甩脑袋,念了好几遍静心经才安定下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沈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用的是回来这两个字!

沈娇偷偷啐了自己一口,凝神静心,专心一致地开始浇菜,朱四丫是个闲不住的人,来这没三天就在屋前空地上开垦了块菜地,急赶慢赶地种上了辣椒、茄子、丝瓜、苦瓜、南瓜、空心菜、豆角等蔬菜,虽然时间上迟了些,可因为朱四丫照料精心,就跟侍候祖宗一样上心,是以她家的蔬菜长势十分不错,差不多能够自给自足了。

一桶水浇完,沈娇起身吁了口气,她脚边的是几株茄子,长得跟小树一样,开着淡紫色的小花,还挂了不少紫油油的茄子,个个都比她的拳头要大,还有旁边的辣椒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绿油油的辣椒挂满了枝头。

再有另一边茂盛的豆角,果实就似雨后春笋一般,一根一根地垂着,看着就喜庆,不大的菜地上处处都透着勃勃的生机。

沈娇笑眯眯地看着这些旺盛的果实,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满足,这是她前世当大小姐时都没有体会到过的感觉。

所以说,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动物,身处高位,锦衣玉食往往并不能令其生活满足,前世的爷爷就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去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做一个普通的农夫,日耕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麻衣草鞋足矣。

只是爷爷他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到死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顶多也就是闲时去乡下庄子里住上几日,上田里扯几根野草过过手瘾罢了!

没想到,前世爷爷不能满足的心愿,这一世却实现了,偏远的山村,披星戴月,粗茶淡饭,做起了真正的农夫。

只是这一世的爷爷依然还是不快乐,她知道爷爷一直都想回海市,他老人家并不想呆在新泉村当农夫。

其实若不是爷爷下田劳作太辛苦,她还是很愿意呆在山村里的,民心纯朴,环境清幽,即算是没有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又如何?

她的心是自由的,真正的自由呵!

“娇娇姐,这是我阿奶泡的辣椒,阿奶让我送来的。”韩思礼手里捧着一碗泡辣椒跑了过来,后头跟着韩思桂,阴沉着小黑脸。

这姑娘自从病好后就一直这样,活像别人欠她几百万两银子一般,看着越不讨喜了,偏生韩家人却都觉得这孩子长成大姑娘转性了,还挺欣慰的,只除了小家伙韩思礼。

“谢谢礼伢子,也替我谢谢你阿奶,快屋里坐。”

沈娇接过泡辣椒,热情邀请姐弟二人进屋,倒了两杯凉茶给他们,还拿出两块饼干,一人塞了一块。

“谢谢。”

韩思桂嗡声嗡气地说了声,接过饼干先是掰了一半给弟弟,自己接过一口塞进了嘴里,沈娇咽了下口水,倒是放心了些,这姑娘骨子里还是那个粗犷豪放的韩炮仗嘛!

“谢谢你上回给的药。”气氛凝滞了几分钟,韩思桂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神情有些别扭。

沈娇愣了愣,忙道:“不用谢,你能好就行。”

韩思桂张嘴想说什么,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思桂,你怎么不上我家去坐嘛?”

193清凉糕送上门来撒

进来的是齐华容,淡黄色的荷叶边衬衫,修小了裤腿的黑裤子显得她的腿十分修长,粉红色塑料凉鞋露出了白生生的脚,齐耳短上别了一根玫红公的塑料夹,与之前的蓝灰白朴素装扮相比,多了好几道亮丽的色彩,倒是没有以前那般老气横秋了。

“思桂,你都有好些天没上我家来玩了,走,我新做了薄荷清凉糕,上我家去吃吧,礼伢子和沈妹妹也一道去吧。”齐华容满脸堆笑,热情地拽着韩思桂。

韩思礼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又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去啦,我阿奶说让我和三姐送完泡辣椒就回家的。”

本有些意动的韩思桂听到阿奶二字,立马身子一振,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头摇得拔浪鼓一般:“不去了,阿奶让我一会儿就回屋。”

沈娇也淡淡道:“太阳太毒,我也不去了。”

她可不愿意同齐华容这个表里不一的人打交道,自从上回与齐华容撕破脸后,她就连请教医术都是隔好几天才去一回,没事绝不踏进齐家一步。

齐华容心里暗恨,瞅了眼韩思礼手上的饼干,只以为韩思桂之所以不上她家,也是被沈娇的饼干给拉住了。

暗骂了声韩思桂眼皮子浅,面上还是笑道:“上我家不过只是顺路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再说我还想请思桂帮我带些清凉糕给韩奶奶和婶子她们吃呢!”

韩思桂舔了舔嘴唇,华容做的糕肯定是极好吃的了,只是若让阿奶知道了,回去怕又得挨骂,怎么办?

“礼伢子,要不去吃块糕吧?你回去别同阿奶说!”韩思桂同韩思礼说好话,心里憋屈得不行。

病好后,阿奶就派了礼伢子专门看她,不让她同华容一道玩,也不知道阿奶和阿娘咋就看华容不顺眼了?

明明华容是多好的妹子嘛!

前段时间她生病华容虽然没有来看她,可后来她听二哥说了,华容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村里都没一人知道,所以她本来还有些怪华容的,现在也不怪了。

不过沈娇这人倒也不是太讨厌,就是那作派看着忒讨厌,一点都没有华容大方,也不知道小叔公和阿奶阿娘他们的眼睛咋长的?

一个两个都说沈娇比华容好,她咋一点都没看出来!

韩思礼其实也馋清凉糕了,这名字听着就好吃,身子都凉了不少,可是阿奶都说让他看牢了三姐,不可以上齐姐姐家去玩,他可得把阿奶布置的任务做好了。

想吃清凉糕,还不能违背阿奶的指示,咋办?

小家伙的圆脑袋还是转得蛮快的,很快就让他想出了折中的好办法,建议道:“齐姐姐,你把清凉糕拿到娇娇姐家里来吃嘛,这样我和三姐娇娇姐都能吃到了撒!”

韩思桂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她又能吃到清凉糕,还不用受阿奶责罚,她可是再也不想关祠堂了,现在她晚上都还会被噩梦吓醒呢!

“礼伢子说得没错,华容你把清凉糕拿过来吃吧。”

齐华容恨得银牙暗咬,她这辛辛苦苦地做好了糕,还得顶着大太阳送上门来,她这得有多犯贱呢!

沈娇暗暗为韩思礼点了个赞,故意添油加醋道:“齐姑娘就辛苦一下送过来吧,让我们都尝尝齐姑娘的好手艺嘛!”

齐华容面上的笑都快撑不下去了,她一点都不想送上门来,且对象还一个是村姑,一个是死对头,他齐华容又不是丫环下人,哪能干这么跌份的事呢!

沈娇见她不情愿的模样,心里冷笑,又有意道:“齐姑娘是不是担心清凉糕做得不够多啊?放心,韩姑娘和礼伢子一人两块,我只要一小块就成,不用多少的。”

韩思桂体贴道:“我不用两块,一块就成。”

韩思礼也懂事附合道:“我也只要一块就成,所以齐姐姐你只要拿三块就可以啦。”

齐华容脸上的笑更是僵了,这些人一人一句话,说得她家像是连几块清凉糕都吃不起似的,就算她齐家落魄了,可几块糕而已,哪至于就要论块来吃了?

“我做了好些糕呢,一人怕是拿不开,沈妹妹同我一起去拿吧!”齐华容不死心想找个一起当丫环的。

沈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让礼伢子去吧,我怕太阳晒,宁可不吃也要在家里呆着呢!”

韩思礼机灵地下了凳子,冲齐华容嚷道:“我去嘛,齐姐姐,快点撒!”

齐华容咬了咬牙,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出去,外头明晃晃的太阳晒得她更是头晕眼花,暗悔自己吃力不讨好,自己跑上门来受气。

“礼伢子,你三姐她怎么不上我家来玩了?你知道是为啥不?”齐华容不死心地问道。

韩思礼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路,头也不回道:“三姐要干活嘛,家里好多活要干,齐姐姐你是城里妹子,不晓得我们山里人好辛苦的,不干活就没得粮食,没得粮食就要饿肚皮撒!”

被个小屁孩老气横秋地教训了一通,齐华容胸口那团气可是堵死她了,恨不得在这小屁孩屁股上打几巴掌出气。

沈娇与韩思桂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地互看着对方,气氛极其尴尬。

“我要做凉粉冻,你要不要吃?”沈娇只得没话找话,在吃食上与韩思桂交流,其他方面她怕会点燃炮仗。

果然一听到吃的,韩思桂的表情就柔和了许多,嗡声嗡气道:“你要做啥子同我说干嘛,你做就做呗!”

沈娇舒了口气,虽然口气依然不好,可也比刚才相对无言要好多了。

“那我做啦!”

沈娇倒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上沈家兴嚷着想吃凉粉冻了,沈娇便从宝碗里拿出了木莲籽,木莲籽是沈家兴因为爱吃凉粉冻,自山村里用粮食换来的,城里很少有这个卖,因为城里人的凉粉冻大都是藕粉或蕃薯粉做的,他们将木莲籽做的凉粉称为野食,认为上不得台面。

沈家兴却独爱这一口,每年夏天都要家里的厨娘弄一大盆上井里镇着,后来他嫌井水不够清凉,为此还特意高价买了台冰箱,就是为了做凉粉冻吃。

后来还给沈娇做冰糕吃,只是这台冰箱在去年就让学生砸了,砸了个稀巴烂,啥冻也做不成了!

194爱吃不吃

沈娇看了看柜子上的座钟,九点多一点,做得快一些还能赶上爷爷与朱四丫他们中午吃上,当下便动作极快地拿出一把木莲籽,黑黑的小小的,似芝麻一般。

韩思桂见到这些从未见过的黑色种子,不禁好奇问道:“这些是什么?可以做凉粉冻?”

“这是木莲籽,是一种叫木莲的植物的果实,你们这里不出产,江浙一带才有这种植物,那里的人都喜欢用木莲籽做凉粉冻吃,很好吃。”

沈娇耐心地解释,并仔细地洗净手,再拿出干净的纱布,将一把木莲籽装进纱布中,用绳子系紧,形成一个纱布包,再将早上就摊着的凉开水端了过来,手拿着纱布包就在水盆里不断地挤搓。

做木莲凉粉冻实际上十分简单,就是将木莲籽用纱布包着,然后用力挤搓,则会有透明粘稠的汁液自纱布里流出来,与凉水混合在一起。

而做凉粉冻的关键,一自然是木莲籽要饱满上等,二则是水质要好,最好是山泉水,其次是井水,再次是自来水,水质太差的水做不成木莲冻的,像q省农场的水就不成,凝结不成冻,水质太硬了。

沈家兴以前为了吃到上好的木莲冻,特意派人上山去拉的山泉水,为口吃的也是费尽心思了。

沈娇才挤了十几下,一些胶状的汁液就流了出来,而盆里原本清澈透明的水也开始凝固了,就跟那胶水一般,慢慢地凝结,看得韩思桂稀奇不已。

“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做出来能好吃嘛?”韩思桂很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好吃。

沈娇用左手手背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抿嘴笑道:“好吃不好吃,呆会做好,吃了就知道了呀!”

齐华容与韩思礼两人捧着清凉糕过来了,淡绿色的糕被齐华容切成了漂亮的菱形,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盘子里,一盘约有十几块,总共带了两盘。

“哎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齐华容才一踏进屋子,便瞧见韩思桂守在沈娇身边安静地看着沈娇,气氛十分和谐,这让齐华容不禁生出了危机感。

韩思桂什么时候同沈娇这么友好了?

韩思桂回头见到她,便笑道:“沈娇要做凉粉冻,我在看她咋做的。”

齐华容见韩思桂对她还同以前差不多,心里稍安,可却对沈娇更是火大了。

她这才做了清凉糕,你沈娇就要做凉粉冻,若不是成心同她作对她名字都倒着写!

“思桂,沈妹妹,快休息一会儿吃糕吧,现在全凉透了,正是好吃的时候呢!”齐华容忍着心头怒意,笑着邀请几人吃糕。

沈娇朝盘子里的糕看去,心里不禁好笑,这个齐华容也真是太会装模作样了,明明就是绿豆糕嘛,还非要叫清凉糕!

啥时候清凉糕变成绿豆糕了?

这姑娘实在是太能装了!

沈娇一看是绿豆糕就没啥兴趣了,大热天她只想吃点滑嫩爽口的凉粉冻,可不想吃干巴巴的绿豆糕,齐华容的绿豆糕一看就是京都的作法,一点油都没加,吃起来有些干,不是太合她的口味,她还是比较喜欢吃南方的绿豆糕一些。

“你们先吃吧,我把这些活先做了。”沈娇委婉拒绝。

齐华容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她本就没想让沈娇吃,现在沈娇自己不吃更好,这样别人也挑不出她的不是来。

韩思礼和韩思桂姐弟倒是吃了好几块,只是水也喝了不少,韩思礼还小大人一样说道:“齐姐姐,你这糕一点都不清凉嘛,吃一块糕我就要喝一杯茶,肚子都灌饱了撒!”

“哎哟,我要去嘘嘘了。”

小家伙夹着两腿极快地朝茅房跑去,不多时一脸惬意地回来了,伸手就要抓糕吃,齐华容眉头紧箴,却并没有说什么,沈娇却看不下去了,斥道:“礼伢子,方便后要洗手你忘记了么?你这样吃东西,到时候肚子里要生虫的,长一肚子虫和你抢食吃。”

韩思礼吓得忙跑去洗了手,还打了香皂,洗得香喷喷的,这才放心地叹道:“这下可把食保住了。”

沈娇忍俊不禁,忙低头继续挤纱布,揉了约半小时,盆里的水基本上成胶状了,纱布里的木莲籽也变成了渣渣,再也挤不出汁液了。

沈娇吐了口气,将纱布放在一边,洗干净了手,从橱柜里拿出一包藕粉,舀了两调羹藕粉到盆中,这藕粉是帮助这些胶状汁液快凝结成冻的,若不然这些汁液就永远都是胶状形态,不能成冻。

再从屋前摘了几片薄荷叶,放进捣臼里捣成汁,滴入盆中,用手划几下拌匀,并抚平整,木莲冻这才算是完成,等放入山泉水中镇凉了,就能吃到清爽可口的凉粉冻了。

透明晶莹的冻看着特别赏心悦目,让人还没吃就觉得凉快了不少,韩思礼咽了咽口水,问道:“娇娇姐,这啥子冻要啥子时候才能吃嘛?”

韩思桂面上也露出向往的神情,眼巴巴地瞅着盆子,让齐华容更是妒忌。

“等中午就能吃了,我放到水池子里镇着。”沈娇捧起盆子放到屋前的山泉水池里,那里太阳晒不到,和井水一样清凉清凉的。

“我们京都做凉粉都是用绿豆淀粉或是藕粉做的,沈妹妹这是用什么做的呀?从来没见过呢?”齐华容有意问道。

韩思桂抢着回答:“是木莲籽,沈娇说是她那边的做法,很好吃。”

“木莲籽还真没听过呢,可有据可查?沈妹妹可要小心些,有些山野食物不能乱吃的。”

齐华容这话就差没明着说你沈娇的木莲籽是毒物了,只是韩思桂是个比毛竹还直的性子,韩思礼再聪明也是七岁的小伢子,两人根本就没听明白齐华容的暗指,懵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娇懒得同她哆嗦,直接道:“吃个东西还要查出处,齐姑娘你可真是会折腾,再说山野食物怎么就不能乱吃了?山里人能吃的东西城里人哪里就不能吃了?齐姑娘你现在可不就是在山里住着,天天喝人山里的水,吃山里的菜,也没见你生病呢!”

韩思礼这回可是听懂了,齐华容在说山里不好,当下便气乎乎嚷道:“我们山里哪里不好了?是块风水宝地撒!”

齐华容忙笑道:“我没说山里不好,新泉村当然是个好地方嘛,山青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只是让沈妹妹做吃食小心些,别什么都拿来做吃的。”

沈娇没好气道:“那你就别吃好了!”

195喵呜

快十一点的时候,沈娇跑到屋外的水池里端回了木莲冻,因为水池的清凉,盆里的木莲冻已经成了凝胶状,晶莹剔透,且还带着淡淡的绿色,是薄荷汁的颜色,就似水晶一般,特别漂亮。

“真好看,娇娇姐,你长得漂亮,做出来的吃食也好看。”韩思礼咂巴了下嘴,说出的童言令人忍俊不禁。

齐华容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带了几分不服气,小屁孩懂个睛瞎了!

“还是急了点儿,要是镇上一夜,那味道还要好呢!”

沈娇用竹片将盆里的木莲冻轻轻划了几刀,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到了瓷碗里,浇上一些刚才熬的红糖水,透明的冻立刻变成暗红色了。

“好了,快吃吧!”

沈娇将两碗调配好的木莲冻递给韩思桂姐弟,两姐弟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木莲冻清凉爽滑,连嚼都不用嚼,便能从咽喉处滑进食道里,嘴里只留下薄荷的清凉与余香,原本的燥热也一扫而空,从头凉到了脚。

“真好吃,这才是真正的清凉嘛!”韩思礼呼噜呼噜地吃了大半碗,连声赞叹,旁边的韩思桂却早已将碗空了。

齐华容面上的笑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心里将韩思礼及沈娇骂了千百遍,不过是些粗俗的山野食物,哪里能比得上她的宫廷点心!

“吃完了自己盛吧。”沈娇瞟了她一眼,并没搭理她,让韩思桂姐弟随意。

韩思桂闻言也不客气,又舀了一碗吃起来,却见旁边的齐华容面色不是太好看,且手还是空着的,不由讶道:“华容怎么不吃凉粉冻?很好吃的,我能一连吃十碗。”

沈娇有意道:“齐姑娘怕中毒呢,这凉粉冻可是没有出处的,而且京都人也不这样吃。”

韩思礼不服气嚷道:“京都人不吃的就有毒了,哪门子道理撒?”

齐华容在心里又骂了沈娇几句,这个阴险小人,明着给她下套子!

“沈妹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吃东西小心罢了,你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齐华容的声音已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了,沈娇感觉到了其中的寒意,只觉得痛快无比。

让你装,装不下去了吧?

沈娇没再理她,而是阻止了韩思桂盛第四碗的手,旁边想盛第三碗的韩思礼也给阻止了,韩思桂有些不高兴,不过却没有脾气,只是阴郁地抿着嘴,一言不。

齐华容眼睛却一亮,有意道:“沈妹妹,你这盆里还有这么多,起码还有几十碗呢,思桂和礼伢子多吃几碗也无妨嘛!”

韩思桂面上更是不渝,起身就准备回家了:“礼伢子,我们回家了。”

沈娇忙道:“韩姑娘别误会,木莲冻虽然清凉好吃,可却是有些寒的,吃多了会拉肚子,韩姑娘可以带一些回家用凉水镇着,隔几小时吃个两碗,这样便不会有事了。”

她说完便拿了个稍小点的盆,擦干净后,将大盆里的木莲冻舀了一半,再将剩下的大半碗红糖水也全给了韩思桂,弄得她有些难为情起来了。

“太多了。”

“没事,让你阿爷和阿奶他们都尝尝鲜,我下午还可以再做的,很方便。”

沈娇不由分说将小盆塞进了韩思桂的怀里,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木莲冻而已,若是能够换得韩思桂这个炮仗温柔些,便是天天吃也没问题的。

韩思桂姐弟俩抱着满满一盆木莲冻开心地回家了,齐华容见状也跟了上去,沈娇都懒得招呼她,别看她现在见人就笑,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实则本质上她还是那个不爽就翻脸的沈大小姐呢!

齐华容一出门就将手里的绿豆糕塞给韩思桂:“思桂把这些清凉糕带回去吧,让家里人都尝尝味道。”

韩思桂倒还是蛮喜欢吃绿豆糕的,虽然干了点,可配着凉茶吃味道还是不错的,有心想收下,可想到祠堂里的恐怖,韩老太的咆哮,韩思桂不由自主就抖了抖,伸出去拿糕的手立马便缩了回来。

“华容留着自己吃吧,我刚才吃了好几块吃饱了,走啦,华容快进屋吧。”

韩思桂见到齐家门口了,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似后头有鬼追一般,飞也地下山了,一会儿就没了影。

齐华容拎着盛绿豆糕的篮子,面上已没了一丝笑容,阴沉沉的,就如同那即将喷的火山一般。

她恨恨地将篮子举到了半空,有几块糕掉了出来,篮子在半空中停滞了几十秒,最终齐华容还是收起了篮子,并将地上掉落的糕也捡了起来,仔细地吹去了灰,重放进篮里,平静地进屋了。

沈家兴回来后对沈娇做的木莲冻赞不绝口,一人就吃了三碗,要不是沈娇阻止,半盆都能让他给吃了,朱四丫也十分喜欢,吃了三碗木莲冻,还造了三大碗饭,菜也让她一人包圆了。

这段时间朱四丫的个子似春天的野草一般,一天一个样,上个月新做的裤子,没两月呢,脚踝就露出来了,只得再做一条,恨得朱四丫都想拿刀把腿给锯掉一截呢!

以这姑娘现在的生长度,沈家兴给她大致估算了下,17o公分那是跑不了了,能比新泉村大多数男人都要高呢!

上午做的木莲冻中午全吃完了,沈娇只得下午再做了一盆,反正木莲籽应有尽有,只要她想做,天天吃都没问题。

睡了一觉醒来的沈娇打着哈欠往屋外走,想看看木莲冻有没有冻好,才走出屋外,沈娇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喵呜!”

揉了揉眼睛,沈娇往四周打量了眼,空荡荡的啥也没有,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拍了拍脑袋朝水池走去。

“喵呜!”

声音又响了起来,沈娇极快地转过身子,眼睛瞪得极圆,瞳仁竖起,警惕地朝四周打量。

附近的小山坡上,三个人头暗搓搓地窃窃私语着:

“哎哟,这小丫头还真俊,最好看就是那双眼睛,同这猫儿一模一样呢!”一个圆脸男孩笑得眉眼都弯了。

“这就是修小叔喜欢的那丫头?警觉性还蛮高嘛!”是个相貌清秀皮肤白皙的女孩。

……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出来!”沈娇拔出软剑,冲水池里运气削过去,一片水花朝着对面山坡射去。

196小娇回来了

“哎呀!”

随着水花的落下,山坡上立起了三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同韩齐修差不多年纪,女的则和齐华容一般大,俩男的都是穿的海魂汗衫,女孩则是淡绿衬衫,身材娇小,比沈娇高不了多少,可面容却老气横秋的,看着就不好惹的模样。

“你们是谁?”沈娇一看只是三个半大少年,且看起来像是来新泉村做客的城里人,便收起了软剑,只是表情还是不渝。

“喵呜!”

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沈娇这时才注意到绿衬衫少女怀里有团雪白的小东西,听到沈娇的声音便抬起了头,冲着沈娇细细地叫了声。

“小娇?”

沈娇忘情地叫着,那是只通身雪白有着两只微蓝的大眼睛的波斯猫儿,也就只比沈娇的巴掌大一点儿,看着似才刚断奶,特别惹人怜爱。

“娇娇,我给你寻来猫儿了!”

远处传来韩齐修的声音,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沈娇这一听便知道眼前三人是谁带来的了,敢情是韩齐修的朋友呢!

山坡上的三人听到韩齐修的声音同时抖了抖,忙不迭地从坡上跑了下来,绿衬衫少女极快地将手上的猫儿塞进沈娇怀里,小声道:“我们才刚到你这啊,一来就把猫儿给你了!”

“对对对,沈姑娘可要记牢了,别说错了啊!”一个圆圆脸的男孩儿嘻嘻笑着嘱咐沈娇,看起来特别逗。

“嘘,别说话,修小叔来了!”另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踹了圆脸男孩一脚,三人立时站得笔直,恭恭敬敬的。

声音才刚落下,韩齐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口,见猫儿已经在沈娇怀里了,这才满意地瞄了三人一眼,眼神微冷,看得这三人背后一凉,硬着头皮昂挺胸。

“为什么修小叔每次看我,我就想尿尿!”圆脸男孩皱着包子脸,十分苦恼。

绿衫少女气得低吼道:“韩德行,你也就只剩这点尿性了!”

圆脸男孩韩德行不甘示弱反驳:“韩德芙,你不撒尿?别老说我,你八岁都还尿床呢,我可是七岁就不尿床了!”

说到这里韩德行的小胖脸上得意万分,韩德芙是个模样好学习好,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啥都能来事的别人家的孩子,他韩德行也就只能在两方面比得过韩德芙了。

一是身高!

二就是七岁尿床这事!

其他的他也就不去比啦!

怕伤自尊!

韩德芙羞得小脸蛋红通通的,也顾不上要保持完美的站姿了,扑到韩德行的身上就又是咬又是捶的:“死德行,臭德行,你哪只狗眼看见我八岁尿床了?啊?我咬死你!”

“哎哟,韩德芙,你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翻脸!”韩德行痛得哇哇大叫,可却对韩德芙一拳都不还手的。

“你翻啊,你翻给我看,不翻是小狗!”韩德芙可不怕他,打得更凶了。

沈娇傻眼地看着这俩个活宝,他们这是在打情还是骂俏呢?

韩齐修虎着脸走过来,一手一个就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了,再随手一抛,跟扔沙包一样朝山坡扔去,沈娇的眼睛瞪得溜圆,她怀里的小猫咪也同样地瞪圆了眼,一大一小,一上一下,特别有意思。

扔完了垃圾的韩齐修一低头就见到了这幅让他绕指柔的情景,特别特别地满足,大娇小娇都找到了,他的人生圆满啦!

“娇娇,这猫儿喜不喜欢?”韩齐修咧嘴笑着,旁边的韩德为眼珠子凸成了金鱼眼。

修小叔咋笑得这么傻兮兮的?

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沈娇不断地抚摸着小猫儿毛茸茸的脑袋,开心得直点头:“喜欢,好喜欢,谢谢韩哥哥!”

这只猫儿就同她以前养过的猫儿一模一样,以前的猫儿刚来她身边时也是这么一点大,小得可以塞进口袋里。

韩齐修又咧嘴傻笑了,也在猫儿脑袋上摸了摸,却引得猫儿抗议地叫了声,沈娇忙挡住了他的狼爪:“韩哥哥,你的手劲太大啦,小娇都疼了。”

“小娇,以后你就叫小娇好不好?我是你姐姐大娇哦!”沈娇冲猫儿笑眯眯地说着,还把手伸进猫儿嘴里。

喵呜

小娇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她手指头舔了好几下,身子动了动,在沈娇手心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着眼睛躺了下去,舌头却还不住地舔着,舔得沈娇痒痒的,咯咯直笑。

“这不是小鱼呀,不可以吃的,姐姐去给你弄些奶粉吧。”

被当垃圾甩出去的两人走了回来,听沈娇说要给猫儿泡奶粉,韩德芙惊叫道:“你也太奢侈了吧?居然给猫泡奶粉?用不着,只要煮些粥就可以啦,而且它的牙齿快长齐了,鱼肉要是剁碎了也能吃的。”

韩齐修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冲沈娇笑道:“咱就喂奶粉,奶粉没了我去弄,娇娇只管放心,饿不着小娇的。”

更不能饿着大娇,两只都要养得白白嫩嫩滴!

韩德芙还想说什么,让韩德行给拽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别阻着修小叔干大事!”

“啥大事?”韩德芙不解。

韩德行冲她抛去一个不屑的眼神,得到粉拳两记,粉脚也是两记,这才忍痛说明:“修小叔现在是一掷千金买美人一笑,一瓶奶粉算啥?就是一车奶粉修小叔也能弄来喽!”

“我早知道了,还用得着你说,多管闲事!”韩德芙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了,只气得韩德行抓耳挠腮,恨不得也将这句话还给韩德芙才甘心呢!

沈娇冲韩齐修甜蜜蜜地笑着:“谢谢韩哥哥,我还有大半桶奶粉呢,够小娇喝到牙齿长全了。”

韩齐修瞄了眼沈娇的小个子,心思一动,便道:“娇娇也喝奶粉,咱也学洋人天天喝奶,这样娇娇娇就能长个子了。”

娇气包快些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给他当媳妇啦!

沈娇也没拒绝,笑着应了,转头注意到池子里的木莲冻,便冲韩齐修嚷道:“韩哥哥快让你朋友上屋里坐吧,吃些木莲冻凉快凉快。”

“他们是我侄子侄女,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白净的是韩德为,这个胖子是韩德行,两人都比你大五岁,她是韩德芙,比你大两岁,你叫他们名字就好。”韩齐修介绍道。

197开了一点点情窍(打赏+)

沈娇一听都是德字辈的,再听他们叫韩齐修为小叔,便知道这三人定也是新泉村韩家人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被韩老将军带出去的那些将领的后代。

韩德行三人对木莲冻赞不绝口,三人都吃了不少,不过他们吃东西很有节制,吃完三碗就放下了碗,尽管看起来他们还想再吃三碗。

“晚上还可以再吃的,木莲冻性寒,一次不可吃太多,伤肠胃。”沈娇微笑道。

韩德芙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一脸早就知道的模样:“我早知道了,所以我才只吃三碗的。”

旁边的韩德行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要不是修小叔在这里,我看你能吃三十碗!”

“你找死啊!”

韩德芙冲她龇牙咧嘴,小拳头扬了起来,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了。

“再吵就滚回g省。”韩齐修淡淡地说道。

两只立马安稳,乖乖地坐好,大气也不敢出。

沈娇看得好笑,真是两只活宝呢!

她从橱柜里取出奶粉罐,舀了两勺兑上温开水,倒在一只小木碗里,以后这只碗就是小娇的专用碗啦!

小娇大概是饿了,它先是冲沈娇喵呜叫了声,再试探般地在木碗里嗅了嗅,又喵呜地叫了声,这才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碗里轻轻舔了舔,狡猾地尝了尝味道,眼睛亮了亮,很快就埋头在碗里吃了起来。

沈娇笑眯眯地看着小家伙吃奶,冲韩齐修招手道:“韩哥哥你快过来看,小娇吃得真快。”

韩齐修走过来与沈娇并排蹲着,一同看着小家伙喝奶,只不过韩齐修的注意力却是在沈娇身上,时不时就会将头撇过去看身边的小丫头。

瓷白的小脸蛋,透着健康的粉色,高鼻梁,小嘴如同花瓣一般甜美,最勾得他心痒痒的是那弯弯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闪得他心乱。

一个月没见,娇气包好像变好看了许多呢!

乖乖坐着的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地上蹲着的两人,只觉得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轰然倒塌!

“修小叔怎么看起来这么二呢?以前的英明神武呢?”韩德行有些伤心,韩齐修虽只比他大一岁,可却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楷模呢!

韩德芙难得地没有反驳他,点头同意道:“是有点二,看起来也就只比你强点了!”

韩德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韩德为对两个伙伴的智商已经没啥想头了,叹了口气,道:“修小叔这是掉进爱情这个坑了,傻是正常的,不傻才不正常呢!”

上面三只的声音先还只敢小小声,到了后来却越来越大声,说得也更是肆无忌惮,也幸好他们说的是当地方言,沈娇没听懂,否则还不得逃得远远的!

韩齐修火大地起身,一手一只,再肩上扛一只,朝门外一扔,再把屋门关了,这才满意地走进屋里。

他和娇气包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呆着多好,偏偏就有这么些不识相的讨厌家伙来捣乱!

小娇已经把木碗里的奶喝完了,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还伸出前爪理了理胡须,再舔舔身上的毛,瞬间又变成了美美的小娇宝贝。

喵呜

这声音叫得沈娇心都化了,韩齐修身上的气息也柔和得一塌糊涂,宠溺地看着眼前的两只娇宝贝。

“韩哥哥,谢谢你!”沈娇真心地感谢。

韩齐修伸手在沈娇脑袋上揉了揉,柔声道:“对我娇娇永远都不用说谢,只要娇娇开心,不管什么东西我都能想办法弄来。”

沈娇眼睛瞬间就雾了,耳边仿佛出现了前世爷爷的声音:只要娇娇开心,除了天上的月亮没办法,其他东西爷爷都能弄来!

“娇娇,若是能够遇上一个像爷爷那样待你好的男人,你就……”

这是爷爷临死前对她说的话,可惜爷爷并没有说完,不过沈娇大概也能猜到爷爷的意思,大概便是要她找一个真心待她好的男人嫁了吧!

抬眸看了眼正关心看着她的韩齐修,沈娇顿时便羞得垂下了头,暗啐自己不知羞,竟会想到那上头去!

韩齐修却不知他的娇气包已经开了一点点情窍了,见她含着眼泪将头垂得低低的,不由便急了:“娇娇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沈娇悄悄将眼泪擦干净,使劲摇头,嘟嘴道:“才没有人欺负我呢,你走那天我还把齐华容给教训了,后来她就不敢来惹我啦!”

韩齐修却不是太相信:“那你干啥哭?肯定是齐华容这个厚脸皮的欺负你了,看哥一会儿怎么教训她!”

娇气包这么小,这么娇,哪里斗得过齐华容嘛!

不行,这个女人就是个麻烦,他得想想办法才行!

沈娇又是好笑又是窝心,忙道:“真没有,韩哥哥忘记我会功夫了?三个齐华容都打不过我呢!”

见韩齐修还有些不信,沈娇只得道:“我刚才就是觉得很感动,韩哥哥对我很好,我很感动……”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沈娇的头也越来越低,羞得不敢抬头了。

韩齐修却是听得心花怒放,头丝都飘了起来,这还是娇气包头一回说这样的好听话呢!

真好听哪!

要是能天天说可多好!

“娇娇,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嘛?”韩齐修小声地哄着。

沈娇哪里还肯再说,刚才那一遍她都羞得没脸见人了,恨不得把话收回来才好呢!

“忘记了!”沈娇哼哼唧唧地拒绝,手不停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娇,摸得小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呼呼地睡着了。

韩齐修不死心地再央她:“我刚才没听清,娇娇再说嘛!”

声音不自觉地变柔变软,听在某三只耳里,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老天,修小叔居然也会撒娇?真鬼上身了!”韩德行瞪大眼睛一脸受创,他心中高大的楷模,竟然是个在女人面前撒娇的男人?

韩德芙关注的重点永远都与旁人不同:“修小叔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不晓得坐凳子上啊?蹲着多累!”

韩德为小声提醒:“低调,当心修小叔现了!”

可惜——

韩齐修耳朵竖了竖,大踏步地走到后屋,将叠在一起的三只再次扔出屋外,飞往后山坡!

那里有个可以容纳三人的水潭!

198只愿永远真心

韩齐修的手很巧,拿了柴刀榔头及钉子,去后山砍了根毛竹,回来噼里啪啦地剖了,再叮叮当当地一阵敲,一间古朴幽雅的小房子就出来了,卧室、卫生间、门窗都齐全。

“韩哥哥你真厉害!”

沈娇不吝夸奖,韩齐修立马又飘了,大脑与手脚已经剥离,本要放下柴刀的手不自觉地就在竹片上雕下了几朵秀气的花纹,惹得沈娇又是一顿夸赞,于是——竹片上的花纹越来越多,直到再没有了空隙。

小娇宝贝的新居可算是美得冒泡啦!

喵呜

小娇满意地瞅了眼新居,躺在沈娇为它垫的旧衣服上,慵懒地伸了伸小爪子,再次香甜地睡去。

“韩哥哥,快喝点水!”沈娇殷勤地递过一杯凉茶,某人接过来一饮而尽,再一杯……,最后沈家的茶壶再次空了。

韩小爷也再次去茅房嘘嘘啦!

晚饭韩齐修并没有在沈家吃,尽管他是十二万分地想吃娇气包的手艺,吃惯了沈娇做的菜,这段时间上外头吃饭总觉得嘴巴没味呢!

来新泉村的头一餐那是必定要去韩齐光家吃的,这是给韩齐光的面子,若不然,韩齐光心里定会有想法的。

沈家兴回来后见到了那只住在雕满鬼画符的竹屋里的小白猫,不禁大为惊讶:“娇娇,这猫是哪来的?”

他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只猫是只血统十分纯的波斯猫,现在这个时候可是很难弄到了!

“韩哥哥替我寻来的,爷爷,这猫是不是和我小时候养的小娇一模一样?”沈娇开心问道。

沈家兴心中一沉,却见到了孙女那清澈如海洋般的大眼,不像以前那样一提到猫儿就会痛苦万分。

不禁希冀地问道:“娇娇还记得小娇?”

“当然记得啦,小娇来我家时就是这么点大,我养了它两年呢!”沈娇眼前闪过一团血糊糊的肉,眸中闪过痛苦。

沈家兴没有漏掉孙女眼中的痛苦,心痛得抽了抽,娇娇并没有忘记那段不堪的回忆呀!

说起来这具身子的原身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不像后来那样胆小怯弱,她的性格之所以大变,也与那只叫小娇的猫儿有关。

原身对于小娇的感情很深,可在某天却亲眼见到小娇被剥皮开膛了的尸体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当时原身吓坏了,当天夜里就烧得糊里糊涂的,后来病好后,她的性子也就变成后来的模样了。

沈家兴没再问下去,他见沈娇不再排斥养猫了,自然是高兴的,觉得孙女儿应该是从小时候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只要孙女儿能够变回开朗活泼,别说是养一只猫了,就是养只老虎都没问题呀!

朱四丫也很喜欢娇娇软软的小白猫,不管是什么性格的女孩子,就算是拥有金刚心的女人,她们也抵挡不住毛茸茸的小动物可爱的勾搭的!

朱四丫考虑问题却要全面一些,问道:“这猫儿是公的还是母的?”

沈娇先是一愣,再摇了摇头,韩齐修没同她说啊!

朱四丫是个行动力永远大于语言力的好同志,从沈娇那问不出啥来,她直接就一把揪住小娇,不顾小家伙被吓得花容失色,将它仰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小肚皮,朱同志随意往某处瞅了眼,便了然道:“是母的,将来得看好了,别让村里的野猫随便上了,生出杂种猫来!”

沈家兴看着说起这些事情面不改色口若悬河的朱四丫,再看看旁边小脸红通通的孙女儿,忍不住就长叹了口气,这姑娘说话咋就不注意着点呢!

“四丫,劳你替我倒杯水啊!”沈家兴打断了她。

朱四丫忙起身洗了手,这个卫生习惯还是到了沈家后养成的,捧了杯水递给了沈家兴,又转回去调戏可怜的小猫儿了。

“猫儿爱吃鱼,我现在就去田里摸鳝鱼泥鳅,小娇它肯定爱吃。”朱四丫兴致勃勃。

“小娇现在还小,只能喝奶,等牙齿长全了才能给它吃肉。”沈娇劝住了想要出门的朱四丫。

“没事,猫不吃就咱们吃。”朱四丫抓着篓子就出门了,这姑娘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后,现在已经是摸鳝鱼泥鳅的高人了。

待朱四丫走后,沈家兴瞅着花里胡哨的猫笼实在是碍眼,忍不住问道:“娇娇,这笼子谁做的?”

“韩哥哥做的,花也是他雕的,爷爷,韩哥哥厉害吧?”沈娇语气里满是对韩齐修的夸赞。

沈家兴听着孙女儿一口一个韩哥哥,心里只觉得涩涩的,小流氓的手段倒是不错,又是猫又是笼子的,哄得娇娇死心塌地了!

不过即算是再不喜欢韩齐修,沈家兴也不得不承认,韩齐修对孙女儿很好,好到就连他有时都想不到的,韩齐修也想周全了。

更何况,他其实也并未不喜欢韩齐修!

韩齐修出身将门,自身能力不差,最要紧的是他有担当,是真正能挑起大梁的男子汉,这样的男孩子哪个当长辈的会不喜欢?

他之所以总是对韩齐修摆脸色,也只不过是想为孙女抬高一点地位罢了!

现在沈家落难,托着韩齐修的福借住新泉村,生活虽然过得悠闲安定了,可这样娇娇也变得特别被动,因为在别人眼里,娇娇身上已经印下了韩齐修的烙印啊!

所以他才会竭尽所能地想让韩齐修明白,他的孙女并非只有他韩齐修一个选择,而他沈家兴也并没有特别看好你韩齐修,更不想让韩齐修觉得得到娇娇太过轻松!

不管是任何人,太过轻松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太珍惜的!

感情亦是如此!

只希望韩齐修能够永远坚定地对娇娇真心呵!

第二天一大早韩齐修就扛着一大捆柴上沈家了,背后还跟着同样扛着三捆柴的韩德行三人。

沈家兴照例是没好脸色给韩齐修看的,韩齐修也不在意,对于不在乎的人,他从不会放在心上的!

“娇娇,今天我们上山去野炊吧!”韩齐修两眼亮晶晶。

昨晚三个臭皮匠给他出谋划策,再结合了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为韩齐修总结了好几条约会守则,其中一条就有带妹子上山野炊,感情绝对能够一日千里!

沈娇对野炊自然是欢喜的:“好啊,我得准备些东西呢!”

199咱们去野炊

沈家兴一听沈娇他们是要去山上野炊,倒没有反对,凡是能够让孙女儿开心的事情,他向来都只会举双手支持的。

“家里的驱虫药带上,山上虫多,小姑娘皮肤嫩,当心让虫咬了。”沈家兴笑眯眯地冲韩德芙说着,对于在长辈面前一副乖宝宝模样的韩德行三人,他的印象却是很好的。

“我知道啦,韩哥哥,你们吃过早饭了没?一起再吃点吧!”沈娇邀请道。

韩德行他们其实是已经吃过了的,只是韩齐光家的早饭却是煮的干饭加炒菜,对于平时在家早上只吃包子稀饭油条的韩德行他们来说,大清早吃同正餐一样的食物,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去,是以三人都只是略吃了点,连半饱都没混上。

此刻见到沈家的白粥葱花油饼以及几盘小菜,三人不自觉地就咽了咽口水,肚子再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忙不迭地点头,腿先于嘴巴作出了行动。

“好啊好啊,我们正好没吃早饭呢!”韩德行自来熟地坐在了餐桌旁,笑得眯起了眼。

韩德芙他们见状也跟着坐下了,三人六只眼俱都眼巴巴地瞅着桌上的葱花饼和精致的小菜,鼻子暗搓搓地耸了耸,再次咕咚地咽下了口水。

这家姑娘长得美,做出来的吃食也漂亮嘛!

昨天吃过的木莲冻,今天的几盘小菜,相貌都是上品呀,比得上四大美人啦!

沈娇抿嘴笑了,盛了四碗粥捧了过去,先递给了韩齐修,然后再分给韩德行三人,沈家兴看在眼里,不觉瞪了韩齐修眼,却换来如阳光般的笑容。

“粥和油饼都做了好多,管饱!”沈娇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

朱四丫不爱吃米饭,爱吃面食,是以她每回早上做饼都会做多一些,留着中午和晚上吃,朱四丫的胃口大,多做的油饼足够韩齐修他们吃了。

韩德行他们听到管饱二字,眼睛立马就亮了,抓起油饼就啃了起来,呼噜一口粥,再夹一口小菜,吃得那叫畅快,只觉得以往十几年的早饭都特妈白吃了!

“真好吃,沈爷爷,以后早饭我都上您家吃好不好?我交钱和粮票,不白吃。”

韩德芙个子虽娇小,胃口却和朱四丫有得一拼,连着灌下一碗粥和两个葱花饼后,立马便为以后的福利打算了。

说完她就拍了旁边狼吞虎咽的韩德行一巴掌,吼道:“我的钱和票呢?快拿出来。”

韩德行被拍得差点断气,咳得惊天动地后,这才涨红着脸骂道:“钱票不是都在五伯家嘛,大热天让我往哪放?”

沈家兴呵呵笑道:“你们只管来吃,别说早饭,就是中饭晚饭都没问题,钱票交不交都成,不着急。”

韩齐修沉声说道:“钱票我会交的,再吵就别吃了!”

三只吐了吐舌头,乖乖地低头吃早饭,不多时桌上的食物就全空了,连小菜里的葱花和芝麻都没剩下,让三只饿死鬼舔得干干净净的。

“呃!”

满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韩德行三人打着响亮的饱嗝,嘴角露出迷之微笑。

沈娇背了只筐子,还带上了一大壶凉茶,再带了只小锅子以及调料之类的,朱四丫也让沈家兴强硬地留下来了,让她跟着一道去玩,别整天就知道干活。

“我们今天去野猪岭,那里野猪多,咱们打一头野猪回来天天吃肉,我可得好好补补,好些时间没吃肉,瘦了不少。”

韩德行忧伤地叹了口气,每个月一人只有一斤肉,全家人加起来也还不到十斤肉,煮上一锅就没了,这让无肉不欢的小胖子实在是生无可恋啊!

同样生无可恋的还有韩德芙和韩德为两兄妹,没错,这俩只是同爹同妈的亲兄妹,小胖子韩德行则是他们的青梅加竹马,仨从小同吃同睡同玩,感情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

不过在沈娇看来,韩德芙似乎同小胖子的感情更亲一些,两人就跟欢喜冤家一般。

野猪岭在新泉村的东侧,山并不高,也就四五百米的高度,可却蜿蜒百里,连绵不绝,似一条长蛇般,韩齐修说野猪岭翻过去就是邻县,脚程快的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以前的新泉村民大都会翻山去邻县买东西,因为邻县的东西比华新县城要便宜一些。

韩齐修将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牵着沈娇便往山下走,野猪岭的入口在另一座山头,路过齐家时,齐老爷子与齐华民正好走了出来,见到了这一群人。

“齐修什么时候来的?德行德为德芙也来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齐老爷子笑眯眯地打招呼。

“山上野炊去。”韩德行抢着回答。

齐华民心思一动,看了眼站在韩齐修旁边的沈娇,扭头看向齐老爷子,恳求道:“爷爷,我有很长时间没去山上游玩了,今日休息一天可好?”

齐老爷子看着孙子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心就软了,不假思索答应道:“行,华民就同齐修他们一道玩吧!”

韩齐修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拉着沈娇便继续往前走,也没多理会跟在后头的齐华民。

齐华民与韩德行他们却是认识的,几人不多时就聊了起来,聊得挺投机。

“我背着娇娇吧,这里太陡了。”

韩齐修将背上的东西全都甩给了小胖子,大掌一托就将沈娇给背上了,有了之前去韩家祠堂的经历,第二次趴在韩齐修背上,沈娇也只是小脸红了红,并没有说什么,乖乖地趴着,乖巧得让韩齐修真是恨不得能将人揉进肉里去。

齐华民幽深地眼眸朝前头这一对般配的人儿看了眼,高大男孩宽厚的背上趴着娇小的女孩,男孩不时还会扭头小声地说话,眼中的柔情都快盛不下了。

看在旁人眼里,谁都会认为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华容想要攻克韩齐修怕是十分困难呀,韩齐修的眼里只有沈家丫头,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了!

不行,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他必须得想办法让华容嫁进韩家,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韩家是最适合的保护伞,也是他掌控齐家的最强助力,这步棋只能进,不能退!

沈娇啊!

他得想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呢!

200百炼钢,绕指柔

韩齐修背着沈娇依然还是健步如飞,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稳稳当当的,沈娇趴在他背上就跟躺在床上一样舒服,晃着晃着竟打起了瞌睡,不多时就打起了小呼噜。

感觉到后背的异样,韩齐修回头看了眼,会心地笑了,放缓了脚步,走得更稳了些,整颗心都被塞满了,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特别地窝心,只愿时间就此静止,让他永永远远地这样背着娇气包走下去呢!

“修小叔,你怎么这么慢?快点儿!”小胖子韩德行冲后头吼了一嗓子,沈娇本就睡得不深,这一嗓子就把她闹醒了,睡眼惺松的,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韩齐修那个恨啊,眼刀子刷刷地冲韩德行飞了过去,六月飞雪,九月飞霜,小胖子吓得缩紧脖子,一溜烟地跑到前头逃命去也!

“娇娇再睡会儿啊!”韩齐修扭过头立马换了张面孔,柔声细语地哄着沈娇,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着娇人儿了!

“嗯,韩哥哥,野猪来了叫我声啊!”

沈娇的眼皮子实在是撑不开了,昨晚上小娇叫了一晚上,她怕吵着沈家兴和朱四丫,就将笼子搬到了她的房间,同精神抖擞的小娇猫儿玩了大半夜,也不知啥时候睡过去的,早上起来就觉得眼皮沉重,实在是困得很。

本还想着吃过早饭就补眠的,可一听到去野炊她就兴奋起来了,瞌睡虫早就跑得不知去哪了,现在这一荡一荡的,又将瞌睡虫给荡回来了。

“嗯,娇娇睡吧,我指定叫你!”韩齐修柔声说着,向上托了托,让沈娇睡得更舒服一些,这铁汉柔情的,直看得韩德行他们连连摇头。

“百炼钢变成绕指柔啊,啧啧,没想到修小叔也逃不过情劫呢!”韩德行感慨万分。

韩德芙嗤了声:“不学无术,念诗都只念半句,应该是何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你可长点脑子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韩德行不服气嚷道:“我故意说半句的,就是考考你知不知道这句诗,不错,书读得不错,值得表扬!”

换来两只大大的白眼!

齐华民一直都微笑着,时不时同韩德为说几句话,就算是穿着补丁衣服爬山,身子也依然挺得笔直,还是那个翩翩如玉的齐家公子,不减损一丝一毫的风度。

韩德行他们身为韩家人,功夫自然是不差的,这一路爬上来,韩德行三人手里就多了一只野鸡和野兔,山间草木繁盛,小兽们都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里油不少。

“臭德行,这只野兔同你差不多,笨得要死,就差没撞树上了!”韩德芙笑眯眯地说着。

原来刚才的野兔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肥反应迟钝,还是久在山上未见生人,见到他们竟然连跑都不跑,呆呆地站在原地,韩德芙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它,这才有此一说。

韩德行哼了声,懒得理她,东张西望地寻找猎物,韩德为和韩德芙都抓到猎物了,他可不能输了,要不然以后韩德芙这个死丫头能笑话他一年!

韩齐修回头瞅了眼睡得香甜的小丫头,小脸蛋红扑扑的,花瓣般的小嘴微微张开,小鼻翼一吸一合,多好看哪!

本想叫醒沈娇的韩齐修见到这娇美的睡颜后,果断就歇了这心思,韩齐修小心地移了移背上的小人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冲韩德为说道:“今天的野猪就交给你们仨了,我在这边歇着。”

韩德为瞟了眼被韩齐修如珍宝般呵护着的小姑娘,再瞟眼小心翼翼的韩齐修,嘴角抽了抽,古人果然都是先知贤士,说的话就没一句错的。

魔高一丈,道高一尺,一物降一物,修小叔这个大院里人见人怕的魔王,如今可算是让人给收啦!

只希望这个沈家姑娘日后能够大振妻纲,天天让修小叔跪搓衣板才好啊!

嗯,同沈姑娘的关系一定要搞好,以后可还指望沈姑娘替他们说好话呢!

“修小叔放心,野猪交给我们啦,保证完成任务!”韩德为笑眯眯地说着,末了还殷勤地加上一句:

“修小叔要不还是抱着沈姑娘吧,这样背着沈姑娘睡起来不舒服,还是抱着好,沈姑娘也能睡得舒服些。”

最要紧是修小叔你抱着小美人肯定爽极啦!

韩齐修眼睛一亮,赞许加肯定地看了眼韩德为,猿臂灵活地一捞,沈娇就到了他的手臂上,睡得呼呼的。

“德为每晚的俯卧撑减少一百个。”软玉温香在怀的韩齐修心情说不出地愉悦,看着韩德为的眼神温柔了不少,更是大方地减少了他的惩罚力度。

“谢谢修小叔,我一定会再接再厉永无止境地学习进步的!”韩德为得意地瞟了眼前头不断吵闹的两只。

智者永远都是比别人想多一步,再前进一大步的!

没有猪妹妹和猪兄弟的对比,哪里能够体现出他韩德为的英明神武呢!

他得再想想办法,争取把剩下的二百个俯卧撑也给减了,让德芙和德行两只猪慢慢做着吧,他可是智者,绝不能同凡人同流合污!

齐华民隐晦地看了眼站在树荫下的韩齐修,为了让沈娇睡得舒服些,他还找了个石块,平手摊脚地坐着,背脊挺得直直的,弯都不敢弯一下。

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呢!

齐华民很快地收回了视线,韩齐修的警惕性特别高,他若是多看几秒钟,就会引起韩齐修的警觉,他可不想被韩齐修盯上。

“齐修,我同德为他们去打野猪了。”齐华民小声说道。

韩齐修不耐烦地应了声,挥手让他走人,一点眼色都没有,没见娇气包在睡觉嘛,真是和他妹妹一样烦人!

齐华民好脾气地笑了笑,转身便跟上了韩德行他们,脸上已没了笑意,眼中带上了寒意,还有着决绝。

沈娇只觉得自己似是躺在船上,随着湖水一荡一荡的,还有一阵凉爽的清风吹来,凉爽之极,就像是她以前在湖中的画舫午休一样,又凉爽又舒服。

只是画舫里怎会有虫子呢?

定是看管画舫的婆子疏漏打扫,让湖里的虫子飞了进来!

好痒啊!

沈娇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拍了上去,啪,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她,也惊呆了另一位偷香的小贼!

201遇上狼啦

沈娇怔怔地看着尚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大手,腥松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睡在韩齐修怀里,也顾不上去思考韩齐修的手为何在自己脸上了,想也不想便跳下了地。

小脸蛋羞得红艳艳的,两只手不停地绞着,头垂得低低的,抬都不敢抬起来。

韩齐修先还有些心虚,可见小丫头羞成这样了,他的心虚也全变成坦坦荡荡了,一本正经说道:“我担心娇娇着凉,就抱着睡了,娇娇睡得可好?”

沈娇的声音细得不尖着耳朵听根本就听不见,不过这对于受过特殊训练的韩齐修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听得真真的。

“谢谢韩哥哥,睡得尚好。”

韩齐修咧嘴笑了,他就知道娇气包睡得香,有他抱着睡能不香嘛!

下回再找机会抱抱,娇气包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比抱小娇还舒服呢!

“刚才有只虫子在你脸上爬,我替你把虫子赶跑了。”韩齐修觉得他必须得说明一下,不能让娇气包误会他。

当然虫子早在半小时前就已让他赶跑了的事实,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滴!

好话总是要留半句的嘛!

“谢谢韩哥哥!”沈娇舒了口气,她就知道韩哥哥是好人,不是那等宵小之徒。

“修小叔!”韩德芙的哭声传了过来,惊醒了两个脉脉含情的呆子。

韩齐修眉头一皱,将沈娇拉在身边,朝声音来源处走去,韩德芙身上带着血,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韩齐修沉声问道。

“呜,我们遇上了两只狼,臭德行让狼咬了,修小叔,快去救他们吧!”韩德芙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平时再如何稳重,此时也稳重不起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前头带路!”韩齐修喝斥道。

韩德芙忙收起眼泪,抽抽噎噎地跑在前头,不敢再哭一声,沈娇见韩齐修并不着急,便道:“韩哥哥你先去救他们吧,我会在后头慢慢跟上的。”

韩齐修冷哼一声:“不急,一时半会死不了,顶多就是让狼咬几口罢了,让他们记住教训。”

韩德行和韩德为两人的功夫虽然尚不到家,可在两只狼嘴下坚持半小时还是没问题的,就让他们尝尝痛味,以后练功也能上心了。

沈娇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韩德行他们的功夫很厉害,便也放下了心,跟着韩齐修慢慢地走,前头的韩德芙心急如焚,可却不敢催,怕惹怒韩齐修。

韩德行他们遇狼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一柱香时间就走到了,韩德为拿着一把匕与两头狼缠斗着,身上沾满了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狼的血。

韩德行也在与狼搏斗,身上的血更多,海魂衫都被血浸透了,染成了暗红色,齐华民却没有看见身影,树上头传来了哇哇的叫声,似是在叫着放他下去。

原来是齐华民挂在了树上,上不去下不来,看着挺可笑的。

韩德芙拔出匕冲了上去,一点一点与韩德行会合,韩德行却急了,吼道:“你上来干啥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帮啥忙?快滚一边去!”

“不滚,我咋不行了?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以前每次打架你都打不过我,臭德行你才滚一边去呢!”韩德芙不高兴了,冲韩德行吼了回去。

“你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我那是让着你,怕你哭鼻子!”韩德行想也不想就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了,只希望这个小姑奶奶快点走人,别来淌这混水啦!

韩德为快要让这俩只猪气死了,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

韩齐修背着双手站在旁边看戏,并不上去帮忙,沈娇好奇问道:“韩哥哥为什么不去帮忙?”

“都还有力气吵架,死不了!”

韩齐修淡淡地说着,四处打量,眉头却皱了起来,表情变得凝重,走到几株大树边察看,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娇在一边看得手痒痒,好长时间没同狼玩儿了,冷不丁瞧见还怪亲切的,尽管这两只狼并不是农场后山的那群野狼。

从筐里拿出盘好的软剑,手一抖就冲了上去,吓得韩德行和韩德为两人更是魂都快没了,这沈家姑娘要是刮破点皮,他们都可以想像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只怕此生都难以熬出头了呀!

可沈娇接下来漂亮干脆的动作却让他们目瞪口呆,出招都忘记了,一只狼扑到了韩德行跟前,獠牙都伸到他脖子上了,这傻子却还在呆。

沈娇吓了一跳,想冲上前去救这胖子,不过还没等她来到韩德行身前,一根树枝就射了过来,射在了野狼的脑袋上,野狼疼得呜呜地叫了几声,退到一边去舔舐伤口了。

扔树枝的人是韩齐修,他急步走了过来,伸出一腿将沈娇面前的狼给踹到一边了,两只可怜的狼呜呜地低呜,夹着尾巴不敢再攻击,只是警惕地看着韩齐修,眼里竟透出了胆怯。

韩德行与韩德为如释重负般地软倒在地,韩齐修要是再不出手,他们可真顶不下去啦!

韩德芙冲到面色苍白的韩德行身边,却见他紧闭着双眼不省人事,吓得又哭了起来:“臭德行你别死啊,以后我再也不骂你臭德行了,呜,你别死嘛!”

沈娇吓了一跳,忙走过去在韩德行鼻上探了探,呼吸虽然有些弱,可还是活得好好的,再瞧眼哭得伤心欲绝的韩德芙,暗暗好笑,这两人可真是那欢喜冤家呀!

“德芙姑娘,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沈娇好心说道。

韩德芙忙抹了抹眼泪,伸手在韩德行胸口碰了碰,冷静和理智都回来了,破涕为笑,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糊成了大花脸。

只是韩德行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受的伤却着实不轻,肚子那里的伤口若是再咬深一些,肠子都会被咬断了。

沈娇忙从筐里取出金疮药,准备给韩德行上药,先把血止住,等回去后再好生处理伤口。

树上挂着的齐华民眼睛一亮,死死盯着沈娇手里的金疮药,脸上露出惊喜。

202是你们过界了(打赏+)

沈娇让韩德芙帮着她把韩德行的衣服掀开,她自己不好意思掀,韩德芙动作很快,拿匕在衣服上一划,狰狞的伤口就全露出来了,皮肉都翻了出来,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肉都成了死灰的颜色,看着就像是搁时间长了的猪肉一般。

韩德芙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自责道:“狼本来是要咬我的,臭德行帮我挡着了,他真是傻得没药救了,自己那么怕疼还来帮我挡,我比他厉害嘛,哪里就要他挡了?”

沈娇懒得再听这姑娘抱怨了,准备给韩德行上药,韩齐修走了过来,接过金疮药掩住她的眼睛:“这里脏,娇娇别看!”

“嗯!”

沈娇其实一点都不怕的,不过只是一些血而已,前世她见得多了,也早已习惯了这些血腥味儿,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她并不想反抗韩齐修,她喜欢这种时刻被人呵护的感觉,再者她也确实挺嫌弃韩德行身上那些血,不想弄脏了手!

“德为快放我下来!”

上面传来齐华民的叫声,大家此刻才记起尚挂在树上的这位仁兄,正手舞足蹈地在树上叫着,狼狈不堪。

韩齐修没搭理他,低着头为韩德行上药,韩德为只得自己起身跑到树下,呸呸了几声,嗖嗖地爬了上去,才刚爬到齐华民身边,准备把他弄下去时,挂着齐华民的树枝竟卡嚓一声断了。

齐华民理所当然地迎面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摔了个狗啃泥,毫无形象可言。

韩齐修极快地收回了手,继续为韩德行上药,出手并不温柔,很快就将这胖子弄醒了,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修小叔,要不让德芙给我上药吧?您陪沈妹妹一边歇着嘛!”韩德行吸着冷气说好话,再让韩齐修弄下去,他这条小命也快完了!

韩齐修冷冷地看着他,看得后背心直凉,呼吸急促,心跳加,心一横,从地上摸了截树枝,往嘴里一塞,闭上眼壮烈道:“修小叔,来吧!”

沈娇看得好笑,这敢情是要上断头台嘛!

齐华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身上的灰都被拍打干净了,又恢复成了翩翩公子模样,只是左衣袖上有一片暗红,看起来像是血迹。

“齐大哥也受伤了吗?”沈娇关心问道。

怎么说也有半师之谊嘛!

齐华民面上带着自责,愧疚道:“无妨,只是小伤,今日之事都怪我,若非我身上的血迹引来了狼,德行也就不会受伤了。”

韩德为从树上爬了下来,闻言便道:“华民不必自责,你又不是有意要受伤的,而且这狼也挺奇怪的,怎么跑出界了?”

韩齐修冷冷道:“狼并没有出界,是你们越界了。”

韩德为惊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我都有看过,树上都没有绑红带子,不是禁区嘛!”

韩德行也跟着点头:“没错,我和德为都仔细看过了,没现红带子。”

韩齐修将手上的药交给韩德芙,起身走到筐里拿出野兔和野鸡,朝还警惕看着他们的两只狼扔了过去,冷声道:“这是过路费,我们立马就走,告罪!”

两只狼与韩齐修对视着,一人二狼,此刻他们身上的气息竟惊人的相似,沈娇看得呆住了,小嘴张得大大的。

“呜呜”

最后还是两只狼先做出退让,分别叼起一只猎物,似幽灵般钻进了山林中,很快便不见踪影。

“赶紧离开这里!”韩齐修冲韩德为他们命令道。

韩德为怔了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走到猪兄弟身边,将他往身上一挂,背着韩德行就走,只是步伐有些艰难。

“哎哟妈呀,韩德行你回去后就给我减肥,你都快把老子的腰压断了!”

韩德为累得气喘吁吁,举步维艰,但到底还是咬牙扛着兄弟,没把他给甩下去。

韩德行在上面也不好受啊,疼得冷汗直冒,眼睛都被汗水糊了。

“韩备为你特妈地瘦得身上全是排骨,正顶在老子的伤口上,疼死老子了!”

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小胖子韩德行光荣地再次晕死过去,似死尸一样挂在韩德为背上,韩德为踉跄了几步,差点就倒在地上了。

“好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韩齐修的声音响起,韩德为犹如听见了天籁之音,将背上的韩德行随手一甩,自己也倒在地上翻白眼。

203谁解了带子

韩齐修与沈娇很快就回来了,打了两只野鸡,还有一只野兔,韩德行上过药后精神了不少,惨白着脸同韩德芙斗嘴,看起来应该是没问题了。

齐华民的手上也上了药,他流的血也挺多的,半边袖子全红了,伤口不会太浅,韩德为说他是被路边的茅草叶子割的,血流了一地。

沈娇知道那些茅草叶子,有着锯齿边,据说古时的鲁班大师就是根据这种茅草叶子才明的锯子,可以想见这种叶子的锋利程度了。

若是方向恰好顺着齿边的角度,而且力道也够巧,这片叶子就能比刀片还利,柔软的皮肉会被它割出极深的口子,像齐华民这样,就是运气不太好,属于割得比较深的了。

韩齐修走到一旁的小溪边处理野物,很快就处理干净了,血水和内脏顺着溪水流了下去,流向村里的水库,正好用来喂鱼。

沈娇这边也熟练地生好了火,不一会儿火就烧旺了,韩德为看着沈娇面露深思,这位沈姑娘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呢!

看着娇滴滴的,可实际上却很胆大,还会功夫,野外生存能力也很强,一般人家的女孩可没有这些本领,这位沈姑娘想来是受过训练的!

且训练她的人还是位高手!

韩德为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韩齐修,在他看来,训练沈娇的人一定是韩齐修,由此看来,修小叔与沈娇认识的时间可不短嘛!

难怪修小叔对沈娇这么特别!

敢情是小青梅呢!

韩德为自以为自己猜中了真相,对于沈娇更是不敢怠慢,心里也打着给自己拉拔一座靠山的主意,指望修小叔以后训他能心慈手软一些呀!

韩齐修不愿意架着烤肉,嫌费时间,直接将野兔和野鸡用树叶包了,再裹上烂泥,埋进了火里。

“修小叔,刚才我们真过界了吗?”韩德为还是想不通,明明他都仔细查探过的,怎么会过界呢?

韩齐修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自背后的筐里拿出一根已快褪成白色的布条冲他们甩了甩,道:“用来示警的布带被人解了,我在你们遇狼那个地方周围找到的。”

“草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居然把这示警带子给解了,今天幸好是我们遇上了,要换了其他砍柴的女人,不是要出人命了嘛!”

韩德行气得破口大骂,韩德为兄妹俩的表情也不好看,均沉着脸。

韩齐修讥笑道:“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村里的女人可比你们还要强几倍呢!”

韩德行三人顿时羞得垂下了头,无地自容啊!

沈娇好奇道:“谁会那么缺德呢?这不是害人害己嘛!”

韩齐修也箴着眉道:“这事我得同五哥说一声,让他上其他山头的禁区也看看,以防万一。”

“对,这事必须同韩爷爷支会一声,实在是太危险了!”齐华民赞同无比。

韩齐修冲他瞅了眼,眼里有着怀疑,突然问道:“华民会爬树?”

“不会,刚才是德行将我扔上树去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刚才一点忙都帮不上,实在是惭愧之极!”齐华民羞惭无比,不断地叹息。

韩德为看起来与他关系很不错,闻言便安慰道:“华民不可妄自菲薄,又不是人人都会功夫的,各有所长嘛!”

韩齐修没再问下去了,而是用树枝叉出了三个泥团,敲破了泥壳,异香扑鼻而来,大家俱都精神一振,尤其是小胖子韩德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真好吃,修小叔,你烤的叫花鸡越来越好吃了,我一人就能吃两只!”韩德行狼吞虎咽,连鸡骨头都没舍得吐出来,嚼巴嚼巴咽进肚了。

韩德芙嗤了声:“想得美,总共也就两只鸡,分你吃一半就不错了,吃那么多干啥?净长肥肉不长脑,浪费!”

“韩德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刚才我就不该救你这个白眼狼!”韩德行气得骂了过去。

“救个人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的,不是笨是啥子嘛!还死不承认!”韩德芙声音小了点,气势也弱了点儿。

“这鸡腿给你,咱们之间两清了,以后你别老揪着这事不放啊!”韩德芙撕下她的鸡腿塞给韩德行,一脸肉疼地说着,一只鸡腿啊,可心疼死她了。

韩德行没好气嚷道:“敢情你这小命就只值一根鸡腿啊,白眼狼,我还不如救条狗呢,还能杀了煮锅肉吃,咋也比你这鸡腿强!”

“那你想要咋样?”韩德芙瞪大眼睛吼了过去。

韩德行抹去一脸口水,小声嘟嚷:“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你这倒好,反了个个儿,救命之恩,鸡腿相报撒!”

沈娇听着这两只冤家的吵闹,笑得不行,差点就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说出来了,幸好及时醒悟,这两只可是同族同姓兄妹,说不定还没出五服呢,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吃完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大家的精神好了不少,韩齐修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和韩德为一起抬着韩德行下山了,路上碰上田里劳作的村民,看见他们这血糊糊的模样,吓得围了过来。

韩齐光听说山上禁区的示警红带子让人解了,脸一下子就黑了,沉声道:“齐修放心,我现在就带人去检查各个山头。”

“德行怎么样?要不要紧?”韩齐光见韩德行这惨样,急得不行,深怕这孩子在村里出点事,可咋个同人爹妈交待嘛!

“没事,刚才还吃了大半只野鸡呢!”韩德芙抢着回答。

韩齐光立马就舒了口气,还能吃下大半只鸡,那就说明没得大问题嘛!

齐老爷子过来了,看了看韩德行的伤口,不禁咦了声,问道:“这伤药齐修是哪里买的?”

沈娇回道:“是我家自制的金疮药。”

齐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冲挤过来的沈家兴笑道:“家兴你这还留了不少手嘛!”

沈家兴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不过只是药材选的上好的,效果也就比一般的伤药要强一些罢了。”

齐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再问下去,冲韩齐光道:“放心吧,沈家的伤药很好,过几日伤就能留疤了。”

韩齐光这才彻底地放下心,长吁一口气。

204留个脚印儿

韩齐光带了一群村里的精壮后生上了各个山头巡查,新泉村四周全是山,山头自然是很多的,光是禁区就设了十好几个,而且这个禁区的具体位置村里的年轻人还不一定知道,只有他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知道。

因为那些红带子都是他带着村里人绑上的,每隔十年绑一次,这是历任书记的职责,有了这些红带子,新泉村与后山的野狼近百年来相安无事,从未生过伤人事件。

韩齐光只要一想到近百年没出过事,现如今在他任上就出事了,他这心头的邪火就蹭蹭地往上窜,只想着将那个解带子的王八羔子揪出来,打他几十个大嘴巴子才解恨呢!

不过他在巡查了所有山头后,这股火也渐渐淡了下去,因为他现,其他山头的示警带子虽然没有被人解了,可因为时日长久,且风吹雨淋的,有些带子都蚀得差不多了,摇摇欲坠的,稍大点的风都能刮下来。

更别提要是碰上松鼠猴子这类野兽了,说不定会当成稀奇玩意儿,爪子一抓就能抓下玩了。

韩齐光心里对于是人作案的可能性消除了大部分的怀疑,他坚定地认为村里的村民都是心地淳朴的厚道人家,不可能会去干这种害人害己的龌龊事的。

同样,其他村民也是这样认为的,韩老九,正是九阿奶的丈夫,他便说道:“看起来应该是野兽抓破了带子,不是咱村里人干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合:“对头,咱村里人咋个会做出这种恶事嘛?一定是松鼠干的,书记,下回带子买结实点儿的,这个带子一看就不牢,扯扯就断了撒!”

这话说得也没错,绑在树上的红带子看着确实是不禁扯了些,最主要的是,这些带子才绑上不到五年呢,就蚀成这种死样子了,带子的牢固性可想而知。

韩齐光解下树上的带子,轻轻一扯,带子瞬间便成了碎渣渣,落在了地上。

“老九,你家德民买的好布?还对我说要五毛八一尺,以前三哥三毛八买回来的布绑在树上屁事都没有,十年后解下来都还能当草绳用,就这还不到五年呢?咋个就成这样了?还要五毛八,你让他好生给老子解释!”

韩齐光黑着脸破口大骂,他口中的德民是韩老九的儿子,也是新泉村的会计,同时兼任保管采购售卖等工作,这批绑树上的红带子正是韩德民当初上华新县城买回来的。

韩老九的脸比韩齐光还要黑,不待韩齐光骂完,他便沉声道:“五哥放心,我现在就回去问这个兔崽子,他要是真干了缺德事,我决不轻饶了他!”

说完韩老九就气乎乎地下山了,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韩齐光从地上揪了几根野藤,缠在了树上作临时示警,也带着人下山了。

这天才吃过晚饭,沈娇便被震天的锣鼓声吓了一跳,忙跑出去看是咋回事,朱四丫也好奇地跟着出来了。

外头看不到是谁在敲锣鼓,不过却见山脚下有不少火把,星星点点的,远远看去和荧火虫一般,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沈家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见多识广,觉得应该是村里的一种集会,只不知道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韩哥哥,山下出什么事了?”沈娇见到走上来的韩齐修,冲他嚷道。

韩齐修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在她脑袋上揉搓了一阵,在沈家兴的白眼中缩回了手,柔声道:“是村里有人犯错了,族长要当众实行家法。”

沈娇大感兴趣,当众实行家法可是十分严重的惩罚了,一般是对犯了大错的族中子弟才会实行的,也不知道这位村民是犯了什么大错。

沈家兴也挺好奇,有心想问几句,可想想他同韩齐修现在是不对付的关系,不能主动示好,只得憋着,期待韩齐修能够主动解释。

韩齐修当然不会主动解释了,他虽然不在乎沈家兴啥态度,可每天看着这老头的白眼还是挺烦的,见这老头一脸想知道还端着的死样子,他就看着不顺眼。

就不说,憋死你,让你天天朝小爷飞白眼儿!

只是——

“韩哥哥,那人是犯了什么大错啊?”乖孙女儿沈娇替沈家兴问了出来。

韩齐修不甘地瞅了眼沈家兴,悻悻地回答道:“是九哥的儿子,买布的时候贪了六角钱。”

沈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不过只是贪污了六角钱而已,竟就要当众实行家法了?

韩氏家族的家规还真是严苛呢!

韩齐修简单地将布条的事说了,沈娇倒是有些理解了,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没有出韩德行被狼咬伤的事,想来韩齐光也不会这么大火的,韩德行虽然也是韩家人,可他严格来说其实已经是新泉村的客人了。

客人因为村里人的疏忽受了伤,这让韩齐光怎能不生气!

更何况这还关系着全村村民的生命安全问题,所以说韩德民被当众实行家法,这等惩罚也不算是太严苛!

否则等真出了不可挽回的大事,韩德民可真悔之莫及了!

韩氏家族的家法就是在全村人面前鞭苔受罚人一百鞭,行刑人本应该是韩氏族长韩三叔,也就是韩齐光的三叔,韩老九的父亲。

可韩三叔年事已高,便将鞭子交给了韩齐光,由他代为行使族长职权。

韩德民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白白净净的,与村里人的黝黑皮肤不一样,文质彬彬的,透关着股书生气。

韩德民被他老子韩老九亲自押到了台上,所谓台子也就是一处平整的土坡,村里的集会以及学习语录都在这里进行。

韩齐光拿起韩家传了几百年的鞭子,鞭子色为暗红,也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韩氏子弟的血呢!

台上啪啪声不绝于耳,韩德民先还叫上几声,可后面却连叫的力气都没了,惨白着脸受鞭刑,倒是台下的九阿奶哭天抢地的,韩三叔听得不耐烦,冲韩老九瞄了眼,韩老九立马走下台,对着九阿奶骂了几句狠话,哭声顿时消停。

韩齐修本想挡着沈娇眼睛,怕她见了会害怕,可沈娇却不领情,一巴掌给拍掉了,还给了他一个小白眼儿。

韩齐修嘿嘿地笑着,一下子就将沈娇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吓得沈娇差点没叫出声,忙伸手捂住嘴,两腿连连蹬着,让韩齐修放她下来。

“娇娇这样就看得清啦!”韩齐修一脸求表扬。

沈娇瞅见周围村民暧昧的眼神,气得一脚就朝韩齐修脸踹了过去。



某人脸上留下了一只精致小巧的脚印儿!

205你赔我的牙

台下的村民们俱都看傻了眼,就连哭得死去活来,可在韩老九的淫威下只敢抽抽噎噎的九阿奶也忘记了伤心,怔怔地看着这显眼的一对儿!

韩小霸王让人给打脸了?

不!

是让人给踹脸了!

脚印儿都还在脸上留着呢!

大家伙此刻对台上韩德民的死活已经不关心了,他们更关心韩小霸王会如何教训沈家小丫头,要知道以前村里有个女人手痒在韩小爷的脸上摸了摸,还夸他是俊后生来着。

结果——

韩小爷当场翻脸,一脚就把这女人给踹地上了,还放下了谁要是再敢摸他脸就踹断谁手的狠话,自此以后,新泉村的堂客们见到韩齐修就自动避让三尺,别说摸脸了,就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当时的韩小爷才八岁,还是一只可爱的小胖子呢!

现在的韩小爷十六岁,与可爱已经是完全不搭边了,别说是女人见了怕,就连他们大男人见了韩齐修的眼睛都觉得寒,怕得紧!

沈家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撒,居然敢在韩小霸王头上动脚?

不是找死嘛!

大家伙群情激奋,炯炯有神地等待着好戏的生,当然心里也暗暗为沈家丫头可惜,这么水灵的妹子,要是挨打还真是可怜嘛!

要不还是去劝劝吧,小妹子被人调戏了,踹一脚也情有可原撒,他们可不能眼看着光天化日调戏妹子无动于衷,有违侠义之道嘛!

只是他们的脚还没迈出去,却被接下来的场景给惊呆了。

却见韩小爷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脸,脚印儿瞬间随风而逝,而被他托着的小妹子还在不停蹬腿,啪,又是一脚蹬中了。

村民们集体抽了口冷气,停住脚步,接着看好戏。

“娇娇别蹬了,仔细脚疼,我脸皮可比你脚皮厚多了!”韩齐修笑嘻嘻地说着。

“韩哥哥,你快放我下来!”沈娇羞都要羞死了,这么多人齐刷刷地盯着,她明天可不用出门了。

韩齐修觉得这样挺好,娇气包喜欢看热闹,他又喜欢抱着娇气包,两人各取所需,分工合作,不是蛮好嘛!

只是娇气包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呢!

还是放下来吧,韩小爷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沈娇,对打扰他抱美人的众位村民十分不满,狠狠地瞪了过去,村民们集体抖了抖,转身去看台上的热闹了,个个却都咋舌不已,对于沈娇也更是不敢小觑。

连着踹了两回脸屁事都没有,韩齐修还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这代表着什么?

傻子都能想明白嘛!

看来这位沈家妹子不出意外就会是韩小霸王的堂客喽!

得好生嘱咐家里的堂客,以后见到沈家人还得再客气点,别整天围着齐家妹子转,齐家妹子明显就没戏嘛,韩齐修连理都不理她撒!

沈娇被放下来后,板着小脸噘着嘴就往回走,韩齐修也赶紧跟了上去,嘻皮笑脸在后面说好话:“娇娇怎么生气了?你踹我两巴掌我都没生气呢!”

听到两巴掌沈娇登时就火了,冲韩齐修嚷道:“谁踹你两巴掌了?你家巴掌是用踹的!”

韩齐修这才明白自己的口误,再瞧小丫头龇牙咧嘴的乍毛模样,忍不住就喷了,笑得肚子都疼了,也把沈娇给惹毛了!

瞅瞅四下无人,沈娇恶向胆边生,嗷呜一下扑到韩齐修身上,龇着小白牙就冲韩齐修手上咬了下去,咬死你个臭无赖!



诡异的声音传来,韩齐修好奇地朝沈娇看去,关心问道:“娇娇怎么了?是不是磕牙了?我就说我肉硬着呢,你还不听,看把牙磕了吧!”

沈娇捂着嘴欲哭无泪,羞愤交加!

“韩齐修你这个大坏蛋,你赔我的牙!”

沈娇吐出一颗白生生沾着血的小白牙,看样子像是下门牙,韩小爷的肉果然够硬,真把沈娇的牙磕了!

韩齐修也傻眼了,他说话咋这么灵验呢?

说磕就磕了!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长出来的牙肯定能比这颗更好看!”

韩齐修强忍着笑哄着,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沈娇,没办法,他一见小丫头嘴里那黑乎乎的小缺口,就忍不住想喷。

他家娇气包咋就这么可爱呢!

连牙磕了都还能这么俊!

沈娇气乎乎地瞪了他一眼,紧紧地抿着唇,别以为她没看见韩齐修脸上憋着的笑,她可是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坏蛋!

“娇娇,我帮你把这牙扔山头上去,下面的牙得往高处扔,咱扔得高高的,保佑娇娇平安顺遂!”

韩齐修说完就猛地背起了沈娇,嗖地一下窜出了老远,沈娇又被他吓了一大跳,气得狠狠地在他肩上捶了几拳,自己的手倒是疼得紧,只得改为用脚踹屁股,踹踹才解气。

“娇娇别踹啦,仔细把脚磕了!”韩齐修呵呵笑着。

沈娇恨得再使劲踹了几脚,踹到后面她自己也崩不住了,脸上有了笑模样。

韩齐修回头瞅了眼假意绷着小脸的小丫头,就知道这丫头不生气了,提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为的啥才生气的!

“娇娇…娇娇…娇娇……”

韩齐修小声地叫了好几声,沈娇一直绷着脸没理他,可这家伙却跟知了一样,就这么不停地喊着,喊得她都要烦死了,气得在他耳边吼道:“干嘛?”

揉了揉震得麻的耳朵,韩齐修嘿嘿地笑了:“没干嘛,就是叫叫你!”

沈娇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实在是不想理这二货,可她却没有看见自己的脸上,笑意厣厣,两只浅浅的小梨涡儿若隐若现。

“就这了,咱们把这牙齿扔在祠堂屋顶上,这里是全村最高的地方了。”

韩齐修站在祠堂下面,将沈娇掉下来的下门牙往屋顶上甩去,回头冲沈娇咧着嘴笑,笑得沈娇再有气也生不起来了。

就为了扔颗牙齿跑这么老远,有病嘛!

再说了,扔牙齿就能保佑平安顺遂了?她可一点都不相信,前世她换下来的每颗牙齿爷爷都可都是扔得够高够远了,结果不一样……

“娇娇以后一定会平安幸福的,相信我,一定会的!”韩齐修柔声冲沈娇说着,眼神坚定,传递着无穷的力量和信念,沈娇不由自主地就被感染了。

“嗯,韩哥哥也要平安幸福永远!”

“那是必须的!”

韩齐修笑得肆意开怀,对未来的幸福生活满是憧憬,只恨不得沈娇快些长大才好呢!

206上门讨药

韩德行的身体底子很不错,不过就是当天晚上了点烧,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照样一餐要造三碗饭,肉还不能断。

有事的却是韩德民,那一百鞭韩齐光可是一点都没留情面,五十鞭后韩德民就晕死过去了,可韩齐光仍然没有心软,愣是把这一百鞭给抽完了,据说后背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韩德行的伤虽然没事,可他还是不能剧烈运动,韩德芙兄妹俩都陪着他,三人实在是无聊透了,跑到沈娇那里玩儿,顺便弄些好吃的。

韩齐修正与沈娇一道逗小娇,才两三天工夫,小娇就不怕生了,同沈娇亲得很,还最喜欢躺沈娇手上撒娇,喵呜喵呜地叫着,别提有多招人喜欢了。

对于另一个主人,小娇却是不屑一顾,连甩都不带甩一眼,只拿个屁股对着某人,要是惹火了它,一爪子就上去了。

韩齐修瞅了眼手臂上的红痕,憋着气道:“这小东西脾气还不小嘛,不行,我得把这家伙爪子剪了,娇娇你的手可不禁挠。”

娇娇那跟藕一样嫩的手,要是让这玩意儿挠一下,可不得心疼死他了。

韩齐修拿出指甲钳,抓了小娇就开始嚓嚓剪爪子,小娇吓得喵呜喵呜直叫,蓝眼睛求饶地看着沈娇。

“韩哥哥,我来剪吧,你去吃碗木莲冻歇歇凉吧!”沈娇心疼自家的小娇宝贝,委婉地劝道。

韩齐修岂能放心:“不用,我很快就剪好了,娇娇当心被挠了,等我剪好了再给你玩儿。”

沈娇冲小娇无奈地耸了耸肩,递给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谁让你这爪子痒痒去惹不该惹的人呢!

她起身洗手拿大碗盛了木莲冻,浇上红糖水,放到桌上凉着,等会韩齐修就能吃上了,盆里的木莲冻已去了大半,韩德行三人来了后就没停下嘴,一碗接着一碗吃。

“韩德行的伤还没好,最多只能吃两碗,德芙你盯着点啊。”沈娇冲韩德芙说着。

韩德芙闻言立马就揪住了韩德行想要去盛木莲冻的手,吼道:“臭德行,这已经是第三碗了,不准吃了!”

韩德行悻悻地白了她一眼,乖乖地收回了碗,眼巴巴地看着韩德为兄妹二人呼噜呼噜地吃,心里可别提有多火大了。

“韩德民这王八羔子,打一百鞭都不解老子气,买的啥子布嘛?”韩德行恨恨地骂着。

沈娇也听说了这事,据说林子里示警的带子不是人解下的,而是因为带子不牢,让松鼠给抓下来了,也因此买布的韩德民才会受那么严重的惩罚。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她也没多往深处想,带子不牢让松鼠抓落,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可能生,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最要紧的是,新泉村除了她家和齐家,剩下的都是韩姓族人,谁会去做这种害人害己的恶事呢?

沈娇脑子里闪过齐华民的身影,很快她便暗笑自己多疑,齐华民风光霁月的,哪里会是这种卑鄙小人嘛!

韩德芙也跟着骂道:“韩德民就同他那个娘一样,最爱贪小便宜,看这回九叔会咋个处治韩德民。”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齐华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笑盈盈地冲他们打招呼:“韩大哥,德为,德行,德芙,沈妹妹好。”

韩德芙哼了声没理会,继续低头吃木莲冻,韩德行倒是笑了笑,韩德为看着同她关系不错,起身回应。

齐华容身后跟着一位胖胖的大婶儿,正是他们刚才议论的九阿奶,齐华容见韩齐修看都没看她一眼,眼神一黯,很快便又笑道:“沈妹妹,这位是九阿奶,她想问沈妹妹要些金疮药,我想着沈妹妹是最热心助人的,便带着九阿奶上门来讨药了,沈妹妹可别嫌我多事呢!”

九阿奶在一旁笑着解释:“我本是不好意思来讨要的,齐妹子说沈妹子心地好,最爱帮助人,我才厚着脸皮来了。”

沈娇虽对齐华容这种拿别人东西假大方的姿态腻烦得紧,可九阿奶那里她还真不能拒绝,尽管这位九阿奶一直都对她没啥好脸色。

毕竟是村里的长辈,且她夫君还是韩氏族里有头有脸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药是一定要给的。

只是怎么给可就要看她高兴了!

沈娇赶紧盛了碗木莲冻递给九阿奶,笑道:“九阿奶快坐下吃碗木莲冻解解暑,我去给您拿药。”

九阿奶虽然不喜欢沈娇娇滴滴的模样,可对她这么会来事还是很受用的,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才一入口就被木莲冻的滑腻爽口给吸引住了,一气灌下半碗。

“这是啥子东西嘛?有点像是红薯粉,不过颜色不对,红薯粉是灰色的。”九阿奶好奇问道。

沈娇解释道:“是木莲冻,同红薯粉也差不多的,我们家乡的小吃,九阿奶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完她便再给盛了一碗,九阿奶更是满意,她因为从小侍候人,解放后虽然不当丫头了,可心里却对那段历史耿耿于怀,也所以她平时才在外爱摆谱,在家爱摆婆婆架子,就喜欢被人捧着,这样她才觉得舒坦。

注意到旁边的齐华容是空着手的,九阿奶不满意了,教训道:“沈妹子怎么不给齐妹子盛木莲冻嘛?这样可要不得,客人上门了就是凉茶也要倒一杯撒!”

齐华容正想再添油加醋再说几句,沈娇笑眯眯抢着道:“九阿奶有所不知,齐姑娘她吃东西十分小心,外头的东西是不怎么吃的,所以我才不给齐姑娘盛,也免得她为难嘛!”

被沈娇这么一提醒,九阿奶也想起来齐华容好像是很少在外头吃东西,就是吃也顶多是尝尝味道,绝不会多吃一口的,以前她还觉得齐华容是懂礼知礼,现在看来,敢情是人城里妹子嫌弃他们山里人的吃食呢!

当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淡淡地应了声就继续吃木莲冻,沈娇得意地冲齐华容瞄了眼,迈着步子去里屋拿药了。

“药剩的不多了,本来是想给齐大哥送去的,可九阿奶这边更严重一些,想来齐大哥能够理解的,齐姑娘你说是吧?”沈娇有意说道。

九阿奶的眼神立马就跟刀子一样冲齐华容射过去了,大有齐华容敢说一个不字就翻脸的架势,齐华容心底暗恨,面上却还得大度地笑道:

“自然是九阿奶这边要紧的,我大哥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207就不给你吃

沈娇看着齐华容那憋屈的模样心里莫名就爽,其实金疮药她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嘛,她就是不想让齐华容得逞!

嘻嘻,膈应人果然就是爽!

特别是膈应齐华容,那就更爽了啦!

至于齐华民的伤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不过只是皮外伤而已,对于专精跌打损伤的齐家来说,这点小伤根本就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齐华民痛不痛好不好与她还真没多大关系,她只在乎放在心上的人儿,其他人都只是面子情而已。

九阿奶吃了两碗木莲冻,拿着从齐华民那里抠下来的一点子金疮药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临走还邀请沈娇上她家玩儿,实在是让沈娇受宠若惊,笑眯眯地点头应下了,表示一定会上门拜访!

沈娇不用回头看都能知道齐华容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心里那个乐啊,对九阿奶也不似以前那样讨厌了,爱占小便宜就爱占嘛,能膈应齐华容就行!

韩德为见齐华容站在一旁挺尴尬的,便招呼道:“华容来一起吃木莲冻吧,这味道还真不错的,你以前一定没吃过。”

齐华容尽管被沈娇气得要死,可还是不舍得离开沈家,不为别的,只想着在韩齐修面前多露露脸儿,指望韩齐修能够记住她呀!

“看着确实挺不错的,沈妹妹真是好手艺!”齐华容笑盈盈地就要坐下来吃。

沈娇没想到这姑娘的脸皮还是够厚的,到这份上还能坐下来吃她家的东西,这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佩服!

韩德行正坐在靠近橱柜的边上,见状便顺手从柜里拿了只碗出来要递给齐华容,齐华容也伸手去接了,韩德芙突然说道:“我的碗上有个豁口,都割我嘴了。”

“哪呢?我看看,哎呀,你咋这么不小心哪?吃个木莲冻都能割到嘴,啧,瞧你这笨的,赶紧换个碗吧。”

韩德行紧张地将韩德芙的嘴看了又看,见没出血才放心,想也不想就把手上的碗转了个弯儿,把韩德芙碗里剩下的木莲冻给换了只碗,齐华容那伸在半空的手就这么僵住了,前进不是,后退不是,脸上的笑容也僵了。

沈娇看得暗爽,韩德芙的鬼点子可真多,闭着眼睛说瞎话,她家的碗只只都是好的,哪里有豁口嘛!

看这齐华容还有啥脸吃她做的木莲冻!

韩齐修这时剪好猫爪子抱着小娇过来了,将小娇往沈娇怀里一塞,笑眯眯道:“这下不会挠你了!”

沈娇翻了个白眼,小娇只会挠你好伐,不过她还是甜甜蜜蜜地说道:“谢谢韩哥哥,韩哥哥快吃木莲冻吧!”

“嗯!”

韩齐修伸手就要拿那碗沈娇早先盛出来的木莲冻,沈娇突然啪地一掌拍在他手上,手上立时一只红红的爪印,与手肘上小娇的爪痕相得益彰。

众人都看傻了眼,昨天踹脸,今天打爪子,沈家妹子威武啊!

“洗手了没?不洗手不准吃东西!”沈娇表情十分严肃。

韩齐修嘿嘿笑着,乖乖地跑去洗手盆洗手去也,看得韩德行仨又是傻眼!

好像在修小叔屁股后面看到了大尾巴,和韩齐光家里的阿虎好像哦!

齐华容见此却是银牙暗咬,酸涩难忍,对沈娇能够在韩齐修面前肆无忌惮也更是眼热无比,多希望那个被韩齐修特殊对待的姑娘是她啊!

趁大家的注意力在韩齐修那边,齐华容悄悄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其实她应该就此离开才是,都这样被打脸了,哪个姑娘还有脸留下来?

她又不是那等厚脸皮之人!

可她是真不甘心,不甘心失去呆在韩齐修身边的机会,就算韩齐修不理她,可能够同韩齐修一块呆着,她就很满足了,而且正好也可以让韩齐修看看,他喜欢的姑娘是个多么骄纵的性子呢!

韩齐修洗干净了爪子,走回来让沈娇检查过了,沈娇这才松了口,允许他吃东西,韩德为见齐华容一人孤孤单单的没人理,挺不落忍的,便起身从橱柜里拿了一只碗,准备盛木莲冻给齐华容。

韩德芙眼明手快,一把抢过勺子就给自己盛了一碗,再又给韩齐修碗里盛了一大碗,然后一把抢过韩德为手里的碗,盛好冲沈娇嚷道:“娇娇快来吃,你这还没开吃呢!”

沈娇其实之前就已经吃两碗了,肚子有些撑,可她还是接过碗吃了起来,撑就撑了,反正就是不给齐华容吃,气死她!

韩德为看了看空着的手,到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沈家妹子和自家妹妹这就是憋着心思不让齐华容吃呢!

沈家妹子他不敢生气,只得冲韩德芙瞪了过去,韩德芙可不怕他,龇着牙瞪了回去,眼珠子瞪得比他还圆,谁让韩德为是单眼皮呢!

齐华容勉强笑道:“我还是不吃了,在家刚吃过饭,肚子还饱着呢!”

一脸委屈隐忍的模样,韩德为看在眼里,更是觉得沈娇和韩德芙做过头了,可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里沈家,他可没有资格说什么。

最主要的是,修小叔可在一边看着呢!

韩德芙吃得很快,一碗让她呼噜一下就造完了,然后再接着盛,不仅给自己盛,还给沈娇及韩刘修盛,不知不觉,半盆木莲冻竟空了。

“呃!”

沈娇同韩德芙齐齐地打着饱嗝儿,又响又亮,韩齐修给沈娇不断地拍背顺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就没见这么蠢的,不想给人吃就不给嘛,犯得着把自个吃撑了!

不过娇气包的胃口也太小了点儿,才只吃两碗就撑着了,韩德芙都吃六七碗呢!

被当成隐形人的齐华容实在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见到桌上趴着的小娇,不禁问道:“这波斯猫儿真漂亮,沈妹妹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我也去弄只来养养!”

“呃,韩哥哥替我买的。”沈娇答道。

齐华容手指甲都快把手心抠破了,小狐狸精,勾得韩大哥都鬼迷心窍了,真是好手段!

“韩大哥,劳烦你替我也买一只波斯猫儿可好?我也很喜欢猫儿的。”齐华容恳求韩齐修,羞涩地笑着。

韩齐修替沈娇拍着背,扭头瞅了她一眼,淡然道:“没了,买不到。”

韩德行下意识道:“有啊,霞姨的猫生了两只,还剩下一只呢!”

208联手对敌(打赏+)



韩德芙一巴掌就拍到了韩德行的身上,又脆又响,疼得韩德行龇牙咧嘴的,恨恨地瞪向韩德芙:“你咋个又打我了?我刚才又没惹你!”

“你身上有只蚊子,我替你打死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韩德芙比他还要凶,小胖子立马就萎了。

“谢谢你啊!”诚恳地道谢,胖圆脸上还带着点受宠若惊,德芙还是蛮关心他的嘛。

“不客气,呃!”

韩德芙毫不亏心地受下了,顺便打个饱嗝儿!

齐华容是恨不得把韩德芙碎尸万段再喂狗了,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成天就知道同她唱反调,还故意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气死她了都!

还有那个死胖子韩德行,就是个猪脑子,韩德芙故意耍他都看不出来,活该要挨揍!

韩德为也不敢再瞪自家妹妹了,别人家是重男轻女,他家却是重女轻男的,全家就德芙一个女孩儿,上下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宠得都快上天了!

他可不敢惹妹妹生气,要不然德芙回去同大人告状,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德为,沈妹妹的猫是你家的吗?”齐华容有意问韩德为,这么些人里面,也就韩德为对她最和善了。

韩德为笑道:“是,我妈养的波斯母猫刚生了两只小猫,给了修小叔一只。”

“那能让阿姨也给我一只吗?我好喜欢猫儿的。”

齐华容恳求地看着韩德为,杏眼水汪汪的,男人看着都硬不起心肠来,韩德为自然也是如此,更何况他对齐华容的印象本就还不错。

一般来说,男孩子对于漂亮女孩的印象都不会差到哪去的,只除了韩齐修这两个奇葩!

“那我回去同我妈说声,她要是同意我下回就给你带一只过来。”韩德为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只猫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娇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齐华容这哪里是真心喜欢猫儿,还不是见她养了小娇,这才兴起了养猫的念头,又或是想养给韩齐修看吧?

鬼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她只要一想到齐华容将会养一只同小娇一模一样的小猫儿,而且还是小娇的兄弟姐妹,心里就腻味得不行,不由对韩德为也有些腻烦,一点都没他妹妹德芙可爱!

可爱的韩德芙可是一点都没负沈娇厚望,先是在她兄长腿上狠狠踹上一脚,然后大声吼道:“问啥子问?剩下的猫儿有主了。”

韩德为疼得直吸冷气,气冲冲地也吼了回去:“啥时候有主了?来时妈还说要把剩下的公猫找人送了呢!”

现在粮食这么紧张,连人都吃不饱,哪家愿意拿粮食养猫啊,就是他妈养一只猫儿,阿奶都天天念叨呢!

韩德芙可气坏了,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自家兄长,因为她妈来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四处找人送猫呢!

“反正就是有主了,你别瞎答应人!”韩德芙干脆耍起了无赖。

齐华容就是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下去了,虽然韩德芙根红苗正,比她现在的家世要强百倍,可不兴这样打人脸吧!

“德芙,我俩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啊?我一直都拿你当好姐妹来着的,没想到你……”齐华容说到一半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在眼窝里打着转,我见犹怜的。

韩德芙最烦的就是齐华容这点了,一天到晚装出无辜的模样,哄得那些男孩子个个晕头转向的,呸,臭狐狸精!

“谁同你好姐妹来着了?我姓韩,你姓齐,上五百年下五百年都排不到一块去,咱俩没关系,别同我攀交情!”

韩德芙可是一点都不给人面子,小嘴就跟机关枪似的,放得齐华容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德为脸色一沉,呵斥道:“德芙,你怎么说话的?”

韩德芙哼了声:“反正我家的猫儿有主了,你就别做梦了!”

齐华容这眼泪可是真忍不住了,簌簌地就流了下来,韩德行觉得韩德芙也有些过分了,轻轻地拽了下她胳膊,小声道:“华容这都哭了,你就给她一只猫嘛,反正霞姨也要送人的。”



韩德行身上又多了只巴掌印儿,疼得他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上道地闭上了嘴,他就是再猪脑子,也明白韩德芙生气了,且还是强力暴雨十二级!

他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华容你别哭了,德芙她就是这个脾气,下回我替你把猫儿带过来吧!”韩德为本还想着给不给无所谓的,可这都把人弄哭了,咋也得有个交代吧!

韩德芙都快气死了,她知道只要韩德为回去拿猫,她妈肯定会给的,可她就是不愿意把猫给齐华容这个狐狸精,宁可煮了吃肉也不送给她!

什么玩意儿!

情急之下,瞟到旁边张着小嘴目瞪口呆的沈娇,这姑娘脑子可算是灵光闪过了,大喊道:“小猫让妈送给修小叔了,娇娇要养两只猫儿,一公一母正好配对儿!”

沈娇看戏正看得热闹呢,猛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韩德芙急得使劲瞪她,只盼着沈娇可别同臭德行一样蠢才好!

万幸沈娇不算太蠢,且与韩德芙有着一致抗敌的共同远大目标,很快就领悟了这位姑娘的意思,配合道:“没错,小娇一人太孤单了,得再给它养只夫君才行。”

韩德芙暗暗冲她比了比大拇指,沈娇也回之微笑,感情无形间竟亲密了一些。

久不言的韩齐修出声了:“养两只挺好!”

韩德为哪里还敢再说话,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韩德芙他惹不起,修小叔他更惹不起,犯不着为齐华容得罪修小叔。

齐华容可是再也受不住了,哇地一下哭了,捂脸跑了出去。

韩德芙挑了挑眉,伸出手掌在沈娇手上拍了下,老气横秋道:“你这人还不错,以后咱俩是朋友了!”

沈娇笑眯眯道:“你也很不错!”

韩齐修冲沈娇柔声道:“过两天我就去把另一只猫儿拿过来,娇娇一起养着。”

沈娇乖巧地点头:“嗯,辛苦韩哥哥了!”

一只猫儿是养,两只猫儿也是养,反正她有宝碗,十只猫儿也养得起!

就是不让齐华容养,气死她!

209拉肚子了

韩德为不敢冲韩齐修生气,只得暗暗瞪了眼韩德芙,小声道:“就你能!”

韩德芙冲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只是很快她就得意不起来了,脸色一变,捧着肚子就问沈娇:“你家茅房在哪?”

沈娇朝后头指了指,韩德芙两条小短腿哒哒地往茅房冲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出来了,额头上全是汗,小脸也有些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

“哎哟,又来了!”

韩德芙才刚走一半,立马就又转身跑回茅房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再次走出来,小脸更白,走路也有几分摇晃了。

“德芙你等着,我给你拿止泻丸,哎哟,我肚子也疼了!”沈娇原本还想去屋里拿止泻丸的,可却没想到自己的肚子也疼起来了,捧着肚子冲茅房跑去。

于是大家就只看见这俩人轮着番地上茅房,你这边方罢我又上场,茅房可是生意兴旺得很呢!

沈娇来来回回上了五回茅房,似散了架子一般,走路都没力气了,小脸惨白惨白的,韩齐修可心疼坏了。

“怎么突然就拉肚子了?娇娇你不是有止泻丸嘛,赶紧吃药!”

沈娇也想吃药啊,可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她怎么去屋里把药从宝碗里拿出来呀!

“我这就去拿药。”

沈娇咬了咬牙,强撑着要去里屋,韩齐修看她这小腿打颤的模样,索性一把抱起了她,大步朝里屋走。

“娇娇你同我说药在哪里,我来拿就好!”

沈娇心里暗暗着急,药在宝碗里啊,让她怎么说?

一说可不就露馅了嘛!

“箱子里的药挺多的,韩哥哥你哪里找得到,还是我来找吧!”沈娇说着就想往下跳,尽管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韩齐修一把按住了她:“乖乖地别动,你告诉我药丸是什么颜色的,我肯定能找到。”

“唉呀,药丸都是一个颜色的呀,韩哥哥你就是找半天也找不到嘛,还是我来找吧!”

沈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语气自然带上了不耐烦,韩齐修挑了挑眉,脑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待要细想时,却瞧见沈娇苍白的小脸,也没空去想其他的,将沈娇放下了地。

沈娇在箱子里装模作样地找了找,从宝碗里拿出两丸止泻丸,淡褐色的药丸,鱼目大小,韩齐修眼中精光一现,虽然沈娇的动作很快,箱子只打开了一瞬间,可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箱子里全是衣服,哪里有什么药丸?

那娇气包手上的药丸是哪里来的?

还有她刚才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亲自去拿药丸?

明明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莫非是怕他现箱子里其实并没有药丸吗?

再想到以前沈家兴拿出来的白沙液,韩齐修心中一动,他以前的想法也许是错的,沈家兴并没有那个特殊能力去弄来物资,关键应该是在娇气包身上!

沈娇不知道就只因为药丸一事,韩齐修那精密大脑已经对她生疑了,她还在为刚才的语气太冲自责,韩齐修完全是好心,她怎么可以那样说嘛!

“韩哥哥,我刚才就是着急,我……”沈娇说不下去了,结结巴巴的,两只小手不停地绞着。

韩齐修一看她这模样,对于刚才的推断更是有底了,娇气包只要一心虚就会无意识地绞手,他早就现了。

真是个傻丫头,就这傻乎乎的还想骗人呢!

也幸好是碰上了他,要是碰上别人,还不知会出啥事呢!

韩齐修心里一紧,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娇气包瞒着的事情他得查清楚才行,只有查清楚了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娇气包呀!

暗中拿定主意,韩齐修不动声色地笑道:“娇娇快吃药吧,吃了肚子就不疼了!”

“嗯!”

沈娇见韩齐修还同以前一样,不由舒了口气,她可是真担心韩齐修会生气呢!

韩齐修抱着沈娇出了屋子,外头韩德芙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叫着,旁边韩德行急得不行:“德芙你这是吃啥东西了?怎么说拉肚子就拉肚子了呢?要不咱上医院吧,让修小叔开车送去。”

韩德武虽然也心疼自家妹妹,可因为还在气头上,不由自主就讽道:“木莲冻好吃吧?一人就灌了七八碗,你不拉肚子老天都不让呢!现在舒服了吧!”

“韩德为,你到底是姓啥的?我就不给齐华容吃咋的了?我拉肚子我愿意,要你管!”

虽然跑了六七回茅房,小半条命没了,可韩德芙这中气却是一点都不弱的,依然把她哥吼了一脸唾沫!

只是吼完后只得颓然地趴回桌子,继续哼哼唧唧。

韩德为抹了一脸口水,心倒是放下了一半,还有力气骂人,屁事没有!

“当我稀得管你呢,你就拉吧,明天再吃十碗,不吃是小狗!”韩德为也是少年心性,火气上来骂起来不管不顾的。

韩德行听不下去了,冲他兄弟瞪眼:“你咋说话呢?没见德芙都成这样了嘛,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韩德为气极反笑,居然说他没眼色,他就是再没眼色也比这两只猪要强吧!

“她再难受也是自找的,谁逼她吃那么多木莲冻了?不是她自己非要吃的嘛!”韩德为忍不住又呛了过去。

“咳!”

韩齐修咳了声,三只立马安静,屁也不敢放一个。

沈娇也挺难为情的,韩德为嘴里说的自找罪受的人,也有她一个呢!

“德芙,这是止泻丸,吃了就不会拉肚子了。”沈娇将药丸递给韩德芙,自己也就着温水吃了药丸。

老祖宗的药丸还是很有效果的,吃下去没多久小肚子就不疼了,只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嘴里也没啥味道。

“娇娇,你家的药丸真厉害,比医院的药还灵,我一点都不疼了。”韩德芙的身体素质十分不错,同时吃的药,沈娇还有气无力的,这姑娘却已经精神抖擞了,立马就恢复了元气,看样子就是再吃十碗木莲冻也是没问题的。

沈娇抿嘴笑道:“我家是开药堂的嘛,药要是不好怎么招揽回头客啊!”

韩德芙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屑道:“齐家肯定是卖假药的,还吹牛说自家的伤药是最好的,可我看还比不上娇娇家的呢,哼,净吹牛!”

沈娇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齐家的伤药确实很好,我昨天用的药不过是材料比较珍贵罢了,很难配的,若是用普通药材配,肯定是比不上齐家药的。”

韩德芙想了想道:“反正我以后就只用你们家的药,看见姓齐的就烦!”

210给你做好吃的

沈娇吃过药丸后也舒服了不少,可她的体质没有韩德芙的好,依然还是有气无力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心冰冰凉的。

“娇娇以后不想把东西给谁吃就只管不给,犯不着让受自己受罪,知道了吗?”

韩齐修很自责,刚才沈娇吃木莲冻时,他就应该阻止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娇气包的身体会这么弱,韩德芙吃得比她多得多,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呢!

还真是个娇气包呀!

真是一点罪都不能受的娇气包!

沈娇被韩齐修说得怪不好意思的,为了点吃的把自己折腾得拉肚子,她这说出去太丢脸啦,齐华容要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咋笑话她呢!

“这事不准上外头说,不可以让齐华容知道,要不然她肯定会嘲笑我的。”沈娇嘟嘴撒娇,脸上因为害羞倒是没先前那么白了。

韩德芙也想到了,冲韩德行嚷道:“臭德行,听到了没?不准同别人说啊!还有韩德为,你也记住了,谁说了我就同谁没完!”

韩德为没好气地哼了声,懒得搭理她,韩德行憨笑着点头:“德芙放心,我保证不说,说了就是小狗!”

韩齐修突然出声道:“韩德为,晚上俯卧撑多加一百个。”

要不是这臭小子多事,喊齐华容坐下来吃木莲冻,娇气包至于吃坏肚子么?

韩德为愕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韩齐修:“修小叔,我没干坏事啊!”

韩齐修冷声道:“多管闲事,人头猪脑,再加一百!”

“我……”

韩德为立马捂住嘴,生怕再说话惹恼了修小叔,可又得再加一百了,只他是真想不通啊,他啥时候多管闲事了?

还有人头猪脑的是韩德行和韩德芙好伐!

怎么可能是他!

韩德为看着韩齐修冰寒的脸,知道他这多加的二百个俯卧撑说什么也逃不掉了,只得颓然地叹了口气,昨天山上好不容易减掉了一百个,这下可倒好,一下子就加了二百,比以前的三百还多一百!

一天四百个俯卧撑,这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嘛!

韩德行同情地看了眼好兄弟,不过这回他倒是聪明了,小声在兄弟耳边提醒:“谁让你先前邀请齐华容吃木莲冻来着?害得沈家妹子拉肚子,修小叔不罚你罚谁?”

“我日……”

韩德为这才明白啥叫多管闲事人头猪脑了,气得只想痛骂一顿,可接收到某道森冷的眼神,他哪里还有这个狗胆,忙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乖乖地一声也不敢吭。

韩德芙却开心得很,巴不得韩齐修能再多加二百个才好呢!

让她哥色迷心窍,活该!

沈娇心里也暗爽,刚才就这韩德为最烦,一个劲帮齐华容说话,哼,现在受罚了吧,活该!

“韩哥哥,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啊!”沈娇冲韩齐修甜笑着。

韩齐修却不领情,断然回绝:“晚饭娇娇别做了,我来做,呆会我再给你熬点白粥,白粥养胃,喝了对身体好。”

沈娇大为惊讶:“韩哥哥也会烧饭吗?”

在她看来,君子远庖厨,男人会进厨房的可是绝无仅有,尽管来到这个朝代她身边好几位男人都会下厨,像沈家兴,吴伯达,王广他们,可韩齐修却不一样啊!

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下厨呢?

韩德芙开心嚷道:“修小叔烧的菜可好吃了,就跟昨天烧的叫花鸡一样好吃!”

沈娇这才想起来昨天山上韩齐修烧的野鸡和野兔,味道确实很不错,她竟把这茬给忘了,主要还是韩齐修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会烧饭的啊!

韩齐修在沈娇头上揉搓一顿,笑道:“娇娇放心,不会饿着你的!”

此话语意双关,沈娇不知不觉就多想了,红着脸垂下了头,暗骂自己不知羞。

韩齐修的手艺确实很不错,且手法十分熟练,一看就知是经常做饭的,沈娇好奇问道:“韩哥哥怎么会做饭呢?你平时都是自己做吗?”

“嗯,基本上自己做了吃。”韩齐修切菜的手顿了顿,很快又运刀如飞,将黄瓜切得似纸片一样薄。

沈娇不知怎的,竟在刚才的韩齐修身上看到了落寞和孤寂,虽只有一刹那,可她却能够感觉到,心不禁疼了疼。

冲口说道:“韩哥哥,以后我烧好吃的给你吃啊!”

“好!”

韩齐修侧头看向沈娇,冲她展露笑颜,如阳光一般灿烂。

韩德为三人俱都看呆了,原来修小叔笑起来居然也能这么好看?

齐家

齐华容回到家里便哭了一场,眼睛红通通的,尽管用凉毛巾敷过,可还是红红的,齐老爷子及齐华民下工回来就现了。

“怎么回事?”齐老爷子问道。

齐华容强笑道:“眼睛进灰了,爷爷,我给您打好水了。”

“哦,呆会煮个鸡蛋敷敷眼吧!”齐老爷子表情淡然,转身便去洗手了。

齐华容心里一酸,爷爷总是这样冷心冷肝,对她不闻不问的,怕她就是死在爷爷面前,他老人家也不会掉一滴泪吧!

就如同当年祖母和爸妈去世时一样!

齐华民当然不相信眼睛进灰的鬼话,不过他也不关心齐华容因为什么哭,他关心的只有药。

“今天沈娇有没有送金疮药来?”齐华民问道。

齐华容摇了摇头,齐华民表情一沉,声音变得冷肃:“怎么可能?以沈娇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送药来?华容说实话。”

“九阿奶去求药,沈娇只剩下最后一些药了,就把药都给九阿奶了。”齐华容虽然依赖齐华民,可最怕的也是他,被这么一瞪,立马便吓得将药的事说了,不敢有一丝隐瞒。

齐华民挑了挑眉,沈娇的做法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什么只剩最后一点药?分明就是不愿意给呢!

好在昨天在山上他给韩德行上药时私藏了些,够他研究了!

“尽量同沈娇交好,别同她作对,记住了!”齐华民叮嘱道。

齐华容头一回不满意兄长的安排,不服气道:“为什么要我同沈娇交好?她总是勾着韩大哥,我看见她就来火。”

“再来气也得交好她,她的手里可有药方,只要能得到那些药方同,齐家就能够回到我们的手中,我们就可以完成祖母和爸妈的心愿了!!”齐华民的眼睛熠熠生辉,亮得惊人,此刻他身上的气质也变了,野心勃勃,哪里还有半丝如玉端方!

“华民,过来帮我搓搓背!”齐老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了!”

齐华民收起野心,重又变回了如玉公子,慢慢地朝后院走去。

211红颜祸水啊

韩德芙这姑娘别看个子娇娇小小的,可身体素质还真不是盖的,第二天就生龙活虎雄纠纠气昂昂了,同她的欢喜冤家韩德行闹得不可开交,倒是韩德为却无精打采的,腰都挺不直了。

据韩德芙这个没记良心的妹妹透露,韩德为这是伤了,一气儿做了四百个俯卧撑,小腰累瘫了!

说这话时韩德芙一脸幸灾乐祸,一点都不带同情的,末了还加了一句:“修小叔就是心太软,要换我爷爷,六百个那是必须的!”

沈娇有气无力地瞅了眼这姑娘,要不是韩德为兄妹俩长得像,她都要怀疑这俩兄妹是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了!

韩德芙同胖子韩德行的感情可要比韩德为要深多了!

这俩人才是亲的呢!

韩德芙不屑地瞅眼半条命的沈娇,恨铁不成钢:“你这身体也太差了,不就是两碗木莲冻嘛,咋个到现在还没好?我一点事都没有了。”

沈娇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不甘心地解释:“我吃的是四碗,不是两碗!”

“我还吃八碗呢!你这身体不行,得练起来,每天早上跑五公里,明早六点我就来叫你!”韩德芙挥了将门虎女的果断,二话不说就替沈娇订下了锻炼规章。

沈娇坚决反对:“不要,我早上要烧早饭,没时间跑步。”

“那我五点来叫你,跑一小时正好回来烧早饭,我也就顺便在你家吃了!”韩德芙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最让她满意的就是后一句了。

沈娇抚额叹了口气,折衷道:“你上我家来吃饭没问题,热烈欢迎,可这跑步还是算了吧,你和韩德行一块跑成不?”

“等韩德行伤好了自然也要跑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娇娇你可不能这么懒,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五点我来叫你,要不我还是同你一道睡吧,叫起来更方便!”

韩德芙不禁为自己的聪明点赞,睡在沈家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沈家吃一日三餐了嘛!

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一百个臭德行也抵不上她一半聪明!

小姑娘自我虚荣了一阵,两眼放光地盯着沈娇,眼中的炙热都快把沈娇灼化了!

沈娇吓了一大跳,她可是最讨厌同人睡一张床了,她不像她的姐姐,睡觉时喜欢让丫环在房间侍候,她睡觉时就只喜欢清静,嬷嬷和丫环都让她赶去外间睡了。

就连贴身丫环和奶嬷嬷她都不习惯睡一起,更何况韩德芙了!

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习惯一人睡的,不爱同人一起睡。”

韩德芙也挺好说话,想了想便道:“那我同四丫姐一起睡,不和你睡!”

沈娇苦着脸又叹了口气,这姑娘看来是赖定她了啊!

韩德芙似是想起了啥,一本正经地训道:“娇娇你这毛病得改,怎么可以不习惯同别人睡呢?我倒也罢了,反正你不同我过一辈子,可修小叔怎么办?难不成你以后还同修小叔睡两张床吗?那可不成,睡两张床还咋个生宝宝嘛……”

沈娇起先还笑嘻嘻地听着,可这姑娘越说到后面越不像话了,羞得她扑到韩德芙身上使劲捂这姑娘的嘴,真真是气死她了!

韩德芙想要甩掉瘦弱的沈娇自然是再轻松不过了,可她不敢,昨天她老哥血淋淋的教训她可还记得,要把沈娇甩出个好歹了,修小叔绝对能罚她做一千个俯卧撑!

小命可真要玩完了!

沈娇是真让这虎姑娘气坏了,什么她和韩齐修生宝宝?

太可气了!

“以后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也不给你做好吃的!”沈娇气哼哼地威胁。

韩德芙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立刻便答应了:“不说了,保证不说!”

为了好吃的暂时示弱有啥大不了的,她以后说给修小叔听,修小叔肯定爱听,嘿嘿!

沈娇同韩德芙闹了一阵,精神头倒了好了不少,几缕弯勾般的黑垂在了白玉般的额头上,腮上因为吵闹不再苍白,染上了几抹霞红,漂亮极了,就连韩德芙也看得呆了好半天,良久才感慨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难怪修小叔陷在沈娇这里拔也拔不出来了,换她是男人也闯不过去嘛!

沈娇听这姑娘又开始说胡话了,恼恨地瞪了过去,韩德芙忙乖乖地闭上了嘴。

韩齐修穿着条纹海魂衫披着一身晨露走了进来,同是穿海魂衫,沈娇就觉得韩齐修穿起来特别好看,比韩德行和韩德为两人可要英武多了。

“娇娇,这是你最爱吃的田鸡,呆会我给你煮田鸡粥吃。”

韩齐修手里有两只田鸡在蹦哒,想来是他去晨练时顺手抓回来的,沈娇心里暖了暖,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

心里却有些遗憾,现在晚稻还未丰收,家家户户吃的都是早米,早米的口感没有晚米软糯,吃起来有些糙,熬粥也不绵软。

要说熬粥最好吃的当属梗米了,她宝碗里有很多,可却没法拿出来呀!

韩齐修洗净手走过来在沈娇额头上探了探,凉丝丝的,再看沈娇小脸不像昨天那样苍白了,十分满意,眼里闪过笑意。

韩德芙见状机灵地将她的锻炼计划说了,当然她着重强调了睡在沈家能够监督沈娇的重要性,韩齐修对于韩德芙这个侄女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办事比较靠谱,性格也爽朗大方,娇气包能够和德芙交朋友很不错。

最要紧的是娇气包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是得好生锻炼!

要不然以后怎么生健康的下一代嘛!

骚年,你想的还真长远啊!

“德芙的想法不错,娇娇就辛苦一下,好吧?”韩齐修柔声哄着,低沉的声音让人耳朵直痒痒,沈娇与韩齐修幽深的黑眸对视着,反对的话就这样在喉间自动变成了撒娇。

“可我跑五公里会脚疼,手也会疼,肚子也会疼,头也会疼……”

娇娇软软地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韩齐修的心哪里还硬得起来,立马就减了三公里:“那咱就跑两公里,娇娇听话啊!”

“哦,那你陪着我跑嘛?”沈娇听着这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不由自主就答应了。

“好,我陪你跑!”韩齐修宠溺地在沈娇脑袋上揉了揉。

旁边被当成了空气的韩德芙翻了个白眼,暗搓搓地将手上的鸡皮疙瘩擦了,再把耳朵掏了掏,哎哟妈喂,修小叔这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嘛!

红颜祸水啊!

啧啧!

212施比受幸福

沈家这几天的饭菜都是韩齐修做的,手艺自然是非常好的,反正比沈家兴和朱四丫都要好,而且还专程替沈娇熬粥,担心沈娇吃腻白粥,换着花样熬。

田鸡粥,鳝鱼粥,南瓜粥,瘦肉粥等等,熬得喷喷香,也把沈娇喂得白嫩嫩的,三天工夫就神清气爽了。

韩齐修对于孙女儿无微不至的照顾,沈家兴自然一一看在眼里,内心的天秤也渐渐倒向了韩齐修这方,只不过面上他自然还是端着的。

其实沈家兴在见到齐华民后是有考虑过他的,温文有礼,君子端方,这样的男孩子是真的招人喜欢。

可孙女儿却与齐华民一点都不亲热,以前还时不时都会去请教医术问题,现在却很少去了,就是去了也只找齐老头,与齐华民连说话都很少说。

同韩齐修这个小流氓倒是能从早说到晚的,看得他老人家眼睛难受!

再者他也想到了齐家现在的处境,虽比沈家稍好些,可也是摇摇欲坠,风雨飘摇啊!

以孙女这等天姿国色,在这个混乱年代里,齐华民怕是护不住娇娇的!

他不得不承认,能护住娇娇的怕还真只有韩齐修了!

只是韩家真有那么好进吗?

这些天齐华民同他一块劳动,闲聊时也聊起了韩家,韩家的情况也不是太乐观啊!

最重要的是韩老将军此人不喜女子性子娇气,喜欢的是像德芙那样爽朗大方的姑娘,娇娇这样的性子韩老将军肯定是看不上的!

尽管他觉得自家孙女儿哪哪都好,比韩德芙强一百倍!

可他也不能改变韩老将军的想法吧!

而且他也不想孙女儿因为要讨好韩老将军而改性子,这样可太委屈孙女儿了!

这可真是进也难退也难啊!

算了,他还是先观察着吧,若是韩齐修能够解决家里的问题自然是好,若是韩齐修想要委屈娇娇,那啥话也别说了,他立马就带娇娇离开新泉村,天下之大,总能容下他和娇娇的!

实在不行,他也学赵四顾尘两人,带上娇娇跑路,背井离乡也罢,只要娇娇能够幸福就好!

韩德芙言出必行,当天晚上就睡在了沈家,同朱四丫睡一张床,这天,向来天一亮就起床干活的朱四丫却连面都没露,韩齐修带着沈娇晨练回来,还烧好早饭了,朱四丫却还没出现。

“娇娇,你去看看四丫,会不会是生病了?”沈家兴有些担心。

沈娇也挺担心的,起身正要去朱四丫房间,顶着两只大黑眼圈的朱四丫打着哈欠出来了,睡眼惺松的,还不时捶捶背,与平时的精神抖擞判若两人。

“四丫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沈娇关心问道。

“沈爷爷,修小叔,四丫姐,娇娇,早上好!”

韩德芙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脸蛋红扑扑的,微微喘着气,这姑娘见沈娇有人陪,就自个去跑五公里了。

“四丫姐,你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吗?”韩德芙见到朱四丫也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朱四丫恨得牙直痒痒,要不是这家伙晚上睡觉不安稳,一晚上在床上拳打脚踢,她能至于起不来床吗?

想到一早上多少活没干,朱四丫就心疼欲死啊!

“今晚我睡地板,不同你睡一张床!”朱四丫咬牙切齿,反正到时候也得被这家伙踹下床来!

韩德芙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绝妙睡姿,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是我睡地板吧,哪能让四丫姐睡嘛!”

沈娇可算是听明白了,指着客厅的凉床说道:“都不用睡地板,换个人睡凉床吧。”

“那我睡凉床!”

韩德芙一口就定下了睡凉床的事,乐颠颠地跑去吃早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韩齐修给沈娇盛好南瓜粥,捧到了她面前,还细心地替她把小菜配好,再倒出一小碗粥放在小娇面前,服务周到得沈家兴都自愧不如啊!

“韩哥哥你快些吃饭吧,我自己会弄的。”沈娇羞红着脸招呼韩齐修吃早饭。

“娇娇坐着就好,我顺手的事。”

韩齐修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他就喜欢投喂娇气包,看到娇气包吃着自己做的饭菜,那种满足感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比他吃着娇气包做的饭菜还要满足。

佛经虽然大部分是胡说八道,可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施比受幸福!

没错,他喂娇气包就觉得比娇气包喂他要幸福多了!

释迦牟尼大师快要在天上哭晕了!

小娇喵呜叫了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粥,大娇先是吸了吸鼻子,用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樱桃般的小舌一卷,粥便吞了下去,再在嘴唇上舔了舔,便满足地喟叹了声,与旁边的小娇只差了一句喵呜而已。

“韩哥哥,你煮的粥真好吃!”沈娇夸道。

“好吃我再做,一天一个花样。”韩齐修眼里的柔情比碗里的粥还要绵软,心里却在计划着是不是要上城里弄本烹调书来学习学习,不能饿着娇气包了。

“韩哥哥也吃,多吃点!”

沈娇投桃报李,夹了一只肉饼给韩齐修,两人相视一笑,旁边的人都已变成了空气。

“我明天回g省拿猫,很快就回来。”韩齐修突然说道。

朱四丫讶异问道:“家里不是有小娇了嘛,咋还要弄只猫儿?”

韩德芙得意道:“齐华容想要我家的小猫,我才不给她呢,全让娇娇养着,哼,气死她!”

沈娇咳了声,暗地扯了看韩德芙的袖子,补充解释道:“爷爷别听德芙瞎说,主要是小娇一人太孤单了,我就想着再给它弄个伴来,同齐华容没关系!”

韩齐修给沈娇夹了筷小菜,沉声道:“齐华容不配养小娇的兄弟,只有娇娇才有资格养!”

沈娇听得心花怒放,又拿了只煮鸡蛋递了过去,甜笑道:“韩哥哥多吃点儿!”

沈家兴对齐华容也没有什么好感,他人老成精,齐华容这种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

让他高兴的是韩齐修对于齐华容的态度,界限分明,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像有些男人,虽然不喜欢人家姑娘,可却还是含含糊糊地拖着,腻歪死人!

第二天一大早,韩齐修就开车走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两天后便带着一只同小娇一模一样的小白猫儿,全身雪白,只头顶有两撮小黑毛,且眼睛还是鸳鸯眼。

一只蓝色,一只则是琥珀色。

213不想他出事

沈娇一眼瞧见这只小猫便喜欢上了,尤其是那两只鸳鸯眼,实在是美丽极了!

“谢谢韩哥哥,我好喜欢它,以后它就同小娇同吃同住,我一定把它们养得壮壮的。”沈娇冲韩齐修保证。

“不光是要养壮两只猫儿,自己也要养得壮壮的,知道了么?”韩齐修柔声道。

“嗯!”

沈娇乖巧地应声,惹得韩齐修手痒痒,又在她脑袋上揉了好一会儿,沈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副任你所为的乖模样,谁让韩齐修拿小娇威胁她呢!

说不给他揉脑袋就揉小娇,就小娇这小身板,哪里禁得住韩齐修的魔爪嘛?

为了小娇,她说不得也只有舍身取义了!

“娇娇,我过两天就要出远门了,这回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身体,知道了吗?”

韩齐修表情带上了不舍,从第一次接受任务到现在,他还是头一回会觉得不舍,特别强烈!

只想就这样陪着娇气包安静地呆在新泉村生活一辈子!

可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外面现在是越来越乱了,已经完全出了他的预估,爷爷的处境也越来越微妙,新泉村的安静他更不知道会维持多久,他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只要他爷爷一出事,新泉村必乱。

一旦新泉村也像其他地方那样乌烟瘴气了,他都不敢想像娇气包会遭受什么?

想到这段时间一些同沈家一样成分的漂亮姑娘的遭遇,韩齐修眼眸里俱是寒意,若是娇娇受到了伤害,他一定会彻底坠入深渊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娇气包,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强大,只有成为了强者,他才可以保住爷爷的地位,才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娇人儿!

也更有可能让娇气包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回到海市!

沈娇感受到了韩齐修身上的气息变化,忍不住关心道:“韩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趟出远门有危险?”

这几天韩德芙在她耳边说了很多韩齐修的光辉事迹,比如说韩齐修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却已经立了好几回功,是g省军区鼎鼎有名的兵王,也是他们大院小孩最崇拜的英雄!

沈娇也非常崇拜韩齐修,前世她生活的朝代是非常崇尚武将的,因为开朝皇帝便是马上将军,是以武将在朝廷十分吃香,像韩齐修这样的少年将军,更是无数少女们扔绣囊的对象呢!

其中自然也包括沈大小姐,她也是那些无数扔绣囊的少女们之一!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韩齐修的安全问题,韩德芙说出韩齐修每次出远门都是带着任务的,十分危险,受伤更是家常便饭,这让沈娇很是担心!

韩齐修对于沈娇的关心十分受用,本想说无事的,可脑中想到一事,便改口道:“还好,只是有点风险罢了,娇娇的金疮药还有剩吗?我想备一些!”

沈娇一听有点风险,小脸登时就白了,忙道:“有的,韩哥哥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韩齐修微眯了眼,面上若有所思,其实他身上是有药的,军队的药向来都是最好的,疗效虽比不上沈娇的金疮药,可也不差了,但他想确定自己这些天的猜想。

沈娇在屋里呆了小半天,金疮药,止泻丸,正气丸,驱虫药,凡是她能想到的都拿了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盒子里,还用纸条写清楚了用途及用法。

装了满满一大盒子,沈娇再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似是没啥遗漏了,抱着一盒药就准备出去,可脑中又闪过韩德芙的话:

“修小叔的功劳都是血汗挣回来的,有一回修小叔身上中了三颗子弹,其中一颗离以脏只有不到两公分了,差点就没挺过来,可危险了!”

沈娇脚步顿了顿,眼前仿佛闪过血肉模糊的韩齐修,心不由就抽了。

万一韩齐修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不可以!

韩齐修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她会难受的!

沈娇此刻才意识到韩齐修不知不觉间竟在自己心中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她不愿意韩齐修出事,一点都不愿意!

咬了咬牙,沈娇暗中作下决定,取出了那颗害她病了大半月的还魂丹,黄白色的蜡丸在她嫩白的手心里滚动,沈娇毅然走出了房间。

韩齐修有好几回都忍不住想偷偷去门口看沈娇在做什么,凭他的身手,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是难事,而且他能肯定,只要自己过去偷看了,定能现娇气包的秘密的。

可他还是忍住了,他希望有一天娇气包能够心甘情愿地告诉他!

把他当成如同沈家兴一样信任的人,不,是比沈家兴还要更信任,把她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也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由他来保护!

这一天会来临的!

只要他能够走进娇气包的内心,小丫头一定会说出来的!

他有信心!

看着捧着一大包东西的沈娇,韩齐修不由咧嘴笑了,对那一天的到来更具信心!

娇气包的心里已经装进他一半啦,他再努努力,肯定就能全部装进去了!

“韩哥哥,这些都是出门在外用得着的,药效绝对比外面买的要强很多,你都带上啊!”沈娇一样一样地叮嘱,似小管家婆一样,管得韩齐修心花怒放。

“好,我都带上,一颗都不落下!”

韩齐修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娇气包的一片真心,他当然不能漏了,必须带上。

只是后来他见到盒子里的六味地黄丸后,感觉——似乎——有些后悔了!

沈娇捏了捏手里的蜡丸,下定了好几番决心,这才掏出来递给韩齐修,小声道:“韩哥哥,这是还魂丹,只要有一口气在,服下此药就能活命,你带在身上备着。”

韩齐修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还魂丹他自是听说过的,到现在为止,军部都还有派人秘密查找这个药丸的配方,据他说知,当年赵四的顶头上司也派人查找过的,同样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还魂丹却在娇气包的手中!

“娇娇是自哪得来的还魂丹?”韩齐修问道。

沈娇一看韩齐修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绞起了手指,韩齐修眯了眯眼,小丫头又在心虚了。

214就叫大宝

沈娇哼哼唧唧道:“是我家祖传的。”

韩齐修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在说谎,那么珍贵的药丸沈家兴这个老狐狸会放在小丫头身上?

这还魂丹沈家兴肯定是不知情的,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

“这么珍贵的药丸娇娇还是收起来吧,你爷爷知道了会说娇娇的。”韩齐修有意说道。

沈娇脱口道:“爷爷不会知道的,韩哥哥快收起来!”

韩齐修眸色变得幽深,如他所料,沈家兴并不知道还魂丹的事,也就是说还魂丹是娇娇自己得来的!

奇怪的是,娇娇是从哪里得来的还魂丹?

还有那么多药丸,绝不可能会是沈家兴配制的,也许这些药丸沈家兴也是不知情的吧!

看来娇气包身上有大秘密呢!

只是娇气包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这么珍贵的药丸拿出来呢,万一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娇气包岂不是有危险?

韩齐修紧张问道:“还魂丹娇娇还有没有送给别人过?”

沈娇感受到韩齐修语气里的急切和担心,就如同当时她送给赵四药丸时一样,赵四也是这样的语气,心里不由一暖,老实回答道:“只送过四叔,其他就没人了。”

韩齐修拍了拍脑袋,心放回了肚子里,可还是不高兴道:“娇娇以后可别再给别人了,谁都不能说,这药太珍贵了,会引起很多人的贪欲,也会给娇娇带来危险,娇娇明白了吗?”

沈娇扁了扁嘴,点头道:“我就只同四叔和韩哥哥说了,四叔还让我不要同韩哥哥说呢,可我不想韩哥哥出事,其他人我才不说呢,他们会抢我的药!”

韩齐修又是欢喜又是气恼,欢喜沈娇将他放在了心上,气恼赵四这家伙得了便宜卖乖,居然挑唆娇气包,早知道那时就不放他一马了!

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娇娇真聪明,一定要记住不能再同第三人说了,还有其他的东西也要看好了,不可以再给别人了,知道了吗?”

韩齐修见沈娇心明如镜倒是松了口气,可还是担心小丫头年纪小会受骗上当,再三叮嘱。

“知道了,韩哥哥放心吧,我谁也不给,就自己收着!”

沈娇下意识地保证,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泄露了太多,韩齐修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娇,担忧之极。

小丫头太单纯了,他只需几句话就勾得她说了这么多,万一要是遇上别有用心之人,比如齐华民这类的,怕是瞒不住啊!

真想时时刻刻守在娇气包身边,守护着她呵!

韩齐修心中的不舍越来越深,竟生起了打电话回去退掉任务的念头,可他还是强忍住了,娇气包身上有这么多宝贝,他若是不变得强大,如何能够守护娇娇?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韩齐修不断地心理建设着,这才将想要退却的念头打消,心重又变得坚定。

沈娇感受到了韩齐修的担忧,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在村里会受欺负,便安慰道:“韩哥哥,你别担心我,我可是不好惹的,像齐华容我一点都不怕她,不耐烦说了我就动手开揍,还有她家我都不怎么去了,村里那些人家我也不去的,所以你就别担心啦,没人会欺负我的。”

韩齐修听她这么说,倒是将心放下了一些,而且他也想到还有沈家兴呢,这老头奸猾得紧,肯定会提点娇气包的。

“娇娇就该这样,谁要是敢对你不敬,你就只管揍他,还有齐家你以后尽量别去,有啥不懂的咱先存着,以后我给你再找个老师,比齐老头还强的!”

韩齐修很是不放心齐华民,上次示警带子的事,他总觉得齐华民形迹很可疑,只可惜这家伙狡猾得紧,他一直搜不到证据,得让娇娇离这家伙远点。

沈娇虽对齐华民没意见,可齐家有个齐华容在,她连一步都不想迈进齐家,韩齐修的要求正合她意,乖乖地应了。

“修小叔,我家的猫儿呢?”韩德芙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声音刚落,韩德芙便蹦蹦跳跳地跨进了门槛,后头跟着韩德行两兄弟,三人都晒得黑黑的,同韩思武有得一拼了。

韩德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肚子上留下了几道黑黑的疤痕,再多了几斤颤悠悠的膘,下巴也多了一只,特珠圆玉润。

韩德芙见到与小娇抱在一起打滚的小公猫儿,开心极了,走过去逗它们玩儿,说起来韩德芙是极喜欢猫儿的,她妈养的那只波斯猫若不是她一力主张,她阿奶也不会松口同意了!

只不过养一只猫儿已是底限了,韩德芙明白若是再养两只猫儿,家里人可就要挨饿了,是以她也没吵着要养两只小猫,只希望能替它们找个好主人,别饿着就行。

沈娇对小娇的悉心照顾她都一一看在眼里,比她妈照顾得都还要细心,也所以她那天也不完全是同齐华容赌气,与其让小公猫去其他人家挨饿,倒不如全让沈娇养着呢!

“娇娇,这只小猫叫啥名啊?”韩德芙问道。

沈娇愣了愣,她刚才一直忙着准备药,哪有时间想名字啊!

“还没想好名字,要不德芙帮我想一个吧?”

韩德芙兴致勃勃地想了起来,说了无数个名字:咪咪,嘟嘟,小白,两撮毛,阴阳眼……

越说到后面越不像样,沈娇连头都懒得摇了,瞪着她嚷道:“你这取的是啥名字?什么阴阳眼?简直是……”

“不学无术!”韩德为补充了一句。

韩德芙气得一脚踹过去:“有本事你取个!”

韩德为得意地哼了声,气定神闲道:“名字我老早就想好了,且还是个好听得不得了的名字,绝对配这只猫儿!”

“废话少说,名字报上来!”韩德芙吼道。

“大宝,大小的大,宝贝的宝,大宝,好名字吧?”

韩德为眼睛死死地盯着韩齐修,心里打着鼓,他可指望着这个好名字拯救小命呢!

韩德芙嗤了声:“大宝俗得很,有啥好听的?还不如我的两撮毛呢!”

韩齐修眼神如电般朝韩德芙射了过来,韩德芙犹然未知,还在顾自说着,韩德为可是高兴坏了,有意高声嚷道:

“大宝这名多好,大宝小娇,俩名字一看就是一对儿,大对小,宝对娇,多般配啊,修小叔,对吧?”

215多么般配的一对儿(打赏+)

浑然不觉自家兄长打啥主意的韩德芙忍不住嚷道:“你以为修小叔同你一样没文化呀?还对子?那还不如叫大娇呢!”

韩齐修如电的眼神再次射来,韩德芙却误以为他是赞同自己的话,笑嘻嘻问道:“修小叔我说的对吧?”

“大娇不好,是娇娇的名字,大宝挺好的。”韩齐修沉声道。

韩德芙登时傻了眼,这是咋回事?

修小叔啥时候喜欢这种宝啊贝呀娇柔造作的名字了?

韩德为心中一喜,暗叫有门,忙打蛇追棍道:“大宝小娇,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再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的了,沈姑娘觉得如何?”

沈娇觉得也挺好的,大宝贝小娇娇,确实是蛮般配的名字,当下也含笑点头:“那就叫大宝吧。”

韩德为兴奋地拍了大腿一巴掌,眼巴巴地瞅着韩齐修,眼里的渴望比太湖的水还要深千尺!

韩德芙还想说什么,韩德行暗搓搓地她后面扯了扯,不断地努着嘴,就指望这傻丫头能及时醒悟啊!

只是他的提醒已经迟了!

韩齐修冷声道:“德芙每晚俯卧撑加一百,德为减二百,德行监督。”

韩德为长吁了口气,眼眶里泪花打着漩,可算是减少一百了,他容易么?

韩德芙却不服气极了,梗着脖子嚷道:“修小叔干嘛要罚我?我都没做错事!”

“再加一百!”韩齐修连看都不看她,直接丢过去一句。

韩德芙气得又要叫,见势不妙的韩德行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再让这小姑奶奶嚷下去,她晚上可别睡了,就那样撑到天亮吧!

沈娇见状不忍,俯卧撑韩德芙有教她做过,非常考验臂力,她做十个都没力气了,更别是几百个啦!

韩德芙一个女孩子哪里吃得消嘛!

暗中悄悄地扯了扯韩齐修的袖子,小小声:“韩哥哥,你就大人大量饶了德芙吧?多做一百个俯卧撑她会累坏的,要不减一半好不好?”

韩齐修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好,就减一半!”

“谢谢韩哥哥!”沈娇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也感染了韩齐修的心情,嘴角上扬,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娘哎!”

韩德为暗中掐了掐大腿,后悔死他没早日走沈家妹子这条路了,早知道沈家妹子说句话这么管用,他哪用得着绞尽脑汁嘛!

以后一定要同沈家妹子搞好关系!

必须要搞好!

韩齐修拿着药盒子去韩齐光那了,这次离开的时间太长,他得交待韩齐光照顾好娇气包,别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她!

沈娇带着两只小猫去后边给它们洗澡,天气热,猫儿也爱在水里玩,她每天都给小娇洗澡,洗得香喷喷的,不用担心长虱子。

韩德芙的嘴还被韩德行捂着呢,气得一口咬了上去,疼得韩德行忙不迭地缩了回去,直抽冷气。

“臭德行,你干嘛捂我嘴?修小叔处事不公,我还不能说了?”韩德芙可是气坏了,无缘无故凭什么罚她?

还有无缘无故凭什么减少韩德为的?

就是修小叔也要讲究个公正吧!

韩德为得意地打了个唿哨,就他这个猪妹妹,永远都猜不到他这个智者的想法滴!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说的就是他家妹子了!

韩德行拽住想冲上前去踹韩德为的妹子,苦笑道:“修小叔小时候叫啥名?想想你就知道修小叔干啥罚你了,一点都不冤!”

韩德芙愣了半晌,猛不丁地拍了下脑袋,悔之莫及呀!

“修小叔自从十岁那年生病后就不叫大宝了,我哪里还记得清嘛!韩德为,你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居然敢阴我?我打死你个无耻小人!”

这笔帐韩德芙自然是要找个人算的,被算帐的人理所当然就是韩德为了!

不找他找谁!

韩德为左闪右躲,嘴上还时不时嘲讽几句,刺激得韩德芙哇哇大叫,沈娇在后面都能听见这姑娘中气十足的叫声,实在是精神旺盛啊!

两天后韩齐修悄悄地离开了新泉村,韩德行三人仍然留了下来,现在学校都不开课,学生们都跟着那些红袖章到处乱来,韩德行他们家的大人担心三个孩子跟着乱来,就让韩齐修带回村里住段时间,等学校开课了再回去。

沈娇有些怅然若失,提不起精神来,暗自祈祷韩齐修能够平安归来,最好是连受伤都不要有呢!

时间过得十分快,秋老虎很快过去,很快就要到中秋节了,夜晚的月亮上的缺口越来越小,离十五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村里的农活也少了许多,村民便会集体结伴去县城买节礼,月饼怎么样也得买上一个,肉称上一斤,又或是买些油盐酱醋肥皂卫生纸等生活用品。

沈娇其实完全不需要买东西,她宝碗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只是她得买给别人看,尤其是现在家里还住着朱四丫和韩德芙,要是长时间不去采购,两人肯定会怀疑的。

趁着村里人集体上街的日子,沈娇与韩德芙他们也约好一道上街了,朱四丫不放心沈娇,自然是跟着去了。

齐华容与齐华民两人也去了,同他们一路,与韩德为有说有笑的,沈娇和韩德芙不耐烦齐华容,顾自走在了前面。

“沈妹妹,你打算买月饼还是自己做月饼呢?”齐华容笑盈盈地走到了沈娇身边。

沈娇真是搞不懂齐华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她都不假辞色了,可这姑娘却还跟蚂蟥似的,死死地盯着不放,脸皮之厚真是让她佩服。

“做月饼。”沈娇简略回答。

齐华容惊喜道:“哎呀,我也打量自己做月饼呢,不如我们一起做吧。”

“我家材料有限,做出来的月饼不好吃,齐姑娘还是自己在家做吧!”沈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齐华容笑容一滞,很快面上又堆满了笑容:“我家材料也不多呀,沈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沈娇都快烦死了,正想干脆利落地回绝,齐华民走了过来,微笑道:“难得中秋佳节,不如我们两家一道赏月过节吧?沈爷爷可与家祖父一同小酌呢!”

齐华民开了口,且还抬出了齐老爷子,沈娇也不好怎么回绝了,只得说道:“待我回去问过爷爷吧,这事我不好做主。”

齐华民极好风度地笑了:“自然是要沈爷爷同意的。”

216都别争,我请客

华新县城离新泉村近五十里路,没有通车,村民们大都是靠双腿走路,天蒙蒙亮出,走到近中午赶到县城,匆匆买了需要的东西,再走回去,就是脚程再快,到家时天也黑了。

平时村民大都是去大队公社的供销社买生活日用品,那里的小供销社可以供应一些简单的商品,不过这回是过中秋节,仅次于春节的节日,村民们自然是要过得隆重一些的,公社的供销社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了。

也幸好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晨练,沈娇还能够跟上大家伙的步子,要不然她这小腿可真够呛的。

“娇娇,呆会我们去吃卤肉米粉,我要吃两碗,都好长时间没吃着了!”韩德芙兴致勃勃地说着,沈娇都能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

朱四丫也来劲了:“那个米粉是真好吃,我一人就能吃三碗。”

韩德芙这段时间与朱四丫同睡一个房间,又有着吃货加饭桶的共同爱好,感情自是日进千里,非同寻常的。

“那等会咱们吃个够,我请客!”韩德芙十分豪爽。

朱四丫哪能同意:“你是客人,哪有让你掏钱的道理,我请客!”

平时沈家兴都会给她零花钱,她一分都没舍得用,全存着了,刚才她大致算了算,应该是够请客了。

韩德芙却不乐意了,反驳道:“我姓韩,你姓朱,到底哪个是主人撒?”

朱四丫顿时傻眼,韩德芙神情十分得意,旁边的韩德为看得连连摇头,真是头猪,抢着付钱还有啥好得瑟的!

沈娇出声道:“你们都别争了,爷爷早上出门前就给了我钱和票,说今天我们的中饭他请客,个个都管饱!”

“那我要吃三碗米粉!”韩德芙一点也不客气。

韩德行跑过来凑热闹:“我要吃四碗,那卤肉可真好吃,g省没这么地道的卤肉,我这回要吃个饱。”

“g省的菜不好吃,没得辣子,吃起来不过瘾!”

韩德芙对美食之地g省满是怨念,她最讨厌喝汤了,偏偏g省人天天都要煮汤,两只鸡爪子都可以煮碗汤,喝得津津有味,有啥子好喝的嘛!

十点多时,沈娇他们可算是来到了县城,街上人来人往的,挤满了穿着补丁衣服的人,都是进城买节礼的村民们。

韩德芙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米粉店,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并不多,空位子很多。

齐华容两兄妹也跟着过来了,同来的还有韩思桂韩思武两兄妹,齐华容柔声道:“思武哥,思桂,这里的米粉味道很不错的,我请你们吃。”

韩思武的黑脸顿时红了,结巴道:“不…不…用,我们上外头买几个烧饼就好。”

米粉店隔壁还有家饭店,有卖烧饼的,两分一个,卤肉米粉却要二角五一碗,够买几十个烧饼了,韩思武哪里舍得吃!

齐华民微笑道:“思武不必客气,平时承蒙你家照顾,今日就让我和华容作东,请你们兄妹吃米粉,千万不要拒绝呀!”

齐华民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清朗,端的是个翩翩公子,尤其是与黑瘦矮小的韩思武站在一起,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丑的更丑,美的更美。

韩思武悄悄抬眸看了眼齐华容,再看眼齐华民,不由自惭形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吱吱唔唔的,急得满头大汗。

齐华容心里嫌恶得紧,要是换了以前,似韩思武这样的男孩子,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现在却要放下身段讨好于他,真心让她憋屈,每次感受到韩思武那种胆怯而又仰慕的眼神时,她一点都不觉得得意,只觉得恶心。

韩思桂却心思单纯,且也是个同韩德芙一样的吃货,一听有卤肉米粉吃,自然是开心的,见她二哥老半天还不同意,急得就要替韩思武应下来。

“思武,思桂,过来!”

韩德芙朝这边喊了声,韩思武和韩思桂身子一挺,一刻钟也不敢停顿,小跑着过去了。

“小姑姑,有啥子吩咐?”

两兄妹的态度极为恭喜,尽管韩德芙的年纪比他们还小,个子也更是娇小,可那辈份摆着呢!

他们要是敢不敬,祖宗家法伺候!

韩德芙挺了挺胸,老气横秋道:“你们俩人就跟着我,哪都别去,小姑姑管你们吃饱,晓得了不!”

韩思桂小声嘀咕:“也吃卤肉米粉撒?”



韩德芙一巴掌拍在了韩思桂脑袋上,恶狠狠训道:“跟着我怎么会没得肉吃?再敢叽咕晚上做三百个俯卧撑!”

韩思桂吓得缩了缩脖子,屁也不敢放一个,韩德芙打架比她厉害,辈份还比她高,她哪里敢反抗嘛!

沈娇看得好笑,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齐华容气得银牙暗咬,这个韩德芙比沈娇还要可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滚蛋,成天赖在村里作什么?

齐华民却不以为意,他的关注点从来不在韩家兄妹身上,刚才不过只是客气几句罢了,韩德芙叫走了也好,他还可以省点钱票!

沈娇率先走到窗口,冲服务员订了十五碗卤肉米粉,并抢着把钱票付了,韩德芙不好意思道:“思武和思桂两人的米粉我请客撒!”

“你要是这样说,以后我就不吃你和胖德行弄回来的野物了。”沈娇假装生气,韩德芙想想也是,摸着头嘿嘿地笑了。

米粉店的卤肉依然还同以前一样实在地道,且沈娇还点了十五碗,每人都有两碗还多,沈娇自己是只吃半碗的,她将多余的米粉和肉都夹给了朱四丫。

韩德为瞅了眼朱四丫的身板,再看了眼她彪悍的吃相,暗中撇了撇嘴,这只母老虎比自家妹子还要凶嘛!

“求求你们别烧了,那些都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瑰宝啊,不能烧,你们要烧就把我也一同烧了吧!”

一道凄厉绝望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娇吓了一跳,筷子上的卤肉都掉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面露讶异,只有韩德行他们三人面不改色,依然呼噜呼噜地吃着米粉。

“我去看看!”

朱四丫忍不住好奇走了出去,沈娇也挺好奇的,跟着跑出去了,韩德芙与韩德行他们也只得跟着。

修小叔可是交待过的,不可以让沈家妹子掉一根头,要不然他们仨可真是要永无天日啦!

217人参养荣丸

米粉店的对面是片居民区,大都是平房,密密麻麻的,此刻弄堂口围了好些人,都是些年轻的学生,穿着绿军装,别着红色的像章,戴着红袖章,稚嫩的面庞上不再是天真,却充满了吝气。

其他居民都远远的看着,面上满是恐慌,不时还有几声叹息,可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被学生们围着的是一堆书籍和古画,都是些线装书籍,看那些书的模样,年份并不会太短,不会少于百年,纸张都泛黄了,还有几处被虫蛀破的地方,除此之外,这些书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可想而知,书的主人有多爱护它们了。

只是这些历史悠久的古书此刻却被无情的火焰吞噬了,蓝色的火苗似浪潮一般,一点一点地席卷了书画,淡黄色的书页瞬间就变成了灰色,轻风吹过,灰烬随风吹去,就似香灰一般,在空中飞扬,直至落入尘埃。

“我的书!”

一位面容清雍头斑白的老者急得几欲扑上前去扑火,眼眶里竟挣出了缕缕血丝,很快就糊满了清瘦的脸,带上了几分狰狞。

“爸,求求您别再闹了,您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们想想啊,我求求您了!”

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使劲拽着老者,哑着嗓子苦苦哀求他。

老者的身子顿了顿,缓缓扭过头,见到旁边害怕得瑟瑟抖的小孙女,还有面容愤恨被儿媳妇死死拽住不让他冲上前的孙子,他的心就如同千百根刀子在滚一般,每一刀都在啃他的心啊!

“噗!

老者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爸,您怎么了?”

中年戴眼镜男子一把扶住老者,吓得不住大叫,可老者却毫无反应,死死地闭着眼,面如金纸,看着竟像是不大好了。

“爷爷!”

旁边的男孩和女孩也扑了上来,哀声哭泣,男孩顶多同韩思礼一般大,年纪虽小,可却是极有血性的,他抹了把眼泪,突然就朝那些学生冲了上去。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赔我爷爷!”

男孩似一匹小豹子般,度极快,竟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学生给顶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位女学生恼羞成怒,爬起来就一把揪住男孩开揍,旁边的几个男学生大概是要献殷勤,也跟过来揍这男孩,拳打脚踢。

可怜这男孩才不过七八岁年纪,哪里禁得起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殴打,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了。

“别打孩子,求求你们,你们打我吧,别打我孩子!”

中年妇人急得冲上前想要去救儿子,可却被另一伙学生拉住了,中年妇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挨打,急得不住朝这些学生磕头,脑袋都磕出血了,可这些少年却个个似铁石心肠一般,无动于衷。

中年男子也想去救孩子,可他一人哪里敌得过这么些半大少年,不一会儿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家人看着实在是可怜,远处的居民俱都面露同情,可还是无人敢上前伸把手。

韩思武看得义愤填膺,黑瘦脸上全是愤懑,气道:“这么多人欺负老人小孩,真是无法无天!”

说完他便撸起袖子要上前去阻止,旁边的韩思桂也跟着要上去,习武之人最看不得的就是以众欺少,以强欺弱了,他们看见了岂能不管!

“站住!”

韩德为喝住了他们,神情十分严肃,不同于平时的嘻皮笑脸。

“十五叔,再不去那小伢子要被打死了呀!”韩思武急了。

朱四丫也十分气愤,石广山乃少林俗家弟子出身,更是讲究侠义之道,她虽然只在石广山身边呆了两个来月,可这侠义精神却是牢记于心的。

此刻见韩德为要阻止韩思武救人,不禁火了:“你自己不肯救,拦着我们干啥?懦夫!”

沈娇和韩德芙最近在教这姑娘识字,学文化虽比不上学武反应敏捷,可还是记住了不少词,懦夫就是其中一个。

韩德为不屑地哼了声,在地上捡起了一些小石子,冲他们小声训道:“你们这样冲上去有个屁用?弄得不好还给村子惹祸,瞧好了,教训人就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才是高人呢!”

说完他手轻轻一抖,一粒石子极快地冲那位打得最凶的女学生屁股上弹了过去。

“哎哟,谁用弹弓射我?”

女学生捧着屁股跳了起来,四处搜寻,却连个鬼影都没得看见,气得破口大骂,说的是普通话,竟不是当地人。

韩德行和韩德芙两人也拾了不少小石子儿,两人躲在了暗处,不时弹出一粒小石子,韩思桂和韩思武也有样学样,走到另一处拾起了石子弹射。

投石子这门本事韩家的小孩不论男女从小都是要练的,村子里山多石子多,随时随地都能练习,是以韩家的小孩个个都有一手投石的本领,不说百百中,可十回中个七八回却是轻轻松松的。

一时间,前方十几个学生就跟那跳大神一般,鸡飞狗跳的,脸上身上也多了好几处大包,看得真是让人解气。

朱四丫和沈娇俱都看得眼热,可她们不会投石,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韩德芙他们大展身手。

那伙学生此刻也明白是有高人暗中出手了,想起来之前听说的华新县城民风尚武的传说,不禁害怕起来,再看地上的书画也烧得差不多了,十几人便匆匆地走了。

待这些学生走后,远处的居民才敢走上前,帮着中年男人将不省人事的老人和头破血流的男孩抬到家里。

齐华民站在沈娇身边,突地出声道:“这位老人急怒攻心,伤了心脉,怕是凶多吉少呢!”

朱四丫担心道:“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齐华容眉头微箴,一脸怜悯:“这老人大伤元气,就算是挺过来了,若不用药养着,寿限也会大损的,还有那个男孩,也不知有没有受内伤,真是可怜哪!”

“你要真可怜那户人家,就送些药过去呗,别光知道嘴上说。”韩德芙呛道。

齐华容也不生气,微笑道:“我和我哥正有此意,正好我们身上还带了些伤药,呆会就给他们家送去,只可惜我们只有伤药,要是有人参养荣丸就好了,那个老人的身体太虚,用人参养荣丸可以补补身子。”

“对了,沈妹妹,我记得你们家济民堂的人参养荣丸可是十分有名的呢!”齐华容笑盈盈地看着沈娇。

218他在演戏

沈娇微皱了皱眉,不明白齐华容是何用意,听着倒像是担心那户人家,可这女人哪里会有这么好心,就同她前世的姐姐一样,怪会装模作样的。

面上看着悲天悯人慈悲心肠,实际上却是蛇蝎心肠,杀人不见血的毒妇!

不管这齐华容是什么意思,反正她就是不能顺着她说!

而且韩哥哥也说过好东西不可以再拿出来了,尤其是在齐华容面前。

沈娇笑着回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家里的人参养荣丸连一颗都没了,我也是有心无力呢!”

齐华容忍不住便回道:“你家自己有药方,怎么不配一些呢?”

沈娇心中一凛,暗中打量齐华容,更是摸不透这人是啥意思了,当下便小心回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家连人参须都拿不出来,怎么配人参养荣丸?”

齐华容还想再说,却让齐华民打断了:“我们还是回去吃米粉吧,再不吃就要糊了。”

齐华民暗中给齐华容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不可再打草惊蛇,齐华容只得忍住了,悻悻地回了米粉店。

才刚目睹了人间惨剧,大家的心情俱不是太好,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米粉,齐华民匆匆吃完一碗米粉,便说他去送伤药,马上回来。

齐华民走得很快,拐过道时与一位走进来的老者撞在了一起,惊得他忙伸手扶住老者,自己却在地上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惊惶失措的。

“谢谢小后生啦!”老者不住道谢。

齐华民微笑着点头,便朝着对面居民区走了过去。

这一场景韩德行他们都有没有看见,他们都在低头吃米粉,只有沈娇因为无意间抬头却见到了,从相撞到后面齐华民站稳身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心生疑惑。

齐华民刚才的身手十分灵活,并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呢!

脑子里似有什么闪过,沈娇心中一动,走过去在沈娇的桌子上坐下,同她聊了起来,趁齐华容高兴时,假装不在意问道:“齐姑娘,齐大哥小时候是不是练过工夫啊?”

齐华容断然摇头:“没有,我哥小时候天天跟在爷爷身边学习医术,哪有时间去练武。”

“这样啊,我看齐大哥身子十分灵活,还以为他是练过的呢!”沈娇有些失望,便不想再同她说话了,打算回自己位子上。

齐华容见沈娇有意找她说话,自是十分欢喜的,还以为沈娇终于想要同好做朋友了,还想同沈娇多聊几句的,可沈娇却又不理她了,令她很是失落。

好不容易能同沈娇搭上话,齐华容自是不想轻易放弃,想了想便道:“我哥他虽没习过武,可他从小就很厉害,小时候有人欺负我,我哥以一敌三,照样把他们打输了。”

说到这里,齐华容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显然她是极以兄长为荣的,此刻看着她倒是没那么虚伪了。

沈娇接过话道:“齐大哥竟然那么厉害,我还以为读书人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呆在房间里看书呢!”

齐华容不郁道:“我哥可不是这样的书呆子,他不光是学习好,就是打球也是学校里最好的,还有我哥爬树才厉害呢,我就亲眼见我哥爬到十来米高的树上掏鸟,谁也找不到他!”

沈娇心中一沉,齐华民会爬树?

那天在山上他不是说他不会爬树的吗?

齐华民为什么要骗人?

沈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轻声道:“齐大哥居然也会爬树?真有些不敢相信呢,沈姑娘你不会是说笑话吧?”

齐华容对自家兄长十分尊敬,比对齐老爷子还要敬爱几分,哪里容得别人怀疑兄长的能力,也不顾不时刻要展现的完美笑容了,不悦道:“我怎么说笑话了?我哥就是会爬树,我犯得着骗你吗?”

齐华民回来了,见沈娇与自家妹妹在聊天,只是华容面上像是不大高兴,心里便对齐华容有了不满,打算回去后定要好生教训她一顿。

“娇娇同华容在聊什么呢?”齐华民笑道。

沈娇也不知为何,以前见到齐华民的笑容只觉得如沐春风般,十分舒服,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全身冷,后背心也凉得紧。

照沈华容说起来,齐华民就算是没有学过武术,可身手也是不差的,起码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他那天在山上的表现可就十分可疑了,明明不是文弱书生,可他却偏偏要装成文弱书生,且还眼睁睁看着朋友被野狼咬伤,并不施以援手。

沈娇现在也想起了那天她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因为类似的事情以前有生过,在q省农场。

四叔第一次带他们去后山打猎的那次,那时遇上的还是一群野狼,真正的文弱书生钱文良,也是不会爬树,被甩在了树上,与那天齐华民的情形十分相似。

不同的是,钱文良在野狼包围上来时,拼着命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同他们一起对抗野狼,尽管他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来了可能还是个负累。

可这是一份心意,一份与朋友共同迎敌的心意,弥足珍贵!

齐华民那天被挂住的树还没有钱文良的高,且齐华民的身手总比钱文良要矫健一些吧,钱文良都能不怕危险跳下树,齐华民却只会在树上装模作样地大叫,当时她便是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现在看来便是在这了!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天齐华民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一股寒意自心里冒了出来,涌向了全身,连脚板心都凉丝丝的,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可沈娇却只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娇娇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齐华民的声音在沈娇面前响起,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喷出来的气息,湿湿热热的。

沈娇心生嫌恶,假意侧过身子,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冷了,对了,刚才我还和齐姑娘聊起齐大哥呢,齐姑娘说齐大哥爬树特别厉害,我不相信,齐姑娘同我着急了。”

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齐华民的表情,倒是要看他怎么回答。

219一起演戏

齐华民心内一沉,暗自懊恼没有早日同齐华容串通口风,让沈娇揪住了把柄,好在只是爬树这件事,而且沈娇年纪尚小,只要他好生哄哄,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沈娇悄悄观察齐华民,却见他面不改色的,一点都没有被揪住把柄的慌张,心里也不禁犯疑了。

齐华民镇定笑道:“我小时候确实是会爬树的,可自从有一回爬树摔下来后,就再也不敢爬树了,连小树都不敢爬,娇娇可不要笑话我!”

说着他还撸起袖子将右手臂上一道极长的疤痕给沈娇看:“那次摔下来我这条右手可差点废了呢,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是再也不敢爬树了!”

齐华容看得奇怪,哥哥手上的这道伤明明是二姨奶的孙子弄伤的,怎么变成从树上摔下来了?

她与齐华民相依为命,默契极深,心中虽有疑惑,可却配合说道:“是啊,我一时没想起来,那回我哥摔得可厉害了,要不是爷爷医术精湛,我哥的手可是救不回来了。”

沈娇看着这两兄妹一唱一和的,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身上却依然凉嗖嗖的,沈娇既已对齐华民生疑,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就相信于他。

“那还真是可惜呢!”

沈娇假装遗憾地说着,笑意厣厣的,不比齐华容演得差。

别以为就你会演戏,本小姐也会演的!

只是沈娇实在是不想与齐家兄妹打交道了,和他们说话,她全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齐华民此人,更是让她觉得心寒。

不管齐华民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沈娇心中都起了芥蒂,宁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她身上有宝碗的秘密,若是再不多长个心眼,她前世可真是白死了!

“齐姑娘慢吃!”

沈娇笑眯眯地说着,转身朝自己的位子走去,韩德芙很是不满,小声道:“你同她说啥子话嘛?当心吃亏撒!”

“没事,我们去买东西吧!”沈娇笑道,率先朝外走去。

韩德行他们都吃好了,一起出了米粉店,齐华容兄妹也跟着走了出来,路过弄堂口时,沈娇脚步顿了顿,犹豫了半晌,冲韩德芙他们说道:“我去上个茅房,等我一下啊!”

“你晓得茅房在哪里不?”

韩德芙不放心跟了上来,沈娇大声回道:“我上别人家借用一下嘛!”

说着她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弄堂里房子多,且还有些乱,韩德芙找了半天竟没找到沈娇,只得候在弄堂口等着。

沈娇一路跑进了弄堂里,随便找了位阿婆问了,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户老人家,屋里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由松了口气。

屋里中年男子夫妻守在床边不住抹眼泪,老人气若游丝地躺在上头,看着是真不好了,男孩头上抹了药,倒是醒过来了,也躺在凉床上,一家人凄惨之极。

沈娇叹了口气,从袋里摸出一根参须,走过去塞进老人嘴里,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忙问道:“妹子,你给我爸吃了什么?”

“参须,可以吊命的,我是胡老师的学生,不会害他的。”

沈娇刚才已经大致打听了,这位老人是华新中学的历史老师,姓胡,是以才有此一说。

果然中年男子一听是父亲的学生,便放下了戒心,且再看老人的呼吸竟平稳了许多,不禁大松口气,冲沈娇不断说感谢话,眼泪涕流。

“你们怎么不送胡老师还有这位小弟弟去医院?”沈娇好奇问道。

中年男子面有羞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旁的中年女子悲声道:“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咋个上医院嘛!”

沈娇心里也不是太好受,看到这户人家她就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朝代的场景,不过老天待她不薄,不禁给了她宝碗,还让她遇上了韩齐修。

想到韩齐修,沈娇不禁心中一暖!

若非韩齐修护着,想来她和爷爷的境遇不会比胡家强上多少吧?

既然上天没有负她,那她也尽自己所能帮一帮别人吧!

沈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都是一块一块的,约有二十来张,递给中年女子道:“这里有些钱,你们带胡老师和小弟弟上医院吧,别耽误了!”

她再掏出几根参须递给中年男子:“这是参须,可以吊命,你收着吧,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们的,谁都不能说啊!”

中年男子明白沈娇的意思,当即便保证道:“妹子放心,我们家人若是说出一个字,就让我不得好死!”

沈娇并没有多呆,急匆匆地离开了胡家,床上的老人面色已经好了很多,吐出一口浊气,竟悠悠醒转,中年男子惊喜之极,跑到门口却早已不见了沈娇的踪影,只得遥拜了几下,跑回来看老人。

老人虽还是虚弱,可却精神了不少,中年男子立时便放下了心,将参须和钱都给老人看过了。

“爸,这账我都记着呢,一定会还给您学生的。”中年男子说道。

老人问了沈娇的长相和年龄,摇头道:“你个傻子,我教的是高中,哪里来的小妹子学生嘛?”

中年男子顿时傻眼,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这么笨呢!

“小妹子的长相你给我画下来,这个情我们一定要记着,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年人嘱咐道。

中年男子连连应是,表示他一会儿就去画。

“胡老师好点了没有?”齐华民走了进来,笑容满面。

中年男子忙迎了上去,与齐华民攀谈起来,齐华民见老人恢复了精神,便知刚才沈娇定是假借上茅房来送药了!

这个沈娇鬼精鬼精的,明明手里有好药,竟还骗他!

齐华民几次隐晦地打听沈娇送药的事,可中年男子却滴水不露,有关沈娇的事,一句都不肯说。

即算对方是帮助了他们家的贵人,可他既然答应了小妹子,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几次打探未果,齐华民只得告辞离去,胡家人看着他的背影,再想到刚才送钱送药的沈娇,不禁感慨万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齐华民回到弄堂口,与韩德芙他们会合,朱四丫自言自语道:“怎么你们个个都要上茅房嘛?真是奇怪!”

沈娇隐晦地冲齐华民看去,正与齐华民的笑脸撞上,全身一紧,赶紧将头撇了过去,与韩德芙说笑。

220虚与委蛇

沈娇他们去供销社买了东西,此时已快十二点了,现在赶回去,脚程快一些,天黑前倒是能赶到村里。

回去的路上,齐华民从筐里取出一封信,让大家伙等他一下,大踏步地朝拐角处的邮局走去。

韩德芙紧挨着齐华民,眼睛又尖得很,只一瞟就看到了信上的名字,面色微变,好奇问道:“齐大哥啥时候和我德雅姐通信了?”

见韩德芙主动问话,齐华容不禁得意起来,略带炫耀道:“我哥和德雅姐一直都有联系,德雅姐可好了,性格温柔,行事大方,哪里像某些人的脾气。”

“我们韩家随便拎出来一个妹子都比你要强,哼!”

韩德芙听得来火,呛了一句后就撇过头,理也不理齐华容了。

沈娇听得好奇,齐华容嘴里的德雅应该是韩德芙的堂姐之类的,也不知怎会同齐华民扯上关系了,等韩德芙回来,她小声问道:“那个德雅姐是啥人?”

“是臭德行的姐姐,比我们都要大,十九岁了,在我们军区医院当护士,奇怪,德雅姐咋个会和齐大哥通信嘛?”韩德芙说道。

沈娇听着也觉得挺奇怪的,男女之间互通书信本就不寻常,而且听起来这个韩德雅年纪比齐华民要大好几岁呢,这就更是奇怪了!

自从对齐华民心有芥蒂了后,沈娇越看齐华民行事就越觉猥琐,总觉得这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其心不明呀!

沈娇并没有说什么,一是同韩德雅此人不认识,二是韩德雅都是十九岁的大人了,行事自有分寸,哪里需要别人指点嘛!

眼看着就到了八月十五,新泉村今天歇工一日,大家都在家里过中秋团圆节,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沁人心脾。

沈娇也挺忙的,她忙着烤月饼,她弄了两种馅,豆沙和枣泥,模子也让韩思礼父亲韩德仁做好了。

韩德仁的木工手艺还不错,给沈娇做了好几套图案,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四时花都雕上了,中间则是雕的福字,虽粗糙了些,勉强还能入沈娇的法眼。

前世沈家光是做月饼的模子就有近百套,圆形,椭圆的,方形,莲花形,桃形等,只是这形状就有好几种,还有大小也各不相同,小的只有鸽子蛋大小,大的却有二尺见方,一个月饼切开了一家人都吃不完。

模子的材质也大有不同,沈家大都是银模子,也有民间常用的杜梨木模子,甚至还有黄花梨和紫檀木等珍稀木材的,种类繁杂,都堆在库房里生灰。

再有就是模子上的图案了,沈家的模子自然是请的最好的匠人雕的,四时花那是最普通的,还有更为复杂的缠枝花类的图案,十分漂亮。

中间的图案那就更不一样了,有嫦娥起舞,玉兔捣药,吴刚伐桂,还有龙,麒麟、蝙蝠等瑞兽的图案,十分雅致,做出来的月饼光是看着就觉着舒服。

前世沈家的月饼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好多人家都会上门来讨要月饼做节礼,就连宫里的娘娘公主都派人下帖子,让沈家人带月饼进宫晋见呢。

那个时候沈家人还沾沾自喜,觉得进宫是莫大的荣光,现在想来,沈家的灭亡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初露端倪了呀!

你一个普通商户人家,吃的比皇旁好,钱比皇帝多,皇帝心里能舒坦嘛?

不拿你沈家开刀拿谁开刀?

沈娇叹了口气,现在她想起前世的事情已经不怎么心痛了,只是仍然觉得遗憾,前世沈家若是能有一个清醒的人,急流涌退,说不定沈家也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吧!

朱四丫走过来见到沈娇用模子挤出来的月饼,喜滋滋道:“这饼子真好看,一定很好吃!”

“那呆会四丫姐多吃点!”

沈娇笑眯眯地说着,将压好的月饼一个一个放进锅里,这里条件有限,没有烤炉,只得用普通锅子烤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糊了。

沈娇告诉朱四丫烤饼的技巧,见她有模有样了,便去做剩下的月饼,这回她打算多做一些,村里那几户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去,就当是节礼了吧!

不一会儿,锅里的月饼便出了浓郁的香味,沈娇在面粉里搀了奶粉和花生油,还有鸡蛋,味道绝对是一流的。

两人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烤好了月饼,中间朱四丫忍不住嘴馋吃了四个,沈娇让韩德仁做的模子并不大,也就二寸见方,朱四丫一口就能去掉大半个,再一口剩下的一半也没了。

“我去送节礼吧,娇娇你帮我装好就行。”朱四丫说道。

沈娇也不客气,主要是那几户人家隔得远,翻山都要翻几个,她这小短腿还是省省吧,让朱四丫这个腿长的去送。

“齐家要不要送?”朱四丫问道。

沈娇一听见齐家就忍不住箴眉,自从在县城现了齐华民的表里不一后,她便再也没有上齐家门过了,而且她也同沈家兴说了这事,本想让沈家兴拒绝齐家一同过节的提议。

可沈家兴却说不可以一下子做得太明显,并让沈娇学会虚与委蛇,与齐华民兄妹周旋,等韩齐修回来后再做决定。

沈娇现在是真希望韩齐修能快些回来,她好想把齐华民的虚伪告诉韩齐修,只要韩齐修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好生处置齐华民的。

她一点都不想同齐家兄妹周旋呀!

只要一想到要同他们一起吃饭,她就一点都没了胃口!

不过她知道沈家兴并没有说错,人生在世,又哪里能够活得那么为所欲为呢?

就连皇帝都还要与大臣虚与委蛇呢!

沈娇自我安慰了一阵,心情重又好了起来,准备起了晚饭,就算是再不喜齐家人,待客的饭菜还是要准备的,更何况还有齐老爷子呢!

也不知道这老爷子知不知道自家孙子孙女的真面目?

又或是这位老爷子也是同齐华民一样的人?

沈娇耸了耸肩,决定在事情未明之前,对齐家人采取一棍子打死的态度,坚决不与齐家人有牵扯,惹不起只能躲了!

只是有的时候,你不去就山,山却是要来撞你的!

沈娇看着联手上门的齐家兄妹,秀眉微箴,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可想到沈家兴说的虚与委蛇,还是深吸了口气,满面堆笑迎了上去。

221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妹妹,这里是我做的几盘菜,手艺不好,在沈妹妹面前出丑啦!”

齐华容将手上篮子里的几盘菜拿了出来,琳琅满目的,看着可不像是出丑的菜呢!

干煸泥鳅干,香辣螺丝,木耳炒腊肉,辣子炒鳝鱼,四碗菜都摆在了精致的瓷盘里,白底蓝边的瓷盘更是衬托得四碗菜卖相颇佳,而且闻着这味道也挺香的,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

看来这齐华容是想借此机会一洗前耻呀!

沈娇抿嘴笑道:“齐姑娘这些菜看着就很不错,比上回的可要好多了,想来这段时间齐姑娘定在家里勤学苦练了。”

齐华容笑容一滞,暗恨不已,上回要不是朱四丫那个阴险小人捣乱,她哪至于在韩大哥面前出洋相?

只可惜韩大哥今天不在,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齐华容心内颇觉遗憾,打定主意以后定要再想办法做菜给韩齐修吃,家里的二姨奶不就是靠一手好厨艺才死死抓住爷爷的心了吗?

她只要学得好厨艺,定也能抓牢韩齐修的心的!

沈家兴自山上回来了,他在后山挖了几只陷井,是以前在农场吴伯达教他挖的,时不时倒是有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兽逮回来。

当然这些都是蒙骗朱四丫和韩德芙的,实际上却是沈娇将宝碗生出来的猎物教给沈家兴,再由沈家兴假意装作是陷井逮着的,爷孙俩做得极为隐密,朱四丫和韩德芙也只是感叹沈家兴运气好罢了,并未多起疑心。

沈家兴手里拎着一只死兔子,齐华民笑道:“沈爷爷真是宝刀不老啊!”

“哪里,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你爷爷怎么还没来?”

沈家兴爽朗大笑,热情招呼齐家兄妹,一点都看不出心有芥蒂,看得沈娇佩服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就做不到与齐家兄妹这么自然地说话。

齐华民恭敬道:“爷爷他马上就来了,我和华容闻到月饼的香味,便先赶过来了。”

言谈举止再大方不过了,且又是这么好的一张皮子,怎么就会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呢?

沈家兴看着面前的齐华容感慨不已,他这闯了大半辈子江湖,自以为看人是极准的,却没想到竟在齐华民这个小辈身上栽了跟头。

只要一想到他那时竟然想将齐华民配给孙女儿,他这后背心都凉,暗恨自己眼瞎!

幸好幸好!

此刻沈家兴倒是无比感谢韩齐修了,要不是有这家伙缠着孙女儿,他还真有可能会考虑将娇娇托付给齐华民的。

沈家兴暗松了口气,笑意厣厣地招呼齐家兄妹坐下,并让沈娇把烤好的月饼拿出来待客。

盘子里精致小巧的月饼整齐地摆在白瓷盘里,金灿灿香喷喷,仅是观其形色,闻其香味,就已让人垂涎欲滴了。

“娇娇真是好手艺,这么精致的月饼我都舍不得下口了!”齐华民不吝表扬,把月饼夸了个遍。

沈娇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并不搭话。

这一夜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皎洁的月光挥洒在山头,林间,田畔,整个村子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

沈家兴将桌子搬到了外面金桂树下,这株金桂树有些年头了,树冠特别大,开满了一树金色的桂花,浓郁的桂香得熏得沈家人都香喷喷的了。

沈家兴拿出了酒,酒是韩老太帮忙酿的米酒,沈家出米,酿出来的酒归沈家,酒糟给韩家当工钱,当然沈爱兴自是不会亏待韩家的,时不时都会送些吃食过去,与韩家的走动十分频繁。

“沈爷爷,我来倒酒吧!”

齐华民接过酒壶,挨个为桌上的人倒酒,韩德芙今日不在席,上韩齐光家过节了,桌上就他们两家人。

“难得中秋佳节,朱姑娘也来点酒吧,这是米酒,不会醉人的。”

齐华民给朱四丫倒上了酒,也要为沈娇倒,让沈家兴给制止了:“娇娇还小喝不得酒,华民别倒了。”

沈娇撒娇道:“爷爷,今日可是过节呢,就让我喝点酒嘛!”

沈家兴哪里禁得住孙女儿撒娇卖萌,原则啥的都滚一边去了,笑眯眯道:“那就只喝一点点啊,等会喝醉了可别出洋相。”

“一点点哪里会醉嘛!”沈娇嘻嘻笑着,心里却在揣测齐家民的目的。

这个齐家民非要上她家吃饭到底是何居心?

总不可能真只是来吃饭喝酒的吧?

沈娇可一点都不相信齐华民的目的如此单纯!

既然猜不出,索性就顺着齐华民的话做,倒是要看他搞什么名堂!

沈娇将酒杯递了过去,齐华民暗中吁了口气,给沈娇倒满了,笑道:“米酒养身,娇娇多喝两杯也是无妨的。”

“好喝我就多喝几杯,不好喝我就不喝了。”沈娇假笑着,心里却不住冷笑。

沈娇夹了两只干煸泥鳅分给大宝与小娇,这两只猫儿让沈娇喂得白白胖胖的,远远看去就跟两只雪团子一般,特别招人疼。

大宝和小娇很喜欢吃泥鳅,每顿都要吃上两根,一天不吃它们就要闹腾,两只猫儿闹起来,可真是能烦死人的。

齐华容看着这两只雪团子般的猫儿,银牙暗咬,只恨不得在泥鳅干里放点老鼠药毒死这两只畜生才甘心!

齐华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而笑容满面地同沈家兴齐老爷子他们敬酒,妙语百出,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一伙人不知不觉竟喝下了好几壶酒,就连朱四丫都醉眼腥松的。

“哎呀,可真是喝多了,困死我了。”齐老爷子嘟嚷了几句,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惊天动地的。

旁边的沈家兴及朱四丫早都趴下了,睡得死沉死沉的,沈娇却是一直都清醒着的,她一滴酒都未喝,而是将酒收进了宝碗中,还倒了一杯在衣襟上,酒气熏天的。

沈家兴的酒量可是十分好的,怎么可能这么点米酒就喝醉了呢?

这酒有问题!

沈娇暗自心惊,面上却假装困倦,打着哈欠便也跟着趴在了桌上,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沈爷爷,朱姑娘,娇娇,我们继续喝酒吧?”

齐华民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无人回应,只有沈家兴和齐老爷子震天的呼噜声。

“哥,都睡着啦!”齐华容惊喜道。

222狼子野心

装睡的沈娇听着这两兄妹的对话,气得险些露出破绽,忙屏住呼吸,不敢再生气。

齐华民小声道:“你去沈娇房间,我去沈家兴房间,动作快些。”

“哥,我们真能找到药方吗?”齐华容问道。

“应该可以,沈家的药方沈家兴定是随身携带的,呆会你搜得仔细些。”齐华民颇有信心。

沈娇暗恨不已,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打上了沈家药方的主意?

难怪那天在县城里齐华容特意提起了人参养荣丸呢!

呸!

狼子野心!

沈娇是真恨不得现在就醒来揭穿齐家兄妹,可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装睡,反正沈家的药方都在她宝碗里装着,齐家兄妹就算是找上一百年也找不到。

现在他们是两人,她这边只有自己一人,根本就没有把握打赢这二人,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齐华民是会功夫的,不要轻举妄动!

万一惹急了这两个心黑的,吃亏的可是她!

齐华民与齐华容过了近一个钟头才出来,期间沈娇用针戳,掐人中,捏鼻子,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沈家兴和朱四丫都没醒过来,睡得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齐华民在酒里下的是什么药。

“哥,沈娇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那里怎么样?”齐华容焦急问道。

齐华民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也没有,别说药方,就连一粒药丸都没有,奇怪!”

齐华容猜道:“难道沈娇没骗人?沈家是真的一点药都没有了吗?”

“不可能,沈家绝对有药,而且还是好药,若不然那天在县城吐血的老头可好不了那么快,肯定是沈娇给的药救了那老头!”齐华民肯定道。

沈娇后背心冷汗直流,里衣都沁湿了,难怪那次她上茅房回来后齐华民也说要上茅房,敢情这个小人是去胡家了!

此人果然是个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阴毒小人,比他妹妹齐华容更会伪装,若非那天齐华容说漏了嘴,她和爷爷还不知要被这小人骗成啥样了呢!

幸好幸好,苍天有眼,让她现了这个小人的真面目!

等韩哥哥回来了,定要他教训这个小人!

沈娇并没有意识到,现在有事生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韩齐修,这是她的潜意识反应,说明在她的心里,韩齐修早已成了她最信任的人呢!

齐华容这头急道:“那药方会在哪里呢?难道他们会贴身带着吗?”

齐华民笑了笑:“倒是有这可能!”

沈娇听见沈家兴旁边传来了悉悉缩缩的声音,看来竟是齐华民这个小人在搜爷爷的身,暗叫不好,若是这两人来搜自己的身,她是醒来还是不醒来?

醒来的话,齐华民肯定会怀疑她刚才是在装睡,不醒来的话,清白难保!

沈娇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急如焚,眼看着齐华民兄妹快搜完沈家兴的身了。

“哥,这老头身上没有东西,会不会是在沈娇身上?”齐华容说道。

“搜搜看就知道了。”

齐华民说着便朝沈娇这边走过来,听着这轻轻的脚步声,沈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子绷得紧紧的,齐华民若是再走近一些,定会察觉出她的异常。

齐华容突地笑了:“哥,我觉得咱们何须如此大费周折呢,只要你娶了沈娇,凭沈老头对沈娇的宠爱,沈家的药方还不是手到擒来?还有沈家的财产,也是咱们的了,你看这两人吃的喝的穿的,哪里是家里被抄光的人家嘛?肯定藏起了不少!”

沈娇气得都快控制不住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剧烈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屏住呼吸且听这两人还有何阴毒的招数。

齐华民顿住脚步说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可韩齐修护沈娇护得太紧,我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犯不着因为沈娇得罪韩齐修,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华容看自家兄长的模样,对沈娇竟也不是全然无意,心里的邪火莫名就起来了,沈娇有什么好的,韩齐修喜欢她,自家兄长也喜欢她!

凭什么?

“要我说还是德雅姐好,家世好,性格好,对哥哥也好,比沈娇可强好几百倍呢!”齐华容十分后悔刚才她说让兄长娶沈娇,立马便转换了口风,想让齐华民改变心意,只是齐华民哪会如此轻易就改变主意的?

“此事以后再说,眼前药方要紧!”

齐华民不是太喜欢听见韩德雅的名字,韩德雅虽然家世好且对他百依百顺,可韩德雅的相貌却太普通了,与沈娇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鲍鱼同泥鳅的区别。

哪个男人不想金榜题名抱得美人归呢?

他齐华民也不例外,若非这场该死的动乱,他齐华民根本就无须委屈自己去讨好韩德雅,也无须因忌讳韩齐修而不敢示好沈娇!

就韩齐修那种武夫,若不是他齐华民退让,沈娇岂会同他交好?

且再等等吧,沈娇现在才不过十岁,还小着呢,以后还有大把机会,眼下还是先拿到药方才最要紧,只要有了药方,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新泉村,不必在韩家人的庇佑下生活了!

也不必再因忌讳韩齐修而放手沈娇了!

说起来,沈娇还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呢!

虽然形容尚小,可已能预见将来长开了会是多么地明艳动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齐华容心里酸涩难耐,兄长那里她不敢有意见,只得将所有恨意都转移到了沈娇身上,只觉得沈娇就是惑乱天下的妲己,把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迷得神魂颠倒的,真是可恶!

“哥,我来搜吧!”

齐华容见齐华民想要搜沈娇的身,忍不住出声阻止,她倒不是为了沈娇的清白考虑,只不过是不愿齐华民与沈娇亲密接触罢了。

“还是我来搜吧!”

沈娇内心的弦都快要崩断了,绝不可以让齐华民碰着她的身子,让这等小人沾了身子,她宁愿与他们拼命!

齐华民越走越近了,沈娇已经悄悄地取出了匕,正是韩齐修送她的那把,藏在手臂下,只待齐华民一靠近就先制人!

223忠心护主

沈娇紧捏着匕的手心已沁满了汗,齐华民有没有功夫且不说,至少是个身强体健的壮年男子,她虽会剑术,可身矮体弱,硬碰硬只会吃亏,为今之计也只有出其不意了!

箭在弦上千钧一之际,沈娇的刀都已出鞘了,只要齐华民再走近一分,她的刀便会刺出去。

“喵呜!”

大宝突然叫了起来,叫声尖利,紧接着便听见齐华民痛呼了一声,旁边齐华容惊叫道:“哥,你怎么样?”

齐华民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右手臂上长长的血痕,咬牙摇头:“没事,让猫抓了一下!”

齐华容走近一看,却见自家兄长手上鲜血淋漓,不禁心疼万分,恨恨骂道:“孽畜,我这就去杀了它们!”

沈娇的握着匕的手捏得紧紧的,手指都白了,准备这就起攻击,她绝不可以让大宝小娇出事,这一世她定要好生地护着它们!

“华容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我的伤无碍,只是皮外伤,回去敷些药就能好!”齐华民喝止住了妹妹,强忍着疼,换了左手想去搜沈娇。

“喵呜!”

大宝和小娇又叫了起来,趴在桌上的两只雪团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瞳孔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齐华民,蓄势待。

齐华民莞尔一笑:“这两只畜生倒是颇有灵性,还知道护主呢!”

齐华容撇了撇嘴,不过就是两只畜生而已,总有一天她定要弄死它们,她养不成的猫儿,沈娇也别想养!

“喵呜……”

小娇与大宝的叫声尖利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沈娇心里暖暖的,好宝贝,不枉她天天煮泥鳅干给它们吃呢!

“喵……”

齐华民随手一甩,将扑到他身上的小娇甩得远远的,小娇虽在空中灵巧地扭了个身子,可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沈娇也不知是哪只猫儿被齐华民打了,心疼极了,抓起匕就要动。

“娇娇,饭吃好了没?我来吃月饼啦!”

一道光柱射了过来,晃在了齐华民的脸上,齐华民无奈地收回了手,撸下袖子遮住伤口,坐回了位子上,冲齐华容使了个眼色,齐华容心领神会地点头。

韩德芙不多时就出现在了沈家屋前,跟着她一起的还有韩德行和韩德为,韩德芙见沈娇他们个个都趴在桌子上,只有齐华容在收拾桌子,不禁冲她喝道:“咋个回事?娇娇和沈爷爷咋了?”

齐华容笑盈盈道:“今日过节,大家喝多了些,都醉啦,德芙你们来了正好,帮我一道扶他们回去休息吧,我一人可扶不动。”

“你咋个没喝醉?”韩德芙怀疑问道。

她走到沈娇身边,伸手在她鼻间探了探,见她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且身上酒气熏天的,倒是不担心了。

齐华容不动声色道:“我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嘛,自然不会喝醉了,再说要是都喝醉了,可没人收拾啦!”

韩德行笑呵呵道:“华容说得对,要都喝醉了谁收拾嘛?没想到娇娇也会喝酒呢!”

齐华容不失时机道:“沈妹妹不光会喝酒,还很贪杯呢,之前她可没少喝!”

对于任何抹黑沈娇的机会,齐华容都不会放过的,逮着机会都要踩沈娇一脚。

韩德芙呛了过来:“妇女能顶半边天,自然喝酒也要顶半边的,哪条法律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喝酒的?自己不会喝没用还有脸说别人!”

“喵呜!”

地上大宝趴在小娇身上不断地舔舐着它,互相抚慰着,引起了韩德为的注意,他走过去一看才现小娇身上脏兮兮的,且还无精打采,像是生病了。

“小娇这是怎么了?好像生病了呢!”韩德为说道。

韩德芙对两只猫儿的关心绝不会比沈娇少,闻言立马跑过去看猫儿,她养猫有经验,一看就知小娇是摔了,且摔得还不轻,不禁火了起来。

“齐华容,你对小娇做了什么?”

韩德芙抱起小娇和大宝放到了桌子上,察看一番后更是肯定小娇受伤了,气得冲到齐华容面前质问,两只眼睛瞪得似铜铃一般。

齐华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结巴起来:“我…我…哪有做…什么?你不要胡说!”

韩德芙岂会相信,吼道:“不是你还是谁?齐华容你个卑鄙小人,我就知道你因为不把大宝给你养就怀恨在心,趁娇娇他们醉倒了就对小娇下黑手,呸,你个阴险狠毒蛇蝎心肠的臭不要脸的女人,小娇要是有事,我把你从这个山头扔下去!”

韩德芙扬起豆沙包一般大的拳头在齐华容面前晃了晃,龇着牙恶狠狠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气势了。

沈娇听得暗自解气,心彻底松了下来,将匕收进了宝碗中,继续趴着装醉,只盼着韩德芙快点将齐华民兄妹赶走,她好去检查小娇的伤势,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桌子上的小娇在大宝的舔舐下渐渐恢复了精神,爬到了沈娇手边,伸出粉舌舔沈娇的手,喵呜喵呜地叫着,似是想要叫醒主人。

沈娇的心放了下来,小娇的精神不错,应该无甚大碍,只是她现在可不能醒来,忍了这么长时间,再多忍一时也无妨。

她微微睁开眼,冲面前的小娇眨了眨眼,再又闭上眼睛,小娇是只极聪明的猫儿,愣了半晌似是看懂了主人的意思,爬到沈娇的脸边,贴着她一起躺下了。

软软的,毛茸茸的小身子就这么紧紧贴着,大宝看了后也不甘寂寞,优雅地一窜,也来到了沈娇身边,贴着小娇一道趴着,两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真的是招人疼,可也招喷嚏呀!

波斯猫本就是长毛猫,且小娇和大宝的毛更是长得没天理,几根柔软的毛毛紧贴着沈娇的小鼻子,痒痒的,酥酥的!

韩德行和韩德为一人背一个,将齐老爷子和齐华民送下山了,齐华容也跟着一道下了山,待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了,沈娇可算是松了口气。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吓了旁边要扶朱四丫的韩德芙一大跳,迅地转过身子,与沈娇大眼瞪小眼!

224他会出事吗

“娇娇你醒啦?以后可不要喝这么多酒了,特别是在齐华容这种阴险小人面前,你看你一喝醉,齐华容就对小娇下手了!”

韩德芙絮絮叨叨地念着,又是担心沈娇,又是心疼小娇,就跟小老太婆似的。

沈娇心头一暖,有意道:“齐大哥非要给我倒酒,还说米酒养身可以多喝几杯的,可我只喝了两杯酒,怎么就醉了呢?好奇怪!”

她抱起脏兮兮的小娇,捏了捏它的身子,幸好没有骨折,不由舒了口气,在小娇和大宝的脑袋上狠狠地亲了口,感激道:“谢谢宝贝!”

要不是大宝和小娇拖延了那宝贵的几分钟,她就撑不到韩德芙他们来,定会与齐华民撕破脸的,韩齐修不在身边,她是真不愿与齐华民闹翻呀!

“喵呜!”

大宝小娇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沈娇的脸,一只猫儿一边,舔得沈娇痒痒的,咯咯直笑。

韩德芙那边却在自言自语:“齐大哥怎么也不靠谱起来了,米酒啥时候养身了嘛?喝多了不一样伤身!”

沈娇心底冷笑,齐华民哪里是不靠谱?他可是再靠谱不过了,想来他在得知自家是办济宁堂时,就已打定了要偷沈家药方的主意吧?

果然是言多必失,要不是自己一时嘴快,说出了济宁堂,也不会惹来齐华民这等小人了!

沈娇暗自懊恼,打定主意以后说话定要更加小心一些,可不能再犯错啦!

至于齐华民兄妹的狼子野心,沈娇并不打算告诉韩德芙他们,一是韩德行和韩德为同齐家兄妹关系还不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呢?

二是韩德芙虽与齐华容水火不容,可与齐华民的关系也不错的,再者就算韩德芙相信她的话,可这姑娘性情极易冲动,很容易在齐华民面前露出痕迹,还是小心为上!

沈娇同韩德芙一起将沈家兴及朱四丫扶到了床上,再将外面的菜肴收了起来,沈娇本还想用剩下的酒研究一下,看齐华民用的到底是何药,可这小人极其狡猾,剩下的酒都让他给倒了,一滴都不剩。

也不知道宝碗里的酒还剩下多少,刚才她急匆匆地收酒,并没用器皿盛上,也不是太确定酒还有没有剩下的。

“德芙,韩哥哥还需多久才回来呢?”

沈娇与韩德芙一起为大宝小娇洗澡,实在是忍不住问了起来,天知道她有多么盼望韩齐修快些回来呀!

韩德芙暧昧地笑了,打趣道:“娇娇你想我修小叔了吧?”

“德芙你别胡说!”

沈娇顿时面红耳赤,啐了她一口,手上的劲却不小心大了些,喵呜,被她抓着的小娇可怜兮兮地叫了声,泪汪汪地盯着沈娇。

韩德芙狡黠地笑了,这心虚劲儿,还说她胡说?

哼,要不是想修小叔了,让她胖成臭德行那样!

“修小叔这回的任务有些重,怕没那么快回来,走码也要到冬天呢!”韩德芙说道。

沈娇担心问道:“韩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韩德芙也有些担忧,不过她很快就信心百倍了:“肯定不会有危险的,修小叔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危险嘛?”

沈娇倒也不是太担心,有她送的还魂丹,性命之忧肯定是不会有的,顶多也就是受点伤罢了!

想到还魂丹,沈娇心又痛了下,韩齐修走后她便又复制了一颗还魂丹,同上回一样病了大半月,害得沈家兴和朱四丫忙里忙外的,直说沈娇是水土不服,沈家兴还老抱怨自己出门时竟忘记带一包海市的泥土了。

沈娇倒是庆幸沈家兴忘记了,就算是病得再重,她可也不想吃土啊!

只是这还魂丹的复制实在是太伤身了,也不知道除了生病外,对寿限会否有影响?

以后还是尽量少复制还魂丹吧!

小娇虽然没有大碍,可到底是不同于以往那般精神,沈娇看得心疼不已,恨恨道:“齐华容这个阴险小人,我定要教训她一顿,为小娇报仇!”

韩德芙大为赞同:“没错,就是要教训这丫的,咋个弄?找个没人的地方揍她一顿?”

沈娇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打她作什么?我要齐华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哼,起码让她三个月出不了门!”

前世她虽然不喜学习,可嬷嬷教的那些后宅阴私她可是记得的,想要使一个女人生不如死可是再简单不过了!

齐华容,你既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z国与r国边境

密林里有十来位绿军装的士兵躺在地上,形容狼狈,身上都是血污,疲倦之极。

韩齐修被人抬在担架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队长,喝点血补充能量。”一位士兵提着一只野兔,在喉间割了一刀,对着韩齐修的嘴灌了下去。

韩齐修大口大口地咽着腥气扑鼻的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必须早些恢复,他还要回去找娇气包呢!

一只兔子的血被韩齐修喝完了,剩下的兔肉让几位士兵分着吃了,一块块鲜红的生肉,这些士兵就似吃山珍海味一般,大口大口地嚼着。

喝过血的韩齐修精神恢复了不少,哑声说道:“我们得加快度才行,你们放我下来先回去送情报,我在后面慢慢跟上。”

“不行,队长你的伤太重了,我们会抬着你的,放心,不会耽误送情报的。”几位士兵都强烈反对,有两位士兵二话不说就抬着担架走了,其他士兵也随即跟上,只等战友累了便立刻接手。

前几天要不是队长一人冲上前吸引了敌军的火力,他们也不能顺利逃脱敌军的围剿,怕都得让敌人包了饺子!

现在队长受了重伤,他们又岂能扔下队长逃命?

“什么都没有情报要紧,张国强!”韩齐修大声喝道。

“到!”一位士兵站了出来。

“我命令你暂代队长职责,率领他们突围!”

“收到!”张国强大声应是,韩齐修满意地笑了。

他在受伤的那一瞬间就服下了还魂丹,否则他不会好得这般快,而且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元气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就算只剩下他一人,他也能够安全突围出去的。

只是——

张国强走过来在他颈后砍了下去,板着脸道:“现在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黄小杰曾军回去送情报,我们带着队长突围!”

“是!”

两位士兵则如同幽灵隐入了林中,剩下的几位眼神坚定,相互击了下掌,抬起担架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225整不死她

沈家兴和朱四丫他们直至第二天才清醒,还直呼睡得特别舒服,只是身上的酒气受不了,待朱四丫去浴室沐浴时,沈娇将齐华民昨晚的事说了,不敢让朱四丫知道,这姑娘的爆脾气可不比韩德芙好多少。

沈家兴懊恼之极,连连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别人是同一个地方不会再摔第二次,他倒好,同一个地方却栽了两次跟头!

要不是娇娇警惕,还不知道会出啥岔子呢!

枉他还常夸口说自己江湖经验足,只有他骗人的份,不会被人骗,唉,他真是太过小看齐华民啦!

哪里知道齐华民这孩子年纪不大,城府却不比活了大半世的老人浅呢!

且手段阴毒,心性狡诈,被这样的敌人盯上,以后可得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才是,再也不能大意了!

“娇娇,爷爷太没用了,你打爷爷几下吧!”沈家兴羞惭之极,只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巴掌才觉得舒服一些。

沈娇忙抓住沈家兴的手,劝慰道:“爷爷不必自责,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者谁能想到齐华民会是这样的小人呢,现在我们知道了,小心就是了!”

沈家兴点了点头:“没错,一定要小心,娇娇不要与齐家兄妹单独接触,齐家你也不要去了,齐老头这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东西,咱也得防着点,哎哟,幸好娇娇有宝碗,要不老祖宗的药方怕是要让小人弄走了,祖宗保佑啊,一定要上香!”

沈娇跟着沈家兴朝沈家祖宗上了几柱香,诚心实意地感谢了老祖宗,爷孙俩这才舒了口气。

“戒酒,从今天开始我就戒酒,娇娇监督我啊!”沈家兴恨恨道。

沈娇劝了他几句,可老爷子这回却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说什么也要戒酒,还让沈娇将家里的酒都收进宝碗里,不来客人不许拿出来。

沈娇耸了耸肩,也没再说什么,喝酒对身体也没多大好处,不喝就不喝吧!

八月的新泉村处处都飘荡着桂香,村里的人家大都在屋门前种了桂树,桂——贵,华夏人民大都喜欢谐音的吉利字,桂树自然是再吉利不过的了,且桂香确实好闻得紧,是以,村里的桂树特别多,香飘万里。

沈娇闲时跑到后山采了不少清爽的桂花,水洗后蒸一遍再风干,便制成了桂花干,存着可以做桂花糕,桂花蜜,桂花酒等,还可以塞进香囊里做香包,放在衣柜里,衣服都变得香喷喷的。

这日沈娇在家同韩德芙一道做桂花糕,糯米粉是韩德芙让韩德行磨的,美其名曰是让韩德行减肥,磨了足足小半袋子,够做好些桂花糕了。

“娇娇你多做些,做少了不够吃。”韩德芙缠着沈娇,让她多倒些糯米粉。

沈娇头大地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天气还热着,做多了也吃不完嘛,你要吃咱们下回再做!”

韩德芙想想也是,只得同意了:“行,下回再做,娇娇,要不下回再做些月饼吧,里面塞咸蛋黄,g省的菜虽然不好吃,不过月饼是真好吃,特别是那个咸蛋黄月饼,特别好吃!”

说起美食,韩德芙眼睛都放光了,亮晶晶的,只恨不得沈娇现在就开始做咸蛋黄月饼呢!

沈娇没好气道:“你可真敢想,还吃咸蛋黄月饼?做那么多蛋黄,剩下的蛋白怎么办?扔了吗?”

一只咸蛋只有一个蛋黄,做十只月饼就要十只蛋黄,以前沈家家大业大,一次做好几百个咸蛋黄月饼,多出来的蛋白全都扔了,一点都不觉得心疼的,现在可不能这样干,浪费粮食可是要遭雷劈的。

韩德芙想了想便道:“那就少做一点嘛,多出来的蛋白大不了我吃了,用不着扔!”

“咸死你!”沈娇呛道。

“我不怕咸!”

“那你去煮咸蛋吧,煮熟剥了,做完桂花糕就做月饼。”沈娇自己其实也馋了,她也是极爱吃咸蛋月饼的。

“好咧!”

韩德芙开心地跑到泡咸蛋的缸子边,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咸蛋,还小声嘟嚷:“十个蛋白小意思,二十个也没问题,就做三十个吧,吃不完让臭德行帮着吃,嘿嘿!”

沈娇听得好笑,也随她去,反正到时候这蛋白她一定要给这姑娘塞进去,一个都不浪费了!

“娇娇,你想好怎么整齐华容了没?”韩德芙在灶膛里塞满了柴,便懒得管了,跑到沈娇这边,关心起了死对头。

沈娇将糯米粉、白糖、桂花干、猪油放入盆中,倒了热水拌匀,开始用力揉搓,小脸憋得红通通的,听到韩德芙的问话,狡黠地笑了。

“早想好了,这事还得你去办,保管齐华容今年不用出门了,省得看见心烦!”

韩德芙顿时来了兴致,凑过头小小声问道:“咋整?”

“你来揉这面团,我去拿东西。”

沈娇将面团交给韩德芙,擦干净手后便去了里屋,将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配制成功的药粉拿了出来,药粉是前世嬷嬷教她的,只要将这些药粉抓破了皮涂上,伤处便会溃烂化脓,出恶臭,无药可解。

没有三个月绝对好不了!

看齐华容这回还怎么出门!

沈娇将药粉的效果说了,韩德芙听得兴奋不已,在沈娇肩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娇娇,你这法子可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干,我一会儿就去找齐华容,嘿嘿!”

揉了揉麻的肩膀,沈娇咝了咝,这姑娘的力气可真是太大了,要能分一半给她该有多好!

“娇娇,这药粉咋配的啊?能说不?”韩德芙眼珠一转,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能说,这是家传秘方,不可对外泄露的,你要的话,我配给你。”沈娇一本正经地说着。

倒不是她不想给,而是韩德芙这姑娘太虎了,谁知道她要是学会了配方,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些药粉虽然不会害人性命,可也够让人痛苦好一阵了,也算是害人的方子,她还是别教了吧,免得老天爷怪罪她!

韩德芙一听是家传秘方,虽有些遗憾,可也没再追问了,十分上道。

第二天晚上,韩德芙开心地在沈娇耳边说道:“成了!”

226从头烂到脚

韩德芙得意洋洋地说了她整治齐华容的过程:“再简单不过了,我就在齐华容这个小人身上撞了一下,手臂就让我给抓了,起码抓了好几寸长,嘿嘿!”

沈娇满意地拍着韩德芙肩膀:“明天我再给你做咸蛋黄月饼,管饱,蛋白你解决!”

“好咧,臭德行喜欢吃蛋白,我吃蛋黄,我俩分工合作!”韩德芙兴高采烈。

沈娇默默地为韩德行掬一把同情泪,昨天的咸蛋白基本上全让韩德行吃了,据韩德为说,这胖子就差没把韩齐光家的水缸给喝光了,一晚上起来几十趟厕所,害得两人都睡不好觉。

不过这俩冤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乐在其中呢!

韩德芙独自乐了一阵,又问道:“娇娇,你那药粉要啥子时候才管用嘛?”

“三天,保管三天后齐华容就不敢出门了,你就等着瞧吧!”

沈娇十分自信,此药她前世是配过的,且拿府里的狗试验过,三天内狗儿身上就长满了烂疮,臭不可闻,沈娇给它涂了药才好起来。

齐华容这回绝对跑不掉!

想到齐华容身上全是烂疮的模样,沈娇与韩德芙相视奸笑,友谊之花开得更加鲜艳了!

齐家

齐华容惊惶地照着镜子,白皙的脖子上长了几个烂疮,流着脓,散着奇怪的味道,有点像狐臭,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这味道,令人作呕。

不光是脖子上,还有手上身上腿上,全身上下只除了脸,其他地方都长满了这种脓疮,且比颈子上还要烂得厉害,黄黄的脓水不住地往外流,里衣才一穿上去就被脓水弄脏了,臭不可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长满毒疮的?

明明她都没沾过脏东西,也没乱吃东西呀!

这个样子让她怎么出门?

齐华容颤抖着手抚摸脸庞,让她稍觉庆幸的是,脸上还是完好的,并没有长疮,这让她感到了稍许安慰!

沈娇奸笑:别急,马上就来!

齐华民手上拿了一把新鲜的野草回来了,齐华容似见了救星一般,急切问道:“哥,这些草药能治好我吗?”

“暂且先试一试吧,若是没有效果就再换。”齐华民箴着剑眉,心情并不是太好。

自从中秋节过后,沈娇就一回也没来过了,以前虽然来得少,可一月也能来两三回,且还会时不时差遣朱四丫送些吃食过来,可现在沈娇不仅人不来了,连吃食也断了。

难道沈娇现什么了吗?

不可能!

齐华民对自己的蒙汗药还是有信心的,这是他自己在古书上得来的方子,就连齐老爷子都不知道,沈娇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待医好华容的皮肤病后,他且上沈家一趟,好生打探一下,沈家的药方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一股臭味传入鼻间,齐华民微皱了皱眉,华容这烂疮实在是生得蹊跷,他已经换了好几种方子,可却毫无用处,身上的疮也越来越烂,照这个趋势,怕是不出三天就会蔓延到头顶呢!

想像一下从头烂到脚的齐华容,齐华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我去煮饭!”

齐华容自怨自艾了一阵,便起身准备做晚饭,齐老爷子的一日三餐十分准时,提前或是延迟几分钟他都会不高兴的。

“你先用这些药汤去洗澡吧,晚饭我会做的。”

齐华民将煮好的褐色药汤舀到了桶里,让齐华容拎去洗澡,待齐华容去了浴室后,齐华民轻吁了口气,华容这一身的臭味,煮出来的饭他可真入不了口。

齐老爷子背着药箱回来了,见是齐华民在烧夜饭,问道:“华容的疮好些了没?”

“还没有,我给华容采了千里光、石菖蒲、薄荷、蛇床子、金银花……,煮成药汤让她去沐浴了,希望这次能好。”齐华民垂恭敬回答。

齐老爷子点了点头,对齐华民的方子还是比较满意的,想了想又道:“若是再无效果,就再添上白芷和蝉蜕,内服加泡汤,双管齐下。”

“是,孙儿知道了。”齐华民应道。

齐老爷子放下药箱,欲要去后院洗澡,齐华民说道:“爷爷,上次中秋佳节沈爷爷宴请了我们一家,不如过几日我们也回请沈家吧,爷爷觉得如何?”

齐老爷子转身看向齐华民,打量了好几秒,表情略有些严肃,齐华民心内忐忑,不知老爷子在想什么,又或是现了什么?

“不必了,我们家菜不好,就不请人家了,你沈爷爷不会计较的。”

齐老爷子说完便去了后院,不再管话还未说完的齐华民,齐华民握紧拳头,眼里迸射出精光,不再似刚才的恭敬有礼,而是野心勃勃。

齐华容这边用了无数种草药泡汤,皮肤都要泡得褪去了几层皮,可她身上的烂疮却一点都没好,越来越烂了,脸上也满是烂疮,她只恨不得整日泡在药汤里,不要出去见人。

可家里每天换下来的衣服总是要去山脚的小河洗的,不光是她自己的衣服,还有齐老爷子同齐华民他们的衣服,每天都有一大桶衣服要洗。

齐华容穿了长衣长裤,将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的,还用一块纱巾将整个头都包了起来,连一丝风都不透,这身打扮若是在农场还没人说啥,毕竟农场秋天已经很冷了。

可在n省,十月份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顶多也不过穿两件衣服,有些怕热的更是只穿一件长袖衬衫了事,齐华容这身寒冬腊月的打扮,怎么看怎么怪!

齐华容特意挑了中午的时候去洗衣服,这个时候小河边不会有多少人,可她今天运气不大好,才刚走到河边就听到了说话声和笑声。

竟是冤家对头韩德芙以及沈娇,还有韩德行和韩德为俩人,韩思桂和韩思礼姐弟也在,旁边韩高氏以及一些妇女则聚在一起洗被套,人数并不少。

齐华容心里一咯登,有心想立时回去,可韩思桂却大叫了起来:“华容上这头洗衣服,这里还有个空位!”

韩高氏冲女儿狠狠瞪了眼,韩思桂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声,跑过去陪着韩德芙沈娇他们一道摸小鱼。

227麻疯病撒

齐华容被韩思桂扯了这么一嗓子,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河边,并没有去韩思桂说的位子,而是在离韩高氏她们比较远的上游位置。

韩高氏微微箴了箴眉,她素来爱洁,是以特意挑在了上游的地方洗被套,就是为着上游的水干净,可现在这齐华容是咋个回事?

下游那么多位子不好洗,偏偏要跑到她上头去洗,不是故意同她作对嘛!

作为一村书记儿媳妇的韩高氏,表面看着和善好相处,实际上却是有那么一点点难弄滴!

不过她也只是肚里腹诽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仗势欺人,手上清洗被套的动作却加快了,想着呆会再跑到上游重新清洗一遍。

韩德芙见齐华容那一身穿寿衣一样的打扮,便知定是沈娇的药粉生效了,心里如百只猴爪子在挠一般,只想扯了齐华容的纱巾,看看她到底是烂成啥样子了呢!

沈娇却是心知肚明的,知道齐华容现在不仅全身灌脓,还臭不可闻,比麻疯病人看着还要可怕呢!

这头韩德行和韩德为将一捧叶子揉碎了,汁液溅了出来,洒在了河里,这是苦楝树上的叶子,据韩德芙说对小鱼小虾有麻醉作用,不过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所以手脚要非常快,要不然小鱼醒过来就游走了。

沈娇哪里玩过这些,听韩德芙说得有趣,兴致盎然地跟着他们一道捞小鱼,果然,碎树叶洒进河里没多久后,那一片的小鱼都翻了白,还有不少河虾,个头还不小,白花花的一片。

“快快快,赶紧捞起来。”

韩德芙拿起网兜便捞,沈娇也开心地跟着她一起捞,只是她没有韩德芙动作快,韩德芙捞三网兜,她连一网兜都还没捞起呢!

“哎呀,娇娇你太慢了,赶紧一边去,你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思桂你过来捞!”韩德芙看得急死了都,让捣乱的沈娇上一边歇着,冲韩思桂扯了一嗓子。

韩思桂早看得手痒痒了,忙乐颠颠地跑了过来,接过沈娇手里的网兜,只是这时水里的小鱼大都清醒了,尾巴一甩四处逃窜,没影了。

“没事,我们换片地方!”韩德芙瞅到前面孤零零洗衣服的齐华容,眼珠一转,让韩德行他们往前洒药。

在韩德芙的指挥下,他们来到了离齐华容不远的地方,水里小鱼挺多的,韩德行将苦楝树叶子揉碎又洒了,韩思桂和韩德芙这姑侄手脚都挺利索,基本上这一片小鱼都给捞了,装满了小半桶。

沈娇笑嘻嘻地看热闹,还冲韩德芙嚷道:“我们把小鱼用面糊了,再用油炸了吃,可香了!”

韩德芙咽了咽口水,冲韩思行吼道:“再换个地方,多捞点儿!”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上移,他们离齐华容也越来越近了,齐华容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盈盈地打招呼,而是闷着头一声不吭,拿着棒槌不断地敲打。

韩德芙眼珠一转,故意大声嚷道:“等会儿撒,我先去边上歇会儿,累死我的小腰了!”

这姑娘踩着鹅卵石一点一点地朝齐华容走去,很快就到了她旁边,齐华容秀眉箴了箴,侧过了身子,想移过去一些。

“哎哟!”

韩德芙身子朝齐华容歪了过去,手舞足蹈的,看着像是要滑倒了,韩德行准备走过来扶她,韩德芙的手却打在了齐华容面上,手指微微一勾,纱巾便滑落了。

“啊哟妈呀,齐华容你咋个成这鬼样子了?”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韩德芙还是吓了好大一跳,声音也不知不觉大了些,吸引了韩高氏他们的注意。

韩德行他们也都被吓住了,眼前这个满面烂疮奇丑无比的女人就是齐华容?

咋个看都不像嘛!

“华容,你生啥子病了?”韩思桂关心问道。

齐华容此刻哪里顾得上回答问题,她只想用纱巾将脸重新遮起来,可那块纱巾被韩德芙勾到了水里,早被冲到下面去了。

“我的纱巾,思桂你帮我捡起纱巾吧?求你了!”齐华容拿了件衣服掩面苦苦哀求。

“哦,我帮你去捡!”

韩思桂往下游走去,这里的水流不急,纱巾又恰被一块石头阻住了,走几步就能捡到。

韩高氏和几个洗被单的妇人也走了过来,虽然齐华容用衣服遮住了面,可她脖子和手臂上的烂疮还是露了出来,触目惊心,吓了所有人一跳。

“哎哟,这是麻疯病撒!”有人突然叫了起来。

“不得了,麻疯要传染的,我娘家县城有一个麻疯村,全村人都烧完了,到现在都没人敢去那个村子呢!”

说这话的妇人是邻县嫁过来的,一听麻疯二字,吓得立马跳了起来,离齐华容远远的。

韩高氏见女儿还要跑去捡纱巾,气得吼道:“思桂你快给我上来,不准去捡!”

韩思桂愣了半晌,到底是不敢违背母上大人,放弃了捡纱巾,回到了岸上。

韩高氏又冲齐华容骂道:“齐家妹子,你自己生了传染病干嘛要害我家思桂?而且还跑到上游来洗衣服,你是成心想让我们全村人都像你一样生烂疮嘛?”

“就是,齐妹子你这可要不得,心思太坏了!”

“别同她多说话了,德仁堂客,赶紧让书记把她关起来,否则麻疯病要传遍全村的。”那位娘家是邻县的妇人比谁都着急。

齐华容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吓坏了,低着头不住哭泣,也不忘为自己申辩:“我不是麻疯病,我就是长疮了,爷爷说我过几天就会好了,不会传染的!”

可她的解释太过苍白,谁也不相信,尤其是那几个妇人,更是一心认定齐华容是生了麻疯病,吓得连衣服都不敢要了。

韩高氏见到韩德行手里的小桶,忙走过去把桶里的鱼倒进了河里:“这些鱼不能吃了,水里都是麻疯毒,吃了就要生麻疯病了!”

韩德芙可心疼坏了,张大嘴巴就要说齐华容不是麻疯病,沈娇在她后腰使劲掐了下,疼得韩德芙眼泪都流出来了,气乎乎地扭头瞪沈娇。

“婶子说得对,这些小鱼沾了麻疯毒,肯定不能吃了嘛!”沈娇大声地附合韩高氏,恶狠狠地瞪着韩德芙,眼神灼热得都要将她射穿了。

好在这姑娘还不算笨到家,立马反应过来,也大声道:“是嘛,有毒的小鱼咋个吃嘛!”

228不对敌人心软

齐华容实在是受不住了,连衣服也顾不上,捂住脸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家,沈娇看着这姑娘仓惶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好戏这才刚刚上场呢!

齐华容,你就慢慢等着吧!

韩德芙表情看起来却有些不安,嗫嚅说道:“娇娇,是不是过头了点啊?”

别看韩德芙平时凶巴巴的,成天说要教训齐华容,那都不过是嘴上说说,这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根本就硬不起来。

再者她同齐华容实际上也没啥深仇大怨,不过就是女孩子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罢了,如今见到齐华容这人人诛之的可怜样,韩德芙自然便会心软了。

沈娇却不同,经历过背叛和死亡,她的心即算是不能硬如铁,可也不会太软,对陌生人她都不会心软,更何况是对付用心狠毒的齐华容?

只恨她没法连齐华民一道对付了,否则定要将两个小人兄妹一起灭了!

方可消她心里的怒火!

沈娇瞄到韩德芙面上的不忍,小声道:“我们这也是为了齐华容好,她整天跑到外面招蜂惹蝶的,还不得学坏了,索性让她呆在家里修心养性,说不定还能变好呢!”

韩德芙想想也是:“没错,就得让她吃点苦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沈娇忍笑道:“是啊,说不定齐华容将来还要感谢我们呢!”

“施恩不图报,咱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个,来来来,捞鱼!”韩德芙对于此事并未太过纠结,她还是比较关心吃小鱼一些。

沈娇瞟了眼齐华容忘拿走的散着恶臭的脏衣服,恶心地皱了皱眉,冲韩德芙怒了怒嘴,撇嘴道:“你还能吃得下小鱼?瞧瞧那些衣服。”

韩德芙顺着沈娇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轻风拂过,恶臭袭来,韩德芙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苦着脸嚷道:“这咋比狐臭还要臭嘛!”

两人虽知齐华容绝非是麻疯病,可对那些脓水也实在是恶心得紧,小鱼也没心思捞了,怏怏地拾起了水桶。

韩德芙心疼地看着空桶,想到那些被韩高氏倒掉的大半桶小鱼,感慨万分:“害人终害己啊!”

沈娇冲韩德芙没好气地白了眼,警告道:“这事你可别同别人说,要不然我以后可再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韩德芙后背寒毛一竖,菊花一紧,忙不迭道:“放心,我是那种不守信誉的人嘛?绝不会说滴!”

想了想她又问道:“我同臭德行说成不?娇娇你放心,臭德行最听我的话,我不让他说出去,他就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沈娇瞪了她一眼,情知让这姑娘瞒着韩德行也着实是困难了点儿,这俩人打小就没有秘密,相互之间知道的事情比他们爹妈了解的还清楚。

“那就只同胖德行说啊,你哥那可别说了!”沈娇叮嘱。

“我同韩德为说个屁,他可是被齐华容迷得鬼迷心窍了,坚决不说!”韩德芙嗤了声。

沈娇倒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就算齐华容知道了是她害的又怎么样?

无证无据的,谁会相信呢?

她可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姑娘了!

另一头,韩高氏与一群妇人看着眼前的被单纠结不已,沾过麻疯病毒的被单还能不能用?

还有——

“我们会不会染上麻疯病啊?我听说麻疯疯就算是面对对说话都要传染的,我们刚才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说话的妇人声音打着颤,都要哭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俱都眼巴巴地看着韩高氏。

书记儿媳妇嘛,可不就是她们妇女的主心骨了!

韩高氏自己都急得要死,不光是担心自己和女儿,还担心韩德芙和沈娇他们几个,这几个可都不能出事,要不然韩齐修还能饶得了他们家?

“我先回去同阿爹说起这事,你们也不要太着急,说不定不是麻疯病撒!”

韩高氏嘴上虽说得轻松,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都烂成那个死样子了,不是麻疯还是啥?

韩高氏嘱咐韩德芙他们快些回家,不要四处走动,自己则匆匆跑回家了,她得赶紧去和公公说起这事,可不能让齐华容害了全村人。

韩德行和韩德为两人到现在都还有些呆呆的,不敢相信齐华容真变成那个丑样子了,和以前比起来,哪里还是同一个人嘛!

韩齐光和韩老九他们来得很快,村里有人出了麻疯病,这可是件要人命的大事,他们能不急嘛!

正在睡午觉的齐老爷子被来势汹汹的韩齐光等人吓了一大跳,睡眼惺松地起了床,精神极差。

他老人家每日饮食睡眠劳作都是极有规律的,午睡才刚入睡就让人吵醒了,他精神能好才怪呢!

听了韩齐光的话,齐老爷子有些啼笑皆非,道:“韩书记放心,华容她只不过是体内热毒未清才生的疮,绝无可能是麻疯,我用老头子的项上人头保证。”

齐华民也跟着说道:“韩爷爷想想,我们齐家是杏林之家,就算是医术再不精,也不可能会连麻疯都查不出来的,如果华容真是麻疯病,我和爷爷哪里还会和华容住在一起嘛!”

韩齐光半信半疑,齐家祖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怎么说也是大夫嘛,咋个连麻疯病都看不出来撒?

可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先生您是治跌打损伤的,说不定不会看麻疯病嘛,万一要是看错了呢?”韩老九却还是忧心忡忡。

“对对,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五哥,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其他人七嘴八舌,就差没说出要把齐家一家子赶出新泉村了,他们可不想为了个外人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齐老爷子虽心中不愉,不过他修习的是老子的无为之术,对外间的一切都不是太在意,尚还能保持好风度,可齐华民却忍不住了,毕竟是少年心性,见这些人如此蛮不讲理,忍不住便道:

“既然大家这么不放心,不如就请韩老将军派名医生来查一查吧,查清楚了你们也好安心!”

韩老九他们此时才记起齐家是韩青野弄来村里住的,可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不好无缘无故驱逐出村的呢!

229你家的屋让人占了

齐老爷子不悦地看了眼齐华民,慢条斯理道:“韩老将军公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韩书记去公社请个赤脚医生来看看就行。”

韩齐光还在思索是否可行,有人就提出了反对:“公社的赤脚医生有个屁用,还不如齐先生你医术高明呢!”

“就是,以前去公社打屁股针,疼了我三天,路都走不了。”另外一人附合。

齐老爷子也不着急,笑眯眯问道:“那你们说要咋个办嘛?我说不是麻疯病你们又不相信,找公社医生你们也不相信,咋个办撒?”

老爷子的脾气还真是不错,火烧眉毛了他都还能同村民用当地话开玩笑。

“我去公社给小叔公打电话,看他老人家咋个说。”韩齐光想了半天才下定了决心,决定豁出去打扰韩青野一回。

韩老九他们顿时便没了异议,韩青野在他们心目中的威望自是不同寻常,既然是他老人家来处理这事,不管是啥决定他们都不会说二话。

g省军区大院

韩青野问一旁的勤务兵:“小李,齐修他们有消息了没?”

李云浩是位三十来岁相貌忠厚的中年男子,也是跟随韩青野时间最长的勤务兵,与韩家人的关系十分亲密,就跟一家人似的。

“齐修暂时还没有消息,情报先由两名士兵送出来了,才刚回来,想来齐修他们几个很快也能回来的。”李云浩强掩内心担忧,假装轻松回答。

韩青野箴了箴眉,沉声道:“齐修那边是有人负伤了吗?小李说实话!”

李云浩不敢再隐瞒,只得实话实说道:“回来的两名士兵说,齐修只身一人吸引了敌军的火力,掩护战友突围,受了重伤。”

见韩青野面色凝重,李云浩忙道:“长安心,两名士兵说齐修虽然伤得很重,可在他们分开时已经渐渐好转了。”

“把我的老花镜拿过来。”

韩青野戴上老花镜走到地图前,很快就找到了r国边境,问道:“齐修他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就是这里,两名士兵说齐修他们是朝这个方向突围的。”李云浩忙在地图上指了指。

韩青野箴着花白的眉毛,死死的盯着李云浩指着的地方,并拿手不断在地图上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是在计算什么,李云浩静静地候在一旁,不敢出声。

“和老二打个电话,通知边防军在这条线上每日巡逻两次,上午下午各一次,尤其是这条河道周围,保持一个月。”韩青野在地图上比了比,出了指令。

“是!”李云浩挺身敬礼,摇起了电话,打给韩家老二,韩世辉,g省军区的参谋长,也是韩齐修的二叔。

韩齐修的父亲韩世白是韩家老大,却并不走从军之路,而是在研究所工作,从事的是极为隐密的科学研究,单位的事情从来就不拿到家里来说。

而韩齐修的母亲金玉琴则是韩世白的大学同学,两人同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不过金玉琴学的却是文学专业,毕业后在军部文工团工作,她的娘家是在s市,所以说韩齐修算是半个s市人了。

李云浩言简意赅地说了韩青野的指令,才刚挂下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李云浩接通了电话,表情有些奇怪,冲韩青野说道:“长,是新泉村的韩齐光。”

韩青野也挺奇怪的,韩齐光这个侄孙向来稳重,没有急事不会找他的,这会出啥子事了?

“我来接电话。”

韩青野接过电话,与韩齐光聊了起来,韩齐光忐忑不安地将齐华容很有可能得麻疯病的事说了,小心翼翼问道:“小叔公,您说这要咋个办嘛?”

“咋个办?凉拌!”

韩青野哭笑不得,这么点屁事也值得走二十几里路打电话来问,真是白吃几十年米了。

韩齐光却要哭了,他就知道这种小事不好打扰小叔公的嘛,小叔公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撒!

就在韩齐光准备说自行解决时,韩青野却话了:“暂且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再说。”

韩齐光被惊喜冲昏了头,眨巴眨巴眼,傻乎乎问道:“小叔公您要回来啊?”

“咋个?不欢迎嘛?”韩青野没好气呛了过去。

“欢迎,咋个不欢迎嘛?我立马让我堂客准备房子,还有新米酒也酿好了,小叔公您最喜欢喝的。”韩齐光絮絮叨叨地说着,手舞足蹈。

“准备啥子房子?我就住我家的老屋,让你堂客打扫一下就行。”韩青野讶道。

韩齐光吱唔了半晌,硬着头皮道:“小叔公,您家的老屋住人了。”

“谁住了?”

“就是齐修弄来的那户姓沈的人家嘛,住在您家老屋里,都住小半年了。”韩齐光老实交待。

韩青野不气反笑:“你上回说沈家妹子长得好看,当真有那么好看?比齐家妹子还要好看?”

韩齐光脑子里闪过齐华容满面生疮的恶心模样,激灵灵地打个抖,点头道:“沈家妹子是真好看,比齐家妹子好看多了,跟仙女一样,而且沈家人都挺不错的。”

沈家兴这些日子送的东西还是很有效果的,韩老太这枕头风可是不少吹呢!

韩青野讶异地挑了挑眉,看来沈家人还挺会收买人心嘛,才这几个月工夫就把韩齐光给收买了,齐家住了那么长时间,可没见韩齐光说齐家一句好话呢!

“我还是住老屋,让沈家给我腾一间屋出来,其他地方我住不惯。”韩青野用上了命令的口气。

“是!”韩齐光双腿夹紧,后背挺直。

李云浩问道:“长,这次回家乡是长住还是短住?”

“按长住收拾东西吧,明天就出。”韩青野沉声道。

“是!”李云浩应声出去了。

韩青野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沈娇?这名字一听就不好,娇娇滴滴的,肯定不能干活,老子倒是要去会会这小妹子,到底是长得啥天姿国色了?把齐修迷得神魂颠倒的!”

新泉村正在炸小鱼的沈娇突然觉得耳侧阴风拂过,忍不住就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纳闷:谁在念叨她嘛?

230为何要紧张

韩齐光是晚上来沈家的,同沈家兴说起了韩老将军要回村小住之事,并让沈家兴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打扫得干净一些。

“我小叔公他最爱干净,沈老哥你可一定要弄干净些,同娇娇屋里一样干净就行了。”韩齐光提出了卫生标准。

沈家兴和沈娇俱都茫然,沈家兴拔了支烟递过去,不解问道:“韩书记,老将军他咋要住到我们家嘛?”

韩齐光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没同沈家人交待房子的事情,忙解释道:“你们住的这屋是我小叔公家的老屋,以前小叔公每次回来都是住在这里的,其他地方他住不惯。”

沈家兴和沈娇面面相觑,心里问候了韩齐修几十遍,敢情是他们占了别人的屋子呀!

“哎哟,我们哪里好占老将军的屋子嘛,要不劳烦韩书记替我们另找间屋子,我们搬出去住吧!”

沈家兴只要想到未来要同老将军住在一个屋檐下,头皮都麻了,宁可去睡牛棚呢!

韩齐光自然是不能同意的,这头他要是把沈家人弄出去住了,韩齐修这小魔王回来肯定要掀了他家屋子嘛!

比起韩青野,他更怕的其实是韩齐修这个魔王撒!

“沈老哥不必紧张,我小叔公很好相处的,再和善不过的人了,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嘛,不用搬出去,再说村里也没得空屋撒!”韩齐光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再同沈家兴交待了遍卫生标准后,韩齐光笑眯眯地背着手走了,嘴里叨着一支烟,两只耳朵上各夹着一支。

沈娇忐忑地看着沈家兴:“爷爷,怎么办?”

沈家兴也头大得很,可见孙女慌张的模样,不由自主就心定了,安抚道:“没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先收拾屋子。”

沈娇却还是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爷爷,您说韩老将军会喜欢我吗?”

沈家兴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女,懵懵懂懂的小脸上带着些惊惶,暗叹了口气,小声哄道:“娇娇长得漂亮,又这么懂事,韩老将军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嘛?”

朱四丫也点头赞同:“就是,谁要是不喜欢娇娇,那人肯定眼睛瞎了!”

沈娇这才觉得心定了些,开心地跟着朱四丫一起去收拾屋子了,沈家兴看着孙女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娇娇这么在意韩老将军的看法,说明她对韩齐修的在意程度比他想像的还要深呢!

只希望韩齐修那个臭小子可别辜负了娇娇啊!

屋子的主卧室现在是沈家兴在住,沈家兴搬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腾出了这间主卧室,朱四丫和沈娇一起拖地擦拭,再铺上新铺盖,挂上新蚊帐,屋子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沈娇想了想跑到前面剪了几枝桂花,插到了酒瓶里,整间屋子霎时便提升了逼格,雅致了好些,沈娇这才满意地笑了。

朱四丫看着忙里忙外的沈娇,奇怪地说道:“娇娇,你咋这么紧张嘛?”

紧张这个词也是她新学会的,觉得用在此刻的沈娇身上十分恰当,同韩德芙说的词语意思一模一样嘛。

人一紧张就会同猫狗春一样,窜过来窜过去的,人是高级动物,不会窜来窜去,不过会不断地干活来转移注意力,停不下来。

这是韩德芙同她解释的,当时她听得一知半解,现在见到沈娇,顿时豁然开朗嘛!

沈娇被朱四丫问得呆愣了下,不由地反问自己:朱四丫说得没错,她干嘛这么紧张嘛?

就算韩老将军不喜欢自己又如何?

韩老将军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有啥好紧张的嘛!

想通了的沈娇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冲朱四丫笑道:“我没紧张,就是要把屋子收拾干净些,毕竟这屋子是人家的嘛,咱们得讲礼数。”

朱四丫还是很好哄的,闻言点头赞同:“没错,咱们可是懂礼数的人。”

韩青野是在十月末来的新泉村,赶上了桂树的最后一批花期,沈家屋前的金桂依然还是金灿灿的,屋里屋外都是醉人的香。

“小叔公,您辛苦了,快去屋里歇歇脚。”守在村口韩的齐光笑容满面地说着,后头还跟着韩老九几人,个个都喜笑颜开。

“不必,先去齐家看看。”

虽然坐了近十来个小时的车,可韩青野却依然背脊挺直,迈大步朝前走,李云浩紧紧地跟在后面。

韩齐光数了数,车上就是两个人,小叔公和李云浩,都不是医生撒!

“小叔公,您没带医生来啊?”韩齐光小跑着上去问。

“带医生作啥子?”韩青野明知故问。

韩老九大着胆子说道:“检查齐家妹子是不是麻疯病撒!”

“放你娘的屁,老子相信齐先生,他既然说不是麻疯病那就肯定不是麻疯病,还请个屁医生,当军区的医生一个个都跟你一样闲得慌嘛!”韩青野把韩老九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其他人也都一样,俱都垂下了头,乖乖地听韩青野训斥。

“那小叔公你回来是做啥子的嘛?”有人不解嘟嚷。

韩青野冷笑:“咋的?老子我还不能回家了?回来是不是还要向你打报告撒?”

韩齐光气得一脚冲说话的愣头青踹了过去,踹了他一个狗啃屎,再冲韩青野赔笑说好话:“小叔公别听这混小子瞎说,我们都巴不得小叔公天天回来呢,只可惜小叔公您公事繁忙,百忙偷闲才能回来住几天呢!”

“这回我要多住几天,我屋子收拾好了没?”韩青野问道。

“收拾好了,我早上还去看过了,沈家妹子给收拾得跟旅店一样,香喷喷清爽爽的,连一粒灰都找不出来。”韩齐光由衷赞叹,这回倒不是枕头风的功劳,而是真心实意了。

韩青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学无术的东西,他又不是堂客,要香喷喷作啥子?

齐华容之事经过韩青野的一锤定音,总算是洗脱了麻疯病的嫌疑,村里人也都集体松了口气,不再担心会因此感染麻疯了!

只不过村民们对于齐华容还是敬而远之,即算不是麻疯病,那一身烂疮也看着辣眼睛呀!

谁知道是啥子脏病嘛!

齐家出来后,韩青野在韩齐光的陪同下来到了沈家,沈家屋前金桂飘香,瓜果累累,还有一小畦月季紫茉莉等花争相吐艳,空中不时飞过几只蜜蜂,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心情宁静!

231老子其实是雅人

沈家兴下午特意歇了半天工,候在家里等候韩青野,心情自然是忐忑的,不过看着沈娇扭着小手提着心的紧张模样,他也只得装镇定了,可不能在孙女面前露怯呀!

“小叔公,快屋里歇歇脚,这沈家人都是爱干净的,您瞧屋里收拾得不错吧?”

韩齐光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家兴忙朝门口走去,沈娇和朱四丫也跟上前去,与韩青野在门槛处打了个照面。

卧蚕眉,丹凤眼,头虽花白,可却腰杆笔直,精神矍擞,不怒自威,一看便知是戎马军人,也知定是韩齐修的直系亲人,眉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韩爷爷,您好!”沈娇恭敬地问好。

她昨晚上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不知该如何称呼韩青野,叫韩老将军似乎太生疏了,叫韩老先生的话又太正式了,叫韩老爷子则太随便了,叫韩爷爷又和韩齐光岔了!

左思右想,想得脑门子都疼了,沈娇还是定下了韩爷爷这个称呼!

既然她叫韩齐修为韩哥哥,那韩齐修的爷爷她自然是要称呼爷爷的,想来韩齐修若是在这的话,定然会这样说:

“自然是叫爷爷了,听哥的!”

想到韩齐修,沈娇本还有些紧张的心顿时便安定了好些,不怕不怕,韩齐修说过让她安心住在新泉村的,不必理会任何人!

想来这个任何人应该包括韩老将军吧?

嗯,如果韩老将军对她好,那她就好生同韩老将军处,如果韩老将军对她不好,她就远着些,等韩哥哥回来就好了!

韩青野看着对面的小娇人儿,玉团儿般的小脸蛋,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卷刘海,樱桃嘴,长睫毛,还有两个小梨涡儿!

饶是他老人家对沈娇早有成见,可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一声,果真是个玉人儿!

难怪齐光说这沈家妹子长得跟仙女似的,也难怪齐修这小子被这小姑娘迷了心窍呢!

就连他老人家也无法对这粉团般的小姑娘板下脸嘛!

不过,原则还是要有滴!

韩青野端着脸背着手,威严地应了声,眼睛只在沈娇身上一瞟而过,停留不过一秒,看得沈娇又开始心慌了。

韩老将军好像不大喜欢她呢!

沈家兴心内一咯登,面上堆笑道:“老将军好,我是沈家兴,寄住在您家,真是多谢老将军了!”

韩青野对沈家兴倒是客气的,扯出了个微笑,淡淡道:“无须客气,我的屋子呢?”

“就是主卧室,您看看满意不满意?不好我们再收拾了。”沈家兴热忱地走在前面。

韩青野一看那间香喷喷的屋子就挺满意的,尤其是窗下摆着的那瓶花,不只是桂花,还插了几朵月季,另外还点缀了些无名野草,瓶子虽然简陋,可那花却是真插得雅致!

世人都只当他是戎马将军,耍枪骑马的,却不知道他铁汉的外表下也有一颗细腻的心呢!

韩青野打小就喜欢花,什么花都喜欢,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老屋前种下那株金桂了,而且在军区大院里的住处,他也亲手种了好些花儿,平时没事干就会跑到院子里赏赏花,看看草的。

当然他也很想剪几枝花儿插在卧室里,可长期以来他都在儿孙面前保持着铁血军人的形象,实在是拉不下那个面子,怕儿孙们笑话他呀!

也因此,韩老将军这个在卧室摆花的心愿一直都未能实现!

他老人家深以为憾,还以为到死都不能实现了呢,没成想这次回来倒是有如此惊喜,而且看这花的插法,明显受过正规训练,绝非无的放矢,随便乱插的!

“老将军,这屋子您可还满意?要不要再收拾一下?”沈家兴见韩青野久不出声,不由开始忐忑起来。

沈娇也紧张地看向韩青野,这屋子全由她一手布置的,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恨宝碗里好些摆玩都不能拿出来,若不然在屋子弄个屏风,再摆放些小玩意儿,屋子的格调绝对要好很多!

韩青野总算是开了金口,点头道:“还好,沈兄弟不必费心了,就这样凑合吧!”

韩齐光暗地撇了撇嘴,这么好的屋子还凑合?

那他住的是叫啥?

猪棚嘛!

沈家兴和沈娇暗自松了口气,能凑合就行呀!

“韩爷爷舟车劳顿,喝杯茶解解乏吧!”沈娇将泡好的茶双手递给韩青野,也给韩齐光及李云浩递了。

茶叶是沈家兴从海市带来的极品龙井,碧绿的茶叶在白玉般的茶盏里荡漾,似跳舞一般,打着旋儿,渐渐沉落到杯底,散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好茶!”

韩青野忍不住赞叹了声,这茶叶一看就知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极品好茶,看来沈家人手里还藏有好货嘛!

而且刚才沈家妹子泡茶的手法很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的,虽然她已经尽量从简了,可却别想瞒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他韩青野可是个十足十的雅人!

六艺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也都沾了点儿,可不是石广山那种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

这个沈家妹子不光是长得好看,通身的气质也十分与众不同,不像齐家妹子那样是刻意装出来的雅,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优雅,这就好比要饭的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皇孙穿上破衣服也不像乞丐的道理一样,这种雅气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

看来这沈家也不是什么小家小户呢!

至少是富了好几代的大户人家,一般人家养不出沈娇这类的女孩,顶多也就养出齐华容那样的妹子!

韩齐光捧着茶一口干了大半杯,砸巴砸巴嘴,忍不住道:“淡了点嘛,没啥味道!”

香倒是蛮香的,就是淡得跟白开水一样,还没他堂客自己炒的茶叶味道浓,有啥子好喝的?

沈娇忙道:“那我给您换种茶叶吧?各人口味不一样,有些人喜欢喝淡的,有些人喜欢喝浓的,像我爷爷也和您一样,喜欢喝浓些的茶,要不我给您泡桔饼茶吧!”

“要得,桔饼茶蛮好。”韩齐光很高兴,他还就喜欢喝桔饼茶嘛。

韩青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刚才韩齐光说茶味太淡时,他特意观察了沈娇的神情,十分自然,并无轻视或是鄙夷的神情,这个妹子若不是太会装,那就真是个心地纯良的姑娘!

232咋不喜欢朱四丫嘛

沈娇将桔饼切得碎碎的,洒在杯子里,再冲上滚烫的开水,桔饼上雪白的糖霜瞬间就化了,只剩下金黄的桔饼,静静地躺在杯底,另有一番意境。

韩齐光虽不喜欢极品龙井,可还是一口把杯里的水喝完了,甚至还用手将杯里的茶叶也掏出来嚼巴嚼巴吃了,一点渣滓都不剩。

喝茶吃茶叶末也是沈娇头回看见,她现新泉村的人喝茶都有这个习惯,喝茶一点都不带浪费的,吃得干干净净。

韩齐光接过沈娇递过来的桔饼茶,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可比刚才喝极品龙井要味道多了,尽管一两极品龙井就能买好几百斤桔饼呢!

“韩书记,今晚要不就在这里为老将军摆接风宴?我们菜都准备好了!”沈家兴建议道。

韩齐光犹豫地看向韩青野,韩青野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接啥子风?我又不是客人,沈兄弟不必费心了,晚饭我在齐光家吃,你们给我留个门就行。”

沈家兴也再说什么,只是应声称是,不卑不亢地保持微笑,好风度倒是让韩青野对沈家兴印象还不错。

韩青野只略坐了会儿就同韩齐光离开了,李云浩留在沈家收拾行李,沈家兴上前帮着收拾,并同他聊了起来,想着打探一些韩青野的性格脾气,以后好相处嘛!

下山路上,韩齐光还在回味桔饼茶的芳香,笑眯眯地同韩青野闲聊:“这沈家妹子泡的桔饼茶还真香,比我家堂客泡的要香得多,奇怪,难道长得水灵泡出来的茶也要香一些嘛?”

韩青野嗤了声,呛道:“长得好看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这沈家妹子一看就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拎桶,再好看有啥子用?”

说完这话韩青野大声地咳了几声,掩饰他内心的心虚!

韩齐光有些不服气,忍不住替沈娇说起了好话:“沈妹子长得是挺娇气的,不过这妹子实际上是不娇的,烧的一手好饭菜,还会做好些吃食,又好看又好吃,我们家这段时间可吃了不少,是真好吃!”

“你几岁了?一点好吃的就把你收买了?就你这样的人放在战争年代肯定就是叛徒,晚上给我站梅花桩去,不到一个小时不准下来。”韩青野板着脸喝斥。

“是!”

韩齐光大叹倒霉,也不知是哪句话惹得小叔公生气了,他这么大年纪还要挨罚,儿孙们要咋个看他嘛?

一点面子都没了撒!

韩青野在韩齐光家吃过韩老太精心准备的晚宴,微有些醉意,被李云浩和韩德芙扶着回沈家,走到门槛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吼道:

“韩齐光,梅花桩给老子去站一个钟头,德仁,替我盯着,一分钟都不能少!”

“是,小太叔公。”韩德仁恭恭敬敬地起身回道。

韩齐光顿时苦了脸,他还以为小叔公把这事忘了呢!

哪成想记得清清楚楚的,唉!

韩青野得意地晃了下身子,嘟嚷道:“还想灌老子酒?老子就是喝醉了也照样记得梅花桩,哼!”

韩德芙不失时机地拍马屁:“小太叔公比关二爷还厉害呢,就是喝醉了酒也照样千军万马取敌人级如囊中取物,五伯他别想在您老人家面前耍心眼儿!”

“比关二爷比不上,还差好多,对付你五伯这样的,老子连脑子都不用动!”

韩青野在关二爷面前还是很谦虚的,被韩德芙的小马屁拍得极为受用,哈哈笑着下山了。

韩德仁走到韩齐光面前,态度极为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极不客气:“阿爹,去站梅花桩吧,别拖延时间了!”

韩齐光还想拖一会儿,被韩老太在后背拍了一巴掌,吼道:“还不快些去,是不是想再加一小时嘛?”

“去,马上就去,老太婆你吃虎骨酒啦,拍得我骨头都断了!”

韩齐光揉了揉后背,在大儿子的监督下去了后院,那里有一排梅花桩,韩思武他们从小就是在那里站大的。

韩青野回到沈家时,沈家兴他们都没睡,朱四丫在屋前锄草松土,沈娇则在桂树下采摘最后一茬桂花,见到韩青野甜甜地笑道:“韩爷爷好,李叔叔好,德芙。”

“唔!”

韩青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看着不像是太高兴的模样,沈娇有些难受,看来韩哥哥的爷爷不是很喜欢她呢!

她也没有纠结太久,之前她想了许久,觉得自己不应对韩青野的态度太过在意,她又不是金银珠宝,哪里会个个都喜欢她嘛!

韩老将军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反正她看在韩齐修的份上尽心照顾老将军,至于老将军领不领情就随他老人家啦!

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李云浩觉得长太过冷漠了,有些过意不去,冲沈娇笑了笑,并打招呼道:“沈姑娘这是准备做桂花糕?”

“李叔叔叫我娇娇就好啦,正是要做桂花糕,明天做好了请李叔叔品尝。”沈娇笑道。

“娇娇多做点啊!”韩德芙开心地嚷道。

“好啊,现在天气凉快了,我就做两三天的量吧,够你吃的了。”沈娇抿嘴笑着。

“我来帮你摘桂花!”

韩德芙撇下韩青野便去摘花了,韩青野瞅了眼空落落的右手臂,咋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呢!

“李叔叔,厨房里有刚烧好的热水,新毛巾我放在卧室了,浴桶也是新的,现在我爷爷在洗澡,您还得稍等会儿。”沈娇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娇娇软软的,听得韩青野直犯困。

娘的,这声音咋和催眠曲似的!

“知道了,辛苦娇娇了!”李云浩感谢道。

“不客气,我就是顺嘴一说,活都是四丫姐干的。”

沈娇可不想一人占功劳,指出了朱四丫,这姑娘总是一人闷头干活,从来都不表现自己,需要有个人在旁边替她说出来呢!

朱四丫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顺手的事,甭客气!”

说完也不管韩青野和李云浩,低头继续锄草,韩青野倒是蛮喜欢朱四丫这性格的,埋头苦干,寡言少语,力气大且能干活,听说身家也很清白,齐修咋就没看上这姑娘呢?

他老人家绝对不反对嘛!

233你眼瞎了

上浴室泡了个热水澡,韩青野顿觉神清气爽,长时间坐车的腰酸背痛也缓解了很多,韩青野舒服地张了张手臂,直接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清幽的香味,除了花香,还有另外一种异香,床边的木几上摆着一只小香炉,香味正是自这香炉里传出来的。

“长,这是啥香啊?挺好闻的!”李云浩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闻到香味不禁问了起来。

“艾香,就是咱们端午节用来插在门框的那艾草做的香,可以驱虫的。”韩青野一看香炉里淡绿色的香饼就知道是啥香了。

李云浩将茶杯递给韩青野,笑道:“娇娇这孩子还真是会捣腾,瞧她布置的屋子,还有弄的这香,感觉有点像长您说的那隐士屋子嘛,雅得很!”

韩青野咧嘴笑了笑,接过杯子喝了口,讶然问道:“怎么是甜的?”

“这是娇娇泡的,她说长您喝了酒对身体不好,喝杯蜂蜜茶可以解酒!”李云浩解释。

“这小妹子心倒是蛮细的。”

在自家勤务兵面前,韩青野是十分放松的,并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言谈间对沈娇也有少许欣赏之意。

李云浩不解问道:“长,您咋个对娇娇那么冷淡嘛?我在一边看着都难受,娇娇这妹子又漂亮,又乖巧,还这么懂事,您咋就不喜欢人家呢?”

韩青野一口气喝完蜂蜜水,嘴里甜丝丝的,心里却有些苦,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不喜欢沈家妹子,虽然力气小了点,娇了点儿,不过看着还算赏心悦目,勉强凑合吧。”

李云浩暗自腹诽:娇娇这样的您还勉强凑合?那您这要求可也真是忒高了点!

“那您咋对娇娇这个态度呢?”李云浩搞不明白。

韩青野箴眉道:“我就是要让沈家妹子以为我不喜欢她,离齐修远点儿,她就是再好,头上戴了顶资本家出身的帽子,同齐修在一起就不行,我不能让她毁了齐修!”

李云浩这才想起沈娇的家庭成分,不禁暗叹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妹子,咋就偏偏是资本家小姐嘛?

也难怪长要狠下心了,齐修要是同沈家妹子在一起了,部队那是绝对不要想留啰!

在艾香的熏陶下,韩青野回到家乡的第一夜睡得极香甜,无梦到了天明,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依然在清晨五点醒来了,香炉里的艾香已燃尽,残留暗香。

穿戴整齐的韩青野走出屋外,准备去金桂树下打拳,却看见朱四丫这姑娘也起床了,在菜园里摘茄子和辣椒,不由对这勤劳的姑娘更是喜爱。

“四丫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韩青野同她打招呼。

“习惯了,早点起来还可以多干点活。”朱四丫摘了满满一筐红辣椒,秋末的辣椒都红了,跟红灯笼一般,煞是喜庆。

“沈娇呢?她还在睡觉吗?”韩青野一边打拳一边问。

“嗯,娇娇得多睡一会儿,起得太早对身体不好。”朱四丫将一满筐辣椒放到一边,继续弄了个筐摘。

韩青野下意识地箴了眉,朱四丫的事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好像是沈家自农场带来的孤儿,起先他还觉得沈家这事办得厚道,可现在看来沈家这是在把朱四丫当长工丫头使唤嘛!

自己在屋子里睡大觉,却让朱四丫起这么早干活!

资本家的陋习还没有改造好呀!

韩青野虽对沈家有了不满,可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他还是打算再问清楚些,便假装不经意说道:“四丫在沈家过得咋样?”

“挺好,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钱花,比地主家小姐过得还自在。”朱四丫老实地说出心里话。

韩青野笑了:“地主家小姐可是不用干活的。”

朱四丫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反正比我以前的日子好几百倍。”

韩青野同她闲聊了几句,可一点都没见朱四丫有丝毫抱怨,反而还对沈家人感激不尽,这姑娘还真是个老实本分人。

“四丫其实不必把活都干了的,可以让沈娇帮着干点儿嘛!”韩青野有意说道。

朱四丫愣了半晌,脑子里将刚才韩青野问的话回想了一遍,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敢情这老头一直在挑拨离间嘛!

还说娇娇偷懒!

难怪昨天对娇娇没个笑模样,这老头就不是好人,居然不喜欢娇娇?

来火了的朱姑娘将手里的辣椒往筐里一扔,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小脸冷冰冰的,冲韩青野冷声道:“我就喜欢干活了,干嘛要娇娇干活?娇娇那么点大的人,你也好意思让她干活?你这比周扒皮还周扒皮嘛!”

韩青野被这妹子一顿吼,顿时就傻眼了!

他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他娘的,他啥时候成周扒皮了?

不就是让沈家妹子干点活嘛!

这边朱四丫却还没解气,小嘴嘟嘟地放着炮:“娇娇多好的人儿,你居然还看不上她?你这眼睛也就只剩摆设了,亏娇娇还费那么大心思给你收拾屋子呢,全白瞎了,哼!”

朱四丫越说越来火,提了两只筐子就往屋里冲,懒得再同那臭老头同流合污!

这词是她新学的,她觉得用在这里挺恰当!

李云浩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却见板着小脸的朱四丫一阵风似地从他身边穿了过去,而外面桂树下的长却一脸呆若木鸡。

“小李,四丫居然说我是周扒皮,还说我眼瞎了!”受了惊吓的韩青野极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李云浩也挺气的,义愤道:“这姑娘实在是太没礼貌了,我得去说几句,咋能这样说长呢!”

韩青野一把拽住了李云浩,自己却笑出了声,想想朱四丫刚才骂他的话,还挺有意思的,见李云浩不解的神情,他便将刚才同朱四丫的对话简略说了。

李云浩吐了口气,实在是对长无语了,就你这挑拨离间的话,人姑娘听了能不生气嘛?

“长,四丫这姑娘同沈家的关系有些特殊……”

李云浩将昨天同沈家兴聊天时探听出来的朱四丫身世说了:“当时若不是娇娇同齐修出手,四丫这姑娘怕早没命了,而且沈家对这孩子也很不错,吃穿都是一样的,可比她那些狠心亲人强多了。”

韩青野也没想到朱四丫会有这么凄惨的身世,难怪她一句沈娇的坏话都听不得呢!

这俩姑娘,一个心地纯良,一个有情有义,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呀!

234遭了报应吧

沈娇六点半左右也起床了,以前她还要起得更早一些,自从来到新泉村后,因为生活安定,心情放松了许多,起床时间便迟了好些,要不是韩德芙拽她去晨跑,她还要再睡迟一些的。

“四丫姐,我来做早饭吧,韩爷爷和李叔叔他们起床了吗?”晨跑回来的沈娇走进厨房,顺便问起了韩青野。

朱四丫听到韩青野就来火,又不好在沈娇面前说韩老头不喜欢她,怕沈娇难受,可不说她却难受,可憋死她了!

“他们上韩书记家吃早饭去了。”朱四丫闷闷地说着。

沈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关心问道:“四丫姐不舒服吗?是不是葵水来了?”

来到新泉村的第二个月,朱四丫就来了葵水,当时可把这姑娘吓坏了,还以为自己得了要死人的病,抹着眼泪找到沈娇说想吃肉,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沈娇当时被朱四丫逗得哭笑不得,好在她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姑娘,前世是来过葵水的,便指导朱四丫用棉条做月事带,当时她也不知道商店里有月事带买,还是韩德芙见到朱四丫的月事带说她太浪费了,指点朱四丫上供销社买了月事带和卫生纸。

朱四丫因为从小没吃饱穿暖,宫寒非常严重,每次来月事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同平时的生龙活虎判若两人,是以沈娇见她闷闷不乐的,才有此一问。

“没有,还有好几天呢!”朱四丫闷声道。

沈娇笑了笑,没再问下去了,而是切了酸豆角,准备用油爆炒一下当小菜,再炒个木耳腊肉,配上大饼和白粥,便是极丰盛的早饭了。

韩德芙小脸红扑扑地走进屋,见到沈娇便兴冲冲道:“娇娇,你晓得村里人咋个说齐华容的嘛?”

沈娇虽心里有数,可还是假装不知:“怎么说的?韩爷爷都已经说她不是麻疯病了呀!”

韩德芙笑道:“麻疯病是没得了,可齐华容那一身的烂疮总是有的,村里人说齐华容肯定是做了啥子恶事,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就罚她从头烂到脚呢!”

沈娇噗地一下笑出了声,这村里长舌妇的传播度还真是挺快的,她不过就是昨天上午去河里洗衣服时顺嘴提了一句,说齐华容兴许是遭了报应,要不她自己爷爷就是厉害的大夫,怎么可能治不好嘛?

没想到才不过一天工夫,全村人都知道了呢!

真不错!

“齐华容可不就是坏事做多了,我家小娇那么可爱,亏她能下毒手?活该要从头烂到脚,老天爷都看着呢!”沈娇只要一想起上回的事就一肚子火,语气也重了不少。

“喵呜”

一只雪团子窜到了她跟前,正是小娇,精神恢复了很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否则沈娇的火气可没那么快消呢!

沈娇从橱柜里拿出一根炸小鱼,小娇一口叼住小鱼便窜到了沈娇肩上,沈娇笑着把它抱在了地上,嗔道:“油腻腻的,上地上吃去!”

“喵呜!”

大宝也窜了过来,仰着脖子冲沈娇叫着,似是在说:“主银,你咋给了小娇不给我嘛?”

“别急,都有份!”

沈娇宠溺地笑着,也拿了一根炸小鱼喂给大宝,两只猫儿依偎在一起吃小鱼,吃完了就互相为对方舔舐毛,十分亲昵。

韩德芙看得眼热不已,感伤道:“啥时候我家的猫儿不用再送人就好了,娇娇你不知道,每年我送小猫时,那心就跟刀割一样,疼死我了!”

沈娇本还想安慰她几句的,可这姑娘才感伤完,便窜到了橱柜边拿出大宝小娇的食粮,卡嚓卡嚓地吃了起来,一口一根,连刺都不用吐,不多时一盘炸小鱼就快被她造完了。

哪里还有心疼如刀割的模样?

“喵呜!”

大宝小娇可急死了,同时窜到了韩德芙的肩膀上,一声又一声地冲她抗议,到底还是念着旧情,没伸出爪子来挠她一下子。

“别急,好东西就得赶新鲜吃,不新鲜的吃了要拉肚子,咱们一起把这些吃完了,让你家主人再炸,好吧?”

韩德芙笑眯眯地说着,自己吃一根,再给两只猫儿喂一根,一人二猫倒是和谐了。

沈娇看得头大,一把抢过盘子抱怨道:“你要吃自己上屋子吃去,别让我家大宝小娇看见,这段时间要不是你总喂它们吃小鱼,它们也不会胖成球了!”

韩德芙这姑娘爱吃炸小鱼,不光自己爱吃,还总喜欢偷偷摸摸喂大宝小娇吃,仨你一根我一根,哥俩好着呢!

结果就是韩姑娘照样苗条依旧,两只猫儿却是真成雪球了,远远滚来只看见一团雪白,眼睛鼻子爪子都让肉给挤没了。

韩德芙冲大宝小娇做了个鬼脸,果然端着盘子进屋锁上门吃去了,留下两只雪团子缩在门口喵呜喵呜地挠门,可怜兮兮的。

“大宝,小娇,咱们吃黄瓜,这个好吃!”

沈娇切了几片黄瓜放进盘子,递到了猫儿面前,两只在黄瓜上嗅了嗅,怏怏地撇过了头,丝毫不感兴趣。

它们是爱吃鱼的猫猫,不是吃草的羊羊!

它们要吃炸小鱼!

不要吃黄瓜!

沈娇拿了一小根炸小鱼在它们面前晃了晃,诱哄加威胁道:“吃了黄瓜才能吃炸小鱼,要不然以后就一根炸小鱼都没得吃了!”

“喵呜!”

两只猫儿委屈地看了眼沈娇,僵持了一分钟,还是屈服在了炸小鱼下,生无可恋地吃起了黄瓜,吃一块吐一半,看得沈娇都觉得难受,但还是硬起心肠让猫儿把盘子里的黄瓜吃完了。

“给,一人半根!”

将炸小鱼拗成两半,分给了大宝小娇,收到猫儿控诉的眼神,沈娇奸诈地笑了。

沈家正在吃早饭时,韩青野和李云浩走了进来,沈家兴忙起身笑道:“老将军要不要再吃点儿?”

“我已经吃过了,多谢!”韩青野微笑回绝。

见到桌上竟还有两只波斯猫儿一道就餐,韩青野不由笑了:“这两只猫儿倒是养得壮实嘛!”

他走过去在大宝的脑袋上摸了把,大宝脾气挺好,随他摸,顾自呼噜呼噜地喝粥。

“是啊,大宝和小娇我家孙女的宝贝,照顾得特别精心!”沈家兴呵呵笑道。

“大宝?小娇?这名字是有点意思,这波斯猫儿不常见,沈兄弟弄来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韩青野心思一动,淡淡地问道。

韩德芙抢着回答:“小太叔公,您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大宝和小娇不就是我家猫儿的崽嘛,修小叔要来给娇娇养的!”

235多要点吃的

韩德芙心直口快,想到啥就说啥,朱四丫听得可真是解气,可不就是眼神不好嘛!

“德芙吃肉!”

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到韩德芙碗里,朱四丫自己也夹了块,满意地吃早饭。

沈娇暗中瞅了眼韩青野便秘一般的脸,心中也不由得暗爽,虽然已经想清楚不用在意韩青野的看法,可每次见这老头对别人都和蔼可亲,惟独对自己冷漠时,她这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如今见韩青野吃瘪,沈娇不由长舒一口气。

“德芙吃肉!”

沈娇也给德芙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喜得这姑娘咧嘴直乐,她可是最爱吃肉肉了。

沈家兴看得也真解气,他家娇娇这么好,这臭老头居然还看不上,眼神真当是差到了极点!

“德芙吃肉!”

顺手也给韩德芙夹了块肉,可把韩德芙乐坏了,今天这些人咋都那么客气撒?

韩青野暗瞪了眼韩德芙,这侄孙女就跟她老子一样没心没肺,和她计较起来,能把自个气死,他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帮犊子一般见识!

不过这两只猫儿的名字还有点意思,大宝小娇,齐修这臭小子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只是齐修怎么又用回大宝这个小名了呢?

自从六年前出了那事后,齐修这犟小子便再也不肯用这个小名了,谁叫就同谁急!

只因为这个小名是齐修妈取的!

想到往事,韩青野不由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李云浩是八年前来到韩青野身边的,对六年前生的事了如指掌,见韩青野面上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忙劝道:“长,齐修重新用回大宝这个小名,说明他的心结应该打开了些,这是好事嘛!”

韩青野神情微动,小李说的有道理,齐修肯用这个名字就说明他应该不是太介怀以前的事了吧?

“真希望齐修能早日打开心结啊!”韩青野感慨道。

李云浩很有信心:“我觉得不会太久,齐修这段时间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韩青野当然也察觉到了孙子的变化,只是他却又有了别的担心,齐修的改变不出意料应该是沈娇的原因,这让他很纠结。

和沈娇在一起,齐修会变得越来越开朗,但却没有了前途,他心疼,不同沈娇在一起,齐修就又会把自己锁起来,他看着也心疼!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比打仗还要难呀!

沈家兴与朱四丫吃过早饭就出工去了,沈娇同韩德芙一道做桂花糕,韩德行和韩德为也去田里干活了,干半天歇半天。

“德芙,这杯茶你给屋里的韩爷爷捧去吧。”沈娇泡了杯极品龙井,让韩德芙送进去。

韩德芙正揉面团揉得开心,便道:“你自己送进去嘛,我正揉着呢!”

“韩爷爷不喜欢我,我还是不进去了,你快去送吧,茶要凉了!”沈娇催道。

韩德芙奇怪道:“小太叔公不喜欢你?不会吧?我咋没看出来?”

两姑娘的声音虽然不大,可韩青野自小习武,听力自然比常人要好很多,将外面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有些亏心。

他这样对沈家妹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说起来,每次见到玉团儿似的沈娇,他想要硬起心肠都很困难呢,尤其是面对那双澄澈如海洋般的眸子,更是狠不下心来,也只有把头撇过去不看沈娇的脸了!

这也是韩青野为何每次都不正眼看沈娇的原因!

真是个逗逼的误会啊!

韩德芙捧着茶走了进来,闻到屋子里的艾香和花香,再看一眼躺在藤椅上悠闲看书的韩青野,忍不住嚷道:“小太叔公,您这屋子真好,等您走了我就搬来这屋睡。”

韩青野瞪了她一眼,接过茶杯虎着脸斥道:“难道你在村子里呆一辈子?过两个月就给老子回去读书,成天就知道玩,不像样!”

韩德芙垮下了肩,村子里有啥不好嘛,有得吃有得玩,还有娇娇和朱四丫,比军区大院可好玩多了,不过她也知道在村里住一辈子是绝不可能的,能住上这几个月就该知足啦!

瞅见韩青野满足地品着茶,韩德芙眼珠一转,有意问道:“小太叔公,您是不是不喜欢娇娇嘛?”

“咳咳咳!”韩青野呛得连连咳嗽,喷了对面的韩德芙一脸茶水。

韩德芙嫌弃地抹掉茶水,呸呸了几声,冲韩青野嚷道:“小太叔公,您这是做啥子嘛?难怪四丫姐说您眼神不好,果然眼神不好,我这么大一人都没得看见,哎哟妈呀,还有片葱花撒?我要去洗澡!”

虎姑娘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一阵风地跑去浴室洗澡了,留下韩青野捧着茶杯也是一脸大便样!

他娘的,个个都说他眼神不好,不就是对沈家妹子冷淡了点嘛!

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眨眼间韩青野回到新泉村已有小半月了,村里的桂花彻底落败,只剩下一树青葱绿叶。

韩青野从未在沈家吃过饭,一日三餐都是去的韩齐光家吃,点心倒是吃过好几顿,沈娇经常做点心,南瓜饼,桂花糕,红枣糕,炸小鱼,四喜丸子等,每次做好了都会送一盘子给李云浩,他老人家当然也能尝到啦!

味道还真是不错,相貌也好看,就是量少了点儿!

看着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八块山药糕,韩青野很是不满,冲李云浩抱怨道:“你咋就不好多摆几块嘛?这么大一盘子,空了这么多地方!”

李云浩有些委屈:“这个是娇娇送给我的,一人吃八块哪里还不够嘛!”

韩青野面色一僵,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闷着头将点心分成两半,一人四块儿,嗡声嗡气说道:“下回你就说自己食量大,八块吃不饱!”

李云浩是个老实人,闻言道:“可我八块吃得蛮饱的。”

“吃不饱,你这么大个子起码要吃十八块,记住了没?”韩青野硬生生将丹凤眼瞪成牛眼,李云浩哪里还敢有意见,只得喏喏地应了。

“记住了,十八块!”

“嗯!”

韩青野满意地笑了,夹起一块山药糕就塞进嘴里,不一会儿就将四块全都吃完了,意犹未尽地砸咂巴了下嘴,朝剩下的四块看了过去。

李云浩打了个激灵,忙眼明手快地抓起四块山药糕,提防地看了眼韩青野,得了个白眼儿。

236自己送上门来

很快到了十一月,天气已转凉,沈娇早已穿上了背心,并且还穿了外套,玫红色的八成新罩衣,穿在沈娇身上特别亮眼,比屋前灿烂的月季花还要吸引人注意。

自从到了新泉村后,沈娇就不再像再农场那样总穿补丁衣服了,将以前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沈家兴疼爱孙女,动乱前是可着劲地为孙女做新衣服,就算是一天穿一套都够沈娇穿了。

不过她最近长了点个子,衣服都有些小了,沈娇便将小了的衣服拆了,再拼起来便成了另一件新衣服,照样很好看。

像她现在身上穿的罩衣就是她自己拼的,找的两件玫红衣服,针脚再细密一些,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是旧衣拼的,还当是新衣服呢!

沈娇前世是学过女红的,只是她素来懒怠,同林妹妹一样,大半年才出一只香囊的主,是以手艺不咋地,来到这儿后,形势所逼,便让马杏花教了她裁剪,慢慢地将女红拾起来了,手艺还是不赖的,至少比韩德芙韩思桂之流要厉害多了。

这段时间齐华容是真的一步都没出门了,天天缩在家里,也没人上门探望,也就韩思桂会偷偷地去看一眼,还不敢让韩高氏知道,要不然准能揍死她!

韩德芙从韩思桂那里打听了齐华容的消息,然后又回来同沈娇说,就当听一乐子,挺有意思的。

“齐华容现在不光是不出门,连屋子都不出了,饭都是齐大哥送进屋的。”

韩德芙有些担心起来:“娇娇,你说齐华容会不会想不开去寻死路啊?你有解药不?要不让齐华容好起来吧?”

沈娇翻了个白眼,坚决摇头道:“没得解药,我只会配毒药不会配解药!”

韩德芙着急地在屋子里窜来窜去,还不停地挠头皮,将头挠成鸟窝一般,乱蓬蓬的。

“娇娇,要是齐华容想不开寻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会不会抓起来牢改嘛?”韩德芙越想越怕,急得要哭了。

沈娇嘴角露出冷笑,齐华容会寻死?

天塌了都要找个人垫背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害别人寻死倒是有可能!

“放心,那疮马上就好了,等疮一好齐华容就没事了,不会寻死的。”沈娇安慰韩德芙,并打定主意以后干坏事再也不找这姑娘了。

人没害成自个倒是急死了!

根本就不是干坏事的材料!

韩德芙一听齐华容疮快好了,立马将眼泪一抹,捧了盘桂花糕一边吃上了,还不时喂大宝小娇吃一口。

没心没肺啊!

晚上吃过饭,沈娇回屋子看书去了,这段时间她没有去齐家,自己一人慢慢研究医书,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待以后韩齐修替她找了师父再询问。

韩青野并不在家中,他和李云浩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听韩德芙说是在别的族人家里喝酒吃饭,不到点肯定回不来。

“沈爷爷好。”

外面传来了齐华民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是沈娇听在耳里却只觉得恶心,身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华民来了啊,快坐!”

沈家兴笑着打招呼,看起来还和平时一样,不过只要细心看便能看出来,沈家兴眼里并无笑意。

“娇娇出去玩了吗?”齐华民关心问道。

沈娇暗自呸了声,搓了搓手臂,听着这个无耻小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手上的鸡皮疙瘩就越来越多,呕死她了。

“娇娇已经休息了。”沈家兴随口说着,看着面前的齐华民心里也堵得慌。

齐华民莞尔一笑:“娇娇有好一段时间都没上我家询问医书上的问题了,我这才来问一声。”

臭不要脸的小人!

沈娇趴在门背后听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同对付齐华容一样让这小人从头烂到脚,有了,沈娇眼珠一转,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从宝碗里取出了一小包药粉,不是对付齐华容的那种,尽管沈娇十分想对齐华民下这种药,可齐华民此人狡猾得很,在自己家里出了事,肯定会怀疑到她和爷爷了。

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才好呢!

招手唤来了大宝和小娇,将药粉洒了一些在两只猫儿身上,并揉匀了,小声冲它们说道:“看到外面的坏蛋了没?你们出去跑到他身上打滚,多打几个啊,打好滚就快些回来,姐姐给你们洗澡澡!”

沈娇将齐华民指给大宝小娇看,两只猫儿一看是这个要对主人不利的家伙,身上的毛立马就竖了,眼睛瞪得溜圆。

“嘘,别叫,听姐姐的话去打个滚,快点啊!”

“喵呜”

两只猫儿齐声叫了声,似是听懂了沈娇的话,一前一后自屋里窜了出去,踱着小猫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齐华民的面前。

齐华民见到这两只猫儿瞳孔不由微缩,右手臂上隐隐传来了刺疼,上回被猫抓伤的地方才刚愈合呢!

“喵呜”

大宝率先窜到了齐华民身上,跟小球一般在他身上滚来滚去,接着小娇也跳了上来,两只雪团儿在齐华民身上打着滚,从头滚到了脚,撒着欢儿,把沈家兴看得傻了眼。

大宝和小娇啥时候同齐华民这么亲了?

真是敌我不分的两只畜生,白瞎娇娇天天给它们炸小鱼了!

沈家兴想上前去抓走两只猫儿,大宝小娇却已经滚好了,冲他叫了几声,身子一窜,不一会儿便没了猫影。

“大宝和小娇太热情了。”

齐华民勉强笑了笑,低头看向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有些地方还沾了几根白色的毛,实在是让他膈应极了,忍不住伸手去抚平衣服,这里抚一下,那里拍一下,费了不少时间才算是弄平整了些,可还是觉得难受,只想快些回去洗澡换衣服。

“沈爷爷,我先回去了,下回再来拜访。”齐华民实在是坐不住了,礼貌起身告辞。

“呵呵,华民慢走!”沈家兴打着哈哈。

沈娇躲在门背后偷窥,见沈家兴在走出门槛时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而且表情十分难看,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不由就开心地在两只湿漉漉的猫儿身上亲了口。

“宝贝太棒了,姐姐明天给你们炸小鱼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管饱!”

“喵呜”

237露出真面目

齐华民才一走出沈家就再也憋不住了,双手不住地在身上挠,起先还是轻轻地挠,可越到后面他挠得越厉害,且隔着衣服还挠得不过瘾,齐华民索性将衣服脱了,赤着上身手舞足蹈,毫无形象。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子是不对的,怎么可以在外面光着膀子干这些毫无形象之事呢?

可身上实在是太痒了,挠痒痒的完全越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想使劲地挠痒痒,其他什么也不想管!

躲在暗处的沈娇捂着脸看得暗爽,痒死你个卑鄙小人!

齐华民越挠越痒,皮都被挠破了,血糊糊的,可那痒却痒到了骨髓,痒到了脑子里,他好想把皮给剥了,再把肉割了,骨头剔了,这样才会觉得舒服呢!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骚痒,齐华民尚存一丝理智,知道自己是受暗算了!

想到刚才两只猫儿滚到自己怀里的情形,齐华民心中一动,看来问题出在那两只畜生身上!

准确地说是这两只畜生背后的主人呢!

齐华民尽管神志有些迷糊,可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知道是沈娇暗中作了手脚,心猛地一沉!

联想到这段时间沈娇不再上门,还有妹妹齐华容身上莫名出现的烂疮,再有自己现在的骚痒,齐华民的心越来越沉,面色也越来越阴郁。

莫非那天晚上的事被沈娇现了?

可明明那天晚上沈娇都醉倒了,她是怎么现的?

不对,应该不是沈娇,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哪里有这等手段?

应该是沈家兴这头老狐狸,那天晚上这老头肯定是在装醉,然后再配了毒药暗算他和华容!

肯定是这样的!

齐华民身上的骚痒越来越厉害,脑子也有些迷糊了,身子不光是痒得厉害,还热乎乎的,似火在烧一般,只想跳进水里好生清凉一下!

该死的!

是他太大意了!

齐华民感到身子越来越热了,秋末微寒的山风都不能让他感觉凉爽,他只想找一个水潭好生泡泡,让脑子清醒起来,好生理清这些事情。

沈娇看得暗爽,本想起身回屋睡觉的,却见齐华民竟朝水池跑去,看那样子竟是要跳进水池冲凉呢!

不好,她忘记这痒痒粉里还搀辣椒粉了,皮挠破后辣椒粉进入血肉中,身子便会似火烧一样难受,齐华民肯定是想跳进水池里去清凉的!

真是恶心之极,这水池可是她家的饮用水呢!

要是让这小人跳进去了,她以后还怎么喝得下去?

沈娇想也不想就站起身来,冲齐华民斥道:“你想干什么?”

齐华民愣了愣,见到月光下站立的玉人般的女孩,理智回来了一点,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不禁有自惭形秽,想用衣服掩住身体!

可热意很快就冲昏了他的理智,齐华民的眼睛都红了,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理也没理沈娇,闷着头继续往前冲,离水池只剩下十几步不到了。

“齐华民你给我站住!”

沈娇也顾不上啥虚与委蛇了,从地上捡起石头就朝齐华民扔,只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与齐华民的距离也有些远,大部份石头都落在了地上,只有少数几颗砸在了齐华民身上,血没砸出来,倒是将他的凶性砸出来了。

“娇娇为何要砸我?”

齐华民瞪着血红的眼,直直地看着沈娇,再加上他身上那些错乱的血痕,沈娇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心生寒意,可她很快便大声回道:“谁让你要弄脏我家水池了,你身上这么脏,跳进去了这水还能喝吗?”

“快让开!”

齐华民的神智已经快被淹没了,他什么也顾不上,只想跳进池里清凉,解除身上的火辣,还有那如蚂蚁啃啮般的骚痒!

“不让,要泡你回自己家泡去,再往前冲别怪我不客气!”沈娇毫不退让,昂着头大声警告。

“呵呵!”

齐华民出奇怪的笑声,加快度往前冲去,沈娇也急了,抽出了软剑,明晃晃的剑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

“再往前一步,别怪我剑不留情!”沈娇冷声斥道。

齐华民实在是痒得紧,脑子里也乱得似浆糊一般,哪里还有以往的精明和城府,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沈娇的话,一个劲地往前冲。

沈娇气得挽了个剑花,冲齐华民刺了过去,她并没有刺齐华民的要害,而是刺了他的腿部,希望可以止住他的步伐!

剑尖才刚碰及齐华民的身体,这厮便极滑溜地避过了,身子竟跨前了一步,冲沈娇露出狞笑!

沈娇心下一惊,再次刺出一剑,这次她用上了厉害的剑式,直击齐华民的腹部,只要被她刺中,齐华民的肚子就会被戳一个洞!

齐华民的身子一扭,再次避开了剑,一次避开可以说是运气,第二次再避开可就不能再说是运气了!

“齐华民,原来你会功夫!”沈娇大声吼着,小脸上全是愤怒。

昏了头的齐华民神智清明了些,他这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竟将他掩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暴露出来了。

大急之下,齐华民身上的骚痒竟减轻了些,他冲沈娇微笑道:“娇娇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会功夫了?还有娇娇你为何要用剑对着我?我可不是你的敌人!”

沈娇快要被这个无耻小人气死了,想也不想就举剑刺了过去:“你个卑鄙小人,明明会功夫还装不会,害得胖德行受伤,简直无耻之极!”

齐华民面色阴沉,只因一时不小心,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幸好还只有沈娇一人知道,他只要打死不承认,其他人应该不会相信沈娇的!

“娇娇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不会功夫,若不然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受伤?”

齐华民惊惶失措地避让,身上不多时就多了几处剑伤,同先前的血痕交错在一起,触目惊心!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韩青野站在路口,旁边是李云望及韩德芙,韩德芙嘴巴张得老大,面上全是惊讶,韩青野却面带怒容,看着沈娇的眼神隐有失望。

238去站梅花桩

此刻看在韩青野眼里便是沈娇仗着宝剑追杀不会功夫的齐华民,刚才他看了一小会儿,沈娇虽然力气弱,可剑术还是很高明的,说明她会功夫,可齐华民却是不会功夫的。

习武之人用利器欺负不会功夫的普通人,他老人家岂能看得下去?

尽管他对于沈娇会功夫很是吃惊,可他更多的却是失望!

“怎么回事?”韩青野再次问道。

齐华民此刻的理智已经回来了,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更为清明,身上虽仍还痒,可已经能够克制住了!

他抢在沈娇前面恭敬回道:“是我的不对,我因为全身骚痒难耐,想跳进水池里缓解一下,娇娇妹妹见了不高兴,便同我闹开了!”

韩青野往前走近了,见到齐华民身上的血痕,明显是被手抓出来的,血肉模糊,可见当时齐华民身上有多痒了!

“怎么会突然痒起来了?”韩青野有些好奇。

齐华民苦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两只猫儿在身上滚了滚,出来后就开始痒了,再之后便……韩爷爷,是我的失礼,与娇娇妹妹无关的。”

“应该是染上猫虱了吧?”李云浩在旁边解释。

齐华民自嘲笑道:“可能是吧!”

韩青野又仔细打量了齐华民的伤痕,心中自是清楚绝不可能是虱子,虱子哪里会有这么厉害,齐华民这样更像是受了暗算!

且还是在沈家受的暗算,这种药粉见效时间短,齐华民不可能会在别处沾到药粉的,绝对是在沈家!

韩青野一生光明磊落,最是看不惯这种暗算他人的阴私手段,对沈家的印象不由得便差了一些,尤其是沈娇,他更是失望之极。

“沈娇,习武之人最要紧的就是不可恃强凌弱,你竟用宝剑对付不会功夫的华民,简直是有负你手中的宝剑!”韩青野厉声斥责。

沈娇委屈地说道:“我没有恃强凌弱,齐华民他会功夫,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教训他是替天行道!”

韩德芙眨了眨眼,忍不住说道:“娇娇你弄错了吧?齐大哥不会功夫的,要不然那天在山上他咋个连树都爬不上去嘛!”

沈娇大声反驳:“我没弄错,齐华民不光会功夫,而且还会爬树,他骗了我们所有人,刚才我用剑刺他,他全避开了,要不会功夫他怎么避得开我的剑?”

齐华民苦笑道:“娇娇,我真不会功夫,刚才我不过是为了逃命爆的潜能罢了,我要是会功夫,怎么可能还会受剑伤嘛!”

“你这是故意装的,你个卑鄙小人!”

沈娇气极了,这种明知对方是凶手可却没有人相信她的感觉让她十分火大,也顾不上旁边还有韩青野在,举起剑就朝齐华民刺了过去。

齐华民这回一点都没有避让,就任由沈娇的软剑朝他刺了过来,面上带着苦笑。

“放肆!”

韩青野怒喝一声,旁边的李云浩忙冲上前,一掌击在沈娇的手腕上,沈娇手一疼,软剑便到了李云浩手里。

“娇娇冷静一下,别冲动!”李云浩小声地告诫她。

沈娇这才警觉自己上了齐华民这个小人的当了,气得怒目看向齐华民,大声吼道:“齐华民,你有本事就对天誓,如果你会功会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齐华民看着似野猫一般乍毛的小丫头,心里得意,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娇娇,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我确实不会功夫,也没有必要誓,这些都是唯心主义思想,你可不要相信!”齐华民柔声说着,面上带着无奈的笑容,看得沈娇更是心头火大。

可她现在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了,齐华民这个小人太会演戏了,根本就没人相信她!

“齐华民,你不敢誓就是不敢誓,别说这些废话来掩饰你的心虚!”沈娇冷笑。

“放屁,华民刚才说的怎么就是废话了?什么天打五雷轰本就是唯心主义,你小小年纪竟然也这么迷信,真是不学好!”

韩青野不满地喝斥,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怪报应的!

一身正气浩然,怕什么鬼怪报应!

“生什么事了?咦,华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娇娇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爷爷!”

沈家兴听到外头的动静走了出来,见到满身血糊糊的齐华民吓了一大跳,再见到眼眶里含着泪的沈娇更是吓得跑了过来,心疼死他了。

韩青野一旁冷笑:“谁敢欺负你孙女儿?她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你看看,华民身上让你宝贝孙女划成啥样了!”

沈娇抽噎道:“那是他自己抓伤的!”

沈家兴也跟着附合:“没错,这明显是抓伤的伤痕嘛,老将军您眼神不大好。”

韩青野气了个仰倒,指着齐华民腹部一道剑痕吼道:“这也是抓伤?你瞪大眼珠子看清楚!”

沈娇见到自家爷爷来了,满腔的委屈顿时就得到了释放,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此刻见韩青野吼沈家兴,忍不住就大声吼了过去:

“你凶我爷爷作什么?那剑伤是齐华民故意不躲开才划上的,你没见那伤都浅得很啊!”

韩德芙的嘴巴再次张成鹅蛋,娇娇居然敢吼小太叔公,牛啊!

韩青野气极反笑,这丫头刺伤了人居然还有理了,真是死不知悔改嘛!

“你的意思是要把华民刺成重伤才能证明他不会功夫了?”韩青野冷笑。

沈娇抹着眼泪回道:“我没这样说,是你这么说的,齐华民他有功夫,才不会受重伤呢!”

韩青野看着面前嘴硬不肯认错的女孩,不由来了几分火气,大声吼道:“去站梅花桩,不认识到错不准下来!”

韩德芙不由急了,娇娇这么弱的人,哪里吃得消站梅花桩撒?

小太叔公也真是的,动不动就让人站梅花桩,越老越不讲理了!

沈娇被这暴怒的吼声吓了一跳,身子激灵灵地打了个颤,看在沈家兴眼里心都揪了起来,他的宝贝孙女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骂,这死老头居然吼娇娇!

“你吼我孙女作什么?我孙女姓沈又不姓韩,干嘛要站你家的梅花桩?要站你自个站去!”沈家兴完全忘了和气生财的守则,梗着脖子吼了过去。

239心眼小的臭丫头

韩德芙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娇娇爷爷也冲小太叔公吼,而且吼得比小太叔公还要大声,这爷孙俩今天是吃错啥药了嘛!

韩青野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让人给骂了,且还是平时对他笑脸相迎的沈家兴,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地瞪着自己呢!

沈家兴将沈娇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看着韩青野,他娘的,管你是啥将军,骂他孙女就是不行!

“你讲不讲道理?现在是你孙女欺负华民,是她不对,你这样护短可要不得!”韩青野还想同沈家兴讲道理。

沈家兴却完全不理会,嫌恶地看了眼齐华民,嗤道:“要不咋说你眼神不好,这齐华民长得人高马大的,我家娇娇这么点子人,到底是哪个欺负哪个?你好生看清楚再说话,别在这里耍你的将军威风!”

下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老子不吃这一套!

当然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却用极丰富的表情体现出来了!

韩青野气道:“你孙女是有功夫的,且还拿着宝剑,华民没有功夫,还手无寸铁,你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沈家兴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自然是齐华民欺负我家娇娇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李云浩嘴角抽了抽,实在是佩服沈家兴的勇气!

韩青野气得青筋都鼓了出来,怒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算是晓得沈娇这蛮不讲理的性格是从哪里学来的了,都是沈家兴你个老东西纵的!”

沈家兴也来火了:“我家娇娇不知道多懂事多乖巧,她哪里蛮不讲理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两个头花白的老头就这么似乌眼鸡般呛了起来,谁也不肯让着谁!

在后屋刚洗完澡的朱四丫闻声忙跑了出来,见此情景立马抄起柴棒冲了过来。

“谁敢欺负娇娇?齐华民是你吧?你个臭流氓,衣服都不穿,我打死你!”

朱四丫见到上身的齐华民,再看抹着眼泪的沈娇,一下子就想到了农场的孙毛蛋,想也不想抡着柴棒没头没脑地冲了上来。

她的力气可比沈娇大的不是一点半点,齐华民咬牙挨了一棒,打在了右手臂上,卡嚓一声,齐华民疼得冷汗直流,眼前阵阵黑。

右手臂被朱四丫敲脱臼了!

朱四丫还想再打过去,李云浩忙冲过去制止她,这姑娘虎劲十足,力气又大,耍的还是正宗的咏春拳,李云浩一时之间竟还拿不下她。

韩青野讶异地咦了声,看着朱四丫的眼神更是欣赏,这么好的功夫不去当兵可真是太可惜了!

“四丫姐,你快住手!”

沈娇忙出声制止了朱四丫,可不能让她同李云浩打起来,否则齐华民这个小人还不知得多得意呢!

朱四丫立时便停下了手,走到沈娇旁边给她抹眼泪,问她是怎么回事。

沈娇抽抽噎噎地将事情说了,就是说齐华民装着不会功夫骗人,是个阴险小人,韩青野不相信她,还让她去站梅花桩……

韩青野在一旁听着小姑娘哭一会儿说几句话,一一历数他的罪状,把他说得就跟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般,脸黑得都能挤墨汁了。

朱四丫脸上黑得也能挤墨汁了,冲韩青野吼道:“你凭啥不相信娇娇的话?她说这人是小人那就肯定是小人,娇娇怎么可能冤枉齐华民?你不光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使,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我看要站梅花桩的人是你才对!”

“对,自己去好生站站吧,别想冤枉我家娇娇!”沈家兴在一旁大声地附合,他这火气可还没消呢!

“娇娇,别理他们,我们进屋睡觉!”

朱四丫拉了沈娇就往回走,沈娇乖乖任她拉着,沈家兴冲韩青野狠狠瞪了眼,跟在后面回去了。

“娇娇别哭了,下回再碰上坏人就叫我,你这么点子人哪里打得赢嘛!”朱四丫告诫道。

“对,叫爷爷也成,下回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了!”沈家兴也殷殷嘱咐。

……

山风将两人的话吹了下来,韩青野忍不住冲李云浩埋怨道:“你听听,听听,哪有这样纵孩子的?迟早会养出个祸害来!”

李云浩闭着嘴没敢出声,他要是有沈娇这么漂亮的女儿,他宠得还要厉害呢!

齐华民这边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半跪在地上呻吟不已,韩青野走过去在他的右手臂上一托一送,又是一声卡嚓!

“啊!”

齐华民忍不住痛呼,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痛晕过去呀!

“好了,没事了,赶紧回去上药吧!”韩青野说道。

“是,多谢韩爷爷!”齐华民感激道谢,施了一礼便拜别而去。

韩青野看着这孩子一身的血,心里的火苗又烧旺了好些,冲李云浩火大道:“这个沈娇真真是刁蛮无礼,做错了事情还死不认错,这要是我孙女儿,看我不好生教训她!”

李云浩暗自腹诽,长你可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孙女儿出来!

气冲冲回到卧室的韩青野洗了个澡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半天才想起没了熟悉的艾香,香炉里是冷的,茶杯里的是残茶,以往他每次回来都会有一杯热茶泡好的,香炉里也总是点着艾香,现在全没了。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嘛!

没茶没香老子照样睡得香!

别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老子!

韩青野脱了衣服就上床睡觉,可是以往他上床五分钟就能安眠的,现在过了十五分钟,脑子里还是跟放电影一样,再清醒不过了。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一万只羊!

韩青野数到了第一万只羊,脑子越来越清醒,就好像做一样事情,万事俱备,只欠了个东风,就啥事也做不成了。

他现在想要睡觉,可却欠了点艾香,啥觉也没得睡了!

有心想起床让李云浩去问沈娇要点艾香点上,可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这才刚骂过人家妹子嘛!

深夜十二点,韩青野实在是熬不住浓浓的睡意睡了过去,临睡前恨恨地骂道:

“臭丫头,心眼这么小,困死老子了!”

240本小姐不伺候你了

第二天,韩青野前所未有地起迟了,以前是五点多就起床打拳的,可今天六点半了都还没起来,李云浩担心坏了,想进去看看却又怕打扰长睡觉,只得在门口不住徘徊。

朱四丫捧着一筐辣椒走了进来,看得奇怪不已,走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长还没起床,怕他出事。”李云浩解释。

“好人不长命,坏人臭万年,放心,出不了事!”

朱四丫一听是韩青野,立马就哼了声,说出来的话比她手上筐里的辣椒还要辣上几分啊!

好不容易起了床,顶着晕沉沉的脑袋穿好衣服想开门出去打拳的韩青野,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倒是被气得精粹抖擞了,刷地一下打开门,与朱四丫打了个照面。

“哼”

朱四丫撇了撇下巴,冲李云浩看了眼,意思似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给了韩青野一个王之蔑视的眼神,朱四丫捧着辣椒昂着头进了厨房,这辣椒一会儿得煮熟了晒辣椒干,冬天炖肉吃可好吃了,这是n省人的一种吃法,朱四丫吃过一回就爱上了这酸酸辣辣的口味,特意多种了好些辣椒呢!

李云浩看着自家长的熊猫眼,忍不住嘴角又抽了抽,感觉自家长这次回家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竟有几分人情味了呢!

沈娇红着眼睛也起床了,昨晚她在床上越想越委屈,一人哭了好久,眼睛哭得肿了,怪招人疼的。

与韩青野也打了个照面,沈娇没像以往那样笑得甜蜜蜜地打招呼,而是木着小脸冷冰冰地叫了声:“韩老将军早!”

再换上笑容叫道:“李叔叔早!”

说完便目不斜视地进了厨房,直接给了韩青野一个后脑勺。

哼!

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好了,本小姐不侍候你了,等韩哥哥回来了,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沈娇对韩齐修有无比的信心,觉得韩齐修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绝对不会同韩老头一样是非不分的!

韩哥哥快点回来啊!

沈娇无比希望韩齐修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冲她咧嘴大笑,还揉揉自己的头,要是韩哥哥他在的话,昨晚上齐华民这个小人的真面目肯定会被揭穿的!

韩青野被沈娇气得胸口一堵,这臭丫头连称呼都换了,什么韩老将军?

这是叫的啥?

“去吃饭,你先过去通知齐光堂客,就说我要吃稀饭,别总大早上吃干饭,噎死个人!”韩青野嗡声嗡气地说着,对韩齐光家早上吃干饭充满了怨意。

一肚子火气呢,再吃干饭老子都要堵死了!

“是!”李云浩小跑着去了韩齐光家,话说他也实在是被大早上的干饭吃怕了呀!

厨房里传来白米粥的清香,还有烙饼的麦香味,韩青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娘的,他都好长时间没喝上粥了呢!

还有那饼烙得还真地道,他不用尝都知道这饼肯定好吃!

韩青野再次咽了咽口水,怨念地朝厨房瞅了眼,坚定地迈着大步朝外走去,再呆下去他老人家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不过韩青野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个小小的开始呢!

离齐华民的事情才只过了三天,韩青野就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好,房间里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为啥?

艾香没了,窗台下摆着的花也枯成草了,以往每当花有些凋谢时,沈娇都会换上一瓶新的摆着,每天看着都是水灵灵的,多赏心悦目啊!

现在却每天只能看见一瓶枯草,让他老人家的心情哪里悦得起来嘛!

还有极品龙井茶也没得了,只有白开水!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点心没得吃了,以前沈娇时不时都会做点心送一盘子给李云浩,可现在这臭丫头点心照做,李云浩也照样给,可却是把李云浩叫过去吃了,吃好了才让人回来。

他老人家每天闻到那些点心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打架了嘛,可还是没得吃!

馋死他老人家了!

这日,李云浩又被沈娇叫去吃点心了,韩青野一闻香味就知道肯定是鸡蛋糕,而且还打了不少鸡蛋,这沈家妹子的手倒是松得很,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韩青野抱怨了几句,鼻子不住地吸着,浓浓的鸡蛋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还有一股甜香味,这糖也没少放嘛!

味道肯定好,绝对比洋鬼子的蛋糕要好吃!

李云浩满足地吃着盘子里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蛋糕,糕入口即化,自喉间滑了下去,余留下一丝浓浓的奶香和蛋香,李云浩赞了声好吃,三口两口就把盘子里的糕吞了,一点沫子都没剩。

“真好吃,娇娇是不是还在里头加了奶啊,一股奶香味儿。”李云浩笑道。

“嗯,加了点奶粉,李叔叔再吃一块吧?”

沈娇给李云浩又切了一块糕,盛在了他的盘子里,白玉般的盘子,黄灿灿的糕,上头还点缀着几颗艳红的红枣,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呀!

屋子里的韩青野耳朵尖得很,一听还加了奶粉,喉咙不由自主地咕咚了声,又是奶粉又是鸡蛋又是白面的,这糕要是不好吃,他把头剁了当凳子坐!

奶粉这么精贵的东西都用来做点心,真是不会过日子,果然是资本家小姐的做派!

要不得嘛!

李云浩看着盘子上的糕,咽了咽口水,这么好吃的糕,那一大锅他都能吃完呢!

不过——

“娇娇,我把这块糕带回去吃吧?”李云浩征求意见。

沈娇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李叔叔还是就在这里吃了吧,拿回屋免得韩老将军看了生气,把他老人家身子气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旁边大口吃糕的韩德芙也赞同道:“没错,小太叔公最近这脾气见长,莫名其妙就火了,李叔您还是别去招惹我小太叔公了,就在外面吃吧,要是吃不下我替您吃!”

“我吃得完,不用德芙帮忙!”

李云浩立马低头在糕上咬了口,内心为自家长默哀三秒钟:长,不是我不念着您啊,实在是您把沈家妹子得罪得太狠喽!

屋里坐立不安的韩青野气得要吐血,韩德芙这个死丫头,晚上就让她站梅花桩!

241煮点凉茶去去火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凉,沈娇对韩青野依然不冷不热的,远远看见了就避开,实在避不开了就端着小脸叫一声韩老将军,礼仪上是绝对挑不出啥子问题的,标标准准,规规范范的,可韩青野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憋屈。

以前一个娇娇软软跟棉花糖一样的软妹子,现在整个就成了万年寒冰,这让他咋个适应得了嘛!

沈娇倒还好一点,只是不理人罢了,虎妹子朱四丫那才叫气人呢!

见面就是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正面遇上了绝对是给韩青野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再飞来一个能剜下肉来的小白眼儿,比面对苦大仇深的阶级敌人还要仇恨百倍嘛!

每回遇上朱四丫都给韩青野吐出一升血来,精神头倒是越好了!

再有就是沈家兴,倒还同以前一样客客气气的,皮笑肉不笑地叫声老将军,不过别以为他不是生意人就看不出来,这姓沈的老东西根本就是在假笑,表里不一的老资本家,气死他了都!

这种似严冬腊月般的氛围倒也罢了,他老人家大人大量,不和这些觉悟低的人一般见识,可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那些点心了!

以前隔三差五才做一回点心,现在可倒好,天天做,日日做,还翻着花样地做,不计本钱的做,沈家兴这个老东西特意嘱咐沈妹子,让她不要舍不得放奶粉和鸡蛋,用完了他去县城买。

这老东西就是成心的,成心让沈妹子做了点心来勾他,想要他屈服在这些点心之下?

没门!

他韩青野可是有着钢铁般意志的铁血军人,岂会被这么点子吃食诱惑?

简直是太小瞧他老人家了!

韩青野主观上对沈家的这种下三滥伎俩深深地鄙视之,可客观上他却每天都如坐针毡,骚痒难耐,心里就跟一百只兔子在挠一般。

可憋死他了都!

“小李,给我整点茶来!”韩青野随手拿起茶杯想喝水,却现杯里干了,喊李云浩倒茶。

“来了!”

这段时间圆润了不少的李云浩顶着双下巴颤悠悠地跑过来了,面上满是喜意,沈妹子又要做好吃的啦!

韩青野嫌弃地瞅了眼李云浩的双下巴,再看看他那原本正气浩然的标准国字脸,现在却快向地主老财展了,心里更是堵得慌。

“李云浩,今天开始每天二小时梅花桩!”韩青野冷不丁地喝道。

李云浩先是一愣,再看到自家长冷森的眼,激灵灵地抖了抖,忙挺胸收腹大声回道:“是!”

看着地主老财脸立马变成苦瓜脸了,韩青野这才心平了些,得意地晃了下脑袋,你个死榆木脑袋李云浩,老子调教了这么多年,连老子的一成本事都没学会!

就不晓得瞒着沈妹子昧下点点心给老子送过来嘛!

只顾着自己吃,活该让你站梅花桩,二小时想不明白就站三小时!

啥时候想明白了就不让你站了!

李云浩苦着脸给长倒了杯白开水,感受到了长深深的恶意,虽然他始终没弄明白长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可老实忠厚的他还是乖乖准备去屋外站梅花桩。

那梅花桩是韩青野为了惩罚韩德芙,特意让韩德行和韩德为上山上砍了树桩子弄的,新得很呢!

沈娇和韩德芙正在做汤圆,沈家兴早上说想吃芝麻汤圆了,其实是他从李云浩那里打听到,韩青野最喜欢吃黑芝麻汤圆,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馋死你个老家伙!

让你凶我家娇娇!

沈娇当然不知道自家爷爷肚子里打的啥鬼主意,她正在揉馅呢,本来是用生板油最好,可这临时也没地方去弄生板油,便只得用熬好的猪油。

将炒好的黑芝麻与猪油白糖混在一起,利用猪油的粘性将这些馅料粘成块状,韩德芙夸张地吸了吸鼻子,香死她了。

本来她还挺不好意思的,觉得天天在沈家吃吃喝喝,便交了钱票给沈家兴,结果沈家兴没收,还让她放心在家住,家里不差她这点钱。

她还挺纳闷沈家咋这么不差钱,韩德为解释说沈家以前是大资本家,定息一月都有上千几百的,比拿死工资的可要富裕多了,哪能差钱?

再者还有修小叔的帮衬,谁家差钱沈家也不能差钱!

别的韩德芙还不是太懂,可韩德为一说修小叔她立马就明白了,韩齐修可是他们韩家最有钱的人啦!

于是,韩德芙便再也没了心理负担,该吃吃该喝喝,就跟在自家一样随便。

“娇娇,你咋会弄这么多好吃的嘛?我就只会包包子,还得我妈替我好面呢!”韩德芙敬佩地看着沈娇。

沈娇抿嘴笑道:“以前家里的厨娘教的,我爷爷说女孩必须要学会两样本事,一样是厨艺,一样是女红,这才是标准的淑女呢!”

韩德芙一下子就垮了脸,哀声叹气:“我一样都不好,看来是做不成淑女啦!”

屋里的韩青野喝了口水不屑地哼了声,就你这虎了巴叽的还想做淑女?

不过沈家兴这点倒是没说错,女人可不就是要饭做得好,针线拿得起来嘛!

沈家妹子还算是有点可取之处!

李云浩可怜兮兮地走了过来,韩德芙关心问道:“李叔,您做啥子去?”

“站梅花桩,长让我站二小时。”李云浩老实回答。

韩德芙和沈娇讶异问道:“为啥要罚你站梅花桩?”

“不晓得!”李云浩摇了摇头,乖乖地走去外面,爬上了梅花桩。

韩德芙看见那个梅花桩就头痛,忍不住抱怨道:“小太叔公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肝火太旺了?动不动就罚人站梅花桩,站得我的小腰都要断了!”

沈娇也撇了撇嘴,小声道:“我觉得你家小太叔公心眼特别小,他肯定是公报私仇罚李叔叔的,哼,心眼比针尖还小,亏他还是将军呢!”

韩德芙深以为然:“我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要不娇娇你煮壶凉茶吧,让他老人家降降火,别整天动不动就让人站梅花桩撒!”

“韩德芙,给老子去站梅花桩一小时!”里屋传来了韩青野暴怒的喝声。

韩德芙吓得跳了起来,小脸皱成了苦瓜,冲沈娇挤了挤眼,小声道:“又作了,煮凉茶啊!”

“加半小时!”喝声又响起,韩青野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头都气得竖起来了。

敢在背后说老子,站不死你丫的!

242黑芝麻汤圆

韩德芙冲屋子做了个鬼脸,苦着脸走出去陪李云浩了,做好架势站在桩子上,汗水直流。

沈娇也冲韩青野的屋子做了个鬼脸,小心眼的老头儿,本小姐才不怕你呢!

幸好韩德芙去站桩之前将糯米粉团揉好了,要不然她可揉不动,掰了块糯米粉团,在手心里搓圆,捏成窝形,再将馅料弄一小团塞进去,收好口子,轻轻一搓,一个圆溜溜白胖胖的汤圆就出来了。

待韩德芙和李云浩站好梅花桩,精疲力竭地进屋时,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圆也出锅了,黑芝麻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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