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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有出莲花戏》 楔子1 现今世界六大界域。 云头巅上则佛界与道仙界相互制衡；天地中层为人界，仰仙信佛者比比皆是而各自为派；浩瀚汪洋为水界，水界之深、界域之大无人知晓；尘世荒土下通一池地府，过忘川河且达魔界，魔以瘴气护界，强入者则全身溃烂而死；妖界混杂人界，唯妖都在北边狐洞岛。 上古时期，最先有人界，再者为妖魔两界、道仙界、佛界、水界依次浮世。 六届除去最弱的人界，实力各有千秋，相持不下，距上次以魔界引发的六届混沌大战已有三千六百年流逝而过。 今时不同往日，六届人口混杂互串不少，如妖者亦可为仙，人者亦可为魔，若问这时间变化之中的封闭思想，早已消失的烟消云散。 随人界诞世，上古四大凶煞兵器落入人界，经年月转折，遁世于六界之中，却引来风波不小。 上古凶煞兵器分别为灵浮棒、糜涂草、幻域双戒、银冰花袅。 传闻得灵浮棒者号天下兵器；得糜涂草者灭情而永生；得幻域双戒者窥天道轮回；得银冰花袅者操世间至毒。 这四大兵器通灵识人，只有其主现世才会释放其入世征兆于六界之中。 有预言，出世两样以上的上古凶煞兵器，便会再次开启规模更甚的六界混沌大战...... 楔子2 六界正年，第三轮一百年。（一千年为一轮） 北海极寒之地，永不消散的冰花舞落在云霓上，看似是空白一片，实则妖都——狐洞岛便隐藏在这假象之中。 狐崖入口处，朱红半人草间，如蝶飞舞的香花槐从槐树上垂下，擦过男子的玄袍外衣。 男子鼻尖呼出雾气，周围已是零下三十度。他捻诀散去这寒冷，崖下露出狐洞岛灯火阑珊的面貌，只见他纵身跃下，便消失在了透明荧光之中。 结界内的狐洞岛如烈日中天，下坠时燥热之气团团裹住了他，男子一路脚踏气凝，落在凌狐宫的月晶湖旁，与赤发男子会面。 “小严，幻域双戒呢？” 双眼静望月晶湖，如似已被定住的赤发男子，感知到玄袍男子足点地声，激动转身走近他口中的小严。 “凌狐宿，幻域双戒岂会这么好得。”小严抬起手，出指抵住凌狐宿愈放大的光滑额间。 凌狐宿眉花眼笑，一身暗金流云长袍被红月染出几分古感的妖异。 作为一只原身是火狐狸的他本欲扑腾两下，那声怪腔将要顺鼻息喷发而出，炯炯有神的一对银瞳恰好移到小严抵着自己的指头骨上。 “诶呀呀，灰色面底银光流动，中间裂痕一甲之厚，镌刻不识之字，这不就是幻域双戒么？” 凌狐宿两爪把那只细长好看的指头逮来眼前细细观视，边说着还把自己的指甲往戒指裂痕中戳戳。 小严面瘫的脸上不露一丝生活气，似已习惯这只狐狸的莽撞样。 看得不新鲜了，狐狸把他的手又像丢物品似的，扔甩了回去。 他身后摇出一只尾巴，非常惬意地用手在尾肉上挠了挠痒，脸上对小严几番弄眉，摇头道：“啧啧啧，幻域双戒入你手，不知得叫六界多少人大涨见识。人界一妖美男子得上古凶煞兵器，且又可窥晓轮回因果，你这袖袍一挥啊，那就是翻云覆雨，六界又不得安宁咯。” 狐狸最后一声语气词特意重点上扬，让小严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折了进去，“你与我一道从未来穿越时空至此，便已知晓这幻域双戒的主人是我，翻云覆雨就是我要的效果。” 小严左手悬放在胸前，大拇指转着戒指，声音极冷，开口便让狐狸觉得这身皮毛都没了保暖的效果，亦是冷飕飕的。 狐狸自顾走到月晶湖桥面上，往那再转一角的白石亭踱去，“你啊，跟你爹一副德行，要不是灵根如你娘，为这凡人之躯，妖界之主我啊，拱手让你！” 狐狸说着，忽一调头，抬手指了指那跟在后方的小严。 小严平平地望着他，要说他娘亲的灵根还真是拜那云端之上的伪面佛祖所赐。 为佛者不可坠入爱河，一旦缠进世间红尘，便要生生剔骨为人。呵呵，多么可笑。 “我宁愿如我娘是这凡人之躯，才能不在上一世被如来掌控，要不是他不屑于我的灵根，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商谋如何复仇。” 平日一言不发的小严只有跟这只火狐狸说的多点，两人一前一后的倒影被月晶湖里的芝麻黑小点鱼一闯而散，摇摆不定。 狐狸走上三层矮石阶来到白石亭里，往那石墩一坐，尾巴向后扫开。 他拈起石桌上的玉壶，优雅一笑道：“是是是，这如来上一世抢了你爹的壳，把人界、水界、道仙界都削了，还害你躲在六界学院里奄奄一息，要不是遇上了我舍弃妖丹救你，如来也不会这么倒霉，如今被你算计，谅他十个光头也想不明白，是你得了他一直想得的幻域双戒。” 上一世的六界学院，巍峨的青山被如来糟践成了沧海浮岛，扁平的荒地上只有菩提一人顽固抵抗，守着一座破宅。 小严坐到狐狸对面，拿起狐狸给他斟好酒的玉杯，往嘴边含了一口。 他的每个动作皆透着一股冰凉和僵硬，“他的野心可不只幻域双戒，别忘了他是如何用我娘的银冰花袅操控妖界的。” 狐狸本侧过身把壶中的酒水灌入月晶湖中，忽涌来一群小点鱼在那大口大口的吐泡泡。听闻小严的一番话，他双眉高挑，深吸了口气，竟不慎把酒多倒了点在湖中。 小点鱼喝了个醉，便浮起肚皮露在湖面。 狐狸收回玉壶，待表情恢复平静，才有些恼气道：“哼，那死秃佛，端了我狐窝，到时候我让他喊我爷爷！” 曾经叱诧风云的火狐狸一族中蛊至深，族人互相残杀。在族长恨发毒誓“火狐狸一族从此流入虚无”，即使幻域双戒把他们带回了从前，整个家族也不复存在了。 只留下他一人，背负着所谓的空虚的使命。 凌狐宿有拼了命找过火狐狸的痕迹，但这世间就好像彻底吞没了这种物种的存在般，甚至无一人知晓火狐狸的妖类。 小严抬头仰看这好久不见的、狐洞岛独有的暗夜红月。光秃的夜色唯红月当头，看似单调凄冷，但每每觉得很是温暖，这座岛可是他跟凌狐宿一同建造的妖界安生之地。 他低下头来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眼睛往旁边游移，直直地定在了月晶湖面的一朵水莲上。 这水莲灵气缭绕，仙感蓬蓬，没有邻居，一副倨傲姿态半绽开霜瓣，急急的欲放之势。 狐狸随他目光瞧去，也难能可贵地低叹了口气：“希望这一次，你改天能成功。” 小严冰眸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让人始终猜不出他的想法。 “上一世，她原身为佛祖座下一瓣莲，误入另一个时空。这一世，我替她摆脱如来掌控的命运，为这月晶湖中的一朵水莲。” “你改她本体荷花为雪白睡莲，助她气性，叫她早了一千年从菡萏到开花，那秃佛要知道自己心尖儿上的弟子下凡渡劫被掉了包，一定气得心肌梗塞。”狐狸掩面半笑，那红绒尾巴地上摆晃，心里和嘴上都乐呵道。 一时间，狐狸的笑声把为狐洞岛护体的冰花吹改了方向，朝那佛界所在的西边呼呼而去。 这笑声邪魅，透着一丝深沉，且没心没肺的。 第一章 六界学院（上） 六界正年，第三轮六百年（一千年为一轮）。 道仙界凌霄宝殿。 一块巨大的方笼被天兵抬放在中央空地处，笼子尖头是四只金凤凰，浸在华壁的晶莹剔透中，染出了炫彩青光，在地面荡漾层层碧波。 笼中百只青鸟乖巧颔首，训练有素。 距笼子最近的菩提老祖拉开笼门，青鸟只是微扑双翅落在了地面，便先后列好队伍听候天帝发落。 身似孩童的天帝挺直了背走下玉阶，冕旒左右摇晃，干净的面盘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腼腆之感。 他两指捏出半圆形，凭空变幻出一粒流光珠子。这颗珠子仿佛他一松手，就会泻开而不能聚拢一般。 天帝把手中珠子给青鸟中羽泽最艳，身形最傲的一只吞下。几番回咽，它全身及羽毛都在痉挛，像是在消化巨大的能量，实则是把天帝的长篇大论全裹进肚子里，好方便接下来的传话。 随着这只青鸟的异常举动，其余几只也跟着一起痉挛，就像是心有灵犀，感同身受般。 在那只吞了珠子的青鸟起飞后，所有的青鸟都跟着有序地飞离凌霄宝殿。 菩提老祖目送青鸟飞得没影了，僵硬的老骨头才往天帝那挪了挪。 实际上从鸟笼送来时，他就已不知偷瞄了几回冕旒下天帝童颜上的威严。 他怕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清静时刻，又轻易打开了天帝的话匣子，便赶紧向天帝行礼请辞道：“天帝，那老夫就去办事了。” 语毕，菩提就像要逃离火灾似的，脚下旋起一阵清风，不等天帝开口就乘云溜了出去。 天帝愣在原地，总有一种最近越来越多的人有疏远他的错觉，不免有些落寞。这样的情绪上来，他就想找人聊聊天了。 ...... 银光流泻的云层中，青鸟身形纤长，快而有力地拍打着狭长如桨的双翅，逐一分头散开。 那只羽泽最艳的，飞来了北海上空的极寒之地。 跳舞的冰雪茫茫无际，多呆一秒都是在与深渊对视，也就这只青鸟敢来此处。 在快接近冰雪结界时，青鸟被天帝加持的通行符印所护，云散雾散，冲进了沸沸闹闹的狐洞岛繁荣之中。 狐洞岛并非天然存在，而是由妖王炼化而成。它无昼唯夜色挂幕，无繁星唯红月当头，常年在冰雪护体之下鲜为人知。 待拨开冰花纷繁，狐洞岛的景象则日日张灯结彩，各街道小巷妖来妖往，金银流通，络绎不绝。 青鸟打开两条叉开的扇尾，锁定了往凌狐宫的位置疾驰而去，撞淡了一团团灯笼火红，安稳地停在了凌狐宿处理公文的案桌上。 凌狐宫议事大殿。 凌狐宿遣散完几大老臣，便慢吞吞地往大殿后方的书房走去。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哀怨道：“每日都要早朝，谁折腾的起啊。” 素瑶轻车就熟地在他走进书房前，掀起两边拖地的紫绸帷幔，小声碎念：“你这么懒，就该多活动活动。” 走进书房，各处盆栽着小白菊，给这闷热的环境添上一股清新感。其中几朵掉入一池净水，池中水光幽幽，映在成色偏暗旧的金壁上，颇有些年久的味道。 素瑶摘下三朵小白菊，把它们和山楂一同放进茶壶，再用月晶湖的湖水冲泡，有清凉降压的功效。 一系列动作都十分得心应手，把菊花茶递放到桌上后，她就准备开始研墨。 耳边听凌狐宿不想处理公文的抱怨，她忽见一只青色鸟儿不请自来，无聊中又捡回了些兴趣。 “王殿，是灵风鸟。” 她欣喜开口，声音苏甜如甘冽泉水，清澈悦耳。 素瑶曾被狐狸罚在藏书阁抄书，百兽书与六界人物列传就是其中最厚的两本。 百兽书上面有张神似这鸟儿的图为灵风鸟，是专属于天帝的鸟，且只吃天帝灵力为食，其速度之快能与上神的脚力一拼，故此唯在天帝觉必要时才会派出它们。 像这种毛茸茸的娇小物种，最能挑起姑娘家的少女心了。 凌狐宿坐到太师椅上盯着奏折发呆，刚端起泡好的菊花茶大口饮下，就听素瑶又喊自己“王殿”——一点都不亲密的称呼。 他把藏在衣服里的红绒尾巴摆到身前，为了锻炼尾巴的活动力，刻意拿它刮弄素瑶的鼻子。 “你啊，都说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唤我阿宿，如你小时候那样，怎地越发水灵后却要与我这般生疏？” 红毛虽灵巧地缩出个尖角滑弄素瑶的鼻梁，可除了那尖尖角，剩余的大团打在她脸上不软却痒。 “哎呀！” 素瑶忍不住打走凌狐宿的尾巴，甩甩脑袋，生怕尾巴掉她一脸的毛。 她用手捂着快要打喷嚏的鼻子，闷着嗓说道：“王殿贵为妖界之王，建立狐洞岛且赐妖界众生常乐之安宁，亦是素瑶的恩主，君臣之礼不可疏忽。” 她说的有些磕绊，就像是在诵经。 凌狐宿瞧着灵风鸟对他有些着急地扑了扑翅，想来是有要事相告，他却仍不紧不慢地把它捧来掌间，顺着羽毛给它好生舒服着。 灵风鸟觉得这样被温柔抚摸十分惬意，喉间发出了呼噜声，很快软在了凌狐宿的手心上，一时间把天帝交代的要事都抛得九霄云外去了。 素瑶一对晶亮眸子盯着灵风鸟因舒服而左右摆晃的叉扇尾，青色羽毛本就少见，还长的这么可爱，她双手互扣住乱动的十指，羡慕地瘪了瘪嘴。待会儿她也要摸那么几下。 凌狐宿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抬眼凝视素瑶，轻笑了笑：“瑶儿，此话是小严教你说的吧，他心疼你被罚，才教你这些文绉绉的无用说辞。” 话语顿了顿，他转了态度：“也罢，等你去天帝那了，这些话也用得上，保你不会因笨嘴拙舌而招来祸端。” 灵风鸟并未把天帝的讯息传达，凌狐宿却也能光摸着它便猜出一二。 听狐狸又骂自己嘴笨，素瑶斜斜睨了他一眼，才后知后觉道：“天帝？” 凌狐宿听她提问，方想起瑶儿并不知天帝的传话，可天帝是个话唠啊，该不该让灵风鸟开口说话呢？ 他眉间旋即扭起了一个窝，但还是有些头疼地挠了挠鸟儿的长喙，从它喙间传出天帝清脆稚气，然威严并存的声音。 第二章 六界学院（下） 待长长一番讲论完毕，素瑶大大吁了口气。 这天帝真是满腹经纶，能说会道，几分钟能交代的事活活用了二十来分钟，光听着就能让人窒息。 听天帝念经，凌狐宿来回喝了好几杯菊花茶，喝着喝着就打起了瞌睡，直到手被灵风鸟啄了一下，才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 他捧着灵风鸟起身踱步到坠有白玉珠帘的窗口放飞了它，顺便帮素瑶简要提纲道：“天帝在道仙界开办了六界学院，广邀六界知名人士送推荐的学徒，名额不限。” 素瑶望着连摸都还没摸一下的灵风鸟就这么飞走了，失落了一下，随即又好奇道：“名额不限不就乱套了。” 凌狐宿瞥见桌上见底的茶杯，摇变一把玉骨扇执在手中，脚后拖着暗金流云纹样的袍摆，边徐徐扇起凉风，边坐回那紫檀太师椅。 “非也，谁会把蠢娃娃送过去砸自家名声，六界学院的六界，顾名思义是要比个高下的。” 火狐狸最怕热，前段时间素瑶发明了火锅，一时间火锅成了狐洞岛的吃食潮流，搞得本来就酷热难忍的狐洞岛更热，更闷了。 凌狐宿瘫在太师椅上，嘴里吐着热气，扇扇子的手越扇越使劲。 素瑶见状又去冲了一壶菊花茶，“只是一所学院而已，读书归读书，与那六界纷争有什么关系。” 凌狐宿仰着脑袋不想即刻回答，等素瑶泡好了茶端到他面前，他才一边饮茶，一边扣起折扇重敲案台道：“说你资历尚浅让你多见见世面，天帝大兴操办学院，招来六界各地名门望族之子，摆的是各界的脸面，能力出众者自然是代表着背后的实力。” 素瑶意识到狐狸有责怪她没带脑子的意思，怕他又要惩罚自己抄书，除了乖乖地站直了身板，也给不出什么反应，一时之间殿内竟默然无声了。 她忍不住地偷偷往狐狸那瞄上几眼，终是不吐不快道：“王殿，那你打算派谁去啊？” 凌狐宿秒回：“自然是你。” “啊？不不不，我不去。”素瑶双手和脑袋一并摆晃的厉害，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打死我都不去，我变成人身后才修炼了三百年，跟那些修为有上千年上万年的爷爷叔叔不一样，会被整惨的。” 瞅她怕成那样，凌狐宿轻笑：“从你修炼成人的那一日起，本殿就已昭告六界认你为干女儿了，天帝知道这档子事才来给本殿发邀请函的，你若是不去可就得打本殿的脸了。” “我的命比你的脸重要啊。” 素瑶完全把小严教她的尊长重道、礼仪纷纭抛诸脑后，一股劲地摇头拒绝。 凌狐宿见着平日里说话没心眼的瑶儿回来了，脸上展现温柔，握着扇子用柄面敲了下素瑶的脑门道：“容不得你。” 素瑶苦恼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脑门，见凌狐宿说完这句话后就埋头批改奏折了，她便不敢打扰地再多嘴下去了。 这日过后，无论素瑶使了多少旁门左道的法子让凌狐宿软下心把她留下，可都不见成效。 凌狐宫烂漫争艳的后苑中，月色红光朦胧洗过月晶湖里的一片静谧。 小点鱼湖中嬉戏打闹，不亦乐乎，而素瑶却坐在白石亭里闷闷不乐，没了参与其中的兴致。 她呀，愁的是把那只火狐狸喜爱的东西全用上了，却还是没能动容他。 像是在狐狸的椅榻旁，准备点平时小酌怡情的甜酒，配一碟花生米，然后给他手头备几本人界那些关于情事的戏本子，再帮他挠狐尾巴上的肉肉。 这只臭狐狸可是没心没肺地享受了好几日，她却一丝丝的回报都未尝到。 小点鱼瞧见素瑶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耳杯唉声叹气，便游上前去，“瑶瑶，昨日严公子来与王殿商讨你入六界学院的事，传闻啊，某妖被破格收入了，你想不想知道是哪位啊？” 素瑶提不起劲地嘟着嘴：“无论是哪位我都不敢兴趣。” 小点鱼乐笑出声：“嘻嘻，是那只你一直想见的石猴！” 小严与狐狸经常在白石亭饮酒商谈要事，多多少少被月晶湖里的芝麻黑小点鱼听个一二。 素瑶总能从小点鱼口中窃取到这两人所谈的六界之事，只是内容谈吐玄之又玄的，哪怕小点鱼照搬复述，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忽听石猴也来了，素瑶眼睛扑闪晶亮，“石猴也去吗？” 小点鱼摆尾回应：“嗯嗯，所以瑶瑶别郁闷了，快来陪我们玩吧。” 虽说一开始穿越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进的是西游，因为西游哪来的六界嘛。 直到某天，小严跟狐狸谈到那只惊动六界的石猴偶遇菩提老祖唤名为孙悟空的故事，她才有种终于走对某片场的感觉。 就这样，素瑶怀着颗想见识见识名著偶像的心情，有点小期待，但又有点不愿去学院出糗的抗拒感，苦着脸熬过了三个残月到满月的红月变化。 （在狐洞岛，残月时表夜，满月时表晴。） ...... 开学当日。 素瑶被凌狐宿硬包装成礼品，往道仙界的龙潭虎穴里送。 狐狸在她背上贴了张小严送的符纸，把她往那东边的方向直直抛去，冲散了一路的云花和鸟群，让她妥妥地从头冒出在那南天门口的云地上。 碧沉沉的道仙界明净如洗，独见过八百年红月的素瑶睁眼看到此等景象，只觉眼睛都要被这白亮刺瞎了。 她从云地里把自己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一袭烟水白雪云裳揉成了一团，滚了两滚才稳在了云地上。 这样的出场方式，引得她被周围的目光盯得两颊一红，正为难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转身看到一位书生，因头上戴着竹笠，所以看不清面貌。 书生对她亲切讨问：“这位仙子，你的肚兜是什么花纹的？” 他穿着一套松垮的藏青色书生装，手里持着一本书卷，一根很有韧性的竹棒像挂着剑的样子斜背在身后，气质上瞧着像个行走四方的浪荡子。 第三章 竹乞人 随后，书生后面风尘仆仆地跟来一个少年，少年使劲揪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书千善，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把我扔在那里被一群女人围攻，你不是很喜欢女人吗？你怎么就跑了？” 这名少年叫哪吒，在六界中有‘严少将’的美誉。他对自己非常苛刻，卯时习武，亥时入睡。 只因面容保持少年的稚嫩，形成了长相与性格的反差萌，使得他素来扮演着俘获众界美女、可口正太的角色。 “疼疼疼。”书千善疼得两手在空中张牙舞爪。 哪吒揪起他耳朵时，竹笠掉落在了地上。 只见用青色布条绑起的顶髻，余下大半青丝垂挂在后，中分的刘海下露出书千善干净俊秀的面容。 素瑶凝视这张俊秀的脸，忽想起此人方才问了她十分隐晦的事情！谁会光明正大的说出这么含蓄的词？ 她顿时恼羞成怒，往正背对着她的某人的屁股上狠踹一脚，“好你个登徒子，臭不要脸！” 书千善被踹的往前跌了好几步，结果还是没站稳地栽了下去。 他臀朝天，脸贴地的拱形姿势，引来周围一阵讥笑。 哪吒嫌弃地赶忙侧身躲开，只见书千善扭过脑袋面向素瑶，右手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红得滴血的耳朵。 他眼睛戏十足地泪汪汪道：“仙子，怎么连这么美丽的你也欺负小生。” 讥笑声持续着，直到一男子注意到了书千善背上斜背着的一根竹棒后，呼道：“他是竹乞人！” 笑声才停下。 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听不明白那人在惊呼什么，这一小部分人当然也包括素瑶。 她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趴在地上迟迟不起来的书千善，很快，有人出来解释道：“人界除了圣巫族以外，唯一一个闯遍六界天涯，不知参演了多少荒唐事，这二十年来丑闻不断的经世奇才。一直书生装扮，手里拿着书卷，以竹棒为武器的，也就只有竹乞人书千善了。” “听说只有他手中的竹子可以常年不坏，越用越上手，越用越秀丽的。” “前不久不是还有水界鱼龙事故嘛，他惹上了水界水匪，不出一刻的功夫就把六十个水匪打的落花流水，我还没见过哪个人类水性这么好的，还能斗过狡猾的水匪。” 男子们对书千善的事迹啧啧称赞，可女子却不屑一顾：“别忘了他的另一个外号叫书缺德，女人的天敌！夜闯各界王室公主的寝宫，并一番调戏，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轻浮之徒！” 一女子话音刚落，许许多多的美女佳人都凑上来应和：“就是，还跟我们哪吒弟弟称兄道弟，也不嫌害臊。” 美女们评价恶劣，引得众多男子也对竹乞人干过的那些下流之事纷纷指责。 一时间风向转变，对书千善的骂咧声连连，完全盖住了他的英勇事迹。 素瑶挑了挑眉，走去蹲下身看着书千善：“你得罪的人可真不少呀。” 书千善对素瑶销魂咬唇，看上去像个受了冤的小娇妻，无泪而故作有泪流的样子。 他哽咽道：“是啊，我现在可伤心了，也特别想悔过，如若仙子肯告诉小生肚兜的花纹颜色，今后小生在‘色’字上就金盆洗手了。” 哪吒委实看不过去他这副欠揍的德行，朝着已经握实的拳头哈了口气，就要去痛扁一顿书千善。 他真是被这家伙气得不轻，想当初这竹乞人赖上了他，非要跟他称兄道弟，还到处炫耀他们之间的关系，把喝花酒的酒钱全部算在了他的头上，害他一直帮他背锅，好些人以为他这个正人君子只是个戏皮子。 书千善利索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好巧不巧地避开了哪吒的攻击，一溜烟躲到了素瑶身后。 “仙子救命！有人要杀人啦！” 哪吒本想把他引出来，没想素瑶直接给身后的书千善来了个措手不及的过肩摔。 被反手摔在地上的书千善好一会儿没缓过神，硬是愣着个表情，就好像被人过肩摔是个多么新奇的事儿一样。 素瑶双手叉着腰，俯视地上愣神的某人道：“虽然我修为不高，但生来力大无穷，竟敢拿女人当挡箭牌，你的脸可比我的鞋底厚多了。” 见这一幕，哪吒没忍住地笑了，他走到素瑶面前，风姿潇洒地微行一礼：“在下哪吒，今后将与仙子在六界学院同窗，可否告知家从何处？” 哪吒一身贵气逼人的锦罗玉衣，青丝全部高高扎起，劲瘦的身材要比素瑶高半个头。见他红绫缠身，靴下冒火星子，素瑶颔首确认这是哪吒无疑。 她在六界人物列传中读过哪吒的信息，他是太乙真人的得意门生，也是未来道仙界的将帅人选之一，算是六界中杠杠的人物。 素瑶落落大方且颇感自豪地对答道：“我叫素瑶，‘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有虽不比别的花美艳，却只在瑶池中有的水莲的寓意。我原是狐洞岛，凌狐宫里月晶湖养化而成的水莲仙，现在......” 她想了想上回王殿说昭告天下认她为干女儿了，那自然身份得从贴身侍女进阶几个位份。 “呃，现在的身份是妖王的干女儿。” 哪吒略一颔首，“素瑶仙子竟能让狐王认作女儿，身上一定有过凡之处。我现已与万年仙藕炼化成一体，对灵气感知胜于寻常六界之士。” 他张口便又一谈吐不凡，气宇轩昂：“仙子身上的灵气纯净，我想是因为狐王的庇护，妖身上的浊气你是半分未染。” 素瑶对哪吒说的话是一懵一愣的，她除了点头，脑子是一点没转。 她突有灵感，仿佛这才是重点道：“藕？哪吒兄竟是藕吗，哪吒兄跟我们莲一类是最亲近的，说不定还能做亲戚呢，日后便唤你莲藕兄好了。” 她伸手在哪吒的肩上得意地拍了拍，笑的两颊梨涡荡漾，哪吒闻言朗笑：“哈哈，仙子果真与众不同。” 方才缓过神的书千善在地上掐指卜算，耳畔传来两人的对话，随即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凑到中间恳切问道：“素瑶仙子妙人也，容小生冒昧问一句，仙子是哪一品种的莲，竟生的如此清新脱俗，连我都算不出？” 第四章 葡萄爷爷 他的问话仿若要把素瑶剥开来看个透彻。 素瑶看着书千善掐捏的手，思忖了番。她只知自己是一朵活了一千年的水莲，可花的品种科目也是极复杂的，具体哪一品种，连她自己活了这么久都没仔细想过，还真遇上了难题。 正当她手托下巴思虑之时，南天门前的一大片云凹下去了一个螺旋漩涡，里面冲出一束红光染上了一排流云。 众人皆被骤现的漩涡惊到，纷纷往那望去，只见一只嚣张的猴子从漩涡底下窜了出来，利落地跃到众人面前。 猴子一身赤红劲装，双手横扣着一根两头首末镶着金箍的长棍扛在肩上，他微驼着背的样子显得神态散漫。 再仔细点，会发现他的眼神极凶且霸道，好像稍有不慎就能惹得他发火，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出难以接近的气场。 皑皑的皎云如今被这只不礼貌的猴子一搅成了火烧云。 他目光扫过一遍整个南天门，独独停在了书千善和哪吒的身上，随即便是轻蔑一笑，惹得书千善忽要上前讨个说法。 他正欲迈脚时，一道雄厚且通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转移了书千善的注意力。 “你这泼猴是想破坏公务不成！”说话者是一位鹤发老者，腾云驾雾，潇洒而来。 他头簪一根垂钓几颗葡提的葡萄藤，紫色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待停在猴子面前才一甩佛尘，“你这猴收敛点，手上兵器要慎用，莫将道仙界搅和去。” 鹤发老者瞅着猴子抗在肩后的棍子，颇有些小心的担忧之色。 猴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素瑶作态端详起猴子的模样来。这只猴倒也与她心中所想颇为吻合，若说他是猴子反而牵强了点，他分明以人形示众，只是那模样与神态像极了一只桀骜不驯的猴子罢了。 尔后，一位侍童赶着投胎似的追上了鹤发老者的脚程，他大喘了好几口气道：“师父，你跑太快了。” 鹤发老者算算现在该来的人都到齐了，便深有仙者神气地款款道：“六界学院众徒，老夫乃菩提老祖，受天帝之托来管教汝等。六界学院共有九位长老，学院弟子将终身为众长老之徒，从我等这里授得真传，待学成毕业，方能独立自主。” 素瑶闻言垂下脑袋有些丧气，要她从各个长老那毕业，就得耗在六界学院一辈子了，她不乐意地往死里摇头。 菩提瞧见她摇头，便问：“这位仙子为何摇头？” 菩提问话，周边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素瑶身上。 只听她坦然道：“葡萄爷爷道法无边，一个指头就能崩开一座山，我连蚂蚁都不敢捏，哪能从你们这得到什么真传，学个一二成就知足了，更别提方才说的毕业了。” 她回的心直口快，说话时眼睛也不眨巴一下，特别顺溜，叫身后众纭皆是目瞪口呆。 菩提被“葡萄爷爷”这称呼逗的乐了，笑起来如同一朵皱纹花，他须眉如柳一扬，道：“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丫头，仙子如何称呼？” 素瑶亮笑：“小女名唤素瑶。” 菩提满意点头，一双锐眼对藏在这烟水白雪云裳之下的身份洞察明晰道：“素瑶仙子出水芙蓉，妖王宫中水中仙物，名字联想陆龟蒙的‘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若是那老狐狸想出的，倒也难得。” 素瑶忽摆手打断道：“非也非也，以狐狸的脑子想个百年都想不出，这是我的一位好友赠的。” 菩提笑的更厉害了，若说这好友八九不离十是跟狐狸走的最近的那个，这俩儿他都熟识，养出了这么个娃，委实有趣。 他捋顺了下倒三角白花胡，兴趣盎然道：“仙子性情豁达，直言不讳，然灵力尚浅，确实会委屈点，若从我等这好生修炼，日日熏陶修习，定能有所见长。” 素瑶又一晃头，谦辞道：“我怕辱没了葡萄爷爷的教导，到时候被我气出了血。” “怎的就被气出血了？”菩提问。 她坦然道：“以前狐狸也教过我修习心法，好好的变身术被我学的八成错，狐狸气的咳出了一升血，我怕葡萄爷爷上了年纪，要是被我气得仙逝了，可就不光彩了。” 菩提差点被自己的笑噎住了。身后的侍童估摸了下时间，好心提醒：“师父，别忘了正事，时间过去好大半了。” “哦哦，是，还有正事。”可他忘了是什么内容了，旋即转头问侍童：“什么正事？” 侍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菩提见他为难的样子，直接把他推到了众人前头，道：“你把正事讲完吧。” 侍童颔首，老实照办：“六界学院以十二生肖分等级，除去‘虚日鼠’，‘牛金牛、尾火虎、房日兔、亢金龙、翼火蛇、星日马、鬼金羊、觜火猴、昂日鸡、娄金狗、室火猪’各分甲乙丙丁，实力依次下降。你们需要经历三场考核，最终的十二人入选‘虚日鼠’，成为六界学院长老的直系弟子。今日的考核项目是——龟兔赛跑，长老们会设置障碍性的跑道，最终将淘汰三分之二的人。之后会有仙童领各位到六界学院，安排各位的住处，一个时辰后在玄武台集合。” 第五章 圣巫族的糜涂 道仙界没有大地，有的只是山峦连绵，绿意盎然。还有不知几万尺的碧泉正是银河落九天，直泄入无际的汪洋间。 汪洋埋进流云中就像被密实地捧住了，以至于从人界仰望看到的天是蓝蓝一片。 云头上最靠边的就是六界学院所建之处，从远处遥望，可谓是“势镇汪洋，威宁瑶海。” 六界学院由五座主山环绕构成，中心是一个倒三角的浮山，浮山的整个面积便是大可容纳上千人的玄武台。每座主山相连一座天桥，桥下是清可见底的沧海，由清泚逶迤的山间河流积成。 远远看去，高山矮山连成一圈，藏于飘渺的云烟中若即若离，墨蓝敬畏。山上怪石乱霖、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比比皆是。不论四季更替，这里鲜花常盛，草木常青。 素瑶从仙童手中领了房牌，便依着自己的房牌号找准了房间，小做打理。 女子与男子的住处分别在不同的两座主山上，女子息于远澄山，男子息于长清山。远澄山的浴谷为温泉，长清山的浴谷为冰泉，皆为洗身放松之地。 先前听闻现在的房间只是临时安排的，待考核结束后会依等级分排院落，此后都是以两人为一间，若能当上长老的直系弟子，便要与长老住一个宅院。 现在的房间陈设单调，然简洁中不乏大方。素瑶觉着跟长老住一起未免压力山大，搞不好会紧张到夜不能寐，因此她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心存这种向往的。 房里有些闷，素瑶前去刚一推开雕花窗门，就被什么人撞倒在了地上。待她醒来，却见一女孩从她身上坐了起来。 女孩露齿媚笑：“你就是我室友吧？你好，我叫糜涂。” 女孩生的极标致，大大的眼睛和樱桃小嘴像是异国女子。她一身轻盈的蓝白裙，以及用草花做头饰的双环垂辫，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素瑶不解她为什么要从窗户进来，不过在想到每个房间都需要出示房牌才能进门后，思着许是她弄丢了房牌。 她简单回答了她的问题，报上了姓名，女孩一脸惊喜，就像中了状元：“啊，我认识你，之前跟菩提老祖说话不经大脑的那个姑娘！” 看来不出半日，现在人人都识得她了。 素瑶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疑惑道：“糜涂？莫不是糜粥之糜？却与涂炭的涂字相组，难道会是粉碎之意？怎会有这个唤名法。” 糜涂确实常遇到问此问题的人，不过再多一个，她照样能轻松回答。 “我是人界圣巫族的圣女，长老说我出生时刚好发生了一场瘟疫，病死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后带我去附近的佛庙求名，从主持老人家那取了名为糜涂。不过那个主持之后没几天就薨逝了，长老也没给我再取，故此姓不更名不改，糜涂之名伴随今日。” 素瑶了然。 糜涂性子活泼，主动与素瑶聊了好些话，素瑶也清楚过来，人界的圣巫族可不是个轻松的地方。 人界灵力稀薄，生下的孩子大多体格较弱，都要体会生老病死，寿命极其短暂。但也有少数人天生命格非凡，灵力浑厚的，这些人便组成了圣巫族。 为了保证灵力的传承，灵力最高的男女就会被强行指婚，生下灵力更甚的孩子作为下一任的圣巫或圣女。糜涂就是这一届的圣女，想来父母也并不是真正相爱的吧。 圣巫族也从没闲着，他们属于人界与其它界域的外交部门。 族里族规奇葩，譬如不能吃辣，不能动乐器，不能哼歌，却可以跳舞。 糜涂说族里除了长老没人知晓为什么有这些族规，但凡是被抓到吃辣者都会被砍去舌头。 素瑶全程在嗟叹啊，这哪是一个族，分明是个笼子嘛。她不免怜悯起糜涂来，对糜涂而言，能逃到六界学院反倒是件好事。 这时，窗外出现了两排飘在空中的诗。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不知美人相忆否，厚邀玄武诉倾慕。” 见下方起笔者名书千善，素瑶算算时间一个时辰即将过去，便拉起糜涂一道往玄武台的方向去了。 看着别人腾云驾雾，好不潇洒，素瑶却是搂着糜涂乘在一片大绿叶子上，挺怕叶子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掉下去怎么办。 糜涂腰侧挂着一瓶葫芦，里面装着她自己酿的药酒，只要她喝一口进嘴里再吐出来，就能变成她想要的东西。这片叶子就是糜涂的杰作。 玄武台上，哪吒望到叶子上的人影便招手把她们引来，而一旁叫别人来的书千善却坐在地上埋头不知做些什么，都不与她们打声招呼。 素瑶落地后凑近看书千善在做什么。见他在用自己的食指在书上写字，字体龙飞凤舞、瘦劲清峻，每换一行，前面的内容就会消失掉。 她对此好奇道：“原来指尖血也可以代替墨水写字的？” 书千善灵感源源不断地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小生的血是黑色的，代替墨水写字还可以凭我心情隐形。” “那你写的是什么？”素瑶弯下腰去细看，发丝垂落在本子上，挡住了光线。 书千善停下写字的动作，指尖的血也像有意识地凝住了般不再滴落。 他抬头正视素瑶的眼睛，笑着回答：“你。” 素瑶吃惊地起身指着自己：“我？” 哪吒不免替素瑶感到担忧：“这家伙有个癖好，一遇到感兴趣的人就会把有关此人的全部事情皆记录到本子上，素瑶仙子可得小心点了，他可是为了研究一个人到跟踪的变态地步。我曾经整整被他缠了三个月，现在何时会做何事，书千善不用掐指都能道来。” 第六章 龟兔赛跑之考核开始 “真的挺变态的。”素瑶表有同感，只是有一点她不明，“可我有什么值得感兴趣的么？” 书千善收起了本子，拄着竹棒从地上起身，“仙子莫要谦虚，你可是妖王身边存在的唯一女人，传说妖王是个断袖，或者......” 他思量了番，继续道：“或者禁欲系的男子，破天荒多了个养女，还是莲花出生，不觉得好奇吗？” 说及此，糜涂知晓素瑶是莲花化身，也颇觉好奇道：“莲花出生怎么了吗？” 书千善正了正头上的竹笠，生怕辣日灼伤了他白嫩的皮肤，并未反映过来此话出自谁口。 他闲淡道：“只有佛界能孕育出的莲花生灵在妖界狐洞岛诞生了，奇怪，当真奇怪，所以小生感兴趣。” 下一秒，书千善忽觉声音不对呀，这道声音甜如浸蜜，不似瑶瑶的声音清澈干净。 他猛地抬头，让光线透进竹笠中才看清眼前的妙龄少女，并转眼握住了糜涂的手，双眼冒出星星道：“姑娘是何许人也？常穿什么图纹的肚兜？” 一旁哪吒轻咳了两声，便要替天行道除了这孽障，提着他的后衣领拉到旁边就是好一顿痛揍。 糜涂指着趴在哪吒身下被揍成肉球的书千善，看向不忍直视场面的素瑶道：“瑶瑶，他莫不是个傻子吧。” 素瑶双手遮住视线，哪吒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书千善，花式拳打脚踢，多半是隐忍了很久。 她肯定地点头道：“嗯，定是个极傻的。” 若不是傻子会开口就问别人肚兜花纹吗？这么羞耻的事情怎会告诉他自己的是绣着白莲花的浅粉肚兜。 一盏茶的功夫，书千善深知自己的无礼遭来了正义的感化，特别老实地跪坐在哪吒身边埋着头不再出声。 哪吒刚那几拳根本不讲兄弟情谊，直直落下，毫不留情，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挺哥们的，哪吒怎就记不得他好？ 有次他觉得哪吒也太羞涩了，不敢接近女色怎么传宗接代？所以他就负责担任哪吒爸爸的角色，特意给某少年好心安排花花公子的名声来着。 最后被哪吒追杀封堵在玄锋山，躲了半年才从山洞里出来。 半年没洗澡，对爱洗热水澡的他来说简直是生如地狱！ 书千善一边埋头心里游思，另外三人已相互熟络了起来。 糜涂忽问素瑶：“瑶瑶，你想去虚日鼠吗？” 素瑶愣了一愣，随即摆了摆手：“一点也不，我以为其实当个吊车尾进室火猪虚度光阴也挺好，日后不愁闲暇时多做点娱乐活动。” 她的愿望很简单，过上吃吃喝喝的日子，发明点游玩的项目，就没别的积极想法了，只因她更倾向于堕落...... 糜涂认为素瑶这是自暴自弃、对自己没信心的想法，便挽住她的胳膊鼓励道：“瑶瑶，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可以帮你的，而且我希望我们两人能一起去虚日鼠，在六界学院里做一对好姐妹！” 素瑶虽是接受了糜涂的鼓励以及热情，只是对她这种无药可救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热情还欠上七分火候。 “糜涂是怕到时候想我却见不着我？若是想我可以来找我呀，都说距离让友谊产生美，此等化学反映多让人敬佩啊。且说我还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分班考核定是凶残的很，我自然不会蠢到与涉及生命安危的活动计较的。”素瑶说的头头是道。 糜涂打断：“虚日鼠的直系弟子要与长老同住，女长老都住在桃霖山，桃霖山跟远澄山之间差了两座山啊！瑶瑶，作为圣巫族的圣女，必须顾及人界以及圣巫族的颜面，可你是我在圣巫族以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素瑶实在说不出什么，糜涂理解的友谊恐怕是那种一旦分离就会一刀两断的绝情故事。这也难怪她了，毕竟从小在圣巫族的主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日看那些戏本子上没营养、瞎扯的内容，知识面多少是存在局限性的。 但她是死活不愿去虚日鼠的啊，累个半死不说，肯定还不能睡懒觉，连吃点心偷懒的机会都没有，莫说还得求上进了。 哪吒本欲跟书千善另择充裕的时间观察一遍六界学院的地形构造，不想糜涂在短短半柱香内就把这里的地形摸了个遍，实力不可度量，也因此不由怀疑道：“糜涂姑娘竟这么快就观察完了整个学院的地形。” 糜涂媚笑：“是啊，六界学院其实建在道仙界的偏僻地方，高山峨峨，丹青翠壁，泉飞江洋，虚无飘渺，委实庄重威严！” 这时，书千善对哪吒传音道：“她便是人界传闻中长了一双‘生灵眼’的圣巫族圣女，靠感知有生命的花草在脑内模拟方圆百里的景象。” 生灵眼是先天的，哪吒见她模样还不到人界少女及笄的年龄，竟能用的如火纯青，可控制整所学院的范围，实力不可度量。 “可这里离天帝所居的天宫太远，我都没法去那游玩了。”糜涂说着开始皱眉，旋即又兴奋道：“所以我潜入了几位长老的房间，看到每人都在房里摆放了一面传送八卦镜，下次我带你们一起偷溜出去吧！” 糜涂活跃的思维不禁让几人相视了一眼，呵呵笑着，这不要命的机会还是留给她自己吧。 ...... 玄武台上，一面反光的超大镜子搁放在玄武台中央。 玄武台是六界学院灵力最充沛之地，台面大到足以囊括上千人，区区九百人根本不在话下，而那面镜子便是六界学院通用的传送八卦镜。 菩提身边的侍童——贤淳引领所有人走进镜子中。 镜子就像化成了一潭水，人群穿梭在水波中，进入到一个冰火纷华的世界。 他们站在一块矮崖上，极目到远处的金点便是终点的金色华门。 整个赛道被分成了四块区域，每个区域皆为某位长老精心布置。 最先是有一小段矮山的距离，再是火山及其背后隔着一层幽幽的黑紫烟雾。烟雾极薄，肉眼便能看清后面的一场呼呼大雪，这种感觉像极了狐洞岛的结界，让素瑶还很亲切呢。 第七章 遁地蛤蟆 贤淳变换一柄长剑乘在上面，于半空中对大家申明：“如之前所说，无论用什么方法，最先抵达华金门的三百人准备明日的考核，此外三柱香内未抵达华金门将判定为自动放弃。” 所有人都精神地竖起了耳朵，贤淳的整句话里最关键，也是考核最残酷的两点：一则为用任何方法都可以被允许，二则为时间限制，若能拖住一部分人，相当于自己也有了一定的胜算。 “用任何方法岂不是包括了杀人？”书千善不知何时嘴里叼着一根柳叶，眼球聚精会神地直视前方如野兽巨口的赛道。 哪吒语气镇定：“我想也不会有人蠢到置人于死地。” 书千善嘴角上斜，没良心地笑道：“保不准有些人控制不住力道。” 哪吒清楚地摇头：“为了场考核杀人未免得不偿失，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能小觑身后的背景。” 殊不知书千善早已卜了一卦，是凶是吉尚未知，但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貌似这阵子他听说魔界好像不是很太平啊...... 贤淳宣布考核开始后，乘着剑柄不知飞去了哪。瞬时，一帮人用飞仙术冲在了前头，因为飞仙术最基本，不像别的法术需要耗费时间。 直到一团红光快得像下坠的流星疾驰向前，所到之处一片隐形的狂风鳄兽扫下了所有人。他们落地时哀嚎连连，可见孙悟空这招够狠，够猛的。 还未动身的人大多肆意嘲笑道：“蠢蛋！” 陆陆续续又起跑了几百人，余下人少得可怜，哪吒却觉得时间刚好似的唤来了丹顶鹤。 这只丹顶鹤眼神犀利，一副生人勿近的倨傲姿态，关键是它睥睨素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素瑶想要吓唬吓唬它，在空气中霍了霍拳，丹顶鹤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得她决定把这只鸟归入黑名单！ 哪吒见素瑶与自己的爱鸟初见便结了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随即利落地跃上丹顶鹤的背，拍拍后颈飞升上天。 待他与各位道别后，丹顶鹤竟以肉眼摸索不到的程度消失在了光速中。 素瑶大为吃惊，这是哪家仙鹤有如此神功？难怪它瞧不起人，刚才那一下足以展现资本了。 书千善也不甘落后地捻了个诀，使平放在地上的竹棒突地变大。 他悠闲的翘起二郎腿平躺在竹棒上面，顺手摘下头上的竹笠别在身侧的腰间，迅速的瞌睡了过去。 竹棒慢悠悠地起飞，缓缓地前行。 慢悠悠，慢悠悠...... 素瑶难以置信地望着才升空的他，这速度还不如她走路呢！ 眼看书千善嘴里叼着的叶条摇摇坠下，落地的刹那，那根竹棒就像着了邪似的，咻——地胡乱向远处碰撞拔去。 “喂，有病吧！”被撞的好些人破口大骂。 被竹棒击中的人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有高有低的都能被他一一撞翻，就像醉拳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处处暗藏玄机，撞一个准翻船。 就在素瑶望着书千善飞离而表情木楞时，糜涂召唤出了一只足足有一座院子这么大的蛤蟆。 她把素瑶强行拉入蛤蟆嘴中，“我说过要帮你的，进了这只无坚不摧的蛤蟆肚子，就能胜券在握了。” 怪不得她花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大一坨蛤蟆得喝多少药酒一点点的吐啊？ 素瑶忽地摇头，不对不对，蛤蟆肚子？ “我不进去！” 素瑶扒着蛤蟆的牙齿死活不肯进去，然而蛤蟆已经牟足后脚力重重压在了崖下的地面。 她万万料想不到这是一只会遁土的蛤蟆精，它卷缩舌腹，硬生生把素瑶咽进了肚子，脑袋迅疾地钻进土里。 素瑶跟糜涂一同滑入蛤蟆腹中，她猛地合眼，不敢直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顷刻间，她摔落在了一块软绵上，且非常清楚这可能是蛤蟆的胃。 “瑶瑶，干嘛呢？睁开眼睛呀。” 糜涂伸手在素瑶脸前摆晃，素瑶双手按实了眼皮道：“我不。” 过了半晌，她一直没听到糜涂的声音，担心糜涂会不会被消化掉了，于是颤声道：“糜，糜涂，你还在吗？我头上什么时候掉下胃酸啊，我很快就去陪你了......” “噗。” 听到糜涂的笑声，素瑶猛然把手放下，睁开眼看到周围美好的景象，几乎瞬间呵护了她刚才受惊的心脏。 她捏了捏屁股下的软绵，还可以抓起皱痕，这是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纯棉的褥子！ 而糜涂一直没有说话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喝茶吃点心！ 素瑶颇有些惭愧地羞红了脸。 待视线扫到桌上的点心，她馋嘴的舔了舔唇，便欣然坐到糜涂对面，陪着一起赏花晒日。 “我们不是进了蛤蟆的肚子里吗？”素瑶抓过一块青苹果软糕放入嘴里，鼓着腮纳闷道。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这里有一片花园和溪流，还有天空和太阳？”糜涂神秘兮兮道。 素瑶重重点头，糜涂见了颇有些得意骄傲的笑了笑，她笑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也跟着盛放出了最美的光彩，就像同步一般，妙不可言。 “这只蛤蟆叫遁地蛤蟆，体内有一个天然空间，蛤蟆的饮食会决定空间的状态和环境，我可是亲手调/教了五年才有现在的成果，怎么样，厉害吧。” 素瑶接着抓了两块青苹果软糕补进嘴里，粘了一口牙都不好张嘴说话了，便拍着双掌表示称赞佩服。 两人在蛤蟆肚子里享受了有段时间的姐妹时光，直到蛤蟆突然反胃地蠕动体内的空间，把素瑶和糜涂都吐了出来。 二人狼狈地落在了河滩上，粗宽的幽河像沾了墨的水晶面条，在这晦暗的环境内，闪着幽淡的波光，就像鱼的鳞片。 第八章 讨碗孟婆汤（上） 原来这一段路是借用了魔界地府的忘川水，糜涂摩挲着下巴，这也难怪她的蛤蟆从底下游不过去了。 对鼻子极其敏感的灵性动物来说，忘川水伴随的魔界瘴气会对它们产生极强的不良反应。 她先前用生灵眼观测地形，看到火山顶部升腾热气，便早已料到用飞的方式是无法穿过火山口冒出的烟气的。 而火山后面又有浓郁的水汽，虽然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她看不真切，但还是选用了最为合适的遁地蛤蟆，轻轻松松穿过了矮山和火山地段。 途中并没人来找麻烦，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第一场考核就会遇到棘手的魔界物质。 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地府应该自六界混沌大战后已经归佛界管了，忘川水怎么会被道仙界大肆搬来这，太出乎意料了。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佛界也相当重视六界学院。 看到糜涂眉头紧锁，素瑶知道这一关是很难过去了。 她四处张望，瞧见有一堆人挤在河面的一座古木桥上，为首的孙悟空正与一位老婆子对峙。 她使劲拍了拍糜涂的肩膀：“糜涂糜涂，你看石猴也在那！” 素瑶心里闷惑：孙悟空不是最先出发的吗？怎么跟她们的进度到一块去了，怎么说中间也相差了一刻钟的呀。 糜涂把视线移到素瑶所指的方向，比起跟老婆子大发脾气的孙悟空，她还注意到了跟在孙悟空后面的书千善和哪吒。 哪吒身边的丹顶鹤也发生了跟她的蛤蟆一样的状况，因不适而提前回去了，不过他们怎么都卡在了这里？ “走，我们去瞧瞧。” 糜涂往嘴里喝了一口药酒，吐出如先前模样的大绿叶子，两人飞乘着一道落在了桥面上。 她们停在哪吒旁边，书千善看到两人转喜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瞎说什么呢，我的遁地蛤蟆速度很快的好吗！”糜涂不悦地维护自己的蛤蟆。 素瑶见孙悟空跟那位老婆婆两人就面对面杵着一动不动，闷惑道：“他们在做什么？” 哪吒回道：“这位老婆婆自称是孟公的结发妻子，说是只有喝下她手中孟婆汤的人才能经过此桥，孙悟空最先抵达并与她交手了百来回合，肉搏和招数打不过，孙悟空要求跟她精神对峙，已经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 书千善接道：“刚刚有个找死的想趁机闯过去，结果不慎落入了忘川河被仙童救下，失去了考核资格，你说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还有一半的路，再这样僵持下去所有人都得被淘汰咯。” 他双手撑着后脑勺，神色好不悠闲，说话的语气就像事不关己似的。 淡淡的黑紫烟气缭绕之下，这是糜涂第一次瞧见传说中竹乞人的真面容。 先前他带着竹笠看不真切，现在她觉得这少年的五官倒是颇有当和尚的潜力，就像禁书中的犯禁僧人，更有魅力能迷倒一片花林粉阵。 光想像着就让她险些流出口水，糜涂擦了擦嘴角，忽然好奇书千善不是睡在了竹棒上吗，是怎么醒过来的？ 便问：“你刚睡醒？” 书千善低叹了口气，有点心疼自己道：“可不是，小生的竹棒停在这半空许久，一直撞来撞去，它后来直朝河里撞，我差一点也跟着落入忘川河了。” 糜涂捂唇取笑：“真够蠢的。” “是是是，糜涂妹妹长得秀气，说什么都对。” 书千善嘴上相让，手却不老实地往下游。 哪吒慧眼雪亮地成功捕获一只犯罪之手，只听“咔嚓”一声，糜涂低头看到书千善不听使唤而直直往下垂的左手。 她秒懂道：“好你个色徒！竟打着吃我豆腐的主意！” 糜涂狠踩一脚书千善的布鞋，疼得他直跳脚，这丫头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素瑶显然是没发现这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搜摸出了一粒果糖含进了嘴里，思考了良久，才认真问道：“孟婆汤不就是那个传说喝了就会忘记前世的水？” 哪吒不知道素瑶问这种明知顾问的问题是为何，只是“嗯”了一声。 一旁书千善嫌嘴不够闲、脚不够疼，非要来上一句：“素瑶仙子莫非是傻了？天底下谁会不知孟婆汤是作何用的。” 素瑶觉得自己多半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智者了。 她得到理所当然的回答，直接迈脚朝孟婆走去，哪吒欲喊住她：“素瑶仙子！” 她却回眸璨然一笑：“我去讨一碗孟婆汤。” “别去，你会失去资格的！”糜涂急道。 她想起书千善说之前有人想趁机闯关却掉进了忘川河，想上前阻止，却被书千善用手拦住：“急什么，只是要碗汤而已，且先看看她要做什么，等她落入忘川河，我和哪吒自会接住，放宽心吧。” 再看向哪吒，哪吒对她轻轻点头，糜涂只好勉强道：“你们要是接不住，换我一定会接住她。” 几人虽然都没有出面阻止，可看到素瑶一步步往危险里走去，不免心里都有些不稳的情绪在起伏着。 当然，书千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素瑶站定在孟婆面前，伸出一只讨要东西的手：“婆婆，我要一碗孟婆汤。” 身后一群人听闻这丫头是去要汤的，都觉得她病得不轻。如果为了场考核把自己弄失忆了，怎么算都划不来，除了疯子，谁会这么干。 孟婆听到有人对她说话，兀地睁大眼，把众人皆吓得后腿一步，尤其是那些早到的人，他们都看到了孙悟空是如何被孟婆制服的。 随着孟婆的清醒，孙悟空也跟着回过了神，他非常火大：“喂，还没打完！” 孟婆眼皮拢了拢，好像在说“还没完没了了”，疲惫感充满了她的脸。 眼看孙悟空不满意这个结局而又要动手，孟婆突然消失在了人前。 周围气流和烟雾的飘动变得诡异，没人看清她做了什么，反正等孟婆再次回到原地时，孙悟空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孙悟空终于安分了，孟婆手中变出一碗汤来，转而走向素瑶把碗递出，“来吧丫头，喝了它。” 第九章 讨碗孟婆汤（下） 素瑶不是傻子，孙悟空倒下就是孟婆搞的鬼。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自己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接过碗一口气把里面的汤喝了个精光，还特意在孟婆面前把碗倒过来晃了晃，表示一滴水都没流出来，她喝的特别干净。 众人见她喝的极其干脆，本来就够惊讶的了，又听她说道：“我是狐洞岛凌狐宫，月晶湖养化而成的水莲仙子，名素瑶，爹爹是只狐狸，妈妈是名男子，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吃甜食和吃所有的美味......” “妈妈是名男子”纯属素瑶瞎蒙的。 她对书千善说“狐狸可能是个断袖”的事记忆深刻，想起狐狸跟小严经常腻歪在一起，就默认应该是曾经有过什么了吧。 大家看到她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地自爆信息，发觉她没失忆！皆是被大神提点般的神情，恍然大悟，纷纷奔过去抢着问孟婆要碗汤喝。 孟婆好似受过了特训般，瞬间变出几百人份的孟婆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孟婆汤成了六界学院的招牌菜，人人抢着要。 一转眼，孟婆停下了手中变汤的动作，喝完的人也早继续后面的行程了。 孟婆对那些还没喝到孟婆汤的人说道：“后面的人不用要了，我手中的汤是有限额的，接下来的人直接被淘汰。” 素瑶被人群挤了出来，哪吒和糜涂第一时间前去接住了她。 她分别抓住两人的手，神色很是慌张：“你们还没去喝汤吗？怎么办，要是你们被淘汰了......” 哪吒第一次被女生握住手，不免脸上淡泛晕红。 书千善瞅见了此幕，绝不可能错过地打趣道：“诶哟，千年处男的老脸红了，不枉小生今日的挨揍啊。” “咳咳。”哪吒把手抽了出来，扭头就拉着书千善到一旁狠揍了一顿。 将近有两百人在这关被淘汰了，没喝到孟婆汤的人全部都消失在了桥上，唯独哪吒、糜涂、书千善和倒下的孙悟空还留在现场。 孟婆走来素瑶身边，慈蔼问道：“丫头，你是怎么识破的？” 其实细看孟婆的脸，会发现孟婆的眼角根本没有鱼尾纹，而有心者还能近距离留意到从孟婆身上传来的桃花香，因此不难猜测她是用法术故意变成老人的。 素瑶谦虚笑道：“也不算是识破啦，不是都说孟婆汤的汤是从忘川河里打捞的么，孟婆您又没说是喝忘川河里的水，又刚巧大家都知道孟婆汤是什么，您还出这道题为难人，这是图什么啊，所以我想就如您的题面意思，喝下孟婆汤就能过关了。” 孟婆眼里狡猾地溜过一束精光，这道题是她专门针对心机重的人出的，其实也就是心理战术，若不是这丫头单纯，怎会这么快做出决断。 孟婆老脸颇违和地掩唇狐笑：“仙子真性情，作为第一个当面识破这道题的奖励，我送你四碗额外的孟婆汤，给你的朋友喝下吧。” 她手中变换出几碗同等水量的孟婆汤，素瑶望入清可映脸的汤里飘忽着几许白色气流浑浊其中，疑惑地“诶”了一声。 孟婆笑的亲切，如同一朵皱纹花道：“喝了此水的人会有我赏的额外奖励，就如同刚才在众人面前敢喝第一碗的人。” 书千善数了数汤碗的数量，数到第四个又折回去重数，没错，多了一碗。 他十分在意地指着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孙悟空，一脸难以置信地指责孟婆道：“老太婆，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位不是我们的朋友。” 书千善还记得早上孙悟空看向他和哪吒的眼神里大大的“不屑”二字，分明就是瞧不起人，他可以不计较，但这朋友他不认！ 孟婆“吼吼”一笑，面朝素瑶抛了抛眉眼：“怎么会呢，我看着这丫头跟那只猴子很像是一对情侣呀？情侣本是同体，若她是你们的朋友，那他也是你们的朋友。” 她分别来回指了指两边的人，最后拿出两只食指的指腹对交地摁了摁。 素瑶呆立地怔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依据呢？ 书千善不乐意了，他觉着自己跟这个孟婆铁是命格犯冲，她说的话让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同理，哪吒也不爽孙悟空，他们两像是开启了排外模式，对目前毫无防备的孙悟空敌意满满，素瑶瞧着只好囧笑。 糜涂催着他们赶紧把孟婆汤喝了，说是里面赠送了额外的灵力，可以一解疲劳。 书千善和哪吒拿起汤碗灌进喉咙，素瑶则端着最后一碗亲自给不受待见、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孙悟空喝下。 见孙悟空虽眯着眼不省人事，却对到嘴的灵力汤水喝的毫不客气，咕咚咕咚三两下的功夫，一滴也不剩。 素瑶手中的碗消失后，她转头想向孟婆道谢，然而不见孟婆的身影。 糜涂猜到她的心中所想，道：“她已经离开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素瑶点点头，便去扶起孙悟空，奈何孙悟空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好求助在场的两个男丁。 书千善是打算让孙悟空干脆就这样过不了考核的，哪吒可不像他这么小心眼。 哪吒颇有风度地用法力将孙悟空飘在空中，对着素瑶谦笑道：“我们走吧。” 第十章 危险降临 某处白亮之地盛放着一颗参天古树，树上粗壮的、细弱的枝桠团团绕住一间藤条木屋。 没有屋顶的露天木屋无需设门，从上头跃下去就是了。 女子仿佛跃入的是一池荷塘，被一股阻力减缓了落下的速度，浅紫的层层裙摆散成一朵倒着的马蹄花，一双白鞋轻轻地点落在了地上。 “菩提，有人到终点了吗？”她问。 菩提手执佛尘给天水井续法，久站到脚都麻了，他见救星一来即刻拉了把椅子坐在身下。 “嫦娥，你来的正好，老夫要被这破井气死了，明明跟老君报备过了要维修一下，他给忘了，现在为了监督考核的概况，不得不持续给天水井续法，断了又看不到，老夫要歇会儿，剩下的交于你了。” 他指了指那口井，仿佛气的被人踢断了十二指肠一样揪心，再看一眼面前的美女，只得把到口的怨气嚼碎了再吃回去。 可他咽不下啊！ 整个分班考核都是由他亲自把关的，万一学生有个三长两短，天帝会放过他吗！ 可得用唾沫淹死他这把上了年纪经不住扛的老骨头！ 嫦娥挥挥衣袂，赶紧把力续上，即使是漏下几秒没有仔细把关也很有可能出现差错。 谁都不希望六界学院开学第一天就乱了岔子，何况这回她也是考官，这责任是连带的，谁受得了天帝的唠叨啊。 菩提瞄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三炷香，第二根已经烧尽，他施法换上了第三根，方想起有件事得跟嫦娥知会一声。 “水界的大皇子孝梦真和他身边的侍卫是最先抵达终点的，我已让守门的仙童请他们去了虚雨斋。” 菩提似是想不明白，叹了口气，接着道：“哎，这次天帝还请了魔界的人，他是第二名。” 嫦娥神色微惊：“魔界的人？天帝在想什么？” 菩提变出了一套茶具，施着法让它们自行运作。 半晌，茶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徐徐散开，这股子香醇气味满足了菩提的嗅觉，让他定下了心来。 “哎，天帝玲珑心思细腻，老夫也难揣度啊。” 他端看茶碗里沉着一股死相，思了会儿寓意，但也没太当回事，开始闲聊道：“你设置的考核进行的如何？” 嫦娥还真有件事不得不提，“菩提，你跟那猴子熟识，今日我必须向你抱怨。” 她气恨难平地跺了跺脚，“那石猴手上的兵器可是灵浮棒啊，照他那样胡乱使用，最伤的是自己不说，稍有不慎，力道控制不住，我的元神就被他给灭了，这个人情你得补回来！” 嫦娥越说越觉得这回的亏她是吃大了，要不是那只泼猴用激将法激她跟他精神对峙，她断不会拿着生命去冒险。 “这......老夫又能奈几何？灵浮棒只听猴子的，猴子顽劣难规劝，我下回找天帝帮帮忙。”菩提思着，他没法子，天帝自有法子。 嫦娥同意地点点头：“我跟你一同前去，有些事情我觉得能帮上些。”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了那爽快耿直的丫头，饶有兴趣地与菩提分享道：“你之前提到的水界大皇子，和魔界的那名男子都是直接喝了孟婆汤就过去了，这种题面都是在他们面前的小儿科了。如今想想他是魔界的人，也怪不得呢，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后面到了猴子卡死了一帮人，是个丫头结了谜。” 她突然停下口中的话，瞅了眼喝茶的菩提。 菩提知道嫦娥是故意吊他胃口，也不问话，待她自觉没趣了，会继续道：“这丫头心思纯正，最是修炼的料，只是我方才试探出她体内有一道结界约制了她的真实实力，这结界不普通啊......” 嫦娥陷入愁绪中，心想着若把这丫头归为己有，就得想法子破了体内结界。 菩提老谋深算地瞅着她，她那点小心思，他会不知道？ “依老夫看，你是想把这丫头收为己用。” 嫦娥睨了他一眼，明摆着的事就别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多遭人恨啊。 “若她能通过层层筛选，进入最终十二强，我决定就收她为直系弟子。” 她面露得意之色，想想她已有中意人选了，菩提得该有多嫉妒。 菩提帮天帝置办六界学院之时，请来的长老皆是他最为了解、熟悉之人。嫦娥从不把话掖着，要不就是脸上写着，性子冒冒失失，亏她也就皮囊好看。 他正想回话，藤条木屋上的空顶突有了动静，闯进一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 女子不添妆饰的面容慌乱道：“不好了！” 这句“不好”可把菩提吓得从椅子上挺直了腰。老祖宗啊，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簪着葡萄藤的紫袍矮墩子勉强挪了挪身子凑到黄衣女子前，仿佛上头有人在窃听一般，他压低了声问：“发生了何事？” 黄衣女都急的火烧眉毛了，本来就淡而雅致的眉毛再烧就得没了，她速速与菩提对了几句话，菩提神色巨变。 “药神，果真有此事？”他老脸肃穆一紧，“快，不能耽搁了。” 嫦娥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奈何自己得守着天水井一步也不能多挪一下。 她即问道：“什么不能耽搁了？” 菩提刚欲从速与黄衣女子一道离开，听嫦娥发问又跺着脚折回来，抖着一只茧皮手指向那口井，看着就来气。 他索性激动道：“诶呀，别守着那破井了！这井被人给换了！药神布置的火山突发状况，恐是不好的兆头，赶紧让学众弟子停下考核！！” 嫦娥望了一眼天水井，收回了手，也不等问药神等她发现时已隔了多久，与菩提速速离开。而此时，素瑶等人正在前往下一个考核中的地点，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尚未知。 第十一章 皆是他的舌尖酒 经过矮山、火山、忘川河，就是第四个区域——一望无垠的冰天雪地。 冰层底下处处暗藏危机，时不时冒出只野兽，威力难敌，淘汰了一帮人。有人被雪地里的怪物击退赛了；有人被怪缠住，动弹不得；有人被别的有心人陷害。 时间流逝大半，千里冰封的雪地闯来了四人加一飘物，寒风毫不留情地扇来个刺骨的巴掌，素瑶要命地绷紧了身形。 她半扯着眼皮向前望去，只见雪片子乱序无章地左呼右呼，那些提早离开的几百脚印又被覆上了新雪，看不真切。 “这里大片白雪，毫无方向感，我们该走哪呢？”素瑶踏在厚实的雪层上，一脸的迷茫。 她再也不觉得这个鬼地方有何亲切感了，狐洞岛至少结界里面暖和极了，这里连个可以暖和的地方都找不到。 又一阵风刮来，素瑶抖得厉害。 哪吒见样，贴心的给她裹了一层气团，温度忽变暖和，让她瞬间活了过来。 她与另外三人不同，学了三百年的法术，样样皆是半吊子的功夫，一不小心还会适得其反，自然是施不得体内驱寒之术，还得靠外人帮忙加一层护膜。 书千善蹲在雪地上半天了，好像琢磨出了什么，但还是欠了些精准度。他有些惋惜像糜涂那样的天生能力却在此刻派不上用场，雪地和沙漠就是生灵眼的克星。 沙漠的话至少有个仙人掌，雪地里的枯草早死了，更何况这里还茫茫一片只余白雪。 书千善算个大概，便向哪吒交了差，哪吒见他摇了摇头也明了是怎么个境况，随即道：“我们在这里等吧。” 糜涂很聪明，哪吒说出这句话时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她用葫芦里的药酒建了个非常坚实的冰垒，这回不像可以飞行的大绿叶子，直接把口中药酒徐徐吐丝般构成形状，而是得把药酒大面积倒在地上画一个符阵。 “轰”的一声，冰垒就完成了。 现在唯一一个摸不着头绪的也就剩素瑶一人了。 她看看哪吒，哪吒在解除孟婆给孙悟空施的睡咒；再看看糜涂，糜涂在给冰垒里面造软榻，她可不想躺在雪地上。 最后素瑶看向书千善，书千善已经开始做起了防护工作，用竹棒在冰垒周围画了一个圈，防止积雪把他们淹没，做个结界。 书千善干完手中的活，转头见素瑶脸上写着大大的‘懵逼求解释’五个字，好懂极了。 他把竹棒系到身后，像是一路踩着棉花轻盈地飘来素瑶面前，眼神有点狡猾，“仙子可知雪地里最容易发生什么？” “下雪？”素瑶不加思索道。 “啧啧，太单纯了，自然是防不胜防的雪崩危机啊！” 素瑶像是被书千善带跑了调调，一副明了的惊状，不等她问出“所以嘞”，书千善便急不可耐地要把真相告知。 “英明如我，方才探测了一下地形，大致了解到我们所站的地方下面有一个巨坑。”他来回走动在雪地上，蹋出了一条横沟，旋即又佯做算卦时的手势，假装思虑的样子，神秘兮兮道：“小生小算了一卦，半个时辰后会有一块雪地塌方，我们等这个过了再走不迟。” 说到结尾处他故意放慢语调，活似那神算子的神采，借着一张如此干净纯白的脸摆出一副“是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素瑶好像着了道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你说过半个时辰才会塌方，我们脚下还有个大坑，那为何要等？而且飞到终点不是更快么。”素瑶随处指了个方向当作是她话中的终点。 “嗯~仙子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不愧是小生瞧中的妙人儿。”书千善笑眯起眼，巴不得把话题再拉长一点，好多瞧瞧这丫头的傻劲儿，“要说这等嘛，经过孟婆汤的事件，你不会真以为老老实实顺着路线就能到达终点吧？” 素瑶仿佛被灌了聪明汤，想起这里白茫茫一片只余雪，根本寻不得方向，瞬间领悟道：“因为容易迷路，我们要换个策略！” 书千善笑的妖孽，好似很享受这般的对话，“半个时辰后的塌方能把我们带入一个巨坑，我猜能直接抵达华金门，至于剩余不多的时间问题嘛，建在地下当然就叫捷径了。” 这也许就是长老出的运气题吧——表面上肯定会这么想，可聪明人不会觉得这是单纯想制造运气的手笔，毕竟只有蠢蛋才会在寻不到路的雪地里迷路半天，碰运气出去。 素瑶解了惑，哪吒也终于解除了孙悟空身上复杂的睡咒。他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对于孟婆设此程度的睡咒大为困惑。 睡咒这种咒术会根据施咒者的意念强度，解法难度不同，好在睡咒的逻辑规律也不是不可寻，不然孙悟空真得睡死过去，明年都醒不过来。 只有遇到强敌，施咒者的意念才会变强，要不然就是感情上的过于强烈，哪吒自然不会相信孟婆与孙悟空之间会产生某种联系的情感，显然是孟婆把孙悟空当成难缠对象了。 孟婆是考官之一，很可能就是某个长老变化的，这点毋庸置疑。能让长老忌惮，孙悟空会是个强劲的对手。 想到这，哪吒嘴边勾起了灿如朝阳的向往的笑容，他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这里强者芸芸，当真是个顶尖的修炼场所。 估计孙悟空醒来还需一段时间，哪吒提着他的脚踝把他拖进已经布置好的冰垒。 冰垒外表看着会很拥挤，进去后则别有洞天。 素瑶不禁赞叹糜涂的室内设计天份：“糜涂，这回跟蛤蟆肚子里完全不一样了！就好像来到了书上说的异域！” 她转了个圈落座在又软又暖和的毛毯上，手边随便一摸，摸到了装满奶酒的皮囊，拧开封口就试着品了几口。还真呛，完全喝不惯。 素瑶吐了吐舌头，有些嫌弃：“呸，一点也不好喝。”这奶酒也太辣舌头了吧。 书千善猜出她喝不得，抢过奶酒，妖孽一笑，便往嘴里喝的津津有味，“小生游历四方，所有的酒皆是我的舌尖酒。” 这句话分明就在笑她还是个小孩，喝不惯酒，素瑶不乐意地嘟嘴。 书千善大口大口豪饮而下，喝到只剩几滴时高高钓举酒囊，晶莹的酒滴摇摇坠入他舌尖上，还真成了他的舌尖酒。 喝酒都能这么潇洒到美的境界，恐无人能及竹乞人了吧。 第十二章 动手动脚 巴巴往上够的火条子映在褐壁上，就像有美女在跳肚皮舞。 素瑶瞧不出书千善是醉了还是没有，反正他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曾经的风流事。 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从他的讲述中有一点很明确，这个竹乞人还真是一个非常自由潇洒的人。 哪吒偶尔会顶几句，害得糜涂止不住地发笑，尤其是在她知晓书千善的另一个别名叫“书缺德”后，更是背贴着毛毯直不起腰了。 活泼的少女、浪荡的男子、刻板的少年。 多么莫名其妙的组合，就好像现在根本不在考核中一般，大家都过于放松了啦。 淹没在有说有笑中，素瑶看着躺在身旁还未醒来的孙悟空发起了呆。他的呼吸声很平稳，剑眉也很好看，就像被绘师有意画出来似的。 见他仿佛有皱眉头，素瑶轻点孙悟空眉间的旋，趁无人注意，调皮地用指腹揉了揉。 孙悟空渐渐恢复了感官的意识，最先是听到笑声，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接着又感觉到有人在玩弄他的脸，便要挣扎着从睡咒的余困中清醒过来。 就在他眼睛睁开的瞬间，同时也迅疾地抓住了素瑶的手。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那老太婆呢！” 笑声和说话声中止，围着火堆的其余三人齐刷刷地望过来，眼神集中落在了孙悟空的手上动作，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放开瑶瑶。”糜涂厉声。 “啊？凭什么要放过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孙悟空举高了抓着的手，就像在炫耀一个战利品，特意提了嗓道。 听到“动手动脚”四个字，素瑶羞愧地干笑了笑，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也不愿大家产生什么误解，才道：“确实是我动的手，不过没事了，我不再碰了。” 说着，她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而孙悟空越攥越紧，像是密封的粘纸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素瑶绝望，早知道就不作死了，她也就是心有所动，不知不觉就......冒犯了他？ 她偷偷抬眼，瞄见几人的眼神里面波涛暗滚，尤其是孙悟空犀利如鹰的眼神分明是在下战帖说“来打一场吧！”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决斗吗？千万别伤着她啊！ 素瑶眼看哪吒要最先出手使出混天绫了，只听孙悟空一声傲气的蔑笑就要接招，抓着她的手也松了开。 这猝不及防的，她暗料不好立马合上了眼，不想动静闹的太大，四周开始忽地狂震，她觉得自己好像站不住脚地摇摇欲坠。 “啊————”她掉下去了！ “啧，重死了。” 听到嫌恶的声音，素瑶才缓过神来，可不对啊，她的背上和腰上多了某种触感，好像是之前掉落的途中感受到有人急急地接住了她。不过他们的打斗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心里飘过思绪万千，上翘的睫毛微颤微颤的，最终，她决定睁眼就瞄一下。 她突地睁开眼睛，杏仁眼俏皮地眨了眨，好像是为了确认现实。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孙悟空如刀削般冷毅的俊颜，和一双犀利复杂的冰眸直直勾着她自觉发毛。 素瑶往腰间一摸，没错，是孙悟空的手。 从现在的地面往坑口望去有十五米之高，丧心病狂的高度险些让她摔残，还好有人接住了她，可看到接住她的对象，是该心里庆幸吗？ 左右看看，原来刚才的震动声是雪地塌方，他们来到了藏在冰雪层层下的巨坑。 巨坑里有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地洞，地洞前的两双显而易见的脚印在明示着——并不是只有他们知道有这个坑的存在，有两个人前不久来过这。 不过没什么奇怪的，走在他们前面的人这么多，肯定会有人发现这个坑的。 但可疑的是地洞前偏偏就只有两个脚印，而已经被动过的巨坑为何又重新恢复成了原样。如果把巨坑恢复原状是某位长老的意思倒还好说，然而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前面离开了这么多人，只有两个人发现了此地。 “还不快下来！” 耳边声音乍响，孙悟空毫不客气地对素瑶发着脾气，她要是再不下来猴子就真的炸毛了。 所以素瑶努力扑腾了两下，呃......这要怎么下来啊？ 孙悟空静静看她在他的手上施加重量，几回闹腾，却仍是在他的两手上躺着，不知道以上的动作到底意义何在。 他若有似无地咂了下舌，直接把素瑶扔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手收回了两侧，把一个姑娘摔在了地上。 素瑶没吼没叫没反击，而是灰溜溜地来到糜涂身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叫糜涂心疼。 书千善看着更心疼：“喂，孙悟空，怎么说素瑶都是姑娘，你有点男人该有的风度好吗！” “你说什么？”孙悟空摆出了一副臭脸，凶神恶煞的眼眸放出炯炯怒火，“就因为我是男人才受不了她婆婆妈妈的啊！” 素瑶耳朵竖了竖，这是在说她之前在他身上死活下不来的意思吗？ 她从没这么冤过！ 那颗小心脏啊，是甭儿凉甭儿凉的。 几天前心心念念的偶像原来是这副暴性子，摔了她还说的振振有词。 素瑶抽了口凉气，也不甘示弱地回骂道：“得，你男人你抱住我后再抛开，你这叫不专一！不专一就是花心，花心的属萝卜，你当的还不如一只兔子！” 她骂人骂的新奇，逻辑是对了，可惜找不着点。 孙悟空是傻眼了，他从未被女人骂过不如一只兔子，不，他从未见过骂人骂的这么清新的。 见素瑶委实可爱的一面，哪吒笑的玉树临风，糜涂笑的唇红齿白，唯独书千善笑的地上趴。 另外两个还好，笑声即刻被掩过，书千善笑的太猖狂，也不知收敛，让素瑶很不自在。 她明明觉得刚刚自己骂起来像老虎，也是可以跟猴子对抗的凶猛之势，怎么就能让他笑到不肯离地了？ “书缺德，你这样很不礼貌。” 素瑶嘟着嘴，巴掌大的小脸饱含怨怒，解释在书千善的眼里就是“小野兔要发威了！”可是人家明明是朵水莲。 第十三章 炎龙的排泄物 孙悟空被她这一骂反倒没了气焰，多的是不想说话。 这时地洞里发出了狮吼的声响，一阵一阵绕过来，震落了坑壁上不结实的碎土。 洞前的两个脚印让哪吒深思，不等他想好现在这样闯进去是否妥当时，孙悟空已最先钻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里。 接着，糜涂跟素瑶一并好奇地跟在了猴子的后头，哪吒暗叹一声，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洞洞的四周怪可怖的，为了不惊动发出刚刚狮吼声的人，他们不能点火，只能让眼睛去适应黑暗。 书千善有注意到哪吒先前的犹豫，一向不喜憋的他对走在前面的哪吒说道：“你在慌什么。” “多半是被你之前提的不详敏感了，现在想来，你何曾说过无用的话。”顿了顿，哪吒又开口：“除了那句。” 书千善思了会儿，他说的话都挺有用的，非要说的话，就是除了那句最能引来哪吒拳头的：“肚兜？” “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浮。”哪吒语调青涩中添了些怒气。 书千善“啧啧”两声表感失落：“君难读我心啊。” 这个地洞一直都只有一条路线，顺着路线走很方便，只是一股恶臭味越来越逼近，他们捂住鼻子，机警地放缓步伐，终于走到有光亮的地方。 闻着恶臭味，感觉那狮吼的余音仿佛还绕在耳边循环来循环去的。素瑶脚步越走越沉，总觉得脚底下有什么类似粘稠的东西增加了阻力。 恍惚间，借着光亮，她好像看到了红稠的一片浆糊。 待她反映迟缓过来，哪吒与书千善已都冲到了前面，开始有所防范。 四周皆是蜡烛，烛光下红浆糊里躺着一头大象精，被截断的鼻口已经很难再喷涌出红色了，一直蔓延在地洞内的恶臭味就是大象精的血腥味。 另一边，角落里蜷缩着一位穿道袍的男子，他瑟瑟发抖地盯着起不来的大象精，抖的时候衣服上积染的红色愈发显目。 哪吒走进红浆糊中查探大象精的呼吸，薄薄的活气虽缓，但未消。 他松了口气，拾起大象精身上的牌子道：“他是嚯喇象一族，父亲是妖界的大将，还好还活着。” 素瑶回想起了哪吒说过的话——“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能小觑身后的背景。” 嚯喇象伯伯在妖界何止是地位崇高，还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为挚交，虽没见过他的长子，可上回在狐狸身边还听他说起，自己儿子终于争气地要上学院好好修炼了。 因儿子亲口说出将来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忠臣，嚯喇象伯伯头一次在狐狸面前忘了君臣之仪，笑的合不拢嘴。 这还没开始啊，怎么就倒下了呢？素瑶不由心痛惋惜。 哪吒帮大象精简单地处理并包扎了一下伤口，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角落里的仙士身上，张口道：“我记得你，当时在火山口用同样的狮吼震晕了几十人，把他们吊挂在山口处让被你打伤的伤口溃烂不愈。” 仙士仿若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做过此事，神色惊慌，更多的是害怕和胆怯：“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哪吒大声呵斥：“那火山口的慢性毒是你下的吧！” 他向来光明磊落，见不得别人的小把戏，若是被拆穿了还不承认，自然是生气的。 糜涂和素瑶并没有经过火山区域，哪吒讲的这部分是她们不清楚的。 糜涂面朝书千善，一脸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千善收起了平时的半吊子，难得一本正经道：“因为侍童说可以用任何方法抵达终点，途中我确实见到了许多人被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缠住了行动，那些人是没本事我不管，但......” 他没把“但”后面的内容说完，反而道：“本来我不打算经过火山口，因为火山口的热气不是寻常的热气，里面放置的是炎龙的排泄物。” 经他说起炎龙的排泄物，糜涂觉得怪不得，当时用生灵眼瞧见的蓝黄物质颇为眼熟。 在急救时，圣巫医会提取炎龙的排泄物作为药引，因为它能快速让旧的伤口长出新肉，只是太珍贵了，唯在急救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点。 六界学院竟然有一座火山的量，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是盛产炎龙吗？ 书千善：“大量的炎龙排泄物发出的气体会让人喘不过气来，导致两个时辰内无法运行法力。若把炎龙的排泄物与定量的薄荷叶放一起，就会产生慢性毒气。我赶到时，哪吒已经救下了那群人，我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浸染了毒气，久不愈合，便猜出是有人在火山口放入了薄荷叶。” 炎龙的排泄物会散发出刺鼻的酸味，体格强的人可以不被这股味道干扰，直接从火山上头飞过去即可，就像哪吒和孙悟空。 书千善和糜涂不一样，他们是人界的凡肉之躯，硬闯不是不可以，只是会消耗大量精力，这明显是不智之举。 两个时辰前，狮吼声远远传来，哪吒让丹顶鹤放慢速度作为调理，经过火山口时，见到一群人被一仙士吊绑着，他开始只是有点好奇而旁观罢了。 仙士得逞后便急急地走了，哪吒也将要离开往下一个区域，直到他瞥见一女子将要落入火山里，才好心相救，且一并救下了所有人。 那名女子表情吃痛，哪吒见她大腿受伤，即刻帮她治疗，只是治疗了良久不见伤口好转。 直到书千善赶来说闻到了火山里散发出的慢性毒气，又发现大家的伤口不对劲，便赶紧让他们离开后把毒素排出体外即可。 离开前，他还给火山口用竹棒画了个网封实了，哪吒在帮忙时从他口中得知当中的缘由，表情极怒。 哪吒生气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认识那名始作俑者的仙士，且这位仙士做出这种卑鄙小人之做法让道仙界蒙羞，更是因为他明明看到了全部竟然未去阻止，最怒的还是自己。 世人皆知炎龙一族的存在，然不知它们的排泄物能为药引，也能为一种长期接触便能杀人于无形的毒。这种只有医者才会知晓的冷门知识，糜涂是因为生母是圣巫医才从而得知，书千善又是如何知晓的？ 第十四章 厉害的魔物 素瑶在大象精身旁查看病情是否转愈，一脸忧色地盼着他醒来，因为她真的不想看到嚯喇象伯伯伤心难过的样子。 嚯喇象伯伯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忠臣，狐狸还需要他这样的得力助手，若他之后郁郁寡欢，妖界国事便要耽搁下了。 总之，她希望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什么坏事都不要发生。 仙士颤抖着身体，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话里到底在指责或是描述什么，因为他一点也记不得自己竟做了这样的事，记忆到回房整顿后就断了。 他现在十分害怕，虽然失忆，但总觉得那另他害怕的东西还存在着。 哪吒并未察觉仙士脸上的畏惧，见他胆怯，除了无法理解，就是愤怒，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敢做不敢当。 哪吒怒不可遏：“你是狮老仙的养子黄班，也是他的得意门生，竟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鄙之举！我先前不告发你的行为到长老那，是因为我清楚你养父是一位行正端坐之人，现在你又为何要残废他人！” 仙士并没有听进哪吒的一连串指责，他知道他肯定用自己的手做了许多错事，即使这些多半不是他意识所为。 此时仙士全身冷汗湿透了衣襟，举起一只哆嗦到似将散架的手指向地上的大象精，一遍遍重复：“他还在！他还在！他还在！” 孙悟空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往仙士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看出一层黑烟，随即瞳孔兀地张放，“不好，快躲开！” 哪吒应了他的话急急闪离那只忽然抓狂的大象精，可惜左肩还是被伤到了。 都是他大意，明明自己的灵力感知胜于常人，却因愤怒冲昏了理智。 书千善见势立马去扶住哪吒，摸到哪吒肩膀时，他前所未有地紧张道：“脱臼了！我帮你正骨！” 他刚刚分明很清楚地看到大象精的力道是想出致命一击，如果不及时正骨治疗，伤势会就此恶化。 素瑶被孙悟空提早拉到了一旁，才没被大象精伤到。她现在是懵愣的傻脸，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神奇的转变，总之就是黄班袭击了大象精，而大象精醒来后袭击了他们。 不等书千善给哪吒及时治疗，大象精再次朝他们攻击过来，招招阴险，皆是想治人于死地。 书千善挡在哪吒身前替他挡下大象精的所有招数，只听大象精粗哑着嗓子吼道：“你们太碍事了！” 孙悟空从耳朵里扯出了一根棒子便要朝大象精挥去，素瑶不加思索地冲到孙悟空前面挡道：“他是被附身了，你不能伤害他。” 她好不容易才理解完这整件事的古怪之处是黄班跟大象精都被附身了，她见书千善也明白，才处处让着大象精为所欲为地落下拳头，除了拿竹棒挡却不出一记连招，可是对象若换成了孙悟空，大象精还能活命吗？ 孙悟空不耐烦地直接推开了她：“你这个女人懂什么，附身了才要打出里面的怪物，别挡道！” 素瑶被他粗鲁地用力推开跌了几步，转过头时，孙悟空已经冲向大象精与其撕斗，出招快、狠、准，丝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顷刻，大象精体内被他打出个黑团，黑团形成了一抹人影，人影受伤地干咳了两声。 素瑶定睛一看，黑团模糊着脸，模糊着全身，只露出狰狞的两只猩红眼球，和嘴角咧开森白牙口吐出条条寒气，这是一只魔界的魔物。 孙悟空活动了活动全身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与魔物撕缠。 孙悟空确实厉害，招数干净，且一招扣着一招，气势迅猛，即使一旁的素瑶不懂这些打斗的花招，也能感觉出他不是一般的厉害。 可是不出几招便可见孙悟空开始明显占于下风，基本只是在挡招或是躲招了。 显然，这只魔物很厉害，比厉害还要厉害。 书千善跟哪吒也一同上去帮忙，然而三人没什么默契，散成了一盘沙，耐不得这只嚣张地一直发出“咯咯笑”的魔物。 魔物周围瘴气极臭，近身不易长久，而又如同气团散了再聚，根本捕捉不到实体，让三人难以对付，迟迟找不出破绽。 估摸着这只魔物有魔界大将的实力，先前占用的大象精受伤太弱，才被孙悟空打出了原形。 形式越来越不利，魔物似也玩腻了的样子，嗤鼻一笑，使出了大招把三人皆重伤在地。 方才一招如同火中烧，黑色的烟团就像缠身的蠕虫朝三人袭来，爬遍他们的全身。 他们的皮肤难敌这股灼热，开始出现全身大片殷红的迹象，最后招架不住，皆站不稳地倒了下去。 这股诡异的火不知是何物，光在身上烧着，就感觉全身的脉络都被黑色的焰火侵袭，无法运转法力。 最疼的人莫过于哪吒，他的肩膀已脱臼，肩膀的伤处吸引了大部分的黑色火焰，在重伤上又加一剂重伤。 “啊——”他破天地喊出声，表情难忍。 哪吒在地上左右挣扎的样子让魔物很是欣赏，他咧大了嘴，丑陋无比。 “你们不知道吧，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人会来救你们，哈哈哈哈。”魔物十分得意，“哎，我本来不应该被你们看清真面貌的呀。” 片刻，魔物忽然想起什么道：“嗯~还有两个丫头。” 他伸出两只手分别朝向糜涂和素瑶，用一股玄力把她们引来自己的掌爪之下，掐住了脖子。 爪子深陷进素瑶的脖子肉里，使她痛苦地挣扎起来，眼角润起湿泪。 她突然好想好想狐狸，又好怨好怨狐狸为什么把自己送来这个地方，现在自己的小命就像是一根细的不能再细的银丝，风一吹就断了！ 素瑶越是挣扎，身上的冷汗越是层出不穷地冒出。 魔物鼻尖飘来一缕幽幽的莲花香，这是素瑶情绪起伏凶猛时身上散发出的汗水味。 魔物使劲嗅了嗅，神色一喜，盯向素瑶道：“你原身是莲花！” 素瑶哪有力气管他这个，只觉得呼吸将要停止，而魔物仿佛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下。 她是一脸的绝望，用最后一丝薄弱的力气喊出低微的声音：“救命......” 第十五章 快要撑破裤子的蘑菇 “呼——” 周围肆起暴躁的狂风，狂风恶意满满地灌向魔物，把魔物的身形吹个忽现忽散。 只见孙悟空一摇一晃地站起身，身上的黑色火焰还在烧着，可仿佛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无痛无痒。 他握着手中的灵浮棒抬起头，金发在莫名的狂风中乱舞，而原本的黑色冰眸变成了耀眼的金瞳，只是当中神色复杂，且变化莫测，更是令人畏惧得直打寒战。 他，突然变强了！ 孙悟空一蹴而就，用手中的灵浮棒打穿了魔物的胸膛，魔物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两边的手竟自觉地松了开，素瑶和糜涂皆被摔在了地上。 素瑶摸着脖颈处的生红，眼泪竟止不住地落下，是因为疼痛以及害怕，让她胆小的性格受到了一番严酷的考验。 魔物胸口被打穿，露出了实体，和一颗会跳动的黑色物质也被打穿了一个孔。 魔物的实体是一个惨白的人形，他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即使花光最后所有的法力，也要变成先前模糊的黑色一团。 想不到自己会死，变回黑影状的魔物瞪大了猩红的眼球凝视头顶，就好像要用眼神把这里烧成一片灰烬。 他绝不会便宜了这帮小子！他死也要拉他们下水！ 魔物用自己的身体在最后一刻打开了一个无底黑洞，黑洞出现的同时魔物也随着消失了。黑洞的里面就仿佛是魔物的猩红眼球，他直勾勾地盯着孙悟空他们，要把他们吃进肚子里当晚餐。 黑洞里袭来一卷劲风，就像长满了刀片的隐形藤蔓，刮到素瑶手臂上的时候勒出了一条粗长的血痕。 骤然，劲风的方向突变，全部朝着黑洞的最深处钻去，要把周围的一切都要带进黑暗，就是一只吃人的巨怪。 书千善忍痛起身，眼疾手快地用竹棒造出暂时的结界，抵挡黑洞体内袭出的吃人龙卷风。 及时用竹棒挡在前面设出的结界并不牢靠，透明的结界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条显而易见的裂痕。结界完全招架不住黑洞的力量，不出片刻他们一定会被黑洞吸食的。 素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朝糜涂大声喊道：“糜涂，快叫遁地蛤蟆带我们离开！” 糜涂没缓过神来，她呆滞着一张脸，仍从刚才的几欲死亡中醒不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快要死亡的感受，也是第一次见到魔界的人，真的，好恐怖。然而最恐怖的竟然是她刚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内心涌起了杀戮之声占领了她的思想。 素瑶看看黑洞和快招架不住的结界，疯狂摇了摇糜涂的肩膀，直到把糜涂摇醒，又一遍重复：“叫遁地蛤蟆！” 糜涂转头看到巨大的黑洞好像在呓语着死亡，回忆起素瑶的话，突然惊醒般速度地把药酒洒在地上画符，唤出遁地蛤蟆。 遁地蛤蟆精神恍惚，闻到黑洞散发出的魔界瘴气不比忘川河的淡多少，干呕了好几次，连舌苔都发白了。 糜涂管不了这么多道：“现在十万火急，等会儿把我们带到空间里千万别吐出来！” 遁地蛤蟆张了张鼻孔觉得气味太恶心，吐了吐舌头，拼命摇头，但见糜涂坚毅的眼神，只好艰难地颔首答应。 见它张开嘴，糜涂最先是向黄斑招手，黄班扶着受伤的大象精先从蛤蟆的喉里下去了，接着糜涂拖着已疼到晕过去的哪吒一同滑下去。 轮到素瑶的时候，结界支撑不住，全部散开了，本在加持结界的书千善吐出了一口血。 素瑶见状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大力地把书千善丢进了蛤蟆嘴里，喊道：“快跑！” 书千善被推进了蛤蟆嘴里，在最后看到素瑶的脸时，表情是吃惊的。 遁地蛤蟆应声合拢了嘴就调头钻进土里，现在只留下了素瑶和孙悟空两个人。 黑洞仿若是还活着的魔物，发出桀桀般的笑声，诡异地向素瑶招手，把她吸食进自己的体内。 素瑶被黑洞的吸力带进黑暗中，本能地尖叫出声：“啊——” 一抹红色跟着她跳进了黑洞，素瑶借着最后的光亮看清孙悟空的脸，他的眉头皱的厉害。 孙悟空伸手抓住了她，顶着一张霸道的神情说道：“敢松手就揍死你。” 素瑶嘴里充斥着空气或者瘴气，颤声道：“死都不会放开————” 她怕死怕摔，当然不会放开猴子的手的啊！！ “啊——啊————” 坠落的途中，孙悟空难忍地皱眉，她的尖叫声刺进他耳朵里让他几欲抓狂。他想用手遮住耳朵，奈何自己的双手被某人抓的紧紧不放，抽也抽不开。 素瑶以为会这么一直坠下去，直到自己喉咙里再也喊不出声为止。 “嗵！” 是摔在地面的声音，可是她不疼啊。 素瑶双手往身下胡乱一摸，摸到一软物，捏了两把，那物硬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她再摸两下，肿了！ 诶诶诶！好像要爆开了呀！ 她转头往身旁看去，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别摸老子那里，把手拿开！”某人暴怒道。 那里怎么了吗？肿肿的......唔，不会是......应该不会吧...... 某人感到下腹难受，而那柔软还不挪开，乌紫了脸催道：“还不快拿开，你很喜欢摸？” 素瑶愣了愣，天，她定是摸了那个不得了的东西！便赶紧把手挪开，羞涩地弱弱发问：“孙悟空，你，你在哪啊。” “你身下，还不起来！”某人霸道地命令。 身下？原来是他好心给她当肉垫的啊，怪不得摔不疼，猴子也蛮贴心的嘛。 素瑶起身，挪了几步找地坐下。 “那是我的小腿，从我腿上起开！”某人真的得抓狂了。 “哦，哦。” 素瑶有些尴尬，这家伙有多长啊，坐哪哪是他。 孙悟空摆出一副臭脸。他迅速地坐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快要撑破裤子的蘑菇，暗骂了一声：“该死。” 现在肿的这么厉害，叫他怎么消火！ “嘶。” 身上本在一瞬消失的烧痛感突然恢复了，孙悟空疼得有些恼火地抓了抓头发，这种受伤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素瑶在极静的状态下，听到他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吃痛声，有些担心道：“你没事吧？” 孙悟空没回答，他从来不在人前示弱，即使是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展现出脆弱的样子，刚刚那一下让他自己也甚是惊讶，什么时候他会弱到让一个女人同情他了？ 可恶啊，他现在是被撩拨了欲望压不住火，竟然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跟着这个女人一起下来了。 第十六章 无期黑暗 他入了定，安静须臾才道：“一会别说话，我要疗伤。” 素瑶盯着黑暗，乖巧地点点头：“嗯，好。” 安静，极其安静，她除了涣散着视力看向哪都是一个样的黑暗发呆，什么也做不了。 骤然，不知寒冷从哪里泄漏出来，爬到她单薄的身子骨上害她直哆嗦。 素瑶攥紧了衣襟，蜷缩起身板，把头埋在膝盖间，生怕吵出一点动静惊扰到孙悟空疗伤，连牙齿打颤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紧紧咬着牙关。 好漫长......真的好漫长...... 明明才短短十分钟左右，孙悟空疗伤应该还要一刻钟，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天...... 素瑶想着，眼睛闭了又睁开，明知道看不见，却还是想睁开眼，觉得会安心些。 然而并不是，这仿佛无期的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盯得久了，忽地想起她是一朵莲花的时候，等了一百年才绽开花瓣，看到外面的世界。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一百年。却在这一百年里，她数着一日又一日的黑暗，硬是把这黑暗断定成了遥遥无期，绝望地叹气，到不再叹气。 啊，孙悟空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等了多少年呢？会不会更长更久，好想问问他啊......好想跟他分享啊...... “喂，醒醒！” “喂！” “死了给我出去死！” 好像听到了孙悟空的声音，自己是睡着了么？ 素瑶努力地半撑开眼，周围也不再黑压压一片，反而亮堂了起来。现在，孙悟空的巴掌......落下......落下来了！！ 素瑶忽有精神地抓住孙悟空的手，他从刚才唤自己时就一直在打她的脸吗？女孩子的脸啊，她的脸怎么说也是出落得水灵，他怎么敢打的下手！！ 她被孙悟空搂在怀里，脸色惨白，嘴唇因周围的寒冷变得没有血气，张口都是困难。刚才抓住孙悟空的手已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疲累地放下了那只手，漫长的寒冷使她非常地疲倦。 孙悟空皱了皱眉，这女人是得多弱，屈屈寒流都能让她跟个没法力的人类一样冷昏过去。方才小探她的经脉，法力太弱，几乎与普通人无异，这样的人到哪不是一个死。 见他皱眉，素瑶暗嗟了口气，她还不至于冷死好吧。 为了让对方知道她即使弱也是弱的有骨气的，便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我没事。” 孙悟空听完却一点也没要谅解素瑶的意思，反而凶着一张脸暴怒道：“啊？我凭什么要管一个毫无价值，还不带脑子的白痴的死活，冷死过去就喊一声要死了，不然非得让老子用身体暖和你。” 什......什么？用身体暖和她？再说了冷死过去了还怎么喊出声，到底是谁不带脑子，搞得跟她稀罕他救她似的，世界上怎么会有性格缺陷这么明显的猴子！ 切，不过她自不会与一只猴子计较的，一声谢恩还是要的。 素瑶勉强扯起一抹笑容，道：“谢谢。” 羽婕在她眯眼时高高翘起，岁月静好的容颜就像一朵池中的水莲。只是她太过娇弱了，折腾了一天，她笑了笑，便睡下了。 谢谢？呵，活了三百年，头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谢谢。不过也罢，人没死就不会给他添麻烦，反正他也没帮什么忙。 孙悟空冷冷地笑了笑，便把自己的上衣脱下给素瑶披上。 他从出生起体温就很高，不怕热也不怕冷，身上的衣服是他用法力炼化的，自然也带着他的体温。 安静了几秒，有这么个问题横空飘过：“该怎么从这个破地方出去？” 不容多余的想法，孙悟空果断从耳朵里拉出那根极其华丽的棍子，手上掂了掂，挥出去就是往尽可能的地方击出几个半弧的大波动。 一棒震出的五连击被他随手一次性转着棒子挥了几十下，要不是素瑶睡死了过去，这声音就是在打鞭炮，绝对能把她吓得跟兔子一样乱蹦哒。 不知从何处震落了几块碎片，孙悟空得意的勾唇，还以为魔物用仅剩的法力弄出的这个破洞会无懈可击，没想到这么不禁打。 他好似在发泄般的胡乱出气，终于，这个黑洞也没什么能耐，打打就破了。 孙悟空大摇大摆地走出被他打穿的破洞口，刚要踏出洞口时貌似自己忘了什么，再又折回来像拎着一只兔子的后颈把素瑶提在手中走了出去。 一出洞口，便见到菩提和几位长老，还有糜涂和黄斑皆在外面等他们。 考核的场所已然消失，刚刚他又是从传送八卦镜中走出来的，大致望了一眼众长老收起的法力，倒是心里有点起了小疙瘩，感到不爽。 之所以他能轻松靠武器打破黑洞出来，是因为菩提和众长老也在外面合力破解。切，他就这么弱吗？ 糜涂看到垂着脑袋不省人事的素瑶，跑到孙悟空跟前把素瑶接过，忙问道：“瑶瑶怎么了？” 孙悟空瞥了一眼熟睡的人儿，方想起手上刚刚有提着这么一个东西，道：“睡死了。” 说罢，他又留意地巡视了一遍周围。 记得那只魔物之前得意洋洋地说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考核自然是比不下去了，得第一的人自然也是白得了。 菩提忙凑到孙悟空跟前，紧张道：“悟空，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我已经处理好了。”孙悟空对菩提的语气很冷，对自身的情况也是说的漫不经心。 “你都没处理干净，到时候可会烙下病根的，来，老夫带你去疗伤。”菩提说着，不容孙悟空拒绝，变法把他带走了。 第十七章 魔界七煞 虚雨斋。 孙悟空与菩提穿梭在宅院的游廊中，他虽对菩提很是冷淡，却也不会故意与菩提作对。 此时星夜君已开始披星挂幕，溶溶月光浇灌而下。 “你们去休息吧。” 他们来到了虚雨斋的里院，一个足够宽敞的寝房前，菩提打发了在里边上香的两名侍童，随即，深棕的雕花门被阖上。 他与孙悟空先后盘腿坐到一块凸起的圆形大理石板上，便开始运作法力帮孙悟空把受到的全部黑色火焰的残留以汗水的形态排出。 一柱香过去，菩提收回了法力，孙悟空定定地盘腿坐着，阖着眼，耳边充斥着院落里的溪流潺潺声。 菩提命人去给他准备洗身的浴桶，强调了该放的草药后，再次屏退了所有人推门而入。 他手上拿着给孙悟空准备的一套赤红锦缎，缓缓走来，“你太大意了，哪吒与书千善的伤皆由老夫化解，若不如此，只会导致他们后半身于残疾中度过，你以为你的功力算我几成？” 孙悟空不予理会，狭长的眼睛阖着，收敛了暴躁的脾性，反倒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意。 菩提把衣服搁在他旁边，继续说道：“你的火眼金睛打开了？” 孙悟空渐渐睁眼，低垂眼帘，视线落地，一双炯炯有神的金瞳仿若能望穿道仙界和人界，直达魔界的忘川河底。 他张嘴欲说什么，又合了上，但终究还是悠悠开了口：“我看到她眼里噙着泪，想让她停下，听到她喊救命，想让她闭嘴，身体就先行动了。” 这一点他无法欺骗自己，也许他此刻很不想与菩提说话，但他更想弄清楚，菩提曾对他说过，他的真实实力激发后会开启金色双瞳，这便是火眼金睛，可为何是伴随着这样的心情才让他变得强大？ 而那个女人......到底又是谁？明明弱的能被风吹倒，这种应该被鄙视淘汰的弱者，他却有一瞬关心她的死活。 真是越来越搞不清状况了。 菩提捋弄下巴处的倒三角白花胡，忆起孙悟空当时手里的人儿，仔细斟酌了良久，忽笑道：“不落因，怎结果？落因结果，便是你二人的缘分。” 老糊涂又在扯悬念，孙悟空不屑地冷哼一声，灼灼的金瞳深沉了一度：“若真是缘分，天底下只有我斩断的缘分。” 菩提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他深知孙悟空的性子刚烈，可心却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用岩浆也孵不暖。 “老糊涂。”孙悟空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菩提本也不想隐瞒，毕竟这件事早已让灵风鸟告知天帝了，估计这时候六界的野草闲花已将所有的细节经过播种传开了。 “魔界七煞企图毁坏天帝存放在六界学院净光阁中的协约珠，此珠为混沌时期的证物，里面的内容便是夺取了魔界的各项权利以及魔界生灵的自由。七煞打着以魔界尊严为由的旗号，已展开了数次争对外界的活动，这次六界学院开学当日，他们把手伸向了道仙界的培育之地。三个目的，至少达成了一个。” 菩提踱步到菱花纹木窗前的长几处，盘腿坐下。 侍童按惯例会在清晨初先整理几案，准备好新的笔墨纸砚，好让菩提老祖在这个时候用上。 他磨墨濡毫，在纸上写了几行潦草飘逸的字体，对着封好的信笺吹了口气：“送到妖王的手中。” 信笺听话地飞离窗外，菩提这才放心坐下与孙悟空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漫谈：“你杀死的那只魔物是七煞中实力排行最弱的老七，七煞无名无姓以七位数中的一位代号唤名，无人知晓他们效力于谁，总之与魔界宗室为敌的这件事对我们还算有力。” 忽明忽灭的灯芯摇曳，孙悟空藏于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因知晓害他严重受伤的魔物只是当中实力最弱的，脸上挂满了不甘。 菩提与孙悟空的交情其实颇深了点，猴子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就像猴子的在生父母，比猴子自己还了解他。 所以他才更要把细节都说于猴子听，让他清楚何为七煞；让他清楚七煞的目的；让他清楚将来的敌人是何等的存在，他的自尊心才会告诉他不得不变得更强，强大到无人能及。 “‘七’的目的是扰乱考核，让学生受到伤害，故此长老们就不得不顾虑到学生背后的势力需要一个合理的交代，以此来分散众长老的注意力，这个目的至少他们达成了。老夫方才送信与妖王，只是希望他能当面帮我等劝说嚯喇象族长。” 说起嚯喇象，孙悟空怎会不记得那只大象精，他还出力打伤了他，以至于重伤变成了病疾。 菩提似有怨他，朝他幽幽瞥了一眼，仿若在说“竟给老夫惹事生端。” 可孙悟空最不喜欢看到菩提这样的眼神，好像在埋怨他的同时又在关心他，让他磨着齿床发出不满的声响。 那磨牙的愤怒还真是应了猴子的做派，菩提心里笑笑，表面上神情依旧镇定。 “七煞中的‘三’在净光阁欲毁协约珠时，被长老们合力重创逃离，而‘五’和‘六’的目的不明，现已被二郎神和虚日神捕入水禁沟的地牢。泼猴，你得当心了。” 孙悟空不明白老糊涂这一出是在演什么，只想让他有话直说，便沉声怒道：“要说就一次性说完。” “瞧你这暴脾气，幸亏老夫当年没收你为徒。”菩提轻飘飘地提了一句。 孙悟空不知从他口中听了几百回相同的话，这回他决定不怒也不火，似作习惯。 菩提见他毫无闹腾的迹象，还真不习惯，若在曾经灵台方寸山的道观里，猴子定会一日发一次火，就差把整座山给翻了。 哎，那个时候的猴子多可爱，日日缠着自己要拜师，因一句话就能惹得气焰嚣张，给清冷的道观平添了不少生活气，然而现在说起猴子以前易怒的话，如今都激不出一点涟漪了。 菩提并不奢侈猴子能理解他不收他为徒的别有用心，只要猴子不要再与他疏远，不要再拒绝他想从另一方面尽到师父的责任便好。 第十八章 平等的强大 “七煞的第三个目的老夫多少能猜出一二，八九不离十是冲着你来的。你手中的灵浮棒乃上古凶煞兵器之首，若不除你，它不会另择他主。六界学院虽能是你的避居所，然老夫还望你能清楚明白，持有强大的兵器是好事，可竖立的敌人之多迟早会将你击溃淹没。只有变得真正强大，你才能屹立不倒。” 菩提语重心长地说完，而孙悟空何尝不是想要变强。 “平等的强大”便是六界学院决定贯彻的宗旨。这里不分歧视，不分敌对，只为了变强而变强。 六界学院就是为了培养强者而存在的，为了不久将来的风云莫测，为了六界的和平，这里象征的是保护和平而必须展开的羽翼——名为强大的羽翼。 孙悟空从自己还是石头中的婴儿时，脑海中便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冲出去获得自由”。 可真正的自由并非空来无凭，只有让所有人都奈何不了他，他才能掌握属于自己的自由，现在的他，一点也不自由。 他，还需要更多的自由，就需要变得更强，更强。 菩提不与他说明七煞，他也会去变得强大，为了变强，他可以就此冰冷着一颗心脏，让它永不孵化。 “吱——”雕花门被人推开，走来一位样貌尚可，一看便是安分守己的侍童。 侍童简洁的白衣映入孙悟空的眼中，好像换了几十件不同的色彩。孙悟空不喜欢他。 这名侍童叫贤淳，不论是曾经灵台方寸山的道观里，还是现在六界学院的虚雨斋中，他们时常碰面，却一句话都没谈过。 日子见的久了，孙悟空越发觉得此人不耐看，甚不顺眼了。 贤淳报备一声药汤已经可以入浴了，菩提应承了一句，随后略沉重地望了孙悟空一眼，便从门那离开了。 走时又道：“这间房留给你，冰蚕床就寝时修炼最佳，既然火眼金睛开了，不妨留在此处先修炼着，老夫也可以帮你。” 孙悟空不予回应，只是站起身跟随贤淳去浴房泡药汤，一泡便是六个时辰。 ......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 万物初醒的早晨最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时候，素瑶伸了伸懒腰好一顿舒展，这可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起的比鸡还早。 今日已是从魔物入侵六界学院后的第四日，她连着喝了三天药神开的散寒药方。那药苦的让她味觉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素瑶躲着还呼呼熟睡的糜涂悄悄跑出了寝房，来到远澄山的浴谷宽衣解带，泡起了人生第一次处于清晨的热水澡。 热水从她捧起的掌心间流入一边的锁骨，哗啦啦，再次回归温泉中。 素瑶盘起的头发被热腾的水雾浸的微湿，她垂眸望进泉底，干净透彻的水底积满了七彩鹅软石，就像铺着一层壮观的彩虹。 传说中的瑶池应该也就这番景色，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美了。 仔细想想，虽已过了三日，她与大家的心情皆是一样的沉重，若道仙界由众长老把守的六界学院都能被敌人这般肆意妄为地潜入，哪里还能是个安生之所呢？ 狐狸的凌狐宫肯定安全，毕竟妖王的威严何人敢犯。 信上说，明日狐狸和小严会来六界学院讨论大象精——嚯喇坤的事宜。虽然舍不得糜涂他们，但她终究不适合这里，所以她想趁着狐狸过来的空档让狐狸带她回去。 那日可当真惊悚，听糜涂说，还有两只魔物被四长老二郎神抓获并困于水禁沟的地牢里了。 虚雨山上的净光阁也被魔物的黑火烧了一夜，在五长老虚日神和六长老水月神的急救之下，藏于净光阁中重要的学院保管之物才完好无损。 前日，莲藕兄醒来后从药神那得知自己的左肩留下了魔物造成的隐患，葡萄爷爷请了太乙真人替他愈疗，太乙真人只说两年之内左手不能过于使用，避免旧伤复发才有痊愈的希望。 莲藕兄虽极力表现出乐观的态度，只是书缺德一直喊着要废了魔物的同党，比莲藕兄还耐不住气性。 素瑶摇了摇头，再想了想，葡萄爷爷说因诸多变化，不得已才将考核的日程定在十日后。由于第一场考核中途断了，还余下了三分之二不到一点的人，第二场的考核就定为“指定狩猎”了。 “指定狩猎”就是指每人会随机抽到一定数量的某个兽名，按照指定的数量在六界学院内捕获同种的禽兽，便能过关。 还有七日就是第二轮考核了，不知莲藕兄他们恢复得怎么样。 不过此等耗费精力之事，素瑶已把它排除在了自己的行程之外。 她的行程就是赖着狐狸回狐洞岛，然后吃喝玩乐好不爽快，日子照着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继续过。 素瑶思着明日便能见到狐狸，顿时心情大好，在温泉里蹬着腿，手上捧着水花玩。 她往水里几番掏摸，捧来了一条梦鲤鱼。 百兽书上说梦鲤鱼喜欢泡热水澡，怎么说也算是像她这种会享受之人的知音吧。 因为吐出的泡泡皆是它们通过头上的心形印记搜集起来的梦境，才得名梦鲤鱼。传闻刚吃完美梦的梦鲤鱼肉质鲜美，是下酒菜的上上品，吃货首选清单之一的头号海鲜。 素瑶舔了舔唇，正想着是生烹、大炒还是红烧时，一女子不由分说地从身后把她手中的梦鲤鱼撩走了。 女子见鱼儿离了水在难受地撑腮，便即刻挑些泉水给它浇上。 素瑶转头定睛一看，这是位顶顶的美人。 论长相她确实只是多了分温柔，但要论气质，这个美人婀娜多姿的身形和骨子里沉淀的优雅淑女，就像一只绽放光彩且亲和无比的凤凰鸟。 橙衣女子细细抚摸梦鲤鱼的鳞背，似是抚摸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眼里尽是温柔之色。 素瑶好奇问道：“这是你养的吗？” 橙衣女子才意识到温泉里还泡着个人，优雅地摇了摇头，细声道：“它刚刚吃了我的美梦，我得拿它做下酒菜。” 第十九章 生烹梦鲤鱼 素瑶微诧，她对这条鱼儿这般温柔体贴，生怕鱼儿受点伤害似的，却是要拿它做下酒菜？这是为何？ “那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办了它呢。”素瑶舔了舔唇，她只管有吃的就好了。 橙衣女子蹲下身看着仍泡在温泉里，两手趴在岸面的素瑶，莞尔一笑道：“自然是生烹，梦鲤鱼吃了美梦就会变的肉质鲜美，再加以细心呵护能让肉质升华，入口软而顺滑，消融在舌尖，美味持久留香。必须得是活着而且新鲜的，生烹的时候填料越少越好。” 经她一说，素瑶喉间咕咚地咽了咽：“那事不宜迟，现在就烹了它吧！” 素瑶速速从温泉里出来，风干水珠，换上浅粉的薄纱丝衫，配嫩黄的散花裙，青丝简单地用银钗打理一半，留下大半及腰，活脱脱的晨间仙子。 于是乎，素瑶根据橙衣女子以往美食经验的指示，把温泉底的鹅卵石打捞上来几十块堆成两层铺好，作为生烹梦鲤鱼的锅底。 听橙衣女子说这里的鹅卵石是为了女学生在泡澡中得到瞬间舒缓放松的功效，而特意从瑶池搬运来的，是道仙界算得上稀有的药材，也是烹饪中最为精品的自然物质。 总之原理等等极复杂，只有橙衣女子讲得明白。 尔后，素瑶把梦鲤鱼平放在鹅卵石上面，详看橙衣女子如何施出仙法徐徐导入鹅卵石的石面，冷热交替。 待生烹个把时辰，梦鲤鱼的红色鲤身变成几欲透明的银色状，便可分了入食。 这时候就得配上荔枝酒，橙衣女子从身后拿出了一壶荔枝酒，又先后变了两副碗筷，素瑶跃跃欲试地正要夹起一块时，糜涂忽地跑来了。 “瑶瑶！你怎么跑这来了，我连早饭都没吃就来找你了，还以为你......”后半段糜涂没说下去，好像在想像一件可怕的事，眼睛里差点溢出水来。 不一会儿，她气鼓鼓地注视着素瑶略显心虚的表情，若不给答案她铁不罢休。 素瑶也不是故意瞒着糜涂来泡温泉的，只是身上寒气让她委实难忍，想来暖和暖和。糜涂一定会劝她体内寒毒未解，不能放纵自己享受温泉巴拉巴拉，一堆嘱咐。 为了转移糜涂的注意力，素瑶用筷子指了指鹅卵石堆上的那条薨逝的梦鲤鱼道：“既然早饭没吃，这里正好有条传说中的美味，一起来尝尝如何？” 素瑶舔了遍唇，手中下筷利落，夹起一块梦鲤鱼透可反光的肉丢进嘴里。 进嘴后，肉香先是淡而微苦，她舍不得嚼，把透明肉块含在舌腹上等肉冻化开。似肉丝或肉冻的稚嫩复杂感中，尝出了浓郁的鲜甜，最后把这股甜味吞滑进喉咙再到肚子里，尽是美好之意。 光看着素瑶吃的这般香，就能引起旁边两人的食欲。 糜涂饿的摆不出架子，坐下一道尝尝，把刚才的质问气势全抛到了脑后。 吃完一口鱼肉，配上一口荔枝酒，苦甜配上酸甜却一点不腻。 三人皆是吃出了幸福的味道，筷子来回把鱼肉往嘴里送，杯中的荔枝酒一遍遍满上，速度地食完了一面的鱼身。 突然，素瑶落筷挡住了橙衣女子和糜涂的夹肉动作，她强忍着食欲，咽了咽口水道：“我们把剩下的给莲藕兄送去吧。” 橙衣女子不知素瑶话中何人，只想多尝几口美味，娴静面容上露出疑惑：“莲藕兄？” 糜涂思着，是该送去的，便很干脆地放下筷子，替答道：“就是哪吒兄，他受了伤，若能吃到好吃的，心情也能舒畅，还可以帮助恢复。” 素瑶重重点头，于是两人想也不想，不问橙衣女子的意见，还拿了人家的荔枝酒飞去了长清山。 到了长清山，哪吒和书千善皆不在自己的住处。糜涂用生灵眼找着了他们在后山的一处山坡上，二人便来到了还算平整的山坡，远远就能望见哪吒在与书千善切磋武艺，于是找了个地坐下看戏。 哪吒与书千善的影子在草坪上纠缠不休，就像两只在交尾的黑蛇。 午后的风中夹带狂劲，刮过哪吒的刘海只余认真的表情。 看着书千善的招数虽简单，但发力一点也不简单。糜涂给自己斟了一杯荔枝酒，颇愉悦的八卦道：“传闻中的竹乞人浪走天涯，以竹为伴，不住客栈，只藏香楼。他一辈子都掉进了债坑里，最大的敌人就是追债人了。” 素瑶两手枕着下巴放在膝盖上，旭日阳光染了她半边脸，饶有兴味地观赏眼前的打戏，“这都是他自己惹得祸。” 糜涂可不认同，她总觉得这些过分的表面行为倒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暗意，八卦味十足地乐陶陶。 “但凡是大的小的乌龙事，竹乞人都留过痕迹，有人说他爱管闲事，有人说他爱闯祸事。但最令人好奇的难道不是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风吗？听说他，从未真正碰过一个女人。” 越听到后面，素瑶越是发觉糜涂的话里尽是些无关紧要、没有依据的八卦，她回想起书千善那色狼的属性，狠狠摇了摇头，极其不认同。 “不可能，他这么好色，还只留宿在烟花之地，我才不信他没欺负过一个女人。” 糜涂本想反驳，忽听远处飘来一句：“我输了。” 素瑶想看看到底谁赢谁输，远瞧过去原来是书千善坐躺在地上，一手撑着，一手挠发，一副悠然姿态竟有几分妖娆，输的还很风光似的。 对应书千善不太自然的惨败状，哪吒的态度也与正常赢家的态度相反。他的脸色不太好，认真的眉头增了许多较劲。 哪吒声音沉哑夹怒道：“你不必让我。” 书千善朝他伸出一只手，对于他的怒意甚不在意道：“扶我起来吧。” 哪吒没有动作，也不予理会，而是稚嫩的英容上暗沉了几个色号，转身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只知道书千善此时悬着的那只手尴尬极了。 第二十章 小严 早已察觉到素瑶和糜涂两人在旁看戏的书千善，经刚才的发生有些窘迫地朝两位女子笑了笑。 素瑶变出一块透可反光的鱼肉递给书千善，颇有些怜悯他道：“这是食过美梦的梦鲤鱼肉，待会儿你拿去讨好莲藕兄吧，美食可以化解一切的仇怨。” 书千善弯起一双眼，细密地打量了一番这块鱼肉，很是自然地捏起它大口地全部吃进了嘴里。 素瑶来不及阻止，使命晃着他的肩膀要他把嘴里的吐出来，忿忿道：“书缺德！莲藕兄的另一半怎么也被你吃了！” 这可是她舍不得吃，给受伤的莲藕兄特意准备的。 书千善像一条柔软的叶片儿被前后晃浪，一直到素瑶停了手头的动作，他才又嚼了两口嘴里的鱼肉，神色七彩变幻。 最终他鄙弃道：“这肉质是发霉了吧，哪吒要是能被这种东西收买我也不必大费周折了。” 显然做事沉稳的哪吒与会吃会玩的书千善不同，除了这点不难猜测，书千善口中的大费周折让一旁的糜涂匪夷所思，恍惚间想的偏了些，莫非...... 糜涂忽地神秘起来。呵呵，可别小看她从戏本子上学到的知识。 书千善边说，边擦拭了遍嘴角，素瑶悲愤地瞅着他自然而然地坐起身把背后的竹笠戴回头上，压着竹笠的边沿迫使自己的表情藏于暗处。 隐忍了片刻，他仍有不甘心地暗骂道：“那群混蛋，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素瑶对他的反映大为不解，扭头面向糜涂。 糜涂哪敢现在戳人家的痛处，只好在素瑶身旁掩耳悄声说：“书缺德是在生气上次那只魔物害哪吒肩膀受伤的事。” 素瑶幡然大悟，她早就瞧这书缺德与哪吒之间的关系非一般，定是极好的兄弟情谊。 她好一顿顾自点头，生气也是该的。 ...... 时间是长着大翅膀的萤火虫，迎着光亮而来——一个猝不及防的隔天早晨。 素瑶又是起的比鸡早，独自一人兴冲冲地走过天桥来到虚雨山的招待处——虚雨斋。 入门便见一只火炎炎、毛乎乎的红团灵巧活跃地上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人管教不当，太过放肆这条尾巴。 意料之中遇见了狐狸，素瑶不习惯用普通的方式打招呼，那样反倒少了她独有的亲密方式。 于是乎，她上前团抱住了那红彤彤的绒绒尾巴，使劲在怀里一攥，疼得凌狐宿身骨哆嗦地尖呼出声：“噫！” 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父母管教不当，太过放肆这娃娃不懂尊老爱幼，动作竟这般凶残。 凌狐宿出手捏住素瑶的后领，把她提来了跟前，训斥道：“几天不见胆越来越肥了？” 素瑶瞅着狐狸把尾巴缩进了衣服里，甚觉可爱，然此刻双足无法着地倒是极不自在，可又不能失了礼貌体统，便回：“近日睡的甚好，肝胆都保养得当。” 狐狸抹了抹额角，把她放下：“说吧，来找本殿作何。” 素瑶星眸扑闪晶亮，没错，她来此的目的可是有相当相当重要的正事的，可不能被耽搁了。 她咳嗽了两声，好似一位很有风度的年长之辈，一脸的故作凝重，深沉道：“此地仙气磅礴，景致绝佳，甚是好地，然本仙逍遥自在惯了，常喜无所事事，此学院并不适于我，故此十分想念家乡。” 她昂着下巴说的坦然，狐狸直接赐了一击爆栗子于她：“本殿将在虚雨斋小住几日，本殿不走，你也走不得。” 素瑶闻言撅起小嘴，很不乐意。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恰巧被与葡萄爷爷谈完正事的小严瞧见，他帮她揉了揉隆起的眉间疙瘩，眼神流入温柔之色，这动作有那么点熟悉。 狐狸与素瑶常常话不投机，两看相厌，可每每吃亏的总是她。 小严对二人的此情此景早已习惯，对素瑶温柔一笑道：“瑶儿，我同凌狐宿要留宿在虚雨斋几日，方才我已与菩提老祖说明，会担任学院的八长老。” 见着狐狸，她是只随时要炸毛的兔子；见着小严，她是只温顺乖巧的猫咪。其实她只是朵长在池子里的水莲啦。 “嗯，那我不走了，小严要留在学院，我就一同留下。” 她对小严的感觉就像是遇见了可亲可近的哥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对她温柔以待，她对他百依百顺。 凌狐宿瞧着这朵吃里扒外的花痴，几乎怨道：“瑶儿，本殿才是你的干爹，他只算个熟人，待遇却差这么大。” 素瑶懒得搭理，轻飘飘剜了一眼他，转而见着小严心情瞬间大好。 反正等小严乏累了想离开的时候，她便一道走罢，总归此地有人照应着，日子能烂到哪去。 她正对小严灿烂笑着，凌狐宿的狐狸鼻子跟抽了筋似的凑近她嗅了嗅，他带有一副怀疑的眼光说道：“瑶儿，你的灵力怎么涨了如此之多？” 说来惭愧，素瑶当了这么久的水莲仙子，自己修炼出的那点法力就好比一盘菜里的葱和大蒜的分量，微不足道。但也色香味俱全嘛，全是她的心酸味。 她摆出了一个止步的动作，然对凌狐宿终于察觉到了此事而甚满意道：“机缘巧合之下，以我的聪明才智，换得了相应的奖励罢了，不必夸赞。” 虽然涨了有一截的法力给她增加了大幅度的自信心，可实际上并没卵用，她天生是块修炼木头似的，给了法力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变化。 狐狸折着眉毛，调皮的尾巴又秀了出来忍不住嬉戏空气，他揶揄道：“诶呀，谁给你的奖励，这不是宠坏你嘛。” 素瑶实在忍无可忍，盯准狐狸的尾巴就与这只实际上打起架来毫不逊色、十分壮硕的尾巴争斗了一番。 结局自然是她赢了，再厉害的尾巴，也打不过四肢啊。 尔后，她从凌狐宿和小严口中得知，嚯喇象伯伯要求他儿子嚯喇坤得入虚日鼠拜于长老门下作为相应补偿。 嚯喇坤的鼻子也被凌狐宿施法接上了，只是不会比先前好用罢了。 素瑶想不明白，鼻子除了呼吸还能作何用，殊不知嚯喇象一族的鼻子是囤积法力的关键，可莫不是鼻涕也算法力的一种？ 第二十一章 睡这不走了 傍晚。 金乌没入了道仙界一直条条的沧海中，玉蟾赶着上人界的早朝似的追打着金乌的屁股上起了夜班。 素瑶一个大闲人逛腻了女弟子居住的远澄山，又不方便逛皆是男弟子住的长清山，便在虚雨山上美滋滋的溜达了一圈。 她全程路过了被结界道道封锁的净光阁，一边欣赏着日夜更替中的万物变化，一边喜滋滋地逛回了原地——虚雨斋。 这种瞎晃悠的运动实则不太无聊，因为“无聊”也算在了她以为的乐趣中的一种。 正当素瑶瞧见里院溪流旁的屋子里发出了晃眼的金光，索性去推那两扇雕花门时，一金色的锐目直直地扫射而来，还没看清是谁，身子忽地一麻，便朝后倒了下去。 一块动弹不得的木头倒在地上，某猴子踢了两脚，这地上的人儿总有几分熟悉，却半天回想不起来。 这女人闯进来打扰到了他的修炼。 自上次开启火眼金睛已过数日，按理不应该毫无变化反映，可现在偏偏除了眼睛是金色的，火眼金睛的功效他是基本没掌握。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卡在了前面，应该就叫做所谓的瓶颈。 本来就心情烦躁的孙悟空，瞅着地上被他的火眼金睛刚才那一下麻晕的女人，心情更是恼火了。他试了这么多遍，怎就只在她身上有点反应？不仅没什么可高兴的，而且还挺不爽。 大部分不爽的原因，是因为光看着这张脸就给他一种莫名想发火的冲动，心里躁动的很。定是与此女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碍于他太健忘，思不起来了。 孙悟空拎起地上的人儿丢到床榻上，折回那圆形大理石板盘膝而坐，继续练功。 是夜，骄傲的月亮俯视下方，如今天色彻底黑了。 素瑶耳边充斥着溪流潺潺声，她记得溪流在里院，这里貌似是几位男长老居住的地方，可为何她现在脑袋晕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眼来。 “醒了就离开。” 感知到榻上之人醒来的气息，一蛮横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在夜寂中乍响。 素瑶欲哭无泪，她倒是想离开，可全身动弹不得啊。 “你是想我赶你走？” 这股浓浓的威胁由刚才发话之人的语气里散发，光是无法回话就开罪了他，再这样杵着会不会被暗杀啊。 素瑶十分无力，早知道在倒下去前奋力看一眼是谁了，好带着这个野蛮人的名字一起入地府找阎王告上一状！虽然她可能死后不去地府。 “......” 良久无人应答，孙悟空不耐烦地睁开眼，定定地望着躺在床榻上毫不动作的女人，咂舌道：“啧，忘了你此刻动不了，等着。” 接着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素瑶猜不出他要做什么，片刻后，那磁性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耳畔：“你可以滚了。” 她挤了挤眼，试了一下果真睁开了，于是噌地从床沿坐起，想瞅一眼到底是何人再走。没想刚一抬眼就撞上了一张霸道邪肆的脸，这张脸好像在诉说着“喂，你很碍事”一样。 熟悉的凌乱金发，熟悉的锐利金眸，熟悉的命令语气，以及熟悉的盛气凌人的姿态。此刻的孙悟空正环抱着手像赶一只苍蝇般，让她心里油生出一股不爽。 “不，我不走。”她忿忿然道。 外面天这么黑，六界学院上又各处藏着许多生灵，她还怕一个人走夜路呢。 “什么？”某人表情突然转黑，一点即爆，“赖着不走是想找死吗。” 粗鲁的台词，蛮横的语气，不讲理的表情，还有更多让素瑶看不过去的地方，她今晚就跟他死磕到底了！ “你这猴子真无理，我也是女人，总该有的谦让礼仪你样样糟蹋，别以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得非听你的话不可。”她把腿盘上，臀往后挪了半米，实实地钉在床榻上就是不走了，“我今晚睡这，明日自会离开。” 傲慢谁不会，素瑶也睥睨地剜了一眼身前之人，抬高了下巴装模作样的。 孙悟空顿时炸了毛，伸过手就欲抓起她强硬往外扔，素瑶扒拉着那只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就要往上狠咬一口，刚巧眼神对上了搁在地上的一盆食人花。 说是食人花是因为那丑陋的花芯是一口长满尖牙的嘴，素瑶震了震身，愕然地松开了手，随即不可思议道：“你竟然用这种东西弄醒我！” 孙悟空往她视线所及大致瞟了一眼，还以为是何物把她吓成这样，他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愿给出解释。 素瑶不傻，这花她知道，对付全身麻痹之人，最狠的疗效就是让它在此人身上咬上一口，给神经带来刺激，麻痹状态瞬间全无。 她背脊一阵恶寒，撩开袖子定睛一看，那醒目的红印子，一格接着一格的，还带着一条丝红，显在这皓白的手臂上看着残忍多了。 等等，她为什么会麻痹？这家伙刚才到底在练什么啊。 “下次你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孙悟空傲着一双深邃的眼，大致端上一端素瑶，全然是在鄙视。 脑子稍微一转，便好猜到这次练功失败了呗，不然为何说下次？ 素瑶任着性子悄悄补上：“那还真是谢谢了，你功夫不到家，我才能侥幸活一命。” 这夜深人静的，以为自己的说的是悄悄话，实则不亚于白天在闹事扯着嗓说话了。刚才那句一字不漏的、极其明显的传进了孙悟空的耳朵里。 他额角显然青筋暴起，金色的双眼里好像迸射出了烈火的红光，素瑶哪惹得起，刚才不就一个眼神把她麻晕过去了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转身就是乔装睡觉。 过了余秒，一只大掌朝她袭来，某人坚决要把这家伙抛出去。 素瑶仔细斟酌一番，孙悟空虽说人品有待提高，但心还算善的，毕竟救过自己三回。 一次是落下巨坑时，一次是她要被魔物吃掉时，一次是给她当肉垫时。她可欠着他三份恩情呢，有句老话不是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嘛，这点度量她还是有的。 旋即，素瑶一个猛然转身坐起，嫩粉的唇正巧抵住了某人还算光滑平整的额间。 她睁大了双睛，两边的手捏住身下的被子，愣着一动未动。 这家伙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近？ 孙悟空也是惊住了，他眸间划过一抹速度的异样，即瞬消失后，他狠狠推开了她。 她干嘛要转身！ 第二十二章 还没开始就通过了 “啊，好疼。” 没想到孙悟空推自己这么狠，素瑶狼狈地揉了揉撞到硬床上的胳膊：“你干嘛推我！” 她自认为自己一向脾气好，是个宽容大度的主，从不计较，且是有大智慧之人，怎遇到这厮就特别按耐不住烦躁的心情。 孙悟空迅疾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素瑶，凌厉道：“我是为了提防你再做下一步动作。” 说完，他深意地睥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一处椅榻上靠躺下，似猜到素瑶会反驳，便在她酝酿好话语前抢道：“腿长你身上，你硬要赖在这就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张冰蚕床每半个时辰会降一次温，低至如躺在冰上，是我专门修炼所用，你要是喜欢，多睡几天也无妨。” 素瑶一听，急忙从床上跳下来。经过上次的折腾，她已经对寒冷产生了畏惧。 她因为法力无法在体内集中，很多法术都只是半吊子的水平。往外输出的法力还好说，在自身体内运转的法力她是完全没辙的。 她当然也问过狐狸啦，狐狸只说时候未到，她自然是以为狐狸的意思是贵在坚持，索性她干脆放弃了。 素瑶暂时不与他抬杠，稍稍示弱道：“这是你专门晚上修炼用的，何必让与我，岂不是浪费了你珍贵的夜间保养时间，我在椅榻上将就一夜也......不是不行。” 她仔细瞅瞅那椅榻上的软毯，白绒绒的高级毛料应当是极舒服的，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悟空根本不予理睬，伸手懒散一挥，寝房内摆于四周的烛火瞬时熄灭。 素瑶坐于冰蚕床上怔了怔，这就就寝了？不行，她不乐意睡在这张床上。 于是她摸着黑走向椅榻旁，当手抓到绒毛时，猫下身子使劲把它往下一揪，抽出那张软绵的毛毯转身随便铺在地上的某处，纵身躺了上去，一秒入睡。 孙悟空噌的起身，眼中火花乱冒。他快步走去毛毯处踢了踢地上已熟睡的女子，出乎意料的没用动静。 有人会睡的这么快吗？ 他自然是不知道某些人的吃喝拉撒之本领出神入化，非一般人可攀比，就比如还有一位书千善。 他不信邪的更用力地踢了踢，毯上的身子只是侧了过去，不但没有给出任何反映，还响起了间歇的轻呼声。 一双镶着金石的锐眸沉冷几分，孙悟空利索地卷起睡死过去的人儿，抬着走到门前，扔在了门口的地上后，稍稍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便躺回他夜晚修炼所用的冰蚕床上了。 素瑶是真的睡的死沉死沉的，所以无论晚上刮来的风有多大的劲，甚至差点把她吹得滚起来，她都感觉不到。 一夜好眠。 确实，若不睁眼，这将会是多么舒服的夜晚。 素瑶兀地起身，揉了揉眼打量了一遍左右。毛毯摊开后，阳光全面积照在她身上的每个角落，毫无遗漏的暖和了她从头到脚的地方。 多么......宽敞的外面啊！！ ...... 时间溜达溜达，像长了脚的妖怪，转眼已是第二场考核——“指定狩猎”开始的日子。 素瑶与糜涂站在玄武台上撑着强光，领过贤淳给各位发的木牌子。木牌子一接手，上面便浮现了几字：“丑人花。” 旋即，心里念完一遍此名，脑内浮现出了此花的样貌。 素瑶放圆了眼，这不是那晚在孙悟空房里所见的食人花嘛！但凡脑子还能活动的都知道这只是一朵花，不是“兽”，与这次考核几乎不沾一点关系。 “葡萄爷爷，说好的狩猎，以捕兽为主，为何要给我一朵花？” 她高举手中的木牌子在强光底下晃荡，幸好光线太亮，看不出上面的内容，不然得被人抓了把柄。 菩提眼睛拉成线条，卯足了眼皮上的力气瞅了瞅木牌子上的三字，不免舒眉笑了笑，隔屏传音解释道：“素瑶仙子不知也正常，这确实是长老们出题时的疏忽，忘了你们水平尚浅。此花非真花，它样貌丑陋，人嘴尖牙，一旦吸食人血将会变成花兽，茎部上长绒刺，花身化脸。” 素瑶脑补了一下。这可不得了，一定极丑无比，她是见都不敢见了。 后又绞尽脑汁思摸了番上回的记忆，模模糊糊中，自己的手臂上留了一丝红印。 呀！她被丑人花咬了一口，岂不是这花已经成精了？ 菩提继续说道：“丑并不可怕，怕就怕在此花缠人，被吸食的人将会一直被它缠上。” 说到后头，菩提不免唏嘘，先前缠上他的那朵貌似生了个小崽吧？ 素瑶这会儿傻眼了，紧紧一握手中的木牌子就想朝远方砸去。 那花本来就丑，还要长出一张脸，若被缠上，让她以后如何对着这么一个东西吃美食！ 她正愤愤然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漫不经心地拍了拍。 这相仿的桥段上回演过，想也不想以为是书千善的她怒着一张脸不耐烦道：“干什么。” 此人对她态度不满地皱了皱眉：“这玩意归你了。” 说着，他把一张长着丑脸的花端到她面前。 丑花见到主人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狰狞的尖牙，活把素瑶吓得条件反射的把它砸到了对面之人的脸上。 “你......找死吗。” 那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烤焦味，盛气凌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弱者威胁的警告。 素瑶视线缓缓挪移向上，俏眯到高高起伏的胸腹，像是随时可能炸开的丹炉。 尔后再往上眨巴了下眼，即便此人的头已被塞进了丑人花的嘴里，他的头发，以及给人的气势还是相当好识别的。 这回素瑶更是傻眼了，恩还没想好怎么报，仇先给结下了。 眼看孙悟空身上升腾起火，菩提赶来扒开他脸上的丑人花，旋即转向素瑶露出恭喜的表情：“素瑶仙子是第一个通过此次考核之人。” 她一听，随即丢了手中的木牌子。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通过这场考核，本想直接弃权，怎么还没开始她就已经通过了？ 第二十三章 被巨型梦鲤鱼追着跑 糜涂闻言，对素瑶忽赞道：“瑶瑶，没想到你还有这招嘛，竟然能借他人之手达成通关目标。既如此我也放心了，我还得完成我的任务，就不陪你了。” 语毕，糜涂乘着叶子顺风飘走了。 此时孙悟空早已炸开了毛，起掌就粉碎了菩提手中的丑人花。 他后又狠狠一瞪素瑶，却不言不语，随意擦拭掉脸上的口水，走向贤淳夺了一张木牌子就闪身不见了。 素瑶嗟叹了口气，这只猴子当真是阴晴不定，火气太旺。 抵达木牌子上指定之兽常出现的所在位置，孙悟空犹豫了一会儿，大步流星走到就近的湖边恨搓了一把脸，等心里舒服了，才起身继续他要做的事情。 自那日她离开后，这瘆人的花张嘴说了话，他全没听懂，本不去理会，可这花一直扰他修炼。 待好不容易弄明白它是想找那个女人，最后发生了这么滑稽的一幕，现在想想，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它恁死？ 大约过了有一会儿，素瑶边与葡萄爷爷聊聊琐事，边等待糜涂回来。 他们闲谈一些神马浮云，即便两人不在同个频道上，也能聊着聊着到一块去，倒也算有那么点趣味。 貌似是多么的理所当然，等了不太久的时间，最先回来的是手抬着一坨野猪山的孙悟空。 他红如骄阳的劲装埋没在强烈的光线中，让素瑶盯着晃神。 比起孙悟空的潇洒风姿，几十头野猪被烤的黑焦，这场面着重的引起了她一番打量的目光。 这些猪一脸死相，可见某人真是惨无猴道，害惨了猪们。 素瑶鼻子被野猪散发的熟肉香味牵着来到孙悟空面前，黑黝黝的雪眸亮了亮道：“你这野猪能分我一半么。” 瞧她口水直流的德行，孙悟空不屑地瞥了一眼：“这是火蛮猪，不是野猪。” 素瑶何曾注意过他说的话，人早已趴在了野猪堆上挑吃食了。 过于油腻的她不要，老硬的她不要。她单手一个一个翻过猪身，看不上的就往外抛，毫不费力，连某石猴看着都不由惊讶她的天生蛮力，怎么就这么像个山野人。 素瑶终于挑出一只在她眼里算得上是完美的烤猪了，这时菩提突然乍现道：“悟空，这丫头老夫瞧着不错，我跟月老有些交情，要不你们干脆......” 菩提自说自话着，摆出一脸的慈父状，自带得意。 这跳跃性的话题吓得素瑶差点松手摔了烤猪。见菩提又向孙悟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素瑶真是蒙圈了。 记得上回孟婆也是这般，无凭无据就认为她跟孙悟空之间有什么男女关系，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的？ 菩提想继续接下去说道之时，孙悟空猛然牟足了后脚力一跃而起，地上蓦地出现一个平坑，他拿着手中变大的棒子就往菩提脑袋上抡了过去，看来气得不行。 “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这猴子也太耐不住性子了，难不成是认为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大动肝火么。 素瑶思着，感慨一声现今的年轻人太不会调节心态，像她这般稳重的人怎么就如同大海捞针般这么难寻呢。 菩提眼疾手快地躲过了孙悟空棒下那招，像是从阴曹地府走过一遭般拍抚着胸口心存侥幸道：“你这泼猴，不是让你手上兵器慎用嘛！还好你不熟练，老夫我若真被你打死了怎么办。” “切。” 孙悟空见没打成，表情极不耐烦，便要再来一棒，菩提见状赶忙阻止：“够了够了！” 孙悟空竟倒也好说话，意外的停下了动作，素瑶本欲看戏，没想到戏这么快就停了，颇无趣。 后又不久，糜涂和哪吒也跟在一些人后面回来了，他们的目标也都不是什么稀奇兽类，看着也不好吃的卖相，素瑶就没多瞄一眼了。 只是等到书千善的时候，素瑶和糜涂两人都愕住了，那追着书千善的巨型且游在空中的梦鲤鱼是什么怎么回事？？ 竹笠在背后猛烈起伏着，书千善跑的很是卖力，他脸上堆着哭状，就差飘于空中的泪珠了，不然能惨的更逼真。 他朝素瑶大吼道：“素瑶你害惨我了啊！！” 素瑶不解地看着他向自己跑来，总觉得照这个势头，她也会被波及啊。 于是二话不说迈脚就是跑：“书缺德你别跟过来！” “被小生吃掉的那只是身后这只的丈夫啊！女人可怕，雌性更可怕啊啊啊啊啊啊！”他咆哮着，仿佛把一路跑来的那一口气都释放了出来。 素瑶万万没想到，吃条鱼还能拉仇恨，幸好最先遇到的不是她，她可没那个信心能比书千善还能跑的，想必书千善逃跑的功夫是累计多年练出来的。 “你换个方向跑啊！”片刻后，素瑶红扑着脸，有些喘气，苦苦道。 两人一前一后绕着玄武台跑了约莫十余圈基本没停过，为什么她要被这么追着啊，真是累死仙不说，连仅有的淑女形象都在众人面前彻底粉碎了。 跑到连头发都疯魔了，还有什么颜面以后日常装可爱。 以为众人继续这么看戏的状态下他们要跑一辈子，天空中闪现一颗橙色的疑似太阳漏水的发光点迅猛地落下，陡然杀来个救兵熟能生巧的用羽刀切开了巨型梦鲤鱼。 橙衣女子似早有准备，捻诀变法凭空蹦出几百份青瓷盘，只见本还完好无损的梦鲤鱼突然散开，红色鱼肉变成了薄透的水红花瓣儿纷纷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每一碟盘子上。 这顶顶的美人就像一只绽放光彩且亲和无比的凤凰鸟，她声音柔美，语气婉转道：“我备了桃花酿，若不嫌弃，大家好好吃一顿吧。”随即便是莞尔璨笑，如伸手可摘的星芒般亲切闪亮。 赶来素瑶身旁的书千善弯起月牙眼，支着下巴端详起这位明艳动人的美女，眼中色彩千变万化，一颗水滴滴溜儿转了一圈，然而道：“还是我家素瑶更美一些。” 素瑶自然不予理会，她已经断定自己成为了书千善研究的对象。不把她剖析个透彻再写入那本书卷上，他是断不会罢休的。 真真辛苦了哪吒，这么多年是如何防着书千善挺过来的，素瑶默默痛叹。 第二十四章 皇女道谢 橙衣女子热情款待众人享受道仙界才有的美食（梦鲤鱼只生于道仙界），可却无一人上前端起盘子，甚至在她拿出桃花酿的时候，更是安静了一片。 他们各聚一起窃窃私语着，得出的结论便是谁都不上去，看着就好。 素瑶竖直了耳朵很用心地去听旁人的对话：“谁敢吃羽国皇女亲自做的食物啊，万一被她那个老娘知道，嘴还不是得被揭下来。” “是叫......羽禾来着吧。” “你怎么敢直言皇女名讳，不想要命了啊。” “呸呸，太得意忘形了我。” 羽禾，羽国皇女，还有一个让人敬畏的娘亲，这不是很厉害嘛。 她记得羽国是住着一群高傲的凤凰的国家，因为血统太高贵，现在的羽国皇上脾气又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所以没人敢接近羽国的皇族。 听闻服侍过皇上的婢女一旦惹怒皇上就会被立即斩首，现在在服侍羽国皇上的婢女已经都轮到第五十八个了。 不过要是就因为这样的身份才没人敢去吃她做的食物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她做的东西明明很适口香嫩，不吃不但浪费了人家的好意，而且这是对食物的不敬。 素瑶便喜滋滋的上前端起一碟青瓷盘，挑起当中那块如似花瓣的红鲤肉放入嘴中。鱼肉汁味鲜美，她得到了饱福，便要作为资深食客点评几句，不想被人捷足先登。 “味道一般。” 颇有些霸道不讲理的男性声音响起，羽禾与素瑶一并吃惊地转头注意到了一抹显眼的红色。 他体态放荡，漫不经心地扔甩了一壶桃花酿到身后，面上很是神气。 素瑶粗略一扫，这猴子已经一次性喝了七八壶桃花酿了，对青瓷盘中的食物一点未动，评价的也只是酒。 光喝酒也不怕腻，啧啧，还如此没大没小，明明是这个学院里目前算是年龄最小的了，对长辈好言好语都不知道。她想想自己竟然欠下了这样一个人的恩情，也算是老天降下的一场磨练了。 “孙悟空，喝桃花酿怎不配美食？你这不地道的吃法可不行。” 声音是从坐在一处拿起青瓷盘边吃边喝酒的书千善嘴中传来。他喝了几口夸赞几句，便挥手招来了哪吒和糜涂。 冷却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众人便也上前一一食起了盘中的美味，每吃一口就能传来啧啧的称赞。 素瑶为此很是自得，脸上饱满了一度，两颊光滑的像鸡蛋。她看上的厨娘定然不能与平凡之辈相论，烹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 空域自蔚蓝明亮过渡于橙红暖浪，一滚一滚赶走了飞游天空的小点鱼。 要说这最平常最普遍的兽类，就是这些芝麻黑小点鱼了。小点鱼最容易识得，因为在哪个界域都能遇到他们，而他们的通灵性是先天性差别不同的。狐狸养在月晶湖里的那些就算是级别颇高的了。 如今是夕阳西下，断肠人素瑶正要回寝就息。 此刻的她丧着脸想念狐洞岛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想家想的紧。 按照接下去的尿性，就差最后一轮考核就得进虚日鼠拜于长老门下，日夜修炼不能歇停，对她这只米虫来说好比是虐待的程度了。 哎，声声叹息拨凉心头啊。 她的运气未免好的过头，这么难且稀有的兽类，孙悟空帮她拱手呈上，而别人那些如此简单的竟然也能完成不了被轻松淘汰了。如今就剩二十五人，虚日鼠的名额有十二人，她这回一定得断了事态的严重发展。 素瑶重重颔首一点，两细浅中的弯眉眉梢勾上了额角。 她边下定决心要成功脱离队伍，边走在白墙黑瓦的回廊中，风从菱形窗口灌入，拨起今日大家身上遗留的浓重的桃花香味。 素瑶心不在焉直视地面时，一抹橙色裙摆被清风往一边撵去，细碎的黄花乱滚，裙线皱起好几个褶子强行步入她的视线。 她抬头一瞧，原来是羽禾皇女，难怪还在想裙摆处的细碎花饰这般精巧又有品味。 “皇女找我何事？” 虽然生分了点，但也不能越矩啊，这点素瑶明白的。 “叫我羽禾便可，今日多亏素瑶仙子和几位友人帮忙，现在大家打招呼也敢直视我的眼睛了。”羽禾如月色般细腻的柔柔谢道。 打招呼能直视眼睛了，怎么感觉面前的皇女有点惨呢？ 不过素瑶被她这么一道谢，甚是自满地捏了捏耳垂，俏脸红透，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羽禾扶起袖子遮唇笑道：“我素来爱做美食，仙子又是食客中的搜刮侠客，若不嫌弃便收下我这盘月玉桂花糕吧。” 素瑶腆腆一笑，“搜刮侠客”这词她还真不敢当。 羽禾另一只手的衣袂轻转了一圈摇变出一盆食盒，食盒的出现全然夺走了素瑶的注意力，她乐不可言道：“羽禾妹妹真是用心了，一盆食盒一个朋友，日后有难相互照拂。” 她轻轻顺过食盒收入怀中，郑重地拍一拍羽禾的肩膀，接着道：“咋们以后姐妹相称，如糜涂唤我瑶瑶即可，我会帮你品尝品尝手艺如何的。” 素瑶自说自话地拉过羽禾的臂膀就边揽着，边踱步去她与糜涂的寝房。 到了寝房处，推门便见糜涂在地上拉韧带，做着舒展的体操。 素瑶问她：“何必如此麻烦？” 糜涂不屑道：“这是为了增长身高，瑶瑶这么娇小，自然不懂得身高在气势上的关键。” 仔细端详比划一遍差距，糜涂才长到她的胸口处，那拉拉韧带也就成了每日的功课了，该的，该的。 “既如此就不打扰你继续了，桂花糕自会给你留一些。” 素瑶提着食盒把羽禾拉来一道坐于石桌两旁，一开食盆便散起淡淡的桂花香，刹那袭走一日的疲惫。 “桂花糕？” 糜涂停下了腰部的伸拉动作，鼻子擤了擤，确认了一遍眼前人，原来是羽禾皇女。 素瑶拿起一块桂花糕很识趣地丢给了糜涂，糜涂稍伸脖子用嘴一接，含糊道：“肿到额鸽子了（撞到我鼻子了）。” 素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失误，失误。” 另一边，羽禾心里一直藏着一段话，等好不容易调节好了心态，才颇为羞涩地唤道：“瑶......瑶。” 素瑶简单应答了一声，羽禾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唤朋友，对方也能够自然而然地回应她。 羽禾略带羞涩地优雅道：“听说你跟......孙悟空很熟，他还涉于危险之中救了你，我想与他道声谢。” 她还没跟书千善和哪吒道谢，不过她清楚这两人都要比孙悟空好接近。孙悟空那个难以接近的气场她光靠近呼吸就会变得困难，若能找与他亲近的人转达谢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十五章 没个心眼 素瑶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上一半，糯米粉被咬出整齐的一弯牙印，当中有凝固住的桂花花瓣。 她直言道：“他是救了我没错，不过脾气真的不咋地，所以我才不要跟他熟呢，等我还完恩情就与他两不相欠，不见为上啦。” 说起还恩这件事，上回素瑶跟糜涂深谈过一次，“恩”是得还的，不过这过程也是相当漫长的。 糜涂一个身体朝后拱形桥的姿势，眼睛直视墙面道：“都说寄情简单，报恩难，依我看你未必能这么轻松与他两不相欠。” “甚是有理，但不见得我就不能速战速决了啊。要不打个赌，若我在半年之内把三份恩情还完，你们就带我去人界食遍所有的美食，漏一个都不行。”素瑶抱手昂头，说的洋洋得意。 “我看那石猴的样子，你贴万金给他，他都不会屑于瞥上你一眼。”糜涂支撑着拱形桥的姿势，有些轻松却又不太方便地摆了摆头，表示全面的否认，既客观又实际地郑重道来。 羽禾不知自己怎会参与到这两人的赌注中，但她也确实很感兴趣这委实戏剧性的发展，兴致有些提起道：“瑶，瑶，我支持你，带上我的份也把一声谢谢传达给他。对于皇女的身份而言，一声谢意，若无法传达，只余寝食难安。” 提及“身份”二字，羽禾的神情很是郁结，如同那连温柔的月光都无法触及照射的海洋。 她的一席话素瑶自是除了支持到道谢的部分，后面的一个字都未能理解，大概怀着猜忌的心思答应了一声，话题也就卡住了。 ...... 月儿把时光从海中掏，薄薄的一层只得留的没个影，独独心窝胡乱闹。 素瑶绞着指头左右踏步，桃霖山处的桃思院里，弥漫的桃花香未曾停歇过一分一秒，她锁着自然的细眉心死悲观道：“完了完了，我的悠闲人生到尽头了。” 第三轮考核让她气的吐血，这又一次难得好端端的打酱油时被宣告逆袭成功。这种莫名的干坐着也能捞油水和好处的感觉，她的第一次品尝直达谷底。 再将那泼水碧云望上一望，素瑶额角突突的跳着，按压不住内心的喧嚣，她大声破骂道：“我这花做的还不如一棵草，活着不能悠哉，干脆就望着天空好了！”声波就像长柱直捅蓝天。 她狠狠悲愤了一把，瞪着无辜路过的小点鱼群，把它们吓得都停止了全家的迁移动作。 然而，事实的发生也就不过短短几日，怪就怪在，她又好巧不巧的与孙悟空直接搭上了钩...... 五日前。 雨丝像披挂的光线坠击地面，玄武台因前两次的淘汰少了大半的人，空间也就广了许多，所以即便雨天有丝微的闷热，也能轻松被清风吹走。 如今很难看出六界学院的天气状况。酷热的时候难说，穿的算单薄时风也吹不进骨头里让人打颤。连着几日的明媚，终于泼了一盆雨天。 这场说来就来的倾盆大雨对于站在玄武台上的其余人来说是粘腻难忍，可对于素瑶而言这可是宝贵的精华。 她合实双眼，费尽全身解数去吸收这些所谓的滋润。糜涂瞅她神秘兮兮的，不禁打断道：“瑶瑶，你这样有点诡异啊。” 素瑶舒坦有理道：“我们这些花草仙子最需天然的及时雨来滋润，这几天我都快被渴死了，那些水自然没有这从空而降的雨水来的易吸收些。” 糜涂了然地颔首，但还是稍稍有些嫌弃。 须臾，本在窃窃私语的众人蓦地静默，御剑飞来的贤淳风姿秀气地足轻点地，他代替菩提的身份为众人讲解此次的考核道：“本轮考核叫‘追踪抢夺’，地点是洗罗山的森林，为时五日，五日内取得指定对方先写下的物品，便可过关。至于为何是二十五人中选出十二人这样不合理的规定，是因为有一人将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 他顿了顿，好像是有意等待众人从震惊的状态中缓和下来，自然是谁都不想成为那最突兀的特别存在的。 尔后，贤淳把视线所及定在了素瑶的身上，勉强从白衫中露出半截指头指了指道：“此人便是素瑶仙子。” 本以为素瑶会有所不满而反抗，亦或是不悦而低落，可都错了，她明明从未如此畅然愉快道：“好说好说。” 她摆了摆手，像是领了一份艰巨的要职。 这对她以最快速度退出纷争而言，绝对是最大的喜事了。想想若要藏在森林里整整五日跟只缩头乌龟般，那日子既漫长又可怕。 糜涂扶额，通过有半月之余的理解，她清楚晓得了素瑶这颗米虫的境界无人能及。当初以为“她只是没信心”的天真想法，如今彻底被扼杀在了对世俗初步认知的摇篮里。 贤淳白净的面容上诧异地高举了眉，他带着匪夷所思且又觉得已少了必要性的语气道：“素瑶仙子......将会成为所有人额外的目标，若身上的关键物品被追踪者抢走，再次夺得素瑶仙子给出的关键物同样能够取得通关的资格。” 他半出神地基本解释完毕后回了回神，对素瑶仙子的霉运有些痛惜怜悯道：“素瑶仙子年龄尚幼便要受此磨练，不免让人心痛这回长老们抓阄选人的举措是否公正。” “绝对公平公正，若抓阄这门运气上的艺术活都算不上是心无芥蒂的公正，那以物种自定的公正就更不能鉴于光明之下了。”素瑶一脸春风得意，沾沾自喜。 就如似被好运粘了满身，又因吸食天然的及时雨，她此刻面上容光焕发，笑能春风化雨，真真让所有人对此现象大跌眼镜。 “没个心眼”的实际运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早在昨日，选入最终考核的人已将心仪之物写于纸上，再交于贤淳，并把此物带来了今日的现场。 只是他们皆不知此举之意，现在明白了这回考核的主题，多少有些人心里凉凉了一波。 就如那下巴仿佛都快磕破地面的书千善已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他背后背着一大捆美人画卷。 数上一数至少有十来卷，虽已猜出他所谓的心仪之物的大概范畴，但未免这么做太愚蠢了些。 素瑶对此哀叹摇头，这智商，干嘛早不让她参谋参谋，也不至于蠢死。 第二十六章 湖水变温泉 夜晚的洗罗山森林里，张着几十双窥探的眼睛，有的冷静睿智，有的如恶狼般凶狠。都是等待明日的血雨腥风、你死我活。 说起来，明明是惹眼的靶子，素瑶却如一个大闲人在森林中心瞎逛悠。 她正在找一处适宜睡觉的地方。 这睡眠问题她是讲究的。午后得美美睡一觉，可以找一块足够宽广的草地晒个阳光浴，而今日的阳光雨她是最满意不过。 夜里虫子喜作祟，夜行动物更是不老实，风还喜无争对性的胡乱来，自然得找个够隐蔽的地方，设个护屏什么的，就比如...... 素瑶在树丛杂草间漫步，刚巧来到了一泊镜湖，漫不经心扫了扫，适合睡觉的地方就比如河流旁那坨扎堆的密草。 她纵身躺入密草丛里，设一个菜鸟级别的只能挡挡鸟虫之类的结界，美滋滋阖上眼，思了会儿今日之前的事。 按理来说，她是一个便宜的靶子，随便来个人只要抢走她手中的水莲，就可以晋级虚日鼠成为长老直系弟子了。多么大的便宜，明晃晃地在众人面前逛达了十几圈，全都被无视了。 真是奇怪。 她带来的所谓的珍视的物品是与自己真身相同的水莲，自然品种是随意挑的，其实是她想表达自己最爱、最珍视的始终是自己。 嘿嘿，这不算是自恋吧，这应该叫人界所说的自爱！ 今日午时，她寻果树饱腹时，遇到了大病初愈的大象精嚯喇坤，两人很是热情地打了招呼，便聊起了天。 就在最后她要求嚯喇坤把她手中的水莲花拿走，嚯喇坤一副做错事而懊悔的表情道：“不可不可，素瑶仙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剥夺仙子的机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我这是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素瑶强行拉过他的大手把水莲花按在上面。 嚯喇坤急忙把花儿还给她，脸色不好道：“这是忘恩负义，会被父亲骂的。” 原来这只大个儿是个乖乖牌。 素瑶有些恼火地把他的手再次掰过来：“我说了这是报恩的机会，你且收下，我们两边都得益。你还了恩，我如了愿。” 嚯喇坤不知素瑶哪里能从此事中如愿，赶紧收回手，既不信又害怕地逃走了。 素瑶杵在原地怔了怔，手上的水莲花也如似怔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如此简单的事就这么难办？ 她有点睡不着了，转身趴在草地上，看着薄薄月光打亮宁静的湖面，美得窒息。 骤然，从星夜中划下一个灼烧的东西倏地跳入水中，荡起了一卷浪潮毫无预兆地打湿了素瑶全身。 正想咆哮时，只见从湖底冒出个人来，他光/着上半身，黑色的裤子上还遗留着烧焦的线头。 孙悟空甩了甩湿漉的金发，锐利眸子直直朝素瑶射来。 她接收了他冰冷无比的防备的目光，便很是知趣地从草丛中先探出个头来，颇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巧啊。” 他身下的湖水已是妥妥的温泉，湖面升起一阵雾气，热气蒸腾。尤其是他的周身鼓起好几个泡泡，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像是煮开了的开水。 瞧见草丛中人的样貌，他炯炯的金瞳放下戒备，转身欲走。 素瑶认为这可是个结束考核的好机会，于是起身叫住了他：“孙悟空！若是......我是说如果，你还没有夺得指定之人的关键物的话，若不介意，我可以把我的水莲送你的。” 孙悟空因浸湿的靴子走起路来很是沉重，步子就会显得慢些，再加上他的气质，更显的慵懒。 他冷冷道：“你自己留着吧。” 素瑶见他走远，然后消失在了前面的林子里，于是转而将视线落在先前的湖水上。 他的腹肌和胸肌......有点帅，颇美好了些。 瞬时俏脸一片胭脂色晕染，她焦急地把头埋了起来，警告自己对谁上心也不能对这只猴子上心。他不但粗鲁暴躁，还冷冰冰的。 隔日一早，素瑶睡的很不好，除去昨晚被美色迷惑的一点外，就是已经连着几个时辰地震山摇，轰声贯耳了。 他们早已打的不可开交，她这里倒好，世外桃源，无人惊扰，这是为何？ “呼噜噜——” 肚子饿的紧，素瑶一只手掩实耳朵，一只手扒着草地从丛子里爬出来。 半夜三更就开始不是有被吓破胆的动物忽然组团跃过她的身体奔走，就是虫子搬家大迁移，动静还贼大，而鸟兽更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她现在顶着两圈熊猫眼，按压着腹部终于拖着困意的身体来到了就近的果树旁。又是踢又是用身体撞的，好不容易才掉下两颗桃子。 素瑶噗呲一口咬出汁来，这才十分满意地靠着桃树坐下，等着别人来夺她的关键物品，好让她结束打酱油的时光，毕竟在野外露宿一次就够呛的了。 这样的失眠再来一个晚上，她真吃不消。 她吃完一颗桃，把桃核随意一扔，有一卷画轴呈一弯弧度砸来，滚了两圈来到脚边。 素瑶擦了擦手，把画卷拿来张开一看，原来不是单纯的美人图，竟是chun gong图。相当意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这可会长针眼的啊。定是书千善那厮之物，果然保管不住。 远远一位书生颠着一摞书卷急急跑来，他两颊流着汗，衣服贴着身体，深了两个色号。 书千善甚觉辛苦地摘下头上的竹笠，为自己扇了扇风，喘着气道：“吓死老子了。” 这回他用的不是“小生”或是“我”来自称了。 素瑶嫌弃地端详起他来，发现他身上多了一样物品，是一个金镯子。便乐道：“书缺德，你成功了？” 书千善可一点都不觉得庆幸，他把这定义为半成功，猫下身子用手半挡唇说：“那只母老虎差点把我杀了，这可是她的定亲之物。” 他对素瑶显了显手中的金镯子，耀眼的金身都能反射出光来，异常惹眼。 素瑶惊艳地长“哦”了一声，指着书千善身后回接道：“你好自为之吧。” 书千善把眼珠子往下滑，瞄见素瑶的影子外还有一圈更肥大的暗影，身子整个颤了颤，头也不抬就开溜了。 跑的都没影了，还不忘给素瑶留个话：“素瑶！他们不敢动你，趁现在快躲！” 第二十七章 炫酷的猴画 动她？怎么个动法？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素瑶脑洞越扩越大，想必一定有什么危险冲着她来了，于是撒丫子跑起来一路找着山洞，她记得森林里的山洞算多，藏进一处估计外边的人要费些功夫找。 绕了一大圈怎么山洞都消失了？又回到湖泊边上的素瑶忽然瞧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山洞口，洞口还被一个红色的光膜罩着。 原来山洞就在湖泊不远处，亏她还从反方向再折回来才发现。 素瑶用手探了探洞口的光膜，她手竟然能伸进去，于是她整个人都往里面塞，安全地进了洞。只是她不知道，待她进了洞内后，洞口的红色光膜一闪，整个洞就不见了。 她听见洞外从远处传来一帮人的声音：“找着她没！” 从方才找洞的途中，素瑶就已经基本打听出来，昨日之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动静，是因为在拉帮结派。 也就是说，分为三拨人，一个三角形循环。自己不仅是别人的目标，也是追踪者。于是目标不相冲也不会被夺取的几人形成了团队，相互帮对方夺得目标的关键物品，成功过考核。 各组筹备好几个可行的计划，便在深夜执行，显然除了素瑶之外其他人都没睡。 那孙悟空呢？她不相信孙悟空会加入任何一组，肯定是被孤立的存在。想想这家伙的脸一定黑极了，昨晚定是被人打了主意，下了套。 山洞内。 素瑶法力一向控制不好，连个火诀都只能背的磕磕绊绊，所以无法点起火。 她只好摸着黑往深处走。她走之前还把水莲花搁在了洞口处，希望有人拾起它，然后自行离开。 因昨日下了雨，洞内微有湿气。片刻的功夫，她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火光。 素瑶小心翼翼，缩着脑袋往光亮处探寻究竟，还没看到多亮时，里边就传来了冷冽的声音：“谁？” 石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素瑶如似心中大石落地，舒了口气，便嚣张地大摇大摆往光亮最甚处走去。 她望见石猴正靠躺着石壁闭目养神，身前悬着一团火球照亮洞内，便也坐于他对面，无所事事地盯着他发呆。 被盯着看了许久俊颜的孙悟空忍不住眉间隆起一个肿疙瘩，他不悦道：“看够了没。” 素瑶表示看不够地摇了摇头，只因她着实无聊，猴子又甚是冷漠。 她不加思索地直白道：“孙悟空，你不炸毛的样子还算满养眼的。” 孙悟空的眉稍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素瑶见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自言自语道：“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啊？” 突然被这么问，孙悟空的浓眉往下一沉，微怒道：“关你什么事。” “自然关我的事，还是要事，我此刻最需要做的就是还你三份恩情。”她比划出三个指头亮在孙悟空面前晃了晃，接着对自己的想法很是自得道：“好让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心里都能舒坦。” 听完她的一席话，孙悟空笑了，不过是嗤鼻一笑。 他睁开眼冷冷道：“你不欠我，我也没救过你，所以不需要。” “哦，”她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声，随即自娱自乐的兴致盎然道：“那你平日里究竟喜欢做什么？” 孙悟空不耐烦了，本是僵硬的脸极不自然地抽了抽，愈发火大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素瑶瘪了瘪嘴，坦然道：“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听得十分清楚，就是你觉得没必要，但我觉得有必要，最后还是要还恩的意思。” 孙悟空挑眉，刚烧上脑门的怒火被素瑶这句话浇的一干二净，全没了气焰。于是他又阖上了修长的双眼，继续闭目养神。 素瑶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就开始自顾猜起来以这只猴子的脾性，应该是想要变强的，可自己是个修炼白痴，帮不上忙。 要是从美食上着手，看猴子的样子不太讲究，如果猴子没有觉得从她这里得到帮助，那便不是还恩。 到底怎样才能还上这三份恩情呢？记得糜涂之前跟自己提点过一二，说这“恩”也不一定非得分开来还，还个大点的“恩”就能一次性还全了。 素瑶苦恼着，除了盯着孙悟空发呆，实在无聊透顶。 所以在她暂时放下了还恩此等复杂的念头，拾起了旁边的碎石子，磨了磨尖，拿它画画。 她学着数学中的比例规则，用手把孙悟空的身形以及坐姿分别量了量，一量就是半个时辰。 先是非常认真的在微软的土上打了个稿，花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毕竟自己没学过这类艺术，好几次看着不顺眼又重来了几次。 终于到了定型的关键时刻，她是胡乱挥霍手上的石子力量，力气用的太大，把地面的猴形深深刮了一条相连的沟。 孙悟空被她的动静吵到抓狂，蓦地睁眼望见地上一只大型的猴子，脸色可谓是五彩斑斓，黑红交错变换了一番，总之是气极了。 “这是什么？”他表情不甚好地质问道。 “我试过画你的脸，可惜画到后面略显猥琐，但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啊，要画就画全嘛，就拿你原身随意发挥了一下，谬赞。” 素瑶说着十分有理，对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的画技还很是得意，故作一副谦虚的样子，更是惹得孙悟空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了。 “哪只猴子头上的毛发能长得跟鸡冠一样！”他怒指那地上的画像，胸脯强烈起伏着，好似随时都要炸开般。 素瑶见他的眼里充满了杀意，迸射出的怒火可以毁天灭地了，便赶紧用脚把土踩平，奈何先前用力过猛，现在踩平有些没可能了。 她心虚辩解道：“呃，鸡冠头......也是时下流行，这种细节计较了多没水准。” “出去。”孙悟空声音极冷，能够冰冻三尺。 素瑶小指刮了刮脸侧，也甚是听话地一小步一小步往外挪。 “马上滚！” 猴子拉下脸来满是怒意地赶她走，这回她也不矜持了，一溜烟儿往外跑。 孙悟空终于见不到素瑶的影子了，视线再次落到地上那只造型炫酷的猴子，折了折眉嫌恶道：“丑死了。” 他坐回原地，阖上眼让自己变得安静，可没一会儿，又有人闯了进来，不对，应该是某人又折回来了。 “那个，”折回来的人儿说话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终于把话完整吐出来：“你在洞口下的结界......我过不去。” 第二十八章 南海大皇子孝梦真 孙悟空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是该说这个女人太坦率，还是说这个女人没心眼。 但结界问题确实奇怪，以这个女人的能力是断然无法穿过他设下的结界，既然能够毫发无损的闯进来，却无法出去？ 注意到了猴子进入了一种沉思状，素瑶心里小小计较道：“不就是破不了你的结界，有必要这么嫌弃么，你要是把结界解了，我也好自己滚啊。” 他有些头疼道：“你不用走了，这结界一旦解开，外面的人就会第一时间发现我们，到时会有些麻烦。” 过了会儿，他又道：“忍你几日，也不是不可以。” 素瑶悲愤地白了孙悟空一眼，这只猴子真是讨厌极了。 于是乎，两人一句话都不再说过，在洞内孤男/寡女地相处了四日。 “追踪抢夺”考核第五日的清晨。 素瑶双眼涣散无神，四肢发软，大字形瘫躺在地面上，肚子已经连着叫了四日。她想出去找点吃食，猴子又不让。 她委屈至极，留下泪来，哭喊着、闹着、抓狂着把积怨已久的心里话大声说了出来：“孙悟空你大爷的，老娘要饿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几日里，孙悟空一直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因为眼不见心为净，也一直没睁开眼过。 耳边乍响素瑶崩溃的怨声，他悠悠睁开狭长锐利的眼睛，粗略打量一番此时早已邋遢的不成样的素瑶，鄙弃道：“仙是饿不死的。” 仙确实饿不死，但吃货能被饿死好吗。 素瑶抱头委屈，她想念羽禾，想念甜食，想念她随身带的果糖袋子了。 早知道多备一些果糖，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也不至于连糖分都补充不了，光靠这仙体支撑。 眼看最终考核就要在今天日落截止，她的水莲还留在身边保管的极好，本来不应该这么偷偷摸摸的才对，事情好像发展的有点糊涂。 素瑶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身子在地上努力滚了滚，心累道：“怎么想输一场考核就这么难啊。” 孙悟空宛若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抬手弹了弹衣服上些许的落灰，起身道：“走吧。” 素瑶扯了扯耳朵，仿若刚才那句是幻听。 她没听错吧？猴子说可以走了？ 素瑶突有精神地从地上起来，蹦跶到猴子身边，满脸璨笑。 孙悟空瞧见她一身脏兮兮的，就勉为其难地用法术帮她翻一翻新，看起来就明亮干净多了。 素瑶只是嘿嘿一笑。 她一蹦一跳地跟着孙悟空来到洞口，把袖子里藏着的水莲花取出，想着一会儿把它丢出去。 遗失重要的通关物品，也是要被淘汰的。这么一想，她心里畅快多了。 从洞口出来后，孙悟空二话不说便化成一束光不留痕迹地飞走了。 素瑶独自一人来到了果树下，爬着树身来到树干上。正兴冲冲地把果子都揣进衣兜里，就望见远处闪起一道捅破蓝天的红光。 猴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早已把莲花丢在了寻果子树的路上，现在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她缓缓地爬下树，四周猛然刮来一阵飓风，她饿的已是身子单薄，飓风轻而易举地把她掏进了风眼中，一路滚着旋身来到了一处人多的地方。 洗罗山森里最深处，排排巨树被夷平了半身，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树桩。青草和泥巴被生推到极限，露出中间大面积的浅坑。 飓风停在了浅坑处的人群之间，等气流慢下来，从中掉落一女子。 几人从争执打斗中回过神来，把目光皆定在了素瑶身上。 黄班见到素瑶后露出惊讶，并慰问道：“素瑶仙子，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用狮吼放出的龙卷风，没收住就跑的有点远了。你没伤到吧？” 素瑶还未抬头看清周围的人群，不过低着头大致数了数双脚的数量。 天，基本都到齐了，她这是闯入了混乱中啊。 不出所料的，虎狼般的眼神从周遭射来，素瑶此时就像被这些目光钉在了柱子上，背脊发凉，动弹不得。 她内心悲愤：“什么破龙卷风，刚刚好把我抓来这？呜呜，你个天杀的黄班，竟然推我下水，下次看我怎么治你。” 终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些人便也不客气的问起：“素瑶仙子，你的关键物品为何物，老实交出来，我也不会寻你麻烦。” 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接受靶子的工作了，素瑶苦笑：“我的水莲被我丢在路上了，我也不知道在哪，要不你们去找找，谁先找着就归谁了？” 那人显然不信，紧张兮兮地与旁边两人对视了一眼，那两人也回击相同的眼神，生怕对方抢走眼前的猎物。 他们神情上似是经过一番熟思，觉得应当先把碍事的人干掉，最后才好独吞。 于是一帮子人又开始打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喊道：“那朵莲花是我的。” 素瑶呆着脸，不知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那帮人打成了一团，已很难分开来，一只老虎往里面冲了过去，用锋利的前爪抓伤了好一半的人。 她是之前追杀书千善的母老虎。母老虎叫嚣着：“你们都给老娘起边去，莲花最适合我们这种姑娘家。” 书千善一见母老虎就一溜烟往哪吒身后躲，顺便干呕了几下。他呕的差不多了，就借着哪吒的袖子擦了擦嘴。 哪吒目光瞥到袖口锦缎处的口水，把书千善横竖各宰了一顿。书千善那个惨叫啊，真不是演的。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帮实力差不多的人都倒下了。素瑶挑了挑眉，这一幕是来搞笑的嘛。 只是为何明明所有人都聚在这里，而不见糜涂的身影？ 素瑶往隔壁灾难一般被红光包围的地方一望，地上，糜涂正与一只猫妖交手；空中，孙悟空正用手中华丽闪耀的棒子与一条水龙对决。 孙悟空每挥出一棒，便涌起一股燥热之气，让素瑶心口压得难受。 猴子和水龙越来越往上游，两边相互碰撞激出红蓝交错的利光来。几声金属碰撞的响声下，水龙召唤出的几十冰柱被孙悟空抡的粉碎。 水龙的水系法术运作的如火纯青，本是压制火属性而属于上风的他却与孙悟空对峙起来十分吃力。水龙一边躲避孙悟空灵浮棒的猛击捶打，他的龙身一边交缠环绕，几番想用尾巴把孙悟空掐住，却都被孙悟空轻松逃脱。 素瑶真是纳闷水龙绕来绕去不会打结的么？ 孙悟空周身淡泛红光，这层红光坚硬无比，不论水龙击出了多少锋利的水刃，砍到孙悟空的那圈红光上皆消散全无。而孙悟空手中的灵浮棒特别灵气，它身子自觉勾了勾，趁水龙不注意，一击必中对方的要害，叫水龙一声哀呼笔直落到地上，随即嘴中吐出一口鲜红。 然而这抹鲜红横在嘴边也无法破坏他美轮美奂的容颜。 倒地的男子身后披着银色长发，长发很是柔软的散在草地上，一股说不出的优雅。他还有一双湛蓝色冰晶一样的眼眸，穿着一袭绒花雪袍，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 第二十九章 黑巫猫妖萨汝 银发男子盘腿而坐，并大致对体内的内伤一番调理后，对孙悟空露出谦和的微笑道：“齐天大圣的名号果然不虚，梦真佩服。” 素瑶闻言男子称自己为梦真，忽想起六届人物列传中有记载他。 水界南海苍桐国大皇子孝梦真，现已两千余岁，原身为一条水龙，父亲是南海王陌道水神，母亲是西海公主。 素瑶眼前一亮。孙悟空能不费吹灰之力打败水界南海大皇子？这么厉害，这完全就是一只超级进化的野猴子嘛，心里默默给个赞。 孙悟空只是冰冷着一张脸与孝梦真对视，完全没有打算与他交流的意思。 孝梦真略带窘迫地谦和一笑，素瑶见此略有不满，孙悟空凭什么对这么温柔的大皇子如此无礼。 另一边，糜涂在与猫妖的较量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出。她满意地拍抚着遁地蛤蟆的疙瘩脑门，夸赞了几句就让遁地蛤蟆回去了。 遁地蛤蟆眨眼消失后，糜涂环顾四周时瞧见了素瑶，便找来同在一旁观戏的羽禾一并朝素瑶打招呼，“瑶瑶，这里这里！” 素瑶来到两人面前，视线与站在一旁的猫妖对上，猫妖回礼一笑，素瑶有些不自在地收了视线。 她把糜涂转了几圈不停查探道：“糜涂，你有没有伤到？”她好像看一圈还不死心，又再转了几圈。 糜涂被素瑶转的晕头转向，最后忍不了地停了她的动作，按住她的肩膀道：“比起我，倒是你几天不见怎么清瘦许多。” 素瑶慨叹，顺势睨了一眼背后冷着脸的孙悟空。她不好气道：“还不是猴子的错，把我困在山洞里不让我出去，还饿了我四天，方才本想用果子填一填肚子，结果还没尝一口就来到了这。” 说及此，素瑶就有点脸上挂泪的趋势了，先前那些果子在飓风旋转的路上全掉光了，还被风刃碾了个稀巴烂。 孙悟空感觉有人在说他的坏话，头顶的几绺呆毛抖擞的竖了起来。他迄今为止树敌颇多，可能是哪个混蛋因不甘心就在背地里说他的闲话。 素瑶思了思，话锋一转，对糜涂的实力拍掌称赞道：“糜涂，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打架厉害多了，真是给面子，我都觉得自己脸上也沾了许多光。”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巴掌大的小脸，秀出饱满扑扑的苹果肌。 糜涂用食指撸了撸鼻子，自豪道：“那是自然，要是这点实力都没有，以后瑶瑶还怎么由我保护。” 素瑶听了糜涂的话感动极了，二话不说就上前搂住了她道：“那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学无术了，反正有你这个女英豪的保护，我还努力学什么自保。” “你这是强词夺理，学法术是基本，你好歹是个仙。”糜涂对素瑶的天真颇有些无奈道。 素瑶拉开糜涂，对之讲理：“我也不算个完整的仙，你想啊，我从人形以来一直都居于狐洞岛，顶多算半仙，概念应该与半妖差不多吧。” 羽禾对二人之间的谈话有些跟不上思维。她因融不进去而正苦恼时，终于等来一句可以接上话的内容了，便好意解释：“瑶，瑶，半妖是指血统只有一方遗传妖怪，与你口中的半仙意思大为不同了。” 她唤名时还是有点陌生。 素瑶朝她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个理，这个常识缺乏的脸算是丢出去了。 这几下的功夫，已是午后光芒四射的时间段了，天边也有欲染云彩之势。 先前被夺取物品以及自己身上的物品也丢失了的人因一场纠纷皆晕了过去。而方才孙悟空与孝梦真，糜涂与猫妖的较量只是自娱自乐的比试。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面是一个浅坑，而这个浅坑上又形成了新旧一并算的深坑。有被火烤而干裂开的，亦有被水溶而泡模糊的，总之也算得上艺术了。 猫妖对自己进行了大致的疗愈，便朝着素瑶等人的方向走来。 素瑶见他妖娆地摆着身后的尾巴要来与糜涂说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只因猫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她不是很喜欢。 “我应叫你糜涂姑娘吧？”猫妖眯起一条长眼，上挑的眼皮底藏着探取对方秘密的深邃。 他用修长的指甲按了按自己偏深紫的薄唇，笑起来的感觉像是皮笑肉不笑，颇有些诡异道：“这名字倒有趣，不禁让人好奇会是何人所取。” 猫妖似乎对糜涂的名字很有兴趣。 糜涂不喜欢他的打招呼方式，就如同与他比试之前他的态度那般，像是故意要接近她，进行了几番试探，且未免过于刻意。 糜涂极为不悦，而有要赶人的意思：“你认为我会把自己名字的来由告诉一只无名的猫妖吗？不过即便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也不会回答任何一点你感兴趣的事。” 猫妖笑了，他收起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黑长指甲，以及亮在身后的黑色尾巴，对自己方才的粗鲁和失礼做出一番调整。 转瞬间，他变得异常友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萨汝，是一只黑巫猫妖。” 萨汝的笑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这让素瑶不太想与他接近，尤其是他说话时，令她感觉头皮发麻。 “黑巫”二字在六界已很少提及，甚至都在风声中绝迹了，此时突然冒出来一只自称黑巫的猫妖，难免让人深思。 “黑巫不应该早就......”羽禾出声细弱蚊蝇。 对于羽禾的紧张，萨汝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他流利的一口气说道：“不过也有一两个幸运的吧，被狐王赶尽杀绝后，总有一对母子能够逃难然后艰难的存活下来，这样的故事存在也不奇怪。” 被狐王赶尽杀绝？为何有这等事，素瑶对此毫不知情。 素瑶心急地问道：“怎么可能，黑巫到底是什么，会让狐狸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知道黑巫？” 萨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素瑶，怀疑世上还真的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素瑶摇头，萨汝只好认了。 “黑巫猫妖是可以支配恐怖的一族，变成人身后会像我一样深褐色的皮肤，荧绿的眼睛。每一只成年的黑巫猫妖都有招来死亡的能力，只要持有死者的骨灰便能在十二个时辰内操控此人。六界上下一致认为这样的能力会招惹恶魔，若是召唤出上古凶兽，不出一个时辰，天地将会陷入混沌，于是决定屠杀全族。” 萨汝没有刻意避免，反倒一字不落的就像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 他忽一转话锋：“说来还得感谢狐王亲自来灭族，这样族人才能选择温柔的死法。” 他又露出了那不自然的笑，紧抿的薄唇颤抖着，是很细小的细节，却让素瑶细思极恐。 第三十章 桃思院的洗扫工作 灭族的话题似乎太沉重了，几人心中一紧，不再轻易去接话。好在凝重的气氛被贤淳的来到打散，总算能让素瑶喘口气。 贤淳是跟随在菩提身边的侍童，他的重量级别是大家都得敬一分的，还得称一声上仙。 他冒着云花御剑而来，简洁的漏风白袍朝后狂舞，晚霞似是颜料铺在他的肩背上。 贤淳礼貌示笑道：“这五日辛苦各位了，八位长老已在天水井观望完毕各位的表现，现召我请你们去玄武台处与他们会面。” 说罢，他长袖一挥，扬洒出细闪的粉末，倒在地上昏迷的人皆被他送去了别处更适宜睡觉的地方。 贤淳再从袖兜里取出一面小铜镜，扔到地上放大后，变成了一面传送八卦镜。 十二人跟在贤淳身后陆续往镜中走，孙悟空抬脚时感觉脚下有踩到异物，用法术把脚底的一朵水莲变来手中观瞧，似是哪里见过此花。 眼力敏锐的糜涂瞥见了石猴手中的水莲，顷刻间人已闪到了石猴身边一把拿过水莲道：“东西落了，谢谢找回。” 孙悟空并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糜涂折回素瑶旁把水莲花一递出，瞬时吓了素瑶一大跳。 “你，这，它从哪里来的。”素瑶指着花结巴道。 “被孙悟空踩在了鞋底，然后我就拿回来了。”糜涂思了思，应当是这个理。 素瑶使劲摇头，脸上几欲挂泪。她丢的那么偏远，何时到了孙悟空的脚下？所以她现在是通关了吗？ 失魂中，她迷迷糊糊跟着队伍穿过了什么，然后来到了玄武台。 素瑶最后一个从水冻般的镜面中走出，传送八卦镜消失，一紫衣女子奔过来搂住了她。 “丫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女子大声爽笑道。 素瑶闻到了一股桃花香味，比之前闻的还要浓郁，就像是在桃花林里沐浴过的味道。 她眼睛闪了晶亮，喜色道：“孟婆姐姐！” 嫦娥一划素瑶鼻子道：“你这丫头果然机灵，以后叫我嫦娥师父。” 一听素瑶叫这位倾城仙女“孟婆”，书千善、糜涂及哪吒皆把视线移转了过来。他们万没想到差别竟如此大，不禁觉得可能是仙女有嗜变老的恶趣味。 孙悟空也把目光扫来，这就是先前与他打架的孟婆？既如此，下回一定要分个高下。 小严与狐狸也来了玄武台，他们朝素瑶走来，一转眼使得素瑶成了玄武台上最受欢迎的中心人物。 五六个人密实地围住她，以至于她不得不应接不暇地左右照顾着搭话。直到菩提收了天水井，重咳了两声，大家才安静下来，一一散开，素瑶忽地轻松了许多。 菩提郑重道：“汝等在境天石上报入名字，便登记为虚日鼠的弟子，众长老与老夫已得出各自门下的弟子人选，由贤淳报名依次接近境天石即可。” 说及此，玄武台中心地开了一个口，里面升起一块长石，长石越往顶越像是凑不齐的碎石块，然后大片石灰笔直地射入云中。 境天石的四面镌刻咒文，发出隐隐的白光，既神秘又庄重。 贤淳摸着一卷轴，长长拉开，一道道墨字竖向显现，他从左往右一一照报。 素瑶被排在了嫦娥的门下。 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嫦娥师父那诡异的笑容，不亚于书千善对她感兴趣时露出的微妙的笑。 素瑶本想愉快地当一只货真价实的米虫，吃喝打滚游玩睡，怎知事情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 桃霖山桃思院中，清风拂面，桃花香溢。 糜涂携着包袱递给了素瑶，牵着她的手欢快地踏入前方的游廊中。 药神与嫦娥皆居于桃霖山的桃思院里，糜涂和素瑶的寝房正巧面对着面，这让糜涂心中乐极了。 可素瑶的美日子算是到头了，自入桃思院起，嫦娥发现她有惊人的体力，便油生出了研究的心态，让她从早到晚干些洗扫的工作。 这日，亦是俊朗清晨，素瑶摔了扫帚坐于石阶上拗气：“桃花日日落，长风潇潇来，让花瓣落个满当也挺好看的，扫它作甚，手都酸了。” 她两边各揉了揉手腕，抬眼见糜涂自厨房端来羽禾备的桂花糕于她，并坐在身边道：“七长老总有她的用意，你专心修炼，好过虚度光阴吧。” “要我说，这样一点也不开心，活着不开心还不如当棵草，仰望天空足矣。”素瑶拈起一块桂花糕入口，鼓着腮帮道。 “这简直成了你的口头禅了。”糜涂摇头感慨。 突然，素瑶思及一事，赶紧抹了抹嘴，从石阶上站起身往庭院里跑，“师父昨夜宿醉，我的醒酒汤还没送给她！” 望着慌忙离开的身影，糜涂再一摇头。她记起今日药神要教她针灸之术，时候也不早了，便也转身往反方向离开。 自从拜于长老门下，他们各自开始忙碌起来，现已月余过半，长老们至今都未召集大家聚到一起过，听闻别的弟子已在洗罗山的洗罗堂里上文史课了。 还有糜涂与素瑶之间的打赌，这月以来，素瑶一直没找到时机报恩，虽已悄悄观察过猴子的动向，然而始终毫无头绪。 翌日，日上三竿，阳光刚一晒到素瑶的屁/股，糜涂就闯进了寝房把她猛地摇醒。 “瑶瑶，上课了！今日四长老授课。”她的声音里传来说不出的喜悦。 素瑶眯着眼坐起身忘神道：“四长老？” “就是二郎神，石猴和书缺德的师父你忘啦？”糜涂拿了一身衣裳递与素瑶好心提醒道。 素瑶清了清脑袋，把迷糊劲赶走，一个激灵道：“那我是不是今日就不需要洗扫桃思院了！” 她漾起乐呵的笑来，梨涡浅浅一旋，如旭日暖光。只是下一刹，糜涂的暴击把她堆在脸上的暖笑冲了个散，笑容皆泡在了雨里。 糜涂用水系法术给素瑶糊了糊脸，语气平平道：“七长老说你回来得接着洗扫。” 素瑶听到后又直直地倒回床上，她真的不想再扫院子了啊！！ 于是乎，糜涂只好拖着突然感觉四肢无力、筋疲力尽的素瑶一路乘着大绿叶子来到洗罗山的洗罗堂。 已经迟到的糜涂待看到学堂中除了羽禾尚无一人时，嘴巴张的都合不拢，怎么说长老跟着缺席也太反常了吧，虽然一直听闻二郎神在道仙界的风评不是特别好。 她在羽禾旁边把素瑶放下，素瑶跟失了魂的空壳又瘫软在了长几上，眼神空洞，无论糜涂在她眼前挥了多少次手，都没有反应。 这家伙真的很懒啊，已经对扫地生厌了么？还是说，她一直都想跑去偷玩，但又因为许多事堆着做不完，连磕瓜子的时间都没有。 以糜涂对素瑶的了解来看，一定是后者了。瑶瑶定是觉得一直扫院子太无趣烦闷。 这也没办法啊，七长老说瑶瑶不是修炼的料，扫扫院子倒是大有用途。 第三十一章 隐形的红线 片刻后，二郎神双肩上扛着两个人踹开门板走进学堂内，而那些没来的弟子也用法术出现在了空荡的席位上。 孙悟空和书千善被扔在了地面，比起毛躁的孙悟空，书千善在地上哀声连连。 “你们两个给我安分点，不要没事有事尽找麻烦。”二郎神脾气不好地臭骂道。 二郎神好像穿惯了银色铠甲，无论哪里都能见到他一身正装，披甲戴刀，面容肃穆，俨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再合一下他今日略有些霸道意味的说话方式，真真像极了哪吒和孙悟空加起来的合体版。 不知来路发生了什么状况，素来易怒火爆，且又心高气傲的猴子这回老实了。他没有要去跟二郎神打一架，反倒是摆出一张显然不是很服气的臭脸，却一声不吭。 糜涂瞧见情形，八卦的心思蠢蠢欲动，她贴向素瑶附耳低言：“自从那日把石猴跟书缺德安排在了一处，两人就整日不合，看不顺眼是直接动手，要不是二郎神压得住，众长老住的虚雨斋就要被他们两个给拆房揭瓦了。” 素瑶一副了然状时，手边摸到一毛茸茸的软物，这种手感让她熟悉到怀恨，就好像自己的手摸过很长一段令她不爽的时间。 她低眼入眸一只火色红狐，难怪是多么熟悉又恶心的手感，这身皮毛不是那天为了讨好狐狸伺候了一整天的原版皮毛嘛。 她使劲一揪那与身体有些难分的尾巴，疼的狐狸嗷嗷叫，使得他变回了人性。 凌狐宿变回人形还不忘耍帅，遥变一把玉骨扇徐徐扇风，还有些翩翩君子的风采。 众人目光之下，狐狸故作镇定道：“本殿来瞧瞧二郎神的授课，看今日众弟子的状态不错，精神饱满，朝气蓬勃，甚觉欣慰，甚觉欣慰。” 他欣慰四字重复了两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正经的，而不是蹭玩的。 凌狐宿的乍现确实造成了全面性的回头率，只是二郎神的举动又把全场的目光抢走了。 二郎神食指与拇指做出掐捏的手势从孙悟空的靴子上挑起了一细长的东西，然后好像在牵着一根绳子似的，寻着绳子相连的方向一路往弟子席位间走，直到他停在了素瑶的旁边，从她的手腕处也提起一根看不见的东西。 他严肃道：“红线？你们这对小情侣也太不坦率了。” 还你个反问句，“红线？”素瑶与孙悟空几乎异口同声道。 二郎神两指腹把这根透明的东西搓了搓，一根红线显现出来，还异常的有存在感。 素瑶盯着这根红线不甚了了，忽地一记灵光驰过，这一切就说通了。 师父扮成孟婆时以及葡萄爷爷频道错乱时说的匪夷所思的话，那些好像可以另他们无理由觉得自己与孙悟空之间有什么关系的逻辑，原来都是因为这根红线！ 二郎神自言自语着：“月老安排的？这绳结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你们想玩没问题，但这样很容易绊到脚啊。”他摩挲着下巴为难道。毕竟这根红线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估计解不开。 是没错了，月老只掌管人界的姻缘，其余五界的情爱之事有各自的门路，所以这红线就是一个装饰品。 一定是有人趁着她不注意套在了她的手上，会是谁呢？ 素瑶思摸了一会儿，想到狐狸把自己以投射的方式送去南天门的时候，往她手上套了个什么东西，只是这东西看不见，她以为什么也没有就没在意，原来是被隐形了。 素瑶往身后狠瞪一眼，却只瞪到了空气，不像比她先一步猜出事情原委的孙悟空，早已盯准了目标，把变回火狐狸欲逃走的凌狐宿掐着尾巴拎了起来。 火狐狸眼神很是威严地警告道：“小子，你敢动本殿试试。” 孙悟空邪邪一笑，抓着狐狸尾巴在空中快速转着，把它往高空中猛丢，一只红艳艳的毛团极速栽进云里不见了踪影。 六界学院的整个山貌是夹在双层的云间，不像道仙界的别处只有白昼，在这里是与人界最薄的交界处，同样可以看到人界的太阳月亮。 云头上，阳光正媚，凌狐宿变回了人身。 他拂去了身上的云沫，观瞧下方苦笑道：“这又不是本殿的主意，要不是小严让我给你们使些法子好让你们麻溜点在一起，本殿也不会自己趟这浑水。” 刚刚本是去与瑶儿告别的，如今告别不需要了，免得见面又要吵，妖界那边传来紧急军报，他得即刻启程离开。 最后又望了一眼云下的洗罗堂，凌狐宿意味深长地轻笑了笑，些许妩媚融化在了习习而过的绵风中，他火速离开了道仙界。 洗罗堂内回荡着长老们授课的声音。 现在素瑶他们处于的时期是六界正年，一千年的单位缩为一个轮回，也就是一轮。 最原始的时期是上古时期，然后是上古到混沌这期间的空白。这个时间内只能确定六界是被一个强大的存在统一统治的。 这个至上的存在制定了相当多且复杂严苛的法律，通俗点就是暴政了。譬如其中一条法律为不同界域结婚生子要被株连。 其次是除了授课外，严禁六界讨论的混沌期间，六界混沌大战的时间段。 六界混沌大战是由魔界一对夫妻取得了幻域双戒和糜涂草引发的。这两样兵器皆是足以毁灭一个界域的上古凶煞兵器。道仙界和佛姐以六界平衡为由，下令缉拿这对夫妻，与魔界产生了对立致使了这场战争。 这场混战牵连了整个六界，最终以魔界败落宣告停战，魔界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混沌大战的众矢之的。 这场大战被严重波及的是人界，因人界的弱小无疑使人界的生灵变成了大战的第一牺牲品。 水界分崩离析，妖界在此期间创立了狐洞岛。道仙界丢失了数样仙器，越来越多的神仙也逼的不得不下凡历劫。佛界信徒大量迅速增长，而魔界只能选择苟且偷生，永不得见光。 第三十二章 不死军入侵狐洞岛 一如往常的街灯红艳，半透明的光团子高高升在空中。这无人惊扰的热闹里透出了宁和的相貌。 一对犬妖父女手上各拿着一串狐狸挠尾的糖稀画，饶有兴味地脆咬一口，面觑一眼对视眯笑，父女和乐。 这时，如烈日中天的狐洞岛气候被骤冷的冰雪一涌而进，飞天的白沫散起浊烟裹了整片红月天。 父女抬头。在看到白烟中一个骷髅兵身后冒着气流坠下的一瞬，犬妖父亲的宽大袖口遮去了望视头顶上方的女儿的眼睛。 一串糖稀画落地被骷髅兵踩的稀碎，一串糖稀画沾了污浊的脏血被女儿持在手中。 父亲的手垂下，地上一颗滚落的圆形，在女儿崩溃到眼前一片黑时，落幕的是父亲所能展现的最后的慈爱笑容。 女儿泣不成声，双眼因承受不住这股悲伤而失明。 骷髅兵空洞的眼眶内绿火膨胀上勾着，这是它渴望杀戮时那被寄予的情绪的表达。 骷髅兵对着女儿的脖颈举刀划下，霎时一束银光疾驰而过撕开了街道的空气，骷髅兵随即化成了地上的一滩灰烬。 赤色长发一边扬长，凌狐宿把肩上的白狐裘披在了犬妖女儿的身上。白狐裘一下子包住了她的全身。 女儿知道有人来救她了，凝噎在喉咙中的哭声才放了出来。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的眼周湿的不成样子。 “谢谢你。”凌狐宿弯下身一把搂过犬妖女儿，比起温柔，他的语气更有力量，“坚强地忍到我来才哭，你一点也不弱，是个坚强的孩子。” 怀里的孩子视线一点点清晰，凌狐宿摸着她的头发，掌间温暖地施出红光。 她含着泪，慢声抽噎道：“妖王，请再次给予我们勇气。” 这是家中父亲领着众孩子演练过无数遍的句子，不仅是父亲，族中的长老也说过：当你需要的时候，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请倚赖我们的妖王。 听到这句话的凌狐宿，银瞳里迸放出了光彩，犀利莫测。 他厚壮有力的额头抵着犬妖女儿小巧的额间，正色道：“你有我的誓言。” 凌狐宿起身一甩衣袂，他的背后是被骷髅兵破坏的狐洞岛冰花结界再次融合上的现象，而他的周身俨然一副英姿和王气不可侵犯的权威模样。 他没再多留一眼给那个孩子，而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变回热灯红艳的宽敞街道。 几百堆骷髅兵的灰烬随着他的渐行渐远，渐渐消散。 一如往常的街灯红艳，热闹后的片刻寂静，再无人惊扰。 留在犬妖女儿的眼里，只有妖王的威仪。 凌狐宫议事大殿。 “我们被十万不死军包围了。” “那些魔界的死物到底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首领并未有意要出来交涉，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 左右丞相的声音环绕在凌狐宿的两耳边，二人疾步跟紧妖王来到王座旁站定。 凌狐宿坐上椅背高达檐顶的银色王座。 “呈报。”他一声令下。 左手边金狮丞相行礼道：“是，嚯喇象将军已带六万精兵前去制敌，对抗不死军需要耐力，我们需要开放备用粮仓。” 右手边猛虎丞相行礼道：“王殿一瞬击杀不死军千兵，不料造成了街道充斥大量的死气，受伤的妖民产生了经脉逆流的反噬现象，云雀族的医治只能暂时缓和死气的感染。” 凌狐宿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开放备用粮仓，让烈马族人快马加鞭送往嚯喇象将军营帐处，必确保粮食安全送达。派蜥蜴族暗杀精兵去前线支援，将军会需要密探的紧急情报快速应变策略。本殿会写一封信送去六界学院，请药神协助云雀族治疗吾岛妖民。” 左右丞相互交眼神，不愧为他们的妖王，他们只需倚赖妖王，给予全方位的信任即可。 凌狐宿抬眼道：“时刻盯紧不死军的动向，下去吧。” “是。” 左右丞相拱手一礼，如光似的消失了。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凌狐宿独自坐在王座上呢喃着：“不死军......” ...... 大山草原内，糜涂把一面变小的传送八卦镜中揣进腰带里。 素瑶则往四周极目处张望了一圈，果然猴子不得不卧躺在一块召来的云片上闭眼作息。 她低头瞅着手腕上拴着的红细线，心里漫起惆怅，凌狐宿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害她现在要如此麻烦。 自二郎神把这根连着孙悟空靴子上的红线揪出来后，她与猴子可是把能想的法子都用上了，却怎么也挣脱不下它。 本以为猴子把靴子脱了即可，怎料这是猴子以自身法力变化的部件，即便靴子消失了，绳子却还在。 这根红线是无法让他们两人坠入爱河的，但凌狐宿成功让两人因这条线而分不开了。红线的状态极不稳，有时它就像消失了般，可一旦它恢复肉眼可见的状态时，就会限制两人之间离开的距离范围。 糜涂与素瑶轻车就熟地来到一只母龙睡懒觉的溪流旁。 寥寥几颗粗壮大树栽成几排，弯曲的溪流由远及近，冲打着石子掀起厚白水花。 她们所处的大草原上可以遥望到绵连的宽山矮山，这里还有几十只炎龙族居住在此。 炎龙族一直子嗣单薄，大多成年的炎龙只能诞下一子。每一只炎龙都是天生的猛将，他们通体呈褐红色，体格庞大，背后长有可包住整个身形的巨翼。 因是被上古神眷顾的种族，他们每一只体内都存有如浩瀚星河般强大的灵力，因此炎龙族在百兽书上是除去上古凶兽外最具智慧的种族。 母龙安静地趴着，糜涂走进它并对着自己的葫芦念了串咒，从葫芦里倒出了一地的器具。 这些器具里有一个针包，一个调制药粉打造药丸的医工盆，还有一个乳钵等等。 糜涂把手按在母龙坚硬的躯体上，细细摩挲着硬肉上的疙瘩，找寻母龙肚子的位置。她整个人都已经藏在母龙的暗影底下看不见了，终于让她找着了母龙鼓起的浅褐色的肚子。 母龙睡的香甜，鼻口呼呼出气，缓平的呼噜声从她闭合的齿隙间传出，这让糜涂更放心着手于手头的工作了。 她侧过耳贴在母龙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数秒后，她噗呲地笑了：“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活跃，都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母龙闻言便从睡意中醒转，她睁开眼看向糜涂，琥珀色的圆眸能近距离装下一整个糜涂。 “我觉得我快生产了。”母龙的声音温和平静，但不难听出她内心里的狂喜。 糜涂抬头看着母龙嫣然一笑：“今日还是往常的例行检查，估计会有些难受，您忍一下。” 说着，糜涂把双手附上母龙的肚子，母龙亲切道：“麻烦你了。” 她手中施法往母龙的肚子里一探究竟，肚子里的双胞胎很谨慎，知晓自己被窥探了，猛踹着母亲的肚子警示母亲。母龙无奈咧嘴，面上还真有些吃痛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炎龙族长临产期 一周前，药神被妖王请去狐洞岛医治受伤的妖民，她的灵兽正是临产期，药神就在行前嘱咐并拜托糜涂代她帮炎龙族长顺利生产。 药神走前交代：“炎龙族的雌性怀孕期间会增加排泄物的产量，尤其是灵力庞大的炎龙食欲会大增，瞌睡也多。一定要清理干净她周围的环境，切记一周只能给她全身清洗一次。” 炎龙族长近日常犯嗜睡症，有时候肚子欺压在草地上会让肚子里的孩子移位，何况她怀的还是双胞胎，这样会导致生产时的难产。 糜涂唤着：“瑶瑶，针包。” 素瑶应了一声，行路不方便地踉跄着够到了针包，又跌跌晃晃地递过去给糜涂。 糜涂接过针包就开始给炎龙族长的肚子针灸，通过针灸帮肚子里的孩子自觉的把位置调正，让双胞胎头朝下平躺，才能有利于之后的生产。 素瑶皱眉垂眼看从手腕滑到地上绊脚的红绳子，陷入一阵苦思。 这一周来，她跟孙悟空为了从这样的状况中妥协，大吵了好几次，两人就定下协议，如果红线出现限制二人之间的距离范围时，要轮流按照对方的要求行事。 这次轮到孙悟空跟着她来办事了。 至于报恩，素瑶询问过其他人的意见，哪吒送了她一堆修仙秘籍，要她勤奋修炼，这样才有足够的实力还恩。可问题是等她有实力还恩了，那也得再过个千把年。 羽禾也尝试着教她下厨，只是她确实是一名一流的馋嘴食客，可并不是一块当厨娘的料。何况那次过后，羽禾再也不让她进厨房了，她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但面对羽禾多次温婉的拒绝，多少还是有点自知的。 书千善近日来又给她洗脑，教她人界的姑娘报恩都是以身相许，把心拱手让给救命恩人就是最直接的报恩方法。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情为何物？素瑶还真是对此一知半解，略懂皮毛。 她现在是处于苦恼的边缘，一来是她根本不知道手上拴着红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另一边是她对报恩这件事渐渐失去了信心。 亏她之前还跟糜涂打赌来着，人界的美食她是吃定的，打赌也是为了督促自己把报恩放在首要任务，如今却是毫无头绪。 她只知道猴子喜欢吃香蕉和桃子，还有爱喝桂花酿，然后就是没日没夜地修行练习。上回红线显现的时候，她在虚雨斋的庭院里陪了一宿猴子耍棒弄棒，还染上了风寒，昨日才刚好。 说起这风寒，鼻子就有点痒。 “阿嚏！”素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糜涂忆起药神走前的叮嘱，得保持环境的干净状态，便幽怨道：“瑶瑶，你这样会影响宝宝健康的。”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素瑶用手撸了撸鼻子，继而道：“今日要帮族长洗身吧，我采了一篮桃思院中的桃花，这样就能掩盖住族长一周没洗澡的味道了。” 她说及此，便要用法术把她采的一篮桃花变出来，糜涂阻止道：“族长需要用清水洗净，在临产期间尽量避免与外物接触。” 素瑶有些丧气，须臾，她又想起什么道：“我带了刷子，还可以给族长搓背。” 糜涂再次非常专业性地劝阻道：“用刷子洗澡太耗时了，族长需要保证充实的睡眠，为接下来的生产保存体力，直接用温和的法术进行清洗即可。” 素瑶垂头丧气，心中油生出一股落寞。糜涂可真厉害，一个人就能把药神嘱咐的事情办的滴水不漏，每个细节都要比她想的周到。 炎龙族长察觉到了素瑶的心情，缓缓道：“我这几日背后确实痒极了，用刷子帮我刷一刷吧。” 听本人提议这样做，糜涂只好暂时妥协：“哎，好吧，但刷的时候要小心。” 素瑶欢喜道：“一定会小心的！” 炎龙族洗澡喜欢用高温的温泉，这些温泉的热度足以烫开普通生物的皮肉，然而这次炎龙族长怀有生孕，如此高温是万万碰不得的。 沿着溪流走能找到一处相连的河湾，素瑶与糜涂把炎龙族长带来这，她走到哪，孙悟空躺着的云朵就飘到哪。 反正孙悟空只需晒着日光睡上舒服的懒觉即可，也算是惬意的一天。 炎龙族长“嗵”地下入河水中，河水些微泛凉，却奈何不了炎龙族长自身的高温体温，反倒是极其清爽的。 素瑶手里抓着刷子，整个人坐到炎龙族长的背上大幅度地来回搓洗，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有十米高，弯个腰就可以轻松够到炎龙族长的尾巴。 洗的时间虽然长了点，炎龙族长站着也能打起瞌睡，但好歹渡过了非常充实的午后。 每日最后，糜涂都会检查一遍炎龙族长身上的警铃，然后再与素瑶一同离开。 这晚，嫦娥提着一壶酒碰撞着桃思院宅中大小角落来到了素瑶的寝房前，踹开门后一个前倾倒在了地上。 “瑶瑶，陪为师喝一杯！”她举着喝空的酒壶，硬拽着延在地上的红线不放道。 嫦娥大力地扯着绳线，把本在屋顶打坐的孙悟空招惹了下来。 “疯婆娘！你扯什么扯。”孙悟空出现并怒喝道。 嫦娥奋力聚焦眼前的视线，看清有两个孙悟空，不屑道：“蠢猴，你打不过我的。” 确实这段时间孙悟空老找嫦娥的麻烦，大多数时候嫦娥会找借口拒绝，也有少数时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只是嫦娥最后都会用睡咒解决猴子，猴子又解不开睡咒，还得每次让二郎神去请哪吒帮忙解开。 孙悟空磨着牙，刚想从耳朵口扯出灵浮棒，嫦娥就倒回了地上，睡了过去。 素瑶无奈道：“师父是个酒鬼，听说她失恋了，消愁了好一阵子。” 说起酒鬼，她想起孙悟空还是个酒魔呢，千杯不倒的那种。 于是又道：“师父藏了一壶桂花酿，要不要一起月下小酌一杯？” 闻言有酒喝，孙悟空消停了火气，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在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 素瑶见状，便欢愉地绕过地上昏昏欲睡的嫦娥，在师父的住处里搜出了私藏的桂花酿。其实她也早想品一品了，更想知道的是为何孙悟空最爱喝的是桂花酿。 她发现桂花酿的下面还有一个安格，不开不知道，原来师父在地下藏了一仓的桂花酿。 素瑶头顶两壶，两手各举八壶，毫不费力的稳稳当当地把这些桂花酿全摆到了孙悟空身前的石桌上。 孙悟空静静看着她这一系列灵活自如的动作，还是难以置信这个女人的体力，竟然真有人光凭力气而把法力几乎当摆设的。 素瑶嘿嘿坐下，迎着飘渺的月光幽色，她看着孙悟空喝酒如饮水，尽饮而下，换做是书千善也得输给他。 孙悟空一壶接一壶，都是举起就直接灌的，亏她还准备了两碗玉杯。 半个时辰后，素瑶自己一口未尝，为了迎合孙悟空的胃口，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都把师父的酒仓给搬空了。而孙悟空的身后都可以堆起酒山，他却除了喝酒二话不吭。 孙悟空脸上微醺，他给素瑶留了一壶，并把这壶桂花酿推到她面前，有点挑衅的兴味。 素瑶自觉地打开它，学着他喝酒的样子猛灌入喉，最后呛着收了尾。她咳了几声，即瞬酒的后劲上来，醉到语无伦次。 第三十四章 为何执着于报恩 这点酒对孙悟空而言只是一点醉意起色，他洗耳恭听着喝醉的素瑶说的那些掏心掏肺的话。 大部分的话都与素瑶平日里说的一般无二，可能是这家伙太过单纯，平日里就习惯大言不惭。 她一把逮过孙悟空的手，死死抓着不放，清澈的剪水双瞳直视他道：“孙悟空，你好像一直很牛气的样子，我看你相当不爽很久了。” 孙悟空强硬地抽出自己的手，静静看着对面之人自言自语。夜风吹过他的金发，一只精神的耳朵上别着一个精致的倒三角金锥子。 素瑶长发散起，学着他素来不屑的样子哼了一声，“书千善那傻愣子出的主意也不错嘛，虽然我对情事只算略懂一二，但若我以身报恩，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溶溶月光浇灌而下，素瑶精致的巴掌脸上一抹醉红显得清纯中带点妩媚，尤其是那双我见犹怜的水眸好似能勾魂。 “我救你是因为一时兴起，换做是任何人都一样，你何必执着于报恩。”孙悟空对上她的这双娇睛，语气依旧如冰，“我根本不会在乎。” 素瑶对此不服气道：“跟你讲讲另一只猴子的故事吧，等你听完，也许就觉得为什么我执着于报恩了。” 夜风习习，她的裙摆舞在倒地的酒壶上，浓浓的醉意漫漫上蒸。 “从前有一只美猴王，他拜师学艺习得七十二变，从此脱胎换骨，目中无人，闯东海得兵器，闯地府改寿命，最后大闹天宫却被佛祖镇压五指山，等了五百年才等来又一个禁锢，一个西天取经的和尚。被拴在和尚身边护送师父西取的美猴王并不快乐，他一路击退妖精，满身疲惫，与师父几次重修于好，终于笑对八十一难。 美猴王疯狂潇洒过，歇斯底里过，成功过，失败过，他一直都是这么聪明，也看透了太多的世间冷暖。但好像，一直都是美猴王在付出，给黑白不分的窝囊和尚擦屁股。我一直都在想，若猴子的师父是一个聪明的和尚就好了。 一直替和尚行善事灭恶霸的是美猴王，大家却都只记得和尚的好，而美猴王也从未意识过受到别人的谢恩。我觉得被美猴王救下的人都欠他一声‘谢谢’啊，也许强者都是顺手救下路过的有难之人，但不觉得奇怪么，凭什么要强者一味的默默付出，既然付出过，就应该要有所回报，这样才是平等的。 至少得有人记得你的好，说是报恩，倒不如说是对你的出手给予回应。” 她说了好多，反正这一晚她的嘴就没停过，猴子也都只是听听罢了。 素瑶摸了摸手腕，平滑的手腕处她又在意的摸了摸。 嗯？红线消失了？那为何孙悟空还留在这听她胡言乱语，以往的猴子红线一消失早就闪的没影了。 “呵呵。” 有一瞬间，孙悟空懒散地笑了笑，能若无其事的把一件正儿八经的故事讲成歪理，也算是本事了。 素瑶仿佛听到了千年难遇的笑声，诧异地看向猴子，却又不确定。猴子是在笑吗？还是说，刚刚那是错觉。 孙悟空接过素瑶手边还未喝完的桂花酿，喝了几口，冷冽道：“分明是强词夺理。” 素瑶憋红了脸，“总之，吃水不忘挖井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谢谢你救了我，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就被魔物吃掉了。大恩无以为谢，我们交个朋友，便是患难之交，我就勉为其难与你这个难以相处的人平起平坐好了。” 她夺过孙悟空手中的桂花酿，一股劲痛快的全部喝了精光，结果帅不过三秒，素瑶笔直的趴在了桌上醉死过去了。 孙悟空的金眸犀利复杂，仿佛能望穿一切。 这个女人到底哪来的自我良好感，难道从小到大说话都这么不经大脑的吗？想什么就说什么，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他勾起唇角，慵懒的笑了笑。这个女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讲起逻辑混乱的理来，也能这般理直气壮。 一直在给师父擦屁股的美猴王，这算什么故事，但他并不讨厌。 ...... “瑶瑶，瑶瑶。” 谁啊，她睡的正香呢。 几番猛推，素瑶被人摇醒，她迷迷蒙蒙睁开眼，发现现在才寅时，月亮还在星夜中高挂着。 她挪了挪脚，一个空酒壶在脚边滚了两滚，回过神来一看，她怎么扎酒堆里了？嗯......她之前跟孙悟空喝酒来着，不过她后面跟他聊了什么？ 素瑶支起晕沉的脑袋，“我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待她注意到身前的糜涂后，见糜涂早已急的跳脚，“瑶瑶，炎龙族长要生了！” 素瑶一个激灵，猛地起身，“糜涂，那你怎么还在这？” 糜涂抿了抿唇，低头皱眉道：“我没给人生过孩子。” 素瑶执起糜涂的手，宽慰道：“不用担心的，糜涂你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药神嘱咐的事都能办的滴水不漏，这次也能顺利过去的。” 糜涂看着素瑶，心里还在犹豫，她怕万一失手，双胞胎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所以她能做的只是来找瑶瑶问她该怎么做。 警铃又一次剧烈的摇晃，素瑶低头一探，不再墨迹地拽着糜涂就往师父的房中走。 她们找到放置在嫦娥房中的传送八卦镜，穿过镜子来到炎龙族长所处的溪流旁。 湍急的溪流发出汩汩声，炎龙族长两爪抚按着肚子，因为痛觉转为了龙的咆哮声，周围的山地都在颤震。 “你们怎么才来！”炎龙族长在疼痛之余咆哮道。 听说雌性炎龙生孩子的时候痛苦是其他生灵的好几倍，现在看来，这么强悍的炎龙族长也会疼得受不了，这个传言是真的了。 糜涂见炎龙族长难受的样子，身体自觉地紧绷了起来，手心都在冒汗。 素瑶握住糜涂的手，“双胞胎都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我们一起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能做到的。” 糜涂心中一暖，为了即将出世的双胞胎，她坚毅地点了点头。现在是关键时刻，她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儒弱。 经过一晚的艰辛，素瑶重复端了好几趟水，原来灵兽跟人类一样生孩子的过程几乎无异。 她抹开头上冒出的汗珠静候在旁，时刻准备糜涂的下一个吩咐。 糜涂手上沾满了血，刚开始她的手还会颤抖，现在她开始冷静下来，全身心地把注意力投入孩子的身上。在看到第一个婴儿的脑袋时，她雀跃道：“出来了！出来了！” 炎龙族长听到糜涂的雀跃声，全身却紧张起来，素瑶见状赶紧握住炎龙族长的爪指。 在糜涂一声声的催喊下，第一个胎儿的身体整个出来了，是一只光滑的龙宝宝，嘴里还含着圆滑的小爪。 第三十五章 三只眼的龙宝宝 龙宝宝蜷缩的四肢慢慢打开，他急不可耐地哇哇大哭起来，传进炎龙族长的耳朵里，这是哥哥在对妈妈说的鼓励声，无疑让炎龙族长更努力地想要生下弟弟。 糜涂用剪刀剪开哥哥的脐带，素瑶忙接过哥哥给他擦洗身体，发现小炎龙的翅膀小的像对鸡翅，无力的很。 随后弟弟的脑袋也跟着探出来，只是看到弟弟面庞的刹那，糜涂接捧的手下意识的颤了颤。 为了炎龙族长的顺利生产，糜涂下了不少功夫，读了不少关于炎龙族的书。 第三只眼是诅咒。 炎龙族长全身渗汗，她迫不及待地要看两个双胞胎一眼，一双智慧的琥珀色圆眸极力往素瑶和糜涂的手上观瞧。 素瑶手里的哥哥乳齿含着软爪，鳞片未全的双脚蹬着空气，哭声一直未停歇过，淘气得很。 糜涂手里的弟弟异常的安静，与哥哥的褐红色皮肤不同，他全身通黑，却黑的程亮。然而当弟弟睁眼时，两只琥珀色的圆眸与头顶处银灰色的圆眸一并睁开，吓坏了炎龙族长。 “怎么会。”炎龙族长的声音抖的像长波，她愕然的接过弟弟，眼神错综复杂。 缓了良久，炎龙族长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要极力捏住握着弟弟的龙爪。 这让素瑶一阵焦急，在茫然的状态下一把夺过了弟弟，紧紧搂在怀中。 她错愕地注视炎龙族长：“族长，您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炎龙族长于心不忍地痛视一眼素瑶怀中的弟弟，“第三只眼是不祥之兆，这个孩子要不得。” 糜涂缓缓上前，沾血的双手还未擦净，“瑶瑶，这是炎龙族的家室，我们还是......” 她尚未说完，便被素瑶打断：“这孩子才刚出生，什么坏事都没做，就无缘无故的被安上了不详，世上哪有因为一句话就滥杀无辜的道理。再说，双胞胎既然是两个一并出生，那就该两个一起长大，这不仅对弟弟不公平，对哥哥也不公平！” 素瑶搂着弟弟往后退了几步，她担心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这个孩子一定性命不保，她必须即刻离开。 糜涂一步步靠近素瑶，几乎是用果断的语气劝说道：“瑶瑶！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若是对他的公平会给整个炎龙族带来不祥呢？这样的公平，又真的算公平吗？” “糜涂......”素瑶恍若未识过方才说出这段话的人。 她这回应该是认识了新的糜涂，亦或者是从未认识过的真正的糜涂。 糜涂的这句话说得干脆，也许是她作为圣巫族圣女的身份导致，像他们这样掌握重权的人，每日都将面临舍一保全的场面。这并不奇怪，可素瑶心里却很是难受。 现在她不期望糜涂和炎龙族长能放弃不祥的念头救下这个孩子，她只希望能顺利带走炎龙宝宝找到化解不祥诅咒的办法。 对了，三只眼不就是二郎神嘛！那去找二郎神说不定有法子化解。 素瑶余光瞥了瞥空荡的四周，此时正是日夜交替时，晨光微泛，太阳初升的征兆。 嫦娥教过她日夜交替是最特殊的阶段，对于花草仙子来说是灵力最膨胀的时候。她记得狐狸说过，若要在人前做到一瞬的消失，必须进入忘我的沉浸状态。 要想象自己可能是万物中的任何一粒浮沉，渺小的可以化为虚无，心无杂念让自己全身心的放空...... 素瑶阖上眼，努力去放空自我，想象自己可能是这个清晨即将要下落的一滴雨。这滴雨会陷入泥地，运气好的话会落在花儿野草上，成为晶莹的露珠。 炎龙族长和糜涂相视一眼，便要抓准素瑶放松的时机夺过孩子。 炎龙族长煽起一对巨翼，强韧的翼骨整个撑开，像两座大山气势逼人。她琥珀色的圆眸已排走了先前的不忍，现在的她并非是刚生完这个孩子的母亲，更是整个强大的炎龙族的族长。 “身为炎龙族的族长，我不会让这个孩子自私的活下去，这对他来说亦是不幸。”炎龙族长说时，巨爪已朝素瑶迅猛落下。 巨爪击到地面，连根拔起一块青草土地，松爪时，却不见爪中人影。 糜涂怔了怔，刚刚她感知到了庞大的灵力汇聚一起，然后瑶瑶就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不见了。 ...... 青草，鲜花，漫山遍野的盈盈盛茂，让素瑶舒展心怀。 她极力地放空自己，便来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这里与先前的大山草原毫无二致，若要说这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可以在这里随意添置想要的景色，操控这里的自然风貌。 素瑶抬手，往右微一撩动，一缕轻风拨开远草，浓青色一片的草芽全往一边倒。她手再往下一划，忽起晨间落花纷漠漠。 竟真的这般神奇？ 这里的一切都很宁静，一种由内心漫起的惬意感让素瑶不想离开这里，只想在这个地方驻足，享受这般的随和。 素瑶抚上自己的胸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怀中的炎龙宝宝不见了。 她着急的四处乱跑，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她走不到大山处，只能驻留在这块平原。可是放眼望去这里只有她，根本没有炎龙宝宝。 她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她只是按照狐狸以前教过自己的法术，让自己在糜涂和炎龙族长面前消失了而已。 素瑶记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对，她要带着炎龙宝宝去找二郎神寻求化解诅咒的办法，那第三只眼的传说绝对是胡诌。 “哇哇——” 婴儿的哭声兀地响起，素瑶本来空空如也的怀中增了一分实际的重量，她往怀中一观，炎龙宝宝因她搂的太紧，不适的哭了起来。 渐渐地，青草和鲜花皆消散了，只剩有一条很窄的空白道路。 素瑶往道路的前方走，心里想着寻找二郎神，二郎神，二郎神，念了三遍。 没过多久，前方显现出一潭垂直的湖面，湖边长着杂草，若直直往上撞还会被扎到。这潭湖不漏一滴水，却满盈的好像随时要泻开般。 素瑶没顾这么多，收紧了抱着炎龙宝宝的手，从湖中直行走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净化仪式 从湖潭中走出，虚雨斋里院徐徐动听的溪流声传入素瑶的耳畔，如今外边的天色已被曙光炫染。 她停在了孙悟空的住处前，怀里的龙宝宝也毫无预兆地难受起来。 这次她并没搂紧，可龙宝宝抖着身体异常难受的样子让她看得揪心，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郎神举着三尖刀，暴露着腹肌，上衣松松垮垮，满头是汗的走了过来，书千善也跟在他的后头。 他们二人挥汗如雨，好像累得不成样子，估计是才做完超负荷的晨练。 书千善看到前方背对着自己的素瑶，心情明媚道：“素瑶？你怎么来了！” 素瑶因看着龙宝宝难受的样子，眼眶里泪水打转，楚楚可怜地转过头求助道：“他很难受的样子，我该怎么办。” 这时，书千善才望到素瑶怀中龙宝宝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瑶瑶何时趁着自己在观察阶段开小差的时候跟龙生下了孩子！ 二郎神注意到龙宝宝头顶的第三只眼，便也打开了自己额间的第三只眼，从这只眼中发出光来，施法探测了一下。 他面色沉重道：“炎龙族长呢，你怎么私自把这个孩子带出来。” 他的话里有责备的意思。素瑶知道她的行为可能在这些懂理的人面前显然是错误的，但她就是觉得什么都不去试一下就要了这个孩子的命，未免太过可怜。 “我知道第三只眼是诅咒，可无论如何也请你帮帮他！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一定是非常难受，看在他这么努力支撑着的份上，求求你帮帮他！”素瑶抬起一对汪汪水眸，并向二郎神拜托道。 二郎神凝望她的眼神，想从这双眼睛里找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他这次没从这双眼睛里得到什么收获，果然清澈的毫无杂质。 他稍沉地叹了口气，“让我看看。” 素瑶一喜，赶紧把龙宝宝亮在自己的脸前。 龙宝宝程亮的黑色在旭日光彩下如宝石般绚丽，只是那一只银灰色的圆眸里杂色甚多，积堆着黯淡的浊气。 二郎神没过两秒，以如似鉴定完毕的语气道：“把他交还回去吧。” 心头好想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素瑶拼了命的摇头，“不要，他现在很难受，他不能回去，至少要先治好他。” 她收紧了怀中的龙宝宝，一颗硕大的眼泪落到龙宝宝的胸口处，同时，龙宝宝也哭了起来，声音是之前的双倍。 二郎神一只手封住耳朵，受不了地用法术让龙宝宝强制性的噤声。 “你不还回去，这个孩子也活不过明日。”二郎神如实说道。 素瑶垂眸，手抚着龙宝宝的脸庞。 他的肤色这么好看且稀有，一定是炎龙族未来注定的战士，怎么可能活不过明日。 见她不相信地摇头，抬眼看自己时眼中的澄澈汇聚成了坚定，直逼着他把话说完。 “知道了。”二郎神理了理衣着，这才终于有模有样的一本正色道：“第三只眼不是诅咒，是上古神的神赐，但历来没有一个婴儿能承受住上古神赐予的天赋，最终神赐转为邪恶。这个孩子的肤色继承了炎龙族从未有过的黑色，注定会成为恶龙。我也从未见过这么弱的炎龙，在神赐转为邪恶之前，他的灵魂会先夭折。” 素瑶眼孔扩张了整整一轮，她惊异地凝视怀中的龙宝宝，痛惜的眼神里盛满了即将溢出的水来。 一抹藏青色晃进视线，书千善插到二郎神与素瑶之间提议道：“要不试试净化仪式？” 还未等二郎神对此提出拒绝，素瑶兴奋道：“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书千善心念，“早就想试试了。”脸上笑眯眯指着素瑶道：“净化仪式只需你一人就够了。” 这回二郎神反映比素瑶早一步：“拥有强大净化之力的人六界之中鲜有人能做到，书千善你出的什么瞎主意。” “师父，不试试怎么知道，有办法总好过无办法。”书千善耸了耸肩，两手往外一摆道。 二郎神拿这个贫嘴的家伙没辙，就随便他们了。 书千善挑了六界学院灵力最充沛之地——玄武台。 他站于玄武台的中心，用竹棒在地面叠加了好几层阵法，最后他以手比作刀割破了手腕，流出汩汩的黑色血水到地上的阵法上，血水形成了清晰的阵法图。 书千善用意念凝住了手腕处的血，轩轩甚得道：“这下终于好了，素瑶，开始吧！” 素瑶应了一声，把龙宝宝放于阵法的中心，自己便坐在龙宝宝的身后，然后两首横向打开书千善让自己等会儿照念的心经。 一开始素瑶觉着心经上的字格外的复杂，但等静下心来读了两行却发现不甚简单。 书千善快速翻唇念咒，他一声令下，阵法泛起银白色的光来。 灿白的银光冲进浩瀚云巅，周围的群山万壑间，林木振颤，猛兽肆起慌乱的咆哮声，树叶簌簌下落。 素瑶知道，从阵法开启时，六界学院的所有生灵将会无针对地攻击她，因为净化仪式的超然灵力会成为他们暴怒的饵粮。 这也就是为什么书千善下了重重阵法，就是为护她念完手中的心经。 素瑶缨唇轻启，字字繁杂且从表面听来毫无规律的句子从她甘冽清甜的嗓音中传出，她念的行云流水游刃有余，有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不依靠这本心经倒背如流。 她念出的每一字都如似千金坠向炎龙宝宝身上，炎龙宝宝仿若在顶着即将碾碎他的强压，让他胸口透不过气来，只好拼命地哭喊出声，试图释放心口处的闷燥感。 铺天盖地的禽鸟来势凶猛的扇动翅膀撞击阵法的最外圈，透彻的银光被撞出几块涟漪和波纹来。 玄武台下的沧海间，那条素瑶每日可见的，盘在海底的湖绿色灵蛇也跟丧了理智般支起腰身冲上台面，它光直着身子就足以达到那个高度。灵蛇目露狰狞，凶神恶煞的紧盯着阵法中念咒的素瑶。 素瑶只是照着书千善所说，集中精神念完心经，长长一段心经皆刻进了素瑶的脑海中，只是为何光念出这些字就让她的头越来越沉，肩膀以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越来越重，累得不行。 心经念到三分之一处，灵蛇像是在对自己的猎物示威，静待余秒，它整条柔软的身子忽地拉直成Z字状朝阵法撞来。它试了一次，被阵法外圈的银光弹开，同时那最外圈的银光开始碎裂，随即消散了。 幸好书千善设下重重结界，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被一条灵智未开的蛇轻轻松松给突破过去。 第三十七章 炎龙族长前来支援 书千善盘膝静坐于几重结界之内。他沉着的眸子幽幽泛出光来，藏青色的松垮袖袍无风自动。 见灵蛇撞开了第一道结界，他手上迅速换了个结印手势，最外圈的银光正慢慢愈合恢复中。 灵蛇发现刚被自己用肢体震碎的银光又要再次汇聚起来，蛇眼阴阴扫过一抹厉色，发了疯似的狂用肢体撞击着那层结界，让它无法顺利愈合。 而在它连续不断的撞击，以及禽鸟的猛啄猛扑之下，第二道结界也被这些灵兽一股气势打碎了。 书千善结印的手势突然间变得有些仓促，他竟也露出吃力的表情。 素瑶早已把自己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在她专心念心经时，周围的许多事物逐渐模糊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却与先前她试图在糜涂和炎龙族长面前瞬间消失时来到的那个世界很像。 炎龙宝宝的哭声不曾停息，结界外的灵兽也不断的闹出动静来。这时，天边一条宽长的厚白云絮被一双巨翼一冲而散，一头庞然的褐红色炎龙冒着云花飞来。 炎龙族长停在玄武台的上空中，两边巨翼挥起如刀割的疾风，朝着灵蛇重重砍去。 灵蛇被风刃劈成了两半，扬洒出一层鲜红软软地倒进了海底。 灵蛇的血并未在沧海间染开，而是伴随着它一起陷进了深处，紧接着就看不到整条蛇身了，以及那大量的血渍也不见了。 炎龙族长来的气势汹汹，叫那上千的禽鸟皆慢下了啃啄的动作，娇小的身子连着羽毛一起寒战。 她长吼出声，“不准靠近我的孩子！” 这记威胁满满的怒吼声如雷贯耳，震耳欲聋，连山林也跟着振颤。 书千善勾起一抹笑来，这下帮手到了，也该让他轻松轻松了。 当炎龙族长看到素瑶极力帮助自己的孩子举行了净化仪式，以及她的孩子在奋力抵抗自身体内那股邪恶力量时，她看到了希望。 她飞来时望见那群自不量力的灵兽企图对自己的孩子不利，便怒从胆边起，火气上来怎么也压不住。 糜涂抱着炎龙哥哥坐于炎龙族长的背上，她朝下凝望素瑶专心致志念心经的表情，自己悔恨死先前说的那番话了。这种时候作为朋友的她，明明应该信任瑶瑶才对。 糜涂施法转着从腰间飞起的葫芦，她把葫芦指向阵法结界外的上千禽鸟。葫芦里射出了火焰，再配合上炎龙族长嘴中喷出的焰火，火势唰的肥大了一圈，锐不可挡地袭击那些鸟兽。 好在糜涂能够操控这些火焰，让火焰避开直接伤害到书千善设下的结界，而沿着结界外围的一圈进行涂烧。 火势蔓延，大半的鸟儿察觉势头不对，皆齐齐散开逃之夭夭。 糜涂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素瑶也顺利地念完了心经。 说完心经上的最后一字，炎龙宝宝停止了哭声，他的第三只眼从闭合的状态再次睁开，竟是漂亮极了的冰蓝色。 素瑶从飘然的感觉回过神来，双手接过躺在地上的炎龙弟弟放进怀中细细打量。原来那层银灰色的底下藏着这么神奇且妙不可言的冰晶蓝。 炎龙族长察觉到炎龙弟弟的灵气完全转变成了纯净的灵气，不由喜出望外展翅落到玄武台上。 下落时，背上糜涂怀里的炎龙哥哥忽然嚣张地扑腾起来，心急如焚的要见上弟弟一面。 糜涂甜甜媚笑，“瑶瑶，真是太好了，哥哥和弟弟都不用分开了！” 糜涂把哥哥抱去与弟弟会面，两只炎龙宝宝软爪对碰到一起，尾巴在空中激烈的摆动，还发出了婴儿的嬉笑声，看来也是高兴坏了。 素瑶见状，欣然璨笑，再累也值得了。 完成了拯救炎龙弟弟的使命，素瑶实在太累，她的上眼皮跟下眼皮好像在打架，于是她没再接话，而是瘫软地重重倒在了地上，整个头晕沉的好像装满了石铅。 瞧见素瑶闭着眼重重昏厥了过去，糜涂和炎龙族长着急地扶起素瑶，书千善也收拾了阵法并从思疑中抽出魂来担心起倒地的人儿。 糜涂探了探素瑶的呼吸，很平匀，随机释放了口气，对他们道：“只是睡着了。” 真真是吓他们一跳，刚做完这么耗费强大灵力的净化仪式，他们还以为素瑶的灵力开始反噬体内，原来都只是虚惊一场。 远远的虚雨斋瞭望台处，二郎神为以防万一全程紧盯着素瑶他们的动向，看完全过程，他深思犹豫了好一阵。 素瑶的净化能力完全可以断定为她非同小可的身份证明，能完成这般超然的净化能力者，六界之中，他只在佛界认识如来佛祖和观音菩萨能达到此程度。 是时候要向上级报告了，这种事可不能马虎啊。 二郎神挠了挠散乱蓬松的头发，随即转身往外走，门口处，他碰到了担任八长老的严逸。 严逸一张面瘫脸闯入二郎神的视线，不由将他吓上一跳，“啊，八长老啊，来此何事？” 严逸抬起那双像冬天结冰的深邃黑眸与二郎神对视，旋即显出违和的淡笑来，诚恳答道：“我是来找二郎神你的，关于刚才看到的一切，可否忘掉？” 闻言，二郎神便警惕了起来。他是道仙界的将帅，也是闻名远近的上神，要他谎报实情，实在难办啊。 严逸及腰的垂丝四散飘起，他的脚下漫起一股风来，起初是相当的绵柔，可当这股风把二郎神拉到一片暗沉的环境内时，二郎神只好敬佩的递送了一个眼神。 这是严逸开启的决斗领域，没有他的许可，二郎神是走不出去的。 简而言之，就是二郎神非得在这里打倒他不可。 二郎神唤出了三尖刀，他自认为以这个领域的水准，严逸与自己的实力不相上下。对付这样难缠的对手，自然是要拿出全部的实力。 二郎神屏气于丹田，右边的脚在地上划了半弧定于右肩的斜后方，他躬起要比对面之人腰宽一倍的身形，把全身力量汇聚在三尖刀之上。 三尖刀的刀片如似裹了一层胶冻的银白色膜，二郎神银亮的铠甲与三尖刀一并消失在了严逸的视线范围内。 他动作如在竹林中掠过的蛇影般迅速，极力一刀下来，三尖刀的威力竟能在不破坏周遭房屋建筑的前提下，安静的杀人于无形，威力控制的恰到好处。 可他却没想到，严逸比他早一步预测到了他的动作，给出了致命一击。 第三十八章 赐名等于签订契约 那抹黑色的玄衣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二郎神铠甲的背面，严逸悠悠将那眼尾一扫，发出的是透彻的寒意。 世间怎会有如此冰凉的男子，看似柔美的脸庞却僵硬无比，举手投足间尽透着斟酌再三的深沉。 二郎神此刻要害处火辣辣的疼，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朝后直直倒了下去。 若说眼里没有那一星半点的不可思议是骗人的，二郎神的心脏从未跳的如此快过，就好像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不是自己的了，皆被这个男人牢牢地掌控住。 他深知自己也许是到头了，输给这样的魔鬼，他死无遗憾，便缓缓阖上了眼。 他在等待严逸给出致命的一击，却不知严逸刚才那看不清的动作只是刚刚开始。 二郎神忽觉体内血液激烈澎湃地蠕动着，原来这才是那家伙的真正实力——短短一瞬间便给自己全身的要害处添加了无数道伤害，他掩藏好的所有弱点都被严逸这家伙看得明明白白。 大脑激起久违的长波音，二郎神开始陷入了麻木状，头就跟断了似的往旁边劈了过去。 严逸转动着悬放于胸前拇指上的戒指，冰冷道：“幻域双戒，能否让他失去部分记忆。” 戒指处一条不识之字泛出光来，上面的文字又翻新了一遍。 “主人，把我放在他的额间就可以了。”这道年轻的孩童声音只能传入严逸的耳朵里。 严逸照做的把戒指抵在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下方。 幻域双戒分秒必争地放出一条荧光的细闪长线来，长线裹住了二郎神的头部，一盏茶后它完成了任务，便自行消失了。 严逸处理完这件事就踱步到门口，旋即他思及一事，便回过头来在二郎神身上泼了一把药水。这可是凌狐宿在六界特意寻来的珍贵药水，狐狸自己也只藏有三瓶而已。 过了一夜，二郎神从虚雨斋的瞭望台中转醒。 他从地上支起身来，不知为何自己怎么在这个地方睡着了。待细细打量一番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便猜想恐是自己难得喝了几壶酒醉的不省人事，才跑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打起地铺来。 ...... 又是三日时光匆匆飞逝。 自上次的净化仪式与六界学院的禽鸟一场血拼之后，禽鸟躲得几乎见不得影，这也正是小点鱼准备好一顿繁衍，泛滥成灾的最佳时刻了。 说不定小点鱼还可以在六界学院的空中成立一个芝麻黑王国，这样就能着手于培养优质的下一代，也就不会被六界鄙夷了。 大山草原处，一只通体炫黑的小炎龙踩在地上四步四个脚印地极力往糜涂的方向吞吞走去。 糜涂耐心的悬着两只手朝向炎龙弟弟，深凹的杏仁眼紧紧盯着炎龙弟弟的脚下，就怕他一个滑倒造成了学习走路中的心理阴影。 应该这么好奇才对，四只脚走路平衡点稳稳的，怎就这么吃力。 糜涂也是等看到炎龙弟弟原来脚上的骨头长歪了，四只脚踩在地上是往外开的，这才怜惜无比啊。 她现在在帮炎龙弟弟做的就是四肢的矫正训练，趁着幼年期赶紧把歪脚治回来才好！ 天差地别的另一边，书千善已经开始教通体褐红色的炎龙哥哥怎么华丽丽的飞翔了。 炎龙哥哥进行了一场圆环式的飞翔，他先前那对无力的小鸡翅膀已经能从皮肉下明显的看出翼骨了。 他展示了一遍便飞停下来，书千善颔首夸赞：“不错，我再教你一个新的飞翔打开姿势。” 边说着，书千善用手中的竹棒在光秃的泥地上画了一个交叉双环，还是个逆时针方向的倒着飞版本。 炎龙哥哥对此挑战激动不已，即刻付诸于行动，一下就成功了。 而炎龙弟弟正举步维艰地四步四个龙脚印。稍有不慎，其中的哪一只往外一撇，肚子就得撞地了，所以尾巴才因太过紧张笔挺地上立着。 终于，他把这遥远的一米距离走完了！ 炎龙弟弟下颌够着了糜涂的胳膊窝里，他因这努力得来的成功高兴极了，旋即扭过头往炎龙族长怀里正熟睡的人儿看去，希望睡着的人能瞅见他的成果醒来夸赞两句。 清风柔柔打在那人儿身上，一袭烟水白雪云裳揉成了一团窝在炎龙族长的肩沟底下，她还能趁着偷懒昏厥的功夫借着龙的身体纳凉。 炎龙弟弟并没有因为素瑶的还在昏睡而就此郁闷，他把这属于他的称赞一一攒在满怀期翼的三只圆眸中。 呼~呼~ 清风吹来的劲愈发的大，逐渐的开始刮在脸上显得生疼。 素瑶胳膊动了动，炎龙族长感知到躺在自己腿膀上的人儿有了动静，发出了一丝提醒周围的沉吟。 呼呼~ 强风偷偷溜进龙的庞大身躯，灌来一记冷意，正对领口。 “冷死我了！” 素瑶再也装不下去，从褐红色的粗大腿膀上弹起了身。 书千善与糜涂坏坏地眯起一双倒月牙眼，“哦~原来是装睡的。” 这句话的好事是素瑶骗他们成功了，坏事就是接下来她得遭殃了。 不过她算漏一卦，最先扑上来的是炎龙弟弟，紧接着的是炎龙哥哥。炎龙哥哥的猛扑纯属于追随弟弟的高兴，而弟弟的猛扑纯属于对素瑶的喜爱。 炎龙弟弟原先还不会走路的四肢瞬间治好了，奔的比飞的还快，顺带拉风的地面滑翔，一气呵成扑上了素瑶的身上。 糜涂瞧着，敢情自己的耐心还不如素瑶从装睡中苏醒。 素瑶搂起两只炎龙宝宝，见炎龙哥哥的鸡翅在短短几日内进化的这么强壮，不由感慨强族灵兽的生长能力，顺便再帮方才炎龙弟弟拉风的疾驰姿势也一并称赞的时候，却唤不出名字。 她朝糜涂露出求助的眼神，糜涂接应道：“哥哥叫闹，弟弟的名字未取，他说他想等你转醒由你赐名。” 素瑶思虑。赐名吗，这可是件大事，她得好好斟酌一番。 “给灵兽赐名等于你与灵兽签订契约，契约的条件是灵兽得在你活着的时候为你所用，而你死后，你在世时的一半灵力都得给予灵兽。”书千善猜素瑶这个天真的娃一定不知道这方面的普及，特地帮她整理一下。 果不出料，素瑶一副惊觉的了然状，懵懂的眼神暴露无遗。 炎龙一族不是很厉害嘛，就是那个在百兽书上是除去上古凶兽外最具智慧的种族，这是不是说明她赚到了？ 第三十九章 你的名字叫星 见素瑶喜滋滋的表情，书千善暗叹了口气，真替这孩子捏把汗：“一旦赐名签订了契约，召唤炎龙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我知道素瑶你体内灵力充沛，但现在的你还并不熟悉这股灵力，况且炎龙弟弟的第三只眼不知何时会堕落成邪眼，这与你来说，只会吃亏，不会有利。” 素瑶果断的摇头，并凝视趴在自己肩膀上把脑袋埋进她脖子里的炎龙弟弟道：“从救下他那刻起，我就应该对他的生命负责，若与他签订契约就能够时刻保证我能为他出再多的一份力了，那我很乐意与他的命运相连。” 书千善与糜涂闻言，默默相觑一眼，各嗟了一声，便也放弃劝阻她了。毕竟她可是即使伤害自己的身体进行净化仪式，也要救下这个孩子的固执之人啊。 “我决定了，就叫他星！黑黝黝的皮肤，冰晶蓝的神赐之眼，就像夜色中的星星，是幸运闪耀的存在。”素瑶柔柔的凝视炎龙宝宝，对之粲然一笑道：“你的名字就叫星了。” 星听见自己的名字，三只眼绽放出溢彩的光来，夺目到恨不得把素瑶整个人都包围进去，欢跃地扑腾着背上的小鸡翅。 他伸出舌头把素瑶从脖子舔到脸颊再到眼角，黑漆的龙尾像是快版节奏器摇摆不定。 见星对此名字甚是满意而激情洋溢的样子，素瑶乐笑的合不拢嘴，她思及一事道：“对了，既然赐名灵兽等于签订契约，那闹的契约者是谁？” 这次炎龙族长顺利生产的功劳自然也不能少了糜涂一份，糜涂神采焕发道：“闹的名字是我取的，他真的很顽皮。” 糜涂顺势从素瑶身上把闹搂来臂间。 素瑶对此蓦然不满，抗议道：“糜涂，你已经有遁地蛤蟆了，怎么能随便移情！” “闹跟遁地蛤蟆已经打过招呼了，遁地蛤蟆很喜欢闹的见面礼来着，而且闹是我接生的第一个孩子，我跟他很有缘呢。”糜涂点着闹的粗鼻头，喜笑颜开的呵呵乐道。 之后，素瑶从糜涂口中得知可怜的遁地蛤蟆的名字就叫遁地蛤蟆，因为那个时候糜涂还小，根本不会取名字。 两人还拿自己的灵兽对比来着，结果闹各方面都太优秀了，炎龙族长还夸他比历来的族长都厉害。不过星也没有丧气，他相信他能靠努力追上哥哥，毕竟有一个歪脚治回超速走路的成功例子嘛——虽然是刺激成功的。 这一夜，大山草原的一处急湍溪流旁，几人点起了通明的橙火为庆祝素瑶的转醒。 星夜和橙火交融铺染在石子及清水水面上，像一幅神召画，神秘的色彩感十足。 这里是炎龙族的地盘，但头顶上方的星空是所有灵兽界的星空。灵兽与魔物共享最底层的界域，只是灵兽界归道仙界管辖，地域只占边角的一部分，这才没被划为单独的界域。 灵兽界虽不大，却能仰头望见寥廓的蓝天白云或紫夜星尘，这就是与魔界最大的不同。 魔界只有黑压压一片瘴气满涨，永远的沉重气息，六界的大半人都说这是魔界的牢笼，而魔界也只配被困于牢笼之中。他们可是六界混沌大战的罪魁祸首，那穷凶恶极的野蛮战士。 糜涂变了三张长几桌，把一早从羽禾那顺来的菜肴按顺序陈列出来，先是前菜，再是主菜...... 她让书千善算卦，显示今日素瑶就会醒来，这才提早做好庆祝的准备。 闹和星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他们炎龙一向吃的随便，在附近抓几只动物来生吞下肚，接着就是静坐个把时辰慢慢消化。 好在糜涂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俩娃成长期吃的比素瑶还多，准备了五倍的分量，让他们吃个够。 陈列在几桌上的众多美食中，素瑶最想吃的就是其中仅有两盘的酱猪肘子。她暗自决定要把这两盘酱猪肘子都下肚，刚一伸手去端盘的时候，书千善比她早一步抢走了盛放酱猪肘子的银玉白盘。 “等小生先与你聊完一件重要的事，再吃也不迟。”书千善把银玉白盘搁于自己的几桌上，施施然将那竹笠和竹棒往身后随处一放，整个身子倾倒在桌角边坐着。 素瑶尽量耐着性子，大度的回应他：“什么重要的事？” 书千善为自己小斟了半杯酒，优雅地拈来唇边沾杯一试，啧啧两声，便道：“你应知小生对你甚是有兴趣，自是已对你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若小生所估没错的话，想帮你隐瞒身份的这个人并不想让你此刻知晓自己属于哪一边，我怕我说了必迎来他杀，只好心里揣着这个秘密郑重提醒几句。” 他神秘兮兮的说着，让素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书缺德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是秘密不便说，那为何要把有秘密这件事说出来？若是要吊人胃口，也别说的这么恐怖啊。 他继续道：“净化仪式的事，除了我们几人之外，肯定已经有其他人知道了，若他们没猜到还是好事，即便猜到了我们也必须装作不知道，最坏的打算是传到长老那。所以我们必须保密，不能让这件事的谣言传播下去，我想那个替素瑶隐瞒身份的人也是希望保护素瑶才这么做的。” 书千善的话里装着几分深沉，包括素瑶在内，大家都在沉思，当然排除还在猛吞猛吃而毫不自知的闹和星。 炎龙族长婉婉张开口来：“你们放心，我已将看到净化仪式的弟子打晕过去，他们只会当是大梦一场。” 炎龙族长的话顿时让全场愕然的转向她，不愧是有大风范的族长大人，收尾的天衣无缝。 素瑶见话题也总该聊完了吧，肚子为尝到酱猪肘子已经连着哀嚎了好几声，也该让她有所饱福了。于是当机立断伸长身子从书千善几桌上夺回自己的酱猪肘子，风卷残云地收拾得一干二净，骨头都被啃的坑陷分明。 星瞥见素瑶唇边沾着一块深色的酱汁，因吃的太撑肚子有点沉，走来再跃起要去舔的时候费了些功夫，但还是伸长了舌尖舔净了酱汁。 他砸吧了两下，因先前大肆地搜刮美食进肚子，体内的系统自行运作让他一阵困意袭来，便迷迷糊糊趴倒在素瑶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素瑶瞧见星上下颌唇外沾满了油油的肉汁，往远处他们吃饭的地方望了一望，果然只挑了肉吃的一干二净。 她用手帕帮星擦去多余的油腻，美滋滋的笑了笑——这就是她的第一只灵宠，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守护的星。 第四十章 水涧洞通水帘洞 昨夜，天上天下皆下起了滂沱大雨，天下的雨是天上的云没捧实而遗漏的，飘在空中，好不壮观。 也正是这场壮烈的天雨里，素瑶枕在梦席间做了一场恍若一生的梦。 梦中的她穿着裸粉烟裙，疲惫的眼角像被蚊虫不慎叮了一口，红肿的显眼。 她抱着一个男子，就在这片桃思院里，满地的桃花雨簌簌落落，她的心漫起从未有过的滚烫。 当她缓缓抬脸时，却见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乘机晕洒在孙悟空忧郁的眼睛上。他那双平素里掩饰过多的复杂金眸间，让她捕捉到了一丝犹豫，一丝灵动。 她的眼角再次熟悉的湿润起来，他见了只是苦苦一笑，模模糊糊中吻上了她的额迹。 即便这只是梦，可那流遍全身的一股热流为何让素瑶感觉这么真切。 梦里的她声音不受控制地问起：“为什么。” 他回：“对不起。” 她继而说：“你让我好等，我不想只等到了对不起三个字。” “嗯。” 他不再回话，愣是让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过。 模模糊糊间，素瑶感受到略显空虚的内心里，夹杂着太多喘不过气来的情感。这些情感既复杂又浓烈，像极了当夜的烈雨。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烈雨的气势，人界甚至祷告起来，害怕这是一场天神的惩罚，却不问烈雨为何汹涌，是否是因悲伤...... “齐天大圣孙悟空，这几年，你有想过我吗？”她的语速很慢，很缓，却不平静。 “想过。” “那这次你要去哪里。”她似早已酝酿好了这句话。 “佛祖那。” 她张了张口，不确定了一会儿，笑了笑问到：“我还能再等下去吗？” “......” “我......得了不治之症，药神说医不好了。”她合上了眼，仿佛在回忆当日的情形，但素瑶知道，她闭上眼后，什么都没想，“菩提说会替我们接管严儿，最后能见你一面，我已别无他求。” 最后，她从容地淡淡一笑，苍白的双颊上在漫天桃雨中仿佛是少女的娇红。 梦到这里只剩长长的漆黑。 “叽叽”雀儿啼鸣，晨曦往茵翠间镀上一层细闪耀金。 因昨儿个悲伤溢满且又信息量过大的梦，素瑶赶在鸡鸣前下床洗了把脸，盯着脸盆里的自己好一阵端详。 梦里的脸与这张脸差距太大，同样的眉、鼻、嘴，却流露出判然不同的气质。 梦里的眼睛是哭过后的沉月，而她此刻的眼睛是明亮的月盘。比起那双能与万物悲鸣的深褐明瞳，她这双清澈见底，一看就很好骗的眼睛，完全不是一个境界里能孕育出的美人胚子。 可梦中的孙悟空却与她所识得的孙悟空一般无二，除了那双会说话的慑心金眸，慵懒的气质和散发出的野性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素瑶真的搞不清楚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膝支着下巴思索起来。 她是天天想着如何报恩，但在此之前孙悟空从未出现过在自己的梦里，她也从来没有希望自己成为梦里的那个女人，难道说这就是日思梦想？ 那简直就到了病态了好吗，什么孙悟空的亲吻，什么诅咒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还有忽然冒出来的严儿又是哪一号人物？ 素瑶疯狂抓了抓头发，突然什么也想不下去地仰躺在地上摆成了张开的大字形，目不转睛地直视屋顶房梁时，她做了个决定。 对了，有些时候没去看星了。话说星的进步速度有点让人着急啊。 啊，让星修炼好了！可不能光干看着糜涂给闹找资源，她也得为星的将来做打算，万一来个族长争夺或兄弟间的雌性争夺什么的，总不能一下子输的太惨。 于是素瑶大致理了理着装，其实不用太讲究打扮就是最适合她清纯的气质的。 她神气十足地从桃霖山里逛出来，溜达之路上并对周遭环境一番点评，仔仔细细的把每个角落分析了一遍，最终得出这么个结论。 远澄山和长清山并不适合修炼，洗罗山的修炼之地又被别的弟子占满了，而桃霖山的花香常让星打喷嚏，虽不觉得这是过敏现象，但防胜过不妨的好。如今想来，也就虚雨山有点看头。 素瑶正从远澄山绕过长清山，往虚雨山的天桥上缓步而行。 星被她召唤出来，因近来犯瞌睡，他懒懒地趴在素瑶肩上，把头埋进她脖子里打起呼噜，毫无察觉自己被召唤出来了似的。 虚雨山的陡峭山路间，素瑶寻着寻着，恰好发现了一处水涧洞。水涧洞三字是由红色的墨在洞外巨石上镌写着的。 这个洞口约莫八米高，一颗古树将身子整个附在洞外石壁上，它全身吐着红色的气泡，甚是怪异。 素瑶踏进水涧洞里，只见洞内石花一簇簇绽放如似雪花长廊，而沿着这条雪花长廊一直往里走，靠底有池湖。 静如止水的碧蓝湖面上隐约有条条粼光，把整个洞内布置得栩栩如生。 星听到钟乳石的滴水声，缓缓睁开眼来，他望见前方一池湖，竟错认为是泡澡的温泉，激动的跃了进去。 “星！”素瑶情急之下也一同跟着扑进了水里。 从外表看这层湖水清可见底，进去后却觉得底下是一潭深湖。她乱摸了一把滑溜溜的尾巴，便牢牢提起这条尾巴往水面上游。 方才明明感觉自己潜进了十几米的深水，素瑶现在游上来却毫不费力便能露出水面。 她再看左右时，整一副洞内景象完全变了。 这里的石面比先前所见的更加光滑，头顶上方萦绕着整片整片的烟霞，附近还摆着有人居住的石桌石凳。 接着素瑶听到噼里啪啦的响音，循声瞧去竟是一个锅灶里还在煮着东西。 “你怎么来到这的。” 一声带怒的嫌弃从隔壁传来，素瑶悠悠将眼尾扫去，原来是孙悟空在沐浴。 等等，沐浴？ 定了定神闭目了一会儿，素瑶陡然一睁开眼仔细环视周围，再把目光移回自己的右边确认。只见孙悟空的金发被湿漉漉的拢在一侧，他线条流畅的胸到胯竟是说不出的有力邪肆。 素瑶稍稍想入非非了点，随即清了清神，故作淡定地回道：“我带星出来修炼，不想扰到你放松了，不过这里真是好景致啊。” 她扯开话题，眼神漂游在洞顶四周，想极力压一压此刻的紧张氛围。 孙悟空绷了绷身子，手出水面撩动了一下，本挂于壁面上的一套长衣飞来他的手中，转眼他人已穿好了朱红色的劲装，懒躺在了一条浅灰吊床上。 他漫不经心地提醒道：“这里是花果山。” 素瑶本把视线落在锅内的红薯上，心里念叨了一句烤红薯，正流下口水时经孙悟空这么一提，生生把口水咽了回去。 “什么！”她惊讶道。 谁知孙悟空不再搭理她，而是阖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难道现在已经到了人容易变懒的季度了吗？素瑶沉吟，旋即垂眸看了一眼身下浸在水里的衣裳，好一阵苦思。 第四十一章 瀑布修行 素瑶朝吊床上熟睡的猴子幽幽望了一眼，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难怪洞口的那棵会吐红泡泡的树瞧着那么诡异，原来这次又不慎闯入了孙悟空的结界中。 这个猴子可真行，竟然私自开了一条通往花果山的山洞湖池，还取了水涧洞这样相仿的名儿，她早该想到的。 这应该就是二郎神课上提到的空间法术了，即为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法术。空间法术很耗时，且根据施法者法力强度不同，距离不同。花果山在人界，虽说六界学院贴近人界的交界处，但也要隔万里啊，这猴子体内的灵力是有多雄厚，才能这么干脆使用此等威力的法术。 她自顾喃喃：“真是暴残天物啊，如此之多灵力，即便不稀罕也可以分点给我们这中弱小群体啊，大家同乐难道不好？” 素瑶两手撑到地面，呆呆地凝视了半晌附于地面的纤纤玉手，才察觉手中不见攥着的那条滑溜的黑色尾巴，以及这尾巴的主人！ 她左右四下搜寻，宽广的空间皆踏足了一遍，还留下了水渍为证据。终于发现一团黑球撅着屁股藏于浅灰的吊床之下，差点就走漏眼了。 此时，星正两爪里捧着一本被翻烂的厚书，因稀奇这破书是何玩意儿，不顾一二直把它往嘴里塞。 素瑶瞅了瞅皱巴巴的书本右下角，心想万一这是一本正受宠的书，要是被小破孩给啃了，孙悟空还不得亲手宰了她这个熊娃娃负责人！ 随即她便当下从水中嗖地起身阻止了星的无礼。 素瑶从星的嘴里一把夺过那本掉了色的历史老书，正欲作为看护者要履行及时义务，两眼貌似瞥到了这本书的名字——《西游记》。 知此书的名字叫西游记，素瑶的两眼珠子都得蹦天了，这节奏她真心追赶不及。 前几日刚与猴子道来一篇津津有味的美猴王的事迹，现下就从猴子这阴差阳错的搜摸出了一本明晃晃，仿佛闪着神光的原版著作！ 她额角突突地跳，眉尾都翘到发际线了，实在是接受不来地揉了揉太阳穴。 总而言之，上次是她在孙悟空面前班门弄斧了，现在是惭愧地恨不得老鼠洞也想钻上一钻。 自然，在她一脸愁眉的时候，星也不闲着。毕竟这是素瑶头一回带他出来浪，也是他头一回见识到有人住的屋子是这番景象。 不过这么简陋的陋室就让星如此兴奋不已了，那些高大上的住处恐是要他心脏血压直往脑门迅速冲。 这会儿，星没完没了，乐此不疲的四处蹦跶。而且巧了，他猴急的奔跑速度快的一步能并三步了，小鸡翅为达到速度的需求，竟奖励了他一次突破的机会，让他柔软的翅膀上生出了强壮硬朗的骨头。 两边的翼骨发出咔咔的声响，把似芭蕉叶的翅膀全面撑开，素瑶回过神看到这景致，惊讶的同时，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星连跑带飞的笨拙地四处撞壁，发出“嗵，嗵，嗵”的击壁声。 这声音吵得孙悟空无法入眠。他似乎幽怨地目光一扫，金眸间掠过一道精神饱满的光来，不像是昏昏欲睡之人，倒像是锋芒毕露的狼鹰之辈。 他本紧抿的傲唇忽张开口来：“再吵就砍了你。” 果然世间没有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星被孙悟空这么一瞪，再加点威胁，一下子就安分了下来，乖的不能再乖。 素瑶见状打趣道：“你方才倒挺适合做他爹的。” 孙悟空并不理会，而是眼光望到素瑶身后的一滩水渍，这水渍顺着她的鞋底和衣裙，惹得他不甚高兴。 素瑶也不傻傻杵着等挨骂，她带着浑身的湿漉跳到锅灶前，稳稳地蹲下身，手里用刚从《西游记》上撕下的两页纸把锅里的烤红薯包起来，近距离对着嘴吹了几口准备食入。 孙悟空愈发不能容忍这个女人在他的住处为所欲为，将施法要送她回原本的地方，素瑶吃了一口红薯便扭过头来面向他。 她思忖再三的样子，后说话时嘴边的一粒红薯块也跟着上下浮动：“《西游记》这本书好啊，里头博大精深，我原先也拜读过大致内容，感悟颇深，不知孙悟空你是从哪寻来的？” 对于她直白的套话，孙悟空过了良久才随性一语道：“上面的字我不识得，寻来了也无用。” 一听这话，素瑶把红薯搁于一边，赶紧翻开那本破旧的《西游记》一看，这字还真不是这个世界的，倒是她原先的那个世界里的汉字。 她嘿嘿一笑，继续啃着红薯，此话题便就不了了之了。 尔后，她与孙悟空道来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带着星修炼来着，本是极力恳求的态度希望他为星指点一二，也已做足准备再加把劲，没想孙悟空这回轻轻松松立马就答应了。 事不宜迟，星的修炼就在水帘洞外的百米飞瀑下方池中。 孙悟空说，龙一类最傲的便是羽翼，羽翼的强韧度能决定一只龙在龙族的地位，因此要重点修炼翅膀的部位。 水帘洞的飞瀑有着强大的威压，它打落在水面上激起的指头大小的水珠子便可作证，此等威压绝不做假。若星能扛着飞瀑的威压撑满两个时辰，就能有所收获。 从高处跌落的水花散起浓浓雾霭，素瑶凝望着水中盘坐的孙悟空和星。藏于四溅的水花之间，视线虽不清晰，却也十分晓得此水打下的重量沉如巨山，受不住的人能直起背和腰就不错了。 飞瀑清冽，如几百根分明的冰锥袭在心口，传来的是生生抽疼。 星极力咬牙，耳边荡起飞瀑溅跳时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给全身的感官都在施以压力。 一旁的孙悟空卸去了上衣，他不仅从容淡定地处于这样的飞瀑威压之下，还能施法让这些水避开他的裤子和靴子。 素瑶确实感激孙悟空为星陪练，但是这样的差距给星带来的打击也不小好吗！ 她心疼满满地望着星颤抖的身形，几番都想前去阻止让此修炼作罢。 可见星毅力的圆眼内烧着一团火，这团火拧成了一股扯断不开的火绳子，让素瑶最终怀揣着出于信任的心情，迎来了星的蜕变。 两个时辰不易的过去了，不知孙悟空给星施了什么法，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奔泻的瀑布底下兀地扩大了一圈，整个块头就像充了气膨胀了般，变大了一圈！ 第四十二章 什么时候去办夫妻证 素瑶不假思索地踩下水去，被浸湿而略沉的衣袂划着水助她来到瀑布前。现在她的肩膀已经腾不出星的位置了，只因星的个子都快及她了。 她比了比划星与自己头顶的距离，对此高兴不已。 便很是激动地搂上了孙悟空的肩，湿哒哒的袖子把湖水都蹭到了孙悟空的脸，使他颇嫌弃地将眼风扫至素瑶面上。 她的双脚在湖底浮了浮，不但装得一副极好的自然状，还往孙悟空侧颊上，送了个应叫做回礼的吻。 呵呵道：“你这般厉害，足足两个时辰就将他一番蜕变，干脆我日日来找你修炼，说不定还能帮我涨灵力呢！” 素瑶旋即灿烂地阳光一笑，甜的似浸在花蜜里。 这样一连贯极其大方不做作的举动，硬是把孙悟空僵住了。 他眉尾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将怀里之人端量端量，随即推开她道：“你体内设有结界限制了你的灵力，找哪吒兴许有点用，我这就不必了。” 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将脸边湿润抹去，半垂眼帘，说的冰凉。 素瑶没多想结界的事，只因她对此不甚了解。她玉手指着孙悟空的靴子追问：“那帮星呢？你看，这家伙多喜欢你。” 孙悟空朝她指的方向往身下淡淡一瞥，原本还在入定的黑龙此刻已趴在了他的腿上，漆溜溜的尾巴兴奋不已地晃动。 孙悟空眉心凸起，不悦地踢腿要把星甩开，可星的四只爪子死命缠着他，就是不离开。 “听说灵兽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至少要死死缠住半个月才肯放手。” 素瑶蹲下身摸了摸星圆滚滚的脑门，星便也在她脸上舔了舔，四爪还是环着孙悟空的腿紧紧不放。 孙悟空施出火球烧着星的尾巴要他知难而退，星誓死不放爪。 孙悟空用变化法把星变成一条泥鳅，要他抓不牢靠，星就整个软体黏在靴子的布面上，反正死活不下来。 时间悠悠流转，月光与烛光交相辉映。 孙悟空翘着二郎腿坐于石凳上，指尖敲击着斟着桂花酿的木质杯口，身侧一方宽敞的洞窗拂来轻柔的绵风，却吹得他头疼不已。 他算是没辙了，折腾到了晚上这只龙还是不肯放爪。不怕耐打的，就怕缠人的。 素瑶经上次喝醉，诚然是记不清醉后所为所言，但胃里的烧灼感她极不喜欢。她剥着香蕉皮啊呜一口咬上去，又剥了一个递到星的嘴里，两人吃的欢快。 这时，花果山的长猴送来了可口的膳食。他听闻水帘洞有仙做客，于是就携着太太猴奶奶齐心协力用粗绳拖着巨高的竹桶。两位老猴吃力时，夸张着全脸的肉往鼻子挤压，而地面上的竹桶可谓是寸步难行。 孙悟空看不下去，云淡风轻地将手一挥，竹桶顺着风咻地飞来了素瑶的跟前。 猴奶奶喘着大气，迟缓地迈步走近，把食物接连端出。素瑶从竹盖底下闻到了红烧肉的肉香，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来上几块，蹦跶着前去搭了把手。 猴奶奶见勤快的素瑶，便抚在她放下盘子的手上，随和笑道：“这姑娘真好，我们这些猴子老了，就盼着大王顺个媳妇儿给我们瞅瞅，今天一见我真得给乐坏了，人长得水灵，做事还贴心。” 她抚着的手轻拍了拍，很是宽慰的样子，眼里遍布温馨。 虽然不忍，素瑶与孙悟空仍是干脆地反驳，并异口同声道：“才不是这样！” “姑娘是仙子吧？这纯厚的灵气连我们这些小妖都能感受到。”猴奶奶好似突然聋了似得，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解释，而自说自话地接下去：“打算什么时候去办夫妻证啊？要迁界籍是麻烦，遥想当初都私下办的婚，哪还需要办姻缘证明，要那破记录作甚。” “从道仙界迁到妖界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妖的舒服，不像道仙界的条条框框，都能比我身上的猴毛多。”她把碗筷陆续摆上，点了点成山的菜色，便满意地收起竹桶，“咋们大王啊，一旦爱上谁就会死认准她不放，简单得很。” 孙悟空扶了扶额，耳根子转瞬烧了起来，他正欲打断猴奶奶畅聊的兴致，猴奶奶蓦然皱起眉头抱怨了两声：“真是的！怎么又这么乱。” 猴奶奶觉得幸好自己留意的望了一眼角落，那角落里乱糟糟的摆放简直看不下去。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往那蹒跚行去，困难地弯下腰把沾了灰的《西游记》重重扔于一边，仔仔细细地打扫起来。 孙悟空见这情形也不好再吭声，便暗下脸来随便猴奶奶怎么唠叨，他忍就行。 “我们夫妻俩看着大王成长至今日，从未见过他带什么人来。”猴奶奶即便是忙碌手头上的工作，也不忘嘴巴上的功夫，“数月前听闻大王又要离开，众猴不乐意，要一个折中法，大王就设了空间法术，每月来看我们两次，想必姑娘也是看上大王的体贴和温柔吧，呵呵。” 猴奶奶说及此，和蔼地笑了笑，老迈的笑声悠长缓慢，很是亲切。 素瑶听了这么多，偷偷往孙悟空望一眼，还真没觉得这猴子哪里来的温柔体贴。要说真正温柔体贴的应该是小严，还有上次遇到的南海大皇子孝梦真才对，跟这些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比起来，猴子太粗暴了，实在落差甚大。 看着素瑶自顾遐想地顿顿晃脑，孙悟空不猜也知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长猴喜悦地盯着一桌的膳食，凭空端了副碗筷来搁于石桌上，还额外准备了一副给猴奶奶的。 猴奶奶收拾完瞧他顺其自然地坐到石凳上，快步走去气呼呼责备道：“老猴你作甚！这夫妻两的氛围都得被你给搅了！” 长猴要比猴奶奶迟钝，他抓耳挠腮了半晌才理解他这么做是不对，于是收起碗筷要走人，身子还没转过去就被素瑶叫住了，自然，这在长猴的料想之内。 素瑶道：“爷爷奶奶坐下一道吃吧，这才有一家子的感觉。” 长猴听了催然泪下，“好姑娘，真真好姑娘。” 他立马把屁股再挪回到石凳去，坐正了身后，旋即乐呵呵的一脸欢愉，皮褶子皱成了老树皮。 素瑶瞄了一圈可口美食，对着长猴问：“何事这般高兴？难道是因为有这一桌的美味？” “不不不。”长猴摸了摸碗身，有些局促且笑咧咧地应道：“我高兴是因为这是几十年来，与大王第一次一道吃饭！” 第四十三章 吃不完 素瑶讶然，难不成孙悟空对自家猴也这么冷冰冰的？兴许是他到了叛逆期，与谁都不和睦。 孙悟空无视了她抛来的怜悯目光，泰然自若地从一堆盘子中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竟也说不出的优美。 孙悟空跟普通的猴妖小妖不同，他不需要靠吃食物维持生命，他只需每日打坐吸食天地灵气即可。也正因这个理儿，素瑶观详他吃饭时还有模有样，颇为高雅的仪态，不禁怔住了。 孙悟空抬眼对她淡淡一瞥，“还愣着干什么。” 后感到裤脚湿了一片，他低头发现原来是星的口水，可这家伙即便是馋了也不肯放开他的腿，便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丢给了张开大嘴的星，要他老老实实地吃。 “明天你与他一并来修炼，没力气可撑不下去。”他冷冷鄙夷道，“明日最好别食早膳，到时候反胃吐脏了花果山。” 素瑶沉吟片刻，反应跟上后猛然转喜，低下头直扒着饭。 孙悟空看到她的吃相，不自知地笑了笑。素瑶的吃相没有半点文静可言，倒却耐看，因为在可笑这方面，很值得欣赏。 “大王，多喝点汤，养胃。”长猴在石桌中间摆放的大碗里刮了一勺稠汤，补到了孙悟空的碗里。 “......”孙悟空只好接下了长猴的热情，没有说话。 “老猴，你也真是的，大王有手，还需要你操劳吗？又不是小孩子了。”猴奶奶也顺便给素瑶盛了一碗，嘴里不忘怪怨。 “也是，也是。”长猴憨厚一笑，放下勺羹，挠了挠发，拿起了筷子。 说是这么说，可十余分钟过去，孙悟空的碗里就没有不满过。只要他刚吃到一半，长猴就会用菜把碗加满。而明明损过长猴的猴奶奶却言行不一，跟长猴轮流着给孙悟空的碗里夹菜，而那桌上的菜肴竟有一座小山般高，吃了一堆，还剩一堆。 孙悟空前方的碗承受不住重量，边口裂了一个缝。那碗口堆的像金字塔，最顶的肉粒极不稳地颤动，油汁顺着层层蔬菜肉块流下，素瑶观着，眼神上也带着一分嫌弃。 她早早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桌上十几道菜色，哪一个没沾过她的筷子。她执起帕子豪迈的一擦嘴，打了个颇响亮的嗝。 孙悟空刚开始还愿意吃几口，现在他盯着碗里的惨状实在不愿下去口。头上似有乌云一片，他手僵着一动不动。 素瑶略同情地递了一眼与他，他全当没感觉到，迟缓地用筷子拾起顶尖的肉粒，刚把肉粒抬起三厘米，长猴和猴奶奶各把筷子落在了一盘菜上，准备把顶尖的空缺弥补上。 见次状，孙悟空是不敢再把这块肉粒网上挪了。他索性把肉粒放回碗口的金字塔顶端，搁下筷子怒道：“不用再夹了。” 大王发威的威严是在的。长猴因年过百旬，受不住惊吓，心脏卡了一秒，整个身子朝后击倒，发出沉响。 “……”孙悟空这下哑然了，他其实只是表示了一声拒绝。 素瑶再一怜悯将他望望，拍着他健硕有力的肩膀道：“安心，安心，他只是吓晕过去了，莫要有负担。”随即，更是同情了。 不由再补一句：“这种事我也遇到过，被宠溺很正常，你要是突然接受不了，那你从前也太缺爱了。” 孙悟空拧着眉睨了她一眼，背过身走到吊床处轻松一跃睡在了上面，不言不语。 不过也不轻松，星从他的腿爬到了胸口，更加放肆地进行全身依赖，趴在孙悟空身上也酣睡过去。 孙悟空能怎么办，他不能怎么办。这家伙像他的影子死活分不开，他走哪星就趴在他身上跟着走哪。 素瑶猜想他心里此刻大概念着——总之睡吧，不想再白费力气了。 猴奶奶虽腿脚不方便，但毕竟也是妖。她用妖法后会哮喘一阵，不过见僵倒在地四肢悬空的长猴，她还是用了妖法把他顺走了。 素瑶隐约听到猴奶奶这么说道：“真丢人！丢猴脸！” 老夫老妻的碎骂声，真是说不出的温馨，若素瑶这一世有娘亲爹地，应当也是这样。 她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兴许有的人是注定孤独的吧。” 这句话说的极轻，却牢牢记在了孙悟空的心里。 …… 翌日，鸡鸣声起，素瑶从湿了一片的枕头上惊魂未定地坐起。她感到手腕处像被割了一道口，经脉要破开皮跳出来似的，抽抽地疼。 她连着第二次梦见了与自己顶着同张皮囊的女人，只是这次，这个女人从高高的莲花台上坠下，全身的骨头，尤其是背部的脊椎处像散了架从体内飘出金色的燃丝线，躯体如似被一次性抽空，又像被狠狠搅碎。 坠途周围的流云好比上千层锋利的尖牙刮开她的皮肉，刺进她的骨头，叫她生死不能，连喉头处都不放过，要她哭喊不得。除了她的心脏，从头到脚都好像被翻新了一遍，最后软弱无力地直直往无尽坠去。 这场梦太真实了，而且还带着记忆犹新的感觉，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素瑶不再觉得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梦，便把此事说与糜涂听，糜涂不解便询问书千善，书千善大致整理过后，也不确定地随意找了一旁的二郎神问起，二郎神回了不知便也到此为止了。 几日后，二郎神忽想起此事就随便问了石猴，这一问妙啊，孙悟空也做了同样的梦。他梦到他穿着金甲圣衣，亲眼看着一个女人坠下莲花台，嘴中充血而歇斯底里地喊着，心疼地滴血，同时也有想烧光一切的愤意。 要不是他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因为流云遮去了全部只露翩翩衣裙，洁净的纯白色渐渐涂红的情景，他能描述的更生动。 当日还原。 虚雨斋溪流侧的院落中，二郎神用白布擦洗着三尖刀的刀身，擦过一遍的地方闪起刺眼的亮光。 他见孙悟空入定了一个晚上终于有要走动的欲意，想着聊个话题，于是思起了书千善不久前问的问题。 而道：“你这几日做过怪梦没有。” “梦见自己聘驰沙场，亲眼目睹白衣女鬼坠下莲花，痛苦致死算不算。”孙悟空平缓道。 “嗯，算。”二郎神闻言淡定颔首，若孙悟空梦到女鬼惨死，那不是奇怪的梦能是什么。 过后，二郎神把孙悟空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书千善，书千善再进行一番美化，那些用来泡妞的肚子里的墨水这才派上了实用。 被书千善美化过的好一幅真切的血淋淋的画面，让素瑶确信了这梦决然不是巧合。 第四十四章 他的回忆之魔心暴走（上） 花果山内，素瑶从水帘洞的湖池中冒出头来，再将身体笨拙地提拔过岸，稍带费劲的从石地上站了站稳。 与第一次来水帘洞的情形不同，这次她全身上下无一沾水的痕迹，倒像是与水面隔了层空气。 连着几日来，她光看着星的块头随着灵力的突飞猛进逐一扩大，自个儿除了这穿往水涧洞与水帘洞之间必备的避水术学个半通半不通的，其它的皆不得要领。 好在石猴算为耐心，丢了串口诀与她，教她一遍遍念。每晚陪同打坐入定，这股丹田蓄力的感觉，她已然很是上手了。 哎，可说来惭愧，素瑶觉得自己已经欠下了猴子颇多的人情，她最多能做上一二的却只是在猴子陷入郁闷的时候逗他开心。猴子无趣得很，因他只会拿欺负她寻乐。 像是把食物放在她够不着的头顶悬崖，要她飞着去拿；还有一早泼了她一盆水，不给她衣服换，丢了一张写着风干术的纸条人就离开了；最最可恶的是那次，明知道她怕冷，强行用定身术把她封死在冰蚕床上，让她自行解术。 最后的结尾自然是她蹦跶了半天，飞行没学会，爬行学会了，爬着崖壁取得了食物；把自己晾在山顶念风干术，不知是自己的风干术有效了，还是衣服自行干了，总之等回过神，天边都是正午时候了；在冰蚕床上因嘴巴没封死，哭着哀求猴子帮她把定身术解了，还骗猴子只要看着猴子是如何解术的，她就一定能学会。 孙悟空才不会傻到被她欺骗，只是受不了她衔泪的苦苦哀求，才放过了她。 水帘洞内烟霞萦绕，素瑶一手摸上太阳穴，眼皮半拢，朝那石床的方向行去，挪一步都轻飘飘的，显得精神匮乏。 坐于石床光滑的硬面上，她娴熟地盘起腿，一双纤细玉手往膝盖处摆上，捻出两朵兰花状。若换做从前，素瑶会选择一张舒适的床，依附在床上香甜入梦，现在，她只能用打坐的方式代替舒适的睡眠。 不恨打坐放松自我，就恨打坐规矩太多。 打坐入定相当于修仙者的夜间休眠，偶尔，修仙之人也会像凡人一般躺着就寝的。但自从素瑶做了那场噩梦以来，便不敢再轻易沉沉酣睡，这才日日来寻孙悟空陪着她打坐入定。 入定要一直静坐，让大脑冥思，呼吸要平稳，而后愈来愈细、淡。这对素瑶一开始来说是极困难的，她甚至常感到四肢麻痹，伴随酸痛。原因也很简单，入定会让人进入极其舒服的状态，在此之后人会感到疼痛倒是正常的了。 只是酸痛也罢，让她做到一晚平心静气的放空冥想，还真需要猴子的帮忙。因梦魇的关系，她有时会走火入魔，心急气促，气血不通不顺，若孙悟空在身边与她同入定时，就能压制梦魇的纠缠。 现在的素瑶只以为抗过这段时间即可，却不知与梦魇的战斗才是刚刚开始。 素瑶双眼紧闭，知晓此时猴子在虚雨斋泡菩提的药汤，一盏茶后自会回来。而她本不想这么快进入状态的，几息的功夫，大脑竟有所混沌，尚久未见，或是刻意回避的血腥画面再次浮现。 从莲花台坠下的场面只会越变越清晰，她渐渐走火入魔，双唇发紫，身体如同梦中的她颤栗不已，浑身出汗，气息急促的难受起来。 她似尚有一丝意识，嘴边喃呓：“孙悟空......” 另一边虚雨山的水涧洞口，老树张开结界。孙悟空从中踏入，步步沉缓，却轻盈的巧妙。 这条通往花果山的路他平日并不常来，因不想被人发现，他两月可能只回来一次。而自素瑶闯进来那一刻，包括今夜，他竟尝到了穿过这个地方时，心中那丝丝期待的味道。 对于素瑶的印象，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弱不禁风，胆小怕事。可上次关于那只美猴王的故事，他对她有了改观，甚至不经意间开始相信，这个女人也许能懂他。 孙悟空笑了笑——也许有些人注定孤独，但不必默默付出。 关于那本《西游记》，读不懂是骗人的，恰恰相反，从他忆事起，他的手边就很难离手这本书。在他天真懵懂的时候他想过效仿里面的角色，做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猴，但这个故事里并不是他，菩提没有收他为徒，那些本领也都是他自己领悟透的，以及他的身份也绝不是单单一只猴妖。 他是妖魔，是妖，亦是魔。 他是万物孕育而生的灵石所化，自混沌时期就一直在吸收日月精华。而他的石猴形象是因为灵石上沾到了猴子的血。 灵石的雏形似于佛相，说明他有孕育为佛的可能。妖，魔，佛，三者融一才有了他，少一个都不可。 在灵石中，孙悟空期盼岁月如转眼一瞬，让他早日化形冲出石牢。也许是漫漫长岁沉淀了他的心境，他在学任何东西上都比常人多几十分的耐心，悟性更是高的出奇。 可随着修行增长，他的妖魔之心不断作祟，叫他脾气暴躁，嗜血之心日益庞大。 陪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仅有一本《西游记》，还有一根棒子。最初他虽想给它取名金箍棒，奈何这神棒有了名字不乐意再取，只好唤它原名灵浮棒。 灵浮棒通识人性，跟随他直至两百年前才与他第一次对话。那次对话是在他被逐出斜月三星洞之后。 被驱逐的前一天...... 月亮躲在云层间不出来，诡异的暮色飘起浓浓的血腥味。 一个穿着朱红劲装的丧心病狂的男子，用极其尖锐且硬邦的长甲划开几十名白衣弟子的衣衫及皮肉。他速度比涉猎的猎豹快上了几十倍，连风都感知不到他的准确动向，仅仅是眨眼的刹那，他似在与这些可怜的白衣弟子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沉浸在杀人的痛快中。 看到在他手下能够被轻易捏死的白衣弟子留血，他兴奋的笑声能穿震整座道观，惊飞了屋檐、树枝上的鸟儿，连着道观所在的山都跟着惊慌，夜里的动物睡不好觉，乱成了一片。 最后一名白衣弟子双手抠在背后的树干上，脚软的爬不起来，他对面前的嗜血男子恳求道：“孙悟空，我求求你。” 孙悟空伸出血淋淋的手掐在哭喊饶命的男子脖子上。白衣弟子不断挣扎，张开的嘴中留出唾液，因呼吸困难导致面部狰狞，眼球圆瞪，“你放过我，我把我所有的心法都送给你，放过我！！求......” 最后的“求你”还未说出口，孙悟空手中力道仅仅一握，白衣弟子重重垂下脑袋，一命呜呼了。 现在的孙悟空魔心猖獗地占有了他的良知，在道观里以屠杀为乐，肆虐张狂地放声大笑，尖长的指甲不知收敛，画面渗人。 道观里曾与自己一同修炼的几十白衣弟子被他残伤，无一完好。 第四十五章 他的回忆之魔心暴走(下） 黎明的曙光照在孙悟空沾了血的深红衣服上，他醒来后即便不记得所发生的过程，见到手上模糊的血迹，以及周围躺在血泊中无神的白衣弟子们，已无需他刻意去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多么狰狞的提醒叫他几欲崩溃。 他变得无所适从，只想快速逃离这里，让自己掠过四周景物往道观深处寻找。 孙悟空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在他飞行的时候，周遭的声音放大了百倍，这些轰鸣声刺入他的胸口，像一块抬不起来的沉石，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心口，使他透不过气来。 他忽有感觉，感觉菩提一定知晓什么，却不出面阻止。他要向菩提问个明白。 道观一处简易院子里，这里一篇祥和，像是争乱之中唯一的桃花源，不被任何事物感染的高洁之地。 菩提背手立于菩提树下，孙悟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难以揣测。 风吹来孙悟空身上的血腥味，再吹过菩提的苍发，显得他矮如方块的个子有些单薄，“你我非师徒关系，做了此等之事，你便不能在老夫这里待下去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孙悟空蹙眉，果然这老糊涂知道什么。他面色难看，更多的是悔恨，“你为什么不收我为徒，难道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会成魔？” 菩提抬高头望着菩提树的叶子道：“是不是成魔又如何，你在老夫这偷学了这么多心法本领，也该知足了。” “若你要赶我走，为何当初要收留我！”孙悟空不敢走进一步，只因他向来与菩提只保持着不会比此再近的距离。 菩提略有回忆，“是一位姑娘某日闯进来求老夫，她说你未来有一天会成为盖世英雄，不救你就是老夫的不仁。”他语气不缓不慢，“如今看来，你并非盖世英雄，而是罪孽深重的妖魔。” “那不是真正的我。”孙悟空拉下眼帘，握紧了拳头，咬牙艰难地说道。 “那是另一个你，你无法抛弃你自己，是妖，是魔，都将伴随你一生。”菩提的语气仍旧平稳，当中不夹杂一星半点的感情，似做寻常。 “我会克制住，让他永远不再出来。”孙悟空红了眼，泪水如在眼里打转，但不掉出一滴，他的声音迫切，诚恳，“我不求你做我师父，至少让我留下来。” 菩提似有叹气，背手的衣袖被风灌进，好似一个漏风袍，“悟空，你还要留多久？多久你才愿意迈开步子看清外面？” 他好像没了耐心，但无人知晓菩提此时心里是多么的难受，若他不早决断，便会露出不舍之情。 孙悟空沉吟了良久，“留多久都行。”嘴中腥味与苦涩漫开，他艰难地开口，“外面皆是丑恶，早已看透，不如此地。” 他此时心里已有答案，那便是菩提不会再收留他。他们的师徒关系虽没开始，彼此却知根知底。 还没叫上一声师父，缘分就尽了。 菩提摇头，“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罢。” 他漏风袍顺时一转，孙悟空并未看清菩提面向他时的表情，便被送到了山脚。他呆呆地望着山顶小如黑点的道观，一股无由来的恨意针对着菩提。 不论是拒绝收徒还是赶他下山，菩提从未把他当回事，这让孙悟空开始厌倦做一个仍割仍宰的好人。 在决定回到花果山前，孙悟空一直在外风餐露宿，任性地挥霍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数月后他在树林里遇到了强盗，强盗手里有一笔刚从富人家手中抢来的，可观的钱财。孙悟空见着可以捞一笔去城里花，享受几年，就打走了强盗把钱包抢来。 强盗被打的落花流水，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以前的孙悟空肯定会嘲笑他们，但现在他没这个兴致。 孙悟空手里掂量着钱包来到城镇，他抢钱包的时候还把一块上好的玉佩也抢了来。门卫见此玉佩，直接让他过了城门放他进去了，还给他介绍城里好玩的地方。 原来这块玉佩是这个国家盟国派来，跟公主成亲的驸马的玉佩，就像通行牌一样，住哪里玩什么都是上好的待遇。 孙悟空越往里走，越是昌盛繁荣，他知道，靠近王宫的街道最为繁华，便日日逗留于此。 不过他玩了几月，把民间的游乐设施都玩了个遍，赌博什么的也没什么意思。凡人的智商太低，也就失去了挑战性，他想玩点更刺激的，就比如收个国家玩玩如何管制，应当像管理花果山一样，不算难。 于是他看上了国王的待遇，而另一边的国王因公主迟迟未见到驸马闹脾气，正头疼着。 不想当夜，孙悟空——也就是假驸马，夜袭王宫把国王困起来，强制性召来国家大臣，宣布自己为王，不服者皆被打的瘫痪，便没人再敢抗议。 “你，你竟然毁约！不是说好与我女儿成亲，修百年之好！”国王衣冠不整，一脸狼狈指着坐在王座上的孙悟空道。 孙悟空横坐在王座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酒瓶喝得高兴，他狠狠擦嘴道：“毁什么约！我又不是你们的驸马，我是妖！看清楚了！” 说着，孙悟空将自己变成驸马原本的样子，吓得国王往后踉跄一到，声音直哆嗦：“妖！妖怪啊啊啊啊啊！来人！来人！” 殿内只有国王一人惊慌不已，扯破嗓子叫喊来人，而殿内两边站着各色各样有权有势的人，以及等级高阶的卫兵，无一站出来保护他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国家遇到了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完了，除了臣服于他，别无他法。 孙悟空有模有样地拟了一道懿旨，把国王软禁在寝殿內不准私自出入。 国王就被狼狈地抬到寝殿内日日憔悴，见不到自己的公主妻妾，终日无所事事，一直过了一年，国王受够了被困在寝殿的日子，开始打主意讨好孙悟空。为了讨好孙悟空，他决定把自己的女儿赐与他。 在酒会上，歌舞升平，公主为博得孙悟空的欢喜，搔首弄姿。怎料孙悟空不屑于女人的姿色，将国王的公主当着当夜酒会众人之面，赐给了觊觎公主许久的丞相。 丞相大喜，不日便与公主举办了婚礼，让公主给孙悟空敬茶。 当国王游戏的闹剧越来越夸张，变得无法收拾，但孙悟空竟把国家治理的很好。 他在此国实施了许多政策，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在民间被广泛歌颂为一代明君。这一治便是二十年过去，公主与丞相之子也长大成为能人之士。 孙悟空的胡乱点鸳鸯谱，让丞相与公主真心相爱，诞下一子，此子成年当日，灵浮棒在他耳中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玩了这么久，你不无聊吗。” 孙悟空早知这神兵通识人性，定会说话，只是不愿与自己讲。虽然灵浮棒的开口很是突兀，但他依旧平静答复：“无聊。” 第四十六章 他的回忆之混沌界 “那你把国家让给公主与丞相之子吧。”灵浮棒紧接着说。 “......”孙悟空沉声不语。他躺在王宫花苑的草坪上，头枕着手臂，双眼静视高空。 灵浮棒生气道：“你现在水平这么弱，竟还在这里不学无术，以为治理一个国家就了不起了？瞧你这笨猴脑，知晓我是谁否？” 风吹过孙悟空的金发，吹过他的衣角，比起淡淡的野花香，更浓郁的是野草香。他眼尾挑了挑，漫不经心道：“一件兵器而已，知道了又如何。” 灵浮棒好似翻了个白眼，对此愤愤然：“哼，短见之人，你瞧我这身段，瞧出了啥。”它往孙悟空眼前施法，将孙悟空眼里的星空变成了自己棒子的模样。 周围一片空白，唯独灵浮棒的金芒胜过白昼太阳。孙悟空漠视它除了细长的身段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颇无语地轻淡道：“一根棒子。” “你个呆猴笨猴，我哪只是一根棒子！你没瞧见我周身散发的金光吗！我的凌厉气魄么！” “......”灵浮棒积极的散发光芒，肉眼可见它全身固若金汤，却这让孙悟空更为无语。 “呔，我可是上古凶煞兵器之首，所有兵器的统帅，威力无边！”面对孙悟空的冷漠，灵浮棒急了，不再拐弯抹角，转而自卖自夸道，“你持有我相当于你无敌了，傻猴。” 可惜孙悟空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此，他将利剑样的眼划过灵浮棒道：“我魔化的时候，你可在？” “我在你耳朵里，你不唤我我都出不来。真是倒霉了，我看你根性与我相配，怎脑子还没从石头进化出来？”灵浮棒似有头疼外加嫌弃道，“听着猴子，你现在还太弱，要被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你必死无疑。所以赶紧变强吧，为了变强不择手段！” “变强......”孙悟空喃喃，“不需要。” 说及变强就戳到了孙悟空的痛处。是他执意要追寻力量漂泊过海，找仙人，求仙法，可他并不能控制自己体内的魔。现在他不愿再抱有幻想单纯下去，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被吞噬，除了杀戮，不会记得任何事。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能耐去变得强大。 灵浮棒读出了孙悟空的心声，果断地冷哼一声，“缺德猴，可别让我这神兵统帅走了眼，你要相信自己的根性，区区魔化，算得了何？随我进混沌界！” “混沌界？”孙悟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个词他从未听过，《西游记》的故事中也不存在这个地方。 “混沌界为不存在的界域，是上古时期留下的时空漏洞，不同的人将看到不同的混沌界，此为你这种修炼者最佳的途径。”灵浮棒语气得意，对此志在必得，他又继而提醒道，“不过我把你带去混沌界，你必须答应我，从混沌界回来后，不可暴露真实实力。” “真实实力？”孙悟空很快听明白了灵浮棒的套路，这个真实实力，他也大致能猜出一二。 灵浮棒正经八百道：“是的，如菩提老头所言，你的真实实力一旦激发，将会开启金色双瞳，这便是火眼金睛。在混沌界中你会提前开启火眼金睛，但回到现实世界，我会强行限制你的能力，除非有什么事物刺激了你，火眼金睛不会开启，一旦开启，你也不会顺利使用它。” “那凭什么我还要跟你去混沌界。”灵浮棒的话与孙悟空所想的一般无二，而他要知道的是好处，一个绝对吸引他的理由。 “哼，猴子，你体内的能力很强大，顺利的话，你可以比过世上的任一强者，成为至尊！”灵浮棒将自己身段凑来猴子面前，随便选了一头作为脑袋，好似板着张人脸，势必要把猴子劝到混沌界去，“但你学不会运用感情！只有你明白自己的感情，你才能把你体内的实力运用自如。混沌界的力量不会让你滥用，你领悟了情为何物，方为你成为强者的开始！” 感情？孙悟空轻蔑一笑，这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没有之一。从来都是寡情者控制多情者，何时感情用事之人也能成为至尊了？ 他倒要看看，灵浮棒的这个笑话，还能多可笑，“哼，我不需要领悟感情，带我去混沌界！” 这二十年来，孙悟空别的没悟出，倒深刻的悟出了一件事，那就是重情义者最受伤。失败、颓废、茫然，这几番滋味皆是由情所致。凡人之所以不堪一击，都是怪无法舍弃七情六欲。 迟早他会控制住体内的魔，让魔心为他所用，要世间每一寸土皆可由他来去自如！他要成为六界之中最自由的人，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将他束缚住！魔也不行！佛也不行！妖也不行！ 灵浮棒连翻了几个跟头，待竖立时，细长的棍身中裂开一条长缝，孙悟空隐约能看到长缝间飘忽的多种杂质，还有几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朝他阴阴一笑。他义无反顾地一跃而进。 迎接孙悟空的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地狱！ 混沌界，是指本存在于真实世界的人掉到了时空漏洞中，时空漏洞中的时间是错乱的，生物也是变异的，要在里面活过半日都是难如登天！ 不同的人将看到不同的混沌界——指的是心中所求。若孙悟空所求的是变强，为他准备的道路将会有数不尽的重重困难，他越是一心追求强大，这条路便越长越难走。 里面的生物都是他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遇到的，当中有绝大部分的生物是见了只能逃，硬碰硬几乎不可能有胜算，这点孙悟空一直在坚守。因为进入混沌界的规则就是——只有时机到了，你才能出去，在此之前，只有“保命”这一条规则！ 混沌界中，重合多种因素，会让人来到不同程度的混沌界。素瑶在尝试自己凭空消失的时候，就是无意间掉入了混沌界，而她所处的混沌界叫——“纯”。 “纯”界外面有很坚固的结界，广大混沌界里的生物闯不进来。但只有心灵最为高洁之人才能打开的“纯”界，能够根据本人意志来去自由。 而孙悟空所处的混沌界是灵浮棒为他开启的最复杂，生存率几乎不存在的“瀚”界。这里的温度以小时骤变，稍有不慎，光气温就是致命的。除非孙悟空能在这里生活如常，“瀚”界连出去的时机都不会给他。 可惜光是生活如常是完全不够的。每个在“瀚”界游走的诡异生物不但存在群体的现象，还存在等级制度，这给孙悟空带来了本不可能的完成程度，然而在五十年后，孙悟空完好无损的从混沌界出来了。 蓝天、太阳、清风、花香——这些在“瀚”界的五十年间，是孙悟空望尘莫及的自然风貌。 因为残忍的“瀚”界环境，孙悟空的眼中多了一分神秘莫测。 第四十七章 噩梦与红线 时间像长了脚的巨虎，在混沌界待了五十年，真实世界转眼已过了两百年。 花果山，古木参天，落木萧萧，溪流上闪着凌动的日光，上面照着一抹朱红的身影。他轻微驼着背，走起路来沉重却轻巧地微妙，因为腿长，他的一步等于常人的两步。 孙悟空在密集的树林间走动，远远就能听到水帘洞外飞瀑渐跳的轰鸣声。除了自然之声，以及无害的动物之声外，一切都太过安详。 他不太习惯这种平静。少了那些暗藏寒意的蠢蠢欲动，他竟然还感到浑身不适。 在他适应真实世界的功夫间，一只有着青色漂亮羽毛的灵风鸟落在孙悟空的肩头。 孙悟空眼尾凌厉一扫，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将寒芒收了回来。他差点忘了这里已经无需他时刻警惕着，而他的强大灵力也从“瀚”界出来时被灵浮棒封锁了，所以这只鸟才敢壮胆落在他的肩上。 灵风鸟有被孙悟空方才一息之间释放出的寒意惊愕到，这才对比了比天帝和孙悟空，琢磨再三，决定清清嗓把天帝的言辞传达给孙悟空。 见它润喉清嗓，孙悟空已知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口水战，便掐着灵风鸟的颈肉要它把话说得简单点。 灵风鸟好歹沾过天帝的文化气息，总概文体这种本事若没有，它还啃不了这口饭。这才酝酿余秒后，简单道来：“天帝邀请你去六界学院当弟子！” 对，就是这么简单。 孙悟空目光紧锁在灵风鸟的鸟喙上，灵风鸟揣摩不出孙悟空的想法，自觉的全身打颤。该不会猴子不乐意，要杀它灭口吧？脑补之余，它的灵魂已出了窍。 “知道了。”却听孙悟空很是干脆道。 灵风鸟刚被吓走的魂一下子归回了本体，随后怔了怔。孙悟空见它迟迟不离开，便不耐烦道：“怎么，连飞都不会了？” 这才让灵风鸟反应过来，急忙扇着翅膀要飞逃而去。 灵风鸟一走，灵浮棒在孙悟空的耳畔响起一声窃笑，“猴子，你把人家姑娘都吓怕了。” 姑娘？孙悟空眸光微凛，这根棒子连鸟类的雌雄都分得懂，真遗憾他不能做人。 “我能化形成人，你别瞧不起兵器！我只是不屑而已。”灵浮棒读了他心声，极力反驳道，后又思了思，将话锋一转，“蠢猴，以你的脾性不会去六界学院那样的地方，说说，你为何同意了？” 孙悟空抬眼轻瞥天空东边道仙界的方向，冷傲道：“你不是封印了我的灵力，我正愁没地方激发它。” “那我之前说的运用感情你可还记得？你要是将自己封闭，连一点温暖都不愿给你的石头心脏驱驱寒，估计你永远激发不了你体内庞大的灵力！”灵浮棒闷哼一声，一副走着瞧吧的语气，不快道。 孙悟空冷着脸：“这不用你管，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自己的方式？算了，我也懒得管你，封印你体内的灵力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我要睡了，等你哪天得回你的全部实力，我才会苏醒过来，在此之前，可别死了。”说罢，灵浮棒打了个稚嫩的哈欠，便没再发出声了。 ...... 那时候的孙悟空坚持以为真正的强大不需要感情，而是冷血。但现在的他已经不确定了，心中的动摇也越来越明显。 灵浮棒说的没错，那次对付魔界七煞的七，是他不想看到素瑶在魔物嘴下被杀掉，火眼金睛的能力才开启。若他真的做到了冷血，也不会义无反顾地与素瑶一同跳进魔物的黑洞里。 他觉得他与素瑶好像早就相见过，但他记不起来。他记不起很多事，也不会去刻意记住任何一件无用之事，可这次，他总觉得这件事非记起不可。 孙悟空的预感告诉自己，他被人下套了，甚至，记忆被篡改了。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六界之中，何人有篡改记忆的本领？又是在什么时候对他下的手？除非是在他最弱的时候，也就只有可能在他遇到菩提之前。 呵呵，真是可笑啊。素瑶是谁，以至于有人要强行抹去他的记忆，还有那些在脑海中徘徊不去的梦，如此真切，叫他心如刀割。 走到水涧洞底湖池前的距离仿佛太过漫长，在孙悟空的回忆中已经快速翻阅了两百年的故事，他思考了太多，竟有些疲惫。 孙悟空抬手张开五指，湖池底下便开出一条暗道，他不缓不慢地走下去，刚将全身埋入黑暗中，就感知到了数量众多的野兽气息，让他恶心的几欲反胃。 只见孙悟空耳朵微动了动，身形化作一道赤色闪电来到了水帘洞中。 正如他所想，那些平日里老实巴交，不敢入侵的野兽此刻三三两两地集聚在他的住处内，各个腥红着眼。还有几只弓着背要发力的豹子狮子，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大力地吞咽口水。 孙悟空将视线扫至这些野兽正盯着的地方，见素瑶软力地倒在石床上，脸颊苍白，唇色乌紫，两齿打颤地呓语着细若蚊蝇的声音：“不要，好难受。” 她软气无力地挣扎，全身上下却不听使唤，这种无助让她只好流下泪来。 素瑶难受的样子全被孙悟空看在了眼里，他的心烧起一股火，不慎耐烦，伴着丝丝抽疼。 石床外，围绕着一片纯白色的雾气，里面细闪着饱满的斑斓光色，看上去像一朵不牢固的云朵里装着从银河摘下的星星。若非孙悟空视力极好，这些雾气完全可以阻碍他试图掌握素瑶的情况。 水帘洞的紫烟靠近不了这团雾气，倒显得这团雾气十分纯洁干净——正是素瑶周身散发出的这些不寻常的灵气，把花果山中的野兽吸引了过来。 能让这些野兽不顾性命地跑来惹怒孙悟空，可见这灵气有多么的诱人！ 孙悟空的出现让这些野兽感受到了威胁，皆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他们不愿意错过这种上好的福利。打头的豹子和狮子磨着牙齿，把身形拱的更高了，待做足气势，两只齐齐朝孙悟空扑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内世界（上） 孙悟空已然是怒火中烧，他眸光狠狠一凛，冷哼道：“不自量力。” 眨眼间，一道寒冷的红光劈开了两只刚跃起的野兽的肉躯，四块大型肉片失重地掉下，而孙悟空仍站在原地像是一动未动。 他英气的脸上沾了兽血，双唇紧抿，眼神犹如刮骨的钢刀，透着高傲，倒显得嗜血冷艳。好在素瑶无法看见这一幕，不然一定以后离这只猴子远远的。 只是劈开了野兽未免不够解气，在其余野兽的失察下，一道又一道红光迅速地斩开地上的四坨肉，把它们活活剁成了烂肉泥。 红光消停后，野兽们确认再三地看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场面，再看看始终站在原地不动的孙悟空，皆打了个颇为识趣的寒战，快速敏捷地转身朝那水帘洞的洞口蜂拥而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惊恐地逃回老窝。 孙悟空一脚踹开了地上的烂肉泥，抬腿往石床方向没走两步，他忽停下，察觉到了脚踝处被紧紧勒着的力量，垂眸瞥见一根鲜明异常的红丝线。 红丝线整根连着素瑶的手腕，当素瑶越是软弱无力地欲挣扎，这根线的力道越是绷的紧致。 陡然，她大喊着：“火！别烧我，别烧我！”她忽来了力气，却是因噩梦逼的她不得不嘶哑着嗓子。 孙悟空盯着拖在地上的红线不由皱眉，难道他们的噩梦跟这根绳子有关？他来到石床边用手去试探素瑶的额部，将元神飞入她的梦中世界。 一袭锁子黄金甲从高空中直线坠往一处蓝烟空地上，这块地被一团蔓延不止的蓝色火焰包围住，当孙悟空迎着气流火速下落时，他的金甲圣衣发出碰钢的摩擦巨响。一路抵达地面，周遭的蓝烟皆自觉地往外散去十米，溅起满尘灰。 孙悟空将自己全身金亮的行头一番打量，这套锁子黄金甲与他先前梦中的是同一套，不仅十分贴身，上面还依附着他可谓是全盛时期的灵力，以及强大的妖气。 意外的是，这套锁子黄金甲不沾半点魔气，让他不禁怀疑到底是不是他的。 即瞬，蓝色火焰再次包围住他这个空降之客，甚至还聚成了两只牛头巨怪，对他嚣张问道：“猴子，你不送你师父西天取经，来这撒野作甚！” 西天取经？这是《西游记》里的主线，那师父又是谁？ 孙悟空怀着满心疑问，沉着冷静地回道：“我就是来找我师父的。” 两只牛头巨怪一听，挂着钩子的牛鼻因事情败露，抽了抽，继而面面相觑，牛眼中打了个警示，突然其中一只手持用蓝色火焰形成的巨斧朝孙悟空砍来。 “你竟然已猜到那个坐在白马上的唐僧是假的，被囚在这里的才是你的师父，那我们只好把你消灭掉！”那只甩着斧头的蓝色巨牛说道。 孙悟空抬手放于自己的耳边，以姑且试试的心态，从耳洞中拈出了无数条细腻的金色光束。这些金色光束像极了银河中的极光，舞着身段将其余光束牢牢绑住，最终形成了一根棍条状。 待金光散去，灵浮棒从中显现，它首末金箍反射出来的光刺激了两头巨牛怪的眼睛，让他们手头的动作慢了下来。 灵浮棒现身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要跟孙悟空打声久违的招呼，“嗨，猴子，好久不见！” 孙悟空对它的问候漠不关心，旋即趁着蓝色巨牛怪慢下来的空挡，将他们一击必杀。 巨牛怪们至死也反应不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轰地一声壮烈散去。 “你体内的魔气呢？等等，这是混沌界的内世界。”灵浮棒将自身棒子一端抬起脑袋，面向孙悟空乍然道。 孙悟空直视前方，走在迷蒙的蓝色火焰中，看也不看灵浮棒沉声问道：“内世界？” 蓝色火焰入侵不了孙悟空的金甲圣衣，但他能感觉到这火焰烧在皮肤上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寒冷。 灵浮棒被孙悟空一路用来扫开这些碍事的蓝火，解释的语气中极不悦道：“没错，混沌界最为复杂的一点就是它可以随时随处变出一个世界，而我们对于那些灵力强大之人把梦境织成世界的，唤为内世界。要改变内世界，就得改变做此梦之人的认知。” 孙悟空身形顿了顿，随即瞥了一眼身上的金甲圣衣。 灵浮棒似有颔首，接着道：“在她的认知中，你就是穿着金甲圣衣，浑身上下只透着妖气，战无不胜的存在，这也就是你在这里能召唤我出来的原因。” “战无不胜的存在......”他心里重复了一遍。 “不过你别误会了。”灵浮棒赶紧打断，并给出缘由道，“这个内世界是一早就打造好的，在混沌界算是时间比较久的了。” 孙悟空斜望了一眼与它，“你怎么知道？” “拜托，我是上古凶煞兵器诶，这点探知能力对我来说忒简单好嘛，倒是你个蠢猴，没事来这里干什么！”灵浮棒略有质问的语气，后又思起，有件事没跟这猴子说明，“那个，混沌界的时空是错乱的，也就是在这里，你可以知道你的前世或未来。” 孙悟空沉默片刻，“我知道。” 灵浮棒惊了惊，“诶哟，猴子你还蛮睿智的嘛。” 孙悟空不语。 “切。”灵浮棒感到无趣道，“要知道内世界的梦可不能单凭想象，必须依照事实的前提建造整个世界，所以现在的发生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前世之一……” 突然，灵浮棒一个激灵 “哎呀，了不得了不得，猴子你跟这女娃娃真是纠缠不清啊，说不定这里就是你们前世定情的时候！” 孙悟空顿了顿，金眸似起火星子，甚怒的将灵浮棒整个身形往下扳，疼的灵浮棒咿呀叫。 灵浮棒委屈，“你别不信，我预感很准的。” 孙悟空不理会它，把它缩成了细针丢回耳朵里，凭着直觉一路走到一座塔前。进去后他才知道塔里面的火焰比外面的火焰更甚，更冷，并且一直绕着楼道往上烧。 敏锐的耳朵远远听得一女子泣声，孙悟空循声上楼来到了顶层，入眼最突兀的是沉重的黑色铁链。 铁链拴着那女子的两只细胳膊，女子因极力地反抗，细胳膊被勒出生红的铁链印子，任由铁链粗鲁地擦着伤口。 “悟空！” 女子抬头见到孙悟空，神色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慌张催促：“快离开！她要的祭品是我，只要你别动歪脑筋，他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孙悟空看着这张与素瑶一般无二的脸，眼里满怀大气包容，完全感觉不出里面居住着素瑶的灵魂，应该说这个女人只是他前世的师父。 第四十九章 内世界（下) “我救你出去。”孙悟空靠近那些张扬的黑色铁链，试图把他们用法力销毁。 素瑶阻止道：“不要碰它们，它们会惊动冰焰巫妖的！” 孙悟空仿若并未闻见，自顾施展法力。 素瑶心急道：“我叫你走你没听见吗！我现在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从此你没必要再假惺惺的救我了，我死了，没人念紧箍咒，你就自由了！” 孙悟空仍是不言不语，待那些束缚着素瑶的铁链被他一口气震碎成了几缕飘烟，他才悠悠说道：“别吵。” 素瑶哑口了，她方才劝了这么多，猴子都不听，竟然是嫌她吵？ 而孙悟空心里想的是，此刻他要是想改变素瑶的认知从内世界出去，就得按照剧本走，那自然就是要把那冰焰巫妖找出来揍飞了。 铁链消失，冰焰巫妖感觉自己的法力少了一层，便察觉到是唐僧的大徒弟闯来了。她大怒之下召集小兵飞去祭祀塔，数量之多可达几万，但也仅仅是数量而已。 他们浩浩荡荡围击祭祀塔，孙悟空往塔外淡淡一眺，这些根本不够他尽兴的。一旁素瑶成了整座塔蓝色火焰的攻击对象，刺骨的冰凉通遍全身，她顶不住寒冷，将将倒地时被孙悟空用手接住。 “不是跟你说过冷死过去就喊一声，别让我总管一个白痴的死活。”他虽嘴不饶人这么说，但手上的力道把她往怀里强行一揽，“别离开我，我的体质能驱寒，你就给我死死搂着就对了。” 素瑶依偎在孙悟空的怀里，感受到他胸口平稳的心跳，很是安心。体内的寒气也散了不少，只要被他这样抱着，就能渐渐温暖起来。 孙悟空搂着怀中人儿，从塔顶一跃而下，耳朵处拎出灵浮棒大肆扫荡对方小妖。 三下两下见他轻轻一挥，几千只妖兵妖将被打的灰飞烟灭，吓得躲在最后指挥坐镇的冰焰巫妖一身哆嗦，“这猴子，不，齐天大圣！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冰焰巫妖转身欲逃走，一根四散金光的俊俏棒子被人挥至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只见孙悟空抱着怀中人儿，倨傲姿态悬于空中，嗤笑一声道：“想走？拐了我的人就别想这么轻易地离开。” 他将那一棒狠狠锤下，伴随着冰焰巫妖的尖锐叫声，一团蓝烟虐起，冰焰巫妖被他一棒打死。 孙悟空厮杀时，素瑶不敢睁眼去看，待听到冰焰巫妖的惨死尖呼，她才怯怯睁开眼来，抬头看到孙悟空不经意间慵懒的邪笑，视线便凝在了他的容颜上，陷入了回忆。 她是唐僧，金蝉子，佛祖坐下的一瓣莲。佛祖要她西天取经，取得真经感化天下众生，可她一直不知何为真经，真经又如何普渡众生，救他们于苦难之中。 那天，她来到五指山下遇见了猴子，猴子顽劣，不知自己大闹天宫错在了哪，却十分老实地求她放他出来。 “你放我出来，我定保你西天取经一路平安。”猴子嘴里吐了一口草道。 她微微一笑，知道猴子肯定是骗她的，放他出来他肯定就会逃，因为五指山根本关不住他，他的天性便是如此。 “好，我放你出来。”她答应了他并摘下镇压五指山的符纸。 符纸一揭，猴子果然不老实地要走人，可她也没有强留之意。这时，一只暗中寻着她的老虎跟了上来要吃她化作修为，她微微一笑，抬手比作利刀将老虎的脖子咔擦砍断。 猴子愣住了，这与观音菩萨所介绍的唐僧完全不一样，观音菩萨口中说的唐僧软弱无能，而且是个和尚，没说过是女尼姑啊。 素瑶朝猴子笑笑，“你不走吗？” 猴子再度愣了愣，这还是个傻尼姑，少了他，她怎么安全抵达西天？ “哼，这就走。”猴子冷哼一声，旋即召唤了筋斗云，咻地一下消失在了素瑶面前。 素瑶只当又做了一件善事，拄着九环锡杖继续旅程。几日后，她终于在附近找到了不错的湖池要洗身澡，卸下袈裟叠成豆腐方块搁于一块较为光滑的石面上，缓缓入水。 她轻挑起一手澄水浇淋身上，姿色清丽妩媚，白洁的胸口让整个晨间豁然开朗。 突然嗵地一声有重物从树上摔下，素瑶往声音方向定睛一望，原来是猴子！ “你怎么……”她后半句哑然。 “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妖怪吃掉，来找你的骨头的。”孙悟空坐在地上，背过身去，红了脸道。 素瑶偷笑了笑，这猴子一定是好奇自己怎么不强求他陪同。其实确实如此，猴子还觉得是她瞧不起他的实力，让他既火大又在意。 “你叫我声师父，我就许你光明正大地一路陪同。”她可不含蓄，说话直白，让猴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凭什么……”猴子挣扎了两下，却又实在好奇这女尼姑的事，每日偷偷跟着她也怪累的，“师父。” 他叫的极快，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素瑶没有要再耍他的意思，笑眯起眼应声道：“嗯，好徒儿。” 那个时候，她就在叹缘分真不可思议，到底是上天牵起了他们，还是他们牵起了彼此的手。可近日她十分闹心，她不确定这份心情再摇摆下去，还能否坚持的住。 自紧箍咒那事件起，猴子与她的师徒情谊渐渐淡了，今日他肯来救她，素瑶便也知足了。 蔓延蓝色火焰的环山之岛，太阳从云层间冲进一束希望的耀光，孙悟空怀里搂着素瑶一路飞行寻找出口，终于看到一点不一样的光亮。 四周蓝烟消无，前方是一流浑浊宽河，唯一可以通行的只有一条破烂小船停泊在河滩边。 他停在船上，把素瑶放下，却见她怔怔地凝视了自己许久，便不甚自在，亦不耐烦道：“看够了没。” 素瑶坐在船的另一端回过神来，朝他粲然一笑，“悟空，你不炸毛的样子还算满养眼的。” 他本可以面无表情，但皱起的眉出卖了他。 孙悟空不语，素瑶继续自顾言道：“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她傻傻一笑，“本想两不相欠，没想越欠越多。” 孙悟空拾起船里的船桨，试了试，放心后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扔给了她：“披上。” 素瑶听话地自觉披上，将衣襟往里收了收，半边脸附在双膝盖处，把视线定在孙悟空划桨时河面荡起的波纹上，眼里透着恰似春水的温情，“悟空，今日我宽恕你可以喝酒，权当我对你的报答之恩吧。” 第五十章 毫无穿戴的诱惑 孙悟空静默数秒，划桨的动作不紧不慢，“你这份恩还的太轻松了。” 素瑶噗嗤地笑了，“那你想我怎么还，以身相许？不知恩公觉得意下如何？” 孙悟空默言不语，素瑶索性道：“我要是聪明点，就不需要你几番救我于危难，如果不是你一路护我，我也早就被妖怪分食了。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小船渐行渐远，她心情忽然难过起来，“若下次真的很危险，你就别来管我了。” 天边浮云缥缈，孙悟空对着蓝天叹了口气，“你没看到那些家伙不堪一击吗，要是随便一只妖怪都能伤害我保护的人，我还算什么齐天大圣。” 可她却眼里噙着泪，抬起头认真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孙悟空受不住她用那双泪汪汪的黑珍珠水眸子看着他，便空出一只大掌抚在素瑶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发丝道，“你要是想报恩，觉得连累我，就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别给我拖后腿。” 素瑶急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为我去冒险！不愿再有下一次这样心惊胆跳的！” “……” 虽然她们的灵魂不一样，但说出的话却是同一个人的。孙悟空没再回答什么，他目视凌波江河，只想知道怎么从内世界出去。 若这个内世界是素瑶多个前世之中的一场经历，那就无法确定他们之前做的梦是不是在同一世，也许是多个前世中的任意一个片段。 小船随着河流游走的方向，钻进一个狭窄的山口。进入山口，看不出河流的颜色，也看不出山里的颜色，全是空白。 不知行了多远，孙悟空耳畔响起灵浮棒的提示：“猴子，要走了，准备好了。” 他手上的船桨跟随灵浮棒的话语一并消失，坐在船另一端的素瑶也不见了。船停了下来，孙悟空踩到沙地上，眼前正对着一面倒立的水潭。 水潭周边长着杂乱无章的野草，当中的湖水将将要滴下来，却始终未漏一滴。 其实他心里很想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在素瑶承认喜欢他之后，回答了什么。 “哼，我说过我的预感很准的吧，这就是你们前世定情的时候！哈哈，蠢猴，输了叫爷爷。”灵浮棒自说自话地爽快豪笑道。 “我没跟你打过赌。”他冷冷道。 “你这呆猴真无趣，真实世界的素瑶该醒了，你快离开吧。”灵浮棒不喜道，后见孙悟空穿进水潭，它再次朗声笑道，“估计下一次对话不会隔太久，笨猴子，你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了，哈哈哈。” 也许是从内世界来到真实世界的过程有点漫长，灵浮棒的笑声响的悠远，长的狂妄。 …… 水帘洞内。 素瑶从石床上转醒，她感觉背后传来一阵瘙痒，摸了摸发现原来是汗水粘着衣服，在石床上躺久了不免痒得难受。 她抓了抓微微抬起来的后背，视线落在前面的俩山峰上。因潮湿黏腻的汗水打湿了大片衣裳，两坨白嫩馒头清晰可见，太过耀眼了。 抓的舒服了，素瑶才有心思看看周围，估测现在是什么时候之时，她在自己的右边瞧见了侧坐着的孙悟空。 她吓得噌噌坐起，两手将自己的胸口狠狠一盖，护的严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孙悟空反问：“你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素瑶低头看看胸口，自觉地往孙悟空的反方向退了退，“你这缺德的猴子！竟然趁我不注意非礼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吗！” 她两眼干瞪着他，就像已经笃定孙悟空对她做了什么。 孙悟空一阵无语，漠然道：“我对你的大平原没兴趣，想不出来怎么回事就别想了。” 他朝素瑶裹实的手示意地望了眼，起身走到湖池底的地道口，说道：“好好休息吧。” 素瑶被他刚才那一望，惹得面上青紫交错。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离开，气鼓鼓地脱掉身上的湿衣，准备拿猴子的衣服穿上时，看见了猴子用法力炼化的众多红衣中，多出了一套异常显眼，帅气的黄金甲。 这衣服若穿在孙悟空的身上，定能羡煞旁人，别说多牛掰了。 她小手扶上黄金甲，正痴痴地想着，黄金甲蓦地消失了。 “诶？到哪去了？” 她无心穿衣服，只想找到这个不翼而飞的黄金甲，突然湖池底下的地道再次显现，一抹熟悉的朱红身影走上阶梯，来到水帘洞。 他想着回来拿样东西，没想看光了素瑶的玉体。 孙悟空即刻背过身去，“你在干嘛！”他斥责道。 “啊啊！！！”素瑶大叫，随手拿了个东西砸了过去。 她砸的东西正是孙悟空想找的《西游记》，可还没到孙悟空的手上，《西游记》就消失不见了。 “孙悟空！你还说你不流氓！你简直比书缺德还无耻！”素瑶跺着脚大骂，好像孙悟空是聋子听不见似的。 “下流！”她还有一串脏话没骂全，嘴巴就被孙悟空用手掌封住了。 “吵死了。”孙悟空不耐烦道。 素瑶被封嘴的时候，因为孙悟空推过来的一股力道，整个背贴在了石壁上。 她的青丝散在圆润白皙的肩膀两头，中间明敞地亮出分明的锁骨，胸口因为紧张的心跳大肆起伏着，好不诱惑。 孙悟空几不可闻地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好在被素瑶巨大的心跳声顺利盖过。 素瑶鼻息不稳地喷发出薄薄暖气在孙悟空的手掌上。他的掌心宽大，手指修长挺直，骨节粗壮有力。 此刻，孙悟空的鼻尖差点碰到素瑶的眼角。他们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而她的汗水味里尽是散发着莲花香，要不是他有足够的毅力，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将对素瑶上下其手。 耳边只有身下之人的心跳声，眼前是她毫无穿戴的纯白模样，孙悟空的防线终于崩溃，他放下挡住素瑶缨唇的粗鲁的手，凝视佳人的金眸顿变深沉。 只听他哑着嗓若有似无地沉吟了一声，整个人被素瑶毫无遮盖的展示蛊惑了。 素瑶放大了眼，心跳声狂增不减，而孙悟空的脸在她面前愈放愈大，那没有血气的薄唇渐渐拉进距离将要吻下，却自己止住了动作。 孙悟空迅速拉远距离，从手的一边扯过一件衣服丢给了素瑶，“穿上。”他声音又变回漠不关心的冷漠。 素瑶极力缓了缓，努力压平羞愧的心跳声，没有应答孙悟空，而是只接过赤色的衣服先将自己裹住。 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到孙悟空完全离开的没影了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两条腿软在了地上，无法起身。 第五十一章 聘礼 素瑶裹着孙悟空宽大的衣服一路悄悄回到桃思院，所过之处，莲花香味透过空气穿香千里。 六界学院，虚雨山，长老议事阁。 疾风飒飒，夹带浓郁的莲花香，让隐身并藏匿于暗处窥听长老的黑猫，全身的毛皆抖擞了百倍。林间最靠近窗边的茂绿古树上，黑猫的银爪划进树皮，内心波澜不定。 这是萨汝的化形，他荧绿的猫眼亮起一束光来，并兴奋地舔了舔爪子，对这香味欲罢不能。 要不是他对气息的掌控可达登峰造极的水准，让多个长老也发觉不出他的存在，不然早就露馅了。 今日药神从狐洞岛回到六界学院，向几位长老报告具体情况－－原来事情的发展恶劣到超乎了长老们的预知。 “不死军的上次出现是在六界混沌大战……”药神沉重地说道，淡描的细眉微微一蹙，本来就没多少气色的面容让人不舍得再使她惆怅。 二郎神根据药神所提的时段，来了思路，不死军顾名思义就是骷髅大兵，关于会杀人的骷髅的事，他怎能忘记。 二郎神咬牙，几乎是以激动愤慨的语气道：“是那对魔界夫妻的手下。” 药神颔首，“这些不死军的数量日渐增多，只多无减，还可以食同伴来增强实力，太难对付了。” 一旁的嫦娥怎么都觉得这事有蹊跷，她记得能召唤死人的邪术早已失传，除非还有兵器的协助……思及此，她不得不打断道：“难道那两样上古凶煞兵器出世了？” “不，幻域双戒在八长老严逸的手上，老夫不认为此事与两样上古凶煞兵器关联。”这个想法即刻被菩提反驳，他摇头道，“糜涂草的现世征兆在场诸位长老都见过，它不可能默默无闻地认主。” 糜涂草的现世征兆真的很好辨认，众长老沉寂许久。那日惊鸟群飞，海怪啸鸣，山河地动，异云盘旋，黑雨簌簌，然而这都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这难说，三千年前与不死军对敌的天兵天将由我指挥，我亲眼所见，糜涂草并非兵器，它能让那个女人拥有不死之身，是长在人骨之中。”二郎神握紧了拳头，面色肃穆凝重，银色铠甲仿佛外层点了火，那分明是他心中的怒火，“不论我的三尖刀砍伤了她多少次，她都能重新长出皮肉，归回原样，而我的将士用死伤惨重的代价也换不回她的一根断指！” “这件事老夫会禀报天帝，让他派人查探。”菩提三番捋弄白花胡，脸色不比其余长老好多少，因为这次主谋他已得知，“魔界七煞终于开始大规模的动作，狐洞岛那边，妖王如何处理？”他对药神问道。 药神认真回道：“因为魔界七煞的首领实力深不可测，妖王只是派嚯喇象将军镇压不死军，等待七煞首领现身。” 菩提赞同地颔首，“嗯，妖王出马，对付魔界七煞首领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了，那狐洞岛的子民如何？” 菩提再问，药神照答：“情况不好，不死军的毒气我原先以为不难医治，不曾想骷髅兵的死气过重，我只能暂时压住死气在病患体内的活跃，等到……” 见药神欲言又止，嫦娥催促：“等到什么？你说啊。” “等到羽国皇上肯借出羽国至宝－－净化珠。”把整句话说出口，药神如似憋了许久终于松了口气。 众长老闻言，皆犹如五雷轰顶，一个晴天霹雳，不再言语。 羽国皇上的脾气他们是知晓的，现在六界学院有九个长老，而三长老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这个位置便是留给这位羽国皇上的。 为了请她出面担任三长老，他们是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皆被羽国皇上不是一番残忍羞辱，就是用极端的手法把他们赶走。 若非天帝下旨要让这位刚烈蛮横的皇上担任六界学院的三长老，他们根本无需受此等委屈！ 嫦娥语调怪异，心中忐忑问道：“非得用净化珠不可？”她近日失恋的对象就是羽国那位保管净化珠的皇子啊！ “或请如来佛祖出面，以净化之术消除妖民体内之死气，但如来佛祖正在闭关，百年之内无法清扰他，因此只有……这个法子。”药神顿了顿，和顺的面容添了分苦笑道。 “唉。”菩提嗟叹再三。 不死军这档事延伸出了许多繁杂急务，一刻也耽搁不了。菩提又不能见之不理，不然有愧大长老太上老君的嘱托－－把守护六界的责任交于他。 菩提只好道：“羽国那边只能请羽禾帮忙劝说，几日前，嚯喇象将军托人传书，请我等派两位治水者助阵抵御不死军入侵。” 二郎神推荐：“这不难，孝梦真和其扈从子韩便会使用高阶水系法术，让他们二人前去，我们也能放心。” “嗯，太乙真人也托老夫好生锻炼哪吒，此次让哪吒护送羽禾去羽国谈判，解狐洞岛于水火，派孝梦真和子韩前去助嚯喇象将军制敌。”菩提交代完毕，便觉得累了，“就这么办吧。” 漆木窗外，树影深处，萨汝心想，六界学院的长老已出动，那么他也不能再耗下去了，该调查的事情调查了差不多，是时候去解救那两个家伙了。 黑猫一记跳蹿，在婆娑树影中起伏，一直来到洗罗山的试炼森林中稍作停歇。 “死猪，拿命来！”林间传来素瑶的声音。 在黑猫停歇的地方旁，素瑶正苦心极力地逮捕一只头上起火的野猪，由于运动过烈，身上的莲花香也随之浓烈。 又被火蛮猪给跑了，已经大战了十几回合，素瑶结果摔得一脸尘灰，裙上还沾了几片叶子。她极力伸出一只手朝向逃跑的火蛮猪，“我的聘礼……” 羽禾在侧看的心疼，可仍是羞涩道：“瑶瑶，给男人下聘这样真的好吗……” “孙悟空都把我看光了，我把他娶回家也是合情合理！”素瑶噌的坐起身，一本正色以及自己才是理亏的那方道。 “可……可是聘礼用一只烤炉猪代替，会不会……”羽禾不忍再说，因为这着实尴尬。 会不会太随便或者什么的，这些素瑶浑然不觉，她到是认为六界之中没有美食代替不了的东西。 “我尝过烤火蛮猪的味道，悟空一定会喜欢的！”她说着冲过去直扑在火蛮猪粗糙的背上，四肢夹着不让它跑，要是它再动，她就就它猪耳朵。 羽禾笑而不语，她是被素瑶唤来帮忙做一顿让人垂涎欲滴的烤乳猪的，不过她估计烤乳猪一出炉，应该就会先进素瑶的肚子里了。 要下聘礼给孙悟空的事可不能跟糜涂说，若让糜涂知道孙悟空差点非礼了素瑶，她定会去跟孙悟空大打一架。 第五十二章 璃之凄美 在暗处观察的黑猫抖了抖毛上的尘灰，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趴在火蛮猪背上，并与不分事理的猪一番计较的素瑶，舌尖舔了舔尖锐的银爪，腹部张缩，强忍住了被莲花香诱起的食欲。 他缓缓伸了个优雅的懒腰，旋即纵身一窜，似行云流水般在云树枝干间飞走自如。大约几个间跳的功夫，他来到了洗罗山的禁地——水禁沟。 黑猫幻化人形，手中拿出了一块通行牌，这是他趁二郎神晕睡在虚雨斋瞭望台处不备的情况下，用拟造的一块通行牌与之偷换而来。这块通行牌便是打开水禁沟的钥匙，而当前被困于水禁沟的只有魔界七煞的‘五’和‘六’。 听到猫特有的轻盈脚步声，水禁沟里杂草乱生中入定的人影道：“磨蹭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灵绝，二郎神可不是这么好偷袭的，我也是为了等待时机。”萨汝如期出现在水禁沟的深沟处，阴冷的水滴回声巨大，阳光穿过头顶的透明罩子，折射在萨汝手中转着的通行牌上。 “首领吩咐的事你都调查好了？”灵绝睁开双眼，空无一物的眼根本不能称之为眼睛，里面没有眼球甚至没有血丝，连眼白都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眼白。 “兄长交代的事自然是最先完成，包括......”萨汝指了指西边的天空，黑长指甲被保养的甚好，阳光下是琉璃的色彩。他皮笑肉不笑道，“至今我都还在怀疑，我们合作的对象真是出乎意料呢~” 灵绝不语，他不管他们交易的对象是谁，只要他能报仇，合作伙伴越强自然是越有利。 萨汝将黑色长甲移向灵绝旁边的一块腐尸上，流光黑甲跟着指节动了动，速度快的看不见，腐尸被他的尖爪抓过，瞬间化灰消散。 “尸无在哪。”他随心一问。 灵绝掸去溅到衣袍上的骨灰，不情不愿道：“去找新的尸体了吧，不出所料的话，这次他能找到最满意的尸体。” 萨汝尾巴在身后摆荡，轻轻提了一声：“嗯？” 灵绝哼道：“他可盼望我们死好久了，我们之中，他最想要的不就是璃的尸体么。” ...... 一个礼拜前。 一条灰绿色的灵蛇僵硬地游行于玄武台下的沧海底，它的眼珠胀起黑色血丝，整条蛇肢没了先前的光滑，上面斑裂的现象严重，最明显的是肢躯中间一圈糜烂咕哝的黑肉，如同一只从冥间闯出的蛇鬼，生前被利刃截成了一半。 尸无可随意控制这条蛇的尸体。他将蛇尾伸到最底，插进了沧海底层的云缸里，即便再硬的皮脂也抵不过天然形成的隔层——隔开道仙界与人界的云层。 他的尾巴无法再往紧实的云朵下面钻去，只好作罢。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附身到这么大的灵蛇体内，所以他玩的很尽兴，边哼着小曲一口吃一团鱼群，边观光名闻遐迩的云间海的广纳魅力。 他随时随处可在幽蓝海底发现稀世珍宝，甚至还能在幽潭旋涡中挖掘出一样道仙界遗失的高品神器。 可惜这些东西他带不走，他是无形的存在，只有附身在尸体上才能真实地行动。 每换一个尸体最多能撑五日，这条蛇虽灵智未开，但在云间海中偷吃了很多宝贝，使这蛇皮变得如神兵利器般坚硬难摧，就不会腐烂的太快，竟能够他撑十日的。 仅花一周，尸无顶着这股兴奋劲，游遍了道仙界再折回六界学院玄武台下，他发现了真真正正的宝物。 雪花珊瑚礁处，一块破破烂烂的惨白男尸静躺其中。 男尸身上散发的异臭把周围的海物赶得老远，因而十里之内无物惊扰。雪花珊瑚通过在海水中吐沫来演奏悲鸣的笙乐，显得男尸的死相是尸无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凄美。 尸无激动地将自己的蛇身以双环型的姿态缠绕，像个被佳赏就欢天喜地的孩子。 他慢慢游到男尸的上方，布满黑丝而几欲爆开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男尸的脸。 “太好了，璃，我终于盼到你死了！” 灰绿色的蛇尾将男尸捆来蛇头前，死白的蛇信子吐在男尸美艳惊绝的脸上，这可谓是尸无一直在追求的最完美的尸体！ 璃的身体因白腴虫的喰蚀产生了异变，可以化作黝黑污浊的烟雾形形散散，附身在任意一人的体内，也就是不会腐烂的尸体。 “璃，我们终于可以融合了！”尸无纵声大笑，笑声碜人可怖。 刹那一瞬，灰绿色的灵蛇无人控制而沉沉坠落，迅速腐烂。尸无掌控了璃的身体，伴随的异味全然消失。 海物不再嗅到令它们害怕的异味，忽的蜂拥而至将海底灵蛇撕扯入腹，涨了灵力后身形突突地大了几倍。 接收了璃的尸体，尸无眼眶留下两行泪来，他立身于雪白珊瑚礁上，痛抱着头部，仰面大笑，令集中的海物毛骨悚然，逃也似的再次散开躲起。 “凄美！真是凄美的人生！”尸无哈哈笑道，振奋不已。 ...... 混沌大战后，魔界失权，百姓无力。 魔界张开无数条暗巷，其中收益最多的是风流店。 有着特殊癖好的富贵骄人、达官贵人皆因闻花魁——璃的名声远道而来。花魁房中一晚留宿，千金如流油而出。 璃接待的客人会满意地离开，然后跟着花魁的档期一次又一次地续约，这让掌店的老鸨睡在了金银中做梦都醒不来。 ——芳姿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 肌肤若冰雪，无人不爱妓子白皙可透的肤膏。老鸨命人饲养过逾的白腴虫，每日入药喂妓子，日复一日三餐吞虫，身如无骨，不能自理；皮囊病白，宾客欢喜；老鸨贪金，黑心丧良。 作为花魁的璃需食双倍的虫药，病态之躯，惹宾客怜爱，客流便从未断过。年复一年，白腴虫喰蚀内藏无遗，璃从宾客之中偶得邪术，没有时间他就在洗澡的间隙勤练。 练成邪术，白状膏体有可有无。璃可轻易化成黑烟，变得形散聚灭皆由内心操控，从未这般自由。 早已习惯四肢脱力的生活，璃对邪术的练成适应的很快。他将暗巷的风流店一夜之间全部销毁，将自己的声线改造，全然成为了另一个人，从此不再以真身示人，只以罪恶的魔物身份行尽恶事，铲除黑心的炎凉世道。 第五十三章 秘密合作的交谈 璃的悲惨可谓凄美，可谓壮烈，对尸无而言，更可谓完美二字！ 也许是相似的孤独感，让尸无从心底深深喜爱着璃的身壳。连着几日他带着璃逛遍六界，每个地方只驻足数秒。 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想让这幅身壳的每一处细胞体会到数不尽的美好，然后迎接前所未有的鲜血之美！ 尸无站在人界的村落里，他将惨白至美的身姿展现，踩在用村民尸体搭建的桥上，掌下抓着村里一个男丁的脑袋。 尸无歪斜着脖子对男丁逼问道：“谁让你看到我这样的？” 男丁只觉这逼问阴森可怖，全身冰凉，心中迫切地想要逃命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 “我没，没。” 他无法将一句话答完整，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回答了，这个男人又会不会放过他。明明是这个男人赤着全身走到村子里，又非说他们看到他的样子要杀了他们，简直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太恐怖了！ 尸无没了耐心，掌下用力地抬起男丁的脑袋，男丁哭着喊叫，吓尿了裤子。就在尸无将结束他的生命时，一女子突然出现并飞来一把长剑往他的手臂处砍。 此女戴着长至胸口的乳白色面纱，翩翩羽衣的腰间有一款别致的葫芦。 尸无将自己化作黑色烟缕，悬在半空之中对女子问道：“你是谁。” 女子将吓尿的男丁拖到身后护住，并解开腰间葫芦将其中药酒抛洒空中，唤出了一只庞然的金刚蛤蟆。 “我是拿你命的人！”她纵身骑在金刚蛤蟆之上，朝尸无冲去，口中呐喊，“怪物！你屠杀数个村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原来你一直跟踪我！”尸无愤怒至极，并见此女资质不错，尸体借来玩玩更不错，便道，“你也见了我的模样，我要将你杀了当我的收藏品！” 一场风云涌动，几轮日夜更替，交战连连，终于分出胜负。 “你。”女子口吐鲜血，胸口被一只惨白的手穿过，心脏就这么被生生取出，除了怒目圆视，再无反应。 尸无舔舐跳动的心脏，将之缩小含进嘴中，再将这个女人变成一个木人偶，也放入了嘴中。 他的胃是空的，足以储存相当多的东西。将女子杀害后，尸无朝某处看去，只见地上只余干掉的尿迹，那名男丁早已逃之夭夭了，想来他的样貌已然被画在通缉令上贴满了各个大街小巷。 尸无觉得颇为无趣，被通缉的话近日就不便待于人界，只好决定返回六界学院与灵绝汇合。 ...... 阳光正媚，萨汝与灵绝走出水禁沟，将水禁沟重新封锁回原样，短时间内只要无人查探，便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走近密林，一束暗影掠过，萨汝注意到后停下脚步与灵绝道：“你先与尸无汇合，完成那个人的命令。” 语毕，萨汝跟着那暗影往深处追去，灵绝按照吩咐，原地等候尸无。 萨汝追着暗影来到一处山洞内，暗影穿着黑色深袍，脸藏于兜帽之下，背对着萨汝道：“你动静太大了。” 萨汝讥讽道：“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不像你这么有耐心在某人身边做了几百年的奸细。” 暗影并没被轻易激怒，他依旧保持平静神秘，处世老道，“狐洞岛那边，你兄长布置的如何。” “放心，我和兄长必会将妖王脑袋乘给你的尊上。”萨汝口中尊上便是与他们合作的大人物。 “妖王的脑袋？呵，你们没那个本事。”暗影高冷道，“召唤更多的不死军，只要制造混乱就好，不该做的，就别做。” 什么？“兄长的能力有限，不能再造不死军了！”萨汝咬牙切齿，恨不得用双爪撕碎眼前之人，碍于兄长说过这是重要的交易，不能出了岔子。 “不是还有你吗。”暗影寒笑道，“黑巫猫妖的正宗血统，召唤出怪物尸无的人，竟没本事召唤出没有灵魂的不死军？别忘了尊上之所以看重你们，是因为你们的能力。” “你们别欺人太甚！我们的交易是互相谋取利益。”萨汝再一咬牙，只怕忍不住要撕碎他。 暗影不屑，“尊上从不谈交易，你们只配被利用。” 萨汝不再忍受，利爪笔直地朝暗影袭去，爪子刚碰到黑袍，藏于兜帽下的整个人影只剩一张符纸飘落地上。 “可恶！”萨汝狠狠道。他被耍了！ 密林里等待中的灵绝静坐在落叶堆上，一个陌生的赤/条男子降到他的面前，即使灵绝猜出是谁，却还是不太适应道：“我没这个癖好。” “灵绝，你看了我的身体，我要杀了你！” 尸无奸笑着朝灵绝杀来，灵绝对尸无的孩子性情颇为无耐地暗自叹气。他从近处的地上捡来一根较粗的木柴，以超群绝伦的武技把尸无打的一败涂地。 灵绝抱手道：“你别入戏太深。” 尸无从地上爬起坐好，“灵绝！你就不想看看我的新技能？你倒是把眼睛闭上，我也好运作体内法力，你光会欺负弱男子算什么灵绝。” “你？弱男子？”灵绝上下打量尸无，嘲笑道，“要不要我教你武技。” “不必了。”尸无哼声，扭过头不看他，“我简直不想跟你这种作弊之人执行任务，抵消之眼就算了，还有让我羡慕不已的武技，你简直卑鄙！卑鄙至极！” 灵绝无奈，忽然远处传来惊呼，“啊！变态！”羽禾一手提着香料篮子，一手指着尸无惊声道。 尸无往惊声方向看去，单手抗着一头死猪的素瑶往这边赶来。 “怎么了！”素瑶蹙眉，而见到赤/条/裸/男时，吓了一跳地一个踉跄往后倒去，“七！” 她的记忆甚好，那次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她怎会忘记这个险些要杀了她的魔物！ 管不了这么多，素瑶为了制造逃跑机会，当下把火蛮猪抛尸砸去尸无的方向，竟然精准无误，却被灵绝扔出的一条树枝劈成了两半，朝尸无的两边滚落。 “这女人力气挺大。”灵绝路过尸无朝素瑶她们走道。 素瑶屏住呼吸，吞了吞口水，拉着羽禾往后退去，“无眼怪，你要干嘛！我很厉害的，没空陪你这种......”她顿了顿，一时之间想不到词来顶替，随便搪塞了个，“没空陪你这种弱鸡！” 她鼓足气势趾高气昂，争取弄出狐假虎威的效果。 坐在地上的尸无不厚道地笑了，“你旁边那个倒比你强得多，你就别逞能了。” 他指的是羽禾，素瑶递了一眼与羽禾，“你快跑去找人，我在这里为你拖延时间。”她将双臂一横，把自己挡在羽禾前面。 “怎么能让她逃走。” 这句话出，素瑶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灵绝瞬间消失了，而被她护在身后的羽禾竟被灵绝用手背打晕了过去。 素瑶来不及反应，羽禾已经被灵绝抛到了树荫下，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素瑶赶紧抱头蹲下，求生欲胜过一切，“我虽然吃得多，但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你们吃了我不只会拉肚子，还会便秘恶心，不孕不育，十指发黑，七窍流血，心肌梗塞，掉发秃头，中年油腻......！” 第五十四章 第掳走素瑶 “吃你？”尸无从地上起来，看了眼脚下的落叶，变换了一身有模有样的绿衣锦服，“我想起来了，这林中弥漫的莲花香是来自你身上的吧，可惜我不是魔，对莲花香没兴趣。” 素瑶从抱头的手肘间看着他，犹疑道：“你不是魔是什么，难道你是回魂鬼？”毕竟死了再活过来的，不是魔，她只能想到是鬼了。 尸无认真想了想，“两者皆算，我既是魔，也是鬼，还是怪。”他笑眯起眼，惨白的面色笑成了病花。 他并无说错，璃是魔，而他占用着这具尸体，让璃复活了，也就是鬼，至于怪嘛，就是他自己。不是任何界域的物种，便是怪。 “跟这女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我们的任务是抓孙悟空！”灵绝没了耐心道。 “诶？可这女人我挺喜欢的啊。”尸无可惜地看了一眼素瑶，让素瑶背脊自觉发凉。 “你喜欢，杀了当藏品不就好了。”灵绝说的轻巧。 尸无觉得有理，兴奋地抖着肩背。他刚收一个上等藏品，又来一个更完美的藏品，简直让他欢喜。 尸无整个人的病状好似要垮了般，隐隐约约透着骇人的杀气，“也是。”他笑道。 素瑶真想不到她方才在与这样的变态正常交谈，好在先前孙悟空酷厉地磨炼她，使她有了不易慌乱的应变能力。 她已将自创的扫雷术用灵力偷偷埋在了自己周围一圈，只要他们接近，轰炸连环一气呵成，把他们炸的连蹦带跳，知难而退！ 尸无给灵绝打了一个手势，要他别抢自己的猎物，灵绝后退，尸无朝素瑶光速飞来。 他诡谲一笑，已然发现素瑶的心思，将身形比作细蛇轻而易举地绕开了素瑶的轰炸连环计。可惜，他没猜到的是，只要他脚踩在她旁边的土地上，这扫雷术的效果还是会完美奏效的。 地里用大量灵气制成的炸雷崩开褐土，连绵轰然，烫的尸无没法将脚踩地，还得施法让轰炸的威力不要波及自己。灵绝看着他真真被累的不像话，跟蹲在鸡窝里的鸡没什么分别了。 尸无从连击轰炸中退开，一团烟雾跟着他直到散去。他收起了杀意，却道:“我改主意了，不拿她当藏品，拿她当人质，引来孙悟空。” 灵绝怀疑:“你怎知这是否有效。” 尸无肯定:“我辗转在这么多尸体上，会没见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恶趣味地扫了眼地上的素瑶，“这女人还在孙悟空房中睡过一夜。” “......”素瑶汗颜，这个叫尸无的真的看清了吗，那次她分明是在门外的凉地上睡了一夜！ 说罢，尸无要来抓素瑶。 连环炮没了，灵力也用了大半，素瑶只能使出不太厚道的招数。等尸无接近时，她一腿踢在了他的裆口。 蛋碎的感觉仿佛全宇宙也跟着裂开了，叫尸无生死不得，病态的美颜欲冒出烟来。 “你!”他怒指着素瑶。他还从未感受过世上最疼的竟然是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被摧残的时候! 灵绝看不下去，闪身来到素瑶旁边将她打晕，素瑶迷糊一倒，清醒的最后一刻望了眼躺在地上的羽禾。 灵绝把人抗到肩上，对尸无说:“行了，痛一痛就可以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要怎么让孙悟空知道我们掳走了她。” 尸无悲愤地瞟了一眼灵绝，他那身为男儿的骄傲被这般对待，灵绝竟说痛一痛就可以了？ “这个女人和孙悟空身上牵着信物，她被掳走，那个信物自然会提醒他。”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灵绝一把拉走尸无往外飞去。 “去哪。”尸无问。 “狐洞岛与不死军汇合。”灵绝严肃道。 …… 虚雨斋，孙悟空与书千善起了争执，两人交战了一上午。 “孙悟空，你何时实力涨了这么多!”书千善心中不服，略嫉妒道。 孙悟空扭了扭胳膊，十分满意这场对弈的差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人该不会是偷偷练什么秘术了吧!难道你是通过跟素瑶双修涨的灵力？”书千善狐疑地将孙悟空全身望了望，眯起眼欠揍地啧啧两声，一脸痛惜。 孙悟空不容半点污蔑，拽起书千善的衣襟发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再揍你。” 书千善看了看自己的竹棒，不行，现在猴子太厉害了，再打就没趣了。 “我不也是最近看你们经常走到一起，况且连姻缘线都绑好了，情侣之间有什么不可以发生的？”书千善嘴贫，没想到惹得孙悟空更怒了。 这时，孙悟空腿上的红线闪了闪。 “不好。”他突然皱起了眉，转身就要往红线沿着的方向赶去，却被书千善阻止，“怎么了？”他异常敏锐道。 孙悟空神色凝重，“素瑶可能危险了。” 书千善若有所思地在想会是谁掳走了素瑶，骤然，一只成年的黑色炎龙凭空出现并掀起狂风。星有力地扇着翅膀望向孙悟空。 书千善仰头看星道:“不错嘛星，你现在都不用靠素瑶召唤就能自己出来了，实力都远超你哥了。” 星本来老正经的面色经书千善一夸，皮肤烧起了一层，脸红害羞道:“哪里哪里，我比起闹哥哥还差着远呢。” 经过这段时间孙悟空对星修炼的指导，星的灵力大增，同时也快速长成了成年炎龙。 孙悟空看着星道:“你也感觉到了？” “嗯。”星将身子飞低，急迫道，“我带你去救瑶瑶!” 孙悟空颔首，轻盈地一跃而上，“走。” 星扑翅高飞，书千善连忙跟来，一同跃上星的背，“你们别忘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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