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仙侠传 - xp1024.com
《六朝仙侠传》


第1章 主公莫慌

东汉末年,诸侯并起,战火不休。

后天下三分,数十年间攻伐不断。九州之民,十去六七。

东吴治下吴郡阳羡,这座以产茶制茶闻名于世,曾经繁荣富庶的城池,如今也是人口凋敝,城中多余老弱妇孺。

已然萧瑟落败的阳羡城,今日却莫名其妙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街上之人纷纷奔走相告,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庆贺一般。

最近一两年,天下局势巨变,去年蜀国大将军姜维被诛,蜀主刘禅降魏。

几个月前晋王司马炎又逼迫魏元帝曹奂禅位,立国晋,建都洛阳。

如今晋国已经一统长江以北山河,正是兵强马壮,向东吴大军压境之时,加上吴主孙皓沉迷酒色,国中名将凋零,兵少将寡,吴国覆灭似乎也只在旦夕之间。

值此之时,实在让人想不到,有什么值得阳羡百姓庆贺的事情?

阳羡城外,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身穿短褐,身后背着数捆柴薪,那柴薪之中插着一把断刃砍刀,一看便是入山伐薪而归。

砍刀乃是军中所用环首刀从中断裂后形成,而非普通人家所用的劣质铁器。

这男子虽然穿着普通,身形却英俊挺拔,眉宇之间更隐隐流露出一丝书卷气息,让人一看便知,此人并非那些乱世中食不果腹之人。

年轻男子尚未入城,便也听到了城中传出的喧嚣之声,听闻这不同与往日的喧嚣,男子也是心中好奇,不由得加快了脚下步伐。

“诚哥哥.....诚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伐薪男子刚入城走出百丈,便在街边被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叫住。

男童呼喊着伐薪男子的名字,显得有些焦急不安,与这城中其他人喜庆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狗娃怎么了?看乡亲们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喜事发生啊?”被唤名诚哥哥的男子看了一眼狗娃,又看了看四周的百姓问道。

就在男子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些距离不远的百姓也都自发的靠近了伐薪男子,狗娃还未开口,他的身旁已经围过来了六七人。

“周诚啊......城中百姓欢呼,皆因你家主公已经决意,要进南山杀虎,入长水斩蛟。若此三害一除,便是吴郡之幸也......”小狗娃尚未开口,人群之后一个略显苍老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声音越来越近,正是向着伐薪男子周诚所说。

南山猛虎,长水恶蛟,阳羡周处,这便是吴郡百姓眼中的三害。

伐薪男子周诚,是三害之一周处的同宗族弟,不过他自幼便被周处之父鄱阳太守周鲂抚养,即是同族也是家仆。因感念周鲂养育之恩,便以主公相称,后周鲂早逝,他便与周处返回阳羡老家守孝。

早年周诚在鄱阳得周鲂提携,学过一些军中武技,也对诗书多有涉猎,为人忠义重诺。即便周鲂死后周氏越发落败,周诚依旧对周处这个纨绔子弟不离不弃。

如今周氏家业已经被周处败的差不多了,而周诚依旧苦苦支撑着仅有这么两人的周氏。

“杀虎斩蛟?糊涂啊.....”周诚猛然放下后背柴薪,抽出断刀顿足疾呼,作势就打算去南山寻周处。

“周诚,你与你家主公不同,这些年乡亲们也都看在眼中。周家尚有两进宅院一座,良田二十亩,你是周家亲族,只要你家主公一死,乡亲们可以为你作证,你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周家田宅,如此何乐而不为?”刚才说话的老者已经走近周诚,在周诚即将离开的时候,又说出一番让人始料未及的话来。

周诚这几年就好像一个给周处擦屁股的角色,每当周处纵马践踏了百姓的良田,或者醉酒后与人争斗打伤了人,甚至一时兴起捉了谁家的鸡鸭,这些都是周诚事后一一去赔罪并用钱财补偿。

所以在这阳羡城中,周处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而周诚却是与人友善。

“狗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诚心中大骇,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是真的希望周处死,而周处突然去行杀虎斩蛟之事,似乎也疑点重重?

“今日一早城中来了一个光头胡僧,不知道他对你家主公做了什么?后来你家主公便问大家为何不高兴,叔叔婶婶们都说是因为有三害......后来你主公就提着剑去南山了.....”狗娃唯唯诺诺的说道,几句话倒也讲明白了前因后果。

无论是老者还是狗娃,他们都没有直呼周处的姓名,因为周氏虽然落魄,却依旧是士族,周处与他们这些百姓完全是不同的阶层。

“你们.....言语不见血,却是杀人刀.....若主公身死.....你们便都是凶手啊!”周诚心中有太多疑惑,可是眼下也顾不得细想,只是丢下一句话,便握着断刀向城外跑去。

“周诚,你快回来.....你去南山可是送死啊.....”人群之中有不忍之人出言想要劝住周诚,不过周诚毫不理会这些人,也没说什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话,只是脚下飞快,几个呼吸便跑出了城门,正是向着南山奔去。

南山有猛虎出没,几年前阳羡县令曾组织过乡勇除虎,不过那一次上百人入山,最后仅有十余人仓惶逃了出来,其他人尽皆丧命。从此以后过往商旅,临近百姓都避开南山,不敢入山半步。

周诚的身体素质堪称优秀,比之那些军中健卒也不逞多让。南山距离阳羡县城不过十余里,一阵狂奔之下周诚只用半个时辰便到了南山外围。

这一路狂奔下来,周诚也有些气喘吁吁。

他提着断刀,看着幽深茂密的树林,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走向了山林深处。

南山范围颇大,周诚并不知道自己主公周处在何处,他也只能沿着山中小道而行。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周诚突然停下脚步。只见他蹲下身来,手掌轻轻的在地面青草上拂过,手掌横竖又在上面比了一番,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这青草尚有压痕,大小与主公脚印相仿,应该才走过没多久,想必就在前方吧.....千万别让主公遇上猛虎啊.....”周诚小声的嘀咕着,他从青草的压痕推断,周处应该刚从这经过没多久。因为这些青草被迅速踩踏后,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过来,现在压痕尚在,说明时间不长。

同时周诚也无比担心周处,虽然周处天生气力大于常人,一身武技更是十人难敌,但那猛虎已然非人力可抗,周诚只能寄希望于周处不要与猛虎相遇。

周诚紧了紧手中断刀,脚下又加快了一些脚步,继续朝着山林深处寻去。

“嗷呜.....”似乎天意使然,很快周诚便听到树林深处传出一阵虎啸声。

他停下脚步,立刻辨别方位,依然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了虎啸传来的方向。

周诚的身影在林中掠过,而那虎啸之声也越发明显。周诚心中越发焦急,因为一般老虎也不会不停地啸叫,而且那虎啸声明显让人能感觉到紧张和急迫的气氛,似乎猛虎也正在与什么争斗。

“主公莫慌,吾来助你.....”周诚对着远处大喊一声,他也不知远处是什么情况,只希望出声大喊能分散猛虎注意,同时也让周处知晓自己来了。

话音落下,周诚也已越过几棵大树,随即他顿觉眼前视野开阔,竟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

这里一块巨石立于中间,此刻巨石上一只白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远处发出一声声虎啸,而白虎对面站立的正是将铁剑横于身前的周处。

然而此刻入眼的一幕,却让周诚一时不知所措,因为他所看到的眼前的一切,颠覆他一生认识。

巨石上的白虎双目散发着妖异的红芒,而那双目居然不是野兽的嗜血与狂暴之态,周诚可以肯定他从白虎眼中看到了人类才有的智慧光芒,那是正在思考,还带着丝丝不屑目光的眼神......

更令周诚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白虎每一声长啸,竟然从口中喷出一道宛若实质的罡风,那罡风如利刃激射,所过之处将地面的石块都割裂成碎块。

而罡风吹向周处,又被周处身前铁剑散发出的淡青色光幕抵挡在外。

第2章 妖丹续命

立于巨石之上的猛虎一声声长啸,口中不断地喷射出罡风,而周处也正以宝剑光幕艰难的抵挡着,双方僵持不下。

周诚看了看猛虎,又看了看远处的周处。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周处还是不是那个与他相识十几年的人,那把普通的长剑似乎也并非凡物?

“周诚速速离开此地,这畜生已经成精,我快撑不住了......”周处看到突然跳出来的周诚,也是心中一惊,随即有些慌乱的喊道。

周处之言已经明白无误的道出,这猛虎正是那些传说中的精怪,原本周诚也不相信这世间真有妖怪,可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明白,那些传说或许远非传说那么简单......

似乎因为分了心,周处身前原本还算坚固的青色光幕阵阵摇晃,大有支持不住的架势。而白虎双目也是神色一变,似乎因为周处说他是畜生而心生愤恨。

就在此时,那巨石上的白虎突然身形一动,如一阵飓风刮过,眨眼便消失在巨石之上。周诚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到眼前一张血盆大口,一只大如蒲扇的虎爪从自己胸口缓缓抽出。

那白虎竟如一个巨人一般站在周诚身前,而它那一只虎掌中,一颗人类的心脏似乎还在跳动。周诚下意识的低下头颅,当他看到自己胸口那巨大的血洞,他才意识到白虎掌中的心脏正是自己的.....

周诚感觉自己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他对上白虎的双眼,感受到白虎目光中明显的不屑。就在周诚最后一点意识的余光中,一道形如匹练的青色剑光斩向白虎.....

当周诚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艰难的睁开双眼,入眼便是满天的星斗。

“你终于醒了.....”周诚耳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正是周处发出。

他循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转动却让周诚觉得极为费力,这时候他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刻正躺在一块巨石之上。

而周处正在自己不远处盘膝而坐,巨石上一堆篝火,让周诚并没有感觉到身下石块的冰凉。

“我....还没死?”周诚记得最后妖虎掏出了自己的心脏,没了心脏万万没有还能活下来的道理。

“集中精神,内视五脏,你一看便知。这次你倒是因祸得福!”周处依旧盘膝而坐,不过周诚依然能看到自己这位主公面色微微一松,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周诚有太多疑惑,甚至他感觉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周处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但他还是按周处所说,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感知自己身体中的脏器。

集中精神便可内视,这在以前周诚却是不信的,不过今日所见已经颠覆了他的认识,便认真做起了这种本不可能的事。

果然不过数个呼吸之后,周诚竟然真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中的脏器,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双目所见,而后传入脑海中一般,清晰到甚至可以洞察到每一滴血液在身体中游走。

周诚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心脏,而在他感知之中,心脏依旧在胸腔中不停的跳动。

只不过如今那心脏上,多了一层妖异的红色光芒吞吐不定,似乎使得心脏跳动更加有力。

而周诚也感觉到,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从心房中喷射出的血液流遍全身,似乎血液中也带着这种红色光芒,所过之处自己的身躯不断的恢复着力量。

“这是......?”周诚更加集中精神,意识延伸到了心脏之中,最后他惊讶的发现,在心房之中一颗形如鸡卵的血红宝珠正躺在其间,而那些妖异红芒正是从这宝珠上面散发而出的。

“这是那妖虎的内丹,我以内丹为你续命,不过这内丹之力终有耗尽之日,那一日便是你身死之时。”周处目光落在周诚的脸上,神色间明显有着愧疚之色,似乎察觉到了周诚的疑惑,他直接解释了起来。

“这么说其实我已经死了?这内丹能续命多久?以后我是人还是妖?”周诚疑惑越来越多,不过这时候出于本能,他还是首先关心自己的性命。

周处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才郑重的答道:“你灵魂并未消散,只是以内丹之力延续生机,你依然是你,只要不过多动用内丹的力量,它应该还能这般维持百年之久吧......”

“百年.....果然是因祸得福啊!”周诚听到这番解释,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正常人要活百岁寿命都极难,如此算来周诚确实算因祸得福了。

“不过.....不过因是内丹之力维持生机,在内丹耗尽之前,你的容貌恐怕都不会改变了!”周处想了想,又继续道出了一句。

周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的说道:“这到是挺麻烦的,不过容颜永驻,如此不正是世人所求吗?”

“你能如此想倒是不错,你为何会跑到这南山来?”周处看着周诚点了点头说道,也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周诚已经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身体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周处的问题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艰难的走了两步,在距离周处只有半丈远的地方盘膝坐下。

待周诚坐定之后,他看着周处那张熟悉的脸庞,目光盯着周处的双目,缓缓开口说道:“你的这番变化,不知道我还该不该再叫你主公?你.....究竟是谁?”

周诚与周处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可以笃定,今日见到的这个周处,已经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了,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自然周诚也并不害怕,因为眼前的周处既然用妖虎的内丹为自己续命,说明他并不会对自己不利。

“我与你虽名为主仆,实则早已情同手足。这些年你为我所作之事,我周处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依然是周处,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周处了!”周处迎着周诚的目光,泰然自若的说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胡僧?”周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感觉似乎因为虎妖内丹的缘故,自己思绪也变得清晰起来,瞬间便联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阳羡的胡人僧侣。

“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问你,你可还当我是你主公?”周处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诚,一脸严肃的问道,却是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来。

周诚仰着头,他想了一下,也郑重的问道:“你当真还是周处?”

这应该是周诚这辈子第一次直呼周处姓名,他其实对这其中隐情只是出于好奇,而以前那个周处是否还在,才是周诚最关心的!

“吾为周处,此生不变......”周处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的星斗,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某种誓言一般。

周诚也感觉到了周处这句话中的不同,似乎周处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关系着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

直到周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诚才算真的放下了心来。

“属下周诚,拜见主公!”周诚用尽全身力气,起身抱拳,单膝跪拜在了周处身前。

这一拜不仅是对周处这个名义上的主公,还是周诚心底对已经逝去的周鲂的承诺!

第3章 剑名青萍

“以后莫要在叫我主公了,我比你痴长几岁,唤我一声兄长便可,我便叫你诚弟可好?”周处伸手扶起周诚,言语诚恳的说道。

周处比周诚年长七八岁,如今已是快年近三十的人了。可以说周处这近三十年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现在倒是如同开窍了一般。

“主公折煞我也,礼数不可废。周诚不敢!”周诚有些感动,却没有认同周处的说法,他依然以主公相称。

“你一时不适,我也不强求,区区一个称呼倒也无伤大雅。此事确实与那胡僧有关!”周处性子急转,与以前完全换了一个人,已然不为这些小事在意了。

“可是自身毒而来的佛门胡僧?”周诚对天下之事也多有了解,这个兴起于遥远身毒,信仰着一种名为佛的存在的教徒,他们自称佛门中人,受戒者为僧。

“应该是来自洛阳白马寺的僧人,我被他以佛门棒喝之法开窍,却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周处直接说道,不过言语之中却明显还隐瞒了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周诚没有去问周处明白了什么,只是询问接下来的打算,他知道周处不说定有他的道理。

见周诚没有再继续询问先前的问题,也没有从周诚眼中看到多少疑惑,周处心中对这个族弟兼仆人又是高看了几分,这才点头说道:“自然是入长水斩蛟。”

“属下一直以为长水恶蛟只是讹传,如今看来这世间是真有妖物,不知长水恶蛟比之这南山猛虎如何?”周诚原本也以为长水之中有蛟龙出没只是以讹传讹,现在见识了妖虎,自己又死而复生,他已经相信真的有蛟龙存在了。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猛虎于恶蛟,如萤火于皓月!”周处随意的说道,似乎还有所仪仗一般,完全看不出对斩蛟之事有何担忧。

不过周诚对此却是心中疑惑,因为先前周诚杀虎好像也并不轻松。

“这.....如此实力,我二人又有几分把握?”周诚下意识的担忧起来,一支成精不久的猛虎就如此厉害,那更强大千百倍的恶蛟又该是何等可怕?

“咦?你要跟我去斩蛟?”周处闻言,却很是意外的看着周诚问道。

“主公要去,属下自当相随。”周诚言语恳切,仿佛这是天经地义般的事情。

周处上下打量着周诚,仿佛也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这种感觉就如周诚初见开窍后的周处。

“也罢.....或许这便是天意吧。你愿相随,我自不会阻拦。今夜你便坐于我身旁,一切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周处似有所悟的看着周诚长叹道。

言语之中多有天机莫测,造化弄人之意。

周诚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周处已经再次盘膝而坐,而就在周处盘膝坐下的时候,忽然夜空之中星光大盛,尤其是那北斗七星明亮异常。

转瞬之间,七星光芒大放,甚至隐隐与月光同辉。

七星映照夜空,自摇光星起,星力贯穿,经开阳、玉衡、天权、天机、天璇、最后从天枢射出,一道星辉宛若实质的自天际倾斜而下....

最后这道如水的星光,尽皆朝着周处头顶灌入,一时间整个巨石之上都恍若白昼。

“速速集中精神,盘膝入定。”周处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的在周诚耳畔响起。

原本已经被眼前一幕惊呆的周诚瞬间一个激灵,想起了周处前一刻的话来,他便毫不犹豫的学着周处一般,双手掌心朝上,盘膝坐在了巨石之上。

周诚照着内视五脏时那般集中精神,这一次仿佛驾轻就熟一般,不过刹那便达到了心神合一的状态。

紧接着周诚也感觉到无尽的星力灌入头顶,在自己体内妖丹的接引下,越来越多的星力灌入身体,而后散布于周身。

这些星力如同清泉一般洗涤着肉身,仿佛星力冲刷而过,便将身体中的杂质洗涤。而后周诚感到,自己体内似乎蕴藏了无尽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断攀升,让自己竟然生出了一种可以撕裂苍穹的豪情。

周诚心中清楚,这种感觉只是假象,是突然获得了超越原本太多力量,而产生的幻觉与冲动。不过随着星力淬体,周诚倒是真的发现,如今他心念一动,却是可以完全操控体内的妖丹力量了。

“呵....”周诚嘴唇微张,口中发出一声轻呵。

一道罡风从周诚口中喷出,转瞬之间便向着十丈外的一颗大树射去。

几乎在周诚声音落下的同时,十丈外的大树也被罡风卷成一堆碎屑,眨眼之间便没了一丝原有的样子。

“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法术?”周诚心中大喜,任谁一日之间经历生死,又突然获得超凡力量,都会心神激荡。

“收摄心神.....宁心静气.....此不过小道耳.....”周处的声音混杂在星力之中响起,竟有种说不出的空灵之感。

这声音如一盆凉水浇在周诚头顶,让他心境瞬间平静不少。

周诚看向周处,他发现此刻被星力包裹的周处,大有一种出尘之气,只是一眼便让人心生膜拜。

再一想到刚才自己的得意忘形,周诚顿觉自己肤浅渺小。一时间力量暴增带来的负面情绪,竟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周诚心神内敛,不在为外物所惑,心如止水的开始接受起从周处身上逸散而出的星力来。

见到周诚一脸祥和的样子,璀璨星辉之中的周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而后也闭上了双眼,沉浸在这如水的星辉之中。

随着启明星出现在天边,北斗七星上那贯穿的星力逐渐消失,最后星力也不在倾斜而下。巨石之上再无一丝星力。

一阵微风吹过,周诚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苍穹之上的北斗七星,恍惚间周诚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因为先前七星星力太盛,此刻那北斗七星竟然有种即将消散的感觉.....

“星辰在上.....不知有没有人能去到那些星辰所在?那里又该是何等景象?”周诚心中不由的想着,却是莫名生出了荒诞的想法来。

“星力暗弱.....终究是杯水车薪啊......”就在周诚心生向往的时候,周处却是也对着暗淡的北斗七星喟然长叹。

见周处已从入定中醒来,周诚站起身来,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甚至从未有过如此好的状态。

而一夜星力淬体,周诚连一点饥饿感也没有,对这星辰之力更是心中好奇。

“主公,不知这接引星辰之力,是何等神通?”周诚心中有惑,也不藏在心中,而是直接询问。

“此乃我之秘法,天下再无旁人可用,此事你也莫深究。”周处随口一说,似乎这其中又关系到什么不可轻言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那咱们这便去长水寻找恶蛟吗?”周诚拱手说道,此刻他也是信心倍增,对长水恶蛟反而心生期待。

周处看到周诚的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容,而后满意的说道:“昨夜我也是进展不小,此剑与我已无多大助益,今日便送给你吧。”

周处说着随手一招,原本落在几步外的那柄长剑,竟然在周处一招之悬浮而起,接着凌空一闪,直接出现在周诚身前。

“试试看?”周处一脸笑意的看着周诚,眼神示意周诚握住长剑。

对于这柄能够散发出青色剑气和光幕的长剑,周诚已经知道这是真正的宝物,心中本就喜欢,现在周处明确送给了自己,他也不矫情,便伸手对着悬空的长剑一抓。

似乎长剑有灵,也感应到了周诚,手掌还未触及剑柄的时候,这长剑竟自己投入了周诚掌中。

长剑入手,周诚竟没有感受到多少重量。倒不是说长剑极轻,而是因为长剑入手竟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仿佛长剑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周诚念头一转,手中长剑轻轻一挥,又是对着远处一颗大树,一道青色剑气激射而出。剑气所过转瞬即逝,而下一刻那足有两人合抱的树干,竟然自剑气斩过的地方整齐断裂。

“这....我还没有动用内丹之力,不知这剑可有名字?”周诚心中惊骇,刚才那剑气完全就是长剑自身的力量。

如此力量,随便一个普通人得了这长剑,也能变成超凡脱俗的存在。怪不得周处凭着这长剑,能够斩杀了已经成精的猛虎。

“剑名......青萍.....”周处看着长剑,神色异常郑重的说道。

“青萍.....”周诚重复着说了一次。

他能感受到,周处在说出青萍二字的时候,不仅是郑重,还有发自肺腑的敬重!

第4章 羽衣星冠

长水流经数县,而恶蛟出没之地,却大多在靠近阳羡的地方。

距离阳羡县城二十多里的长水岸边,有两人并肩而立,在二人脚下,还有一具头颅炸裂的白虎尸体。

这二人自然便是周处与周诚。那白虎尸体,正是周处用来吸引长水恶蛟的。

“主公,那恶蛟真的会来?”周诚看着平静的水面,小声的问道。

两人已经在岸边等了小半个时辰。

“这妖虎一身皆是宝贝,就算这血肉也是长年被灵气滋养,普通人吃了都能延年益寿,这些自然会让同为妖族的恶蛟垂涎三尺。”周处不慌不忙的说道,倒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妖虎一身是宝,这一点周诚倒是未曾想到。

而经周处这么一说,周诚倒是发现,自那胡僧出现在阳羡城,似乎这所发生的一切都环环相扣一般。

先是周处进南山杀虎,原本只是普通人的周处,凭借那柄原本普通,却突然变成宝物的青萍剑,有了与虎妖周旋之力。

而杀虎之后,周处又拥有了接引星辰之力修炼的手段,最后这白虎尸体又是引出恶蛟的关键所在。

似乎这一切,都将周处一步步的推向原本定好的命运轨迹之中。

那么如今在自己心脏之中的那颗虎妖内丹,是不是原本也应该是周处用来恢复修为所用呢?

就在周诚疑惑之时,长水之中自下游一道足有一丈高许的水浪逆流而上,那水浪之中似乎还有形似大蛇之物,在其中游弋不定。

“来了.....”周处目光一凝的看向浪头,双目之中星光大盛。

周诚也集中精力,目力所及,似乎比以往看得也更远更清晰。双目之中一道红芒闪过,周诚看到那浪头之中,一条足有水桶粗壮,腹下生了四足,周身鳞甲满布,头顶更有两个隆起肉瘤的巨蛇出没。

“好家伙,这和传说中的龙也没什么两样啊.....”周诚下意识的说道,他何曾见过这种传说中似神魔一般的东西。

“怕吗?”周处倒是神色自若,还有心思问周诚怕不怕。

“是有些紧张.....怕倒还不至于!”周诚脸上一笑,他握了握手中的青萍剑,有些跃跃欲试的说道。

“好,那咱们先看看它怎么说?”周处目光盯着越来越近的恶蛟说道。

“说?这东西还能开口说话?”周诚大惑不解,他以为这恶蛟与猛虎差不多,顶多就是成精的畜生。

“尔等凡人,是来为本神敬献血食的吗?好浓郁的灵气,竟是妖虎血肉,尔等有心了.....”就在周诚疑惑之时,那浪头之中传出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却是毫无疑问的人类的言语。

浪头停在周处二人前的水面上,那恶蛟瞪着铜铃大的双眼看向了二人,不过只是看了一眼,恶蛟的目光就转移到了虎妖尸体上。

周诚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恶蛟在看到虎妖尸体时,目光中有明显的贪婪之色。

“想吃?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周诚你在岸上为我护法,待我入水斩了这孽畜。”恶蛟刚一显出身形,周处丢下一句话,人便一跃而起,朝着恶蛟而去。

周处跃向恶蛟,手中同时出现一柄星光组成的剑影。人影未至,一道道星光剑气肆意纵横,封锁了恶蛟四周的空间。

眼前的周处,较之昨夜又完全不同了,无论是战斗的方式还是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变化,恐怕也正是周处有信心斩蛟的依仗。

周处飞身上前,周诚也不闲着,手中青萍剑一指,一道道青色剑气便射向恶蛟。

这恶蛟也没想到,原以为有美味血食享用,却不曾想一来就被两个蝼蚁般的人类攻击,瞬间恶蛟怒火中烧,两颗铜铃大的双目凶光大盛。

恶蛟看到周处向自己袭来,张口便是喷射出浓如墨汁的黑水,那黑水冲刷,将星辰剑光都消弭于无形。

这恶蛟也不仅是口中黑水攻击,它那巨大的身躯也是极为有力的攻击手段,巨尾舞动间,只要被扫中便会粉身碎骨。

周处脚踏星光,在空中腾闪挪移,躲避着恶蛟的攻击。

而周处手中不断发出的星辰剑气,十之八九被恶蛟鳞甲抵挡,只有少数剑气射在恶蛟腹部,造成细微的伤害。

周诚不断的放出青萍剑气干扰恶蛟,他发现周处也只是与恶蛟斗得旗鼓相当,而自己发出的青萍剑气对恶蛟几乎没有什么伤害。

“呵.....”周诚突然张口一声轻呵,口中一道罡风向着恶蛟席卷而去。

他未及多想,也没有考虑消耗内丹之力便是消耗自己的寿元。那罡风吹拂,将恶蛟兴起的水浪尽皆吹散,最后罡风落在恶蛟腹部,竟让恶蛟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

“攻它七寸所在。”似乎周诚歪打正着,那罡风正好打到了恶蛟身上的弱点。周处重新控制星辰剑影,那漫天剑影不在散乱,而是全部似有了灵性一般,尽皆朝着恶蛟七寸位置射去。

似乎这里也正是恶蛟弱点,原本威风无比的恶蛟,竟然开始闪避剑影。在躲过一轮之后,竟然身躯下沉,落入水中打算潜走了。

“追上他....”眼见恶蛟要遁走,周处大喝一声,漫天星辰剑影朝着周处聚拢,最后周处也化身剑影射入水中,紧随着恶蛟而去。

周诚可没有周处这般身化剑光遁水而行的能力,不过他心念一动,心脏之中的内丹之力大盛,脚下似生风一般,整个人如一阵风的向前急行。

以内丹之力前行的周诚,感知也随着无限延伸。他发现只要他动用内丹的力量,自己的感知也能延伸到数百丈外,那种感知下简直就是洞察秋毫,即便隔着江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水下蛟龙和周处的一举一动。

一路急行追击,周诚虽然消耗着内丹之力,却也让他对自己如今的力量有了一个熟悉的过程,各种能力的运用也越发纯熟。

“畜生......今日命劫已至,还不速速就擒.....”江水之中周处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响起,仿佛并不是他真要斩这长水恶蛟,而是这恶蛟命该在今日生死。

周处的话似乎引动了冥冥天意,只见他话音一落,那白日高悬的天空突然出现七颗星辰,竟然出现了七星耀日的亘古未有的奇异天象。

七星白日显现,星光大盛竟然隐隐盖过了当空的烈日。

“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莫大恐怖,那恶蛟身躯一僵,竟然停止了潜行,口中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

周诚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异象所吸引。不仅是周诚,几乎天下间所有人此刻都茫然的抬头看向天空。而一些史官更是惶恐的记录下了这一亘古奇景。

阳羡城中,一个光头的西域胡僧也缓缓的抬起头来。不同于其他人那般茫然无措,这胡僧在看到七星曜日之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后缓缓点头。在旁人都还被七星曜日所吸引时,离开了阳羡城。

东吴都城建业,这里有座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的第一任主人,便是吴国大都督,上大将军陆逊。现在它的主人依然是吴国大将军,只不过换成了陆逊之子陆抗。

在大将军府后院,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原本正在打坐入定。当天空七星曜日之景浮现时,这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睛,指尖一番掐算,而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周处将至,兄长不知何时归来?”

少年说罢,转头看向了院中一侧,在那里有一处上锁的房间,房内空无一物,只在房中放了一块蒲团,而蒲团之上另一个与院中少年一模一样的人,此刻也盘膝入定,只是这屋内少年身上气息全无,若被精通医术之人瞧见,定要认定他了无生机......

长水恶蛟悲鸣戛然而止,在七星曜日之后,周处所发剑影越发凝实,在恶蛟不闪不避的情况下,几道剑影便从七寸之处射入蛟身,很快便断了这恶蛟生机。

恶蛟伏诛,七星并未隐去,依旧高悬与天机。

周处并执成剑,对着恶蛟七寸处一指,接着一颗大如鹅卵的内丹散发着璀璨的光华自恶蛟体内升起。

这恶蛟到底是比妖虎厉害,内丹足足大了一倍有余,而那光华也更加璀璨夺目,让人一眼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澎湃力量。

而周诚发现,这恶蛟内丹还不同与虎妖内丹,在这鹅卵大小的内丹外,一个青蛟虚影盘旋其上,正是那恶蛟的迷你版。

“来.....”周处对着内丹轻喝一声,接着张口对着内丹一吸。

一吸之下,内丹似有灵识一般,顺从的向着周处而去,看样子周处是要吞服这内丹一般。

倒是内丹外盘旋的那青蛟虚影似乎还在挣扎,并不愿意被周处吞服。

内丹距离周处不足一尺,而天空七星之力更盛,身处星力之下的周处,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蜕变,只待他吞下内丹,就要完成蜕变。

忽然,异变突生。

内丹已至周处唇边,那青蛟虚影却也挣脱了束缚,快若闪电般的一闪而走,竟是朝着周诚所在而来。

星光之下的周处神色微微一变,他吞下内丹,却没有出手阻止青蛟虚影。而下一刻,那青蛟虚影便落在了周诚手中的青萍剑上。

周诚也是心中一惊,他连忙拿起青萍剑一看,只见剑身上多了一个青蛟印记,仿佛锻造之时就铭刻上去一般。倒是青萍剑并未有任何异样,在他的感知中,剑身与自己依然一体。

这个时候周处也没有立刻去处理青萍剑的变化,因为他已经处在了脱变的边缘。

内丹入体,周处气息巨变。

他伫立虚空,天空七星之力源源不断的落下,身上气势不断攀升,很快在周处的身后虚空之中,出现一个面目模糊,身着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

虚影横贯虚空,仿佛顶天立地一般,既有道人出尘缥缈的气息,也有威压四方君临天下的气势!

第5章 解封化剑成丸

随着虚影越发清晰,那七星却越发暗淡,最后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凝实到几乎与周处身形相近,而天空之中七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白日星现,也不知道是真的消失,还是只是暂时隐去了?

最后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与周处合二为一,天地异象全部消失。

周处身形缓缓落地,他对着水中青蛟尸体一指,那青蛟尸体便迅速干瘪,最后在蛟皮之中飞出一颗仿佛鲜血汇聚而成的圆珠。

血珠落入周处掌中,被他收在了怀里。而后周处的目光又落在水中蛟皮之上。

“倒是不能浪费了,正好做两件法衣。”周处点头说道,同时并指成剑,一道星辰剑气在蛟皮上转了几圈,而后一块一丈长半丈宽的蛟皮,飘然落到了周诚脚下。

“收拾收拾,咱们回家。”周处从空中落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

当周处和周诚返回阳羡的时候,城中都还在讨论白日星现的异象。倒是看到周处安然无恙的返回,众人显得有些失望。

周处没有向城中百姓解释什么,也没有宣布自己已经杀了猛虎斩了恶蛟,而是与周诚径直回了府。

阳羡周府,在这城中也算不小的院落。

院分两进,打开府门正对的便是正堂,在两侧则是厢房,从正堂一侧有一走廊,越过走廊就是后院,那里是主人家的卧室和书房,还有一间并不算大的府库。

正堂之中周处坐于主位,周诚垂手立于前方。活脱脱的一副家主与管家交谈的样子。

“诚弟,家中尚有多少家资?”周处开口便称呼周诚为诚弟。

“回主公,家中除了这处宅院,还有良田二十亩,钱五贯。”周诚躬身答道。

周家现在就剩这么些家底,除了这宅院和田地,几乎能卖的都被周处卖了,仅余的那点钱,还是周诚平日里挣来,维持两人生计所用。

“这些年来,我把这家业败的也差不多了啊......倒是苦了你。”周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知道原本周家也是家底丰厚的,甚至他还继承着周鲂的关内侯爵位,可如今这家境,也就一穷乡僻壤小地主的规模,实在是辱没了周氏名声。

周诚看着周处自嘲的样子,知道自家主公已经幡然醒悟,心中也是欣慰不已。不过作为一个下人,周诚这个时候可不能接话。

“咱们守孝之期还有多久?”周处继续问道。

“尚有十日。”

“明日你便找人变卖所有家产,这房子田地都不要了。全部换成金银,另外买两匹马。守孝之期一满,咱们就走!”周处手掌轻轻放在身侧案几上,下决心般的说道。

周诚闻言再一躬身,他也没问为什么连祖宅都要卖,只是有些为难的答道:“当今乱世,马匹皆为军用物资,恐怕很难买到啊!不知主公欲往何处去?我们走水路可好?”

“买不到马就买两头毛驴吧.....我们先去建邺。吾欲出仕为官,重振周氏之名!”周处朗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自信。

“先祖保佑啊.....周氏一族定当兴旺。属下愿追随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周诚心中激动,他本是周氏族人,如今见到周处发奋,心中激动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另外你明日再买些香烛贡品,我有大用。今夜你便好生歇息,随后我便将这蛟皮炼成法衣,咱们一人一件。”周处说着伸手一抓,原本放在一旁的青蛟皮便被他抓在了掌中。

周处转入后院,周诚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经过一日奔波,到现在周诚都还感觉不到饿,他估计应该是妖虎内丹直接让他达到了传说中的辟谷效果。

卧室之内,周诚辗转反侧,索性他坐起身来,在床榻上盘膝而坐,学着昨夜在南山巨石上那般。

很快周诚心神沉浸,感知下意识的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房中窗棂上的蜘蛛,屋外房梁上的老鼠,还有院中树叶上的小虫,一切都异常清晰的印在周诚脑海中。

只不过当意识延伸到周处的后院时,周诚发现传来的只是一片朦胧的星光,在星光之中仿佛有一座宫殿,让人望而生畏,连意识都不愿意靠近。

周诚估计是周处正在炼制青蛟法衣,虽然不知法衣究竟是何物,也对这个炼制过程很是好奇,但他还是迅速的收回了意识。

很快周诚整个人便心神内敛,再不去体会外界的变化。

若说修真无岁月,或许周诚便已经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要不是屋外传来周处的敲门声,周诚或许就会这般一直入定到坐化为止。

当周诚被叫醒,他自己只感觉不过经历了刹那,而再看屋外却已是天光大亮。

“你的心性当真适合修道,这般容易便能入定,可惜......生不逢时啊.....对了,你这般随意入定可不好,有些基本的修道法门也是该与你说一说了。”周处看着周诚茫然的样子,有些遗憾的说道。

周诚不以为意,他以为周处是感叹他以内丹代替心脏,修道的潜力已失,成就终究有限。

“来先将这法衣穿上,这些事待你先办了正事,我再一并告诉你。”周处抬手将一件青色的内甲递到周诚面前,一夜之间他已经将青蛟皮炼成了法衣。

看着眼前这所谓法衣的东西,周诚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道人身穿的长袍,而是一件内穿的马甲,正好护住身躯。

周诚接过法衣,脱下外袍便往身上穿。这虽是蛟皮所制,周诚却感觉异常轻薄,入手还有些温热,如肌肤一般的触感,穿着身上好像没有穿一般。

“这青蛟终究道行浅薄,这法衣只能抵挡普通兵刃弓箭,避凡水凡火。你我所用也只能算聊胜于无吧!”周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对这法衣不甚满意。

“能抵挡兵刃,还能避水火,已经是难得的宝物了。”周诚却是极为满意。

他几年前也曾随周鲂平过叛乱,打过山贼。深知周处虽然说得简单,但这一件小小的法衣,却足以让一个凡人成为万人敌,甚至成为当世猛将。

“你喜欢就好,去办正事吧,随后我便将一些基础修道法门写出,日后你也有章可循。”周处挥手打发周诚去变卖家产,这种事周处确实不好出面,因为他的人缘实在太差了。

“属下这便去。”周诚躬身施礼,便转身走出了周府。

周诚这一出去,便是整整一日。

实在是要做的事太多了,变卖家宅田产本就不是小事,整整一日他也只是找了几个有意向的卖家,约定了时日再实地商议。

至于马匹,确实如周诚所料,别说买到了,就连影子都没看到。毛驴的话也只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要买的话还需周诚改日亲自上门。

临近黄昏,周诚提着香烛贡品返回了周府。

三年守孝之期将到,周诚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用来祭拜周鲂的,所以买的特别多,选的也都是上好的。

周处早早的便在正堂之外等着周诚,令周诚有些意外的是,不知为何周诚还搬了一张供桌放在正堂外的院子里,但供桌上却没有摆放周鲂的牌位。

“将东西摆上吧,这一册手书你且收好,其中自有你入道之基。”周处吩咐周诚将供桌摆好,又将一本书册递给了周诚。

“谢主公赏赐。”周诚双手接过书册,将其小心的置于怀中。对着周处恭敬的一拜。

周处微微一笑,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你若能叫我一声兄长,想来我会更加高兴的!”

“呵呵......主公说笑了!”周诚尴尬的一笑,却是依然不愿意跨过主仆这道坎。

周处兴致缺缺的挥了挥手,不再与周诚说话,静静的立于一侧看着周诚布置供桌。

“差不多了,去将青萍剑取来吧。”眼看布置的差不多,周处突然开口,却是要周诚取来青萍剑。

很快周诚便从屋内取出了青萍剑,周处轻轻接过,双指从剑柄处轻轻拭过剑身。

就在周处轻轻一拭之下,青萍剑便散发出幽幽的青光,原本平淡无奇的铁剑,瞬间变成了熠熠生辉的宝物。

突然周处双手平举,双指并指成剑,分别拖住剑柄和剑尖,而后将青萍剑举过头顶,竟然对着供桌缓缓跪下。

周处双膝跪地,青萍剑举在头顶。

就在周处一拜之下,供桌上香烛竟然毫无征兆的点燃,袅袅青烟升起,仿佛直达天际。

“祖师在上,弟子已为青萍剑找到了传人,今日弟子以血为媒,恭请青萍.....解封!”周处的声音恭敬而郑重,却不是祭拜先祖和亡父,而是在祭告一个所谓的祖师。

周处的祖师?这是周诚从未听闻过的。不过更令周诚惊讶的是,就在周处郑重的说完这些话后,青萍剑竟然自动的飞到了供桌之上,剑身在供桌上盘旋成圈,仿佛正在享受着香火。

而后周处咬破指间,将破损的手指对着青萍剑一指,一道带着星辉的血线向着青萍剑激射而去。

血线顺着盘旋的青萍剑一阵纠缠,渐渐的二者融合,而青萍剑旋转的也更加快,很快就只余下一道光影在供桌之上。仿佛光影速度达到了极限,最后在周诚眼中,那里只余下一团青色光华。

忽然间,光华爆射,而后迅速内敛。

最后一枚只有杏仁大小的青色剑丸出现在供桌上,剑丸一出现便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之间便没入了周诚的眉心之中....

周诚先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双目清明,他竟然感知到,在自己脑海中多出了一片混沌的空间,里面一枚青色剑丸悬浮,吞吐着青色的剑芒。

第6章 入道与成道

“不必惊慌,青萍剑已为你自动开辟了泥丸宫,省却了你数十年苦修,如今你也算是剑仙一流的人物了。”周处笑着出言解开了周诚的疑惑。那脑海中的混沌空间便是所谓的泥丸宫。

“泥丸宫?人的身体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周诚细细感应着泥丸宫,青萍剑丸在其中吞吐着剑芒,却并未让他感觉到任何不适。

“泥丸宫也是神识蕴养之所在,也就是一般人理解中的意识感知,只不过泥丸宫开辟后,神识变化妙用无穷。你且试试看操控剑丸。”周处继续解释道,而后又示意周诚以神识操控青萍剑丸。

周诚闻言点了点头,当青萍剑丸飞入自己泥丸宫的时候,周诚就感觉到剑丸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那种即便丢出去,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感应到,也能随时收回的感觉。

随即周诚念头一动,剑丸便从泥丸宫中一跃而出,而后化作一道剑芒在周诚头顶盘旋。周诚心中所想,那剑丸便按照他的想法而动。

时而高高跃起,时而急速俯冲。眨眼之间便化作一道流光,在阳羡城上空盘旋数周。而且那剑丸所过之处,仿佛周诚的另一双眼睛,周遭景物尽收眼底。

剑丸在高空激射,远远的还能看到城外景色,很快周诚就看到了南山之中那块巨石,他鬼使神差的便操控着剑丸向那巨石射去,剑丸与巨石相触,没有让周诚感觉到太大的阻力,就仿佛自己用一根手指搓入豆腐一般,不过刹那之间,剑丸便在巨石上凿出一个窟窿,从另一端激射而出。

在城外盘旋数周,所经之地远至十余里,周诚对剑丸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便将剑丸召回,置于泥丸宫内,双目之中神色越发欣喜。

“御剑千里取人首级,此等真乃仙家手段啊!”周诚不由的感慨一句,他心想或许世人眼中,自己也算是仙家一般的人物了吧?

“以你现在的道行来说,千里还有些夸张,不过想来数十里应该没问题。”周处依旧一脸笑容的说道。

神识自有强弱,周诚不过堪堪跨入修道门槛,内丹剑丸,实则是取巧手段,能有现在这般成就,已经胜过旁人数十年苦修了。

“呵呵,属下倒是有些好高骛远了。”周诚尴尬一笑,他心境倒是不错,没有得意忘形。

“接下来几日,你便熟悉一下神识运用,一些修道法门和基础常识也都在书中。”周处点了点头说道,对周诚的表现很是满意。

随后的几日里,周诚除了与人商议宅院和田地的买卖事宜,便在房中细细研读周处为他手书的修道法门。

通过这几日的了解,周诚终于知道了入道之后的修行境界。

其实说来也简单,修道之人所求,不过是凝聚人之六神,而后六神合一成就道家元神。

元神不拘泥于形体,瞬息千里,更可寄托于外物之上,随意尸解转世,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

而所谓六神,便是指:

心神丹元字守灵,

肺神皓华字虚成,

肝神龙烟字含明,

肾神玄冥字育婴,

脾神常在字魂停,

胆神龙曜字威明。

元神之前皆为入道,成就元神方才成道!

至于道家元神境界之后的层次,周处却没有指出。或许太过高深,亦或许太过虚无缥缈,说了周诚也无法理解。

只是在书中提到,另有佛门,不以六神成就元神,而是以自斩喜、怒、哀、乐、愁、怨六种情绪为手段,而后成就佛门舍利。

成就佛门舍利的僧人,便是与道家元神一般的存在。

除了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与修道法门之外,周诚还发现了许多神识的妙用,比如开辟泥丸宫后,神识不仅能操控剑丸,还能自己施加在外物上,做到隔空御物。

凝练六神法门周处也有提及,不过六神之中唯独心神凝练之法缺失。转瞬一想周诚便也明白,自己心脏依靠内丹维持,已经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恐怕此生都无法凝练心神,最终也就失去了成就道家元神的可能。

或许这也是周处觉得惋惜的地方,甚至不愿亲口讲述这些境界与法门,而是以书册的形式隐晦的告诉周诚。

“我本一介凡人,如今有内丹剑丸,已是福泽深厚,不虚此生,又何必强求那虚无缥缈的道家元神之境呢?一切顺其自然便可,此生一心辅佐主公,重塑周氏辉煌便已足够!”周诚看得倒是很开,并没有因为自己失去了成就道家元神的机会而沮丧。

殊不知,周诚的这种心境,却又恰好应了道法自然的真谛!

九日之后,当阳羡百姓皆在睡梦中的时候,两头毛驴驮着两人离开了阳羡城,正是周处与周诚主仆二人。

毛驴行的缓慢,走了半日才不过三十余里,照这速度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到不了建邺。

至于二人为何没有直接运用道法赶路,反而骑着毛驴慢悠悠的向建邺而去。周处倒是给周诚有过解释,说什么行走之间也是修道,道无处不在,不到万不得已一般真正的修道之人不会在人前显露道法。

修道并非追求力量与杀伐的手段,那些手段只是道的演化,本末之间,真正的修道之人自然不会倒置。

周诚虽然还有不解,却也隐约猜到了,为何二十几年了自己以前没见过真正的修道之人和道法神通。或许周处的解释,便是世人无法了解这个世界另一面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般速度确实有些慢了,前面休息一下,看来要便宜了这两个畜生.....”周处坐在毛驴之上,突然笑着说道。

“你去取些水来。”行了片刻两人来到一段小溪畔,周处开口说道,却没有道明原因。

周诚很快用树叶盛了些溪水,周处却没有接过水,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青蛟血丹。周处将血丹轻轻往水中一蘸,那少量的水瞬间变得血红,空气同时弥漫出一股浓郁的气味,却不是血腥味而是阵阵浓香,闻之沁人心脾。

“喂它们喝下,应该足够让它们开启灵智了。”周处收起血丹,看了一眼那两头有些蠢笨的毛驴。

周诚闻言便将水喂给两头毛驴。毛驴看似蠢笨,但在见到那血红的水时,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吞咽着,最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很快周诚就发现,两头毛驴身上都开始发出淡淡的青光,紧接着原本看上去普通的毛驴,瞬间变得皮毛顺滑,油光水亮的颇有几分神骏姿态。

“嗯昂....嗯昂....”两头毛驴似有灵性的对着周处和周诚叫唤,前蹄还微微弯曲像是行礼一般,看上去颇为滑稽搞笑。

“哈哈,这两个畜生倒是有趣。”周处哈哈大笑,连周诚也被逗的大笑。

“好了,就让咱们兄弟二人骑驴入建邺。”周处一跃一屁股坐在了毛驴上,他倒不是像骑马一般,而是侧坐在驴背上。

很快两头毛驴继续启程,周诚发现这一次不仅坐在毛驴背上舒服了不少,甚至连颠簸的感觉都几乎没有了,而两旁景物飞快后退,耳畔风声呼啸,其速度竟比宝马良驹还快上不少。

周诚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坐下毛驴,见那驴蹄上竟隐隐有云气升腾,四蹄迈动间,仿佛御空而行,并未真的踏在地面。

“哟....毛驴成精了....”周诚小声说道,声音略带调侃,落在前方的周处耳中,也是引得周处哈哈大笑。

笑声再山间回荡,两头毛驴也如两道黑色旋风一般行进在山间,却并未引起什么飞禽走兽异动,山中也无旁人,两人就这样一日数百里的向着建邺而去。

第7章 江东二陆

两日之后,建邺城外两头乌黑铮亮的毛驴,驮着两个男子缓缓的向城门而去。许多人的目光也被这两头异常神俊的毛驴所吸引。

不过到底是大地方,路上行人虽然好奇,却没人上前围观。行至城门,周处和周诚便下了毛驴,由周诚牵着,两人徒步走入了建邺城。

建邺乃是吴都,城中禁止普通人骑马,当然毛驴也不可以。

繁花似锦的建邺城,周诚还是第一次来,城中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如梭,小贩的叫卖声也是不绝于耳,许多新奇的东西周诚也是第一次见到。

如此情景,倒是让沉醉其中的大部分人们,忘却了晋国大兵压境的山雨欲来之势。

“主公,我们现在去何处?”周诚初入建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周处接下来有何打算。

“去大将军府,先父曾与大将军是旧识,由他举荐,想来至少应该一个县令的官职是跑不掉的。”周处看了看人头攒动的街头,辨别了一下方向说道。

这个时期尚无开科取士,要想为官除了本身是士族子弟外,还需要高官名士举荐。而像陆抗这样的吴国大将军,国之柱石一般的人物举荐,最差也会是一地县令。

周处认识的人中,陆抗便是首选。

大将军府自然极为醒目,很快周处二人便来到了府外。由周诚上前将周处的名帖拜上,直接道明来意说要见大将军。

门房一见名帖,虽然不认识周处是何人,却看到了关内侯几个字,当下也不敢怠慢便匆匆入内禀报。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匆匆走出,这一次府门大开,摆出一副迎接贵客的样子。

管家立于台下,对着周处施礼道:“不知君侯大驾,我家主公却是未在府中,二公子听闻君侯光临,特请入府一叙!”

周处闻言却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陆抗竟然不在府上,倒是这所谓二公子相召,让他有些意外。

“如此,便叨扰了!”周处回了一礼。

既然人家已经大开府门,自己不进去坐坐倒是显得失礼了。

“不知大将军去了何处?何时返回?”路上周处随意的问着管家。

“十余日前,白日星现,我家主公担心边境安危,便返回乐乡军营坐镇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建邺了。”管家低着头小声的答道。

白日星现那可是天下所有人都看到的异象,不过目前除了周处周诚这两个当事人,似乎尚无人知道这是周处弄出来的。

陆抗还挂着荆州牧的职位,乐乡乃是荆州重镇,陆抗麾下主要军队便屯兵于此,与北面的晋国大军相对峙。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而管家带着周处二人饶过了好几道回廊,带二人来到的却不是正厅,而是出现在一座雅致的小院中。

院中竹影摇曳,一座凉亭立于竹影之中,传来阵阵茶香。

“二位请。”管家伸手一引,示意二人自己去凉亭,而他则立于原地,没有继续进入的打算。

“来者可是阳羡周处?久闻大名,还请上前一叙。”就在周处与周诚疑惑之时,凉亭之中突然传出一个孩童的声音,声音稚嫩却又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

“想来这位便是陆氏神童之一吧?诚弟咱们过去看看。”周处对着周诚点了点头说道,当先走在前面向凉亭而去。

凉亭之中确实有一个十二三岁孩童,此刻正提着茶壶,悠闲的往两个茶杯中添着茶水。

感觉到周处二人到来,孩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诚,感觉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这神情一闪而过,最后目光完全落在了周处身上。

“不知公子是陆机还是陆云?”周处走入凉亭,拱手对着孩童一问。

陆抗有二子,乃一母同胞。兄弟二人皆为天才,三岁能识字,五岁能作诗,如今不过年方十二,却已盛名传天下,被誉为当世神童。

“陆机正是家兄,鄙人陆云是也!”孩童微微起身,对着周处拱手回礼。

“传闻江东二陆形影不离,为何不见令兄?”周处上前几步,随意的问道。

“二位请坐,待我细细道来。”陆云随身坐在石凳上,又示意周处与周诚坐下。

周处也不客气,便坐在了陆云对面,而周诚则垂手站在了周处身后,俨然一副仆人的样子。

“家兄一年前便云游天下去了,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到了归来之期,君侯若是不急,可在府中盘亘几日,或可等兄长归来。”陆云将一只茶杯推到周处身前,口中不急不缓的说道。

周诚站在一旁,闻言却是心中大惊。

想那陆机不过刚十二岁,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这么个小孩如何云游天下?

“倒是没想到....大将军之子,果然非凡啊...”周处也是先面露惊色,而后又一脸释然的说道,只不过那非凡二字咬的极重。

“其实,一年前兄长已算到你的来意。虽然家父不在,我却已为你求了一封书信,另有任命文书一份。鄱阳治下余汗县令,可还满意?”陆云端起茶杯,轻轻的饮了一口,而后袖口对着石桌一抖,两封书信便飘然落到了周处身前。

周诚虽然隔着一丈远,却也看得分明,这两封书信一封是大将军陆抗写给鄱阳太守的,应该是举荐周处的,另一封则是吴国的官员任命文书,是直接任命周处为余汗县令。

这举荐任命一同完成,周处倒是当世独一份。

“如此周处便谢过了。既然大将军和令兄都不在,改日周处再登门拜访吧!”周处收起书信,直接起身拱手告辞。

周诚心中疑惑,不知为何周处走的这般匆忙?

陆云也不挽留,只是对着周处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人走出小院。

就在周处和周诚走出小院的时候,院落一侧那间上锁的房门上,铜锁毫无征兆的自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咔哒’的声响,而后紧闭一年之久的房门竟无风自动,伴随着嘎吱声,自己打开了。

房内忽然霞光充盈,那如雕塑一般的少年衣袍鼓荡,身躯之上光晕流转。

随即盘膝少年双目猛然一睁,而后整个室内又一片平静,刹那间所有异象瞬间消失。

当这位与陆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走出房间的时候,陆云已经起身,恭敬的站在了门外。

看到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陆云恭敬的弯腰行礼,口中说道:“恭迎兄长云游归来。”

大将军府外,周处与周诚形色匆匆,快步的离开大将军府。

“主公,为何突然走的如此匆忙?”此刻两人已经远离了大将军府一条街,周诚心中疑惑,便直接问道。

“陆机回来了.....是他的元神回来了....”周处有些严肃的答道,这还是自周处变化后,周诚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公如此郑重其事。

第8章 毛驴戏蟊贼

“主公是说这陆机十二岁便成就了道家元神?不对.....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这般年轻,难道他是尸解转世之人?”周诚听到元神二字,也是心神激荡。

他对修行境界已经有了清楚的了解,达到道家元神这种层次的,无疑都是仙人般的存在,或许陆机的前世就是某位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

“虽然不知道他前世是谁,想来定不会简单。成就元神的,又有哪一个会是简单之人啊....”周处喃喃自语的说道,也算承认了陆机是道家元神大能转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害怕面对陆机一般。

周诚没有深究自家主公的隐情,随后便与周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明日便去余汗县赴任。

大将军府后院之中,陆氏兄弟在凉亭下相对而坐。

陆机坐定对着石桌随手一挥,原本石桌上的茶饮器具全部消失,接着他又是反手一挥,两枚拳头大小,色泽火红的果子便出现在石桌之上。

“这是此番游历寻得的朱果,虽然只有千年药力,却也聊胜于无。”陆机随意的说道。

被世人奉若仙果,可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家之物,在他眼中却只是聊胜于无的小东西。

“兄长此番可有寻得那两物?白日星现的异象已出,恐怕咱们那位父亲的寿元也不多了.....”陆云抓起一枚朱果,张嘴就咬了一口,而后含糊着问道。

“可惜我赶到蜀地的时候,姜维已死,这两样东西如今已是下落不明。即便我以元神搜寻蜀地也不见其踪迹,那诸葛孔明虽未成就元神,却也是受人道气运所钟的人物,若他有意隐藏确实寻之不得。”陆机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次他以元神遨游天地,寻找原蜀国丞相诸葛孔明所遗留的两件宝物,正是其目的之一,不过显然是失败了。

“小弟一直有个疑惑,那周处究竟是何来历?白日星现那等动静真的是他弄出来的?”对于陆机没有寻到诸葛孔明遗留的宝物,陆云也只是略微有些失望,转而对周处却是兴趣更大。

“白日星现,乃是代表一个时代的开启。他来历虽大,却不过是一缕残魂转世罢了,恐怕他自己也有所察觉,才那么急着避开我的。”陆机似乎对周处的来历很是了解,甚至道出了周处只是一缕残魂转世的秘密。

“还有那个周诚本是应死之人?为何还跟在周处身边,而且已然入道,我甚至在他身上感应到了青萍剑的气息?”陆云知道的也不少,不过他终究没有兄长陆机那般洞察天机,知道的隐秘并不多,在兄长陆机面前,陆云也像个好奇宝宝一般。

“此子确实是变数,不过想那青萍剑是何等宝物?怎会真的出现?青萍剑丸不过只是一缕投影罢了,他也是一个无法成就元神的小人物而已。倒是你我兄弟二人,如今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些洞天福地中的隐士大能一个个都在观望之中。这次元神遨游,我也遇到了西行的朱士行,还与他做过了一场。”陆机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语气之中也多有无奈之感。

“朱士行是汉家第一个入佛门的人,想来应该有不少人盯着他吧?兄长战况如何?”陆云听到朱士行这个名字也是来了兴趣。

朱士行于十几年前在洛阳白马寺剃度出家,成为了第一个削发入佛门的汉人。

传闻那一日,佛光笼罩洛阳,天坠莲花,当时便已天下震惊,不过那时候陆机和陆云两兄弟尚未出生,并未亲临盛况。

而三年前,朱士行从洛阳西行,徒步向西域而去,欲往于阗求取大乘佛教真经。道门中人曾多次暗中出手阻止,却皆以失败告终。

“他已修成佛门舍利,还有了一个佛门法号,名为‘八戒’。我目前虽尚能压他一筹,却杀他不死.....而且在我萌生杀意的时候,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佛门罗汉甚至菩萨果位的存在盯着我。”陆机一脸后怕的说道,此话一出连陆云都神色巨变。

不提陆氏兄弟在自家后院谈着天地间的隐秘,第二日周处与周诚又骑着他们的毛驴向余汗而去。

出了建邺城,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两头通灵的毛驴便四蹄生云,加快了速度向余汗县行去,倒是驴背上的两人好不惬意。

对于余汗这个地方,周诚和周处都不陌生,这里是鄱阳郡治下,曾经他们也多次跟着周鲂来过余汗。

而此地民风彪悍,也是出了名的难以治理。

在刚入余汗县境内的时候,周处二人便有意放慢了速度,以毛驴普通的速度向县城而去。以后这里便是周处治理之地,他自然要好好的了解这里的一山一水。

“主公,你说咱们就这样骑着毛驴去赴任,日后会不会对你的名声有影响,这毛驴县令的名声好像不怎么好听啊....”周诚虽以仆人自居,却偶尔也会与周处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笑,毕竟两人是相交十几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毛驴县令....其实我觉得这名号挺不错啊。”周处微微一笑,两人仿佛都忘了建邺所遇之事,倒是心情极佳的走在上任的路上。

“不过....好像有人对咱们的毛驴挺感兴趣的?”周诚突然笑容收敛,目光落到了一侧的草丛之中。

“以后这里都归我管了,或许他们是来迎接本官的呢?”周处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过声音提的老高,仿佛在调侃谁人一般。

“嘿,你们两个,把毛驴留下,大爷几个今天心情不错,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就在周处话音刚落的时候,从道路两旁窜出十来个手提钢刀长矛的壮汉。

这架势,这语气,眼前这群人,自然是翦径蟊贼无疑。

“你们只是喜欢这毛驴啊?不过这两头蠢驴认生,脾气还不太好。就怕你们牵不走啊!”周处屁股一台,轻轻的从驴被上下来,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十几个蟊贼。

周诚也从毛驴背上跳下,他倒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神念锁定了这些蟊贼,如今只要他念头一动,这些蟊贼手中的兵刃就能瞬间反噬自己的主人,十几个人恐怕眨眼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哟嚯.....牛二上前牵驴,两头毛驴一头卖钱,一头回山寨改善伙食。”蟊贼之中为首一人一脸络腮胡子,他大声吆喝着,示意身旁一个手提钢刀,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牵毛驴。

随即人群中走出一个蟊贼,此人看上去有些凶恶,他也不理会周处二人,直接上前伸手抓起栓毛驴的缰绳。

牛二使劲拽了拽缰绳,毛驴却四蹄稳稳的立在地上,没有丝毫走动的迹象。

“哟,这驴还挺倔的嘛....”牛二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心中也是疑惑,凭他的力气,那么用力拉扯缰绳,毛驴应该受不了,多少也会跟着走上几步才对。

眼看拉不动毛驴,牛二便绕到毛驴背后,挥舞着手中钢刀,用刀背狠狠的在驴屁股上砍了下去。

“哐当....”刀背砍到毛驴屁股,发出哐当一声,竟如同砍在石头上一般。

而就在此时,那毛驴下意识的后蹄一抬,一脚就将壮硕的牛二踢翻在地。

“蠢货,你们几个上去帮忙。”见牛二狼狈倒地,蟊贼首领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几个蟊贼三五成群的分别围向了两头毛驴,有人动手拉扯缰绳,有人抽打驴屁股,还有些在背上拍打着。

不过这些人刚一动手,两头毛驴也四蹄转动,却总是有意无意间避开了几个蟊贼,还用身体各个部位将蟊贼撞到在地。甚至颇为滑稽的伸出肥厚的舌头,在蟊贼脸上胡乱的舔着,最后还一脸嫌弃的样子冲着蟊贼吐出口水。

“哈哈....这两个蠢货还会吐口水?”周诚看到乱作一团的蟊贼,被两头毛驴戏耍的颇为狼狈,有些忍俊不禁的笑道。

“当家的,这两头毛驴有古怪啊.....”蟊贼首领身后一个年岁较长的干瘦男子低声说道。

“动手,宰了这两个畜生。”首领也是眉头一皱,两头毛驴就将七八个壮汉弄得人仰马翻,他心中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时间所有蟊贼都提着武器,嗷嗷叫的冲向毛驴,眼看就要将这两头蠢笨的毛驴分尸。

不过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听周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诚弟,那些身具煞气,有命案在身的就不要留了。”

周处的声音刚刚落下,紧接着周诚嘴唇微张,口中发出一声轻喝,随即场中狂风大作,几道罡风卷入其中,落在一个个蟊贼身上。

罡风吹过,这些蟊贼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一颗颗头颅便滚落在地。

而当头颅滚落后,那些依旧保持着各种不同姿势的无头尸体,这才缓缓的栽倒在地。

眨眼之间,原本十五六个蟊贼,除了有三个身材廋弱,一直躲在后面的蟊贼,其余的尽皆身首异处。

第9章 周诚剿匪

“妖怪爷爷饶命啊.....小的们有眼无珠....请妖怪爷爷放小的们一条生路....”三人之中有一人,便是先前提示蟊贼首领的那人,他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

“住口....你们给我听好了。本官乃余汗县令周处是也,什么妖怪不妖怪的?”周处正色喝道,这才自报身份。

三个剩下的蟊贼闻言反而心中长舒了口气,而后那年纪较大的蟊贼连忙说道:“原是县君尊驾,小的们真是瞎了眼,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老年蟊贼大喊着死有余辜,却是让周诚和周处都对他另眼相看。此人虽然喊着该死,却也在心中断定,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们三人没死,说明他们三人的命是保住了。

“说说你们的来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周处上前几步,向那个一直开口说话的蟊贼问道,倒是颇有一方县令的气势。

“回县君,小的名叫张大年,我等都是十里外落鹰寨的人。除了我们这些人,寨中尚有二十余人,不过多是孩童和妇孺。”这个叫张大年的蟊贼恭敬的说道,几句话倒也介绍了个大概。

“寨中可还有身负命案之人?”周处继续问道。

“有...有....还有两人也是曾经劫道杀过人的。”张大年连忙点头说道。

“诚弟,你随他们走一趟,将那两人顺手除了。张大年是吧?你带着山寨中人,将这些尸体埋了,随后将这些人头送来县里,本官要将这些人头挂在县衙外,以儆效尤。”周处想了一下,便有条不紊的吩咐了起来。

他初到余汗,这里本就民风彪悍,盗贼山匪横行。用这些人头示威,也算给全余汗的地头蛇,来了个下马威。

周诚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后在张大年的带领下向落鹰寨而去。

当天傍晚,余汗县就彻底沸腾了。

一队衙役敲锣打鼓的宣传着,说的是新任县令到任了,就在赴任的第一日,也就是今天,县令便亲自铲除了危害余汗的落鹰寨山匪,如今十几颗山匪头颅已经悬挂在了余汗县衙外的旗杆上。

那一串人头如同一串葫芦垂下,引得县衙外人满为患。

县衙正堂之上,周处高居主座,周诚在一侧垂手而立。

他们的下方县丞、县尉、书吏等不入流的末吏分立两侧。

而正堂之中,此刻跪伏着不下二十余人,为首之人,正是落鹰寨蟊贼张大年。

“确定他们这些人没有命案在身?那些女的是怎么回事?”周处颇具官威,已然一副县令的样子,看着张大年等人,向下面的县丞和县尉问到。

“回县君的话,这些人多是被山贼胁迫,倒是没有命案牵连。至于那些妇女,则多是山贼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后,见女子有几分姿色强抢入山的可怜之人。”余汗县尉恭敬答道,这些几乎不用调查,也都被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如此,你们就留下吧,男的替本官养驴护院,女的就洗衣做饭。本官也按例付给你们工钱。”周处想了一下,做出了留下这些人的决定。

这些人中,男的有做蟊贼的经历,就算周处放了他们,一时间他们也难以生存,只怕最后又走上为恶之路。而那些妇女,更是无家可归,甚至因为经历还会受世人冷眼,放了等于让其自生自灭。

周处将这些人留下,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来解决了这些人的生存问题,二来他一个堂堂县令,后衙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仆人处理,现在不可能将这些小事也交给周诚去做。

“多谢县君...多谢县君...小的们定为县君赴汤蹈火。”一众山寨老小连忙磕头谢恩,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来说也无疑是最好的。

“行了行了....都下去,日后好生做事便可。县丞和县尉二人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周处挥退众人,只留下了县丞与县尉二人。

原本这县丞与县尉也是余汗的地头蛇,两人在余汗经营多年,可谓根深蒂固。不过今日见识了这位新县令,主仆二人便灭杀了十多蟊贼,两人心知这位周县令也不是易于之辈,表面上也是恭恭敬敬。

“你叫王安?”待众人退下,周处身躯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盯着县尉,有些居高临下的问道。

“回县君,卑职正是王安。”县尉恭敬的抱拳回答。

“你手下现有多少人?”周处继续问道。

县尉执掌一县兵事,负责治安缉盗,手下衙役兵丁一般都有定员。

“回县君,余汗乃是下县,如今仅有衙役一十七人。”王县尉一脸正经的汇报着。

“人数是少了些,不过没关系....明日你便召齐人手,一切听从周诚吩咐,他会带你们去扫平余汗县内所有的山寨。”周处气定神闲的说道,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属下领命。”王县尉心中有疑,更是不相信,仅凭周诚加上不到二十个衙役就能扫平余汗县内的山寨乱匪?

周诚闻言却只是微微躬身,如今他已入道,除了内丹能运使罡风,更有青萍剑丸杀伐无双。即便面对千军万马,周诚也能应付自如,任他再多的山匪乱民,也不够周诚杀的。

“赵县丞。”周处又叫到了县丞赵琦。

“属下在。”赵琦躬身应道,他年纪不小,已经年近五十,在这余汗也是威望极高。

“本官打算带领百姓开垦田地,明日你便去准备一下,愿意跟着本官干的,待新田开垦之后,本官会按出力多少分发土地。”周处没有一点商议的口气,直接以命令的口吻对赵县丞说道。

这个时代,土地才是一切生活的根本。余汗县并不缺少开垦荒地的基础,甚至只要百姓齐心,能再造大量的良田。不过开垦之地远离县城,整个余汗盗匪横行,即便开垦出大量田地,种上了粮食也不一定能收获得下来。

现在周处要做的,就是一面让周诚去剿灭盗匪山贼,一面带领百姓开垦荒地。

如此只需一到两年,余汗县就能五谷丰登,粮食产量增加百姓自然就富足,到时候治安良好,粮食丰收,余汗县便能改天换地。

第二日一早,余汗县的衙役便在县尉王安的带领下,跟着周诚出了余汗县城。

这个世道,即便余汗县都没有一匹可供驱策的马,周诚依旧骑着他的黑毛驴,后面徒步跟着十几个衙役,向着一处名为黑虎山的地方而去。

黑虎山乃是余汗境内第一险地,山中有一黑虎寨,聚集了大小匪众不下百余人。这些人平日里打家劫舍,甚至偶尔还会兴兵劫掠县城。

“你说这便是县内势力最大的一家?”黑虎山东侧一座百丈山峰上,周诚迎风而立,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他的身后站着身穿皮甲的县尉王安。

“这寨子人口数百,精壮悍匪也有不下百人。诚先生请看,那寨门角楼之上,还有手持弓箭的守卫,此地本就易守难攻,我们这些人恐怕.....”王县尉指着黑虎寨一脸惧怕的说道,在他看来自己这些人来攻打黑虎寨就是与送死无异。

“无妨....区区山寨挥手可灭,你带人去收尾便可。”周诚面无表情的说道。

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王县尉就惊讶的看到,一枚青色剑丸自周诚口中飞出,而后剑丸一闪便消失不见。

瞬息之后,原本警戒守卫着黑虎寨的那些悍匪,一个个无声无息的倒地,眉心之中冒出涓涓血水。

一道青色剑芒,悄无声息的在黑虎寨游走,所过之处,那些手持兵刃,面色凶恶的土匪,全部被射穿眉心断绝了生机。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原本人声鼎沸的黑虎寨,突然变得寂静诡异,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怖笼罩山寨....

那些没有被剑丸击杀的寨民,忽然感到如有利剑高悬头顶,这些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天空。

而此刻,一柄散发着剑芒,足有三丈长的青色剑影,对着寨门自高空轰然斩落....

剑影斩落,寨门眨眼化为灰烬。

而原本平坦,还铺了石板的坚硬地面,一道十余丈的巨大沟壑出现,吓得山寨中人只余惊恐与无助.....

第10章 西陵乔氏

余汗县自新县令周处到来后,整个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其中最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县令周处出则骑乘毛驴,带领着县中百姓在县城四周开垦荒地。

周处那斜跨毛驴的形象,也渐渐深入人心,而毛驴县令之名,也不知何时不胫而走。

另一方面,周诚带着衙役剿灭着一个个山寨,原本四散余汗的大小山寨不断的覆灭,最后就连那些山越遗民,聚居山中只是不服教化的异族,也被打的打灭的灭。

很快余汗县便再无盗匪刁民,而县尉王安更是将周诚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余汗县的百姓也都隐约知道,县君府中有一位能人异士辅佐,此人被称作‘诚先生’,据传能口吐剑丸,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一剑可劈山斩岳。

自周处上任余汗县令已三月有余。如今县内安宁,盗贼了无踪迹,更有开垦出的田地上千亩,并且都已播种,只等着数月后的收获,眼看余汗县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夜周处依旧独自一人,在书房中处理着公文,自从白日星现后,周处倒是一直未在人前显露过道法神通。

“咚咚...”书房的木门发出声响,却是有人在外敲击。

“进来吧。”周处依旧埋着头,虽未开门,他却也感知到屋外的正是周诚。

周诚推开房门,轻轻的走到周处的案几前,侍立在侧却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之后,待周处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书,将之整理到一起,这才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诚弟找我有何事?”

最近这半月来,余汗政务都已走上正轨,也没有山寨需要周诚出手的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后院潜修,有时候一次入定便是几日。

周处见他如此热衷修道,便也没有再安排他什么事情,两人倒是有几日没见了。

“如今余汗政务已然井井有条,主公名声也是水涨船高。今确有一事,属下不得不说!”周诚拱手对着周处一拜,神色严肃,显得郑重至极。

“何事要你这般正式?说来听听?”周处一下也来了兴趣,大有兴致的看着周诚问道。

“当年老主公还在世之时,曾为主公定下一门亲事。西陵乔氏,有女语薇,便是主公您的未婚妻。当年主公以各种理由借口推脱,使得婚期一再延后,后来老主公仙逝,这一拖便又是三年。现在那语薇小姐也已二十有三....属下一介下人,本不该多言,但此事主公做的确实不妥....”周诚从未如此严肃的对周处说过话,甚至言语之中隐隐有些责怪的味道。

也不怪周诚如此,只因为周处已经快三十的人了,这个时代这般年纪还未成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而周处的未婚妻乔语薇,如今也已二十三岁,这个年龄的女子还未嫁人,乔语薇其实已经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

周诚一心为周氏设想,周处的婚事更是周鲂曾经的心病,现在也是周诚的心病。前两年为周鲂守孝还好说,现在守孝之期已满,周处也已经出仕,他们在余汗也算站稳了脚跟,再不迎娶乔语薇,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西陵乔氏也非一般人家,其族中更是出了大小二乔两位,也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家族。

乔氏出美女也是天下公认,当年周鲂在东吴也算一代能臣,这才为周处求到了乔语薇这样的未婚妻。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的婚事便一拖再拖,已经拖到了这种史无前例的大龄阶段。

周处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叹息着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乔氏乃是大族,我曾听闻那乔语薇也是当世才女,诗词文章样样精通,其才名远播,追求者络绎不绝。这已然拖了七八年的婚事,倒是我有负于她啊.....”

“属下恳请主公速至西陵,迎娶乔家小姐过门。”周诚对着周处深深一躬的说道,在他眼中现在所有的事都不如让周处结婚紧要。

“可惜啊....余汗距西陵,有近千里之遥。我如今身为余汗县令,却是无法擅离此地。”周处也表现出了对乔语薇的愧疚,不过朝廷的规定他也不得不遵守,如今却是有些为难了。

“要不这样吧,如今我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语薇好像也只是乔氏旁支。便由诚弟持我亲笔书信,代我迎娶语薇小姐可好?”周处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却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个时代路途不便,一些世家大族娶妻却也不一定非要新郎亲自上门迎接,尤其是那些本就年轻有为的少年高官将军。他们可以随便指派亲信去迎亲,甚至还有女方娘家主动送女子出嫁,行走上千里去夫家的例子。

“主公吩咐,属下定不负所托。”周诚也觉得这样可行,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我这便写封信,另外这次你剿灭那些山寨的时候,得了不少金银珠宝,多选些带上,礼数咱们不能差。”周处提笔说道,一边开始写着书信,一边继续吩咐道。

“主公放心”周诚郑重点头。

这迎亲之事,自然也是周氏的颜面,一旦事关周氏,无论大小,周诚都是万分上心。

“另外....若乔氏要解除这婚约,或者语薇小姐也另有所属,你便代我解除了这婚约吧。那纸婚约应该也是你收着的吧?”周处很快便写好了书信。

“这....婚约属下确实一直替主公收着,可若真解除婚约,周氏颜面何在?”周诚对此表现的有些不情愿。

“唉,是咱们对不起人家在前,这些颜面不争也罢!”在这种事情上,周处又要比周诚还豁达些。

周诚就是那种,对自己都无所谓,但是一旦事关周氏脸面名声,他就变成了一根筋。

“这有什么不情愿的?再说是我娶妻又不是你,就当是我的命令吧。这样可以了吧?”周处见周诚很不情愿的样子,故意板着脸说道。

“属下遵命!”周诚恭敬的低下头,没有再做争辩。

片刻后周诚便告退,而周处也直接在房中打坐休息。

后半夜里,周处忽然睁开双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喃喃自语的说道:“诚弟真是赤诚之心啊.....这么急着便往西陵而去。”

果然漆黑的夜空下,一个黑影一跃,出现在县衙房梁上,而后几个闪烁便向着城外而去。

这个黑影自然是收拾妥当的周诚,反正他也不需要休息,在他看来早一刻去西陵,也就能早一刻迎回乔语薇。

余汗距离西陵足有千里之遥,可周诚这次竟然连毛驴都没骑,而是一直使用内丹之力,一路狂奔向西陵。

就在第三日一早,他便出现在了西陵城外。

而这一日两夜的赶路,周诚激发内丹之力,足足消耗了近一年的寿元。

西陵城外,周诚已经换了一身行装。得体的长袍上有丝线刺绣花边,头顶以玉簪束发,整个人看上去稳重得体,又不失儒雅风度。

找到乔府所在,周诚便直接送上名帖,道明了来意。门房倒是没有为难他,将他恭敬的迎入乔府。

大堂之上,周诚坐在客席,喝着侍女端上的香茶。倒是乔府主事之人一个未到。

茶水添了一茬又一茬,周诚渐渐感觉不对,此时他还如何不知,这明摆着就是乔府在给自己难堪。

原本周诚还有所顾忌,心想这毕竟是周处未婚妻的娘家,他也没有用神念年去随意窥探。

不过就在周诚神念即将透体而出的时候,正厅外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几个仆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抱歉抱歉,实在是公务繁忙,让先生久等了!”中年男子边走边说,语气倒还有几分抱歉的意思。

“在下乔恒,这位可是诚先生?”中年男子乔恒便是乔语薇的父亲。他自报姓名,又问向周诚,似乎对周诚也有些了解。

“不敢当,周诚为我家主公办事,不敢当先生之称。”周诚连忙起身回礼,他还不知道这乔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依着礼数来回答。

“嘿嘿,余汗二周,如今也算声名远播,传闻先生更是能够飞天遁地,口吐飞剑的神仙中人。”乔恒笑着说道。

周诚也没想到,自己和周处之名,竟然连西陵都知道了,而周诚身怀道家神通的事也已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这倒是周诚想多了,并非他与周处名声真有这么大,只是因为周处毕竟与乔氏有婚约,所以关于周处的消息,乔恒一直还是比较在意的。

而因为周处从未真正在人前显露过神通,世人更不知道他的与众不同,都只以为周处依然是哪个纨绔子弟,而周诚才是在幕后帮助周处的人物。

“这些皆是讹传罢了,我这次来正是代我家主公来迎娶语薇小姐的。周乔两家曾有婚约,前些年因为一些事情迟迟未能履行,这便是当年周乔两氏所立婚约。”周诚淡淡的回应道,而后郑重的取出婚约,双手托举递到了乔恒眼前。

“哦?你为婚约而来?此事当真不巧啊.....”乔恒看了一眼周诚手中的婚约,又大有深意的看向了周诚。

第11章 飞剑斩恶奴

“乔翁此话是何意?”周诚眉头微皱,他还敬乔恒是乔语薇的父亲,便尊称他一声乔翁。

“广州刺史滕修,年少俊杰,又是当今皇后族弟。如今不过二十有五,与小女语薇也是两情相悦,你们周氏屡次三番延误婚约之期,这婚约应当早已作废,小女语薇不日便是滕家妇。”乔恒面不改色的说道,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容,出口之言却是让周诚心中震怒。

乔恒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周处失礼在前,现在又有一个比周处更年轻,官位背景更强大的人在追求乔语薇,原本与周处的婚约应该自动解除了。

“我家主公曾有言,若语薇小姐当真心有所属,这婚约也可以解除。不过此事我还需听到语薇小姐亲口说出。”周诚虽然心中不甘,却也自知理亏,加上确实周处有过吩咐,他便只是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诚先生为何这般固执?原本大家客客气气,此事便到此为止!你要小女亲口说出,难道你就那么不在乎你周氏的脸面吗?”原本还一脸笑容的乔恒,突然神色不善的说道。

确实正常情况下,乔恒说出先前那些话的时候,周诚就应该丢下婚约离开,大家面子上都还好过。可是周诚在这种事情上,偏偏就是一根筋,他可以不管乔氏的态度,就想要乔语薇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这人行事便是如此,婚约就在我手上,只要语薇小姐一句话,本人丢下婚约立刻离开,从此以后周乔二氏再无瓜葛.....”周诚已经有些微怒了,他从怀着抽出一封书信,举在手中说道。

“好....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老夫便成全你。去...让夫人带小姐出来一下。”乔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对着身后仆人吩咐了一句。

待仆人匆匆走后,乔恒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淡淡的开口对周诚说了句:“请座。”

“不必了,在下站着等。”周诚脸色不爽的回了一句。

他心知这婚事十有八九是告吹了,他代周处来迎亲,没有成功便是他周诚的失败。不管原本有什么缘由,周诚此刻都是万分自责的。

不过片刻之后,周诚便看到,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带领下,一个身穿丹碧纱纹双裙,腰间系着黄色围裳,还尚未盘发的女子来到正厅外。

女子居于中间,前面是乔恒之妻,也就是乔语薇的母亲。而身后还有一个老年妇人,搀扶着年轻女子走的缓慢。

周诚的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见她约莫二十出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无论容貌气质都是难得的绝色。

既有江南女子的温婉秀丽,又有饱读诗书所独有的端庄优雅。

周诚心知,此女应该便是乔语薇。只是这乔语薇看起来越是优秀,周诚心中便越是自责。

“属下周诚,见过语薇小姐。今日属下奉主公之命,特来迎接小姐前往余汗。”乔语薇在那老妇的搀扶下缓缓走入正厅,周诚上前便对着她躬身施礼,口中道名来意。

不过乔语薇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周诚一般,目光有些茫然的盯着前方,越过周诚走到了乔恒身前。

乔语薇一言不发的越过周诚,而周诚还保持着向门外行礼的动作,看起来极为尴尬。

周诚低着头眉头紧皱,神念透体而出,扫过了乔语薇身上。而这一扫之下,周诚心中更觉古怪,在他感知中乔语薇神色木然,双目甚至有些呆滞,这可不是该有的样子。

“女儿,告诉此人,你是不是已经属意西鄂侯?”乔恒座在椅子上,平静的开口问道。

西鄂侯,便是广州刺史滕修的封爵。

此刻周诚已经转过身来,目光也落在了乔语薇的身上,特别注意着乔语薇的双眼。

“是...我已属意滕修。”乔恒话音刚落,乔语薇便开口说道。

乔语薇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悦耳动听。不过周诚却感觉,这一句话却少了些生气,言语显得有些机械。

周诚心中疑惑,神念再次笼罩着乔语薇。

而后周诚对着乔语薇再次郑重一拜,认真的问道:“不知语薇小姐,可还记得我家主公姓甚名谁?”

“周...处....”乔语薇淡淡的吐出周处二字,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感情。

“大胆恶奴,你在干什么?”

突然,周诚毫无征兆的一声暴喝,同时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乔语薇半丈开外。而他这一喝之下,口中罡风吹出,直接将那个搀扶乔语薇的老妇吹的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直到撞在身后椅子上才止住了身形。

周诚神念观察之下,已然发现,在他问出乔语薇周处姓名时,那个老妇表面只是搀扶着乔语薇,实际上一根手指正好抵在乔语薇的脉门之上。而周诚也发现先是那老妇嘴唇微张说了两个字,而后乔语薇才机械的说了周处二字。

虽然不知道这老妇用的什么伎俩,却让周诚断定,刚才的话并非乔语薇本心所说。

果然在老妇手指离开乔语薇脉门的时候,原本双目无神的乔语薇,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有些错愕的看着四周,最后目光又落在周诚身上。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乔语薇有些疑惑的低声自语,竟是连自己如何出现在此地都不知。

周诚见状心中已是怒极,不过此刻他却并未暴怒,而是又一次对着乔语薇拜道:“属下周诚,奉主公之命特来迎接语薇小姐。”

“周诚?你家主公可是阳羡周处?”乔语薇有些急切的问道,这时候她说起话来语气中夹杂了许多感情,却是让人感觉更加真切。

“正是”周诚恭敬答道。

“果然是周郎派来的,如此说来他并未忘记与我婚约?”乔语薇有些欣喜的说道,又面露疑惑的看向了身侧,目光落在了他的父亲乔恒脸上,眼神之中多有询问之色。

“语薇啊....父亲也是为你好。那滕修乃是皇后之弟,更是年轻有为,乃是出将入相之才,比之周处好上千万倍。滕妈,快扶小姐下去吧....”乔恒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不过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对乔语薇说着。

到此刻周诚也算明白了大半,原来乔语薇并未悔婚,反倒是乔恒等人从中阻拦,甚至让这个滕妈以旁门左道之术控制乔语薇心神。

滕妈便是刚才控制乔语薇那妇人,听到乔恒的话,她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作势便又要搀扶乔语薇。

“大胆....恶奴欺主,该杀.....”滕妈还未触碰到乔语薇,周诚便大喝一声。

这一次周诚直接吐出剑丸,那剑芒一闪之下,滕妈眉心便流出涓涓血水,而后双目无神的看着周诚,身躯缓缓的栽倒下去。

第12章 万剑照西陵

“你....你竟然杀了她?”乔恒猛地一拍桌子,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手臂颤抖的指着周诚质问道。

“哼,以奴欺主之人,国法宗规皆可杀之。我没有抓她去侵猪笼,受千刀万剐之刑,已然是便宜了她。”周诚毫不顾忌的迎上乔恒目光,恶狠狠的说道。

“年轻人,不要仗着有几分本事便肆无忌惮。你可知腾氏在吴国的地位?西鄂侯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事,皇后的怒火你们周家可能承受得起?”乔恒有些怒极反笑的说道,又搬出了滕修和滕皇后。

“父亲,女儿早已说过,即已与周郎有了婚约,婚约一日未除,女儿生便是周家的人。先贤有言,一诺千金,我们乔氏子孙,怎可做那背信弃义之事?”周诚还未说话,乔语薇这时候反倒劝起她的父亲,而且似乎这些话她已经不止一次对乔恒说过了。

周诚也没想到,乔语薇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心中对这个未来主母顿时崇敬有嘉。对于如此峰回路转的情况,周诚心中再无先前的遗憾与自责,更为周处能娶到乔语薇这样的妻子而感到高兴。

“怪不得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老夫真是悔恨当初让你读书啊.....”乔恒有些后悔的说道。

“主母在上,请受属下周诚一拜。属下来迟,请主母降罪。”周诚不理会乔恒等人,对着乔语薇单膝跪拜,右手置于左胸前,却是用的军中之礼。

阳羡周氏自军伍起家,家族中最重的便是这军礼。周诚已经认定了乔语薇就是阳羡周氏主母,这一拜便用了最为郑重的礼仪。

“快快请起。”乔语薇大方的受了周诚这一拜,而后亲手将周诚扶了起来。

“我知周郎心意,此生便已无憾,只是眼下恐怕无法离开这西陵城。你回去转告周郎,乔语薇愿等他一生!”乔语薇扶起周诚,郑重的说道。

言语中虽有无奈,却更多的是坚定语气。

周诚看着一脸认真的乔语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反倒对厅中其他人视若无睹,而后自信的开口说道:“主母可是担忧府外那数百军卒?请主母勿忧,纵有千军万马,属下也定能安然护送主母前往余汗。”

在与乔恒撕破脸皮的时候,周诚神念已经发现了,在乔府外已有数百军士列阵以待,这些军队恐怕便是乔恒带来以防不测的。

“此话当真?”乔语薇闻言惊喜的问道。

“请主母跟在属下身后,不要离开属下三尺范围即可。”周诚笑容更加明显,那自信的样子,令乔语薇都莫名的心安。

“哼,真是大言不惭。府外之兵乃西陵一郡精锐,虽不满千,尽皆百战精兵,任你有神通在手,也出不了这西陵城。”乔恒背负着双手,一脸傲然的说道。

他相信周诚是身怀异术的奇人,但是数百精锐士兵结成军阵,在他看来这绝不是靠一人之力便可抗衡的。

“属下这便带主母离开。”周诚根本没有理会乔恒,只是对着乔语薇说了一句,而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乔语薇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就紧紧的跟在了周诚身后,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莫名的相信了周诚,甚至是坚信周诚能带她去见周处。

周诚踏出乔府大门,便看到门外刀枪林立,无数剑戟指向自己,甚至最前方还有一排弓箭手,人数足有三四十人。

“啊....”乔语薇看到眼前阵仗,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

“主母莫慌。”周诚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而后身形微微移动了半步,正好用后背挡住了乔语薇的视线。

周诚看着不远处的军阵,脚下微微一动,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他身后乔语薇紧紧的跟着,一直没有离开超过三尺距离。

就在周诚迈出乔府的时候,青萍剑丸也自泥丸宫中飞出,化作一道剑影射入天际。

而后剑丸在西陵城上空大放光明,以剑丸为中心,一柄柄青色剑影显现,这些剑影以剑丸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很快便分散出上万道剑影,剑影旋转仿佛一座巨大的轮盘在西陵城上空转动。

剑轮旋转,散发出的剑光甚至压过了太阳的光明,这种淡青色的剑光,虽然没有日光刺眼,却让整个西陵都在压迫之下,仿佛顷刻间,这座巨大的城池就会被剑轮碾过。

“放箭....”西陵校尉见状吞了吞口水,却依旧鼓起勇气下令。

军阵前的弓箭手,听令松开了控弦之手,数十只箭矢齐刷刷的朝着周诚射去。

不过就在这些箭矢离弦不过十几步后,竟然在空中一顿,而后激射之势戛然而止,叮咚叮咚的跌落在地。

“呃....”无论是西陵校尉,还是那些弓箭手,都长大了嘴巴,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周诚。

“咣当....咣当....”紧接着那些手持长戟大刀的士兵也猛然发现,原本被他们紧紧握在手中的兵器,竟然不受控制的全部跌落在地。

士兵们忙着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兵器,数百上前人几乎齐齐弯腰,放眼望去,到有些像是这些士兵在弯腰对着周诚行礼。

周诚带着乔语薇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而那些士兵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这些自己无比熟悉的兵器,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即便用尽力气也纹丝不动。

“抓住他....”西陵校尉还不死心,对着身旁几个士卒命令道。

军中令行禁止,即便没有武器,这些士兵依旧听令行事,十来个人赤手空拳的向着周诚围了上来。

“念你们只是听令行事,今日便留你们一命。”周诚瞥了一眼向自己围上来的十几个士兵,口中平静的说了一句。

就在周诚话音落下的时候,天空之中旋转的剑轮中突然分出数十道剑影,这些剑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自空中落下,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这十几人的身体周围。

一柄柄青色剑影落在地上,瞬间形成一圈圈的围栏,将这些人困在原地。其中有人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这青色剑影,但手还未触及到剑影,这些人的手掌上便出现无数细小的剑痕,仿佛被利刃划伤一般血流不止。

巨大的剑轮随着周诚的前进而移动,剑光照耀西陵城,这个时候全城之人都下意识的感觉到,天空中那些青色剑影锁定了自己,只要自己稍稍一动,那高悬头顶的剑光就会落下斩向自己。

偌大的西陵城,除了周诚带着乔语薇缓缓向城外走去,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第13章 不舍青丝

西陵城外,周诚回头望了一眼城楼,而后双唇微张,那镇压着西陵城的剑轮,瞬间便敛去剑光,最后又化作一枚剑丸飞回周诚口中。

“没想到你竟是神仙中人,有你这样的人物辅佐,周郎定会名动天下。”乔语薇惊奇的看着周诚,对周诚那如神仙般的手段也非常好奇,同时更加坚信自己的夫君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主母有所不知,属下这些微末道行,尽皆主公所赐。主公之能,实胜属下万千。”周诚笑着答道,却没有对乔语薇隐瞒周处身具大神通的秘密。

“啊....周郎也是如你这般的神仙中人?难道他真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乔语薇心中大惊,不过这一惊却是惊喜。

“前方有一小镇,在那里属下会为主母雇来车驾与仆人,几日后主母便能见到主公了,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周诚看了看天色,对乔语薇说道。

现在周诚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女人,可无法像他来时那般随意了。

关键是周诚一开始也没想到,会遇到乔恒从中阻拦这一出。最后他是强行带走乔语薇的,这样一来应有的迎亲仪仗,却是一样没有了。

“你倒是心思细腻,既已有安排,那一切便依你行事。”乔语薇点了点头说道。

他被周诚强行带出西陵城,不可能就这样走回余汗。不管怎么说乔语薇都还是未出嫁的女子,一些关乎名节的地方还需要注意。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向着距离西陵城三十里外的小镇走去。

依然是周诚在前,乔语薇在后。

一路上周诚倒是脚步轻盈,可是这几十里路走下来,乔语薇这样一个弱质女流,却是苦不堪言。

不过乔语薇到底也是心性决断极佳的女子,这一路上她虽然走的艰难,却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在小镇上,周诚花钱雇来了一辆牛车,又用钱财请了两个妇女,加上车夫和周诚,一行便有了五人。

接下来的几天,周诚一行昼行夜宿,他与乔语薇更是行止于礼,倒是免去了日后的流言蜚语。

“周诚,我们已经行了六日,还有多久才能到余汗?”牛车之上乔语薇又一次问向了周诚,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问周诚了。

“回主母,此地距离余汗尚有两百余里,恐怕还需三日左右。”周诚却没有一点不耐,依旧恭恭敬敬的答道。

“唉....要是我也能如你这般身怀神通就好了!”乔语薇看着周诚有些羡慕的说道。

“其实属下能有今日,多是机缘巧合,倒是主母若有心修道,或许主公可以助你。”周诚心中清楚,入道之难令许多人穷其一生都不得门径。

“呵呵,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若修道如此简单,世上恐怕处处皆是能人异士了。”乔语薇自嘲的一笑,她倒也想的明白。

“修道修佛,皆为超脱自我宿命,姑娘与佛有缘,若能入我佛门,当证得菩提。”就在乔语薇与周诚闲聊之时,一个空灵慈祥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这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落在周诚与乔语薇耳中却是异常清晰。

周诚闻言心中一惊,他循声向前方望去,不知何时?十丈开外已然出现了一个光头胡人僧侣。

“胡僧?”周诚看到这胡僧心中不由得一沉。

周处的改变便是始于一个胡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但肯定其中有着关联。

以周诚如今的感知,这胡僧突然出现在这么近的范围内,其本身肯定也不简单。而这胡僧一开口目标便直指乔语薇,这让周诚不得不郑重以待。

“佛门不是要剃度出家吗?可惜小女子不舍青丝,这佛门终究与我无缘.....菩提是什么?”乔语薇不知这胡僧是何用意,她却也知道佛门的一些规矩,便以不舍青丝为由委婉的道明心意。

不过乔语薇又下意识的对菩提二字产生了兴趣,她原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菩提这种说法,虽不解其意,又隐隐感觉这简单二字中蕴含了什么至理,便好奇的问道。

“菩提者,大彻大悟,明心见性,证得光明自性,可涅槃,可往生极乐....”胡僧双手合十,对着乔语薇颔首说道。

胡僧样子倒是端庄慈祥,俨然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

“哦?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样子,那小女子就祝大师早日证得菩提了!”乔语薇微微一笑,突然又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

“小僧受佛祖指引,特来渡女施主,阿弥陀佛.....”胡僧见乔语薇并没有多大兴致,他便再次双手合十,口中吟诵了一声佛号。

就在胡僧口中佛号响起的时候,他身后忽然金光大作,虚空之中也响起阵阵梵音。

周诚神念不由一紧,竟有种神念难以离体的感觉,仿佛被这金光梵音给压制了一般。

“我罪孽深重....当入佛门洗涤罪孽....”不知为何?乔语薇忽然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而后便一脸虔诚的看向胡僧,作势要走向那胡僧。

“大胆秃驴....妖言惑众....你对我家主母做了什么?”周诚心中大骇,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

“施主心中戾气深重,何不也拜入佛门?静诵佛法,早日脱离苦海,尽享极乐?”胡僧的声音继续,如梵音般响起,这次却是对着周诚说出。

梵音入耳,周诚也是微微一愣,甚至心中也有几分动摇。

不过就在周诚将要被迷惑,险些动摇心神之时,那泥丸宫中的青萍剑丸忽然光芒大放,自动的吞吐着青色剑芒,一下让周诚恢复了清醒。

“卑鄙无耻....”周诚大喝一声,青萍剑丸飞出,化作一道三丈长的剑光,朝着胡僧斩去。

“阿弥陀佛,施主执迷不悟....当入地狱....”胡僧见周诚瞬间便摆脱迷惑,也是微微一愣。

胡僧见到剑光向自己斩来,口中一改先前的渡化之言,转而说周诚该入地狱。

“废话真多。”周诚懒得理会这胡僧,心中已经起了杀意。

剑光斩下,其中还蕴含了剑丸本身之力。虽然此刻看上去不如几日前西陵城中那般华丽,实际上威力却要大上数倍。

“金刚法身,八臂降魔。”就在剑光即将斩下的时候,胡僧口中猛然吐出八个字,而后胡僧身前一尊巨大的金色身影出现。

这身影足有三丈高下,浑身金甲满布,身后有着八条手臂,看上去如同黄金浇铸一般。

“咣当....”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金刚法身八条手臂齐动,稳稳的拖住了斩落的剑影。

剑影斩在八条黄金手臂上余势未减,与金刚法身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声音刺耳异常,倒是盖过了虚空中的阵阵梵音。

“你这秃驴,竟敢把歪心思打到了我家主母身上,今日我就是拼着寿元耗尽,也要将你斩杀。”周诚一击未成,反倒激起了心中的怒意。

不知为何?一想到胡僧说要渡化乔语薇,周诚心中的杀意就无法抑制,甚至已经生出了要与这胡僧拼命的想法。

周诚说话的同时,已经拼命催动着体内的内丹之力,在内丹之力的作用下,原本压制着周诚的金光梵音也失去了作用,他的神念再次透体而出。

有了神识操控,青萍剑丸也仿佛如鱼得水,比先前变得更具威能。

剑丸变化多端,除了跳跃游走,缠斗着金刚法身的八条手臂外,周诚更是化剑成丝,这些剑丝绕过金刚八臂,直接作用在金刚法身的后背等薄弱之地。

这胡僧论道行比周诚要高上一些,但也还没到修成佛门舍利的境界,他的金刚法身也并非完美无缺,确实还有许多薄弱的地方。

“哼,我看你这铁疙瘩能顶多久。”周诚不顾内丹之力的损耗,大量的运用化剑成丝,很快便对胡僧的金刚法身造成了大量的伤害。

“你敢坏我法身?贫僧要你永世不得超生.....”金刚法身受损,胡僧也是无名火起。他一身修为皆在这金刚法身之上,如今被周诚损坏,已然动了真火。

胡僧说罢,一咬牙张,口喷出一股血液,这血液似红非红,其中好像有金沙交融。血液似箭,射入金刚法身之中,顿时那法身迎风便涨,瞬间便到了十丈高下,原本身上那些伤痕也消散无踪,其威势一时无两。

周诚眉头紧皱,金刚法身尚未动作,他便感到了重重的压力。

此刻也由不得周诚多想,他只能将神念全部附着在青萍剑丸之上,最大限度的抽取内丹之力,作势要与金刚法身做最后的决断。

“你这秃驴,这般轻易便动了怒火。六欲不静,怒气一生,佛门舍利之境,对你来说也是妄想了.....你们佛门啊....真当我中土道门无人吗?”就在周诚与胡僧将要一分生死的时候,虚空之中一个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

声音似从九天之外飘来,却正是这感觉轻飘飘的声音,一出现便令金光退散,梵音消弭,就连那十丈高下的金刚法身,也仿佛被定格住了一般不得动弹。

第14章 琉璃玉身

胡僧神色惊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抬着头,看着头顶虚空之上,一个雪白蒲团缓缓降落。

白玉蒲团缓缓落下,周诚也看到在那蒲团之上,一个身材矮小,年约二十出头,身着大袖古服的青年男子。

最惹人注意的是,此人手持一个白玉柄的麈尾,如同手中拿了一柄小扇。

麈尾并非扇一类的器物,而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一种器物,一种身份的象征,在当世只有那些名动天下的真名士方能持有,其本身便有领袖群伦之寓意。

只见这青年手中麈尾对着胡僧轻轻一挥,不过就在这麈尾一挥之下,那胡僧竟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身躯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不见。

就在胡僧化作金光消散的时候,那具十丈高下的金刚法身,也如流沙一般散落,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毫不起眼的黄沙。

“到底是天生神物啊.....堂弟这白玉麈尾当真有神鬼莫测之威能。”胡僧被麈尾灭杀成灰,那白玉蒲团也落到了地面,蒲团之上的青年看着手中麈尾,也是口中赞叹不已。

“在下阳羡周诚,多谢前辈相助之恩!”周诚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青年,不敢有丝毫怠慢,郑重的躬身行礼致谢。

“别别别....我应该还没你年纪大呢!我正巧路过此地,见这秃驴心中不爽,便忍不住出手了,不过我倒是好奇,听这胡僧之言,他不远万里而来,好像是为了这位姐姐?”手持麈尾的青年好奇的看着乔语薇,灭杀刚才那胡僧他并不在意,对胡僧之言倒是显得异常好奇。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我也好禀明主公,他日再登门致谢。”周诚心中虽然也有些疑惑那胡僧的行为,眼下却只想着早些将乔语薇送到周处身边。

“他是琅琊王氏之人,若所料不差,他就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矮瘦青年还未说话,倒是身后的乔语薇突然开口,竟然道出了这如神仙中人的身份。

“七贤之一的王戎?”周诚心中暗道,竹林七贤之名他却是有所耳闻。

“咦,你竟然知道我的来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手持麈尾,如神仙般的青年正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他心中也是惊讶,便好奇的向乔语薇问道。

“听闻琅琊王氏有一子名叫王衍,怀抱玉柄而生,后来将这玉柄制成麈尾。小女子虽不知那白玉麈尾有何神异,想来便是此物吧?另外王氏还有一人,传言倒是与阁下相貌相符,方才阁下自言此物乃是你堂弟之物,如此便猜到了阁下的身份。”乔语薇娓娓道来,所谓王戎相貌传言,便是说此人生的矮小,五官却又长得丰神俊秀。

“真是洞察入微啊!不曾想这东吴还有你这样的奇女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却无法久留,这便告辞了。”听明白了乔语薇的话,王戎不由感慨道。

“哦,差点忘了,这些普通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王戎正欲转身,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手中麈尾对着车夫和两个妇人轻轻一摇,紧接着就见这三人目光呆滞,而后一脸茫然的立在原地,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做完这些,王戎便也不再耽搁,对着乔语薇和周诚拱了拱手,坐上蒲团又飞走了。

直到王戎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一脸茫然的车夫和妇人才回过神来,不过看他们那样子,好像根本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也继续上路。”周诚回身对那车夫说道,一行人便继续启程。

牛车缓缓而动,仿佛先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是在牛车驶过一堆黄沙之时,周诚微微停了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黄沙,而后双指对着脚下一点,接着一粒木制佛珠被周诚夹在指间。

周诚看了一眼这颗佛珠,觉得有些奇怪,便收入了怀中,却没有去细细研究。

三日之后,周诚一行终于来到了余汗县城外,而距离县城尚有几里,周处已经带着几个仆从还有两头毛驴等着了。

“拜见主公,属下幸不辱命,已迎回主母。”牛车靠近周处缓缓停下,周诚大步上前,在周处身前恭敬的跪拜说道。

牛车上乔语薇也注视着周处,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见面,这一刻乔语薇曾经在心中幻想了无数次,对周处的样貌更是有千般猜测。

周处的形象没有让乔语薇失望,不过她也发现,周处只是远远的看了自己一眼,而后目光就落在了身前的周诚身上,并且脸色越发的难看阴沉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短短几日时间,你的寿元损耗如此严重?”周处伸手扶起周诚,语气却异常严肃的问道,双目之中更隐隐有怒火升腾。

内丹所拥有的力量,对于周诚来说就是寿元,而周处一眼就看出了,几日时间内丹力量消耗严重,所折算成寿元便有近二十年左右。

“此事属下随后为主公慢慢道来,主母远行劳累,还是先回府再说吧!”周诚笑着说道,却是不以为意。

周处看了一眼周诚,微微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详说的时候。

“周处有罪,请语薇小姐责罚。”周处强压怒火,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乔语薇前方,对着乔语薇拱手弯腰,大礼一拜。

“妾身语薇见过夫君,夫君言重了。”乔语薇站在牛车上回礼,却是直接对周处以夫君相称。

自她被周诚带出乔府的那一刻,乔语薇便已然没有了回头路,她的一切便都绑在了周处身上。

“咱们回府再说。”周处起身,对着乔语薇点了点头说道。

而后一行人便风风光光的入了余汗县城,这一次倒是有了些迎亲的样子。

县君娶妻,这几日余汗百姓已经知道了。如今周处在余汗名望极高,当队伍刚入城的时候,街道两旁便挤满了自发前来恭贺的百姓。

这些百姓夹道相迎,有些手中还提着礼物,口中都说着祝福恭贺的话。那些礼物被百姓们放在牛车之上,还未到县衙牛车便已装不下了。而后百姓便直接将礼物堆在了县衙一侧,很快便形成了一个显眼的小山一般。

礼物多是土产,虽然都不值钱,却也是百姓一番心意。乔语薇何曾见过如此一幕,甚至他连这般想都未曾想过,倒是感动的泪水盈眶,险些没有控制住情绪。

当天夜里县衙外便摆起了流水席,这一次当真是举县齐欢。而刚回来的周诚却是没能闲着,他忙里忙外,反倒成了余汗县最忙的一人。

不过这种忙碌让周诚心中无比欢愉,看到周处与乔语薇牵手拜过天地,他的心中也仿佛一块巨石落地,有说不出的舒畅。

县衙外喧嚣鼎沸的声音渐渐平息,后衙之中的正厅内,周处与乔语薇分左右而坐。乔语薇一袭绿衣黄裳,头发已经挽起,秀美之中多了几分端庄贤淑。

而周处一身朱色玄衣,头戴青丝纶,气息沉稳大度。

此刻这对历经无数磨砺,才最终走到一起的新婚夫妇,却没有出现在卧房之中,尽享洞房花烛之乐,而是在这正厅中等待着什么一般。

许久之后,正厅木门被轻轻推开,周诚缓步走出厅中,他抬头看了看主座上的两人,又转身轻轻关上厅门,而后恭敬的走上前去。

“属下拜见主公主母。”周诚微微躬身,依旧是一副忠仆模样。

“路上的事情,夫人已经与我细说过了。此番如此波折,倒是我考虑不周,诚弟以后万不可再贸然动用内丹之力了!”周处看着周诚,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诚弟为了护我,却是折损这般多的寿元,我们夫妇二人此生已欠你太多!”乔语薇也是诚恳的说道。她不仅从周处那里了解到,这次周诚保护她差不多损失了二十年寿命,同时也了解了一些这些年周诚对周处的不离不弃。

这番了解之下,乔语薇也不再将周诚当做外人,如周处一般,直接称呼他诚弟。

“呵呵,区区二十年寿元不碍事的,反着我还能再活八十余年。”周诚无所谓的说道,二十年寿元确实珍贵,但在周诚看来,换来了周处与乔语薇喜结连理,这一切都值了。

“对了主公,那胡僧的金刚法身消散之后,属下在其中发现了此物,似乎此物有些门道,不知主公知不知道其来历?”周诚从怀中拿出那粒佛珠,递到周处身前问道。

周处见状也不意外,随意的接过佛珠,而后双目之中星光闪过,手指对着木制佛珠轻轻一捏。

就在周处这轻轻一捏之下,木制佛珠表皮碎裂,木屑脱落从中露出一枚琉璃般的宝珠来。

“原来是一篇佛门法诀,《琉璃玉身》....应该是炼体法门或者就是那金刚法身的修行之法。你若又兴趣可以拿去揣摩揣摩。”周处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琉璃珠,发现其上记载着一门功法,不过周处对这名为《琉璃玉身》的功法并不感兴趣,顺手又还给了周诚。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王戎也懒得多看一眼此物。”周诚接过琉璃珠,倒也没有什么失望之色。

他原本就猜到,即便这佛珠有些门道,也不可能真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以那王戎表现出的道行来看,肯定也是发现了这枚佛珠的,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便可知此物的价值其实并不高了。

“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那王戎是否已是成就道家元神的人物?还有他乃是晋国之人,来咱们吴国干什么?”周诚这一趟出去又带回了许多的疑惑,正好趁这个时候一一询问周处。

第15章 八阵图与七星灯

“其实....竹林七贤皆非等闲之人。那阮籍和嵇康更是早就成就元神的人物,这个王戎虽然是七贤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恐怕离元神之境也不远了。”周处缓缓开口说道,在提到元神二字的时候,也多有向往之情。

“不对啊?阮公与嵇生两三年前已经相继离世。妾身也从诚弟处隐约了解到,那成就道家元神的人物,近乎不死不灭,他们二人怎会那般轻易的便死去了?”周诚还未开口,乔语薇就先疑惑的问道。

“这便是王戎出现在吴国的原因吧.....想那阮籍与嵇康不过是假他人之手转世尸解,算算时日,他们的转世之身也应该两三岁了,这个时候若破开了胎中之迷,便能轻易的恢复道行,就算没有自行破开,只要王戎找到二人转世之身,也能醍醐灌顶,让二人重获前世记忆。”周处继续说道,也将王戎来东吴的目的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听到胎中之谜,醍醐灌顶等字眼,周诚下意识的看了周处一眼。

似乎周处也是这样的转世之人,只不过周诚又隐约感觉,自家主公与那些转世大能又有所不同。

“属下观那王戎有两件奇物,一个是座下蒲团,可载人出入青冥,还有一个便是手中白玉麈尾,他只是轻轻一挥,便将那胡僧吹的神形俱灭。不知这两件东西有什么来历?”周诚想起了王戎出现时所用的两件奇物,对于初入道门的周诚来说,这些东西也都是他急待了解的。

周处闻言低着头,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一旁的乔语薇也是好奇的看着周处,等着他解释。

“未成元神之前,确实无法做到真正的飞天遁地,但这世间总有些奇物法宝。或天生神物,或由大能后天炼制。这些东西即便落在普通人手中,也能发挥出神鬼莫测之威能。王戎所用的蒲团应该是一件后天炼制的飞行宝物。至于那白玉麈尾,夫人也知道那白玉麈尾的玉柄乃是王衍伴生之物,这便是真正的天生神物,至于其来历恐怕也是极大。”周处娓娓道来,又为周诚揭开了一些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过那件用王衍伴生玉柄炼制的麈尾,其来历连周处也不知道。

王衍并非竹林七贤中人,而是琅琊王氏的年轻子弟,如今也不过才十岁出头,是与江东二陆齐名的神童。

而琅琊王氏,则是晋国最顶级的世家大族。

“对了,夫君不是以内丹为诚弟续命的吗?如果等到诚弟内丹之力耗尽,再寻来一个内丹不就行了?”说道那些奇物法宝,乔语薇却是心思活络,自然的便联想到了妖丹续命之法。

对于乔语薇还能想到这些,周诚心中也是感动,而他也一脸期待的看向周处,似乎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周处闻言却是无奈的一笑,而后喟然长叹的说道:“妖丹续命本是逆天而为,关键此法只能使用一次,原本这也是我用来以备不测的,将这次机会让给了诚弟,即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再使用妖丹续命之术了。”

“啊....怎么会是这样。属下何德何能,竟让主公白白浪费了如此机会。”周诚还是第一次知道妖丹续命的内情。

“无需放在心上,这也是你的造化。”周处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他当日决定,将自己只能使用一次的续命机会赠给周诚,便从来没有后悔过。

“此番带回主母,咱们却是得罪了广州刺史滕修甚至是滕皇后,主公日后还需多加小心啊!”周诚又想起当日乔恒之言,后来他也了解到,那滕修确实在追求乔语薇,想到此处他也不由的担心起来。

“哈哈.....区区小事不足为虑。你在西陵城搞出那么大动静,天下谁人不知,世人皆以为我周处身旁有能人异士辅佐,他们已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只是....这余汗可能是真的呆不了太久了。”周处突然笑着说道,对于可能来自腾氏的报复却是不以为意。

“我们要离开余汗?”周诚疑惑的问道,他们刚在余汗站稳脚跟,这里也算被他们经营的不错,若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倒不想走,但是腾氏明面上不敢做什么,暗地里动些手脚却是让人无可奈何。”周处好像已经洞察到了什么,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腾氏的势力,阴谋之外尚能用阳谋。

“夫人先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事要与诚弟交代,为夫随后便到。”周处忽然对乔语薇说道,却是示意乔语薇先行离开。

“那妾身便先告退了。”乔语薇也不多疑,很自然的起身离开。

待到乔语薇退出正厅,周处才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将那胡僧所言,一字一句再重复一次。”

周诚闻言也显得异常郑重,他明白周处的意思。这次虽然他也算接来了乔语薇,但是其中依然疑点极多。

不仅是乔语薇本身就有诸多疑点,那胡僧的举动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很快周诚便一字不落的将遇到胡僧,直到最后被王戎灭杀的经过一一道来。

“看来语薇的来历也不简单啊.....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非我不嫁?难道真是因为一纸婚约?”周处无奈的笑着说道,虽然连他都有不解,却依然将乔语薇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或许主母真是重信之人呢?古来这样的贞烈女子也并非没有啊?”周诚与乔语薇相处数日,从心里他也是认同乔语薇的,此刻他反倒宽慰起周处来了。

“无论她曾经是谁,即已入了周家门,以后便是我周处之妻,此事我自会处理。我让你留下,却是另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告诉你。”周处只是简单的谈及了乔语薇之事,而后郑重的对周诚说道。

“请主公示下。”周诚也变得更加严肃,他隐隐感觉此事似乎也与自己有关。

“其实续命之法并非没有,你可知道原蜀国丞相诸葛孔明有两件宝物?”周处小声说道,却是又一次说到了续命之法上,同时将之与诸葛孔明联系到了一起。

诸葛孔明足智多谋,人称其智如妖,是那种一人便可令天下群雄俯首的人物。

不过此人死时,周诚都尚未出生,对于此人的了解已经近乎传说了。

“属下略有耳闻,可是那八阵图与七星灯?”周诚试探性的说道,虽多是传闻之言,周诚也道听途说,了解过一些关于诸葛孔明的事迹,若说此人手上宝物不少,但最传奇的便当属八阵图与七星灯。

“确实是这两物,不过他们真正的名字,应该叫‘神鬼八阵图’和‘七星续命灯’。”周处点头说道,纠正了两物的名称。

周诚听到续命二字,也想起了那个关于诸葛孔明去世时的传说。

“原以为传说中诸葛孔明在五丈原点七星灯续命,不过是后人传说罢了,听主公这般说,难道那七星灯真能续命?”周诚似有所悟的问道。

周处神色严肃,像是在回忆般的说道:“七星续命灯,本为先天神物,一次可为人续命十二载,不仅对普通人有用,甚至对元神境以上的存在也有用。不要小看区区十二载,有时候却是至关重要。”

“至于神鬼八阵图,则是诸葛孔明集蜀国举国之力炼制的一件法宝,此阵图展开,便有改天换地,神鬼莫测之威能。当年诸葛孔明死后,蜀国羸弱,姜维正是凭借此物才能继续九伐中原,而且胜多败少。不过....神鬼八阵图的真正作用却鲜有人知,其实逆转神鬼八阵图,便可强行开启轮回,通过此物甚至可以让普通人的灵魂转生.....”周处再次娓娓道来,又一次道出了一件天地隐秘。

周诚更是惊讶周处居然对这两件宝物如此了解,周处的话甚至让他有种错觉,那神鬼八阵图的真正用处,似乎连诸葛孔明和姜维等人都不知道,倒好像只有周处一人知道一般!

“这两件东西即便元神境以上的存在也是垂涎不已,若将来有机会,你不妨多加留意。”周处的声音继续响起,却是让周诚留意,言外之意便是,将来若有机会取得这两件宝物。

第16章 不速之客

“属下何德何能,如此宝物恐怕到手也只是引祸之源啊!”周诚自知如此宝物非一般人可以拥有,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心思来。

“这命运之神奇,谁又说得准呢?”周处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诚,随意的说了一句,似乎道出这些秘密,只是让周诚知道便够了。

“时候不早了,主公新婚之夜,还是早些歇息吧!”周诚对续命之事其实并不怎么上心,见再无其他事,便劝周处早些去休息。

“你也早些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周处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周诚的肩膀,如一位兄长一般对周诚说道。

周处的房间之中红烛摇曳,乔语薇还端坐在床沿等待周处。没过多久,周处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乔语薇坐在床沿上,低着头看着地板,耳中听到周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却没有抬头,也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只是十指紧扣显得有些紧张。

“需要我以醍醐灌顶之法,为你开启前世记忆吗?”周处的影子落到乔语薇眼中,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语薇闻言身躯微微一颤,缓缓的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周处。

“那胡僧出现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蹊跷,而当见到你的那一刻,心中竟有与你似曾相识的感觉。”乔语薇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她是极为聪慧之人,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早就让她自己也心生疑惑了。

“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乔语薇目光对视周处,突然仰着头,郑重的问道。

周处闻言又上前走了两步,他看着乔语薇的双眸,也认真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不知”二字。

“那....我宁愿此生只做乔语薇.....”乔语薇忽然目光坚定的看着周处,如释重负的说道。

看到乔语薇的样子,周处脸上反而露出轻松的笑容,而后说道:‘如此甚好,当日诚弟也曾问过我。问我还是不是周处?”

“你是如何作答的?”乔语薇连忙好奇的问道。

“吾为周处,此生不变!”周处重复着当日说过的话。

乔语薇闻言,莫名的松了口气,而后对着周处莞尔一笑说道:“妾身语薇,周处之妻,此生亦不变!”

........

周处与乔语薇大婚之后,两人倒是一副你侬我侬,形影不离的样子。

余汗县的事务早已走上正轨,周处在婚后的半月里,倒是带着乔语薇走遍了余汗的山山水水。

而这半月里周诚则是深居简出,大半时间他都在自己房中打坐,研究那篇名为《琉璃玉身》的神通。

虽然周诚还未开始修炼,却也对这篇法门颇有心得了。

说到底这《琉璃玉身》就是一篇身外化身的修炼之法,而那胡僧所凝练出的金刚法身,只不过是这篇法门的一些皮毛。

“琉璃玉身,无垢无漏,若真无垢无漏,岂不是可以肉身永存?那么如果成就元神或者舍利,岂不是可以做到真正的不死不灭?甚至免去尸解转世之苦?”周诚看着悬浮在身前的琉璃珠,脑海中却是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呵呵,似乎想的有些远了,不说要炼成琉璃玉身的难度,就算那些天材地宝也是几乎无法凑齐的。”周诚忽然自嘲的一笑,而后释然的将琉璃珠收入怀中。

周诚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而后推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

县衙的后院并不大,周诚居住的地方,距离周处夫妇的住处也就一墙之隔。

周诚迈入周处夫妇的院落,第一眼便看到了两人。

只见这两人正在院中摆了一张案几,乔语薇手提毛笔,正在挥毫书写,而周处则负手而立,站在一侧认真的看着。

见到如此一幕,周诚也没有开口说话,缓步走了过去。

只是他觉得如果两人位置能换一下,倒是一副红袖添香的美景。

周诚走近二人,目光也自然的落在了案几之上。

当看到乔语薇正在书写的字时,周诚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虽然早有耳闻,乔语薇是当世才女,不仅诗词文章了得,一手书法更是自成一格,已有一派宗师气象。

今日亲眼所见,周诚才觉得,乔语薇的字简直就是字如其人,娟秀之中不失气度,飘逸之中又不乏洒脱。每一个字跃然纸上,仿佛都有了生命,活了过来一般。

“咦,诚弟来了?倒是有几日没见了,听夫君说诚弟对文章书法也有研究,来品评一下拙作如何?”乔语薇提笔收尾,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对已经站立在一侧的周诚说道。

“呵呵,主母说笑了,属下只是勉强能识文断字,粗通皮毛都算不上,如何敢在主母面前献丑,主母这幅字已然到了天人合一之境,想来当世名家也不过如此吧!”周诚微微拱手说道,虽是恭维之言,实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乔语薇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周诚,脸上露出微微的不满之色,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呀....还是这般无趣,总是主母主母的叫,叫声嫂嫂不好吗?”

“礼数不可废....”周诚有些难为情的答道。

“他呀,就是这般一根筋。”周处在一旁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将我这幅字都夸到天上了,可是喜欢?”乔语薇忽然目露狡黠的向周诚问道,却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自然喜欢。”周诚也未多想,便随口答道。

“既然喜欢,叫一声嫂嫂,这幅字便送于你了。一声嫂嫂换一幅字,你不会也觉得吃亏吧?”乔语薇一脸笑意的说道,目光盯着周诚,看他如何作答。

“这....”周诚一时也哑口无言,有些进退两难。

乔语薇这一招确实让周诚左右为难,不叫的话显得有些太过高傲,可叫了的话又与他一贯初衷违背,只怕这一次开了口,以后便难以更改了。

“哈哈....还是夫人有办法啊。这小子以后怕也要被夫人治的服服帖帖....”周处在一旁哈哈大笑,他知道周诚这一次算是彻底栽倒了乔语薇手上。

周诚一脸无奈,他也自知无法再强求了,便恭敬的对着乔语薇躬身一拜,口中说道:“谢嫂嫂赏赐。”

“拿去吧,好好保管。若有损坏,我和你兄长可饶不了你。”乔语薇面露微笑,卷起刚才手书的那幅字,递给了周诚。

“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就不该见外。快叫声兄长来听听。”周处在身后猛地一拍周诚肩膀,这一刻他也是高兴至极,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周诚叫他兄长。

“小弟见过兄长。”周诚又转身对周处恭敬一拜,第一次叫出了兄长二字。

“好....好....今天高兴...夫人,咱们今夜就在这院中对月饮酒可好?今夜我与诚弟不醉不归!”周处高兴的大笑道。

“那妾身这便去准备。”乔语薇盈盈一笑,而后便提着裙摆,飘然离去了。

当天夜里,三人在院中自然是其乐融融。时而听周处讲解一些奇闻隐秘,时而乔语薇又吟诗作赋。

不过诗文相和,两个大男人却是完全输给了乔语薇这个女子,周诚还好,勉强能够应付几句,倒是周处只能偶尔蹦出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反而引得三人开怀大笑。

周诚已经许久未曾如此高兴了,甚至更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这一夜周诚喝了太多的酒,但是那些酒却没有醉了他的身体,倒是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醉了周诚的心....

今夜周诚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周处似乎并没有让乔语薇修道,而乔语薇似乎也在刻意的避开此事,一改她往日对修道的热衷之情。

原本周诚还想问上一问的,但是后来那种令他沉醉的家的感觉,让周诚放弃了询问的打算。

从周处一直隐藏自己神通,再到乔语薇如今的改变,周诚估计这就是她们的选择,这样的家也才更像真正的家。

普通人或许浑浑噩噩,但入道之后更可能身不由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周诚觉得不入道也好,若能一直这般,这个家里有他一人便也够了。

酒终人散,周诚回到房内盘膝而坐,一身酒气瞬间消弭,很快他便入定,开始按照周处传授给他的修道之法修炼了起来。

月光映照下的余汗城显得宁静而美丽,原本这应该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不过就在整座县城都沉浸在一片睡梦中的时候,原本双目紧闭的周诚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就在周诚睁眼的同时,他的房门也猛然打开,而后原本盘膝而坐的周诚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紧接着残影闪过,人已经出现在了县衙大堂的房顶上。

“什么人?竟敢深夜窥探县衙重地。”周诚立在房顶发丝衣袍飘荡,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空中,凝重的质问道。

就在周诚的前方,一只巨大的白鹤悬浮在半空,一个身着绿罗裙,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坐在白鹤之上,一脸淡然的看着周诚。

那白鹤足有一头牛般大小,虽未曾煽动翅膀,却也停在空中不落,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而那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身上更是宝光流转,让周诚也是暗暗心惊。

“你可是那个叫周诚的剑仙?”少女有些傲然的问道,竟是冲着周诚而来的。

“在下便是周诚,姑娘有何指教?”周诚一脸戒备,泥丸宫中青萍剑丸蓄势待发。

第17章 道心自在

“奉师尊之命,特来邀你到绿萝山参加这一纪的法会,这是邀请玉简你且收好。”少女确认了周诚的身份,便直接道明来意。

最后也不管周诚愿不愿意,便将一枚玉简抛出,丢给了周诚。

周诚下意识接住玉简,心中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周处的声音:“若你有兴趣,不妨应下,去见识见识也好。”

声音是直接在周诚脑海中响起的,连那骑鹤少女都未察觉。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在下定会如期而至。”周诚收下玉简,抱拳应道。

“甚好,那我便告辞了!”少女似乎也无心逗留,说了一句话后,那白鹤便轻轻的煽动了一下翅膀,而后便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天际,眨眼便消失无踪。

少女驾鹤而去,周诚还立在屋顶,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

“若有疑惑,明日再与你细说。”周处的声音再次在周诚脑海中响起。

周诚看了一眼寂静的余汗县城,默默收起玉简,身形一闪又回到了房内。房门自动关闭,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二日周诚还在房中,周处与乔语薇便双双出现在了他的屋外。

“兄长嫂嫂快请进。”周诚连忙开门迎进了二人,他发现乔语薇手中竟然提着一个包袱。

“今日一早你嫂嫂便为你准备了远行之物,此去绿萝山往返恐须半载,一人在外凡事多加小心。”周处夫妇刚一入内,便开口叮嘱着周诚。

乔语薇也顺手将手中包袱递给了周诚,包袱入手,周诚感觉里面应该是一身衣物还有些许金银。

“正要请教兄长,这玉简有何用处?昨夜那女子是什么人?”周诚将包袱放下,而后拿出玉简,向周处问道。

周处摆了摆手,并未接过玉简,而是直接开口说道:“这是绿萝山阵法的通行符篆,有此物便可进入真正的福地绿萝山。”

“诚弟应该对洞天福地之说略有耳闻吧?这绿萝山正是一处福地,位置嘛....就在荆州武陵县北。乃是商周时期成道的女仙,绿萝仙子的道场。”随即乔语薇开口说道,倒是让周诚有些疑惑,为何这些道门隐秘乔语薇知道的如此清楚?

“呵呵,别瞎猜了,绿萝山的传说古已有之,屈原大夫还为此写过不少的辞赋呢!”乔语薇淡淡一笑的说道,当即解开了周诚的疑惑。

“绿萝仙子?仙难道是道家元神境界之上的存在?”周诚听闻这绿萝仙子乃是商周时期的人物,这已经是千年之前的存在了。

千年都未曾尸解转世,想来便是超越道家元神的真正大能。

这一次乔语薇却是没有回答,她也看向了周处,似乎也不知道。

“洞天福地中的仙人,不一定超越了道家元神境,但最差也是成就了元神的人物。只要元神不出洞天福地,便可享万载寿元,俨然陆地神仙,所以一般称之为地仙。”周处平静的说道,三言两语又为周诚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不知昨夜那女子口中的法会又是怎么回事?”周诚继续问道,绿萝山他也是打算一去,不过在去之前还是了解越多越好。

“这位绿萝仙子,也算是江水以南的道门领袖了,而且她为人和善,更喜提携后辈,自秦汉时起,每十二年便在绿萝山举行一次道门法会,邀请一些青年才俊。这每一纪的绿萝法会,也算是南方道门的一大盛世。”周处继续解释道。

所谓一纪便是十二年,而绿萝仙子每十二年便举行一次法会,也确实算得上是提携后辈之举。

“不知这法会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小弟知之甚少,万一惹恼了仙人可就不妙了!”周诚笑着问道,他对绿罗法会也是心生向往,不过依旧不忘询问其中注意事项。

“也没什么好注意的,都是修道之人,心性自然不会太差,随性而为便可。只是你此去恐怕半载有余,若回来时我与你嫂嫂已不在余汗,你来建邺寻我们便可。”周处随意的说道,一副他与乔语薇在余汗也不会呆太久的样子。

“好,我回来时先来余汗,若寻你们不得,便去建邺。”周诚到不担心周处夫妇,因为他知道周处的实力才是真的深不可测。

“去吧,你不是那种争强斗胜之人,但若有人欺你,也无需隐忍。道心自在,才不枉这一世年华!”就在周诚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处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道心自在....小弟记下了。兄长嫂嫂保重!”周诚细细回味了‘道心自在’这四个字,确实觉得颇有感触。

周处与乔语薇点了点头,看着周诚离去的背影。

待周诚离去许久之后,乔语薇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夫君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机缘全部让给诚弟,将来夫君如何渡过劫数?”

“有没有这些机缘,劫数也是渡不过的.....倒是诚弟这个已死之人被我续命,实则已经跳出了命运,或许他才是那真正的一线生机。”周处神色凝重的说道,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周诚身上。

乔语薇默然不语,只是轻轻的伸出柔荑般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周处的手掌。

周诚出了余汗,便向着荆州而去。

这一次他既没有骑毛驴,也没有动用一丝内丹之力,就是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徒步走着,甚至他也会去食用一日三餐,遇到吹风下雨,他也会停下来暂时歇息。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周诚用了近一月时间,才来到了荆州治下的武陵县。

绿萝山本是名山,只需稍一打听,周诚便从武陵百姓口中知道了去处。不过就在周诚打听绿萝山方向的时候,他发现这些武陵百姓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诚也未深究,便出了武陵城,寻着百姓口中的方向而去。

绿萝山地处武陵县与桃源县相交之地,有一江河名为沅水,而绿萝山便在沅水东岸,在沅水之中还有一洲,洲上芒草如茵,景色迷人。

绿萝山峦与江心洲一水相望,更是相得益彰。

当周诚看到这番美景之时,也不由得心神沉醉,然而周诚知道,眼前所见还不是真正的绿萝山。

沅水之上有一木桥,直接跨过水流,通往绿萝山。

周诚踏上木桥,闲庭信步的走着,如一位游山玩水的士族子弟。

只是走过木桥,来到绿萝山脚下,眼前之景却是让周诚微微一愣。

因为山脚之下此刻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有一种集市的感觉。

“来瞧一瞧,看一看哦.....祖传绿萝法会地图一份,有了这地图便能进入仙境,运气好还能寻得仙缘。只要黄金二两,仙缘就在眼前,有缘人切莫错过。”

“绿萝仙子讲道注解一册,其中有最近十届仙子的讲道内容,只要白银二十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且还都是贩卖着与绿罗法会相关的东西。

只不过周诚神念一扫之下发现,无论是这些叫卖之人,还是讨价还价之人,都是普通人而已,而那些所谓的与仙家有关的东西,也不过一个噱头罢了。

“呵呵,这倒是有趣....”周诚笑了笑,心中默念一句。

他倒是从未想到过,会在绿萝山外看到如此热闹而又滑稽的一幕。

“灵儿,爷爷给你说,这些人啊都是骗子,仙缘那是那般轻易可得?出门之前爷爷已经卜算了一卦,咱们这次定能觅得仙缘。”周诚站在原地,看着如小型集市一般的山脚。突然一个白发老者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匆匆的从周诚身旁走过,这老者边走边说,一番话却是刚好落在了周诚耳中。

“得了吧....十二年前我还在襁褓中,你就带我来过这里了,你不是说在山中转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撞到仙缘吗?”小姑娘有些不情愿的被老者拉着,嘟噜着嘴说道。

“呵呵...那时候爷爷还学艺不精嘛,这十二年你爷爷我可是苦心专研先祖遗物,如今爷爷我也算是半个入道之人了!”老者停顿了一下,得意的看了小姑娘一眼,一脸自信的说道。

周诚距离二人不远,正好也听到了入道二字,他下意识的多看了这老者和小姑娘一眼,却是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特别来。

“这位哥哥也是来寻仙缘的吗?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周诚在看她们,好奇的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天真无邪的盯着周诚。

“额...我只是听闻绿萝山景色宜人慕名而来,见这里热闹便驻足片刻。”周诚随口答道,他也没想到这小姑娘会突然跟自己说话。

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姑娘,周诚撒了一个谎,将自己说成了一个游山玩水的普通人。

“哥哥不知道这山中有仙缘可寻?”小姑娘似乎也有些意外,继续好奇的问了周诚一句。

“哦,先前不知。方才听到你们说话,现在倒是也知道了一点。”周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嘻嘻,那哥哥也早些进山试试运气吧?对了,我家住在沅水尽头的桃源村,我们那里的景色比这绿萝山还美,如果哥哥有时间不妨来看看,你一定会喜欢桃源村的。”小姑娘脸上也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还鼓励周诚也进山寻找仙缘。

最后她又想起周诚所说,是因慕名此地美景而来,便向周诚说到了自己家住的地方。

在小姑娘口中,那个叫桃源村的地方,比之这绿萝山还要美上几分。

第18章 仙人后裔灵棋问卦

“好,若有时间,我便去桃源村看看。也祝你们能顺利寻得仙缘。”周诚微笑着点头说道。

对于小姑娘之言,周诚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他更没有无聊到,想要带这爷孙二人进入真正的绿萝山。

很快小姑娘便被他爷爷拉着向山中走去,周诚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没有绿萝仙子发出的玉简符篆,或者是道行极高之辈,根本不可能进入真正的福地绿萝山。

“爷爷,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哥哥才像是能遇到仙缘的人呢?”绿萝山中,祖孙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没过多久,那小姑娘就一脸认真的对着他爷爷说道。

走在前方的白发老者闻言停下脚步,而后转身一脸认真的问道:“当真?”

“刚才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现在越发有些肯定了。”小姑娘面露不解的说道。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老者一脸遗憾的顿足叹道。

“不行,我得再以灵棋经卜上一卦。”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匣。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天生感知特别敏锐,而且几乎每次感知的事情都会应验。

“你不是说先祖留下的灵棋,每九日只能使用一次吗?刚才你还说来之前刚用过了一次,现在还能不能灵验啊?”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说道,言语之中对自己这个爷爷,却多有调侃的味道。

“额....这个....这个....咦,有了....我昨日用了一次,灵儿你不是还没用过吗?爷爷让你玩一次灵棋可好?”白发老者先是一脸尴尬,随即又一脸献媚的看着小姑娘。

“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行?你以前怎么不说?灵儿真的怀疑,爷爷你是不是东方家的后人啊?”东方灵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爷爷。

“嘘,这话可别乱说,先祖东方朔乃是仙人,搞不好你这随口一说,就落入他老人家耳中了。”老者神色越发尴尬,作了个禁声的动作,让东方灵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先祖要是听得到,我们还用到处找仙缘啊?哼,听到更好,让先祖打你这个不肖子孙的屁股。”东方灵心思聪慧,却终究难逃孩童心性,想到小时候经常被爷爷打屁股,如果自家先祖真的还在,也让他打一打爷爷的屁股也好。

“你个小娃娃,这就不懂了吧?仙人闭关一次或许就是数百年光景,再说咱们的先祖可不是一般的仙人,或许早已离开了此方世界也说不定。”老者在说到自家先祖东方朔的时候,也是一脸傲然与崇敬,仿佛那个得道成仙的就是他自己一般。

东方朔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被世人尊为智圣,后来更传言此人得道升仙了。而眼前这爷孙二人,正是以东方朔的后人自居。

“先不说这些,灵棋经你也烂熟于胸了,可会解得?”老者转而一脸严肃的说道,同时将手中玉匣递给了东方灵。

“早就会了,你就看好吧!”东方灵接过玉匣,一脸得意的对老者说道,似乎她能比自己爷爷做的更好一样。

东方灵将玉匣置于身前,而后盘膝而坐。一双小手轻轻的打开玉匣,只见其中规整的摆放着十二枚玉质棋子。

“天清地宁,十方肃清,万神咸听。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其凶吉。皇天无私,惟德是辅。”玉匣打开,东方灵双目虔诚,一脸严肃,口中琅琅说道。

就在东方灵这般如歌如诵的念道时,原本置于玉匣中的灵棋,忽然一下悬浮在了空中,棋子上光华闪耀,也不落下。

此刻若有修道之人在此,定能认出这灵棋不凡。因为东方灵以凡人之躯引动异象,说明这灵棋就算不是先天神物,也是后天被大能炼制出的法宝。

只不过这灵棋并非攻伐之器,而是一类极其稀少的占卜之器。

然而天机最难测,这类占卜之器,上可洞察天机,下可趋吉避凶,才是最为难得的宝物!

“吉当言吉,凶当言凶,得失是非,惟卦是推。恭望圣慈,明彰报应。”东方灵的声音继续响起,空灵之中竟有种与冥冥天道交融的感觉。

而就在最后那句‘恭望圣慈,明彰报应。’说出后,悬浮在空中的十二枚灵棋,竟然自动的排列变幻起来。

每一枚棋子都在颤动着,不停地在翻转着。这些灵棋一面空白,一面却又写着上、中、下三种字。

“敕.....”突然东方灵双唇大张,口中重重的吐出一字。

此时十二枚灵棋震动的更加剧烈,仿佛整个虚空都在灵棋震动下而颤动。

许久之后,终于灵棋光华一敛,同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全部跌落下来。

十二枚棋子,不偏不倚又正好落回玉匣之中,只不过其中三枚棋子露出了有字的一面。

“咦,大通之卦.....”东方老头看到卦象,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道。

“大通卦,升腾之象,纯阳得令,乾天东北.....不对啊?为什么是东北?此地的东北不是咱们的桃源村吗?难道仙缘就在村中?可是我刚才卜卦之时,想的是刚才那位哥哥啊!”东方灵初见卦象,也是心中一喜,不过随即又疑惑不解。

不提东方家爷孙俩在算着卦,寻着仙缘。周诚也离开了山脚的集市,向着绿萝山中而去。

山脚下有无数蜿蜒的小道通向绿萝山深处,而这些路上除了周诚,也有不少刻意来此寻仙缘的人。

“听说没有,昨日在西北山麓有人看到一位脚踏飞剑的仙人落入山中,想必那就是传说中御剑飞行的剑仙吧?”

“你那算什么?前两日据说还有一艘飞在空中的楼船,那楼船金碧辉煌,雕龙画凤。远远看去上面有十多位神仙中人,那楼船也落入山中,至今却无人再遇见。”

周诚放开神念,听到了不少寻找仙缘的普通人在谈论。而这些谈论无一不与所谓的仙人有关。

虽说仙凡有别,但总有一些偶然的情况被人看到,周诚估计那御剑飞行的剑仙,还有飞在空中的巨大楼船,应该也是来参加绿萝法会的修道之人。

不管那些无头苍蝇一般在绿萝山中转悠的普通人,周诚神念散布开来,果然在他神念感知之中,数百丈外一道屏障出现,将他的神念阻挡在外。

周诚朝着屏障所在的地方走去,远远望去那里依然是一条小道蜿蜒,不过那百丈距离之后,眼睛看得见后面的景物,而神念感知下却是被完全阻断。

“咦,我眼睛花了吗?刚才前面那人怎么不见了?”原本周诚身后有两人隔了十余丈,忽然一人看着前方空旷的小道,有些疑惑的说道。

就在刚才,周诚走到了屏蔽神念的地方,他就感到自己怀中的那枚玉简符篆发出了一阵波动,而后自己一脚迈出,眼前景物瞬间变化,人已经置身在了另一片空间中。

“或许是走的快了些吧,咱们也跟上,说不定仙缘就在前方。”两人之中另一人也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一想又有些释然,还催促着同伴快些跟上。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周诚消失的地方,不过这两人依旧踏在蜿蜒的小路上,直到越过那道神念屏障,也没法发生任何变化,两人在山中小道上越行越远....

第19章 刺客剑仙盖丽娘

周诚顿觉眼前景物变化,放眼望去山峦缥缈,树木葱茏。

只不过这里的天没有日月星辰,甚至连白云也没有,只有一层淡淡的光幕笼罩四方,而所有的光亮,也是自光幕上发出。

此刻周诚身处一个平坦的空地上,地面铺着青石板,脚下一条大道通向仙山尽头。

周诚余光看到,就在不远处一艘巨大的楼船停泊,却不是在水中,而是直接落在陆地上。那楼船的样子,与先前那些普通人议论的倒是极其吻合。

“唳....”一声高亢的鹤鸣在周诚头顶响起,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鹤翩然而至,缓缓的落在了他身前几丈外,接着一个身穿浅绿色道袍的童子跳下鹤背,对着周诚稽首道:“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尊号?”

“在下周诚,见过小道长。”周诚自报姓名,抱拳还了一礼。

这礼仪之上,两人却是用着不尽相同的方式。

“哦?可是那位万剑照西陵,新晋崛起的剑仙高人周诚?”听到周诚的名字,小道童也是一下来了兴趣,连忙向周诚问道。

“呃....应该便是在下吧!微末技艺,可不敢当剑仙高人之称。”周诚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如此名头了,居然连这福地之中的仙家人物对自己都有所耳闻。

“哪里哪里....”道童笑着说道,正欲继续往下说,却又突然闭口不言,目光看向了周诚身后。

周诚心中疑惑,也顺着道童的目光微微侧身,看向了自己身后。

在周诚身后是一道如水的光幕,仿佛就是这道光幕分割了天地,光幕之内便是福地绿萝山。

就在周诚目光落到光幕上的时候,那里也荡起阵阵波纹,而后波纹散开仿佛出现一道门户,随后一个纤细曼妙的身影,从光幕之中缓缓走出。

“哈哈....真是巧啊,又来了位客人,而且也是一位剑仙。”道童似乎认出了来人,那身影还未完全显现,他便已经确定了来人身份。

待到光幕平稳,一个着黑色紧身衣裳,头发挽在脑后,两鬓各留一缕青丝飘在耳畔,看起来出尘洒脱,又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出光幕。

“原来是刺客剑仙....十二年不见,故人风采依旧啊!”道童对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稽首,两人确实认识,而且似乎这女子上一纪法会也来过。

“小女子见过长青前辈”黑衣女子也对着道童恭敬还礼,长青二字应该是道童的道号,不过那前辈二字却是让周诚心中一惊。

“盖女侠客气了,贫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便是最近那位声名鹊起的剑仙。”道童长青看着周诚,对那黑衣女子说道,却没有直接说明周诚的姓名。

“莫非是那位万剑照西陵的周先生?”黑衣女子也看向了周诚,目光中也透露出了些许好奇之色的问道。

周诚见这女子说话,竟也猜到了自己来历,便拱手对着黑衣女子说道:“在下周诚,见过....这位....夫人”

周诚原本想说道友,又一时不习惯说不出口,又想说姑娘,却看到那女子头发挽起,似乎已为人妇,便叫了一声夫人。

“哈哈....周先生有所不知,盖姑娘可还是待字闺中之人。”长青道童忽然大笑着说道,笑的自然豪爽,却没有半分尴尬感觉,似乎叫错这黑衣女子身份的大有人在。

“无妨,修道之人何须拘泥于这些俗礼。小女子盖丽娘,见过周先生。”黑衣女子摆了摆手,也同样爽快的说道。

而后她对着周诚抱拳自报姓名,一看便是爽利之人。

“倒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周诚佩服!”周诚抱拳回礼,心中是真的佩服这个名叫盖丽娘的女子。

“好了好了,二位也算认识了,贫道这便带二位入山吧!”长青道童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

而后这长青道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仙鹤,随即那仙鹤震翅飞走,长青又向周诚和盖丽娘走近几步。

然而就在长青道童走到周诚和盖丽娘身旁之时,周诚忽然发现,自己耳畔风声呼啸,两旁景物飞快后退,刹那之后,等他再看向四周之时,却已不是先前那个地方了。

“这是缩地成寸的神通,绿萝仙子门下,在这福地之中都能随意施展。”似乎察觉到了周诚的疑惑,盖丽娘微微靠近周诚,在他身旁小声的说道。

周诚感激的转过头,对着盖丽娘点头致谢。

此刻周诚也看到,自己等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处更为宽阔的平台上,台上各种奇花异草遍布,同时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无数的案几,此刻许多案几前已经坐上了人,场中还有许多男女道童模样的人穿梭不停。

在平台的尽头有一高台,高台上摆着云床,还有香炉宫灯等物,只是高台上空无一人,而场中之人又多是三三两两扎堆,各自交谈着。

“二位随便找个位置坐吧,贫道还有些琐事,便先告辞了!”长青道童对着周诚和盖丽娘又是稽首说道。

“有劳前辈了,前辈请!”周诚和盖丽娘恭敬回礼。

而后长青道童随手对着空中一招,一只巨大的仙鹤就落在了他的前方,随即长青便驾鹤而去,看样子又去迎接新来的客人了。

“周先生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入座吧!”盖丽娘指着身侧的两张案几说道。

说来也巧,这平台之上案几的摆放并无规则,有些地方数个案几紧邻,而有些地方又空空旷旷,仅有一张案几摆放。

而周诚他们身旁正好有两个案几紧挨在一起,又与其它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姑娘请。”周诚在这里也就与盖丽娘勉强认识,他自然求之不得。

这福地绿萝山中,周诚可以说两眼一抹黑,连刚才长青所用的缩地成寸他都不知道,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个像盖丽娘这样,对法会了解的人与自己相伴。

待盖丽娘坐定,周诚便拱了拱手,一脸诚恳的问道:“刚才听闻姑娘称呼长青前辈?难道那位前辈是位驻颜有术之人?”

“呵呵,周先生有所不知,长青真人乃是秦朝时期的人,当年还曾与我家先祖有旧,是位真正的前辈高人。”盖丽娘笑了笑,大方的对周诚说道。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这盖丽娘却显得落落大方,倒像是两人多年老友一般。

“哦?想来姑娘先祖也是非常之人吧?”周诚何曾见过这些几百年前的人物,顿时也来了兴趣。

“先祖略有薄名,却是没有机缘能入得这洞天福地,便早已作古了,先祖单名一个聂字,不知周先生是否有所耳闻?”盖丽娘缓缓说道。

“原来姑娘的先祖便是宗师盖聂,失敬失敬!”盖聂之名周诚也有所耳闻。

不过周诚也是好奇,那盖聂乃是一代剑道宗师,虽然那个时代刺客多如过江之鲫,但盖聂本人却是从未行刺杀之事,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剑道宗师。却不知为何盖丽娘会有刺客剑仙这么一个名号?

“周先生过奖了,先生乃是炼成剑丸的真正剑仙,小女子不过粗通御剑之术,剑仙之名却是受之有愧。”盖丽娘言语谦逊,看向周诚的目光更是多有羡慕之色。

周诚闻言心中不解,便疑惑的问道:“难道姑娘用的不是剑丸?”

盖丽娘闻言也是微微一愣,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周诚好像什么都不懂。

她看向周诚更加好奇,而后想了一下,抬手对着周处案几一挥,接着一柄血红色的短剑,便自盖丽娘袖口中飞出,稳稳的落在了周诚身前的案几上。

周诚看向短剑,整柄剑只有不足一尺长,剑身血红,剑柄极短,说是匕首反倒更为合适。

“小女子虽也开辟了泥丸宫,却无法将飞剑炼化成丸,此剑名为鱼肠,虽是名剑却终究难以通灵炼剑成丸。”盖丽娘的声音有些遗憾的响起,为周诚解释到她所运使的飞剑。

“这就是鱼肠剑?当真是绝世宝剑啊.....”周诚不由得开口赞叹道,虽未用手触碰鱼肠剑,却也让周诚感觉到了剑身上散发的丝丝剑芒。

鱼肠剑之名可谓名动天下,至于此剑为何落到了盖丽娘手上,周诚却不怎么关心。

“她将自己的飞剑如此轻易的给我看,似乎对剑丸也是非常好奇,我倒是不能失礼。”周诚心中默默想到,而后嘴唇微张,青萍剑丸便飞了出来,而后轻轻的落在了盖丽娘身前的案几上。

周诚控制着剑芒内敛,青萍剑丸看上去就像一枚青色枣核,当剑丸出现的时候,周诚也感到无数的目光落到自己这里。

“姑娘若有兴趣,大可拿起来一观。”周诚指了指青萍剑丸,随意的说道。

“这...先生竟敢将性命交修的剑丸随意交到他人手中?”盖丽娘看到剑丸落在身前,还敛去了剑芒,本就心中惊讶,再一听到周诚的话,更是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以诚相待,在下也唯独图一个道心自在,此番能与姑娘相识,正好相互印证所学。”周诚指着身前的鱼肠剑,一脸坦然的说道。

“道心自在....先生之言当真醍醐灌顶,我辈修道之人当如是!”盖丽娘似有所悟的说道,双目之中也是一片坦然。

而后盖丽娘伸出两根葱葱玉指,轻轻的夹起了青萍剑丸。

就在盖丽娘夹起剑丸,细细打量之时,整个福地之中忽然仙乐大作,鹤鸣阵阵。

紧接着一股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天空之中不知何时落下片片绿叶飞花。

周诚也与众人一般,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便发现那些绿叶飞花并非实物,而是由光影幻化而成。

如梦似幻......

“是绿萝仙子出来了。”盖丽娘轻轻的放下剑丸,小声的对周诚说道。

第20章 太乙大罗

绿萝仙子,这位殷商时期便已成道的女仙,甚至很有可能是超越了道家元神境界的绝世大能。

她一出现便令场中所有人目光齐聚,而无论年长年幼,境界高低,皆躬身起立,抬头望向了满是绿叶飞花的虚空。

周诚也抬起头来,目光透过那些绿叶飞花的光影,看到虚空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绿裳,容貌只有二十出头的女仙,胯下骑着一只花豹缓缓落下。

那花豹四蹄生云,仿佛踏在云中,双目之中没有一丝凶光,反倒如人的双目,智慧而灵动。

花豹径直落在高台之上,绿萝仙子款款下了花豹,脚下轻轻一点,人便优雅的落到了云床之上。

而与此同时,那匍匐在一旁的花豹身躯之上光晕流转,而后光芒敛去,花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道人立在原地。

“妖兽化形....”周诚心中惊呼,目光落在黑袍道人身上,反倒没有过多去看这福地的主人绿萝仙子。

似乎感觉到了周诚的惊讶,盖丽娘凑到周诚耳边小声说道:“那位便是豹道人,传闻是绿萝仙子成道时收服的一头异兽,早已是元神境的大妖。脱去兽体化成人形,正是元神大妖的标志。”

“元神境大妖.....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啊!”周诚小声叹道,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妖怪真的可以变化人形。

同时周诚心中也是坚信了,绿萝仙子绝对是超越了元神境的绝世大能。试问一个坐骑都已经是元神境了,作为主人的绿萝仙子,道行之高简直令人难以揣度。

“拜见仙子”场中诸人见绿萝仙子落座云床,齐齐躬身施礼说道。

周诚与盖丽娘也夹在人群中,恭敬的对着绿萝仙子一拜。

“诸位道友远道而来,绿萝招呼不周,还望诸位道友恕罪。”绿萝仙子声音清悦,如珠落玉盘般的响起。

没有想象中那种绝世大能的威严,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反倒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如沐春风。

“诸位道友请入座。”绿萝仙子伸手一抬,示意众人坐下。

“多谢仙子。”众人再次一拜,而后纷纷落座入席。

见众人纷纷落座,绿萝仙子目光环视一周。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仿佛绿萝仙子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片刻,尽皆对着仙子点头回礼。

“自第一纪绿罗法会至今,已然五百七十六年,这一次正好便是第四十九次绿罗法会,也将是最后一次。”绿萝仙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每一字却又清楚的落在众人耳中。

不过谁也没想到,绿萝仙子开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告诉众人,这一场绿萝法会就是最后一场了。

“往年我多以讲解元神境界之下的修行法门为主,然元神之下,法门万千,却都是殊途同归。今日这最后一纪法会,我便为诸位道友讲一讲那元神之后的境界吧!”绿萝仙子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句话又令众人将先前的疑惑全部抛之脑后。

元神境界之后,这不仅是周诚这样初入道之人的疑惑与向往,其实天下九成九的入道者对其都知之甚少。

绿萝仙子的话,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真正的大机缘。

“恭聆仙子教诲!”场中诸人再次拱手施礼。

绿萝仙子高坐云床,对着台下点了点头,而后朱唇轻启,那空灵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元神者便可称仙,是为地仙。而后便是炼精、气、神化为三花,三花聚之于顶,便可万劫不侵,三花不落,元神不死.....是为太乙玄仙。”

太乙玄仙四字一落,绿萝仙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当众人都还沉浸在所谓的三花聚顶,太乙玄仙的震惊中时,云床之上的绿萝仙子,忽然头顶光华大放,接着三朵光华显现,便是顶上三花,三花交织,已然混元一体,如一顶三色华盖笼罩。

三色华盖在绿萝仙子头顶旋转,落在众人眼中,仿佛华盖所在的虚空之中,有无数法则交织,似众妙之门,玄妙异常。

只此一眼,众人便在心中隐约生出了玄仙之名,似乎这玄仙二字便是理所当然。

绿萝仙子显出顶上三花,众人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位成道千年的女仙大能,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太乙玄仙。

“人身有五气,金、木、水、火、土,五行万物之源也。炼化胸中五气,归于黄庭,方可成就道果,便得大罗之真谛。大罗者,一切时空永恒逍遥,道果为金,不朽不灭。是为大罗金仙。”绿萝仙子头顶三花华盖消散,声音继续响起。

一个真正时空永恒,不朽不灭的境界,被绿萝仙子娓娓道来。

大罗金仙之名,第一次清晰的出现在这些尚未成就道家元神的入道者眼前。然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绿萝仙子也只是微微一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

“大罗金仙....古来者寥寥....”许久之后,绿萝仙子喟然长叹。

这一叹,众人自然也已明白,这位成就了太乙玄仙的绝世女仙,也未能触摸到大罗金仙的门槛。

场中一时间寂静无声,无论境界高低,心中都在细细体会绿萝仙子方才的话,无论是对太乙玄仙,还是对大罗金仙的描述,都一字不落的回味着。

因为这并不算长的几句话,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未来的成道之基。

“这一次讲道便到此为止吧,诸位若心中还有什么疑惑,现在便可道出,我与诸位道友共议!”绿萝仙子再一次开口说道。

周诚也收回心神,他估计这便是法会的另一个流程,先是绿萝仙子讲道,那么现在应该就是答疑了。

不过绿萝仙子说的当真委婉,她以太乙玄仙之尊,还与众人道友相称,更是说与众人共议,谦虚之中丝毫看不出一点绝世大能的架子。

“这便是玄仙的胸怀与心境吗?”周诚心中自问,对绿萝仙子更是敬佩不已。

那‘仙’之一字,在周诚心中便不再是代表着一种高高在上,与世隔绝的存在。

绿萝仙子的谦逊与平易近人,让周诚心中对‘仙’有了一个重新的定义。

那是真正值得尊敬,不以力量压人,而以大胸怀包容的存在。

不仅是修为道行的体现,更是心境道心的超脱。

周诚的心境变化无人能够感受到,但是云台之上的绿萝仙子却忽然瞟了一眼周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第21章 问心石与化龙草

“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仙子指点迷津。”人群之中有一身穿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起身恭敬问道。

这人第一个起身发问,众人的目光也都下意识的落到他身上。

周诚发现此人身旁还坐了许多衣着统一的人,那些人看起来像是这中年的弟子,再看此人气度,也感觉此人非同一般,他敢第一个站起来发问,想来他在众人之中地位也极高,或许又是一位成就道家元神的人物。

“道友请讲”绿萝仙子素手一抬说道。

中年男子再次一拜,而后缓缓开口说道:“如今晋国大兵压境,我等道门弟子该如何自处?是否入世助吴主守国?”

中年男子的问题一出,场中便不由的窃窃私语起来,绿萝法会所邀请的几乎都是南方道门弟子,如今吴国覆灭在即,这些人也同样关心。

“如今天机混乱,更大的乱世即将到来。晋统天下乃是天运命数,再说南北之民本是同源,此事我等便不要掺和了!”绿萝仙子淡淡开口,一句话定下了置身事外的态度。

绿萝仙子历经了数次朝代更替,对此应该也是看得淡然了。南北原本皆是炎黄血脉,大汉之魂,一统倒也是好事。

不过绿萝仙子的话更让众人坐不住了,因为她还说到,更大的乱世即将到来!

“怎么会?难道还会比诸侯混战,三国攻伐更恐怖?”一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眼下东吴即灭,晋帝司马炎也算一代雄主,一旦天下一统,应该越来越好才对,为何绿萝仙子会说更大的乱世将至?

“其他道友还有问题吗?”绿萝仙子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主动的开口问道,想要引开这个话题。

可是许久之后,场中依旧沉默,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考虑其它啊?

连周诚都在心中思量,何等的乱世才称得上比汉末世道更乱了,而真有那样恐怖的乱世出现,百姓如何为生?自己与周处等人又如何自处?

“既然没有了,那么便开始请问心石吧!”绿萝仙子再次环视四周,见无人发问,便继续开口说道。

“问心石?”周诚不解,便小声的向盖丽娘问道。

从刚才绿萝仙子的话来看,周诚估计这所谓的请问心石,应该是一个固定流程,想来盖丽娘应该知道。

“问心石是一件天生神物,可以照鉴人心,不过它真正的作用是可以评估道心,如果被问心石青睐,说明道心稳固,潜力无穷。历来每一纪法会上被问心石青睐的人,后来都是有大成就的,甚至还有几位最后是成就了元神的。”盖丽娘娓娓道来,果然对问心石很了解。

周诚闻言也是心中好奇,神物到底是神物,竟能有如此神效。

“对了....汉初张良便是被问心石青睐过的。而且每一纪被问心石青睐的人,绿萝仙子都会赏赐一件宝物。所以许多人为了能得问心石青睐,在法会前几年就开始做善事,或者潜心悟道。”盖丽娘又想起了一些关于问心石的传闻,便一并告诉了周诚。

“张良?难道这问心石其实就是黄石公?只是世人将张良这番仙缘说的更加容易理解罢了?”周诚感觉自己似乎又发现了一些什么。

“周先生当真心思细腻,这都被你猜到了。”盖丽娘莞尔一笑,认同了周诚的看法。

就在周诚和盖丽娘小声交谈的时候,绿萝仙子素手一翻,却不是什么问心石,而是一枚奇形怪状的紫色小草出现在她手中。

众人都好奇的看向这紫草,只见巴掌大的小草,外形如同一条升腾的真龙,虽然是一株草,但当众人看向它的时候,仿佛感觉那草有了生命一般,脑海之中甚至响起阵阵龙吟之声。

“这株便是化龙草,应该也是此方世界最后一株了。便作为此次问心石之首的奖励吧!”绿萝仙子的声音响遍全场,道出了化龙草之名,而且似乎这已经是最后一株了。

就在化龙草之名道出的时候,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炙热。而周诚和盖丽娘更是惊讶的发现,原本静静躺在案几上的青萍剑丸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一条青色蛟影在剑丸四周飞舞,仿佛想要挣脱剑丸。

周诚连忙张口一吸收回剑丸,但是泥丸宫中那青蛟虚影依旧拼命往外冲,似乎是被那化龙草所吸引。

很快一个意识波动也开始在周诚脑海中出现,竟然是那青蛟求助周诚,让周诚为它取得化龙草。

自从当日青蛟被周处斩杀,蛟魂与内丹分离,这蛟魂就如死了一般沉寂。

原本周诚也忘了剑丸之中还有这蛟魂,现在一株化龙草让这蛟魂如同疯了一般。

蛟魂被困在泥丸宫中,任凭蛟魂如何挣扎,也无法自行飞出,除了开始那一点异动,也唯有盖丽娘有所察觉,其他人并未发现周诚这里的异常。

“请问心石.....”绿萝仙子声音响起,好似那问心石有生命一般,依然用着一个请字。

绿萝仙子话音落下,就见山腹之中宝光冲天,一道土黄光芒直冲天际,仿佛要突破笼罩福地的光芒。而后在这道光柱之中,一枚只有拳头大小的土黄奇石缓缓升起。

除开那些流转的光华,问心石本身实际平平无奇。

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飞出山腹之后,似有灵性一般自动飞到了高台之上,问心石在空中盘旋,似乎也在观察者场中落座的诸人。

见问心石在头顶盘旋,众人纷纷盘膝入定,一些人更是诵念道经。

周诚看到,场中每一个人都一脸虔诚,或许心中正在想着什么,就连身旁的盖丽娘,也看着问心石,神色之间似有千般心思。

问心石沉浮不定,一会出现在一个区域,有时候会缓缓下降,眼看就要落到某人头顶,而当旁人看到这一幕,也都露出羡慕神色。

不过问心石又好似一个顽皮的孩童,就算落在某人头顶,也仅仅眨眼之后,便有飞走了。

周诚心中倒是没有刻意去想什么,甚至没有因为蛟魂对化龙草的渴望,而让周诚生出了要吸引问心石而获得化龙草的想法。

在周诚看来,即是问心,那便要始终如一,以往心中是如何,现在也应该是如何。

比如盖丽娘口中说,有些人法会前几年才开始行善,这样的行为带着明确的目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周诚在来绿萝福地之前,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只是想求一点见识,现在他也依旧保持着一颗本心,只是好奇的看着问心石在场中变换着位置。

问心石飞来飞去,任凭众人如何卖力,它就是不落定。

这样时间过去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周诚都感觉看得有些无聊了,索性他便学着云床之上的绿萝仙子,闭目养神起来。

似乎那问心石也是玩的腻了,忽然定在空中不在动了。就在此时原本闭目的绿萝仙子也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到了问心石上。

就在绿萝仙子看向问心石的刹那,问心石再次一动。这一次再不似先前那般随意,而是猛然一动,朝着周诚和盖丽娘所在之地激射而去。

原本闭目的周处忽然感觉有东西向自己射来,他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的伸出手掌要去拦截。

就在他手掌置于身前之时,那问心石正好稳稳的撞在了周诚掌心,而后他下意识的五指一握,问心石就这样被周诚抓在了手掌。

“恭喜这位道友,化龙草是你的了.....”就在周诚还未反应过来时,绿萝仙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化龙草也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了周诚身前案几上。

周诚有些错愕的平摊手掌,将五指张开,随即那问心石又化作一道流光飞回山腹。周诚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样莫名其妙的也算得到了问心石垂青?

但是身前那株仿若活物的化龙草,还有泥丸宫中欢喜雀跃的蛟魂,都告诉周诚,他真的得到了问心石的青睐。

“这位道友,可否告知我等,方才道友心中所想为何事?”绿萝仙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直接对着周诚问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诚身上,尽皆羡慕与崇敬。

羡慕自然是因为周诚得到问心石青睐从而获得了化龙草,而崇敬则是因为周诚未来的成就很可能将高于他们大多数人。

就连周诚身旁的盖丽娘,再看向周诚的时候,目光与先前也有了一些细微的不同。

第22章 初现端倪

“回仙子的话,晚辈心中其实并未想什么,刚才我也只是在闭目休息罢了!”周诚起身恭敬的对绿萝仙子答道。

“那道友以为,自己道心所求在何处?”绿萝仙子微微一愣,又继续问道。

历来得问心石垂青之人,都要说一番感悟,而周诚这样的回答,在四十九次绿萝法会中,还是头一次。

“若是道心所求?唯独图一个自在吧!”周诚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又正好想起了离开余汗时,周处说的最后那句话。

“道心自在吗?此番法会真不愧是第四十九次.....我也收获良多啊!”绿萝仙子也喃喃自语的说道,好像那看似普通的四个字,让她心中也生出了一番感悟。

“晚辈无知,想问仙子这化龙草有何用处?”周诚感觉绿萝仙子应该很好说话,便指着身前的化龙草问道。

“此物乃上古奇珍,妖兽食之可生龙性,若是蛇蛟一类食之,则有极大潜力化为真龙。如果是人食用的话,可凭空生出腾云驾雾之能!”绿萝仙子详细的为周诚解释道。

“多谢仙子。”周诚躬身一拜,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株草便能让人生出腾云驾雾的本事。

绿萝仙子微笑着对周诚点了点头,而后目光收回,继续对着场中众人说道:“那么这一纪的绿萝法会便到此结束,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绿萝仙子话音落下,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周诚收起化龙草,也遥遥的对着绿萝仙子拱手。

而后参加法会之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高台。

众人离去,陆陆续续消失在笼罩福地的光幕上,高台之上很快便只余下绿萝仙子和豹道人。

“当真没想到,绿萝道友竟还有化龙草这等奇珍?想来道友手上宝物不少吧?”空旷的高台上突然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而后在绿萝仙子的云床边,凭空多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

若周诚此刻还在,定然能认出,这人长得和陆云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与陆云有些差别,此人自然就是陆机。

陆机忽然出现,绿萝仙子和豹道人都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似乎陆机已经在这云床之侧隐藏了许久。

“化龙草何等奇珍,贫道又怎会有!这不过是一位故人寄放在此地,嘱咐贫道于最后一纪法会,奖励给问心石垂青之人。”绿萝仙子站起身来,看着陆机微笑着说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莫非那个叫周诚的小子是某位前辈的后人?”陆机闻言也是神色微变。

他在绿萝仙子这位太乙玄仙面前也以平辈论交,但是当绿萝仙子说到化龙草是一位故人留下,还指定了最后一纪法会拿出。陆机就断定,这位绿萝仙子口中的故人,一定是一位道行高深,而且擅长推算的大能。

“咦?道友认识刚才那年轻人?”绿萝仙子听到陆机说出了周诚名字,也是有些好奇。

“倒谈不上认识,只是远远见过一面。”陆机随口答道,并未在周诚身上深究。

在陆机心中,周诚始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即便他得到问心石青睐,又拿到了化龙草,可依然是连元神都无法凝聚的可悲之人。

“化龙草是东方朔留下的。”绿萝仙子目视虚空,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竟然是他?也对.....据说当年东方朔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你这绿萝山。千年以来,他可是最有希望问鼎大罗金仙之位的,不知他现在何处?”在说到东方朔的时候,连陆机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露出了崇敬之情。

东方朔被称作人间‘智圣’,却鲜有人知,他其实也是一位成道之人。而且他虽然成道较晚,但是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超越了绝大多数道门前辈,成为了最有希望问鼎大罗金仙之位的盖世人物。

“他已经离开了此方世界......”绿萝仙子幽幽叹道,此话一出却是让陆机神色巨变。

“这....这怎么可能?自从天地断绝.....连那些大罗金仙都无法离开,就算东方朔再厉害,他也不可能做到的!”一句话完全让陆机失去了一个仙人的从容,仅仅一句话仿佛颠覆了他在无尽岁月中的认识。

“真的离开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另外四人。”

“谁?”

“甘德、石申、落下闳、张衡.....”绿萝仙子语气平淡的念出了四个名字。

“怎么会是他们?这四人不仅都是触摸到了大罗之境的绝顶玄仙,而且都是以占卜星象之力成道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离开啊?”这四人也是道门之中声名赫赫的前辈,而且所擅长的也是同一领域,但是陆机依然不相信绿萝仙子的话。

“因为.....他是智圣啊.....”绿萝仙子突然看向陆机,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绿萝仙子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反倒让陆机无言以对,甚至隐隐有些相信东方朔几人真的离开了。

“道友是感受到了星力暗弱,才来我这绿萝山的吧?”绿萝仙子在东方朔的事情上也是点到即止,转而问向了陆机的来意。

“此为其一”陆机点头应道。

绿萝仙子看着陆机又笑了笑,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随即侧身,对着身前虚空抬手一挥。

在绿萝仙子随手一挥之下,原本案几错落分布,满是奇花异草的高台,突然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变化。

只见那地面开裂,不断地坍塌,一道石柱突然从地脉中缓缓升起,整个福地仿佛都在石柱升起的时候随之颤动。

陆机一开始还一脸平静的看着升起的乳白石柱,可是当石柱升起的越高,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片刻之后石柱终于停止了上升,陆机神色凝重的看向绿萝仙子,认真的问道:“为何你的福地灵脉在枯竭?看样子最多两三百年,这绿萝山福地就会消散了。”

福地之所以成为福地,便是由先天灵脉滋养,灵脉便是洞天福地之根本。

没有灵脉,洞天福地也会消散。

“不仅是我这绿萝山,就算十大洞天也是如此,恐怕那些排名靠后的福地,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绿萝仙子的语气也显得有些凝重。

纵然她已是万劫不侵的太乙玄仙,却也无法阻止福地灵脉的枯竭。

“这才是东方朔他们离开的原因?他为什么没有带上你?”陆机脸色有些难看,眼下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所料。

“你可曾听到,刚才周诚所说的道心自在四字?以前我不懂,不过今日似乎有些明白了,所谓自在并非无牵无挂,追求自我的逍遥,真正的自在,应是大胸怀与大智慧。这四个字....也是当年东方朔离开时对我讲的。或许这也是他们能够触摸到大罗之境的原因吧?”绿萝仙子没有回答陆机的问题,而是再次谈到了东方朔。

“说说你所谓的第二件事?”绿萝仙子点到即止,主动开口问到了陆机来的另一个目的。

“半年前我曾在敦煌一带遇到了朱士行,并且与他做过了一场,不过就在我起了杀心的时候,感觉到了数道罗汉果位的佛门中人,这些倒也没什么,不过我还隐约感到,其中还隐藏了一两道菩萨果位的存在。”陆机所谈正是他对陆云说的那件事,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言问题。

“佛门菩萨便是大罗金仙之境,还能是谁?无外乎就是那几个道门叛徒罢了.....”绿萝仙子淡淡的说道,不过脸上却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哼....该死的东西....”陆机也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甚至都不愿意去说出这些人的名字,直接以东西二字指代。

“东方朔还对你说了什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陆机认真的问道。

“若事有可为,阻佛门传教,若事不可为,保道门根基。”绿萝仙子不假思索的正色说道。

“我明白了。”陆机点头说了一句,他便不在多说什么。

随后陆机的身形又渐渐隐去,而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离开了绿萝山福地。

绿萝山福地重归平静,这时候豹道人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绿萝仙子,过了片刻豹道人小声的开口说道:“我刚才感觉到,你好像触摸到了大罗之境?”

“那又如何?不出百年,这方世界便再无元神诞生,不到千年便会彻底仙路断绝,连入道都不可能了.....”绿萝仙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确实已经隐约触摸到了大罗之境的门槛,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是啊.....近百年来,能够开启灵智的妖族也已经是屈指可数了.....”豹道人身为妖族,又长伴绿萝仙子左右,不仅知道许多天地隐秘,他自己也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许多端倪。

第23章 鱼肠绕指柔

绿萝山中,周诚与盖丽娘出现在一片山崖边,山崖陡峭却也不错,至少不可能遇到哪些在山中撞仙缘的普通人。

“周先生接下来要去往何处?”盖丽娘与周诚并肩立在崖边,耳畔两缕青丝飞扬,倒是有说不出的英姿。

“姑娘叫我周诚便可,老是这般先生先生的,倒是显得有些见外了!”周诚微微一笑说道。

“我与先生一见如故,不如以后便叫你周兄吧?你也别叫我姑娘了,唤我一声丽娘便可!”盖丽娘也不是那些世俗女子,很是干脆的说道。

“如此甚好,能与丽娘相识,倒是我周诚此番最大的收获。”周诚自入道之后心性越发随性,他也不扭捏,丽娘二字也是叫的习以为常,仿佛两人就是多年老友一般。

“周兄说笑了,化龙草可是上古奇珍,若周兄能收服一头成精的蛟类,或许能养一条真龙。就算自己服用,也能腾云驾雾,这才是最大的收获。”盖丽娘笑着说道,眼中没有丝毫的贪婪,对周诚的机缘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些不过外物罢了,若丽娘需要,化龙草给你又何妨!”周诚诚恳的说道,没有一点玩笑的味道。

“这....周兄的心意丽娘心领了,不过我好像拿来也没用!”盖丽娘先是一愣,不过随即又释然的说道。

“在入绿萝福地之前,我曾偶然间听闻,在沅水尽头有一桃源村,景色宜人,比之绿萝山更胜。原本我也并未放在心上,不过当时随口一说,如今却是真想去看一看了!”周诚将在绿萝山外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番,当他走出绿萝山福地的时候,他的内心确实生出了去桃源村一趟的打算。

“我闲来无事,听周兄这般说倒也有几分兴趣,不如同往可好?”盖丽娘也是突然来了兴趣,主动提出要与周诚同往。

“自然求之不得!”周诚爽快应下。

而后盖丽娘衣袖一抖,鱼肠剑便悬浮在盖丽娘身前。周诚不解其意,只见鱼肠剑迎风便涨,那剑芒吞吐瞬间就变成了一柄长约一丈,宽有一尺的巨型光剑。

盖丽娘脚下轻轻一点,人便翩然落在了巨剑之上。同时她并指成剑,一副作势欲走的样子。

“咦,周兄为何还不动身?”盖丽娘回头看了一眼周诚,发现他还愣在原地,也有些错愕的问道。

“这.....丽娘这便是御剑飞行之术?这个我倒是不会!”周诚有些尴尬的说道。

“不会吧?周兄已然炼成剑丸了,御剑之术反而是皮毛小术,周兄反倒不会?”盖丽娘更是一脸不解,随即手中法诀掐动,人又落回地面,鱼肠剑也随之敛去剑芒,从新化为一尺小剑落入盖丽娘衣袖之中。

“我的青萍剑丸,并非我炼制,而是机缘所得,得到之时便已是剑丸,甚至我的泥丸宫也是青萍剑丸为我开启的。”周诚对盖丽娘并未隐瞒,将青萍剑丸的来历简单说了一番,不过他还是隐去了周处之事。

“这样啊?看来周兄真的是身具大气运之人,其实御剑之术并非多么高深之法,只是一种神念运用的窍门。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待我口述给周兄,以你资质想来很容易便能掌握了!”盖丽娘想了一下,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的就要将御剑之术告诉周诚。

周诚闻言,惊讶之余更多的则是感动。虽然盖丽娘说的轻松,但是御剑之术肯定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更不要说随便传授给他人。

“丽娘以诚相待,此番恩情周诚此生难忘。可惜我并不懂得如何炼剑成丸,不过手上另有一种法门,名为化剑成丝,于飞剑一道却也妙用无穷,便以此法与丽娘道法印证。”周诚一脸真诚的说道。

在周处给他的入道手书中,并没有将飞剑化成剑丸的法门,不过其中却记载了一篇化剑成丝的法门,正是当日周诚与胡僧争斗时所用过的。

“化剑成丝......周兄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剑仙法门?周兄恐怕还不知道吧?化剑成丝可是比炼剑成丸更为高深之法,天下剑修一道,古来者能够达到化剑成丝之人也屈指可数....”盖丽娘更加意外的看着周诚,她感觉越发看不透周诚了。

盖丽娘的话让周诚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他才明白,为什么周处没有告诉他如何炼剑成丸。一来青萍剑丸已成,这法门已然没了意义,二来化剑成丝更为高深,周处恐怕也是觉得炼剑成丸之法已经无用。

周诚隐隐觉得,化剑成丝与炼剑成丸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联系,便又开口说道:“那说不定丽娘还能从这化剑成丝之中领悟炼制剑丸之道呢?”

“看来此番法会,小女子的机缘竟然落在了周兄身上....这真是命运之神奇.....”盖丽娘忽然觉得,自从认识周诚之后,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似乎自己行事更加向着周诚所说的那‘道心自在’四个字靠拢了,自己凭本心行事,不计得失的传授周诚御剑飞行之术,却因此换来了剑仙之中极为高深的化剑成丝法门,这似乎才是道心自在的真谛所在。

随后两人互相口述了法门,御剑飞行只是一种神念运用技巧,整篇只有数百字,理解起来也并不困难。倒是周诚口中的化剑成丝较为高深,不仅法诀略显晦涩,篇幅也比御剑飞行之术多了近倍。

好在盖丽娘也算资深剑仙,虽然无法立刻融会贯通,却也已开始按照法门尝试着修炼起来。

周诚见盖丽娘还在领悟化剑成丝,自己便轻轻的起身,悄悄退到了几丈开外。而后口吐剑丸,按照御剑飞行之术开始操控剑丸,果然那剑丸也开始在周诚身前变化,转身间就化为了一柄一丈长三尺宽的青色巨剑。

看到眼前悬浮的巨剑,周诚小心翼翼的跨了上去。虽说只是剑光幻化,但周诚发现踏在上面果然如履平地,自己就这样站在了剑光之上。

而后周诚神念一动,脚下巨剑也缓缓而动,慢慢的向前移动,很快便飞出了悬崖。周诚便看到自己脚下除了青色剑光,便是云气升腾,自己仿佛伫立虚空一般。

周诚控制着飞剑在悬崖边,上下翻飞,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他也能如臂使指的控制飞行,无论是平稳飞行,还是高速俯冲或者急速攀升,周诚都越发的随心所欲,很快便如一位修炼多年的剑仙一般。

当周诚一开始的新奇和兴奋渐渐褪去,他便御使飞剑又落回到了悬崖边。

而此刻悬崖边的盖丽娘,周身一道血红的剑影飞舞,那鱼肠剑忽快忽慢,围绕着盖丽娘飞舞,仿佛剑身都变得弯曲起来,最后如同一根柔软的绸带在翻飞。

盖丽娘沉浸在修炼之中,也没有理会周诚,只见她缓缓的竖起手臂,伸出一根葱葱玉指,而后那血红的鱼肠剑,不断的缩小细化,最后仿佛化成了一根丝线,开始在盖丽娘的手指上缠绕。

“化剑成丝....果然玄妙异常啊.....”盖丽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周诚嫣然一笑。

而后她指间的红色丝线快速缠绕,最后化作了一个血红的指环,戴在了盖丽娘的食指上。

“丽娘也是悟性惊人啊!竟然将飞剑化成了指环,这倒是有趣!”周诚看到鱼肠剑化成指环,也是赞赏道。

周诚也没想到,化剑成丝还有如此妙用。

“我感觉再有数月,就真的可以将鱼肠剑炼为剑丸,纳入泥丸宫中。周兄,请受丽娘一拜!”盖丽娘起身,对着周诚郑重一拜。

周诚连忙闪身,却是没有受盖丽娘这一礼。

而后他快步走近盖丽娘,开口说道:“你我道法印证,各取所需,这修道一途,能得丽娘这样的道友,也是周诚之幸。”

在周诚眼中,御剑飞行之术与化剑成丝的法门并无优劣高下。他与盖丽娘交换道法,也并无谁占便宜一说。

“道友吗?那现在我们可以去桃源村了.....道友请!”盖丽娘看着周诚坦然的目光,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少女之态。

“道友请”周诚笑着点头应道,却没有注意到盖丽娘神情的变化。

很快绿萝山外的天空上,便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只见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而立,脚下各自踏着青红一色的剑光,在高空之上飞速而过。

红色剑光之上,女的紧身黑衣,发丝飞扬。青色剑光之上,男的刺绣长袍,玉簪束发。

若被人看到此番情景,定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

此为.....神仙眷侣.....

第24章 朝露为酒落花为食

沅水尽头,距离绿萝山不过数十里,周诚与盖丽娘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在空中看到,有一山阻断沅水,这里便是沅水的尽头了。

不过从空中俯瞰,周诚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明显的村落。

倒是那山下有一桃花林,沿溪水两岸而生,约数百步。其间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此地倒也算景色宜人,不过却并无村庄,距离最近的也在十余里开外了。”盖丽娘也有些疑惑的说道,眼前景色虽美,却也还远未达到绿萝山的景致,更不要说更胜绿萝山了。

周诚也是眉头微皱,他倒是没有怀疑过那小姑娘之话,只是眼下确实没有什么村庄。

“不应该啊,那小姑娘天真无邪,不像是对我诓骗之言。要不我们去附近问问?”周诚心中越发好奇,反倒对那所谓的桃源村更加在意。

“也好,便去最近的村子问问吧。”盖丽娘闻言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再次催动脚下飞剑,落在了十余里外,随后徒步走向了这座小村庄。

村子不大,只有房舍十余家,而且在周诚的感知中,村子中只有老弱妇孺三十余人。

“唉,又是一个因乱世而破败的村庄。这里的男子恐怕要么战死,要么就在军中服役吧,这些老弱妇孺也是度日艰难啊....”两人走在村外,盖丽娘叹息的说道。

“是啊.....这样的村庄比比皆是,也不知道绿萝仙子口中更为动荡的乱世,又会是何等凄惨之景!”周诚早已见识了世道的艰难,心中更是对绿萝仙子口中更为动荡的乱世心有戚戚。

“当年先祖曾与秦王论剑,意图以剑道规劝秦王,然而我等修道之人终究难阻天下大势。如今我们也只能独善其身罢了!”盖丽娘有些无奈的说道,语气之中隐有不甘之情。

“是啊,先独善其身吧.....没有改天换地的能耐,说再多也是空谈。”周诚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更没有什么救世苍生的雄心壮志。

“前面有个老伯,去问问吧。”盖丽娘看到前方,就在村口便有一个老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杖,背上却还背着一捆柴,艰难的向村中走去。

很快盖丽娘与周诚便走到了村口,追上了那个背柴老人。

“老伯,向您打听个事,不知这附近可有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盖丽娘走近老人,一脸热情的问道。

“没听说过,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这么个村子。你们也是听到过那个传说,才来的吧?”老人停下脚步,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过看向盖丽娘和周诚的目光却是一片了然。

“传说?什么传说?”周诚不解的问道。

老人将拐杖置于身后,用拐杖顶着背上的柴,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传闻那片桃花林中,偶尔能听到犬吠鸡鸣之声,似有村落隐藏其中,你们也不是头一遭来寻找的人了。”

听闻老人的话,周诚与盖丽娘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那片桃林真的有古怪。

“多谢老伯相告。”盖丽娘对着老人一拜,便打算与周诚离开。

“不妨事的,天色已暗,两位若无去处,可到村中歇息,虽然简陋,遮风挡雨尚可。”老人见两人要离开,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老人的话倒是让周诚和盖丽娘始料未及,不曾想这乱世之中,山野村民却依然保持着淳朴之心。

“多谢老伯,我们已有去处。”周诚拱手对着老人一拜说道。

“哦...”老人随口应了一声,便也不在停留,继续拄着拐杖向村中走去。

见老者走后,盖丽娘开口道:“我们也走吧。”

“好”周诚应道,而后两人双双架起飞剑,又一次御剑飞向那片远远见过的桃林。

两人落入桃林之中,神念四散开来,开始不断的搜索。

不过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周诚与盖丽娘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神念搜索并无发现。

“即便是那绿萝山福地,在神念感知之下也有结界,难道此地真的没有所谓的桃源村?”盖丽娘一脸不解的说道。

原本她只是一时兴起,要与周诚走上一段的,现在对这个桃源村也是心生疑惑。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去找那爷孙二人,或者就在此地等候,如果此地真有桃源村,想来她们肯定会回来的。”周诚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就在这里等上两日吧!”盖丽娘直接说道,这茫茫人海,说去找人还不如就在此地等候。

“也好,只是这两日恐怕只有餐风饮露了......”周诚点头说道,看向盖丽娘的眼神却有些愧疚。

“哈哈....周兄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丽娘十岁起便仗剑天涯,早已习惯了这天为庐、地为席、朝露为酒、落花为食的日子。此地桃花朵朵,溪水潺潺,更有周兄这样的道友相伴,修道之人有此便已足矣!”盖丽娘轻笑着说道,她伸出手掌,一片桃花正好落在她掌中。

周诚听着盖丽娘如诗如画般的言语,再看到她出尘洒脱的样子,竟有种置身画卷中的感觉。

仿佛盖丽娘口中那种朝露为酒、落花为食的日子,也是值得期待与向往的。

接下来的两日,周诚与盖丽娘真的就在桃林中,过起了那种朝露为酒、落花为食的日子。两日之间,周诚更是听盖丽娘讲了许多天下见闻,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盖丽娘那‘刺客剑仙’之名的来历。

原来盖丽娘游历天下,看到了太多不平之事,她本人也是嫉恶如仇之辈。渐渐的便仗着手中鱼肠剑,刺杀了许多祸乱一方的贪官污吏,慢慢的‘刺客剑仙’之名便流传了开来。

两人就这样白日里闲谈论道,夜间便直接盘膝于桃树下,这样时间一晃便是两日。

“虽说朝露为酒,可我依然怀念那烈酒的醇香....它日定要与丽娘畅饮烈酒,真正的共醉一场。”桃林之中,周诚捧着一片树叶卷成的杯状,一口饮尽了盛在其中的朝露。

“好....你我就一言为定,它日定要共醉一场!”盖丽娘毫无女子姿态,也是爽快的说道,更是流露出明显的期待之情。

一句话,便是一个约定。

一个周诚与盖丽娘之间的约定。

“有人来了....”周诚忽然将手中树叶丢掉,站起身来看向了桃林之外。

“一老一少,可是他们?”盖丽娘也放出神念,感知到桃林外有一老一少正向桃林走来。

周诚点了点头,上前走了两步,做出一副等待二人的样子。

盖丽娘看到周处的动作,她也紧跟着上前几步,走到周诚身侧,指尖扣着鱼肠剑化作的指环。

很快在周诚和盖丽娘的目光中,一老一少便走入了桃林,正是周诚在绿萝山下遇到的东方灵和她爷爷。

“啊....爷爷快看....是那个哥哥.....哈哈....灵棋说的果然没错,咱们的仙缘就在桃源村。我早就说了嘛,应该早些回来,你还非要在绿萝山瞎转悠。”东方灵蹦蹦跳跳的走着,突然就看到了桃林深处的周诚,而后一脸欣喜的拉着她爷爷指着周诚说道。

“周兄,似乎这姑娘不简单啊?”盖丽娘在周诚身旁小声说道,东方灵的话让周诚和盖丽娘也是心中一惊。

东方老头也看到了周诚和盖丽娘,连忙将东方灵一拉,护在了身下。而后一脸戒备的向周诚问道:“阁下怎么会在这里?”

第25章 玄仙衣冠

“自然是等二位了,我们两日前便到来,寻遍此地却并未见到所谓的桃源村,一时好奇便留在这里等待二位归来!”周诚笑着说道。

此刻神念一直锁定着这祖孙二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哥哥是仙人吗?你们两日前就到这了,一定是飞过来的吧?”东方灵对自己爷爷的护持不以为意,一下挣脱了东方老头的手臂,一脸好奇的看着周诚问道。

“哥哥可不是仙人,不过确实是飞过来的。”周诚觉得这个小姑娘即聪慧又很有趣,便也一脸和蔼的答道。

“你们是修道者?”东方老头神色郑重的问道。

“在下周诚,我们确实是修道之人。”周诚拱手说道,并没有隐瞒身份。

“在下盖丽娘。”盖丽娘也拱手自报姓名。

听到周诚承认自己是修道者,东方灵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更是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在下东方未明,见过两位道友。”东方老头也拱手对着周诚二人自报姓名,同样以道友相称。

“诚哥哥,你们别听我爷爷瞎说,他可不是入道之人,要是他入道了,我们哪里用得着到处寻找仙缘啊!”东方灵鄙夷的看着东方老头,向周诚揭了自己爷爷的老底。

东方老头尴尬一笑,正欲开口继续说话,东方灵却又抢在了他前面说道:“诚哥哥,我叫东方灵,你叫我灵儿就好了。先祖曾有预言,只要我们东方家的后人遇到了入道之人,就可以开始修道了。现在诚哥哥来了桃源村,灵儿终于可以修道成仙了!”

东方灵也不管周诚等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说辞,高兴的在原地都跳了起来。

周诚与盖丽娘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与震惊!

“灵儿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先祖早就算到了会有修道之人来这里?不知先祖是何人?”周诚心中震惊,他感觉这个桃源村,还有眼前这爷孙俩绝不简单。

“先祖叫东方朔,你们到村子里就知道了。咱们快回去吧,灵儿可是等不及了!”东方灵已经走到了周诚身旁,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拉着周诚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走。

“小妹妹方才说的灵棋,可是灵棋经?”盖丽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俯着身子向东方灵问道。

“对啊对啊....姐姐认识先祖吗?”东方灵一脸好奇的看着盖丽娘问道。

盖丽娘对着东方灵微微一笑,而后摇了摇头,随即又小声的对周诚说道:“传闻东方朔是道门有史以来最快一位凝练元神的存在,看来这桃源村真的不简单。”

“咦,姐姐知道的不少啊?不过先祖可不仅如此哦,他不仅是最快一位凝聚元神的,还是最短时间成为太乙玄仙的仙人。”东方灵突然说道,一脸骄傲自豪的样子。

“太乙玄仙....灵儿也知道太乙玄仙?”周诚和盖丽娘更加惊讶,没想到这个尚未修道的少女,却对修道境界如此清楚,而元神之后的境界,即便入道之人也鲜有人知。

就算他们二人,也是不久前才从绿萝仙子口中知道的这些。

“灵儿懂得可多了,咱们还是先回村子吧。”东方灵一脸自得的说道,又再次催促着返回村子。

“不知东方先生可同意我们二人进村一观?”周诚转头对东方老头问道,虽然东方灵一直催促,但是真要进村还需征得东方老头的同意。

“这是灵儿的机缘,也是先祖的遗训,桃源村自然欢迎二位道友。”东方老头淡淡的开口说道。

也不知为何,周诚感觉好像有些错觉,似乎这东方老头身上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只是周诚也说不上来,东方老头究竟是什么地方变了?

很快东方灵便带着周诚和盖丽娘穿过桃林,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崖下。

此刻周诚和盖丽娘才惊奇的发现,在这山崖下竟然有一个洞口,洞口中似乎还有微光。可是先前二人神念搜索之下,并未发现这里有洞口。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同行。

东方灵在前,而后周诚盖丽娘,最后是东方老头。

行走了约莫数十步,山洞通道突然阻断,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周诚与盖丽娘都是一脸疑惑,在他们神念感知之下,这里依然是死路一条。

“诚哥哥,还有丽娘姐姐。你们拉着我的手,咱们要回村子了。”东方灵站在山洞尽头,突然转身对周诚和盖丽娘说道,而后抬起手臂,伸出了小巧的手掌。

周诚与盖丽娘伸出手掌,轻轻的握住了东方灵的手。而后东方灵拉着两人,直接朝着石壁走去。

原本坚硬的石壁,在东方灵靠近的时候,突然变得虚幻起来,三人仿若无物的直接跨入石壁,而后消失不见。

周诚与盖丽娘微微失神,而后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再见之时,已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更有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还有人往来种作,男女衣着,皆如古人。

当真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桃源村了....”东方灵一脸灿烂的向周处和盖丽娘说道。

“血脉结界.....”盖丽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口中小声的惊呼道。

周诚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在他们身后依然是一片山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道路,而山洞更是了无踪迹。

“对啊....丽娘姐姐懂得可真多,这是当年先祖亲手布下的结界,就算同为太乙玄仙的仙人,也是无法强行闯入的。快跟我去祠堂吧,灵儿真的等不及了!”东方灵继续拉着周诚和盖丽娘,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周诚与盖丽娘也是好奇,不知道东方灵究竟要让二人做什么,两人也就随着东方灵,很快便来到了村中的一处屋舍前。

这屋舍不是住家所用,正是供奉祖宗牌位,进行祭祀活动所用的祠堂。

走入祠堂,周诚就发现这里异常空旷,甚至在祠堂正殿之中,也没有供奉什么牌位,只是在墙壁正中,悬挂着一副七尺高下的画卷。

画卷下有供桌,香烛等物。

而那画卷中,画着一人。此人高冠垂带,大袖翩翩,令人一见便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诚哥哥,麻烦你给先祖上炷香吧,从此以后灵儿也能修道了!”东方灵走入祠堂便去点了一炷香,而后迫不及待的递到周诚手中。

周诚接过香,心中却是有无数疑惑。不过一想到东方朔乃是太乙玄仙,又是道门前辈,敬上一炷香也是应该的。

他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疑惑,恭敬的对着画卷鞠躬,而后将手中的香插到香钵之中。

而后青烟袅袅,升腾起来,让墙上那副画卷有着如梦似幻的感觉。

忽然,那画卷光芒大炙,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画卷仿佛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开始破损脱落起来。

当光华逐渐敛去,那画卷早已成了一堆纸屑,不过原本挂着画卷的地方,一套高冠垂带,大袖古服的衣衫凭空出现。

那衣衫和冠带之上发出淡淡的光芒,一根根线条似经纬交错,正是画卷中东方朔所穿的那一身衣物。

“哇,玄仙衣冠.....先祖竟然留下了这种好东西,爷爷快去穿上啊!”东方灵张大着嘴巴,看着凭空出现的衣冠,吞了吞口水后,对着东方老头急切的说道。

东方老头也是惊讶的有些不知所错,听到自己孙女的话,下意识的迈开脚步。

不过就在东方老头正欲上前取下衣冠的时候,那衣冠似有灵性的自动飞了起来,衣冠一闪如同一个人影一般,直接出现在了东方灵身前。

大袖古服,无风自动,高冠上两根丝带垂下,轻轻摇摆,仿佛一个人站立着。东方灵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出现在那衣冠之上,正认真的打量着自己。

被这一看之下,东方灵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她一后退,衣冠也跟着移动,仿佛紧跟着东方灵。

“你要跟着我吗?”东方灵停下脚步,一脸好奇的看着衣冠,而后下意识的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碰衣冠。

就在东方灵伸出手指的时候,那衣冠一条大袖也缓缓抬起,仿佛也要去触碰东方灵一般。当手指与大袖即将触碰的时候,衣冠突然又是一动,顺着东方灵抬起的手臂一阵缠绕,眨眼之间,那衣冠已经自动的穿到了东方灵身上。

“哇....好神奇啊....可惜这衣服大了些,嗯...帽子也大了.....”东方灵低头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衣冠,身子扭动了几下,感受了一番后开口嘀咕道。

一个小巧的人,被一套宽大的衣服笼罩,看上去真有几分滑稽。

不过就在东方灵话音落下的时候,穿在她身上的衣冠似有灵性一般,竟然自动缩小了,眨眼之间就变得极为合身,仿佛专门为东方灵定制的一般。

小姑娘身穿大袖古服,头束高冠,两根丝带垂下,配合着一头青丝,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第26章 道韵

“就是颜色太老气了.....要是变成白色就更好看.....”东方灵一脸惊喜,看着已经变得合身的玄仙衣冠,又开口说道。

果然东方灵话音刚落,那玄仙衣冠上一阵微弱的光华闪过,原本灰色的衣冠竟然眨眼就变成了一袭纯白。

“哇.....粉色....我要粉色.....灵儿最喜欢粉色了....像村外桃林那种粉色.....”东方灵欢喜雀跃,又继续说道。

这一次玄仙衣冠再次光华一闪,下一刻真的又变成了一袭粉色衣冠。

东方灵穿着玄仙衣冠,玩的不亦乐乎,身旁几人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同时又对东方灵那天真无邪的性子表示无奈。

玄仙衣冠何等宝物,肯定不止变化大小颜色这些简单的用处,他真正的价值东方灵肯定还没有发现。

“灵儿别玩了,穿上这衣冠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东方老头走近东方灵,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孙女,认真的问道。

“放心吧,穿上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不同了。不过这种感受却无法用言语表达,这是一种被称之为‘道韵’的东西.....也不对,道韵不是东西!”东方灵摆了摆手,一副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样子。

“道韵?”周诚和盖丽娘下意识的问道,这道韵二字两人还是头一次听说,简单的两个字,更让周诚和盖丽娘有种雾里看花,难以触摸的感觉。

“大概就是这样吧....”东方灵偏着头说道,突然人就悬浮了起来。

接着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东方灵身上发出玄妙的气息。

同时东方老头发现,原本被他揣在怀中的玉匣,竟然自动飞了出来,而后玉匣自己打开,十二枚灵棋发出阵阵光华,向着东方灵飞去。

此刻东方灵已然离地三尺,十二枚灵棋围成一圈,置于她的脑后,让东方灵有种神圣的感觉。

而后东方灵双手交织,十指变化,她脑后的十二枚灵棋,又旋转着飞到身前。

灵棋就在东方灵身前的空中,开始随着手指舞动,组合变化成一个个图案,其中灵棋之间更是形成一道光线相连,这些线条随着灵棋变化组合的图案,形成了一副立体的,更为玄奥的图像。

线条组成的图像变化,让周诚等人觉得其中似乎蕴含了什么大道至理,但是却只有感觉,而无法具体感悟。

“看懂了吗?”东方灵的声音在几人耳畔响起,那线条组成的图案还在空中不停的变化着。

周诚等人都茫然的摇了摇头,而后东方灵一脸失望的舞动手指,随即灵棋光芒敛去,一个个排成一列,有序的飞入玄仙古服的衣袖中。

“其实.....我也不懂。”东方灵缓缓落在地上,脸上古灵精怪的一笑。

“就这些?”东方老头突然走上前来,拉着东方灵上下打量,又好奇的拽着玄仙衣冠来回的看。

“当然不止啦,有了这玄仙衣冠,飞天遁地,移山倒岳,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终究是玄仙衣冠的力量,灵儿依然需要从入道开始,一步步的修炼上去。”东方灵第一次正经的说话,脸上再无那顽皮之色。

“一套衣冠便可移山倒岳?东方前辈不知是何等的道行?”东方灵的话说的随意,可周诚和盖丽娘心中却尤为震撼。

这一对比,周诚与盖丽娘更觉自身渺小,大道之路漫无止境。

“灵儿谢谢诚哥哥和丽娘姐姐,待我修道有成,一定会去找你们玩的。”东方灵一脸天真的看着周诚和盖丽娘,话语之中却有些送客的味道。

周诚与盖丽娘对视一眼,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东方灵话中的意思。随即周诚便开口说道:“能得见玄仙衣冠,也是我与丽娘的造化,祝灵儿早日成道。我们还有些事,这便告辞了。”

“我送送你们吧。”东方灵爽快的说道,果然没有丝毫的挽留二人。

很快东方灵便送周诚和盖丽娘出了桃源村,当她再次返回村中祠堂的时候,东方老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东方灵上下打量了起来。

“爷爷你干什么啊?”东方灵有些不解的问道。

“灵儿你变了,为什么那么急着送他们离开?”东方老头神色严肃的看着东方灵,此刻这爷孙二人都显得郑重无比,再无往日那种嬉笑打闹的自在。

“先祖留下这玄仙衣冠,是有大用处的.....灵儿....也有自己的责任。爷爷,以前是灵儿不懂事,以后我会努力修道的。”东方灵低着头,语气认真的说道,在她身上再看不到一点原本的活泼。

“什么狗屁玄仙衣冠?灵儿快脱下来。什么先祖的谋划?爷爷只要那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灵儿,咱们不要修什么仙求什么道了.....快脱下这该死的玄仙衣冠....”东方老头突然拽着东方灵的衣领,口中慌乱的说道,用力的撕扯东方灵身上的玄仙衣冠。

“不....爷爷,你不懂.....灵儿也是自愿的,灵儿其实并没有变,我还是您的孙女,只是....灵儿长大了。您就当灵儿长大了吧!”东方灵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不过这微笑也再无天真。

她没有出手阻止东方老头撕扯衣冠,可是任凭东方老头如何撕扯,那看似普通过的玄仙衣冠,就是怎么也扯不下来。

“长大了.....呵呵....灵儿长大了....”许久之后东方老头颓废的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不成元神,灵儿不会再踏出这祠堂半步,爷爷您要自己保重啊!”东方灵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东方老头,她下意识的伸了一下手,想要扶起东方老头,最后却又突然收了回来。而后口中说着,便抬步向祠堂中走去。

当东方灵跨入祠堂时,她衣袖一挥,而后一道光幕凭空出现,好像阻隔了祠堂与外界。

桃源村外,依旧是那片溪水潺潺的桃林。

周诚与盖丽娘相对而立,两人看着对方却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两人相视一笑,这一次桃源村之行,两人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甚至见到了玄仙衣冠,还有从未听闻过的道韵,不过这一切又让两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后盖丽娘先开口说道:“就在这里道别吧,我也该去闭关修炼一番,争取早日炼成剑丸。待剑丸炼成之日,我再来寻你,周兄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共醉!”

“好...若我不在余汗,便是去了建邺。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欠一场与你共醉!”周诚抱拳说道,两人却是都没有忘记,在这桃林中约定的一场共醉。

盖丽娘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而后指尖轻扣,那枚红色指环化作鱼肠剑落到她身前,只见脚下轻轻一点,人便落到了飞剑之上,最后化作一道火红流光射入天际,眨眼睛便消失不见。

周诚回头看了一眼桃林尽头的山崖,虽然看不到结界之后的桃源村,他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东方灵身着玄仙衣冠的样子,仿佛他与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还会再见一般。

“此番增长见闻,收获倒也不小,不过终究与我无关,也不知主公与主母还在不在余汗?”周诚心中自言自语,将这数月经历回忆一番,最后又想到了周处和乔语薇。

周诚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桃林,或许这里真的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片刻之后,自桃林之中一道青色剑光升起,而后剑光一闪便消失在天际,桃林依旧是那片桃林,仿佛什么也没有留下过.....

第27章 东吴气数

周诚御剑飞行,两日之后便已到了余汗地界。这御剑飞行确实够快,比他徒步而行足足快了近百倍,而且这还是周诚随意飞行,并没有全力以赴。

余汗城外,周诚收起剑丸,径直向城中走去,自然是要返回县衙。

“诚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周县令已经不在余汗,被朝廷调往国都建邺了。”周诚还未走入县衙,县尉王安便已匆匆从县衙中走出。

周诚入城之时,王安便已经收到了手下的消息,他倒是好像一直在等着周诚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周诚闻言并不意外,这一切早在周处的预料之中。

“走了快有两月了。如今是赵县丞升了县令。”王安随即答道。

“王县尉可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突然周诚盯着王安,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周处虽然任余汗县令时间不长,但是他们又是剿匪,又是开垦土地,其威望之高,就算举旗造反,也会从者如云。

即便周处离开了余汗,王安也不应该这么急急忙忙的就要找自己。

“属下不敢,确实有些事情应该让诚先生知晓。”王安躬着身子,低着头说道。

王安是唯一一个近距离见识过周诚神通的人,在心底更是将周诚敬若天人。

“说说看。”周诚在余汗熟悉的人不多,这王安确实算一位。

王安微微抬起头来,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县君被调回国都,如今任职东观左丞,此实为明升暗降。而且广州刺史滕修,如今也已返回国都,并出任了司空一职。”

“知道了,我这便去建邺。”周诚闻言面无表情,只是说了一句便转身而走。

东观本是效仿汉朝东观书楼而建,主要就是藏书之用,兼之收藏诏命文书,刊印书籍之职。说到底就是国家档案馆,而东观左丞也不过就是其中的中层管理员罢了。

而滕修是皇后族弟,原本就已是广州刺史,手握重兵的一方封疆大吏。现在到建邺直接做了司空,这是一个位同九卿的真正重臣,一个掌管水利营建之事的重要职位。

至于周处与滕修之间的嫌隙,在吴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是东吴重臣,一个是小小的东观左丞,这两个人都在建邺,任谁都能想到,周处如今的境遇不会太好。

余汗距建邺本就不远,周诚再次御剑而行,第二日一早便到了建邺城外。

这里毕竟是吴国都城,更有陆机陆云这种大能存在,周诚不知道这建邺城中还有多少他们这样的存在,他远远的就落下飞剑,没有直接飞入城中。

这还是周诚第二次到建邺,上一次他也是跟着周处匆匆来了一次,对于建邺的街市巷道都还比较陌生,好不容易他才打听到了周处如今的住处。

只不过,当周诚看到这处位于建邺贫民区,土胚矮房竹篾围栏的低矮房舍时,怎么也无法相信周处夫妇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周诚心中微微一紧,随手推开竹篾围栏,当他走入小院之后,便听到那低矮的房舍中传出阵阵机杼声,房屋低矮仅有三间,机杼声正是从最左侧房中发出的。

房门虚掩,还未走近,周诚便已看到了屋内情景。

只见房中摆放着一台织机,织机前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正摆弄着织机,那机杼之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看到这衣着朴素的女子,周诚快步上前,重重的推开房门,一脸担忧的看着屋内之人。

“啊.....诚弟回来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可是吓着嫂嫂了!”那织机前的女子正是乔语薇,她先是被周诚一惊,看到是周诚后,脸上又露出了欣喜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那滕修使了什么手段?”数月未见,周诚未及问候便开口问道,双目之中隐有怒火。

周诚在余汗剿灭山寨,所得钱财不在少数,周氏虽不是什么顶级门阀,却也不是小门小户,就算周处也还是东吴官员,不可能住在这样偏僻矮小的房舍中,甚至乔语薇这样养尊处优之人都开始亲手织布,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事情。

“诚弟莫慌,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般严重,坐下来嫂嫂慢慢给你说。”乔语薇一脸微笑,并无愁苦之色,虽然荆钗布裙,依旧难掩绝代风华之姿。。

见到乔语薇依旧如数月前一般,周诚心中微微放松,便在一旁坐下,听着乔语薇将这几月之事细细道来。

原来周处在接到调令时,便遣散了家仆,让张大年带着钱财还有那些奴仆,连同那两头黑驴一起去了落鹰寨,而他则与乔语薇只身来了建邺。

“这两月来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也恬静自得,倒是往日不曾体验过的。”乔语薇嫣然而笑,却没有周诚想象中那般波折。

“滕修未曾为难兄长和嫂嫂?”周诚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一开始周诚还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滕修一手造成的。现在看来,他最担心的滕修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

“我月前曾听你兄长说过,他远远与滕修照面过一次,他观滕修并非那种小肚鸡肠之人,或许滕修已经忘了往日之事吧!”乔语薇依旧平淡的说道。

原本她与周处也担心过滕修,这才遣散了家仆等人,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如此最好,这数月倒是苦了嫂嫂!”周诚终于放下心来,再看到乔语薇如今的装扮,却是有些自责。

“倒是有些事我这妇道人家也不懂,还是等你兄长回来再与你细说吧。快给嫂嫂说说你这几月的见闻。”乔语薇并不觉得过得苦,倒是对周诚这几月的经历很是好奇。

随后周诚便从到达绿萝山开始,详细的为乔语薇讲述福地中的见闻,对那些天地秘闻也毫不隐瞒,还有与盖丽娘的相识,以及在桃源村的所有见闻。

周诚这几月经历极为丰富精彩,他都还没有完全讲完,周处也终于返回了家中。

“盖丽娘?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奇女子,若有机会诚弟可要为嫂嫂引荐一番。倒是诚弟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像这样的女子可不多哦!”乔语薇对那些天地隐秘只是抱着好奇心态,倒是对盖丽娘特别上心。

“呵呵,嫂嫂说笑了!我与丽娘只是印证道法,并无男女之情。”周诚微微一笑,连忙解释道。

“你呀....丽娘丽娘的,叫的多顺口啊?你们男未娶女未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乔语薇瞪了周诚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虽然乔语薇没有见过盖丽娘,但是凭她女人的直觉,她感觉这个盖丽娘应该对周诚是有意的。

周诚脸上微微一红,他原本对盖丽娘确实没什么想法,一直以来都是以单纯道友相待,现在被乔语薇这么一取笑,连周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不是对盖丽娘也有意思了?

“对了兄长,那滕修为人究竟如何?”周诚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对一旁的周处问道。

周处对那些所谓的天地隐秘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当周诚说道桃源村玄仙衣冠的时候,周处有些微微出神。

自始至终就是周诚和乔语薇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周处就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

“滕修此人乃当世俊杰,若今上能重用此人,吴国国运或可再延二十年。可惜啊....”周处叹了口气说道。

作为一个吴国臣子,周处这番话已经极为不妥了。

“不是已经重用了吗?从广州刺史直接升到了司空之位,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周诚不解的问道。

“哈哈....你可知今上为何用滕修为司空?只因滕修是皇后亲族,而今上又打算新建昭明宫,如此人才却被招来修建享乐之所,果然是天命气数使然啊.....”周处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却满是无奈。

司空位高荣爵,却是主管修建营造之事,盛世之中司空之位自然重要。可在这乱世之中,确实不如一个镇守一方的广州刺史,更能发挥滕修的作用。

“这....难道没人劝阻?天下连年征战,哪里还有钱财修建宫室?”周诚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孙皓还大肆营造宫室,只是在加速吴国的灭亡。

不仅是钱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修建宫室会征调大量劳力,而这些劳力原本是从事生产或者后备兵员,其中厉害不言而喻!

“怎么劝?大将军连连上书,却被留中不发,现在大将军也索性不管,只是自顾前线了。而且滕修一走,广州交趾一带恐怕叛乱将生。大将军寿元将尽,恐怕这也是吴国最后的气数了.....”

周处继续无奈的说道,他的话竟然与当日陆云所言一般无二,都断定了陆抗命不久矣。

第28章 伏羲水镜

周诚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自幼跟着周鲂,还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心中已然认定自己就是吴国之人,现在眼看吴国就要覆灭,从内心来讲周诚是万万不愿意的。

“咦,随我出去看看。”就在几人沉默之时,周处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顶,而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很快三人便出现在院子里,三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此刻入眼已是满天星斗。

不过今夜星空之中,有一颗火红的星辰格外惹眼,而在这颗火红星辰的两旁,还有一白一红两颗星辰分列左右。

就在目光注视下,三颗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位置,很快三颗星辰便连成一条直线。而后原本肉眼可见的变化突然戛然而止,那颗最为明亮的火红星辰竟然在星空中定格一般.....

“三星一线,荧惑守心......气数已尽啊.....”周处的声音突然响起,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周诚和乔语薇如遭雷殛

“这星象真与气数关联?”乔语薇对星象也略有涉猎,以前她一直以为,这些将星象与天下兴亡关联,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但是现在周处都这般说了,她也多少有些信了。

“所关联者....皆人也....”周处只是摇摇头,叹息着说了一句,似乎他也不愿多谈及与星辰星象相关的事。

“诚弟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天下归一或许也是好事,未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周处郑重的看着周诚,一改往日那闲散的态度。

周诚也感觉到了周处的变化,似乎未来有什么使命正等着周处去完成一般。

就在周处等人仰望头顶星辰之时,在建邺西南区域,有一片宫室连绵,飞檐反宇的宫殿群,这里便是吴宫--太初宫。

太初宫皇后所居的宫殿中,此刻灯火辉煌,雍容华贵的皇后滕芳兰却一脸愁容,正看着一个与她相距不过半丈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年约二十三四,长得英姿挺拔,神情俊朗,她与滕皇后不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弟弟被皇帝征召回了国都,怎么姐姐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姐姐虽久居宫闱,却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妇人。原本我吴国就势弱,现今更是名臣殆尽,武将凋零。而晋国势大,更是在巴蜀建造楼船训练水军,眼看大战将起。可不知为何?皇帝突然性情大变,你有四大都督之才,他却贸然将你召回国都,竟然还不顾群臣反对要修建昭明宫。如今连大将军都被疏远,弟弟为何还笑得出来?”滕皇后一脸忧色的说道,她对面的男子正是其族弟滕修。

东吴四大都督,便是指周瑜、鲁肃、吕蒙、陆逊。这四人都是能够独自扛起一个时代的绝代英雄,而滕皇后眼中,滕修就是能与四大都督比肩的人物。

“姐姐倒是太看得起小弟了,皇帝是我姐夫,他让我做什么我还不是只能做什么!”滕修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言语之中却也有着无奈之感。

“唉....对了,那个周处是怎么回事?原本你与乔家小姐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怎么突然乔语薇就成了周处之妻?”滕皇后深深一叹,又想起了自己弟弟与周处的事。

“此事倒是小弟失察,竟然被人给蒙蔽了!十余年前周处与乔语薇便有了婚约,而且我也见过了一次周处,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不堪,恐怕这一切都是有心之人设局,想要我与周处相争。”滕修脸上笑容渐渐收敛,道出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细节。

滕皇后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猛地一拍身前案几,声色俱厉的说道:“大胆乔恒,竟敢糊弄到我腾氏头上来了!”

雍容华贵,端庄秀丽的滕皇后发起火来,竟有一种君王一怒流血千里的气势。

“姐姐息怒,倒也不是乔恒,而是我手下一个跟随了十几年的老仆,就是此人张罗着要我迎娶乔语薇。”滕修连忙解释道。

“此人该杀。”滕皇后怒气未消的说道。

“数月前还在广州之时,我已将此人斩杀了。不过....在杀此人的时候,小弟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滕修缓缓说道,忽然竖起双指,只见一点光华从他指尖升起。

那点光华如萤火之光,直接升到殿室屋顶,而后光华四散,竟然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滕皇后的寝殿隔绝开来。

皇后寝殿外还有内侍奴仆,远处更有不时走过的巡逻禁卫,然而这些人无论是远近,都没有察觉到寝殿的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滕皇后身躯一震,而后一脸正色的问道。

“姐姐可还记得,那个关于诸葛孔明之死的隐秘?”滕修忽然手掌一翻,一块巴掌大小的,如同水晶一般的镜子出现在滕修手中。

看到滕修手中的水镜,滕皇后神色又是一变。

她知道自己弟弟这面水镜乃是先天伴生神物,若是旁人拿到,也就是一块好看一些的普通镜子,可是在滕修手上,这面水镜只要照射到某些东西,就能显现出与这东西相关之人的结局,也就是此人临死时的画面。

当然这种能力只能作用在已经死去的人上面,那些还未死去的活人却是无法看到结局。这种能力看似鸡肋,但有些时候却有出乎意料的作用。

比如几年前滕修发现一封当年诸葛孔明的亲笔书信,一封很普通的写给大都督鲁肃的书信,可是当滕修好奇的用水镜照了这封书信后,那水镜中显现出的一幕,让滕修一生都无法忘记。

滕皇后看着水镜,也想起来了当年滕修对她说过的话。

而后滕皇后缓缓开口说道:“当年诸葛孔明大限将至,不过他却早已有了应对之法,便在五丈原点起七星灯续命。原本一切正常,眼看诸葛孔明续命将成,然而他身旁那个早在隆中时便已随侍左右的童子,却突然暴起发难。此时的童子早已长成了老仆,而且所用竟是佛门神通。当时账外只有大将魏延察觉到了异常,便率先冲入大帐,将这老仆斩杀。不过七星灯却被这老仆强行打断,因而诸葛孔明也续命失败。后传闻却变成了魏延误入帐中,打碎了七星灯,诸葛孔明病死五丈原,而至此之后七星灯也不知所踪。”

“伏羲水镜所显现绝对不会有假,我想这才是真相.....”滕修看着掌中的水镜,道出了水镜之名,更是对这件伴生神物毫不怀疑。

“诸葛孔明已经死了三十余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滕皇后也对伏羲水镜之能深信不疑,不过她却想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因为....被我斩杀的那条老狗.....也是用的佛门神通.....”滕修双目微闭,语气森然的说道。

“什么.....弟弟身边的人都是跟随腾氏数代,从小便被先祖父亲他们培养的,怎么会这样?”滕皇后一脸惊惧的失声说道。

他不怀疑自己弟弟的话,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些以仆人身份潜伏在自己家族中的人,至少都是谋划了数代,几十上百年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如此干脆返回国都的原因。姐夫的变化确实异常,希望姐夫身边没有另一个黄皓.....”滕修继续说道,言语之中也满是担忧。

黄皓,便是那个蜀主刘禅身边的佞臣,被视作蜀国灭亡罪魁祸首之人。

吴主孙皓的变化,滕皇后等人早就心中生疑了。

一个继位之初还英明勤勉的君主,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沉迷酒色,变得喜怒无常,昏庸暴虐起来,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

“弟弟需要我做什么?”滕皇后郑重的说道,还从怀中掏出了她的皇后印玺,将之置于案几之上。

“姐姐静观其变便可,既然与佛门有关,那我便找个机会,去一趟建初寺,拜会一下那位康僧会....”

滕修淡淡的说道,可是他身上明显升起了阵阵杀意。

第29章 蛟魂化龙

周诚就住在摆放织机的那间屋中,因为这三间房舍,除了中间是周处与乔语薇的卧室,便只剩下一间厨房和摆放织机杂物的这间。

好在周诚也不需要什么床铺,直接席地而坐,盘膝打坐便能轻松度过一夜。

入夜的建邺城,已是一片寂静。

周诚盘膝而坐,青萍剑丸悬浮在身前,吞吐着剑芒,那条青蛟魂魄也在剑丸上游弋不定。

“你想要化龙草?”周诚看着青蛟魂魄,在意识中与蛟魂说道。

这青蛟原本能够口吐人言,现在只余魂魄,虽然不能说话,却也还能以意识与周诚沟通。它立刻回应了周诚,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在剑丸上乱窜。

“你只余下魂魄,还能食用化龙草?吃了之后你就能自由吗?没了肉身你还能修炼?”周诚盯着蛟魂,意识中又问出了几个问题。

那蛟魂似乎听到了周诚的话,不再乱窜,依旧依附在剑丸上,像一条直立的小蛇,一双小到极致的眼睛也盯着周诚。

蛟魂脑袋微微偏了偏,像是在思考一般,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周诚摇了摇脑袋。好像在说它能够食用化龙草,但是能不能脱离青萍剑丸,蛟魂自己也不知道,至于能不能继续修炼,估计蛟魂自己更加不知道了。

“我已经能御剑飞行,再用这化龙草倒显得多余,不如就交给这蛟魂,若它能因此离开青萍剑丸,反倒让我日后省心。”周诚心中想到,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自己服用化龙草。

相比于腾云驾雾,周诚心中其实更喜欢御剑飞行一些。而且蛟魂一直附着在青萍剑丸上,这让周诚一直觉得不安心,若化龙草能让蛟魂脱离剑丸,周诚还是愿意一试的。

“既然你想要,给你又何妨?拿去吧.....”周诚从怀中取出化龙草,对着蛟魂轻轻一抛。

化龙草高高抛起,蛟魂顿时欢喜雀跃,原本淡淡的蛟魂虚影,忽然青光大盛。

而化龙草似乎也感应到了蛟魂,虚空之中忽然响起一声龙吟,原本平常的化龙草上升起一阵金黄的光芒,那金光之中似乎有一条真龙虚影显现。

龙吟之声不绝于耳,不过这些异象虽然惊奇,却仅仅只发生在小范围中,就在周诚身前一尺范围以内,在房外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异样。

化龙草上显现的真龙,好似有了灵性一般,竟然朝着青蛟魂魄飞去。青蛟魂魄张着嘴巴,对着金龙虚影就是一吸,这一吸之下竟然真的将金龙虚影吸入了腹中。

紧接着金青二色相交,青蛟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原本还是青蛟样子的魂魄,虚影上竟然生出片片金色鳞甲,头颅之上肉瘤也开始凸起,化成两根龙角。

瞧这番变化,蛟魂竟然真的开始由蛟化龙了。

很快青蛟魂魄就完全化成了真龙之形,真龙虚影看上去虽然只有一尺来长,可是就是这虚影上却散发出一股镇压四海,令人倍感窒息的恐怖气息。

这气息来的快,却去的也快。只是瞬间真龙虚影便光华暗淡,最后龙魂变得萎靡虚弱起来,竟然又化作一指大小的青色小龙依附在了青萍剑丸上。

“这....还赖着不走了?”周诚心念一动,青萍剑丸落到眼前,那龙魂就像沉睡了一般附在剑丸上,又像是剑丸上被天然雕琢而成了一条龙形。

化龙草早已化成了一缕灰烬散落,青蛟已经化龙,说明化龙草确实如绿萝仙子说的那般,只是变成了龙魂的蛟魂,依旧没有离开青萍剑丸,这让周诚还是有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周诚却没有过多在意,很快便将剑丸收回泥丸宫,而后静心的打坐起来。

此后一夜无话,很快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诚弟,今日你不妨去城中转转,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宅院,将之买下吧,再去落鹰寨一趟,让张大年他们过来。”周处每日还需去东观点卯,临行前对周诚吩咐道。

如今周诚来了建邺,加上滕修并未针对周处一家,他们再住在这小院就有些不合适了。

“也好,我正好转转这建邺城。”周诚高兴的应下。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为周处做着一些小事,看着周氏家族一点点的兴旺起来。在周诚心中,这些琐碎的生活,甚至比那御剑飞行,出入青冥更让他满足。

随后周诚便陪同周处先去了东观,而后周诚才开始独自一人慢慢的转悠起建邺城来。

建邺城中有一水穿城而过,名为龙藏浦。就在这河水两岸,便是建邺城最热闹的地方。周诚也就沿着龙藏浦而行,没过多久便看到远处有一高塔耸立。

高塔临水而建,共分九层,高数十丈。

九层高塔在阳光映照下,显得雄伟而又庄严。

“阿育王塔?”周诚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对这座高塔,他也是略有耳闻。

出于好奇,周诚便向着高塔所在之地而去。行了不到一刻,便来到了高塔附近。

阿育王塔所在之地,便是建初寺。

建初寺也是中土神州大地上的第二座佛门寺庙,江南地区的第一座寺庙。

周诚看到,建初寺外许多贩卖香烛钱纸的小贩,更多的则是虔诚的信徒,还有偶尔出现的一两个番邦僧人。

从东汉开始,佛门便已传入中土神州,但是无论是历代帝王还是朝中重臣,都极力反对佛门的大肆传播,虽未禁止,却也都有明文规定,凡汉人不得剃度出家,所以整个中土神州看到的僧侣皆为胡僧。

然而朱士行当年趁着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事变之际,在洛阳白马寺登台剃度出家,成为了第一个汉人僧侣,至此以后,禁止汉人出家法令虽未废除,却已有不少汉人暗地里也行了剃度之举。

看到眼前这些胡僧,周诚心中忽然无名火起,很自然的便想到了那个被王戎灭杀的胡僧。似乎这些佛门胡僧,一直都在针对周氏进行着阴谋,不仅针对周处,连乔语薇尚未过门之时,也险些深受其害。

“建初寺....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我倒要看看,这些胡僧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周诚心中想到,脚下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建初寺内走去。

第30章 胎藏界曼荼罗法域

建初寺占地极宽,寺门雄伟,殿堂相连,俨然一座宫殿群。

除了那座九层阿育王塔,还有正殿大雄宝殿,偏殿舍利殿、禅堂、讲堂、念佛堂、禅房等殿堂屋舍。

整个建初寺中,番邦僧人二十余人,还有表面只是信徒,尚未剃度的汉人弟子四五十余人。寺庙之中香火鼎盛,随处可见上香祈祷的汉人信徒。

周诚发现,这些信徒之中,大多是一些穿着普通,甚至面黄肌瘦的中下层百姓,鲜有那些衣着鲜亮,气质高绝之人。

“这位施主是来许愿还是还愿?”突然周诚身前出现一个身穿灰衣僧袍,没有剃度的汉人男子。

“我可不是什么施主,只是久闻贵寺大名,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看看。”周诚淡淡的说道,他对佛门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哦?那小僧便带施主入寺一观,也好为施主讲解一些佛门之事。”灰衣僧人双手合十,微微行了一礼,不以为意的说道。

“每个来此地的人,你们都会如此吗?”周诚双目微微一凝,看着灰衣僧人大有深意的问道。

灰衣僧人面无表情,依然合十着双手,低着头答道:“非也,佛门大开方便之门,渡尽世间众生。然,有些人身具大慧根大智慧,此乃与佛有缘之人!”

“这么说我也与佛有缘了?佛在何处?”周诚发现这灰衣僧人似乎话有所指,便顺着问道。

“在心中....在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时空.....施主若有兴趣,不妨随小僧一来。”灰衣僧人继续说道,说出的话却是越来越玄乎。

“好啊!我这凡夫俗子,也正想看看佛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周诚面露微笑,爽快的说道,心中却是警觉了起来。

“施主这边请。”灰衣僧人伸手一指,将周诚引向了另一处。

周诚跟在灰衣僧人身后,穿过了几处回廊,到了一处佛堂之外。这里虽然也是香火不断,却没有外面正殿那些信徒,只有一两个胡僧,正在打扫着院落。

“罗汉堂?”周诚心中默念,看到佛堂上的匾额,正是写着罗汉堂这三个字。

再看堂中,一尊胡僧塑像坐落于正中,正享受着香火供奉。

“罗汉是什么意思?”周诚一边跟着灰衣僧人向罗汉堂走去,一边随意的问着。

灰衣僧人脚下不停,却还是回答了周诚:“罗汉,自觉者,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斩断,超脱生死,诸法不侵。”

周诚闻言脚下微微一顿,这灰衣僧人的话,虽然与道家太乙玄仙的描述有些出入,但是其本质上却是基本相同的。

也就是说,佛门罗汉便是相当于道家太乙玄仙。

“施主里面请。”就在周诚顿足之时,灰衣僧人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伸手示意周诚进入罗汉堂。

看着那个仿若真人的罗汉塑像,周诚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不过一想到佛门在暗中算计周氏,他也是心下一横,大步走入了罗汉堂中。

周诚一脚跨入罗汉堂的门槛,忽然觉得眼前一变。再看之时,已不知何时到了一个满眼皆是金光弥漫,脚下朵朵莲花盛开,虚空之中更有天花乱坠之象的奇异空间。

“这是结界....”周诚心下大惊,他神念感知中,这是一片独立的空间,神念连边界都无法感知,仿佛空间无限大,而目光所及也是无边无际。

周诚连忙张口吐出青萍剑丸,剑丸在头顶吞吐着光芒,如一顶华盖笼罩。

就在周诚踏入罗汉堂,落到建初寺布下的陷阱中时,建初寺外一个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也从容的走入了建初寺庙门。

此人年约二十三四,长得英姿挺拔,神情俊朗,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正是吴国司空滕修。

滕修走入建初寺庙门,他的身前便出现了七八位胡人僧侣。为首一人身着五色袈裟,看起来已经年近古稀,两道雪白的眉毛微微垂下,竟比一般人要长上几寸。

“贫僧率寺中僧侣,恭迎司空!”为首老僧双手合十,远远的对着滕修一拜,口中道出了滕修的官职。

今日滕修孤身而来,并未带随从,也未事先通知任何人。

“大师便是康僧会?”滕修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也学着老僧的样子,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而后随口问道。

“正是贫僧!”老僧点头答道。

“大师如何知道在下会前来?”滕修疑惑的问道。

康僧会原本合十的手掌,一只离开,伸出一指,指向了阿育王塔,而后缓缓的说道:“贫僧得到尊者的启示,便知今日有贵客临门。”

“尊者?何方尊者?”滕修心中微微一沉,那藏于大袖之中的手微微握拳。

“忧楼频螺尊者.....阿育王塔之**奉的便是尊者舍利....”康僧会将舍利二字说的略重,说完之后目光直视滕修,仿佛想要看看滕修有何反应。

“原来贵寺供奉的竟然是一位罗汉舍利.....摩诃迦叶让你们将他的舍利带来吴国,他自己怎么不来?”滕修突然脸上笑容收敛,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滕修之言令康僧会也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不曾想,司空竟也知晓尊者俗家名讳,如此看来司空对佛门所知甚多了?”

尊者便是佛门中对罗汉果位的尊称,而摩诃迦叶便是忧楼频螺尊者的俗家姓名。

不过此人乃是七八百年前西方佛国的人物,也不知滕修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尊者智慧照鉴十方世界,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分别?”康僧会再次双手合十继续说道,对摩诃迦叶的崇敬已经溢于言表。

“哼,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带我去见他!”忽然滕修大袖一甩,口中冷哼一声,似乎对康僧会这种处处透着佛语的说话方式,滕修很是不爽。

“那司空请移步贫僧禅房。”康僧会也没想到滕修突然翻脸,而后无奈的说道。

就在滕修跟着康僧会前往禅房的时候,周诚所在的结界空间之中已经生出了变化。

“年轻人,为何心中对佛门有着偏见?”虚空之中一道威严而不失慈祥的声音突然响起。

声音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

同时周诚看到,就在他身前数丈之外,一株树苗正从地上缓缓长出,很快便从一株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而这株树正是佛门的菩提树。

此刻菩提树下正坐着一个枯瘦的胡僧。

“你这胡僧将我困于这结界之中,难道还不许我心生仇视?”周诚心神戒备,嘴上却是毫不客气。

“此乃胎藏界曼荼罗法域,非一般结界可比!”树下老僧淡淡的开口,仿佛只是在与周诚闲谈一般。

第31章 摩诃无量世界生灭

“法域?”周诚小声嘀咕,这二字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似乎这老僧口中的法域,比周诚理解中道家结界还要高明。

“结界不过是分割空间,而法域则是芥子须弥。法域之中,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老僧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他一手指天,一手之地。

就在老僧唯我独尊四字出口之后,周诚感到空间之中忽然大变。

原本只是光晕奇景充斥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方真正的世界。脚下变成了大地山川,甚至还有树木花草,紧接着远处还出现了走兽飞鸟,天空之上日月星辰陈列,时而艳阳微风,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又变成雨雪交加.....

大地之上树木生长,周诚看着眼前日升月落,草木枯荣,春去秋来,似乎眨眼之间便经过了数个年头。

天地变化,很快便经过了百年沧桑演变,唯独周诚还丝毫未变的站在原地,没有因为时间的变迁而老去。

“咦.....原来你已经是一个死人....即已死去,为何不入六道轮回?”老僧看着周诚,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双目之中金光闪过,又变得一脸释然。

“哼.....六道轮回?我即便要去也是去幽冥地府,为何要去你那六道轮回?你这秃驴好生歹毒,竟然想将我无声无息的化为一堆枯骨?”周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如何还不明白刚才法域中的变化,这老僧就是要控制法域之力,直接让周诚寿元耗尽,变成一堆枯骨。

只不过这老僧也没想到,周诚现在用的并不是一般的寿元,而是妖丹的力量。

六道轮回乃是佛门的说法,中土神州历来只有幽冥地府才是转生投胎之所,即便是那些罪孽深重的鬼魂,他们无法转生,也是被拘押于酆都鬼域,而不是所谓的十八层地狱。

“冥顽不灵.....本尊者便让你见识一下,佛门神通的广大无边.....摩诃无量....”老僧忽然站起身来,最后口中爆发出‘摩诃无量’四个字。

这四个字一出,周诚就感到整个空间开始破碎,原本还显现出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仿佛一场灭世大劫正在席卷这个世界。

天空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即星辰陨落,大地沉陷,天风地火肆虐,而这些天地间的巨变,产生的巨大破坏力连周诚都有种切身的感受。

周诚毫不怀疑,只要这法域显现的世界破灭,自己的身躯甚至灵魂都会随着这个世界破碎消失。

以一个世界生灭的力量作为攻击手段,虽然周诚无法理解这是何等神通,但无疑这种力量层次的运用,已经超过了周诚太多,超过了元神境界太多。

周诚心中一紧,也不再多想其它,全力操控青萍剑丸。

这个时候他已是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去进攻那远处的老僧。

在天地破灭之中,青萍剑丸化剑成丝,剑丸就如同一个吐丝的蚕,不停地喷射出剑气,这些剑气化为剑丝,很快便如同一个青色的巨茧包裹着周诚。

“你居然会化剑成丝的法门?”看到周诚变成一个青色巨茧,任凭天风地火侵袭也纹丝不动,老僧脸上也露出些许动容,化剑成丝让这个看不出深浅的佛门老僧也有些意外。

天地破灭已经接近尾声,空间之中除了那株菩提树和老僧,便只余下包裹周诚的青色巨茧,其它地方已经化为一片混沌。

“倒是小瞧了你!”老僧淡淡说道。

也不见他继续做出什么,只是他的身体开始虚化,最后化成一片人形金光。金光之中一颗色如琉璃的结晶体出现,就在这结晶体出现的时候,原本的老僧也消失不见。

“老衲便以这舍利破你剑茧。”空间之中继续响起老僧的声音,正是从那琉璃结晶中发出,原来这琉璃结晶正是佛门舍利。

“糟糕.....舍利类似道家元神,即便我耗尽内丹之力,恐怕也不是对手,难道今日便要在此身死道消吗?”周诚自知无法抗衡舍利,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寄希望青萍剑丸能挡住舍利。

舍利子大放光明,映照整个法域。看起来光明祥和,却给周诚莫大的压力,那舍利子看似缓慢的朝青色巨茧飞来,却又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周诚心神紧绷,这一次让他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贸然进入建初寺,才让自己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昂.....”就在舍利子光芒压制青色剑芒,似乎就要一击而穿的时候,青萍剑丸之上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声。

接着一条青色真龙虚影出现在青色巨茧上,虽是虚影却给人一直无比巨大的感觉,龙身盘踞在巨茧上,似乎在守护着巨茧。

龙首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声龙吟,在龙吟的冲击之下,舍利之上的光芒也被推开。

“咦?没想到此方世界还有真龙?虽然只是魂魄,正好做一头护法天龙。”青龙虚影出现,让舍利子也是一顿。

接着老僧的声音再次在法域中响起,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欣喜。

舍利子滴溜一转,其上不仅光芒依旧,更是激射出一缕缕丝线。这些丝线有形无质,就像袈裟上纵横交错的经纬线条。

线条交织成一张大网,形成之后便向着龙魂和青色巨茧落去。

眼看这张玄妙的大网就要包裹龙魂和巨茧,此刻滕修也跟着康僧会走到了禅房门口。

忽然滕修脚下一顿,而后眉头一皱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看向的正是罗汉堂方向。

“嗯?好大的胆子.....国都重地,尔等胆敢私设法域?”滕修猛然一喝,一脸怒容语气不善的说道。

就在他说话之时,身形一折,就要向着罗汉堂而去。

“拦住他。”康僧会见状大喝一声,也不解释什么,随即几个胡僧便身形一闪围住了滕修。

滕修低着头,脸上阴沉无比,他的发丝飘扬,大袖之中双拳紧握,只见他抬起一脚重重的落在地上,同时口中重重的吐出两个字。

“大胆”

滕修一脚落下,以脚掌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扩散,那些围住他的胡僧仿佛被飓风吹拂,如落叶一般被吹散开来,最后全部重重的砸在数丈外的院墙之上,一时间生死不知。

滕修衣袍鼓荡无风自动,另一只脚紧跟着抬起落下。

而等他再次迈出这一步时,人已经不在禅房之外了,而是出现在了罗汉堂门口。

法域之中,周诚感觉到舍利光芒已经刺入剑茧,就在他以为下一刻就要神形俱灭的时候,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掌出现在舍利子前,这手掌如白玉,对着舍利子就是一掌拍出,只见这轻轻一拍之下,原本威势无两的舍利子,竟然被拍的倒飞而去。

在周诚的感知中,剑茧外已经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摩诃迦叶.....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法域中的人自然就是滕修,他拍飞了舍利子,阴沉的声音在法域中响起。

滕修出现,周诚压力顿减。

虽然周诚还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滕修,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而且听这人口气,似乎并不比这个舍利老僧弱。

周诚散去剑芒,巨茧消散,他也显出了身形,立在了滕修身后半步,盯着远处依旧散发着琉璃光芒的舍利子。

摩诃迦叶这个名字被周诚深深的记在了心中,他已经在心中暗暗立誓,只要今日不死,它日定要将这个摩诃迦叶斩杀,要让此人神形俱灭!

第32章 青莲托宝卷

摩诃迦叶的舍利子光华开始内敛,眨眼之后舍利子消失,老僧再次出现在法域中。同时法域又一次演化出天地山川日月星辰。

“道友.....老衲等你多时了....”摩诃迦叶一脸微笑的看着滕修,一句话却是让滕修神色大变。

就在法域之中摩诃迦叶说话之时,那九层阿育王塔之上忽然佛光大作,十二枚舍利围城一圈,如一轮皓月挂在塔顶,佛光照耀四方,整个建邺城都看到了这神异的一幕。

无数百姓正欲对着阿育王塔上的舍利跪拜,不过这十二枚舍利只出现了刹那,便瞬间朝着罗汉堂飞去。

因为出现的太快,消失的也快,许多人都以为是幻觉,很快人们便也不在关注。

“原来你们设计这些圈套就是要杀我?”滕修双目凝视摩诃迦叶。

“这位施主也不应该继续存在了.....”摩诃迦叶依旧一脸笑意,他回答着滕修,目光却是落在了周诚身上。

言外之意竟是想要将滕修与周诚二人一同灭杀。

“我中土神州之人,该不该存在,可不是你们这些秃驴说了算。”滕修一句话直接顶了回去,更是直呼秃驴。

摩诃迦叶不怒不恼,依旧一脸微笑,这次他目光又看向了滕修,自信的说道:“老衲这胎藏界曼荼罗法域,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道友可以轻松击退我一枚舍利,如果是更多呢?”

就在摩诃迦叶声音落下的时候,十二枚舍利也飞入了法域之中,十二枚舍利飞到摩诃迦叶脑后,映衬的他更加圣洁伟岸。

“打过便知。”滕修面不改色,更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重重的一步踏出。

滕修一步踏出,重重落下,整个法域仿佛都被他踩的微微一颤。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摩诃迦叶忽然神色肃穆,他的身后再次出现一株菩提树,随着他口中念诵着经文,脑后的十二枚舍利忽然一动,朝着滕修和周诚激射而来。

“任尔千般万法,吾,一力破之....”滕修不闪不避,口中大喝一声,接着腰间一沉,猛地对着前方轰出一拳。

周诚惊讶的看到,滕修那看似普通的一拳轰出,宛如玉质的拳头竟然有一种打破一切的气概,一拳之下仿佛力量铺天盖地充斥整个法域。

“叮咚....叮叮咚咚.....”滕修的拳头迎上十二枚舍利,发出撞击之声。原本可以击碎山岳,破碎大地的舍利,竟被滕修一只拳头全部挡了下来。

“一只拳头便能硬抗舍利,此人的肉身究竟达到了何等程度?”周诚惊讶的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人的身体可以如此厉害,而战斗方法也可以如此简单。

滕修没有什么华丽的神通,更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就是大开大合,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武学的样子。可就是这样连庄稼把式都不如的攻防方式,硬是挡住了十二枚舍利的轮番轰击。

舍利子一击不成,似有灵性的分列四方,似乎要对滕修形成一个包围圈,此刻反倒没有去在意一旁的周诚。

舍利子琉璃光华大作,组成不同的攻击方式,从每一个方向或快或慢,或两三一组,或十二枚齐发,用着各种各样的方法轰击滕修。

而滕修就是不断的挥拳,时而出拳如雨,时而又如清风拂面,或快或慢,或重或轻,偏偏每一拳都能准确的挡住舍利子,让这些舍利无论如何也无法近身。

“好强横的肉身?你究竟是谁?”菩提树下的摩诃迦叶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凝重,他看向滕修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看不透。

滕修对摩诃迦叶的话充耳不闻,其实他心中也是凝重无比,虽然眼下他与摩诃迦叶旗鼓相当,只是他自己清楚,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渐渐的落入下风。

“或许老衲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菩萨会专为你降下法旨.....”滕修没有回答,摩诃迦叶却是继续说道。

不过当摩诃迦叶说出这句话后,他忽然转身,对着身后菩提树就是一拜,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阿....啰....跛....者....娜...”

摩诃迦叶口中说出莫名其妙的五个字,这五个字发音奇特,无论是滕修还是周诚都无法理解其中之意。

不过就在摩诃迦叶道出这五个字时,那菩提树突然变幻,直接从一颗树的样子变成了一朵青色莲花,那青莲盛开,莲花之上还托着一册经书宝卷。

摩诃迦叶伸手拾起青色莲花,顿时更显宝相庄严。

“该死....”滕修见状心中大惊,他已经从那青色莲花上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滕修一拳轰开舍利,又对着法域顶部猛地轰出一拳,可是滕修感觉到,自己全力而为的一拳,打在法域上也是如泥牛入海一般。

“常住寂光应众感,万川一月影咸彰.....”摩诃迦叶口中轻诵,就在他拿起青色莲花的时候,他的身形又一次化为舍利。

这一次青莲舞动,十二枚舍利连同摩诃迦叶的舍利仿佛更具灵性,都围绕着青莲转动,莲花上的经书宝卷浮现出一个个佛门文字,这些文字大放光明,十三枚舍利被这些文字照耀,仿佛得到升华一般.....

梵音阵阵,金光耀眼,几乎照得滕修和周诚睁不开眼。

等他们微微适应了这空间中的金光梵音,眼前所见已不再是十三枚舍利,而是十三尊浑身金光,身形百丈的巨大罗汉法相。

十三尊罗汉法相,让滕修和周诚都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同时他们也都知道,佛门要杀他们的心是何等决绝,甚至为此已经谋划了许久。

“看来今日真要身死道消了.....”滕修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语气却异常的平静。

“死又何妨?管他是罗汉是菩萨,即便明知不可为,我周诚今日也要与这些罗汉菩萨做过一场.....”周诚也深知此番在劫难逃,反倒激起了他心中的凶性,青萍剑丸第一次化成了一柄三尺长剑被周诚握在了手中。

“哦?原来你就是周诚?”滕修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周诚。

“阁下认识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周诚微微一愣,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突然闯入法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还是专门救自己来的。

“若你我今日不死,再告诉你我是谁。这些罗汉法相,只是以舍利子之力,被大神通者幻化出来的,并非真的罗汉,所以.....先灭了那朵青莲.....”滕修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话还未说完,人影已经向前冲去,目标直指那托着经书宝卷的青色莲花。

滕修向前冲去,十三尊罗汉法相,顿时齐齐出手。

这些罗汉法相攻击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法相之上罗汉手臂伸长,或以拳或以掌,有些手中握有宝剑,铁杵,钵盂等物,齐齐的朝滕修砸去。

这些拳脚武器砸在滕修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甚至在滕修身上还有火星四溅。他也不管不顾这些攻击,用身体硬扛着十三尊罗汉法相的攻击,眼里只有那朵托着经书宝卷的青色莲花。

“青萍....或许这是咱们最后一战了....”周诚看到滕修一往无前的样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青萍剑,口中小声的说了一句。

周诚说完,双目之中泛起妖异的红芒,同时身体四周罡风吹拂,罡风托着周诚飞了起来,直接朝着其中一个罗汉法相而去,手中青萍剑直指罗汉法相的眉间。

罗汉法相原本还在攻击滕修,忽然感到周诚靠近,猛然收回双掌,同时双掌对着周诚方向一推,周诚便感觉眼前似有一座金山压下。

青萍剑尖撞在罗汉法相的手掌之上,果然如同顶在了一座金山上。

“化剑成丝.....”周诚心念一动,青萍剑上分化出无数丝线,顺着罗汉法相的手掌就缠绕上去。

很快剑丝就如蚕丝一般顺着手臂延伸,很快就将这尊罗汉法相完全包裹缠绕。又形成了一个青色的巨茧。

就在周诚以化剑成丝困住一尊罗汉法相的时候,滕修也已经靠近了那朵青色莲花,此刻他已经衣衫破碎,发冠也被打碎,看上去狼狈不堪。

不过在付出这些代价的同时,滕修也终于近距离的对着青色莲花轰出一拳,仿佛这一拳落下,天地都会破碎,星辰都能被击落。

周诚愣愣的看着,或许这一拳落下,就能有结果了。

不过就在滕修那一拳即将打在青莲上的时候,青莲上的经书宝卷忽然又是一动,看上去就像有人突然翻动了经书宝卷一般。

就在这经书宝卷轻轻一动之下,滕修的身子竟然猛地一沉,而后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被迫跪了下去。

滕修双膝落地,双手撑在地面,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他的背上有一座大山,周诚虽然隔得远,也依稀听到了滕修身上骨骼被压碎的声音。

“哒....哒....”很快滕修的嘴角溢出鲜血,因为垂着头,鲜血顺着嘴角滴下,在这法域之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周诚心中一急,提着剑就向青莲冲去。可是他刚飞出几丈,头顶也出现无尽的压力,这种压力凝若实质,就如一座大山压下。

“嘭....”周诚比滕修更加不堪,被这巨大的力量一压,整个人竟直挺挺的落下,他手中虽然还握着青萍剑,却是连一点挣扎都做不到。

压下的力量越来越大,周诚也感觉到自己骨骼破碎,整个人仿佛要被压成一块肉饼。

一种无力的,屈辱的感觉从周诚心中升起,他感受着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连神念都有些运转不灵了,或许下一刻闭上眼睛就永远睁不开了.....

第33章 三眼道人

“咳咳...”忽然从滕修口中发出一阵轻咳,伴随着他的咳嗽,一口口的鲜血溢出,很快滕修身下便形成了一滩血水。

周诚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滕修,他忽然感觉,似乎随着滕修的咳嗽声,自己身上的压力好像有些减弱了。

“都给我滚开....”突然滕修口中猛然一声暴喝,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滕修口中发出。

这声音如惊雷乍起,可是周诚却发现,这声音根本不是滕修原本的声音。

似乎那些佛陀法相也发现了异常,再次齐齐出手,所有的手段都向滕修砸去。

就在此时,滕修身上异变陡生。

只见滕修身上忽然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觉,接着一个虚影从滕修身上缓缓站起,像是另一个人从滕修身上分离开来。

这虚影就像是滕修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再不惧那无尽的压力。

虚影站起身来,外形上与滕修却有极大的出入。只见这虚影头戴扇云冠,身着合水服,腰系丝绦,脚登麻鞋,一副道人的打扮。

除了衣着形象不同,相貌上却又与滕修有九分相似。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不是这道人的打扮,而是在这道人的眉间,有一道血痕格外引人注目。

当道人虚影站起身来,便微微的转头看向了那托着经书宝卷的青莲。就在他看向青莲的同时,道人眉间血线缓缓打开,从中露出一枚竖瞳,竟是第三只眼。

道人的第三只眼睁开,仿佛天地重开,只是这一眼之下,法域之中金光消散,梵音寂静。仿佛这道人虚影才是法域的真正主宰!

随着三眼道人眉心间的第三只眼睁开,十三尊罗汉法相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那些即将砸在滕修身上的攻击也全部被定住,整个法域之中,只余下三眼道人虚影光晕起伏,还有就是沉浮不定的青莲与不断翻动的经书宝卷。

三眼道人第三只眼看向青莲,随即射出一道橙色光芒,光芒直奔青莲宝卷而去。那青莲与宝卷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散发出一圈圈的光晕,形成一层又一层,无穷无尽的屏障,想要抵挡三眼道人发出的橙色光芒。

然而三眼道人发出的橙色光芒,在对上青莲宝卷发出的光幕屏障后,如烈火消融冰雪一般,那些层层叠叠,似乎无穷无尽的光幕,竟然没能阻挡橙光片刻。

橙光片刻便笼罩青莲和经书宝卷,被这橙光一照之下,原本生机勃勃,威势无两的青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那经书宝卷也开始燃烧了起来,不过眨眼之间,二者便化作了一堆灰烬....

青莲与经书宝卷被毁,十三尊罗汉法相也随之金光消散,原本十丈高下的巨大法身急速缩小,最后又化为一粒粒舍利落下。

“叮咚....叮咚.....”十三枚舍利相继落下,发出叮咚的声响,而此时周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罗汉堂中。

地上十三枚只有蚕豆大小的舍利,光华暗淡看上起变得毫不起眼。

“快走....先离开这里。”滕修此刻气息萎靡,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第一句话就是催促周诚离开建初寺。

“我带你离开吧。”周诚上前两步扶住滕修,青萍剑已化作飞剑,就要带着两人离开。

“把这舍利子拿走。”滕修右掌捂住胸口,艰难的说道,提醒周诚收走散落在地的十三枚舍利子。

周诚闻言五指虚张,十三枚舍利子全部落入掌中,而后剑光一闪,裹着两人化作一道青色光华从建初寺上空离开。

“就在前面放我下来吧。”剑光之中,滕修指着脚下一处府邸说道。

剑光速度极快,又飞的极高,并没有引起建邺城中百姓的注意,连剑光落下,周诚和滕修重新显出身形也没有人察觉。

周诚根据滕修的指引,落在了一处深宅大院之中,两人此刻正在一处小院内,院中景色别致,有竹林假山,还有石桌石凳。

“出了法域,那些秃驴也不敢乱来了,而且这一次他们的依仗已被尽数灭去,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待我养好了伤势,便去拆了这座寺庙。”滕修身子摇晃着走了几步,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他此刻气息虚浮,脸色苍白,语气却是极为不善。

“还未请教阁下?”周诚对着滕修躬身一拜。

“嘿嘿,我叫滕修.....你应该不陌生吧?”滕修并未隐瞒自己身份,大有深意的看着周诚笑了笑。

“确实不陌生,没想到我的命居然是司空救下的.....曾经....往日对司空多有偏见,还望恕罪!”周诚微微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就是滕修,脸上也不免露出了尴尬之情。

“你家主母之事,我也是受人蒙蔽,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佛门在背后搞鬼。倒是没想到,这些秃驴为何连你也一同算计了?”滕修明白周诚的表情,他对周诚也有所了解,先是解释了往日两家误会,又对周诚落入佛门陷阱有些好奇。

“刚才法域中那个虚影也是你吗?”周诚没有回答滕修的疑惑,而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佛门为何处处针对周氏,又为何要将自己引入法域?

“这个就不用说了吧?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你不也是一样吗?”滕修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周诚像开玩笑一般说道。

周诚闻言笑了笑,虽然依旧好奇那三眼道人虚影,却也不在言及此事。

而后他摊开手掌,十三枚舍利全部出现在掌心,看上去只是十三枚琉璃宝珠。

“这些东西还给你。”周诚将舍利递出,一脸坦然的看着滕修。

虽然周诚还不知道舍利子的用处,但是想来这些东西不会简单。那胎藏界曼荼罗法域是滕修破的,这些舍利算是战利品,自然应该归滕修所有。

“这些舍利,已经被抹去了佛门印记,甚至摩诃迦叶的元神烙印也被击碎,倒是一些不错的炼器材料。不过这些终究是外物,与我所修之道背道而驰,这或许也是你的机缘,你收好便是。”滕修一手捂着胸口,说的有些吃力,竟然直接将舍利让给了周诚。

看到滕修的样子,周诚感觉刚才的战斗让他受伤不轻,便连忙问道:“你没事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你想帮我的话,就别再这般好奇了.....让我早些调息恢复就是帮我了!”滕修一脸无奈的说道,不过看样子却更像是玩笑之言。

周诚闻言神色一僵,脸上也露出无奈一笑,而后又躬身对着滕修一拜,说道:“那我这便告辞,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滕修没有看周诚,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挥了挥手。周诚见状也不再停留,脚下一点,几个起落便翻出了墙院。

周诚走后,滕修脸上一阵潮红,而后张嘴又喷出一口淤血,淤血似箭直接射到一丈开外。这口淤血喷出,滕修脸色更加苍白,不过他神色反倒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滕修长舒一口气,缓缓的转头看向西方,目光之中似有怒火燃烧,而后语气深沉的说道:“今日你们杀我不死....却是让我又想起了许多事....原来我与生俱来的功法名为《九转元功》。待我九转归一之日,定将今日之仇百倍奉还.....”

第34章 元功与玄功

周诚出了滕修府邸,抬头远远的看了一眼九层阿育王塔,此地距离建初寺尚远,只能看到高高的塔尖直插云霄,倒是看不出建初寺有什么异常。

建邺城中依旧一切如常,没人知道刚才在建初寺中发生了何等恐怖之事,而建初寺的僧人也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依然神色如常的敬佛诵经。

滕修的三眼道人虚影,破了那神秘青莲和经书宝卷,还有胎藏界曼荼罗法域,又让周诚劫走了十三枚舍利。周诚估计如今建初寺中已经没有元神舍利之上的存在了,不过他却没有立刻返回找场子的心思。

经过了法域之事,周诚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意气鲁莽用事了,他需要尽快与周处商议今日发生的事情。

再说连滕修都还要休养之后,才去找建初寺的麻烦,周诚也不会自不量力的逞能,他也好奇滕修会如何报复建初寺那些胡僧?

经过法域中的争斗,周诚也是身心俱疲,当他回到周处在建邺的住处时,乔语薇今日并未织布,而是在收拾整理着东西。

“诚弟,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乔语薇发现了周诚的异样,秀眉微蹙的问道。

“今日我路过了建初寺....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后来还遇到了滕修.....”周诚简单的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其中凶险被他极力掩去。

“三眼道人.....此事颇多蹊跷,待你兄长归来,你再细细说与他听吧。”乔语薇对修行之事已是极为了解,虽然只听周诚简单的讲解,也明白这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真是太鲁莽了.....”就在周诚为乔语薇讲述的时候,周处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竟比往日归来的时辰早了不少。

“兄长”

“夫君”

周诚和乔语薇起身,对于周处这个时候就回来,两人也有些意外。

“坐下说话,细细道来。”周处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虽然神色有些严肃,但依旧一副从容的样子。

周诚坐下,又一次娓娓道来,这次说的更为详细,同样的那种濒临生死的气氛,也更加让人感同身受。

“三眼道人?若不是那滕修有些来头,你们恐怕已经身死道消了....”听完之后,周处对那三眼道人虚影的出现也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又万分庆幸。

“夫君知道那三眼道人或者说滕修的来历?”乔语薇下意识的便将三眼道人与滕修当作了同一人。

“许多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不过从诚弟的描述,我却是大概猜到了滕修所用功法。”周处仿佛在极力的回忆着,一些想不起来的地方,也让他眉头紧皱。

周诚和乔语薇看着周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对于周处身上令人不解的地方,两人也已经习惯。

“上古时期,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仙人,住在玉泉山金霞洞,道号玉鼎。玉鼎不仅是一位大罗金仙,而且还是大罗金仙之中最顶尖的存在,他有一独门功法,名为《九转元功》。此功另辟蹊径,一开始不修元神,只修肉身,待功体九转后,剥尽后天群阴,尽显先天真阳。如此便可直接结成道果,而后九转归一,元神不散,道果永存,万劫不坏,成就大罗金仙。”周处好像想起了极为久远的回忆,似乎这些记忆太过震撼,当再次回想起来时,周处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仅是周处,同样听到这些的周诚和乔语薇也是震撼的无以复加,尤以周诚最甚。

因为周诚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绿萝仙子的话。

“大罗金仙.....古来者寥寥.....”

大罗金仙尚且如此,那么其中最顶尖的存在,又是何等风采?

恐怕周处那‘惊才绝艳’四个字,都还不足以形容这位上古大罗金仙玉鼎。

“滕修用的就是《九转元功》?那岂不是说,他可以直接修成大罗金仙?”周诚已经猜到了,滕修那强横的肉身,多半就是所谓功体带来的效果。

“应该是吧....不过当年佛门也窃取了《九转元功》。但是这功法毕竟是玉鼎所有,非他亲授便无法完全学会,即便集合佛门智慧,也只能依此功法创出了一种名为《八九玄功》的全新功法。这种功法效果初期与《九转元功》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唯独无法做到最后九转归一,也就只是一种修炼肉身的强横法门,在佛门之中这种《八九玄功》倒是大行其道。”周处继续讲到,又提到了另一种佛门功法。

一个九转元功,一个八九玄功,二者名字相似,看起来也差不多。不过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后者只不过是前者的精简版。

“佛门既然如此算计滕修,或许并非真要杀死他,也可能是要从他身上找到《九转元功》的秘密,如此看来他肯定不是佛门中人,应该修炼的便是元功无疑。”乔语薇露出思量之色,她做出的推论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兄长,这些舍利似乎也非凡物,滕修看不上便给了我,不知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周诚拿出舍利,向周处问道。

这舍利是好东西周诚知道,但究竟有多好,有什么用处,他却是一无所知。

周处伸出两指,夹起了其中最大的一枚舍利。他的眼中星光流转,两道宛若实质的星光射在舍利之上,星光被舍利折射,又反射出耀眼的琉璃光华。

“确实已经被斩断了联系,只余下最精纯的力量。这些至少都是佛门中舍利境之上的高僧寂灭后留下的精华,这一枚应该就是那个什么摩诃迦叶的舍利吧?罗汉果位,太乙玄仙级别的存在。这一枚舍利,相当于玄仙身躯的一部分,应该正是摩诃迦叶身体的一部分,这次当真是诚弟的机缘啊!”周处缓缓开口说道,他眼中星光敛去,再次确认了这些舍利是否真的被斩断了与佛门的联系。

“难道这些舍利还有其它什么用处?”周诚不解的问道,他九死一生就得到了这些舍利,还真不知道算是什么机缘?

周处将摩诃迦叶的舍利放回到周诚手掌,而后笑着说道:“你不是还得到一门佛门功法琉璃玉身吗?干脆直接以这些舍利为材,祭炼出一具真正的琉璃玉身来,如此岂不妙哉!”

“哈哈.....好....真是妙啊....这些秃驴处处算计我们,我就以他们最珍贵的舍利为材,炼制琉璃玉身的化身,以后我杀一个炼化一个,待琉璃玉身大成之日,就是屠尽罗汉菩萨之时!”周诚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在他心中萌芽。

当说出最后那句,玉身大成之日,就是屠尽罗汉菩萨之时,周诚觉得心中舒坦了不少,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便是道心所向!

第35章 中常侍岑昏

随后的日子里,建邺城一片平静。

司空滕修深居简出,昭明宫的建造也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而建初寺依旧一片香火鼎盛。

周诚也利用这段时间,在建邺城中买下了一座三进宅院,又去了一趟余汗,将张大年等山寨众人悉数接来了建邺,如此东观左丞周处的府邸也初步建成,渐渐有了一些气象。

府中有了奴仆打理,周诚也有了时间祭炼舍利,开始祭炼起琉璃玉身来。

炼制琉璃玉身,本质上与祭炼法宝没有什么区别。

周诚未成元神还无法接引地火天风,更不能以星辰之力淬炼。

好在他有罡风有剑丝,以这两种力量不断祭炼舍利,将舍利完全打散,化为一滴滴的琉璃玉滴,而后以神念控制这些玉滴,全部融合起来,慢慢的塑造成一个精致的小人形状。

这琉璃小人四肢五官健全,看上去与周诚极其相似,几乎就是周诚的翻版,只是琉璃小人只有一寸高下,比正常的人小了千百倍。

法宝的祭炼,最难的就是第一道成胚。周诚经过半月不断炼化塑形,才将十三枚舍利化为了这个琉璃玉身胚形。

胚形塑造之后,要么就是继续日夜不停的祭炼,要么就是收在泥丸宫中蕴养。

因为周诚祭方式的不同,他在初塑玉身胚形后,便将其收入泥丸宫,先与玉身建立混元一体的联系,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这将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诚先生,刚才有眼线来报,滕司空带着禁军包围了建初寺。”周诚的屋外突然响起了张大年的声音。

周诚闭关祭炼玉身时,便已经吩咐时刻注意滕修动向,一旦他有针对建初寺的动作,都要第一时间来报。

好巧不巧,正好今日周诚初步炼成了玉身,看样子滕修也恢复了伤势,并且已经布置好了针对建初寺的计划。

“知道了。”周诚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他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便打算去建初寺看看热闹。

建初寺外,滕修锦衣玉带,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

他身后上千披甲执戟的精锐列阵以待,将建初寺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次滕修不仗神通,也不是以一个修道者身份来建初寺,而是以吴国司空的身份,大张旗鼓的带着大军,摆明车马了要对付建初寺。

“不知司空驾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司空恕罪。”建初寺门处,康僧会带着合寺僧众,摆出一副迎接滕修的样子。

“今日本官来此行些公事,还望诸位大师行个方便。”滕修懒洋洋的拱了拱手,嘴上虽然说得客气,却没有一点朝廷重臣的样子,反倒像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不知司空所谓何事?”康僧会心知滕修来者不善,不过表面依旧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滕修看着康僧会,不急不慢的上前走了两步,继续懒洋洋的说道:“佛门自诩大开方便之门,今日却是有件事需要贵寺开一开方便之门....想来大师不会拒绝吧?”

康僧会突然神色一变,滕修冠冕堂皇的一番话,确实让康僧会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请司空明示。”康僧会硬着头皮说道。

“今上的昭明宫修建过半,如今却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修建宫室所需良才一时欠缺,而今连朝中重臣都去山中督工,军中营房都被拆卸不少,然而依旧杯水车薪。贵寺阿育王塔乃太祖出资所建,今日也该贵寺回报朝廷的时候了。本官今日就要拆了阿育王塔,为今上修建昭明宫。”滕修开始随意的说道,越到后面声音越大,当最后说到要拆了阿育王塔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极大,甚至百丈外那些围观的人群都能听到。

“这个滕修啊....”已经站在远处围观的周诚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对滕修这一招,也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滕修竟然直接以修建昭明宫的名义来为难建初寺,而且一来就带着宫中禁军,直接扬言要拆了阿育王塔。

孙皓修建昭明宫的事,这两个月已经弄得整个吴国鸡飞狗跳了。朝中不仅两千石以下的官员全部围绕着昭明宫在转,不是去山中督促伐木,就是运送石料,监督工地。甚至因为所需材料巨大,连军营的围墙和部分营房都拆了。

现在滕修直接以修建昭明宫为理由,来拆了阿育王塔,这个理由确实也说得过去,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滕修的私心。

“亵渎我佛....你们将要下十八层地狱....”康僧会身后一个汉人信徒气的浑身颤抖的说道,一看就是气的不轻的样子。

“嗯?你敢诅咒陛下?无难军听令,入寺拆塔,如有阻拦,格杀勿论!”滕修忽然气势一凝,直接当众下令,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无难军便是吴国禁军的封号,这支军队是皇宫的护卫,也是吴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滕修虽是修建昭明宫的主要负责人,但是他原本也无权调动无难军的,不过他的姐姐是皇后,皇后却可以调动禁军。

这次滕修便是以修建皇家宫殿之名,用皇后的印玺调动了无难军。

可以说滕修行事滴水不漏,一切都有法可依,有据可循,没有给人留下一丝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

“动手....”滕修大手一挥,身后无难军轰然一动。

无难军踏着整齐厚重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建初寺而去。千人齐动,脚步踏在地上,仿佛整个大地都被震动。

康僧会站在寺门外,即便面对上前大军的压迫,依旧面不改色,可见此人心性却是不俗。

面对大军紧逼,康僧会突然双手合十,缓缓的闭上双眼,而后口中念念有词,竟然就这样站在寺门,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

康僧会身后的胡人僧侣还有那些汉人信徒,神色虽然没有康僧会这般从容,却也都站在原地,学着康僧会的样子,闭着眼睛开始念诵经文。

滕修身处大军之后,双手笼在大袖之中,嘴角浮现出丝丝笑意。

眼看无难军已经逼近建初寺的僧人,最前排的长矛距离康僧会已经不足三尺。一些远处围观之人,已经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谁都知道这些胡僧如果不让开,无难军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们。

“滕国舅且慢.....”建初寺外的街道尽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未至,从车中就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尖细,却又给人中气十足的感觉,对滕修却不是以官职相称,而是以国舅相称。

“动手。”滕修神色微变,没有理会这马车中人,连忙抢先下令。

滕修的声音很大,连马车中人也听到了。

“陛下有旨,无难军听旨.....”此人连忙再次出声,这次却不是向滕修说的,而是直接对无难军喊道,还带着吴主孙皓的旨意。

无难军终究是孙皓的心腹军队,当听到皇帝旨意的时候,所有行动戛然而止,而后齐齐转身看向了越来越近的马车。

人群早已为马车让开了路,很快马车便停在了滕修身前。

车帘撩开,一个年约四十,白面无须,看起来颇为精廋的男子缓缓走下车驾。

“见过国舅爷!陛下有旨,无难军返回驻地,不可亵渎佛门静地。”精瘦男子一脸笑意,先是对着滕修微微施礼,而后才朗声对着寺外的无难军宣旨。

“中常侍岑昏.....原来是你呀!”忽然滕修眉宇舒展,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看着岑昏似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滕修没有因为无难军被叫停而发怒,也没有理会岑昏有何反应,他说完这句话,就大袖一甩,出乎意料的转身便走了。

周诚一直关注着滕修,滕修的突然离去,让周诚也感觉到了蹊跷。甚至在周诚的感觉中,滕修今日如此大张旗鼓,做了这么多事,似乎仅仅是为了等这个岑昏的出现。

现在岑昏出现了,滕修似乎也达到了目的,建初寺反倒变得无关紧要了!

第36章 一别永诀

滕修离开建初寺,无难军也因一道圣旨,返回了驻地。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自然也就渐渐散去。

随即建初寺也寺门紧闭,周诚远远看了一眼,便也夹杂在人群中离开了。

滕修离开建初寺后,并没有返回自己府邸,而是径直去了皇后寝宫。

一入皇后寝宫,滕修便感到今日宫中气氛异于往日,那些宫人奴仆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一脸愁容难以掩饰。

“站住,宫中发生了何事?”滕修还未走入殿中,便在殿外叫住了一个宫女询问。

“婢子见过国舅爷....”宫女是滕皇后的近侍,对滕修并不陌生,当即施礼问候。

“今日有传言,说陛下欲废除皇后之位,幸得太后阻拦,陛下这才作罢,不过....不过....”侍女小声说道,有些担忧又有些唯唯诺诺。

滕修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陛下另赐予了三位贵妃皇后印绶....”侍女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知道了,下去吧。”滕修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入了滕皇后寝宫。

寝殿之中,滕皇后静立于一面墙壁之前,那墙上挂了一幅画卷,画中不是瑞兽仙人,也不是山水风景,而是一副山川地图。

“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这雨,可要洒遍天下了....”滕修还未走近,便已听到了滕皇后低吟婉转的声音。

“姐姐放心,只要弟弟一日不死,你就是吴国唯一的皇后!”滕修轻轻的踏着脚步,言语轻柔,似乎生怕惊扰了自己姐姐。

“这皇后做与不做,又有何妨?我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如今看来也是奢望.....”滕皇后转身看着滕修,脸上露出了无奈的一笑。

“我已知晓了吴国祸根所在,此人便是岑昏无疑。”滕修走近滕皇后,直接道出了岑昏的名字。

滕皇后闻言略一思量,而后幽幽说道:“蜀之黄皓,吴有岑昏,合起来便是黄昏二字.....难道这真是天数?”

“所谓天数,不过是加于弱者身上的无形枷锁。便是天数,我也会为姐姐去搏一搏的!”滕修所修九转元功,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在他心中没有什么天数命运,即便有那也是可以打破的。

滕皇后看着自己弟弟,伸出手为滕修整了整衣襟,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似乎每当看到自己这个弟弟,无论多少烦忧,都能被忘却。

“姐姐只想看到你平平安安,咱们就不要去争了....”滕皇后少了往日母仪天下的气势,仿佛看开了许多事。

滕修没有回话,他已经习惯了对滕皇后有求必应,虽然他是滕皇后名义上的弟弟,可是从小到大,滕修其实更像一位兄长,他从没有对滕皇后说过一次拒绝的话。

这一次滕修同样没有说出那个‘不’字,他只是对着滕皇后拱手一拜,而后便转身离开了皇后寝宫。

很快整个吴国都传遍了孙皓想要废后的传闻,同时他大肆赐给后妃皇后印绶之事也不胫而走。不过在太后和满朝文武的极力反对中,滕皇后的皇后之位还是保住了,只是她与吴主孙皓的感情却是日渐疏远。

似乎也因群臣阻挠,孙皓变得更加昏庸暴虐起来,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同时中常侍岑昏越发得到孙皓重用,许多堪称昏聩荒唐的政令不断颁布,越来越多人将岑昏与前蜀国的黄皓联系起来。

而一旦有心之人将这二人一比较,就发现这两个并无交集的人,一生轨迹竟然出奇的相似,随后许多人都猛然的发现,眼下吴国也正在走着当年蜀国的老路。

同样都是君主昏聩,内有佞臣当道,大将军领兵在外,朝中重臣各行其事一盘散沙,一时间吴国许多高层权贵都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吴国越发日薄西山,可晋国却是如日中天,关中之地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得到了大力发展,晋国渐渐出现了一些盛世气象。

此时晋帝司马炎又在太原王氏‘京陵公王浑’的建议下,任命大将羊祜为荆州都督,在襄阳一带做起了伐吴准备,又任命弘农人王濬为益州刺史,在长江上游的巴蜀之地建造战船训练水军,同样做着攻吴准备。

王浑乃是太原王氏当代领袖,此人更是被公认为才比贾诩、程昱的绝世谋臣。也正是因为此人,此时的太原王氏比之琅琊王氏更为显赫。

而更为巧合的是,琅琊王氏也有一个王浑,便是竹林七贤之一王戎的父亲。

如此晋国内有王浑统筹,外有羊祜王濬为将,一场灭吴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即便此时,吴主孙皓依旧沉迷酒色,等着住进即将建成的昭明宫,终日里就是带着岑昏纸醉金迷,一副亡国之兆显露无疑!

这山雨欲来之象,甚至影响到了普通人的生活,长江一线百姓大量举家南迁,或投奔亲友,或暂避烽火。

不过唯独建邺城中的建初寺依旧香火鼎盛,信徒香客络绎不绝,每日笼罩着寺庙上空的香火都经久不散。

似乎乱世将至,无助的普通人,只能惶恐的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上。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昭明宫建成之日,这庞大的宫殿群,几乎耗尽了吴国所有的财富与潜力,而整个昭明宫的建造过程也不过半年时间。

可以说,只是半年时间,便让一国到了穷途末路的边缘。

就在孙皓志得意满的搬进昭明宫时,一道令整个吴国都费解的旨意也从孙皓手上发出。

没人知道孙皓是怎么想的,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下旨,将家族世代镇守西陵的步阐召回建邺。

步阐突然接到旨意,一时也慌了神,加之孙皓如今喜怒无常,朝臣早已与他离心离德。步阐担心孙皓对自己不利,便暗中联络晋国,欲举西陵城降晋。

当步阐的降书出现在洛阳时,司马炎与王浑都意识到,灭吴的时机已到。

随即王浑便亲出洛阳,汇同琅琊王司马伷,名将杜预、胡奋等人,还有已经升任建威将军的王戎,诸路兵马共计二十余万,浩浩荡荡南下,欲一举扫平东吴。

而这次王戎独领一军出征,竟然还带上了他那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堂弟王衍。

王浑南下,远在巴蜀之地的王濬也同时顺长江而下,直指东吴重镇建平,如此水陆并进,长江天险的作用顿时大打折扣。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更令吴国措手不及的消息传到建邺。就在吴国的南方广州交趾一带,一个名叫郭马的部将起兵反叛,一时间东吴可谓四面楚歌。

无奈之下,孙皓不得不让滕修重领广州牧之职,领兵讨伐叛乱。

皇后宫中,滕修一身戎装,正与滕皇后道别。

“姐姐,你将伏羲水镜收好,有了此物无论发生何等不测,将来我都能再找到你。”滕修将伏羲水镜放到滕皇后的手中,神色异常郑重的嘱咐道。

“此乃你伴生之物,留在你身边一定有大用的。只要有你,即便吴国战败,晋帝也不会为难姐姐的。”滕皇后将伏羲水镜一推,想要还给滕修。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只是短暂的分别,滕皇后竟有种做最后道别的感觉。

仿佛此次一别,就是永别!

“我一生事事都依着姐姐,此番你就依我一次可好?”滕修第一次拒绝了滕皇后,直接将滕皇后的手指轻轻弯过,让她将伏羲水镜握住。

滕皇后也算是坚强的女子,可是此刻她竟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或许是不想看到自己姐姐流泪,滕修轻轻拍了拍滕皇后握住伏羲水镜的手,而后毅然转身。

“我的元功已经修炼至第八转,只差最后一次便能九转归一了....待我九转归来,无论你在何方,我都会将你找到!”

滕皇后紧握着伏羲水镜,看着滕修渐渐远去的背影,耳畔响起滕修若有若无的声音。

第37章 小周天星辰阵

东吴建邺城中已是一片风声鹤唳,滕修领兵前往交趾征讨叛乱,其他朝中重臣也大多被派往前线,欲与晋国在长江一线做最后的决战。

周处的府邸不算大,今夜却也灯火通明异常忙碌。

正堂之中,乔语薇正为周处披上战甲,周诚也换上了一身紧身窄袖的衣服,侍立在侧。

周诚看着周处身上熟悉的战甲,仿佛又看到了数年前周鲂的样子。

因为周处素有勇武之名,这一次晋吴之间的大决战,周处也被任命为将,统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开赴前线,在陆抗帐下效命。

“我与诚弟走后,夫人独自一人在家,万事多加小心!”周处看着此刻一脸认真的乔语薇,语气温柔的说道。

“夫君与诚弟要去战场了,不用挂念家中琐事,我和孩子等着你们回来。”乔语薇摸了摸小腹,一脸幸福的说道。

两月之前,乔语薇也终于怀上了周处的骨肉,对于周处和乔语薇两人的年纪来说,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为此一家人连同周诚在内都兴奋了许久。

“这天下之大,只要你夫君我想走,没人拦得住,夫人就安心吧!我与诚弟定会平安归来的。”周处握着乔语薇的手,爽朗的大声说道。

“难道兄长觉得此战吴国必败?”周诚却是听出了周处话中的言外之意,当即不解的问道。

周处从身旁仆人手中接过佩剑,挂于腰间,而后随意的说道:“此战胜负之间皆在大将军与羊祜。若大将军能胜羊祜,或许还能拖上几年,若大将军败,吴国则亡....”

“尽人事,听天命吧....”周诚想了一下也觉得吴国胜算渺茫,羊祜是本就不输于陆抗的名将,现在还要加上王浑、王戎、杜预等人,双方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王戎的强大周诚是亲眼见过的,更可怕的其实还是王浑这个人,那就是四大都督一流的水准。可以说这一战,吴国几乎毫无胜算。

周处得到的军令是带着一营人马奔赴西陵,他们的任务就是汇同陆抗麾下军队,围攻西陵。

在这里他们不仅要进攻步阐的西陵军,还要面对巴蜀而来的王濬和王戎所领的军队。

周处和周诚骑着两头黑驴,身后跟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兵卒,此情此景却是没有丝毫军容军威可言。

这些士卒原本只是修建昭明宫的罪人,现在也是仓促成军,周诚估计这些人战场上不逃跑就不错了,更不要想战斗力如何了!

“兄长,就靠这些士兵,恐怕这仗也不用打了....”周诚跟在周处身侧,一脸无奈的说道。

“全军停下。”周处忽然抬手喊道。

他们坐下毛驴早已通灵,周处刚一抬手,两头毛驴就停下了脚步。反倒是后面紧跟的士兵一阵乱哄哄的才站好。

“都站好了,你们跟着本官此次出征,便是你们的造化。若此次你们没有死在战场上,以后便跟着本官吧!”周处忽然转身对着这群如同难民一般的士兵说道。

周诚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周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周处一直以来就过的比较闲散,即便在余汗县令任上,也只是做着一个县令的本分,从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更没有发展自己的势力。可是此刻他这番话,无疑是要培植势力的样子。

“现在....就送你们一场造化....”忽然周处气势一变,口中朗声说道。

就在周处说话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星光组成的人影,正是很久以前在长水斩蛟时出现的羽衣星冠道人虚影。

这道人虚影一出现,便对着五百军士大袖一挥。就在这道人衣袖一挥之下,无数的星光从道人虚影上倾斜而出,如潮水一般席卷向那些军卒。

周诚惊讶的发现,这些原本面黄肌瘦的士卒,忽然变得气息强横无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平稳,面色也跟着红润起来。那些破烂的衣衫外也仿佛笼罩了一层星辉幻化的铠甲,原本士气萎靡的五百军卒,仿佛变成了纵横天下的百战精兵。

“吾等拜见将军,愿誓死追随将军!”五百军卒原本都是浑浑噩噩之辈,被这星辉洗涤之后,仿佛变得聪慧了许多。这些人动作整齐,语调同声的对着周处单膝跪拜。

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只出现了刹那,当这些士卒跪拜的时候,那些异象早已消失。

“诚弟,这有一门名为《小周天星辰阵》的阵法,最少需要三百六十七人方能成阵,这两日一边赶路,你一边教他们布阵之法。”周处看起来早有准备,从袖口抽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笺。

周诚接过记载阵法的信笺,他没有立刻去看所谓的阵法究竟是什么,而是好奇的问道:“小周天星辰阵?莫非还有大周天星辰阵?”

“有倒是有,不过应该叫周天星斗大阵。可惜早就失传了.....”周处随意的笑着答道。

“哦?那倒是可惜了!”周诚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个周天星斗大阵。

“没什么好可惜,就算没失传,也不可能再布置出了。好了,继续上路吧。”周处无所谓的说道,又骑上毛驴继续行军。

被星辉淬体之后,这些士兵身体素质有了明显飞跃,行军赶路之时,明显气象森严,即便未经训练,也透露出一股军威。

一路上周诚便借着间隙,让这些士兵开始排练小周天星辰阵。

第一次接触阵法,周诚也是无比好奇。他发现这所谓小周天星辰阵,对应的竟然是天上的三百六十五颗群星,以及日月两颗主星。

日月主星便是小周天星辰阵的阵眼所在,周诚特地从这些人中挑选了两个最优秀的士兵做阵眼。

短短两日时间,在周诚的调教下,这群士兵就能将小周天星斗阵运转自如。

而阵成之时,其威力也是明显的,周诚估计,只要阵法布下,即便与三倍于己方的敌军交战,也能轻松取胜。

通过这一次,周诚也从小周天星辰阵中,触摸到了一些阵法的基本常识。其实说到底,阵法就是以特定的手段,借用山川大地,或者日月星辰的力量。

只是这借力的手段,便是阵法的关键所在,又非独自摸索能得到的。

两日之后周处等人终于抵达了西陵附近,而先他们一步到的还有陆机陆云,这两人也带着一些兵马,另外还有一人便是最先抵达的陆抗麾下猛将左奕。

这些人中左奕带来了陆抗麾下一万精兵,二陆兄弟带有三千人马,最少的便是周处的五百士卒。

不过周处的这五百军卒,虽然衣着破烂杂乱,但是气势上却比左奕带来的陆抗本部兵马还要强势。

“兄长,这周处果然有些手段。我观他那五百兵卒,皆是以一当十的精锐,恐怕他是用了什么秘法的吧?”西陵城外的吴军营寨中,陆云在帐中谈笑风生的向陆机问道。

如今陆抗正率领吴军主力,在襄阳一带与羊祜交战,这西陵的战事便由陆机为主。

“有空关心周处,不如想想如何应付王戎王衍二人吧?我们尽力而为拿下西陵....毕竟父子一场,能为他减轻些压力,多拖上一些时日,也算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了!”陆机背对着陆云,目光透过营寨,甚至跨过了长江,看到了江水北岸的晋军大营。

此刻王戎的军队已经驻扎到了江水北岸,不过因为左奕先一步抵达西陵城外,让王戎错过了时间进入西陵城与步阐汇合。

所以如今就形成了吴军围困西陵,而王戎又率援军在侧的局面。

“你我兄弟二人拖住王戎兄弟应该不难,如果周处能出全力,西陵城便挥手可破,他那个族弟,不久前可是万剑照西陵,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愿不愿意显露神通了?”陆云对西陵的战事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对自己兄长也是有着盲目的信任与崇拜,即便王戎兄弟也是非凡之人,在他眼中也最多就是值得重视的对手而已。

“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会随意显露神通的,不过周处也会全力应战的,他既然在那五百兵卒身上做手脚,便是想以这些兵卒为晋升之阶。”陆机似乎对周处非常了解,微微一顿后又对身后的陆云下令道:

“传令诸将入帐议事,明日我们先攻下西陵城。”

第38章 星辰卫

西陵城外,长江两岸,旌旗密布。

陆机与陆云兄弟二人并肩而立,负手站在江岸,看着一江之隔的晋军大营。在他们的身后,吴军已经紧逼西陵城,一声令下便可攻城。

江水北岸,王戎身穿战甲,他的身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大袖白袍,手持白玉麈尾,虽然年纪轻轻,却给人一种指点江山,名士风流的感觉。

“虽说这南国凋零,却依旧不乏能人异士,没想到这第一战便能遇到江东二陆。妙哉....”王衍含笑看向江水南岸,手中麈尾轻轻一摇,接着人就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像矗立在江水岸边。

王戎无奈的一笑,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而后他整个人也静止不动,只余下衣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天空乌云如壁,黑云翻滚,看上去使得天空越加低矮。仿佛整个西陵城方圆百里都充斥着一股厚重的压抑感。

“他们远来是客,可不能让客人等得太久了!”江水南岸,陆机也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乌云,而后低声对陆云说了一句。

陆机的话音刚落下,兄弟二人也变得一动不动。

此刻乌云之上,有四道人型光影脚踏虚空,四周风起云涌,如有修道之人看到,定会惊呼道家元神。

这四道元神自然就是陆机王戎等人,只是短短一年时间,王戎和陆云也踏入了道家元神之境。

就在陆机等人元神遁入乌云之上时,吴军的攻城也正式开始了。

“诚弟去吧,也该让世人见识一下,这些星辰卫的实力了。”周处依旧斜坐在毛驴上,他吩咐周诚,自己却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属下得令。”周诚抱拳领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追随周鲂上战场时的感觉。

周诚转身,手中已经握住了青萍剑。

接着他剑指西陵城,口中喊出一句:

“布阵,前进...”

而后五百星辰卫踏着步伐向西陵城靠近,远远看去这一个并不算巨大的军阵并无奇异,但却又无形中给人一种气象万千的感觉。

周诚走在军阵最前方,看到城头飞来的箭矢,他不闪不避,那些箭矢在落到周诚身上时,却怎么也射不穿他的衣服,全部跌落在地。

青蛟法衣,可挡凡兵利刃,这些箭矢自然无妨。

“那支军队是怎么回事?”西陵城头步阐正在督战,看到箭矢连周处身后的普通士卒都无法伤到,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末将来试一试。”步阐手下一个部将拿过一张弓,搭上箭矢,对准了一个普通的星辰卫士兵。

此人是步阐手下擅使弓箭的将领,虽不能说百步穿杨,但是比起一般弓箭手确实厉害不少。只见此人拉弓如满月,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那箭矢如一道闪电般的奔向城下。

“呔....”箭矢直奔前排一个星辰卫士兵,那箭矢未至,这士兵便一声爆喝,接着手中环首刀向前一劈,竟然在身前直接将箭矢斩落。

五百士兵早已与小周天星辰阵融为一体,无论是感知还是反应速度都提升了数倍。

箭矢被当空斩落,城楼上步阐等人也是一脸惊容,那射箭的部将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弓箭。

“陈阳”

行进中的周诚突然喊出一个名字。

接着星辰卫的阵营中,位于阵型中间一人取下背负弓箭,行走之间便张弓搭箭。

就在这士兵搭箭之时,小周天星辰阵中荡起一道无形的涟漪,仿佛阵型之中其他人的力量都向这弓箭手汇聚。

这个叫陈阳的士卒,正是小周天星辰阵的其中一个阵眼所在,他所代表的便是日星。

箭矢离弦而出,仿佛一道呼啸的火光直上城楼。

“不....”城楼之上,刚才射箭的那个部将瞳孔紧缩,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可是他的声音还未完全发出,一支箭矢已经直插眉心,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整个头颅都被钉在了身后的城楼上。

“换连弩....快换连弩....先将这支队伍击退。”步阐有些慌乱的喊道,他人已经躲在了墙垛之后,不敢将头露出。

很快城楼之上,数架连弩机车被推到了星辰卫进攻方向的城墙上。巨大的连弩长矢,透过墙垛间隙,齐齐对准星辰卫。

“变阵”周诚随即一声令下,他虽然没有使用神通,但是神念早已察觉到了城墙上的变化。

在周诚的指挥下,小周天星辰阵迅速变化,阵型向着日月二星阵眼所在压缩,原本散开的阵型变得紧致无比,最前方用作进攻的士卒,也迅速的换成了一排手持圆盾的士卒。

在这些盾兵之后,其他士卒都伸出一只手,单手搭在前方士兵肩头,整个阵型变得如一个坚固的壁垒。

紧接着连弩呼啸,如一阵箭雨落下,可是原本连巨盾都难以抵挡的连弩,却在星辰卫的阵型前势头衰减,那些巨大的弩矢或落在星辰卫阵型前,或勉强射在圆盾上,却也只泛起微微白光,依旧跌落在地。

整个西陵之战中,周诚这里是攻城人数最少的,却在战争开始后,吸引了最多的西陵守军,以五百人的军阵,表现出的战场气势,竟是整个战场上最为浓烈的。

“云梯跟随,登城....”周诚长剑一指,紧随其后的两架云梯也被推了上来。

云梯靠近西陵城,周诚一人当先,脚下轻轻一踏,几步踏在云梯之上,随后几个起跃人就跳到了西陵城头上。

周诚率先登城,手中青萍剑挥舞,很快周诚四周便掉落了无数兵刃,而那些西陵守军或手腕被割断,或肩头被刺穿,虽未伤及性命,却也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紧随周诚之后,星辰卫士兵也很快登上了西陵城头。周诚只是出了几剑,便收回了青萍剑,今日一战他发现,竟然没有了往日追随周鲂时上阵杀敌时那种感觉,反倒顿觉无趣。

“或许这便是力量层次不同的改变吧....怪不得那些身具神通的人不会随便出现在世俗争端中,如此厮杀确实无趣.....”周诚孤身一人立于西陵城头,抬头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乌云,心中不由自言自语。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在西陵城的上空,那厚厚的乌云之上,还有一场绚丽夺目,让人更加无法理解的交锋。

在那里霞光充盈,五色之气弥漫,虚空之中万般气象演化生灭。

有道人虚影,挥手间霞光万道。

有白玉麈尾,摇动时天风肆虐。

有一指点出,仿佛能洞穿天地。

有金鞭挥舞,虚空生雷霆霹雳。

然而在数百里之外的乐乡,那里微风艳阳,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好一副山川秀丽之色。

自江水南北两岸,各有一叶扁舟缓缓驶向对岸,此情此景,更凭添了几分如画的意境。

两叶扁舟在江心相遇,各自停罢,而后船头相接。

扁舟船头,各立一人,皆是须发花白,高冠博带。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一拜,似多年不见的老友。

只不过,在两人身后的南北两岸,还有数十万大军陈兵列阵,连绵数十里。

大军森严,杀意冲宵,飞鸟绝迹.....

第39章 名将对弈

“这江中清净,我与陆兄便在此手谈一局如何?”船头有一人微胖,指着脚下相接的船首说道。

“求之不得!”与之相对这人略显清瘦,脸上微微一笑的应道。

这二人正是当世名将羊祜与陆抗,两人年纪相仿,羊祜微胖,陆抗清瘦。

二人相争日久,虽然各为其主,私下也从无往来,但却已是神交多年。

羊祜朝着脚下随手一挥,身后船舱中一张棋盘飞出,稳稳的便落在了两船相接的地方。

“请。”羊祜手掌一抬,对着陆抗说出了一个请字。

“请”

陆抗也是抬手,同样说了这个字。

而后两人各自盘膝,分别坐在了棋盘两端。

棋盘左右一侧,分别有一盏棋盅,为一黑一白两色,羊祜执黑棋,陆抗执白棋。

“你为主,我为客,主人先请。”羊祜看了一眼陆抗,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陆抗微微一笑,没有谦让。

他伸出二指,从白盅里夹起了一枚白色棋子。

陆抗将白子夹在指尖,没有立刻落在棋盘上,而是凝视了棋盘片刻,直到一阵微风拂过,将他一缕发丝在棋盘上扫过,这才缓缓将棋子落下。

白子落下,位于棋盘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

不过就是陆抗这一子落下,他身后虚空忽然一阵扭曲,那虚空之中除了气息大变,却依旧无形无质,只是在羊祜的感知中,陆抗身后的江水上有无数楼船、艨艟、走舸、斗舰组成的水师。

这庞大的水师只存在于羊祜和陆抗二人感知中,实则江面依旧一片平静,只是在江水南岸,又实实在在的停泊了这些水师战舰。

白子落下片刻,羊祜也伸手夹起一枚黑子,而后云淡风轻的将黑子落在了白子一侧。

羊祜手中黑子一落,身后虚空也是同样一震,接着无数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急行小舟出现在虚空中。

两股气息相撞,似陆抗与羊祜麾下水师交战。水中生火,以火破水,这初次交锋倒是羊祜略占上风。

不过只是初次交锋,陆抗神色不变,依旧气定神闲的拿起第二枚白子。

这一次白子落定,一点犹豫都没有。

虚空之中一个数千人的箭弩方阵出现,箭落如雨铺天盖地,两叶扁舟仿佛要被这箭雨淹没一般。

不过箭雨只是气息,在肉眼之中,江心依旧风平浪静。而舟上之景,依旧是高人雅士水中对弈。

一枚枚白子黑子相继落下,虚空之中进行着恢弘惨烈的厮杀。

有刀盾军阵相战,有长枪骑兵冲刺,虚空之中每一次衍生出的军阵兵种,皆是江水两岸真实存在的晋吴之兵。

很快棋盘上便落下了数十子,黑白二子依旧旗鼓相当。

只是那虚空之中气息更加浓烈,虽然外界依旧看不出一丝异常,但江心舟上二人,却是须发飞扬,衣袍鼓荡,仿佛正身处惨烈宏大的战场之中。

江水之上无形的旷古大战如火如荼,世人不知其中恢弘,但是西陵城云层上空,原本交战的四道元神突然默契的停下手来,四道元神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百里外江中对弈的两人。

西陵城外,周处斜跨毛驴,没有去看那已经渐渐接近尾声的西陵之战,他目光透过虚空,也看向了数百里外的乐乡江面。

仿佛眼前的战场,还不及那如诗如画的江中对弈之景万一。

陆抗继续下意识的伸手入盅,可是这一次他双指在蛊中转了一圈,迟迟没有拿出,忽然陆抗神色一僵。

而陆抗的对面,羊祜也伸手入盅,从其中夹出一枚黑子。

羊祜黑子停在半空,还在等着陆抗落子。

微风拂过,陆抗的发丝再次扫在了棋盘上,这一次白子确实迟迟没有落下。

许久之后,两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棋盅。

此刻黑白棋盅内都已空无一子,陆抗手中无子,而羊祜手中却还夹着最后一子。

“今生能与叔子酣畅一战,抗死而无憾.....”陆抗轻轻的放下手,置于双膝之上,低着头看着棋盘。

羊祜字叔子。

“唉....”羊祜没有答话,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而后羊祜黑子落下,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这一子落下,仿若千钧,一声脆响自棋盘上发出。

随着这一生脆响,棋盘仿佛承受不住重量,瞬间碎裂成渣,化作碎末散落到江水之中。

棋盘碎裂,那虚空之中宏伟惨烈的战场气息仿佛失去了约束,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

两岸列阵的数十万大军,忽然感觉一阵窒息,这些普通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刹那之间仿佛经历了生死,每一个人都觉得背后发凉,背心早已被汗水侵湿。

紧接着所有人都惊恐的发现,原本波光粼粼的江面,忽然浮起大量的鱼虾,顷刻间血染长江,鱼虾尽绝....

很快江心上两叶扁舟铺开血浪,又各自退回两岸。

陆抗神情落寞的走下小舟,一番对弈仿佛让他苍老了许多,原本一代名将雄姿不复,尽显英雄迟暮。

而另一边羊祜看起来虽然要好些,脚下步伐也比往日沉重了不少。

“大局已定....我们该回去准备降书了。”西陵上空云层之上,陆机的声音响起。

“二位请。”王戎元神是一个道人的样子,他对着陆机陆云拱手,仿佛先前几人的大战只是谈经论道一般。

“告辞!”陆机陆云拱手还礼。

如今西陵城已被吴军攻下,叛将步阐也已伏诛,普通士兵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但是陆机周处等人却已经知道了乐乡两位当世名将之间的胜负。

西陵城中,周诚走入了周处的营帐。

没人知道这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起,西陵城中再未看到周诚的身影。

乐乡吴军大营,陆抗走入大帐,他的身后跟着吴国如今仅存的几员可堪大用的战将。

陆抗一脚跨入大帐,忽然身躯一颤,接着猛地张口一喷,一团黑血喷出,人也跟着瘫软倒下。

“大将军....”陆抗身后部将惊呼,齐齐出手去搀扶陆抗。

“事不可为,莫让军卒枉死,尔等可降....”陆抗虚弱的说出一句话,而后便缓缓的闭上双目。

众人将陆抗放于榻上,待军医到来之时,陆抗早已是了无生机。

陆抗一死,吴国最后的名将陨落,吴军大营一片混乱,士气全无。

而江水北岸,羊祜也有些失神的坐在主帐之中。

“京陵公还有多久到来?”羊祜的声音有些疲惫的问道。

“两个时辰之后便能抵达。”羊祜手下部将答道。

“哦,你们退下吧。待西陵公到后,尔等一切听从西陵公号令。”羊祜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部将下去。

“诺。”部将齐齐应道,虽不知羊祜这命令是何意,但是军令如山,众人也毫不迟疑的应下。

待众将退出大帐,帐中便只余下羊祜一人。

此刻羊祜也是脸色苍白,不过嘴角却明显挂着笑意,只见他微微开口,喃喃自语的说道:“此生得此一战,痛快....”

羊祜痛快二字刚一出口,从他身躯之中便传出一声骨骼碎裂之声,一声响起,接着又是一声。

碎裂之声连续响起了七八下,羊祜身躯一阵猛颤,仿佛要散架了一般。接着他微笑的嘴角溢出一丝血丝,而后依旧挂着一脸笑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王浑抵达晋军大营,这才发现羊祜已然气绝身亡。

同一日,当世两大名将相继陨落。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天下,陆抗一死,江水南岸许多吴国将领主动向晋军投降,而最先降晋的正是陆抗之子,陆机与陆云二人,连带的还有周处。

随后晋国大军越过长江,在王浑的率领下,一路兵不血刃的向着吴都建邺而去。

此刻在前往建邺的方向,云层之上有一道青色剑光急速前行,剑光之中隐约可见周诚的身影。

第40章 都是为了杀人

周诚的御剑之术也是越发纯熟,飞行之间竟有种人剑合一的感觉。那剑光在云层之上拖着长长的光带,好不绚烂。

“嗯?”突然剑光之中周诚神色一变,接着剑光停顿,周诚神念四散,警戒的盯着东北天际。

只见从东北天际,一道血红剑气从天外斩落,径直朝着周诚斩来。

这剑气长达百丈,斩落之间仿佛苍穹都被撕裂,血红的巨大剑气笼罩天地,令周诚避无可避。

“青萍...去....”周诚口中轻喝一声,脚下青萍剑迎风便涨,瞬间也化为一道百丈青色剑光。

青萍剑光如蛟龙升天,剑光之上隐有龙型浮现,虚空之中似有阵阵龙吟响起。

“铛....”青红二色剑光相交,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撞击声,这声音传到云层之下,仿若雷霆,声传数十里。

两道剑光相交,青红二气四溢,似乎旗鼓相当。

而后那些四溢开来的青红二气,又化为细小的剑光,在空中相互撞击缠斗,霎时间剑气纵横,千丈范围内都充斥着肆虐的剑气。

青萍剑已化作青色剑丸,而那血红剑气也化作一枚血红剑丸。

两枚剑丸在高空交锋,相撞之间生出闪电雷霆。

周诚脚下丝丝剑气沉浮,将他身形托在空中。

看到那血红剑丸,周诚不怒反喜,他伸手对着青萍剑丸一招,剑丸瞬间倒飞而回,在他身侧化为一柄柄青色剑影沉浮。

青萍剑丸退走,那血红剑丸却紧追不舍,继续朝着周诚激射而来。

在周诚神念感知中,那枚血红剑丸之后,似乎隐藏了一个人,只是即便神念之下,对此人的感知也是微乎其微。

“来的好....”周诚一声长啸,对着血红剑丸也是迎头而上。

随即天空之中两枚剑丸再次化为飞剑,两把飞剑或剑气激射,或直来直去,时而万剑齐飞,时而剑轮流转。

在飞剑四周更有无数青红二色剑气交织缠斗,仿佛形成了一片青红二色分明的剑之领域。

“痛快....尝尝我新领悟的剑阵吧....”周诚突然身形显现,一脸兴奋的喊道。

随即周诚微微张口,那只有一寸高下的琉璃玉身,第一次被释放了出来。

琉璃玉身落在周诚身侧十余丈外,接着周诚手中掐动剑诀,琉璃玉身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动作完美无缺,时间上也是丝毫不差。

“小周天...星辰剑阵....”周诚口中轻轻念道,接着青萍剑丸与那些分化的光剑忽然一动,以一种玄妙的位置分列在周诚和琉璃玉身四周。

随着剑阵成型,天外星辰之力倾斜而下,星辰之力灌注在剑阵中,周诚与琉璃玉身气息也节节拔高。

剑阵浑然一体,仿佛可以分隔阴阳。

“周兄快住手....”就在剑阵即将发动之时,那血红剑丸之后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紧接着便出现一袭黑衣的身形。

不是盖丽娘是谁?

“周兄这剑阵未动,我便已感到万劫不复,恐怕元神强者遇到此剑阵,也只有暂避其锋吧?恭喜周兄,神通更上一层楼。”盖丽娘仿佛凭空出现,她的脚下也是踏着丝丝剑气,让她能够伫立虚空。

“丽娘剑丸已成,也是可喜可贺啊!对了,丽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周诚收了剑阵,又将琉璃玉身收回,这才对盖丽娘笑着说道。

“我几日前炼成剑丸,便去建邺寻你,听闻你又随军去了西陵,便想着来帮衬一二,却没想半路上遇到了周兄,小小玩笑,望周兄勿怪!”盖丽娘一手负于背后,看着周诚一脸笑意的说道。

周诚闻言心下也是一暖,便拱手对盖丽娘说道:“丽娘千里而来相助,周诚感激不尽,何谈怪罪?”

“咦?丽娘你身后藏着什么?”周诚忽然发现,自盖丽娘显出身形,一只手就一直背在身后。

“哈哈....周兄看我带来了什么?”盖丽娘莞尔一笑,而后将身后之手高高扬起,在她手中提着两个酒坛,酒坛用麻绳串着。

“说好是我请丽娘喝酒的,怎么却成了你带酒而来?”周诚见状也是笑着说道。

“一次怎够?下次换你请不就行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啊,乃是当年先祖从阿房宫中带出的,周兄可有兴趣?”盖丽娘扬了扬手中酒坛,一脸自豪的说道。

“哦,那今日可是真有口福了。”周诚没想到,盖丽娘一个女子,似乎对酒也是情有独钟。

一听这两坛酒,乃是秦代阿房宫中御酒,周诚也是心痒难耐。

随后两人便落下剑光,直接落在了云层之下的一个山头上。山中树木茂密,远离村落城镇,是个人迹罕至之地。

山顶有一古松柏,左右两根枝干向外延伸,好似两条手臂。周诚与盖丽娘落下,正好一人落在一根枝干上。

“周兄请。”盖丽娘将其中一坛酒抛给周诚。

周诚随手接住,便迫不及待的拍开封口,对着盖丽娘摇摇一举酒坛,而后对着嘴便大大的灌了一口。

“好酒.....痛快....”一口酒下喉,周诚大喊一声,叫了一声痛快,又仰头灌了一口。

“哈哈....周兄一人独饮,也不等等丽娘?”盖丽娘见状也是豪爽的一笑,一边说着,也提起酒坛仰头就是一大口。

一个女子斜坐在松柏之上,手中提着一坛酒,却有说不出的豪情。

“见丽娘饮酒,方知巾帼不让须眉。美人相伴,佳酿入喉,今日当真痛快....”周诚也没想到盖丽娘如此豪爽,几口酒喝下,他说起话来也与往日稍有不同。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美人吗?周兄真觉得丽娘也算美人?”盖丽娘面色微微一红,却也扬起头认真的问向周诚。

“自然.....呃....在下有一事好奇,为何丽娘身为女子,也喜欢饮这烈酒?”周诚先是下意识的答道,不过随即他也觉得不妥,便话锋急转,又谈到了这酒上面。

盖丽娘对周诚故意闪避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浅浅一笑,而后饮了一口酒才说道:“当年我初入世,欲杀一人....”

盖丽娘缓缓说道,这一次她只是饮了一小口,已不像开始那般大口灌下。

“第一次杀人,心中恐惧彷徨,我在那狗官府衙外徘徊了足足三日,可是一直没有勇气进去,周兄觉得是否可笑?后来啊....我就去城中酒馆买了一坛酒,果然酒能壮胆,那一夜我虽是酩酊大醉,却终于有了勇气,那便是我第一次杀人....后来倒是喜欢上了这东西。”盖丽娘神情自若,回忆起往事来语气平静,说完之后随手提着酒坛,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哈哈...如此说来,我与丽娘当真有缘。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因为杀人....”周诚听完盖丽娘的过往,顿时生出一丝相见恨晚的感觉。

“哦?周兄快说来听听。”盖丽娘闻言也是好奇,连忙向周诚问道。

周诚又灌下一口酒,这才说道:“当年追随老主公时,记得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吧,临行之前老主公将我偷偷叫至营外,并且让我偷偷的喝下了一壶酒,那一战死了许多人....而我也杀了许多人。战后老主公自领三十军棍,从那一次起,我也爱上了这被军中禁止之物。”

往日之事,被周诚说出也是毫无波澜,但从周诚的眼中,却能看到对周鲂深深的追思。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周诚对周处一家的忠诚,也并非因为他是周氏族人,就如此不遗余力,一切皆因周鲂。

“原来我们都是为了杀人,才爱上这烈酒醇香啊....对了,周兄为何突然离开前线,匆匆向建邺而去?”盖丽娘微微的点头说道,又想起了周诚突然离开战场的反常举动。

一场美酒,一番交心之言,两人关系却是无形中又近了一些。

“吴军已败....而我便是为杀人而来....”周诚将吴军已败的消息告诉盖丽娘,可最后一句却是让盖丽娘也大出所料。

第41章 快意恩仇

“杀谁?”盖丽娘神色一凛,没有问其中缘由因果,只是郑重的吐出了两个字。

“建初寺....番僧。”

周诚仰头又是一口酒,口中道出了建初寺和番僧这几个字。

“我与你同去可好?”盖丽娘也是提起酒坛,大大的灌下一口,问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说。

她自顾自的喝着酒,等着周诚的回答。

周诚摇了摇手中酒坛,坛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听起来酒水所剩已不多。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继续仰头灌酒,几口下去,坛中酒水便不再流出。

“美酒已尽,丽娘醉否?”周诚将手中酒坛一松,酒坛自松柏树上落下,碎裂成渣,发出一阵声响。

盖丽娘高举着酒坛,也是轻轻一晃,最后几滴酒水洒下,洒在盖丽娘脸上,衣襟之上,落入口中的反倒不多。

又是一声酒坛碎裂之声,盖丽娘已立于松柏枝头。

酒水洒下,盖丽娘几缕发丝黏在脸颊,脸色微微红润,英姿飒爽之中又添了几分妩媚。

“虽未尽兴,杀人正好....”盖丽娘对着周诚嫣然一笑。

满是杀意的一句话,却如春风融雪,绿水起微澜。

很快便有两道剑光,分青红二色自山中升起,向着建邺方向激射而去。

建邺城中一片萧瑟,陆抗陨落,王浑大军过江,这些消息已于数个时辰前传到了建邺。而长江天堑已失,王濬的水师顺江而下,距离建邺已经不足一日路程。

昭明宫中,吴主孙皓垂头丧气,殿下尚有数十朝臣,也是一脸如丧考妣。

“诸位说说该怎么吧?岑昏为何还没来?”孙皓向殿下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岑昏便随口问道。

“陛下,已经派人去传了。”孙皓身旁一个内侍小声说道。

“大将军一亡,前线已是兵败如山倒,长江天堑已失,很快晋军便兵临城下,为不使生灵涂炭,臣请陛下效仿蜀主刘禅。”中书令胡冲率先开口,却是直接建议孙皓投降。

“陛下,臣附议。”又有一位老臣说道,这人是光禄勋,名为薛莹,也是位列九卿的重臣。

“臣等附议....”很快一个接一个的朝臣开口,此时已无人愿战,仿佛都已默契的选择了降晋。

孙皓阴沉着脸,看到满殿朝臣都已生出了投降之心,他虽然心中多有气愤,但也知道人心所向,吴国已是无力回天。

便无奈的说道:“中书令拟诏,备亡国之礼吧。”

就在孙皓宣布投降之时,殿外一个内侍快速跑向滕皇后寝宫,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皇后。

滕皇后听完后,立刻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并命人快马送往滕修处。

很快滕皇后换上了皇后朝服,并且集结了自己的皇后卫队,摆开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了昭明宫。

建邺城中,早已商铺紧闭,街上行人绝迹。那些高门大户,也是戒备森严,家丁护院严阵以待。

“老爷...不好了,皇后的卫队将咱们府邸团团围住了。”中常侍岑昏早已暗地里向晋国递交了降书,今日昭明宫议事他也没有去,刚才他也得到了吴主孙皓下诏降晋的旨意。

此刻岑昏也在等着晋军兵临建邺,而他心底早已以晋臣自居了。

“嗯?她想干什么?”岑昏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

就在岑昏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的府门被强行撞开,接着一队队禁军士卒鱼贯而入,在禁军士卒之后,滕皇后在一众心腹簇拥之下,径直来到了岑昏面前。

岑昏见滕皇后这个时候还身穿朝服,心中顿感不妙,他强做镇定,上前对着滕皇后一拜:“皇后此刻还身着后服,若晋军入城,看到此景恐生误会啊....不知皇后驾临寒舍,所谓何事?”

“哼,晋军未入建邺,本宫就还是吴国之后。今日便是要以吴国皇后的身份,再为吴国做最后一件事。”滕皇后气度从容高贵,语气威严,杀意凛然的说道。

“什么事?”岑昏神色大变,一手紧握住腰间配剑。

“将这个奸佞给本宫乱刀砍死,剁成肉泥,洒在朱雀门洞之下。”滕皇后对岑昏怒目而视,语气森然的说道。

“我已是晋臣,你敢?”岑昏拔出腰中配剑,口中大声喊道。

“动手。”滕皇后撇过头去,凤袍之下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伏羲水镜。

就在滕皇后紧握伏羲水镜的时候,水镜之上忽然荡起一层无形的涟漪,那涟漪无形无质,瞬间便扫过整个建邺城。

岑昏忽然神色巨变,仿佛被重锤击打了胸口,双目之中露出绝望之色。

随即岑昏刀斧加身之下,竟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当岑昏的尸体被剁成肉泥,洒在朱雀门下的时候,昭明宫中也走出了长长的队伍。

队伍之中孙皓为首,上衣袒露,双手背负,颈上挂着玉璧,捆缚的双手上还牵着一头羊紧随其后。

而在孙皓身后,便是素车白马,朝臣身着衰服,士卒手扶拉着棺材的马车。

这一切正是从商周时期便传下来的亡国之礼。

滕皇后也已经回到吴宫,换上了一身素服,从孙皓走出昭明宫的那一刻,滕皇后也已经不再是皇后了,现在她是亡国之臣!

当孙皓和朝臣们踏过朱雀门的门洞时,都已经知道了脚下是岑昏的尸骨。这一刻孙皓这位亡国之君,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身侧的滕皇后,仿佛这个与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妻子,他并未真的了解过一般。

孙皓以亡国之礼出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还在路上的王浑耳中。

当听到孙皓在决定投降后,滕芳兰还以皇后的身份诛杀了岑昏时,王浑这位当世最强谋臣,晋帝司马炎最依仗的重臣,不仅没有因为岑昏被诛而恼怒,反而脸上还露出了钦佩之色。

“传令王濬,善待吴国宗室降臣,不得傲慢无礼。加速行军,老夫要尽快到建邺。”王浑当即下令道。

就在孙皓带领群臣,于朱雀门外向王濬递交降书的时候。建邺城上空,一青一红两道剑光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建初寺的正殿,大雄宝殿之外。

今日建初寺也闭寺谢客,所有僧众都聚集在大雄宝殿,对着殿中佛像念经礼佛。

“今日鄙寺谢客,二位施主请回吧!”大雄宝殿中传出一个慈祥苍老的声音,正是建初寺众僧之首的康僧会。

“好一个佛门.....盛世享受百姓香火供奉,乱世却紧闭寺门,独善其身。这便是你们佛门所谓的普渡众生吗?”周诚口中随意的说道,脚下轻轻踏着脚步,一步步的走向大殿。

“施主好重的戾气.....不知来此所谓何事?”康僧会依旧稳坐不动,他手中念珠有规律的拨动,一副稳若泰山的样子。

周诚几步便已经跨入了大雄宝殿,他的身后盖丽娘紧紧跟随。

“大师的记性可真差啊!这么快就忘了在下吗?”周诚行走之间神念已经笼罩整个建初寺。

与此同时,在寺庙上空,更有三百六十五道剑气散布,一个小周天星辰剑阵悄然成型,而他与盖丽娘,则成了剑阵的日月阵眼所在。

康僧会迟迟没有答话,也不知他是真忘了周诚,还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诚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和尚,口中便继续说道:“当日你们将我困入法域之中,既然杀我不死,那么我自然是来快意恩仇的了.....”

第42章 钱塘湖上

“阿弥陀佛”康僧会低着头,念诵一声佛号,仿佛对快意恩仇四个字充耳不闻。

周诚与盖丽娘分别站在大殿门框的左右两侧,虚空之中剑阵威能已显,青天白日也将星辰之力接引而下,灌注在周诚与盖丽娘身上。

两人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就那样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仿佛比大雄宝殿中那尊佛像还要高大伟岸。

“去见你那该死的佛祖吧.....”周诚忽然杀意凛然的喊道,接着身前剑光纵横,一道道剑光铺天盖地的朝着殿中僧人而去。

周诚身前剑光倾斜,盖丽娘也没闲着,无数血红的剑丝无声无息的席卷殿中,所过之处无论是人是物,全被被绞的粉碎。

蒲团、香烛、供桌、再到那高达三丈的佛像金身,剑丝所过全部化为粉末。至于那几十个僧人,尸身化为碎肉血水,混合在这些灰烬中,反倒并不显眼。

这一出手周诚和盖丽娘便没有丝毫保留,可是出乎意料的,康僧会等人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当剑气剑丝扫过,整个大殿之中化为灰烬,只是在灰烬之中,原本康僧会座的地方,一枚舍利散发出淡淡的光华。

“不对.....这秃驴已是元神境强者,为何没有还手?”周诚眉头紧皱的看着舍利,殿外剑阵全力运转,心神无比的戒备起来。

“确实已死,这个做不得假。”盖丽娘也没想到会如此简单,可以说她杀人无数,都没有这一次来的这般简单,整个建初寺的番僧,都没有一点还手迹象。

只是那枚散发着光华的舍利,又确实告诉她们,康僧会连同所有建初寺僧人都死了。

“先离开。”周诚随手一抓,收走地上的舍利,而后两人御剑离开。

不过当周诚飞到建初寺上空时,口中又轻呵一声:“去”

紧接着原本布置在大雄宝殿上空的小周天星辰剑阵猛然一变,三百六十五道剑光化为一柄巨剑,巨剑出现仿佛一道耀眼的闪电落下,径直的朝着阿育王塔而去。

剑光耀眼,此刻远在朱雀门外的吴国君臣,还有率先抵达的晋将王濬和上万晋军,都看到天空一道青色闪电霹下,正好落在建邺城最高的建筑阿育王塔之上。

“轰隆隆.....”剑光斩落,雷霆之声滚滚而来,整个建邺城都仿佛被震的微微颤动。

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已经屹立了几十年的阿育王塔,伴随着滚滚雷声轰然倒塌。

就在阿育王塔倒塌之时,远在建邺以南近千里的地方,滕修站在船头,忽然回首向后,看向了建邺方向。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倒是一个快意恩仇之辈,不枉我救你一命。恐怕你现在还在好奇,那些胡僧为何神通都被封印了吧?一目扫过,溢出法域的余光,便将建初寺和尚神通全部封印,也不知九转归一之后,大罗金仙是何等威能?”滕修在心中自言自语,虽然隔着上千里,但是建邺发生之事,并未逃过他的感知。

“传令,加速行军,我要尽快拿回番禺。”滕修忽然转身,对着身后亲卫大声下令。

番禺便是广州治所,如今被叛军占据,即便他已经知道了孙皓降晋,依然向着番禺进军。

阿育王塔倒塌,在建邺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因为此塔乃是东吴大帝孙权所建,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也是吴国气运终结的标志。

不过在晋国眼中,此时阿育王塔倒塌,更说明了晋统天下乃是天命所归。

王濬谨遵王浑的吩咐,对孙皓和一众降臣极为客气。在朱雀门外亲手为孙皓解了绑缚,又为他穿上外袍,并且下令烧毁了那些棺材。

而后王濬将军队驻扎在城外,晋军竟无一兵一卒入城,而孙皓依旧返回了昭明宫。

昭明宫中,孙皓已经穿上了普通的衣服,整个宫殿倒是张灯结彩,还在准备着宴会。

因为此次伐吴的真正统帅,京陵公王浑很快便要到建邺了。

孙皓一脸苦涩的低垂着头,越是喜庆的气氛,此刻他的心中便越难受。

“陛下是舍不得这宫殿吗?”孙皓身后,滕皇后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皇后不怕吗?王浑一到,或许就是你我命赴黄泉之时。”孙皓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滕皇后,目光之中有些陌生。

今日滕皇后的表现,确实超出了孙皓的认识,再看现在滕皇后从容的样子,没有丝毫亡国之时的惶恐。

“夫君慎言,该叫我夫人了....”滕芳兰没有回答孙皓的问题,而是先纠正了孙皓的语病。

“唉....”孙皓懊恼的一声叹息。

看到自己夫君如此落寞的样子,滕芳兰上前走了几步,伸出纤白如葱的手指,轻轻的放在了孙皓肩头。

片刻之后才说道:“夫君放心,我弟滕修尚在,你我不仅不会死,晋帝还会对我们礼遇有加的。”

“嗯?此话当真?”孙皓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滕芳兰。

“不管夫君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你我今生终究夫妻一场,妾身不会离开夫君的。”滕芳兰依旧没头没脑的说着,两人一问一答,却是完全没有说在一处。

“我....我也不知道....”孙皓神情更加懊恼,眼神之中倒是少了些往日的暴戾。

就在天色渐暗之时,王浑的大军也终于到了建邺城外。

大军驻扎城外,王浑带着亲卫和麾下将领,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建邺城,与他同入建邺的,除了晋国将领,还有大量的东吴降将。

其中自然也包括陆氏兄弟,还有周处等人。

“大将军,有广州牧滕修书信一封。”就在王浑即将进入昭明宫时,一个亲兵匆匆将一封书信递到了身前。

滕修之名王浑是知道的,当即便停下脚步,接过了书信,就这么站在宫阙下看了起来。

“嗯?这么快就打败了郭马?孙皓竟未用此等人才,当真是天命该绝啊....听说此人的姐姐是孙皓之妻,这时候他先拿回番禺,再上表称臣,倒是姐弟情深啊!”王浑看完书信,便在心中默默思量起来。

表面上这只是滕修向司马炎称臣的上表,不过王浑却从这里面看到更多的内容。

滕修在吴国即将灭亡之际,占据了广州交州等地,以他原本在南方经营多年的威望和势力,这时候无疑又是一方诸侯。

司马炎和王浑要想尽快天下一统,此时对滕修怀柔便是最佳选择,而如此一来便又不得不善待滕芳兰。

可以说滕修只要身在南方一日不死,为了大局考虑,就必须留下孙皓和滕芳兰。这也是滕芳兰断定王浑和司马炎会善待她们的原因!

“将这封信转呈皇帝。另外传我命令,让滕修继续暂代广州牧之职,正式的册封还需陛下定夺。”王浑将滕修的上表重新装了回去,递给了身旁的幕僚,当即便作出了接受滕修归降的决定。

吴郡钱塘县,有一筑海堤而成的湖泊,名为钱塘湖。

此刻钱塘湖上有一叶扁舟,停在波光碧涛之间。

舟上有二人,一男一女。

除此二人之外,舟上摆满了酒坛,一眼看去便有数十坛之多。

“嘻嘻,周兄这是要将整个钱塘县的酒都搬来吗?”看着布满小舟的酒坛,盖丽娘抿嘴笑道。

“今日换我做东,可是再多,也比不上丽娘那两坛珍藏啊.....”周诚有些尴尬的说道,现在回想起盖丽娘带来的那坛阿房宫美酒,依旧觉得回味无穷。

“其实喝什么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人在喝....”盖丽娘脚下轻轻一踢,脚下的酒坛就径直飞起,被她抓在了手中。

盖丽娘轻轻排开封坛,提起酒坛就打算开喝,不过这时周诚的声音突然响起:“丽娘且慢,这第一坛酒,应该我敬你。”

周诚说完,伸手便对着盖丽娘手中酒坛一指,接着坛中酒水就如被吸出酒坛一般,化为一条小巧的水龙飞出。

酒水飞出酒坛,就开始在盖丽娘身前变化不定,很快便分散为一粒粒酒珠。

就在酒珠悬浮虚空之时,忽然从上面泛起点点星辉,而后酒珠有规律的运动起来,很快便如一副无边浩渺的星图。

“这是?”盖丽娘瞬间便看出其中玄妙,目光带着询问的看向周诚。

“小周天星辰剑阵.....请丽娘品鉴!”周诚神色如常,口中轻道。

而后周诚神念控制着酒珠,将剑阵细节从头到尾,一览无余的演示了出来。

第43章 酒终人散

“既是周兄敬酒,我干了便是....”很快剑阵便演示完毕,盖丽娘已将剑阵布置之法牢记在心中,她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矫揉造作。

只见盖丽娘朱唇微张,对着身前如星云一般的酒珠就是一吸,而后那足足一坛酒水所化的酒珠,犹如一条细小的水龙,被她吸入口中。

“哈哈....一口一坛,即便这钱塘湖水都变成酒,恐怕也不够丽娘一饮啊!”周诚见状哈哈大笑,也跟盖丽娘开起了玩笑来。

“周兄请。”盖丽娘又提起一坛,对着周诚示意。

随后二人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对饮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小舟四周的湖面便漂浮了十余个酒坛。

这个时候两人终于也放慢了速度,喝酒之余更是天南地北的闲聊了起来。

一番谈话,不知不觉便已日落月升,而周诚也将自己本已被虎妖杀死,还有与佛门的一番过节,以及胎藏界曼荼罗法域中的九死一生,如同讲故事一般的告诉了盖丽娘。

“原来周兄竟有如此经历,如此说来你我际遇倒是有些相似。”盖丽娘神色古怪的看着周诚,目光却落在他的胸口心脏位置。

“有何相似?”周诚早已有些晕乎乎的了,将手中酒坛往船舷上一放,随口问道。

盖丽娘没有立刻回答周诚,而是放下酒坛,而后将头伸出船舷。

月色下,一张英武而又不失妩媚的脸庞映照在湖面。

“我生于汉延熹三年.....”盖丽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不过这话落在周诚耳中,却是让他不由得一个激灵,连忙甩了甩自己晕乎乎的脑袋,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怎么会.....延熹三年?这应该是汉桓帝的年号吧?距今已经百年有余了....难道....丽娘你早已成就了道家元神?”周诚难以置信的说道。

他看到盖丽娘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目光真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那张美艳而不失英气的脸,怎么也无法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已经一百多岁的人!

除非,是那地仙一流的神仙中人。

“你以妖丹续命,难道旁人就不能以类似的方法续命?周兄应该听过,当年秦始皇遍寻长生不死药的传说吧?”盖丽娘白了周诚一眼,而后说到了秦始皇为求长生的传说上。

早已见惯了光怪陆离的仙道世界,周诚已经知道,那些所谓的传说,有些并非传说那么简单。

盖丽娘的话,让周诚隐约猜到了一些,便开口问道:“难道丽娘服用了长生不死药?那秦始皇岂不是?”

“药没炼成,秦始皇死了.....噗嗤......”盖丽娘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接着没忍住噗哧一笑,如同少女一般,完全不像一个一百多岁的人,倒是颇有几分搞怪样子。

不过随即她还是正色起来,继续说道:“但是我家先祖却得到了不死药的线索,所以我的家族每一代人,从出生开始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寻找和炼制不死药。而我或许就是家族中最幸运的那个人吧?”

“丽娘炼成了不死药?”对于这传说中的不死药,周诚也是好奇不已。

要知道连道家元神境强者,都需要尸解转世,可见真正的长生不死是何等困难?

“那倒没有,不过我找到了不死药的主药,一种名为延寿草的天地奇珍。找到延寿草时,我便将之服下了,延寿草可延寿百年。”盖丽娘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讲起百年前的事来,也是像个旁观者一般。

或许百年时光,早已将最初寻得延寿草时的激动与喜悦消磨了吧?

“如何才能炼成真正的不死药?”周诚已经猜到,或许盖丽娘的延寿草药效将至,若不能炼成真正的不死药,她的寿元很可能就快耗尽了。

盖丽娘认真的看着周诚,见周诚如此紧张,她更是笑靥如花。

不过盖丽娘却没有立刻答复,而是站起身来,对着周诚就是躬身一拜。

周诚见状不明所以,连忙站起身来,此刻醉意已消散了八九分,连忙问道:“丽娘这是何意?”

“真正的不死药,并非寻常意义的药物,而是以延寿草为主,而后配合一部名为《补天诀》的功法,以补天诀炼化延寿草药力,便可令人真正长生久视。《补天诀》相传为远古大神女娲为人族所创,传说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以修炼有成。”盖丽娘慢慢站直了身子,神色也变得异常郑重。

随后盖丽娘继续缓缓说道,将心中最大的秘密道出:“《补天诀》的位置也早已被我的祖辈们找到,只是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非元神境以上无法进入。原本我的寿元只余下十年左右,此生也是元神无望了,不过上天让我认识了周兄.....”

说到此处,盖丽娘又顿了顿,仔细的看了一眼周诚,这才继续说道:“你不仅助我炼成了剑丸,如今更是传我剑阵,虽然十年之内我还无法成就元神,但是只需些许时日熟练剑阵,我便能以剑阵之力,使用出接近元神境的力量,《补天诀》或许便能取得。”

这是一个关乎可以让普通人长生久视的秘密,一个远古大神遗留的逆天功法。

“周兄,与我同去苗疆吧.....待我们取得《补天诀》,不管天涯海角,丽娘都陪你再去寻一株延寿草!”当周诚还沉浸在这些惊天动地的隐秘中时,盖丽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盖丽娘的语气,与往日明显有些不同,隐隐透着期待,还有些许央求之意!

周诚的酒意已经因为盖丽娘的话完全消除,此刻他认真的看着盖丽娘,却迟迟没有说话。

周诚不傻,他知道盖丽娘将这些告诉他,已经超出了道友,甚至朋友之间的情义。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同去苗疆。因为主公即将前往洛阳,周氏待兴,我必须先辅佐主公!”周诚没有犹豫太久,在长生与周氏兴旺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后者。

盖丽娘有些意外的看着周诚,似乎没有想到周诚拒绝她的会是这样一个理由。不过她又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个理由不是她最怕面对的那一个。

“如此理由,我也无法再说什么....十年之内,若我成功,便来找你....若我不能再来,十年....也足够周兄忘了我吧?”盖丽娘抬起头来,睁大着双眼盯着周诚,两颗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下反倒映照得如明珠一般。

“哈哈.....想那么多干什么?长生难求,来世更是虚无缥缈,我不知道十年百年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时间的长短不会让我忘记丽娘你的.....”周诚放声大笑,一脸真诚的说道,而后提起一坛酒,对着盖丽娘仰头就喝。

“也对,管它往后如何?今夜但求一醉!”盖丽娘也被周诚情绪感染,一脸释然的提起了酒坛。

“丽娘何时动身?”周诚喝着酒,接着间隙问了一句。

“醉过之后便走。”盖丽娘将手中空坛抛入湖中,口中随意的说道。

盖丽娘抛出酒坛,她继续提起一坛,周诚也不甘示弱的提起一坛,两人你来我往的一坛又一坛。

眼看小舟之上已经所剩不多了。

“酒够吗?”周诚看了看脚下仅剩的几坛酒,对着盖丽娘问道。

“够了....不是还有这钱塘湖水吗?”盖丽娘螓首微微一甩,原本盘在脑后的发髻一下甩开,满头青丝垂落,飘扬在脑后。

周诚还是第一次看到盖丽娘如此模样,原本的盖丽娘多少都带有一些豪侠气概,但此刻她身上女子的柔美秀丽尽显无余,一时间让周诚看得都有些微微入迷。

当秀发散下后的盖丽娘,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发生变化,她屈膝斜坐,双手置于膝上,尽显女子婀娜的体态。

盖丽娘将最美的样子呈现给周诚,似乎希望周诚记住她这个样子!

周诚已经感觉到,盖丽娘真的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一时间他的心中也有些惆怅。

或许这一别便是永别,再无相见之日。

“周兄还记得今晚酒的味道吗?”盖丽娘轻轻捋了捋耳畔秀发,毫无征兆的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记得....”周诚下意识的答道。

就在周诚回答的同时,盖丽娘随手一挥,舟上仅剩的几坛酒便飞出小舟,几声脆响之后,酒坛在空中相互撞击,仅剩的几坛酒水全部洒落湖中。

“钱塘湖水不干,周兄就会记得这味道.....那么....告辞!”盖丽娘嫣然一笑的说道,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最后又都变成了告辞二字。

告辞二字出口,盖丽娘豁然起身,而后一道血红剑光从钱塘湖面升起。

周诚孤立小舟之上,他抬着头看到,夜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而后一道血红遁光划过圆月。

空气中只余下渐渐淡去的酒香.....

第44章 广汉太守

盖丽娘走了,或许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来。

周诚放弃了可能长生的机会,选择了继续辅佐周处,重塑阳羡周氏的名望。

前路如何?周诚也不知道。

而周处自荧惑守心的天象出现后,便一改往日韬光养晦,变得锋芒毕露,这番变化其实也告诉周诚,未来的路并不好走!

吴国灭亡,晋国几乎兵不血刃的就一统了天下,自此中土神州长达近百年的战乱就此终结。

吴主孙皓被晋帝司马炎封为归命侯,与滕芳兰及一众后妃子女迁居洛阳。与孙皓同往洛阳的,还有大量东吴降臣,其中就包括陆氏兄弟,以及周处。

西陵一战,周处名声鹊起,那五百星辰卫的表现,也被王戎看到了,因此他极力将周处推荐给了王浑。

而拥兵雄踞番禺的滕修,则被司马炎继续任命为广州牧,并加安南将军衔,封武当侯,赐鼓吹仪仗,俨然一方诸侯。

洛阳城中,周处一家被安排在鸿胪寺的迎宾馆内,这里本来是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不过东吴降臣人实在太多,洛阳城也没有那么多闲置的府邸可供安排。

“诚弟,先去找个稳婆,你嫂嫂恐怕临盆在即了。”迎宾馆内,周处一行刚安顿下来,他便吩咐周诚。

从建邺到洛阳,这一路上时间可不短,算算时日乔语薇也临盆在即。好在一路上有周处照顾,即便长途跋涉,也并未影响乔语薇与腹中胎儿。

“我这就去。”周诚连忙应下,转身走往跑去。

洛阳城中稳婆不少,周诚为了稳妥起见,便请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

乔语薇临盆尚有一两日,便让这两个稳婆也住在了迎宾馆,临盆之时便能第一时间赶到。

迎宾馆中,周处在乔语薇屋外来回走着,双手不停地搓着,看起来极为忐忑紧张。

不远处周诚靠着石柱,也是紧盯着房门,看起来一脸期待。

“老天保佑....希望是个男孩....周氏后继有人。”周诚口中小声嘀咕着,在他心里依然有着男子继承香火的传统,周氏添丁他自然希望是个男孩。

时间越过越久,侍女进进出出,却迟迟不见孩子的消息。周处已经紧张的踮起脚,透过门缝望向屋内。

“算了....算了.....不管男孩女孩....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周诚在屋檐下,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副沉得住气的样子,心中却已不在乎男孩女孩了!

“哇....哇....”许久之后,屋内传出一阵婴儿哭泣的声音。

哭声响起,周处和周诚都是面色一喜,周处迫不及待的向门口走去,周诚也走出回廊,站在院子靠近房门的地方。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大小平安,是个千金。”周处还未走近屋内,一个稳婆便高兴的迈出了房门,对着周处就是一通道贺。

“千金?”周诚站的不远,自然听到了稳婆的话,脸上喜悦之色瞬间没了先前那般灿烂。

周处倒是神色不变,激动的就冲进了房门。

..................

洛阳宫承光殿,此刻晋帝司马炎正与几个心腹重臣商议着朝政。

殿中除了司马炎便只有四人,分别是太尉贾充,司徒王浑,太常张华,以及吏部尚书王戎。

“归命侯初到洛阳,最近如何?”司马炎开口,并不是问的什么军国大事,而是孙皓近日的情况。

司马炎在历代开国皇帝中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位,他不仅雄才大略,更是精通礼制经义,整体风格更偏向于学者型。

这也使得司马炎为人仁慈宽厚,其气度胸襟古往今来无人可及。

唯有司马炎,可以面对臣子指着自己大骂‘如桓灵之君’报之一笑,可以将他御赐的珊瑚砸碎而不受惩罚。

他可以让孙皓、刘禅这样的亡国之君,锦衣玉食得享天年。

可以放过与自己争储的兄弟,并且还委以重任,出藩就国增加封地。

“回陛下,归命侯还算安分。”王浑作为伐吴的总策划和指挥,对东吴降臣的安排基本也是他,这些问题自然是由他回答。

“安分就好。今日找几位爱卿前来,朕另有要事相商!”司马炎只是随意一说,不过此话一出,四位臣子都身躯微微一震,神情肃穆比之先前坐的更直了。

司马炎看着座下几个心腹臣子,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将近日所想缓缓道来:“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朕有一些想法,说出来诸位一起参详一下。”

“治世之道,律法先行,朕欲重订律法,此事便由太尉与司徒多费心了!”司马炎语气温和,即便说着如此重要之事,也没有以命令的口吻。

“陛下圣明,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托!”贾充和王浑拱手对着司马炎一拜,制定律法是一国根本,两人也觉肩上重任。

“还有一事,朕思量良久,觉得已然可行。”司马炎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其他四人也露出侧耳倾听之色。

“天下久经战乱,中原大地人口凋敝,朕欲罢黜郡兵,归其为民。另行户调式,实行休养生息之策,望公卿节俭,自上而下,朕也自当以身作则!”司马炎的声音抑扬顿挫,大有一种忧国忧民之情。

贾充等人看着司马炎,竟有种被司马炎言语折服之感。

这便是司马炎人格魅力所在,他的所作所为,使得他说出的话让人深信不疑,即便王浑这样的绝世谋臣,也深信司马炎此话不是做作之言。

“陛下功比秦皇汉武,德行更胜尧舜,大晋当大兴啊.....”张华年纪较大,更是当世大儒,此刻已经双眼微润,从司马炎的话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

“开创盛世,还需诸公同心协力。诸位以为秦汉因何而亡?”司马炎伸手摆了摆,对张华的恭维之言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继续郑重的询问。

每一个大一统王朝建立后,那些雄才大略的开国帝王都会考虑两件事。

一是前朝因何而亡?二是如何才能令王朝屹立不倒。

这或许是一个永远找不到答案问题,但是并不影响历代帝王去追寻答案。司马炎现在也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王浑贾充等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并不是无法回答,甚至有千百种答案,无论他们如何回答,都不能算错。

但是这些世人皆知的答案,并不能真正回答司马炎的问题。

“臣倒是有些想法,不过却也自知并不尽然。”沉默许久之后,王戎抬起头来看向司马炎说道。

司马炎原本也在思考,一听王戎出声,便立即说道:“濬冲请讲。”

濬冲便是王戎的字。

王戎起身而立,而后对着司马炎拱手一拜,又对着身旁三人微微点头示意,这才徐徐开口:“臣观秦汉两代,乃至魏。皆亡于宗室衰微,帝室孤弱。臣以为可分遣诸王就国,都督诸军事,使镇要害之地,如此以宗室藩屏拱卫江山,或可万年永固!”

司马炎闻言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自司马炎立晋,已经大封了同姓诸王,不过这些诸王依旧留住洛阳,出任要职,与曹魏之时并无区别。

而自曹魏起,便是以禅让取得江山,司马炎也是如此。虽然这样使得朝代更替少了些血腥,但却造成了世家门阀形成,一些世家大族自汉起数百年来皆是公卿不绝,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皇权。

王戎的分封诸王就国,拥兵镇守要害之地,对制衡门阀世家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司马炎也绝非庸人,他也明白这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弊端。

“此事还需细细思量,虽不失为良策,却也有待寡人斟酌。另外,东吴旧臣诸位以为该如何安排?”司马炎虽未定下此事,却也明显心动了,而后又问到了一个眼下的当务之急。

“此事不难,臣与诸公已经列了一个章程,陛下请过目。”王浑当即答道,同时还从大袖之中取出一份册子。

“哦?朕看看。”司马炎微微一笑,接过王浑递来的册子,当着几人的面打开就看。

片刻之后,司马炎合上册子。脸上笑容越发明显,看向王浑等人目光也是赞赏有加。

“很好,以东吴旧臣出仕巴蜀之地,又以蜀地降臣出仕东吴,司徒此举正是老成谋国啊!”司马炎对王浑不吝赞赏之言,这个吴蜀降臣交替任用的方法,司马炎也是相当认可。

“不敢当陛下谬赞,这些都是诸公共商的结果,非老臣一人之功。”王浑连忙拜道,没有将功劳归于自己一人。

“嗯.....只是这个周处,朕听闻他往日风评不佳,直接委以重任会否欠妥?”司马炎微微点头,而后又忽然提到了周处。

周处往日的名声确实不好,但是这册名单中周处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还排在前列,是被王浑等人列为可以重用的人选。

“陛下,周处是臣下举荐的。此人治军颇有章法,西陵一战麾下五百军士便胜数千精兵。”王戎起身对司马炎说道,这位竹林七贤之一,当朝吏部尚书,对周处多有好感。

“陛下,臣与周处也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言谈举止颇为得体,经史谋略也有独到见解,臣也以为是个可用之才。”王戎说罢,司徒王浑也起身说道,当着司马炎的面也开始举荐起周处来。

司马炎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当朝两位重臣同时举荐一人。

随即他便面露微笑的说道:“既然二位爱卿都如此看好周处,那便命他为广汉太守吧。”

第45章 上古遗迹

司马炎不仅认同了王浑和王戎的举荐,还直接任命了周处的官职。

不过以王浑和王戎的地位,二人联名举荐一人,即便此人没有真才实学,皇帝也会首先重用的,这便是世家门阀的力量。

洛阳城已初现繁花似锦之象,如今天下一统,四夷臣服,皇帝节俭勤勉,上行下效,整个中土神州欣欣向荣。

洛阳西南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出洛阳向西南而行。马车后跟着数十奴仆家眷,再后面还有五百军容整齐的军士。

周诚骑着黑驴行在马车一侧,而车厢之中,便是周处与乔语薇,还有乔语薇怀中沉睡的婴儿。

就在乔语薇产下女儿后,皇帝任命周处为广汉太守的旨意也跟着下达。

周处在洛阳做了一番交接,又被皇帝司马炎接见了一次,便启程前往蜀地广汉郡赴任了。

车厢之内,周处坐在乔语薇身侧,时不时的看向她怀中婴儿,脸上露出慈爱之意。

乔语薇的身体外,此刻有一道无形的光幕笼罩,让她整个人都微微悬浮在车厢之中,使她感受不到一点马车的颠簸。

“夫君,我看诚弟这几日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恐怕是不喜兰儿吧?”乔语薇低头小声说道,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脸上。

周兰,便是周处之女的名字。

一个极其普通的,如同邻家小妹般的名字。

周处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乔语薇的秀发,目光也落在沉睡的周兰脸上。

“兰儿如此可爱,将来一定是一个像她娘一样的绝色美人,如此人儿谁人不喜?诚弟有时候就是古板了些,说不定以后他比咱们做父母的还疼爱兰儿呢!”周处笑着说道,他自然明白周诚心中所想,只是对此却毫不在意。

“唉....诚弟忠义,我们此生怕是难以报答了.....也不知盖丽娘能否找到《补天诀》,希望她们还有再见之日吧!”乔语薇轻轻叹息一声。

周诚与盖丽娘的事,乔语薇她们已经知晓,在为周诚惋惜之余,更是感动周诚的忠义。

长生与爱情,任何一样都是可以让世人放弃一切疯狂追求的,但是这两样都被周诚同时放弃了。

“所谓好事多磨,若真是命中有缘,他们自然还会再见的。咱们不也是经历波折才走到一起的吗?”周处一脸笑意的看着乔语薇,对于周诚与盖丽娘之间的感情,他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乔语薇嫣然一笑,继续开口说道,不过这一次说的便已不是周诚和盖丽娘了:“对了,夫君对那女娲大神,还有《补天诀》可有了解?还能记起多少?”

“不知道,只隐约感觉到,女娲大神或许是超越大罗金仙的存在.....”周处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的说道。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乔语薇低头沉思,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自从她生下周兰之后,整个人也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对修道之事不再那么关心,一些连周处都不知道的事,似乎她却能隐约想起些什么!

洛阳至广汉,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道路艰难,这一路下去少说都需月余时间。

就在周诚等人向广汉而去的时候,盖丽娘御剑飞行早已到了苗疆一带。

苗疆,这个代表着蛮荒神秘的名字,对中原百姓来说,就是一片死亡绝地。

这里多丘陵山地,山势连绵起伏,常年瘴气丛生,各类毒虫猛兽遍地。

而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之民,也大多过着茹毛饮血,部落群居的原始生活。

“找到了....就是这里....”苗疆一处不知名的山脉上空,盖丽娘脚踏飞剑,看着脚下古怪的地形脸上喜形于色。

在她脚下有一片怪异连绵的山势,山势耸立看上去像极了一尊巨鼎,只不过一般的鼎多为三足或四足,但看这山峦的样子,却像是有五足。

盖丽娘飞剑落下,落在了这片古怪山峰下,从下望上去,只能看到巨大的五座山峰,山峰高耸入云,那鼎身已经隐于云层之后,在地面根本无法看出这片山势是一尊巨鼎。

“东南一峰,高一百四十八丈处,有巨石凸起,沿石而入,则见其洞....”盖丽娘口中小声说着,人也按照口中方位开始行进。

果然她的目光望向身前山峰,在那一百多丈的地方看到一块突出的巨石。

盖丽娘没有驾起飞剑,直接脚下发力,人就如羽毛一般向上飘去,很快便落在了巨石之上。

巨石延伸进山峰之中,盖丽娘顺着巨石而行,很快便走入山腹,入口则是一个石洞,里面就像是天然形成的石洞,毫无人为开凿痕迹。

盖丽娘一步步缓步走入山腹,鱼肠剑丸悬浮头顶,血红的剑光照亮了石洞通道。

石道盘旋蜿蜒,走了半柱香时间还未见到尽头。

盖丽娘感觉,整个石道像是一个螺旋形,而自己则是不断向上行走,通道似乎通向了云层之上的那一部分山体之中。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盖丽娘才停下脚步,她的眼前已经无路可走,前面一块略显光滑的石壁便是尽头,上面似有浮雕图案,像是人工雕刻过一般。

浮雕斑驳,似乎受岁月侵蚀,已经难以辨认,只是隐约其上,似有天地、巨鼎、神龟、飞天的女仙等形象。

“去....”盖丽娘对着石壁轻呵一声,指尖一指,鱼肠剑丸便化作一道剑光向石壁斩去。

“咣当....”剑光斩落,发出一声轻响。

无坚不摧的剑丸,却没有给石壁造成丝毫损伤。

盖丽娘见此情况,面上反而一喜,接着她神念透体而出,朝着石壁涌去。

神念如潮水涌向石壁,可是当神念进入到石壁后,既没有让盖丽娘察觉到石壁后的情形,也没有神念被阻挡的感觉,而是如泥牛入海,神念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消融了一般。

“好古怪的结界.....果然与族中先辈记载的一模一样.....”盖丽娘神色郑重的看着石壁,脑海中回忆起家族中关于此地的记载。

盖丽娘认真的看着石壁,而后缓缓后退,头顶鱼肠剑丸开始剑光大放,不断的分化出一道道血红剑光。

这些剑光有规律的分布在盖丽娘头顶,一个小周天星辰剑阵渐渐成型。

随着剑阵成型,石洞之内剑气肆虐,恐怖的威压开始如潮水般向石壁冲刷而去,而后剑阵如同一方磨盘,滚滚转动间开始碾向石壁。

“轰隆隆.....”石壁中响起震耳欲聋之声,剑阵与石壁摩擦发出巨响,仿佛两座山岳在相互倾轧,剑阵转动之间,石壁上终于有了细微变化。

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粉末脱落,虽然极其细微,却表明石壁正被剑阵消磨。

剑阵自动运转,力量生生不息。

过了许久之后,盖丽娘索性盘膝坐在了石壁前,静静的等着剑阵消磨石壁。

而她这一坐下,脑海中浮现的,却全部是周诚的影子。

“周兄啊....恐怕你已经成了丽娘的心魔....”盖丽娘面上露出无奈一笑,她也索性随心,既然想到了周诚,便从一开始一点一滴的回忆起来。

这一坐,连盖丽娘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只记得耳中只有剑阵与石壁摩擦的声音,脑海中只有周诚过往的一举一动。

或许过去了十天半月,也或许是三五月。

忽然石壁之上出现一条只有蛛丝粗细的裂缝,裂缝虽然细小,却从中散发出一道五色神光。

神光一现,瞬间充斥了整个石洞,不过也是一闪即逝。

只是五色神光消失后,原本盘坐在石壁前的盖丽娘,还有那巨大的剑阵都已不知所踪。而那石壁又恢复到盖丽娘初到此地时的模样,仿佛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寂静的如亘古未变....

当盖丽娘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石壁前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处在另一片空间之中。

这里空间不大,只有百里方圆,同样充斥着五色神光,使得整个空间并不黑暗。

盖丽娘放眼望去,发现大地一片荒凉,入眼处大地支离破碎,仿佛受到了什么恐怖力量的冲击,形似那种天地破灭时的景象,只是就在大地即将沉陷破灭时,又被突然阻断,才遗留下这一番凄惨之景象。

除了这荒凉破碎的大地,盖丽娘还看到一个足有十余里大小的巨大龟壳躺在荒凉的大地上,那龟壳的样子隐约与石壁上神龟有些相似。

盖丽娘小心翼翼的接近巨大龟壳,她没有伸手去触碰,而是以鱼肠剑丸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龟壳。

就是这轻轻触碰之下,从触碰的位置一道裂缝出现,而后迅速延伸蔓延,龟壳布满裂纹,最后尽化为一堆骨灰轰然散落。

“这....”十余里大小的龟壳瞬间化为灰烬,这种震撼令盖丽娘都有些措手不及。

烟尘扬起,五色神光都被遮挡。

又过了许久,当灰烬完全落定,盖丽娘发现,原来龟壳之下还有一座祭坛,一个五足的铜鼎摆在祭坛中央,这尊铜鼎却没有因为岁月的侵蚀而腐朽。

“这是一片被分割的远古遗迹.....难道那五足鼎就是记载《补天诀》所在?”盖丽娘的心中生出许多猜测。

神秘的空间,无处不在的五色神光,还有超乎想象的巨大龟甲,即便那祭坛上的五足鼎,不是记载《补天诀》所在,也绝非凡物!

第46章 南风出嫁

盖丽娘小心翼翼的走近五足鼎,她其实已经远远的看到了鼎身铸造的花纹。待她走近之后,围着五足鼎转了一圈,终于看明白上面的图案是什么了。

“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天蛛.....这鼎上为何是这些东西?补天诀在什么地方?”盖丽娘心中有些疑惑,这怪异的五足鼎上除了有这五种灵虫图案外,便再无任何一个文字。

“糟糕....我好像被困在了这里.....”盖丽娘忽然神色大变,神念延伸出去更是心中大惊。

接着她鱼肠剑丸一动,无数的剑气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不过剑气接触到空间壁垒后,又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剑阵....”盖丽娘全神贯注,再一次祭出剑阵。

可是这一次剑阵成型之后,整个小周天星辰剑阵也只是徒有其型,力量上没有丝毫的提升。

仿佛剑阵接引星辰之力的作用被切断了一般!

盖丽娘试了无数方法,都无法离开这个空间,最后她又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了身前的五足鼎上。

神念扫过巨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后盖丽娘试探性的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到五足鼎上。

就在盖丽娘触摸到五足鼎时,一幅幅恢弘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画面之中天塌地陷,天空之中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混沌之气倾斜而下,山川大地沉陷破碎,一副世界毁灭的景象。

因为画面太过震撼,盖丽娘的心神也无法承受如此剧烈冲击。整个人如同被大力掀翻一般,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

等她手掌离开五足鼎后,脑海中那些画面也消失不见。只是盖丽娘感觉,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仿佛刚才自己置身在了天地破灭之中一般。

“天塌地陷.....补天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盖丽娘也是天资聪慧之人,很快便想到了这巨鼎与补天诀可能存在的联系。

随即盖丽娘就在祭坛上盘膝坐下,开始恢复起来。

虽然盖丽娘用手触碰五足鼎,并没有使用神念,但是在那画面的冲击下,她发现自己的神念几乎被消耗一空,连身体里的力量都所剩无几,此时正是精疲力尽之时。

这空间之中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但是盖丽娘盘膝打坐之时,却明显感觉那些五色神光涌入自己体内,这神光对身体和神念的恢复,竟比外界还快上数倍。

很快盖丽娘就感觉无论神念还是体力,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隐隐比之先前还有所增强。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又将手掌按在了五足鼎上,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盖丽娘脑海中。即便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那天地破灭的冲击,依然震撼着她的心神。

画面变化,几乎还是上一次盖丽娘看到的地方,她的身心已经支撑不住了,不过这一次好像神念有所增长,画面又向前推进了一点。

隐约间,盖丽娘仿佛看到天地尽头出现一个人影,不过就是这个人影出现时,盖丽娘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再也承受不住。

这一次她直接被震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飞出百丈距离,这才狼狈的落在地面。

盖丽娘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觉浑身仿佛散架一般,比之第一次时更加疲惫。

就这样盖丽娘在这个神秘的空间中,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件事,不断的受伤,又不断地吸纳五色神光,一点点的看着五足鼎中画面向前推进。

随着画面的越来越多,盖丽娘每一次受伤也越来越重,但每一次恢复之后,她也比之前更加强大。

她已经忘记了时间,似乎这个空间之中也没有时间的概念。

......................

蜀地广汉郡,周处的队伍在经过一月有余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到了广汉郡地界。

如今广汉郡的治所被设在广汉城,一个地处蜀地西北,靠近秦岭的城池。

“恭迎周府君....”广汉城外,整个广汉郡的大小官员都来迎接周处了。

广汉属于大郡,下辖十几个县,前来迎接的官员就有五六十人,还有整个郡中名门望族家主,总人数不下百人。

周处本就家世不俗,是东吴名臣之后。如今又是得王浑与王戎两大王氏领袖共同举荐,这便是一面无形的大旗,虽说初来乍到,广汉郡却无人敢不给周处面子。

“诸位同僚出城相迎,周处感激不尽。”周处走下马车,对着广汉郡这些士绅豪强拱手施礼。

“府君,属下等已在城中备好酒宴,为府君接风洗尘。”人群之中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文官走出,对着周处已经是以属下自居。

“你便是广汉长史吧?”周处对着此人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属下李由拜见太守。”长史李由对着周处正式一拜。

因为司马炎罢黜了郡兵,各郡已不再设置都尉,长史便是一郡除太守之外的最高长官了,其下则是功曹、主薄、督邮等官吏。

“既然诸位盛情相邀,那本官也不能辜负了诸位好意。诚弟,你带夫人和星辰卫先回府。”周处没有拒绝李由等人的邀请,官场之上有时候逢场作戏确实不能少。

周诚独自带着星辰卫护送着马车前往太守府,星辰卫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原本以周处的身份,他是无法带着五百军卒上任的,不过广汉郡情况特殊,司马炎也听王戎讲过星辰卫的战斗力,便特旨让周处可以带着这支军队赴任。

因为前些年诸葛孔明姜维等人连连北伐,渐渐的巴蜀之地人口凋敝,不得已之下便内迁了羌氐之民,广汉郡同样也是胡汉混居,羌氐民风彪悍,不服教化,治理起来颇为困难。

周诚接管太守府后,便安顿好了乔语薇母女,后宅中有建邺跟来的老人,周诚并没花多少心思,而后便是将五百星辰卫分为几队,轮流巡视防守太守府。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诚便在府门处静静的等着周处归来。

很快周处带着几分醉意归来,不过当他跨入府门那一刻,身上顿时醉意全消。行走之间便开始对周诚说道:“明日将全郡上下积压的案件全部拿来给我看。”

“兄长,那些羌氐蛮夷如何处置?”周诚跟在身后问道。

在来的路上周诚也对广汉郡,乃至整个巴蜀都做了详细的了解。他跟着周处来,就是要为周处做出一番政绩的,甚至要为周处名扬天下。

广汉郡乃至巴蜀,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政治荒废,羌氐等蛮夷之民不服教化管束,甚至有些蛮夷部落已经形成了半独立状态。

“诚弟有何见解?”周处看了周诚一眼,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周诚一脸认真的说道:“拉拢弱小,扶植亲汉部族,打压甚至灭绝那些不服教化的蛮夷部落!”

“好....从明日开始,为兄坐镇广汉,处理那些积压的案件。你带领星辰卫对付那些蛮夷。”周处也是当机立断的说道,仿佛区区一郡之地的治理,在他看来只是小菜一碟。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都如周处安排那般,他除了在广汉城处理全郡事务外,还时常巡视下辖各县,将一些陈年积压的案件进行处理,这其中甚至还有几十年前,诸葛孔明还是蜀国丞相时悬而未决的案件。

一时间周处能臣干吏之名传遍天下,其中他对一些案件的定性和裁决,甚至影响到了远在洛阳的贾充和王浑。

这两位当朝重臣,在制定全新律法之时,甚至参考了一些周处对案件的量刑。

而周诚则是带着五百星辰卫四处征讨,郡中那些不服教化的羌氐部落要么纷纷归顺,要么就是被血腥镇压。

就这样内有周处行仁政,外有周诚使兵戈,加上司马炎宽松的国策,广汉郡很快便出现了“牛马被野,余粮栖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的盛世之景。

时间一晃而过,便是五年。

五年时间大晋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贾充王浑等人将新的律法编撰完成,被称作《泰始律》。另外司马炎最终还是实行了宗室诸王就国,藩镇天下要冲的国策。

另外还有一件事,虽然不如前两件那般轰动,却也是几乎天下人尽皆知。

那就是太子司马衷纳了太子妃,而这个太子妃就是太尉贾充之女——贾南风。

“叔叔.....叔叔.....”太守府的后宅之中,有一个五岁大的小姑娘,正兴高采烈的跑向偏僻的小院落,她一边跑一边口中叫着叔叔。

小姑娘身穿淡绿衣裙,长得粉雕玉琢,让人一见便心生怜爱。

她还未跑到小院,那院门便自动打开,而后一袭刺绣长袍的周诚迈出院门。

“兰儿,好久不见.....”周诚走出院门,远远的看着小姑娘说道,他一脸笑容,脸上满是宠爱之情。

而后周诚微微曲身,缓缓张开双臂,做出一副要将小姑娘拥入怀中的样子。

第47章 星落五丈原

五年时间,周兰已经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连周处乔语薇等人也已不复锦绣年华。

但是唯独周诚还是与五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他身上的长袍,还是当年去绿萝法会时,乔语薇为他准备的那件。

而五年时间过去了,盖丽娘至今也再没有出现过。

“好久不见....叔叔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周兰跑到周诚身前,轻轻一跳就被周诚抱起,而后她双臂搂着周诚的脖子,仔细的打量着周诚。

“兰儿倒是越来越可爱了!”周诚也仔细的看着周兰,两人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三个月时间了。

自从两年前开始,周诚便极少出现在人前,他没事就是闭关修炼,祭炼那具琉璃玉身,除了太守府的人,许多人甚至对他的存在已经淡忘了。

“今日是叔叔出关的时日,兰儿特意穿了最喜欢的绿色衣裙,叔叔看兰儿好看吗?”周兰只有五岁,她像所有小孩一样,喜欢在大人面前展示她最美的一面。

自周兰懂事起,就特别喜欢黏着周诚,只要周诚不在闭关,她总是与周诚形影不离,而周诚也像一个疼爱侄女的叔叔,对周兰极为宠溺。

当大多数人都渐渐淡忘周诚存之时,唯有周兰记忆中这个叔叔的位置,却是越来越重。

“好看...好看....兰儿是世上最美的姑娘。”周诚抱着周兰,一脸认真的样子说道,而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叔叔,你闭关这么久,兰儿就再也没有上天飞过了,叔叔快带兰儿飞上天空吧!”周兰一脸期待的看着周诚,她最喜欢的就是周诚带着她御剑出入青冥。

“好,兰儿抓紧了....”周诚爽快答应,只是说了一声,便踏着剑光向天空急射而去。

就在周诚小院的旁边,周处与乔语薇并肩而立,两人看着那道升起的青色剑光,无奈的相视一笑。

“咱们的宝贝女儿与诚弟,可是比咱们这做父母的还亲啊.....”周处一脸无奈的说道,不过脸上却是难掩笑容。

“这也是兰儿的福分,能有诚弟这样的叔叔照顾她,我们也能省心不少!”乔语薇也是一脸微笑的说道,不过她的话似乎又另有所指。

高空之中周兰欢呼雀跃,因为时常被周诚带上天空,她没有一点恐高或者害怕,甚至非常喜欢和享受这种自由飞翔的感觉。

“叔叔,兰儿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修道啊?兰儿好想自己也能飞翔,在叔叔闭关的时候兰儿就不会那么无聊了。”周兰张开双臂,站在青萍剑上,大声的对周诚问道。

“兰儿平时很无聊吗?”周诚不能答应私自教周兰修道,因为他觉得这种事必须周兰的父母来做决定。

而且周处没有让自己女儿入道,周诚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周处的理由。

周兰似乎情绪稍微有些低落,她收回双臂,转身抱住周诚的腿,做出一副对着大人撒娇的样子。

“叔叔你不知道,你闭关的时候我可无聊了。娘亲总是让我读那些什么诗经楚赋,只有叔叔出关的时候,爹娘才不管我,所以我喜欢和叔叔在一起。”周兰一脸委屈的说道,将她的小孩心性显露无疑。

周诚闻言也是一脸无奈,轻轻的拍了拍周兰的头,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兰儿是周氏嫡长女,就应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娘亲都是为你好,将来兰儿长大,也要成为一个像你娘亲那样的大才女。”

“为什么要做大才女?不能做一个像叔叔这样的剑仙吗?叔叔是不是能够长生不老啊?我看爹娘容貌都在变化,可是叔叔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你是不是能够不老啊?”周兰仰着头,既好奇又认真的看着周诚问道。

当周诚听到剑仙、长生这些词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微一变,而后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西南方向。

“五年了.....”

周诚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而后低下头看着周兰,依然一脸笑容的说道:“因为做个大才女,就能找到如意郎君啊!剑仙....不如普通人的....”

“哼,我才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呢。我就陪着爹娘,还有叔叔就够了。”周兰一脸认真的说道,对如意郎君是什么她其实并没有清楚的认识。

“哦...兰儿还想去哪里?叔叔带你去。”周诚并不在意周兰的回答,而后很随意的问道。

“去那里...在广汉城中就能看到那座长满枫叶的山峰,可是爹爹一直没时间带我去,现在是枫叶正黄的时候,叔叔我们去看看吧?”周兰立在飞剑之上,指着数十里外的一座泛着金黄的山峰说道。

“好!”周诚应了一声,而后飞剑微微转向,向着满山枫叶的地方飞去。

周诚带着周兰玩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才飞回广汉城。而此时周兰已经躺在周诚怀着睡着了。

当飞剑落下,周处和乔语薇早已在院中等着他。

乔语薇伸手接过还在熟睡中的周兰,对周诚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抱着周兰离开了。

“诚弟,琉璃玉身炼制的可还顺利?”院中只余下周处与周诚二人,周处便率先开口问道。

“一切都好,如今已经能与我心意相通。”周诚很自然的答道。

“今夜陪我去一趟五丈原吧。”周处目光看向周诚,也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好。”周诚只答了一个字。

随后两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太守府,云层之上一道星光托着两人,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越过了秦岭,落在了一处地势平坦的高地之上。

周诚看着脚下,这是一个南北长约八里,东西宽约三里的险要地势。这里南靠秦岭,北临渭水,两侧则是数十丈的深沟。

此地一看便是兵家咽喉,必争要冲,而这里正是大名鼎鼎的五丈原。

“当年诸葛孔明在此以七星灯续命,后来七星灯不知所踪,如果所料不差,此物应该还在这里。”周处衣袍随风飘荡,看着脚下的五丈原小声的说道。

“若真在此地,定然有无数高人隐士前来寻找,过去了这么久,我们还能找到?”周诚有些不解的说道,他不是不相信周处,而是觉得希望渺茫。

“别人找不到,不代表我们不行,这东西可是叫七星灯啊......”周处脸色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他说话的同时抬头望向了天空。

周诚也下意识的跟着周处抬头望去,在他看到的天空,北斗七星如往常一般高悬夜空。

“为我护法。”忽然周处的声音淡淡响起,接着他整个人就悬浮而起,伫立虚空出现在五丈原上方。

周诚不敢怠慢,连忙将神念散布开来,青萍剑丸蓄势待发。

就在周处出现在五丈原上空时,周诚惊讶的发现,在周诚身后那个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再次出现,随着虚影出现,高悬夜空的北斗七星也突然星光大盛。

接着七星相连,星力贯穿之后倾斜而下,如一道水柱一般注入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之中。

这虚影被星力注入,竟然再次发生变化,那道人虚影之上竟然流露出一股帝王的威严,仿佛统御群星的君主。

紧接着虚影右臂微微抬起,五指微张,对着身下五丈原就是一抓。

周诚站的较远,可也清楚感觉到,就在虚影一抓之下,那五丈原高台整个都微微颤动起来,随着虚影手掌落下,五丈原的地面出现龟裂。

随着手掌不断落下,五丈原上的裂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嗯?”周诚忽然发现,在裂缝中有一点橙光亮起,接着一盏青铜宫灯模样的灯盏从裂缝之中缓缓升起。

“七星灯.....”周诚心中惊呼,他不仅没想到七星灯真的还在这里,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就得到了七星灯。

七星灯飞出裂缝便径直朝着虚影而去,当灯盏落入虚影掌中之时,虚影随即消散,而七星灯已经出现在了周处手中。

夜空中的北斗七星又恢复正常,只是好像没有先前那般明亮了!

第48章 诸佛母菩萨师

周诚与周处只在五丈原停留了片刻,取得七星灯后两人便立刻离开。从广汉出发到再次返回,整个过程都不过小半个时辰。

等他们再次返回广汉城的时候,城中才陆续亮起灯火。

这次周诚出关后,便没有再次闭关了,他每日除了与周兰玩耍,就是时常独自一人去广汉城五十里外的一处废弃驿站。

没人知道周诚为什么去这个偏僻的地方,而他每次也只是在废弃驿站停留片刻,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半月。

洛阳城经过数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天下间最繁荣富庶的城池,甚至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汉朝鼎盛时期的长安。

这里不仅集市商贸繁荣,西域诸国胡商云集。更有文人雅士,天下名士汇聚。

原本的张华,竹林七贤等人自是不说,新晋崛起的年轻一代名士,则是王衍,江东二陆,左思、潘安等人。

一时间洛阳文风鼎盛,远胜当年曹魏时兴起的建安文学。

文风昌盛,士大夫坐而论道,随之玄谈之风盛行,各种文会应接不暇。

洛阳城外,有一竹篾围栏的茅草小院,院中凌乱的摆放着各种木架铜轨。

茅草屋内也是一片凌乱,地上墙壁上,都是杂乱的纸张,这些纸张叠了一层又一层,上面写写画画,尽是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数字,或者与星象地理有关的文字。

茅屋中有一老者正全神贯注的翻动着书册,他身穿粗质麻衣,头顶有些凌乱的花白发丝,用一根木钗随意的束着,看上去平日里生活颇为拮据。

此刻老者手中正翻着一册名为《山海经》的古籍,而在他左侧地面,还摆着另外几本古籍,上面隐约写着《九章算术》《连山》《归藏》等书名。

而在老者的右手,则是一架古怪而复杂的木制仪器,一个由数个圆环组成,上面刻画着无数刻度,圆环中间有一个圆形球体。

“不对.....不对.....浑天仪....仪动浑天,它的真正作用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诸位先贤啊....你们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还有这些地方为什么都不存在了?”老者喟然长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了前方的墙壁。

在那面夯土墙壁上,同样杂乱的贴着无数纸张,不过老者目光只落在其中一张上面。

这张纸与其它那些纸张也有所不同,它的上面并不是那些古怪的数字和令人费解的文字,而是几个简单且工整的名字。

甘德

石申

落下闳

张衡

名字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这四个正是从古至今,最伟大的星象学者的名字。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刘徽得先贤指引,定要解开这些谜团,若一世光阴不够,便用尽生生世世....”

刘徽的声音有些苍老,似乎他早已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只是他的言语之中却透露出异常坚定的信念。

那是一种虽九死而无憾,用尽生生世世也要去追寻真理的执着.....

片刻后,只见刘徽左手指尖轻轻一动,那手中所握的《山海经》书册便自行翻动,与此同时右侧的浑天仪也在刘徽的另一只手下缓缓的转动了起来。

刘徽左右两眼分视山海经与浑天仪,竟然做到了一心二用。而且他的一心二用,也远胜常人千百倍。

左眼观书,已经超过了一目十行的极限,变成了一目十页。而右眼盯着浑天仪,那浑天仪上的每一点变化,都会在刘徽脑海中进行成千上万次的运算。

刘徽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普通人,他没有名士的声望,也没有名动天下的才学与文章,甚至他没有参加过一次所谓的名士聚会。

但是此刻刘徽一心二用,却是在探索着所有名士大儒都无法理解的东西,探索着连那些元神强者,太乙玄仙都无法触摸的隐秘。

随着刘徽意识中不断演算,他头上越来越多的发丝变白,手上脸上的皱纹,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

洛阳城西南,有一座华丽的府邸,府门匾额上写着归命侯府几个朱漆大字。

这几日侯府之中一片缟素,滕芳兰一袭白衣丧服,侯府正堂已经改为了灵堂。

三天之前,归命侯孙皓重病不治,已撒手人寰了。

其实司马炎对孙皓一家也是厚待有加,一应供给从不曾少过,甚至还时常赏赐,这次孙皓重病确实是正常死亡。

“夫人,夜深了.....这几日夫人也不曾合眼,还请夫人早些歇息,您的身子要紧啊!”滕芳兰身后,那个自吴国起便跟随在侧侍女一脸担忧的说道。

“扶我起来吧....”滕芳兰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灵堂。

卧房之内,滕芳兰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她的身前已经摆好了纸笔。

“咳咳...”滕芳兰轻轻提笔,口中无法抑制的咳嗽了几声。

毛笔落下,一行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吾弟见字如晤....”

滕芳兰一边写着,口中不断的发出咳嗽声。

她忽然感觉喉头一股腥味涌上,下意识的用手绢捂住嘴唇,当手绢移开之后,洁白的手绢上一团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滕芳兰写给滕修的书信,于半月后送到了广州番禺城中,连同书信带到滕修面前的,还有滕芳兰离世的消息。

孙皓死后数日,滕芳兰这位前吴国皇后也紧随而去,世人都说她是因为思念孙皓,郁郁寡欢而死。

当滕修打开书信,听闻自己姐姐噩耗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伤心,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当周围心腹都退下之后,滕修紧握手中信笺,随即信笺被震成一堆纸屑,而后他的身体之中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有脏器破裂一般。

“阿姐,我会回来找你的......”小时候腾芳兰喜欢叫滕修阿弟,而滕修则称她阿姐。

接下来的几日,滕修的身体每日都会响起一声闷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八天时间。而从第三天开始,滕修也卧床不起,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

在晋王朝的西方,那里有许多的国家,而这些国家大多信奉佛教。

西域之地佛寺林立,僧人在这里地位极高。

而西域诸寺中,又以一座名为华严寺的寺庙最为尊崇。

华严寺中僧众如云,中央佛殿供奉着一尊身紫金色,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项,左手持青莲花,右手执宝剑,坐下胯青狮的菩萨。

这位正是佛门之中,被称作‘十方诸佛母,一切菩萨师’的文殊菩萨。

华严寺中只有文殊菩萨雕像,然而在虚空之中还有一个肉眼无法看见,却散发着无尽佛光,似有无限广大的空间。

一个类似于道家洞天福地的佛门法域。

法域之中地面布满金砖,天空佛光充盈,处处莲花绽放。

在法域中央还有一座金山,山顶端坐一人,便是文殊菩萨真身,在他的一旁有一头青狮俯卧,闭着双眼似乎正在沉睡。

金山之下有数位罗汉,分座莲花台上,各个金身数丈,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佛光,其中有一人,便是摩诃迦叶。

而罗汉之下还有近百僧众,其中不乏凝聚出佛门舍利的高僧。

“迦叶摩腾,竺法兰....”文殊菩萨微微张口,叫出两个名字,他的声音分不出男女,却又带着无尽的威严。

最下面的僧众之中立刻走出两人,这二人自然是他口中的迦叶摩腾与竺法兰。

说起这两个名字,晋王朝许多人都不会陌生,因为洛阳白马寺正是因这二人所建,他们二人是最早到达洛阳的僧人,被称作中土佛门之祖。

这两人也是近两百年前的人物了,如今看来至少也是佛门舍利境之上的高僧。

“你二人真身前往广汉郡,去了却那人与我佛门的因果!”文殊菩萨看着金山下的两人,声音回荡在整个法域空间之中。

“谨遵菩萨法旨!”迦叶摩腾与竺法兰双手合十,对着文殊菩萨恭敬一拜。

两个在佛门称宗作祖的高僧,在文殊菩萨面前,还如两个初入佛门的沙弥一般。

第49章 半步罗汉

广汉城北五十里,这里已经接近秦岭大山,山下有一废弃驿站,本是当年蜀国所建,已经弃置数十年之久。

驿站墙垣残破,屋顶也是漏洞无数,门窗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驿站之中正有母女二人围着一团篝火。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兰儿好害怕!”篝火前周兰紧缩在乔语薇怀着,有些害怕的说道。

“兰儿别怕,娘亲在呢。今夜你爹爹和叔叔在太守府有要事处理,明日一早他们就会来接我们的。”乔语薇紧紧的抱着周兰,虽然语气看似轻松,但她的神色还是有些紧张和担忧。

“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么远的地方?爹爹和叔叔不会有事吧?”周兰虽小却是天资聪慧之人,今日家中大人这些有违常理的举动,让周兰也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没事的,兰儿睡一觉咱们就回家了。”乔语薇无法告诉周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力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广汉城已是一片漆黑,唯有太守府大堂还亮着灯火,此刻周处还一身锦袍端坐,正在批阅着一册册公文。

“笃....”寂静的广汉城中,忽然响起一声木鱼敲击的声音。

木鱼声传遍全城,却没有惊扰到哪怕一个人,反倒是让全城的人睡得更加深沉了。

周处也听到木鱼声响起,他轻轻的将手中毛笔搁置到笔架上,而后抬起头来,看向了大堂外漆黑的夜空。

在周处的眼眸之中,夜空中一点金光忽现,而后金光辐射开来,瞬间笼罩全城,将整个广汉城都化为一片金色世界。

不过即便发生如此强烈的变化,城中那些熟睡中的百姓,依然没有一人察觉到异样。

周处不慌不忙的起身,迈着步子缓缓走出太守府大堂。

“报上姓名吧?想来既然派你而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周处站在大堂台阶之上,仰着头看着天空,口中平静的说道。

“阿弥陀佛....”周处头顶响起一声佛号,接着一个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显出身形。

“贫僧迦叶摩腾,见过施主。”现出身形的正是迦叶摩腾。

“原来是你?阁下头顶精华笼罩,定是真身前来,你们的菩萨这次倒是舍得。”周处站在台阶上,语气平静的问道。

迦叶摩腾之名,周处也是早有耳闻。

原本伫立虚空的迦叶摩腾,在周处说话的同时,也落在了太守府院中,站在大堂台阶下,距离周处三五丈远。

正如周处所说,这个迦叶摩腾头顶,有一红色华盖笼罩,正是顶上三花之一的精华。

精华笼罩如华盖,迦叶摩腾已经完成了三花聚顶的第一步。

“施主慧眼如炬。”迦叶摩腾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说道,一派大德高僧模样。

“小和尚倒还有些慈悲心肠,出手之前先将全城百姓置于幻境之中。你走吧....你是杀不死我的!”周处看着台阶下的迦叶摩腾,并没有表现出剑拔弩张的味道,他口中称呼这个已经两百多岁的迦叶摩腾为小和尚,似乎他的真正年纪,比这个迦叶摩腾还要古老。

迦叶摩腾不怒不恼,依旧一副恭谦和蔼的样子说道:“贫僧并非专程为施主而来,待师弟得手,贫僧自然离开。”

“嗯?你们真正的目标是语薇?”周处神色大变,身上气势也随之巨变,身后虚空隐隐有一个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浮现。

“我那师弟悟性绝佳,虽入门较晚,如今却已是半步罗汉!”迦叶摩腾没有直接回答周处的话,而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出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来。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杀你那师弟。”周处心中震怒,脚下重重的踏出一步,身后道人虚影浮现,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向着迦叶摩腾席卷而去。

“阿弥陀佛.....”迦叶摩腾口中长喧佛号,双手合十重重一击,双掌发出一声厚重如金属撞击的声音,接着他身后也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相。

法相一现便微微抬头,与周处身后的道人虚影气息对峙。

“布阵.....”周处口中轻喝一声,这一声又好似从他身后虚影之中发出。

就在周处说出布阵两个字的时候,整个太守府轰然一动,五百星辰卫早已出现在特定的地点,这些人将手中武器猛然插入地面,接着口中一口鲜血喷出,鲜血喷洒在武器上,如同水滴浇在烧红的铁柱上一般,升腾起淡淡血雾。

原本金光笼罩的空间忽然一变,整个太守府仿佛出现在一片星空之中,头顶那一颗颗明亮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驿站之中秋风呼啸,吹得篝火飘摇,屋内响起呜呜的声响。

周兰已经微闭着双眼,蜷缩在乔语薇怀着,虽然还没睡着,却也是困意席卷。

“嗯?有人?”突然乔语薇转头看向屋外,月色下一个佝偻瘦弱的身影正缓缓向驿站走来。

乔语薇下意识的抱紧了周兰,甚至向房屋内侧靠了靠。

人影越走越近,很快便走到了驿站之内,距离乔语薇所在的房屋不过三五丈距离。

看到来人的样子,乔语薇眉头紧皱,抱着周兰的手微微握成拳头。

来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披袈裟,头顶寸发,竟是一个胡僧模样。

“女施主,荒郊野外贫僧无处可去,今夜只能在此落脚,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胡僧走近,看着屋内的乔语薇,目光落在火堆之上,先是行了一礼,倒是颇为客气的说道。

“大师请自便。”乔语薇看着胡僧,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多谢。”胡僧点头说道,而后走入屋内,坐在了乔语薇母女对面。

胡僧与乔语薇的对话,已经令周兰醒了过来,她看到这胡僧走入,也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

“这位小姑娘一看便是慧根极佳之人,今日与贫僧相遇便是有缘,不如随我去佛国可好?”胡僧坐定一脸笑意的看着周兰,片刻之后突然大有深意的说道。

“大师是特意来此的吧?”乔语薇抱紧周兰,双眼瞪着胡僧,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胡僧真是偶然路过此地。

“我那弟子未能度化女施主,今日贫僧特来接引施主。”胡僧依然一脸笑意的说着。

“原来几年前死掉的那个和尚是你徒弟,你究竟想干什么?”乔语薇很快便想到了,当年周诚带她去找周处时遇到的那个胡僧。

当日那胡僧被王戎用白玉麈尾扇成了灰烬,周诚等人也没来得及拷问胡僧来历和真实目的,对他们为何算计乔语薇一直一头雾水。

“还未介绍,贫僧竺法兰。小僧也很好奇啊!女施主您究竟是谁?”胡僧自报姓名,他就是迦叶摩腾的师弟,佛门中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竺法兰。

竺法兰好奇的盯着乔语薇,他心中其实也疑惑不已,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来头,会让菩萨连番降下法旨。

“你既不知,那是何人派你来的?”乔语薇心中不免紧张,但是她还是想借此机会探知佛门的真正意图。

竺法兰看了乔语薇一眼,眼中似有赞赏之色,对乔语薇还能如此镇定也有些钦佩。

不过他没有回答乔语薇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小僧只差一点点,便能证得罗汉果位了。我有预感,只要能弄明白女施主您的真正来历,小僧便能顺利进阶罗汉果位。女施主....请自裁吧!”

竺法兰说完缓缓站起身来,那自裁二字落下,他的头顶出现三色光华,三色光华聚于头顶,形成一座旋转的华盖垂下。

只不过竺法兰这三色华盖与绿萝仙子的又有些微小的差别。那就是竺法兰顶上三花三色分明,还并未真正将三花完美交融,似乎正是他所差的那最后一步。

“半步罗汉吗?”就在竺法兰目光对乔语薇步步紧逼之时,驿站外忽然传来一句语气森然的话,话中杀意凛然宛若实质。

竺法兰微微转头看向驿站外,两道眉毛微微一皱。

他已经是半步罗汉级的神话人物,只差一点就是诸法不侵的太乙玄仙了,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到,这驿站还有除他之外的第三人存在。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刺绣长袍,两手空空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驿站外。

此人缓缓走入驿站,似闲庭信步一般。

乔语薇和周兰也看向了来人,看到月色下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长袍,周兰稚嫩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啊....”忽然周兰笑容收敛,她看向来人的脸庞时,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一张漆黑的铁质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第50章 佛一定很好吃

“原来是一个黄雀在后之局.....”竺法兰头顶三花,不慌不忙的说道。

他是半步罗汉,无限接近太乙玄仙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除了有数的那么几个大能,根本无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叔叔....是你吗?”周兰原本被乔语薇护在身后,当看到这个带着铁质面具的人出现后,伸出脑袋一脸期待的问道。

“兰儿不用怕,叔叔很快就带你回家。”铁制面具下传出周诚的声音,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不知为何要带着面具出现。

“施主似乎信心十足啊?贫僧观施主连元神都未凝聚,不知施主所依仗的是什么?”竺法兰一脸好奇的看着周诚,他的自信使他没有立刻动手。

“秃驴,我可不是什么施主,这辈子也最讨厌别人叫我施主了。以前建初寺的和尚如此叫过,后来他们全都被我杀了!”周诚继续向前走着,挡在了乔语薇与周兰身前。

他的语气中透着极重的杀气,极为不善的几句话,说的竺法兰心中都升起了微微怒火。

建初寺的僧人,可都是竺法兰的徒子徒孙!

“阁下这口舌之能,恐怕能赶上大罗金仙了,只是不知神通如何?”竺法兰口中平静的说道,头顶三色华盖上出现一只巨大的佛掌。

佛掌显现,立刻朝周诚压下,虽然只在这屋内,却给人感觉遮天蔽日,笼罩整个天地一般。

“这世上除了神通之外,还有一样东西,秃驴....我等你很久了!”眼见佛掌轰然落下,周诚却并不慌乱,甚至连青萍剑丸都没有祭出。

就在周诚说话的同时,驿站之外七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直冲星河,射向了高悬天际的北斗七星。

七道光柱升起的同时,周诚头顶突然出现一盏金色宫灯,宫灯出现大放光明,接着从金灯上一道星光射出,直接朝着佛掌而去。

星光射向佛掌,竟然毫无阻碍的穿透佛掌,顷刻间就将竺法兰幻化的佛掌破灭。

“天生神物?”竺法兰看着突然出现的金灯,也是微微一愣。

他比周诚高出好几个境界,如果不是天生神物,周诚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金灯代月....星辰剑阵.....”周诚没理会竺法兰,口中轻喝一声。

随着周诚声音响起,驿站之中也是景象大变,原本的墙垣屋顶都消失不见,只有周处和竺法兰二人置身星空,竺法兰头顶三花如盖,周诚头顶金灯似一轮皓月高悬。

而乔语薇与周兰已不知所踪。

“十地断结....难登....”竺法兰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吟诵,似诵读佛经,又似低声自语。

竺法兰念出难登二字,他所在的位置忽然一阵扭曲,虽然依旧站在原地,却给人感觉仿佛距离周诚隔着无数空间。

周诚站在原地,伸手对着竺法兰一指,接着星空之中便出现无数流星划过,如一场密集的流星雨砸向竺法兰。

流星雨仿佛燃烧了整个星空,却在竺法兰身上毫无阻碍的穿过,仿佛二者完全不在同一空间。

“空间神通?”周诚的神念早已与整个星空融合,但是当竺法兰用出十地断结的神通后,他的存在感彻底从周诚的感知中消失,唯独目光所及依然能看到。

“此乃贫僧所悟的菩萨之道....请阁下品鉴。”竺法兰的声音在星空中响起,似乎因为先前周诚说不喜欢别人称他施主,竺法兰也改口称阁下了。

竺法兰不愧是佛门中的天才,他虽然没有真正进入罗汉果位,却已经以自己的大智慧开始领悟菩萨之道了。

“十地断结....具色....”竺法兰继续吟诵,星空之中只余下他的声音,而周诚目光所及,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了。

“不对...不是看不见了,他应该还在,只是他以神通干扰了我的视觉感知。他终究不是菩萨,他所谓的菩萨之道也并非真正的大罗金仙之道。”周诚心中想着,并没有因为看不见,感觉不到而慌张。

佛门菩萨便是等同道家的大罗金仙,是真正万劫不灭,永恒自在的存在。竺法兰或许是天才,但是周诚相信,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差着好几个境界就能触摸到大罗金仙的奥秘,如果这般简单的话,大罗金仙也就不会那么少了。

“日月合一,阴阳生灭....”周诚心念一动,头顶七星灯与他的身躯融合,在这阵中周诚与七星灯其实就是日月阵眼所在。

而小周天星辰阵的最强杀招,就是日月合一,阴阳生灭。

周诚与七星灯融合,身上气势已经拔高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他手掌向着身前星空一压,那掌心下一黑一白阴阳二色交融,组成一个旋转的太极图。

太极图案在他掌下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吞噬整个星空,其中不仅有毁灭的气息,还有创造万物的生机,当这两种气息交融,仿佛可以突破时空。

当太极图案一出现,周诚感觉身前空间微微一荡,竺法兰的身形又一次出现在感知中。

“佛本生....佛本行....”随着竺法兰的身形渐渐被逼出来,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竺法兰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变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佛,一种只存在于信仰中,甚至连他的信徒都从未见过的存在。

真正的得道高僧,他们便不再对着雕像壁画礼佛了,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佛是没有固定形象的。

更不存在于那些雕像画壁上,而是在他们的心中,在他们的念头里,在一切时空。

竺法兰心中也有一尊佛,而他的‘佛’,就是一个两手空空,长相俊美,衣带飘飘的年轻人。

非男非女,却超越了世间所有男女。

男子不及其英俊,女子不及其秀美。

此刻这个‘佛’就出现在周诚的身前,出现在他大手压下的太极图之下。

‘佛’对着周诚微微一笑,随着他的嘴角扬起,太极图竟缓缓停止转动,接着散为片片光点,再次归于星空。

而周诚发现,面对这个佛的时候,他的手掌再无法压下.....

“我佛慈悲.....”竺法兰站在自己的佛后面,双眼满是虔诚,对着自己的佛就是一拜。

当竺法兰的佛出现后,周诚心中实际上已经开始天人交战了。

佛没有对周诚造成压力,更没有让周诚生出危险的感觉,可佛却让周诚陷入了另一个极端。

周诚感觉自己似乎有了放下一切的心态,对竺法兰,对眼前的佛,渐渐的失去了想要出手的想法。

“佛....佛.....这只是你的佛.....与我何干?”周处心中狂吼,眼神渐渐的又变得锐利起来。

星空另一端,竺法兰的身后,一个比周诚小上百倍,样貌体态却又一摸一样的身影突然出现。这道身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琉璃的光泽,而与周诚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带面具。

琉璃玉身死死的盯着星空中的佛,他抿了抿嘴唇,眼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贪婪之色!

“这个佛....一定很好吃吧?”琉璃玉身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与周诚一模一样。

而事实上这就是周诚自己的想法,琉璃玉身只是一具单纯的身外化身,它并没有独立的意志,它就是周诚。

“嗯?”竺法兰错愕的回头,琉璃玉身的出现他同样没有察觉到。

不是竺法兰不够强,只是因为七星灯这件天生神物实在妙用无穷,而周处又是唯一知道七星灯真正用法的人,他又将七星灯的全部秘密告诉了周诚。

琉璃玉身对着竺法兰的佛微微咧嘴,接着那精致的脸上,双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大张开,一张嘴竟然张的比他身躯还大,而后化为一张吞天巨口,一口直接将那个佛吞了。

“你.....”竺法兰一脸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佛会被人一口吞下。

“阴阳生灭....”就在竺法兰瞬间失神,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周诚的声音猛然响起,那阴阳太极再次压向竺法兰。

如此时刻如何能够失神,仅仅刹那,阴阳太极便将竺法兰的身躯磨灭,星空之中洒下点点金光,最后一枚拳头大小的舍利,静静的浮在星空之中。

“师弟?”就在竺法兰被诛时,广汉城中正与周处斗得难分难解的迦叶摩腾,也感应到了竺法兰的寂灭,他心下大惊,也出现了细微的破绽。

“秃驴去死....”羽衣星冠的道人口中大喝,接着一只擎天巨掌朝迦叶摩腾落下。

那掌中似有亿万星辰,更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

一掌落下,迦叶摩腾法相消散,肉身也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一顶红色华盖,还有一枚鹅卵大小的舍利。

华严寺文殊法域之中,文殊菩萨正坐在金山上为座下弟子讲着佛法。

忽然他神色一滞,讲到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

而他身旁一直闭着眼睛的青狮,也猛然睁开双眼,巨大的头颅微微一转,目光看向了东方。

座下罗汉僧众皆是一脸不解,他们的眼中文殊菩萨也是目视东方,而后缓缓抬起手来,右手食指伸出,重重的对着东方虚空一指点出。

文殊一指,法域虚空震荡,而后那手指化为一根擎天巨柱,突破身前重重空间,最后一根仿若天柱的金色手指,出现在广汉城的天际上。

这一指仿佛从天外飞来,一指落下能将大地击穿,落下之时四周空气都在燃烧,卷起的气浪将云层都推开数千里。

巨大的金色手指,直指周处和周诚,仅仅是被这手指气息锁定,周处身后的道人虚影就仿佛被风吹散一般,消散不见。

而周诚的阵法也停滞运转,七星灯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黯淡无光。

周处与周诚隔着五十里,都抬头看向那落下的金色手指。

无穷无尽的威压,让二人即便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菩萨一指,大罗之威。

金仙之下,尽为蝼蚁......

第51章 玉鼎一剑

就在竺法兰的佛出现在小周天星辰阵中的时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广州番禺城,滕修的身体中又一次发出了一声闷响,这正好是第九次声响,也是滕修病重的第九天。

滕修早已卧床不起,最近几日人也早已陷入了昏迷,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他的家眷此刻都跪在床榻边。

第九声闷响之后,滕修气绝身亡。

整个屋内哭作一团,但是却无人能够看到,在滕修的身体上,有一个头戴扇云冠,身着合水服的三眼道人缓缓坐起。

三眼道人看了一眼屋内哭泣的众人,没有露出一丝留恋之色,反倒是转头看向了洛阳方向,眼中尽是不舍与留恋。

就在滕修死的那一刻,无尽混沌之中,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大陆,大陆如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船只,漫无目的的飘荡在混沌之中。

这片大陆的广阔无法用已知的度量来衡量,在大陆之上有高达亿万丈的山峰,有深不知几许,无边无际的海洋,这里的国度多如恒河砂砾一般,数之不尽。

即便速度最快的光线,似乎也要经过万年,才能从大陆的一端到达另一端。

在大陆的边缘,会时刻受到无尽混沌之气的侵蚀,而后从大陆边沿落下如同泥沙一样的尘埃。

所谓尘埃也是相对这大陆而言,当这些尘埃落入混沌后,便化为一颗颗星辰,其中最小的也比中土神州还要大。

只不过这些星辰都一片死寂,在上面永远不会出现一丝生机。

大陆的一处普通山峰上,有一个简易的石洞,石洞上刻着三个古朴的篆字“金霞洞”。

洞中有一个身着白衣,外罩青衫的中年男子,正缓缓的向洞外走出。

此人腰挂长剑,头戴玉冠,目光深邃,那气度相貌,竟比竺法兰的佛更胜一筹。

如果说竺法兰的佛,是集合了理想中最为美好的容貌,俊美的有些不真实,那此人就是代表着世间最真实的美.....

这个最真实的男子,他有一个响彻万古的名字--玉鼎。

如玉之温润,如鼎之厚重。

玉鼎缓缓走出洞口,他的目光凝视身前,而后那目光便跨越无数时空,透过大罗金仙都无法穿越的无尽混沌,最后落在了三眼道人身上。

“痴儿....何苦....”玉鼎的声音喃喃响起,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不再开口。

只见他手指微微一动,腰间长剑便自行出鞘,而后对着目视的方向轻轻一斩。

这一剑看似普普通通,玉鼎的身前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长剑一斩之后又自动插入剑鞘之中。

只是长剑归鞘之后,大陆之外的混沌空间,一道恐怖的剑气凭空出现。

这道恐怖的剑气仿佛突破时空,凭空出现在混沌之中。

不知其所来,也不知其所去?

而后剑气划破混沌,跨越无尽的空间,超越了所有的速度,只在混沌中留下一道剑气斩过的真空地带。

剑气早已不知所踪,而混沌中那不知有多长的真空地带,仿佛将混沌分割,真空之外的混沌之气,许久都不能再次填充进去。

广汉上空的金色手指重重压下,周处身后的道人虚影再次凝聚,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动弹。周诚更是不堪,只有泥丸宫中青萍剑丸还能稍微运转,但是也无法飞出泥丸宫。

两人就这样看着天际手指落下,却无能为力。

周诚身后,乔语薇和周兰一脸紧张的看着周诚,那天际落下的金色手指对她们反倒没有造成多大的压力。

两人神情担忧,却也无济于事。

手指越来越近,周诚等人已经能感受到,那燃烧的气浪从高空冲下。

手指未到,气浪已经席卷而过,残破的驿站摇摇欲坠。

就在众人以为必死无疑,避无可避的时候,忽然天际微微一颤,接着天际上一道裂缝出现,那是真正的苍穹被撕裂。

紧接着一道恐怖的剑气自裂缝倾泻而下,这剑气对普通人没有丝毫影响,甚至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是元神境以上强者,全部感知到了一股如灭顶之灾的恐怖剑气斩落。

华严寺法域中,文殊菩萨坐下青狮匍匐在地,忽然浑身毛发竖立,仿佛感受到了生死危机的大恐怖。

而一旁的文殊菩萨也是一脸惊容,万年不变的双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畏惧,还有对极为久远记忆的回忆。

剑气出现那一刻,整个世界的强者都神情紧张,即便那些洞天福地中的隐士仙人,也一个个不敢妄动,仿佛只要自己一动,那道剑气就会将自己斩来,一剑之下神形俱灭!

那剑气出现,便径直朝着番禺方向落下,而就在剑气出现的刹那,文殊菩萨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指,深怕与这剑气接触。

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剑气虽然不是朝着广汉方向落下的,但是剑气似乎也有灵性,落下的时候感受到了文殊那一指之威,也不管是不是针对它的,剑气掠过天际,从中分出一丝极为细小的剑气。

这是剑仙之中并不算太过高深的化剑成丝之法,一丝剑气卷向金色手指,剑丝看似细小,所过之处也无声无息。

周诚等人发现,就在那手指即将落下,将众人轰杀成渣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忽然收走了。

天空之中依旧月朗星稀,仿佛那根金色手指从未出现过一般。

文殊抽回手指,将右手背于身后。

没人看到,他背后那只手正微微的颤抖,食指之上一道极深的切口。

切口上没有流出血迹,而是泛起金水。

那金水流动,似乎想要修复手指,可是无论如何,那道切口始终无法愈合。

剑气最终落在番禺的广州刺史府中,却没有造成一丝的破坏。

只是剑气将三眼道人的虚影卷起,又以无法感知的速度倒飞回天际上的裂缝。

剑气瞬间消失,那裂缝也随之闭合,原本被剑气压制的强者,这才一个个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

只是无论是谁,再看向头顶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

“他比以前更强了....连天道封锁都可以斩破....”华严寺法域中,文殊一脸不甘的说道。

这不甘不是没有杀死周诚等人,而是突然出现的剑气,让他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无力的挫败感。

剑气遁走,文殊的手指也终于修复,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而金山之下那些罗汉僧众,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依旧是正在讲法的文殊菩萨。

“第一金仙....第一剑仙....还有第一美男....他有太多的第一。就算第一个超越金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文殊身旁青狮张嘴说道,它口吐人言,似乎对剑气的主人玉鼎也极为熟悉和了解。

“不.....我能感觉到,他还没有迈出大罗的最后一步....”文殊有些无力的说道,正是因为玉鼎还没有跨出大罗最后一步,才更让文殊心中感到深深的无力。

一个不字,让青狮也一脸震撼,而后四肢无力的卧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金霞洞外,玉鼎五指虚张,对着身前轻轻一抓。

随后一道剑气便从虚空跳出,剑气中包裹着三眼道人,此刻三眼道人一脸平静,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

当剑气敛去,三眼道人的虚影依旧平躺在玉鼎身前虚空。

看到三眼道人的样子,玉鼎叹息一声,而后伸手对着三眼道人的虚影一挥,随即虚影化为一道流光,落在了距离金霞洞百万里之外的一座山中。

这样的山在这片大陆上比比皆是,恐怕其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在这山腹之中有一完全密闭的石洞,洞中一个头戴扇云冠,身着合水服,腰系丝绦,脚登麻鞋的道人盘坐。

道人眉间有一道血线,身上气息全无,似乎已经死去许久。

等到三眼道人的虚影与这肉身融合,慢慢的他身上开始显露出生机,片刻之后道人眉间第三只眼首先睁开,接着他身躯缓缓站起,身上的气势不断的攀升。

第52章 家人与家

文殊手指收回,广汉太守府中,周处身后虚影对着红色华盖张口一吸,等那最为精纯的精华与虚影融合,周处身后的道人虚影更加凝实,竟然出现一种半实质的感觉。

驿站破损的更加严重,竺法兰的舍利也被周诚化身吃掉,此刻琉璃玉身又比先前大了一圈,好像竺法兰的舍利也让它成长了不少。

不过可惜的是,一位半步罗汉的顶上三花,却被星辰阵的力量消磨掉了。

“叔叔,你怎么带着面具啊?”周兰拉了拉周诚的衣角,仰着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去洛阳了,那里有些人见过叔叔的样子,这样以后方便些。”周诚弯腰抱起周兰,他说的很随意,仿佛方才的九死一生从未发生过一般。

周诚与竺法兰的战斗被阵法隔绝,乔语薇与周兰并未看到,虽然后面她们也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金色手指,不过手指的气息并未针对她们,而且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很快周诚便带着乔语薇母女返回了太守府,这里同样看起来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府之后乔语薇就带着周兰入了内宅,而周处与周诚走入书房之中,似乎还有要事商议的样子。

“朝廷的旨意已下,三日后我们便动身。”周处坐在周诚对面,开口说话之时,将一枚鹅卵大小的舍利放在周诚身前。

“这次真是侥幸啊.....那等存在怕是大罗金仙吧?”周诚收下舍利,语气反而有些兴奋的说道。

他与周处谋划了许久,等着这一次引佛门上钩,开始一切都在他们算计之中,只是最后那金仙一指,让他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是够侥幸的....这一次是他们杀我们的最好时机,到了洛阳之后,就算大罗金仙也不会贸然出手。”周处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可惜我不能凝聚元神,此生已然止步于此,不然的话,真想有朝一日杀到先前那佛门金仙的法域之中,将他的舍利子也吞了。”周诚有些遗憾的说道,他几年闭关下来,已经凝练了除心神之外的其它五神,现在除了琉璃玉身还有变强的可能,周诚自身的实力已经无法再进一步了。

“那是佛门文殊菩萨,一位上古成道的大罗金仙,恐怕我全盛时期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周处有些好笑的说道,在他眼中周诚还真有些快意恩仇,无知无惧的样子。

周诚带着面具,看不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很精彩的,片刻之后他又好奇的问道:“兄长何日能成就元神?”

“有些事也是该告诉诚弟了.....”听到元神二字,周处语气有些怅然的说道。

周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处。

从周处杀虎斩蛟变化开始,周诚都从未主动问过周处变化的秘密,现在看来周处却要在这个时候对周诚坦言了。

“我此生也无法凝聚元神了.....因为....我也只余下一缕残魂而已,或者说我本就是一缕残魂转世。”周处认真的说道,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周诚。

“哦。”周诚很平常的应了一句,语气平淡的有些出人意料。

“咦?诚弟就不好奇,为兄是何人的残魂转世?”见到周诚的反应,周处反倒有些意外的询问。

“哈哈....兄长不是告诉过我,唯求一个道心自在吗?我可不管你前世是谁,只知道今生你是我兄长,是我的家人便够了。”周诚的声音从面具下响起,满是率性洒脱。

“哈哈....好一个道心自在.....诚弟倒是比我洒脱多了。说的对,咱们是一家人,是兄弟。其它的管他又如何?”周处闻言也是释然的一笑,比之往日洒脱了不少。

“没什么事的话,小弟就先告退了,这舍利可是好东西,嘿嘿!”周诚拿起迦叶摩腾的舍利嘿嘿一笑着说道,现在他也只能以琉璃玉身不断吞噬佛门舍利来增强实力。

“去吧。”周处摆了摆手,便没有再说什么。

待周诚走后,周处脸上笑容渐渐收敛,许久之后怅然若失的说道:“这一次侥幸....下次可就没有如此巧合了.....”

三日之后,广汉城人头攒动。今日是周处离开广汉,高升入洛阳的日子。

他在广汉太守任上五年,政绩风评都是极佳,在百姓中的威望也是极高,今日这些百姓都是自发前来送行的。

周处的队伍好不容易走出广汉城,又向着秦岭方向,往洛阳而行。

洛阳比之五年前更加繁华,大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周处的官职早在几日前便已定下,乃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朝廷也为他安排了一处府邸,一座符合御史大夫身份的深宅大院。

“娘亲,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站在周府大门之外,周兰一脸期待的看着高大的朱漆大门。

“是啊....这里就是以后的家了。”乔语薇拉着周兰,看着大门上写着‘周府’二字匾额,脸上也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有一种经历一月的跋山涉水,终于回家的感觉。

“诚弟安排一下,初入洛阳,有两位我是不得不先去拜访一下。”周处没有入府,初到洛阳他必须先去拜会王浑和王戎。

官场之上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必须有一个容纳自己圈子,而周处就处在一个很奇怪的圈子里。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因为当今两大王氏家族都接纳了他。

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虽然都是姓王,但是两家关系其实并不融洽,甚至在朝堂上还偶有交锋。

周处先拜访了王浑,而后又去拜访了王戎。不管是在王浑府上,还是王戎府上,周处都没有停留太久,与这两人也只是简单的交流。

王浑有没有什么秘密,或者是不是某位大能转世,周处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但是王戎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周处他们也早已知道。

然而无论是在王浑府上,还是王戎那里,这些人连同周处在内,都做出一副普通人的样子,说着官场上冠冕堂皇的话。

甚至这些人都知道,不久前有金仙一怒,欲要灭杀周处等人,只是后来被一道恐怖的剑气无意中搅乱。他们却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去谈及这些事情,仿佛带着面具,继续谈论着朝政,谈论着文章玄学。

等周处回到府中的时候,乔语薇等人还在忙着布置这个新家。

看到府中一片忙碌的样子,周处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或许这就是家的真正意义,一个能令人放下面具,抛弃一切伪装的地方!

“夫君去见京陵公和安丰侯可还顺利?”府中卧房之内,乔语薇背对着周处,坐在铜镜前卸着妆容,随意的向周处问道。

安丰侯便是王戎的封号,因为王戎当年顺手救过乔语薇和周诚一命,对于王戎乔语薇是极为感激的。

周处已经脱下外袍,躺在了床上,他看着乔语薇的背影,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京陵公睿智无数,天下恐怕无人能及,不过看到他不由得会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周处说出了自己心中对王浑的看法。

“谁?”乔语薇正在取着耳环,双手正掐在耳垂上,闻言也是好奇的扭头看向周处,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万种风情。

“诸葛孔明....”

周处淡淡的说出一个名字。

第53章 万古唯一

“为什么是他?”乔语薇闻言面露惊容,双手停在耳垂上,竟然忘了继续摘取耳环。

“因为他们两人都有个缺点,就是不会教子弟。”周处一句话道出了王浑与诸葛孔明的相同点,或者说这两人的缺点。

“你....我还以为这二人真有什么关系呢?”乔语薇瞪了周处一眼,有些埋怨的说到。

周处对着乔语薇尴尬一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中有些歧义。

片刻后乔语薇卸完妆容,起身款款的向着床榻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安丰侯呢?”

“安丰侯虽然也是当世俊杰,但是比之京陵公却差了一些,不过不出十年,琅琊王氏将完全超越太原王氏,甚至这天下都可能是琅琊王氏的。”周处脸上的微笑渐渐敛去,这次倒是真的有些认真了。

乔语薇看着周处,没有因为周处的话而露出惊讶之色,反而淡淡的一笑说道:“若不是我知晓夫君最强的手段,恐怕妾身也不敢相信夫君说的这番话啊。”

“哦?夫人已经想起来了我是谁?”周处有些意外的看向乔语薇。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乔语薇在听到诸葛孔明名字时,会产生误解了。

确实如乔语薇所言,周处原本的灵魂大有来历,而他最强的手段并不是他现在所展示的任何一门神通,甚至他这种能力根本算不上神通,也无法具体的显现出来。

“当然知道了,你就是我的夫君啊!说说看琅琊王氏是怎么回事?”乔语薇对着周处嫣然一笑,却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看到乔语薇的样子,周处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接着继续说道:“我今日不仅见到了京陵公和安丰侯,也在他们府上见到了两家的一些后辈子弟,京陵公家的后辈多是资质平庸之辈,即便有一两个璞玉,却也缺少雕琢之匠。但是安丰侯府上就完全不一样了,那王衍自是不说,还有两人名叫王敦与王导,这两人皆有惊世之姿,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另有王诩、王澄二人,也是宰相之才,不出十年,这几人定然搅动天下风云。”

周处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对琅琊王氏子弟极尽推崇。

“这岂不是要天下俊杰尽出琅琊王氏?”乔语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本是当世大才女,对天下才子俊杰也多有关注,若真如周处说的那样,十年之后还真有可能出现她说的这种情况。

“入安丰侯府,方知何为琳琅满目啊.....”周处又感慨的说了一句。

琳琅满目一词,已将琅琊王氏年轻一代的情况,体现的淋漓尽致!

“对了,不知诚弟是何等命数?”乔语薇忽然想起了周诚,这一次她也是面色一正,显然这不是乔语薇随口一问。

周处也感受到了乔语薇的郑重,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如果说先前谈论两大王氏后辈子弟,只是夫妻二人的闺房闲言,那么现在关于周诚,就是极为郑重的事情了。

“他.....没有命数.....”周处声音微微压得有些低,好像说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一般。

“没有命数?怎么会.....”乔语薇似乎也知道一些什么,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不相信周处的神色。

“是真的没有,这是万古唯一.....夫人可知没有代表着什么?”周处一脸严肃的说道,语气郑重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没有.....没有.....”乔语薇喃喃自语,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最终也没说出究竟代表什么。

洛阳城没有因为周处这个新任御史大夫到来而改变什么,而周处也尽职尽责的做着他御史大夫该做的事情,做了些利国利民的事情,也得罪了一些权贵。

似乎他就要这样为国为民,在官场上过完一生。

而初入洛阳的周诚,则是习惯性的先进行了一次长达三个月的闭关。

这期间他彻底炼化了迦叶摩腾和竺法兰的舍利,那琉璃玉身又长大不少,已经堪堪有了一个三四岁小孩大小。

这段时间过得最开心的可能就要数周兰了,洛阳城的繁华和新奇的事物,让这个小丫头每天都在兴奋与高兴中度过,这也是她懂事以来,唯一一段没有期待周诚出关的日子。

这一日周诚的院门忽然打开,他依然带着面见缓缓走出。

“见过诚先生。”院门外早有府中奴仆候着,一见周诚走出连忙上前。

如今周处也算家大业大,府中奴仆数十人,连周诚这里都有几个专职的下人。

甚至连府中那两头通灵的毛驴都有专人伺候,只是周处如今身份不同,也就没有再骑过毛驴了,倒是周兰时常骑着两头毛驴转悠。

“小姐呢?”周诚向恭候的下人问道,没有看到周兰出现,他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小姐陪夫人上街了,刚出去不久。”下人恭敬的答道。

“知道了。”周诚随口答道,便向着府外走去。

洛阳城的变化令周诚都有些吃惊,那种喧嚣繁荣的感觉,与他时常闭关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一静一动竟让周诚心中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感悟。

这种感悟周诚也说不上来,只是心中有些模糊的想法。

大概就是,一种是仙道的缥缈,给人清静无为的出尘感觉。一种是人道的喧嚣,给人质朴厚重的真实感觉。

缥缈出尘与喧嚣真实,两种对立的极端。

不过在周诚看来,这两种极端情况,没有谁优谁劣的分别。

有的只是,不同的人,所追求的不同方式而已。

周诚带着面具行走在洛阳街头,他的面具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习以为常。

因为自玄谈之风兴起,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也层出不穷,还有奇装异服也屡见不鲜,甚至有些人还终日以此为乐。

或复古,或另类,或不知所谓。

周诚在洛阳城随意的转了一圈,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大名鼎鼎的白马寺,没有贸然进入其中。

而后便径直出了洛阳城,往一个叫黛眉山的地方而去。

黛眉山三面环水,黄河绕山而过,远看似美人黛画之眉,故名黛眉山。

这里景色宜人,有山有水,有奇峰异景,有飞瀑流泉。

群山伏地,云雾缭绕,似人间仙境。

如此圣地,渐渐的便成了洛阳名士汇聚之所,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文会在此举行,甚至有过同日举行九十九场文会的空前盛况。

盛名之下,跟风者更是云集,甚至许多普通人,并不懂何为玄谈,也不知坐而论道,却也结伴而行,前来黛眉山一观盛况。

天下名士聚洛阳,十之八九在黛眉。

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周诚也不能免俗,他也想看看,这名士汇聚的盛况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第54章 疯老头

黛眉山中,已经修建了不少的凉亭,大多临水而建。

而树木幽深之处,也是三五成群,高冠博带之人对坐论道,在这些人的远处,大多又有成群的奴仆等候。

富豪享乐,名士玄谈,黛眉山中随意一处,其实便是当下社会的缩影。

周诚如一个普通人一般行走在黛眉山中,他所过之处也看到了好几个玄谈圈子,远远的就能听到这些人的谈论。

这些人所谈内容确实玄之又玄,皆是一些令人无法找出准确答案的话题,大到天上日月星辰为什么会变化位置?小到水中鱼虾水草从何而来?

不过周诚发现,所有人所谈论话题都很高深,但是却有些缥缈,竟没有一个谈论治国之道,利民之道。

对于这些被世人所推崇追捧的玄谈,周诚并无兴趣,不过黛眉山的景色确实美,置身其间周诚也感觉心旷神怡。

原本对黛眉文会的好奇,变成了对黛眉山景色的欣赏,周诚随意的走着,渐渐的走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周诚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这里没有树木遮挡,放眼望去竟能看到脚下蜿蜒而过的黄河。

就在周诚站立到巨石上不足片刻,另一个方向上,一个身穿粗布麻衣,以木簪束发的老头,口中念念有词的向着巨石而来。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先贤暗示的地方居然就是黛眉山.....”老头嘴里不停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个疯老头。

周诚也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便转身看向了老头,两人目光相对,似乎都有些意外,周诚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

“别动....面具小子,站着别动....”疯老头突然大喊一声,脚下加快了脚步向周诚走来。

周诚有些意外的看着疯老头,不知道这个老头突然出现有何用意,便索性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疯老头走近周诚,围着周诚转了一圈,又退后几步,从各个角度打量了周诚一番,似乎在将周诚与周围景物对照。

“不应该啊....地方没错.....为何会多了一个人?一切存在必有因果....”疯老头一脸疑惑的喃喃自语,而后忽然抬头,看着周诚拱手施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来此地所谓何事?”

疯老头问出了两个问题,而他问话之时,又忽然变得礼数周到,言谈举止颇有气度,虽然穿着寒酸,却如一位穷经皓首的老儒。

一个人身上出现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这还是周诚第一次遇到,他心中虽然好奇,也对着老头回了一礼:“在下周诚,只是因此地景色迷人,便驻足片刻。不知先生刚才叫住在下是为何?”

“老夫从《连山》《归藏》二经中推算出,此地便是我们身处世界之中心,就是你脚下那一块。”疯老头指着周诚脚下,一脸欣喜的说道。

“这都能推算出来?先生必是当世名士吧?还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周诚一听有些心惊,不知道这疯老头是不是什么奇人异士。

“什么名士.....不过沽名钓誉之人。老夫刘徽,只是一个寻道者。”疯老头先是一脸不屑的说道,而后又一脸傲然的轻抚胡须。

“寻道者?先生寻的是什么道?”周诚收起了先前的轻视,认真的问道,同时神念小心翼翼的扫过刘徽。

寻道者这个说法,还是周诚第一次听说。

不过通过神念周诚发现,这个刘徽并不是什么高人隐士,甚至他的身体状况极差,用将死之人来形容刘徽都不为过。

“真实之道....”一说起自己所追寻的道,刘徽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周诚感觉中,他的气质完全不输那些名士。

“何为真实?”周诚有些一头雾水,心中却又隐约感觉到这个刘徽真的不简单。

刘徽看了周诚一眼,而后认真的说道:“真实有些时候却往往不被人接受,老夫有些话即便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信吧?如果我说头顶的日月星辰都是假的,你是否觉得老夫疯了?”

“假的?这是为何?”周诚眉头紧皱,心中其实并不相信刘徽的话。

周诚是能通过小周天星辰剑阵借用星辰力量的,如果说天外的星辰都是假的,那力量是从何处而来?

可是刘徽的样子,又让周诚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相信起来,这种感觉很矛盾,让周诚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判断。

“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有兴趣,不妨来老夫住处。洛阳城西五里,门前有一株老槐树,那便是老夫居所。我还有正事要做,现在可没工夫和你细说。”刘徽其实也没想周诚会相信他的话,因为这些他曾经向许多人都说过,可是世人都将他当做疯子。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刘先生了,在下告辞。”周诚拱手说道,没有继续留下。

他觉得这个刘徽有些不正常,或许真是一个疯子。

周诚很快便离开了黛眉山,刘徽似乎也忘记了周诚,他端坐在刚才周诚站立的地方,闭上眼睛似乎在细细的体会着什么。

没人知道黛眉山中还有刘徽这么一个人,随着夕阳西下,人们陆陆续续离开黛眉山,唯有刘徽还坐在那高台巨石上。

夜幕降临,星辰渐渐出现在天际,刘徽这才睁开眼睛,抬起头来望着满天星斗。

很快刘徽那双眼之中,星辰竟开始自行运转,没有借助浑天仪,刘徽直接以强大的推演能力,开始观想星辰变化。

随着刘徽的推演不断进行,他的脸上神情越来越复杂。

似乎身处这个地方,所推演出的一些东西,与他往日计算的大有不同,而这种全新的结果,让刘徽有了许多全新的认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浑天仪竟有如此大用....可惜老夫寿元将尽.....看来只有走先贤之路,一日悟道,元神转世了.....”刘徽双眼中星辰渐渐停止运转,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刻若是有旁人在此,听到刘徽的话一定以为他是疯子。

一日悟道,成就元神,这与佛门所谓的立地成佛一样,只是常听人说,却从没有谁真正能做到的。

周诚回府之后便暂时忘记了疯老头刘徽,也没有打算真去刘徽的住处。

随后的几日,周诚陪着周兰玩耍了数日,便又一次打算闭关。

虽然他闭关已经无法使自己道行寸进了,甚至琉璃玉身在没有新的舍利融合下,也难以更进一步,但是他还是选择了闭关。

因为周诚觉得,闭关时间会过的特别快,一次入定便是数月,或许下一次睁开的眼的时候,盖丽娘已经出现在了屋外,这是周诚心中最真实的期望,而那个十年之约,所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他怕十年之期的到来,但是又想这十年时间过得快一些。

周诚微微闭上双眼,心神完全静止,眼看就要再次入定了。

不过就在此时,黛眉山上疯老头刘徽的话,忽然不停的出现在周诚脑海中。

“头顶的日月星辰都是假的....头顶的日月星辰都是假的....”

这句话不断的出现,像一句魔咒一样困扰着周诚。

“呼....”许久之后周诚呼出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额头已经布满汗珠。

这是周诚第一次入定失败,甚至还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

“城西五里,老槐树下....看来只有去一遭了!”周诚缓缓起身,心中默念着。

.......

苗疆五鼎山中,远古遗迹内。

盖丽娘依旧在不断的看着五足鼎中的画面。

她还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时间她看到的画面越来越多,而她的修为也随着一次次精疲力尽,又在一次次吸纳五色神光过程中恢复,已经快要接近道家元神之境了。

甚至她体内残留的‘延寿草’药力,也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被炼化着。

原本如此快速的精进道行,加上延寿草被炼化,足以让盖丽娘高兴不已,可是她心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充满着无尽的悲戚.....

五足鼎的画面越到后面越发悲壮,盖丽娘已经看到了天地破灭,那位绝世女仙斩杀了追随自己无尽岁月的神龟,以神龟之足化为天柱撑起苍穹时的画面。

那种亲手杀死至亲的无奈与悲戚,令盖丽娘这个旁观者心中都悲痛不已。

而这一切似乎还仅仅只是开始,因为盖丽娘还在不断的看到许多新的画面。

接下来出现的画面中,那位绝世女仙在斩杀至亲神龟后,自己又跳进了五足鼎中,而五足鼎的作用,竟然就是炼化这位绝世女仙的身躯。

在炼化过程中,绝世女仙的身躯不断融化为五色泥浆,她的身躯在鼎中融化翻滚,一部分泥浆气化,便形成了空间中残留的五色神光。

后面的画面还没有出现,盖丽娘忍着悲戚,一次又一次的精疲力尽,一次次的重复看着那些令人无奈悲戚的画面,那种感觉就好像眼睁睁的,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自己母亲死去。

而这种死法还极其悲壮残忍......

第55章 刘徽转世

城西五里老槐树下,其实就算没有这什么老槐树,周诚也能很容易的找到刘徽的居所,因为这里只有这么一处竹篾围栏的茅草小院。

小院没有院门,周诚也没有在院外出声询问,便直接走入其中。

周诚随意的走在院中,看着脚下凌乱摆放的各种古怪器械。

这些都是木制器械,看起来大多都是零件,只有那么一两件稍微大些,看起来有些像是浑天仪、地动仪之类的东西。

周诚随手的拿起地面一个木制圆轨,他发现上面有许多的刻度,还有一些圆形浮雕图案,像是星辰一般。

仔细看了看,周诚却不明所以,便放下木轨向茅屋内走去。

走入屋内,入眼处皆是杂乱的纸张,而在屋内也并没有看到刘徽的身影。

没有见到主人,周诚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随意的在屋内走着,他走了几步又随手拾起地上一张纸来,可是上面那些数字和线条组成的古怪图案,周诚依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一连捡起了好几张,皆是大同小异,周诚却是一个都没看明白上面的意思。

而后周诚又看向了四面墙壁,墙上依然是贴满了纸张,纸张上还是那些奇怪数字和图案,最后周诚目光落在了一张有些与众不同的纸张上。

缓缓走近墙壁,周诚发现这张纸是他唯一能看懂的,因为上面只写着几个名字,四个在星象天文领域有着杰出贡献,堪称一代宗师的先贤名字。

甘德、石申、落下闳、张衡,这四人的名字周诚或多或少都听闻过。

周诚的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此刻的表情,不过那双眼眸还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忽然周诚转头看向屋外,他的感知中那个疯老头刘徽已经走进了院子,正向着屋内走来。

“咦?原来是你啊.....”刘徽手中提着一个酒坛,当他看到周诚的时候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又表现的有些欣喜。

刘徽的表情毫无责备之意,似乎周诚出现在他的屋内,并没有什么不妥。

“刘先生这是买酒归来啊?”周诚看着刘徽手上的酒坛,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道。

刘徽提着酒坛,走到了屋内唯一一张案几前,他将案几上几册古籍一扫,全部推倒地上,而后将酒坛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

等做完这一切,刘徽才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一生未曾饮酒,临死之前自然要尝上一尝!”

“刘先生这年纪.....若说一生不曾饮酒,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周诚有些不相信刘徽的话。

从第一次见到刘徽起,这个疯老头说的每一句都让人无法相信,如果不是周诚闭关时那挥之不去的一句话,周诚肯定会认为刘徽就是个疯子。

“喝酒误事啊...我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其它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刘徽嘴上随意的说着,手已经拍开酒坛,一股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周诚无奈的摇摇头,刘徽的话简直没有一句能让人相信的。

在周诚的眼中,感觉刘徽就是一个行为孤僻怪异,还有些自大的疯老头。

“咳咳....呸....怎么这么难喝啊?闻着挺香的,怎么这么个味儿?”刘徽已经仰头喝了一口,只是接着就呛的咳了两声,而后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刘徽的样子,周诚又有些相信,这个疯老头应该是真的从未喝过酒。

“刘先生当日说,我们所看到的星辰都是假的,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近来一直困扰着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周诚直接道明来意。

“老夫没时间给你解释了,这几日整理了一册笔记,你如果有兴趣就拿去吧。还有这里的古书,如果你喜欢都可以拿走。”刘徽从怀中拿出一个册子,直接丢到了周诚身前,而后又指着刚才被他推到地上的几册书。

“先生要远行?”周诚有些不解的问道。

周诚能够感觉到,刘徽已经命不久矣了,甚至可能就在这一两日,所以刚才刘徽说自己将死之人时,周诚也没觉得奇怪。

“算是远行吧.....死了之后算不算远行?”刘徽一边说着,一边取下头顶木簪,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番。

周诚觉得自己跟这个疯老头完全没法交流,两人说的话完全不在一条道上。周诚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刘徽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唉.....活了一辈子,死的时候还是应该体面点,只是这衣服有些寒酸了!”

听到刘徽自言自语的话,周诚这才明白,原来他打理头发,只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体面一些。

真是一个疯老头.....

刘徽没有理会周诚,整理完发丝后,又在自己衣服上扯了扯,理了理衣襟。

“现在好些了吧?”

刘徽家里连铜镜都没有,此刻他直接将周诚当成了镜子,询问自己的仪容是否妥当了。

周诚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疯老头,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头疯疯傻傻的样子,却又让周诚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一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死亡时,居然可以如此从容,或者说如此的没心没肺。

“好了.....老夫该走了.....真是不舍啊!”突然刘徽神色一肃,他举目望了一眼自己的居所,最后目光又落在那张写了四个先贤名字的纸上。

周诚双目一凝,注视着刘徽,他感觉刘徽身上忽然出现了一股玄妙而古怪的气息。

在周诚的注视下,刘徽神情忽然变得严肃无比,双目之中尽显睿智,完全不像先前那疯癫颠的样子。

此刻的刘徽,任谁看了都是一位大儒贤者!

“老夫一生寻道,终窥门径,今生未尽之事,来世再走先贤之路.....”刘徽的语气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而他身上的气势竟然正在不断的提升。

周诚惊愕的发现,原本已经行将就木的刘徽,身上的气势很快便超越了普通人,甚至开始出现入道的气息。

然而就在周诚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时候,更大的震惊出现了。

刘徽双目猛,那双目中浮现出现无数线条交织,这些交织的线条似经纬交错,组成一个个玄妙的图形。

“心神....守灵....”刘徽口中响起空灵悠远的声音,仿佛这简单的几个字穿越无尽时空,来自遥远的太古时代。

“这.....道韵....”周诚突然浑身紧绷,他看到刘徽双目中那些玄妙的图形,竟然和多年前东方灵演示的所谓道韵极其相似。

“肺神.....虚成....”刘徽那仿若来自太古的声音继续响起。

而随着刘徽不断的说出一句句话,他那枯瘦腐朽的身躯中,迸发出一股令人灵魂为之颤栗的力量。

“肝神.....含明....”

“肾神.....育婴....”

“脾神.....魂停....”

“胆神.....威名....”

刘徽一连开口说了六次,当他这六句话说完后,整个茅草屋内忽然出现厚重的威压,虽然无形无质,却压得周诚都快喘不过气来,而那屋内的书籍纸张全部无风自动,在屋内飘荡哗哗作响。

“不可能.....这是道家元神.....瞬间入道,片刻成神.....你究竟是谁?”周诚青萍剑丸一动,剑光笼罩其身,顶着厚重的威压豁然起身。

刘徽苍老的身躯上,缓缓的立起一道人形光影,光影与刘徽相貌一模一样,这正是无数修道者梦寐以求的道家元神。

“老夫只是一个别无所求的寻道者.....相信我,头顶的星辰都是假的.....”刘徽的元神看了周诚一眼,而后元神对着身前虚空一点。

周诚已经不再怀疑刘徽的话了,一个可以瞬间入道,片刻成就道家元神的人物,没有理由疯疯癫癫的来骗自己。

随着刘徽元神对身前一点,一个漆黑幽深的漩涡出现,这漩涡一出现便从中散发出腐朽阴森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漩涡之内是什么?但是周诚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一个人尽皆知的词。

“幽冥地府”

此刻周诚也彻底明白了,先前刘徽那些看似疯言疯语的话,说的其实就是元神转世。

身前漩涡一现,刘徽元神便毫不留恋的一头栽了进去。

随着刘徽元神消失,幽冥地府的气息也很快消散,那漆黑幽深的漩涡,最后缩小凝聚为一个黑点,然后彻底消失。

转眼间,茅屋内纸张飘落,一切风平浪静,只是刘徽的肉身还坐在案几前,头颅重重的垂下,已然没了一丝生机。

第56章 文殊再出手

周诚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亲眼见证了一个瞬间成就道家元神的存在,而且这个元神还去转世了。

刘徽成就元神转世的震撼,渐渐的在周诚心中平复,他终于想起了刘徽留下的那册笔记,好像这册笔记还是刘徽专为自己准备的。

周诚迫不及待的拾起笔记,快速的翻阅起了上面的内容。

薄薄的笔记并不多,只有寥寥十余页,可是看完之后周诚的脸色却是精彩之极。

因为这笔记之中并没有详细阐明为何看到的星辰是假的,整个篇幅数千字,反而是刘徽在讲述另一件事。

刘徽之笔记中详细的讲解了如何建造浑天仪,而笔记中记载的浑天仪,还必须建造在黛眉山,那个周诚与刘徽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而且刘徽笔记中这座浑天仪,还需要数万斤的百炼精铁,还有数千斤需要元神境以上强者祭炼过的符篆铜,剩下的白银黄金,以及各种珍稀之物也是不计其数。

整个浑天仪建造的高度达到了十余丈,宽度也有六七丈。

周诚合上笔记,并没有将刘徽设想中这座浑天仪当真。

因为要建造这样一座浑天仪,已经超出了个人甚至某个家族的能力,即便当世最顶级的豪门世家也无法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仅仅那数万斤精铁,就足以打造装备一支数万人的精锐军队。还有那数量庞大的金银财帛,数之不尽的奇珍。有这样实力的家族,早就足以问鼎天下了。

这座浑天仪需要集天下之力,必须以一个大一统的政权全力以赴磁能做到。甚至这还远远不够,那些需要元神境以上强者祭炼的材料,还需要整个道门或者佛门也参与其中。

“不知所谓.....天方夜谭.....”这是周诚最后心中所下的结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刘徽顷刻间成就元神,周诚恐怕已经直接将这笔记丢掉了。

半个时辰后,周诚离开了刘徽的茅屋,除了将刘徽留下的那几卷古籍带走,还找了一块不错的地方,将刘徽的肉身掩埋了。

刘徽虽然一生邋遢不修边幅,但死的时候还不忘体面,可见刘徽并不是一个不注重仪表的人。

可能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其它的事情。

不管刘徽是不是真疯,但至少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生都在追寻自己心中的道,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可以瞬间入道,顷刻成就元神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值得尊敬的。

周诚有些心不在焉走入周府,直接去找到了周处,今日所见对他震撼实在太大了,他希望有些疑惑能在周处那里找到答案。

周诚简单的将与刘徽相遇,再到亲眼见到他转生的经过讲了一遍,又将那册刘徽手书的笔记拿了出来。

“星辰是假的?”周处和乔语薇都是一脸惊讶的看向周诚。

“他是这么说的,原本我也以为他是个疯子.....”周诚一脸严肃的答道。

“传闻上古之时,有些先贤一生不曾修道,只是体悟天地至理,确实可以一朝顿悟,瞬间成仙,或许刘徽便是这样的人吧?”乔语薇想了一下,在那些传说中也不是没有一朝顿悟成仙的先例。

“嗯,顷刻成就道家元神不是不可能,厚积薄发一飞冲天便是说的他这样的人。只是他说星辰都是假的,还要建造一座如此不可思议的浑天仪,却是不知为何了?”周处也是一脸疑惑的说道。

对刘徽瞬间成就道家元神和转世他并不意外,但是关于星辰和浑天仪,周处也是不解。

“或许这座需要建造在黛眉山的浑天仪,应该有什么大用处。不过浑天仪是汉武帝时期才出现的,据传最初为落下闳所制,后来经张衡改良,更早以前是没有这件东西。”乔语薇不仅饱读诗书,对一些鲜为人知的东西也所知甚多。

周处与乔语薇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可见两人的记忆中也没有关于浑天仪更多的记忆。

“或许他说的确实是真的.....”许久之后周处又突然说道。

乔语薇与周诚都看向了周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早开始就有种感觉,如今的星力已经大不如记忆中那般磅礴了。”周处并不知道天外的星辰发生了何种变化,但是他的残魂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星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夫君曾执掌星辰,你都如此感觉想来不会错了,可是明明依旧高悬天际的星辰,为何会变成假的呢?”乔语薇一脸不解的说道,她们夫妇对周诚毫不避讳,话中透露出了一些关于周处残魂的秘密。

“可惜我与诚弟都元神无望,根本无法突破罡风层,不然的话直接飞出罡风层,亲自查看便能见分晓了。”周处有些无奈的说道,只有元神才能突破九天之上的罡风,去到真正的天外。

“想这么多干什么?那些洞天福地中的地仙玄仙都不急,咱们有什么好急的?真有大事不是还有高人顶着吗?”乔语薇忽然一笑说道。

“哈哈....夫人说的对。”

“嫂嫂说的对。”

周处和周诚都笑着点头说道,他们现在的能力确实没必要去想这些。而乔语薇口中所谓的高人,洛阳城就有很多,其中尤以贾充王浑为首。

就在周诚等人在府中谈论着刘徽的时候,贾充和王浑这两位大晋的国之柱石,晋帝司马炎的左膀右臂也联袂前往了长安。

长安这座曾经大汉帝国的首都,整个世界最为繁华的城池,后来经过汉末乱世,几经战火之后,已经是渐渐落败。

不过随着天下一统,这座曾经最繁华的城池也开始一点点恢复起往日的繁荣。

从五年前起,司马炎一纸诏书,长安城开始了史无前例的重建。而司马炎的目的,就是要在时机成熟之时,重新迁都长安。

当朝太尉与司徒联袂前往长安,这是足以令整个朝堂都关注的事情。

而贾充王浑二人此行的目的,正是在为迁都长安,做最后的实地考察。

.........

华严寺文殊法域。

文殊菩萨高座金山之巅,山下罗汉僧众云集,法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佛徒,仿佛一场空前盛大的法会即将开始。

“佛法东进,昌盛之始,化天地为佛国,亿万众生皆为佛徒,当从今日而始。”

文殊菩萨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却又充满着无尽的威严在法域中响起。

“谨遵菩萨法旨。”金山下罗汉僧众,尽皆双手合十低头。

此刻文殊菩萨身侧的青狮也四蹄直立,不复往日的慵懒姿态。

“如今晋帝气数正旺,更有贾充王浑二人辅佐,若贸然行事,恐怕被这二人洞悉菩萨布置。大局开端,是否再缓一缓?”金山之下,摩诃迦叶位于众罗汉之首,他对着文殊菩萨一拜,提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文殊菩萨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只见菩萨轻轻抬起手臂,右手食指对着身前又是轻轻一点。

与数月前惊人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

距离长安还有百里的天际上,一根仿若天柱的金色手指轰然落下,目标正是向长安行进的一支军队。

军队中间一辆巨大的马车,车厢极其宽阔,车内甚至还有案几香炉,棋盘等物。

此刻太尉贾充和司徒王浑正在车中对弈,虽然车厢颠簸,但是两人身上还有棋盘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幕,让他们并没有一丝颠簸的迹象。

王浑一子落下,忽然神色大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

与他相对而坐的贾充也是脸上现出怒容,伸手猛地一拍棋盘,口中大喝一声:“大胆”。

随着贾充一声大喝,一股无形的气势从身上迸发。

接着整个行进中的军队都戛然而止,无论是士兵还是马匹,都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支没有生命的兵佣队伍。

文殊手指落下,那队伍之上也升起两道光影人形,正是贾充与王浑样子。

只是此刻的贾充和王浑,元神高达百丈,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

在两道元神头顶,还有一个三色完美交融的巨大华盖笼罩。

两道元神,两个太乙玄仙。

天际相似的场景,金色手指一样的大罗之威。

只是面对这一指的,变成了两个凝聚了顶上三花的太乙玄仙。

三花聚于顶,万劫不侵,三花不落,元神不死.....

可是随着菩萨这一指落下,很快便轰破了那两座号称万劫不侵的华盖。

三花一落,元神萎靡,金色手指重重的落在了车厢之上。

这一次,大罗之威无人可挡,天际也再没有出现那一道恐怖的剑气了......

第57章 不死之身

贾充王浑二人元神破碎,车厢内两人的身躯同时跌倒,口鼻之中已经没有了气息进出,那棋盘上的棋子也乱落车厢。

“那和罗....”华严法域中文殊叫出一个名字。

金山下的僧众之中走出一人,对着文殊一拜:“弟子在。”

“夺舍。”文殊紧接着说出两个字。

那和罗双手合十,身躯之上一道元神飞出。

文殊对着那和罗的元神一指,接着元神便跳入文殊手指打开的虚空通道中,瞬间出现在数十万里之外的长安附近。

那和罗的元神落入车厢之中,直接融入了王浑的尸体上,而几乎同时文殊菩萨的金色手指也从天际收回。

护送贾充王浑的军队忽然一动,仿佛时间重新开始,这些士兵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尉染疾,速传大夫。”车厢中忽然传出王浑的声音,接着行进中的军队中瞬时有数骑调转方向。

很快便有一则令天下震惊的消息传出,太尉贾充在前往长安的路上偶然重疾,人还未到长安,便已撒手人寰了。

太尉暴毙,司徒王浑也没有继续视察长安的情况,直接护送贾充的遗体返回了洛阳。眼看即将迁都的事情也被暂时搁置。

而就在王浑护送贾充遗体返回洛阳的时候,大晋许多勋贵重臣身边都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

比如车骑将军杨骏身旁多了一个心腹幕僚,楚王司马亮也发现了一个奇人异士,言谈之下颇为投机,很快也依为心腹。

还有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多了一个宠姬,太子妃贾南风网罗了一个奇才,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匈奴的左部都尉刘渊得到一个汉人谋士投靠,雍秦之地的氐人齐万年得到一山中隐者传授兵法韬略。

太尉贾充死后,王浑被司马炎任命为太尉,而王戎则进一步成为了新的司徒。

琅琊王氏年轻一代中天资最高的王衍也已出仕,并且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一路青云之上,如今已经是执掌机要的尚书令,同时他的几个弟弟,王敦、王澄、王导等人也都位居显要职位,琅琊王氏一时风头无两。

大晋依然一派繁荣锦绣,只是奢靡之风越发盛行,就连曾经清廉律己的王浑也好像慢慢的变了起来,政事不再那么尽心了,对享乐之事却是越发上心。

而贾充死后,不知不觉间,晋帝司马炎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拖了一年多时间后,这位一代雄主,雄才大略的皇帝,也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司马炎驾崩之后,太子司马衷顺利继位。

不过由于司马衷为人木讷,一开始朝政被太后杨氏一族把持,权利主要就集中在外戚杨骏手中。

但是皇后贾南风也不是易于之辈,他是贾充之女,虽然相貌不佳,但是自幼聪慧过人,更兼野心勃勃,欲效仿汉之吕后,临朝称制。

一时间朝堂之上波云诡谲,而雍秦之地氐人也是蠢蠢欲动,北方匈奴内迁诸部纷纷暗中归附刘渊,异族厉兵秣马,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天下。

洛阳周府,周处一家搬到这里已经快八年了,这里已经真正成了周处的家,而他还是做着他的御史大夫。

这几年里周处也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数梁王司马肜了。不过周处一直行事稳妥,王浑王戎也是越发位高权重,司马肜暂时倒没有针对周处。

这八年时间里,周诚已经极少闭关了,有了更多的时间,周兰与周诚越发的形影不离。

这几年中,周诚除了陪着周兰,主要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刘徽留下的那几册古籍了。

不过除了《山海经》周诚能看懂,余下的《九章算术》《连山》《归藏》等书,周诚只能看懂一个大概,依然没有明白刘徽为什么说星辰都是假的。

不过从三年前开始,周诚就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月的月圆之时,他都会御剑飞行千里,前往东吴故地的钱塘湖。

月下的钱塘湖上,一艘小舟孤独的停在湖中。

周诚站在舟头,他依旧带着面具,手中提着一个空酒坛,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穿浅绿衣裙,亭亭玉立的少女。

周诚俯身用手中的空坛灌满湖水,而后提起酒坛大口饮下。

“已经十四年了,叔叔还是不能忘了那个人吗?”周诚的身后,少女目光紧盯着周诚的背影问道。

“习惯了吧....这三年里,每到月圆之夜,兰儿不是也陪我来这钱塘湖吗?”周诚继续喝着坛中湖水,身后的少女自然就是已经长大的周兰。

周兰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走了两步来到周诚身后,一伸手夺过了周诚手中的酒坛。

酒坛被夺,周诚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周兰的脸上,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叔叔跟我讲讲你与她的故事吧!”周兰的双眼与周诚对视,而后开口说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连故事也算不上吧....”周诚脸上露出无奈的一笑,十年之期已过,他知道盖丽娘寻找补天诀肯定失败了。

周兰看着周诚,忽然脸上露出笑容,接着他双手捧起酒坛,大大的喝了一口坛中湖水。

“叔叔,教我修道吧.....兰儿也可以成为剑仙的....”周兰认真的盯着周诚,神色郑重的说道。

周兰已经快十五岁了,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美貌与气质,甚至超过了她的母亲乔语薇年轻时,已经称得上是绝色美人了。

“傻孩子....再有一两年你也该出嫁了,做什么剑仙啊?”周诚习惯的伸手拍了拍周兰的脑袋,在他的眼中,周兰始终还是那个老黏着他的跟屁虫。

“叔叔,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周兰认真的说了一句,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们该回去了。”周诚没有继续回答,祭出青萍剑便跳了上去。

周兰跟着也轻轻一迈,出现在周诚身后,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这个动作早已成为了习惯。

“抓紧了。”周诚还是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而后周兰从身后抱住了周诚。

青色剑光升起,划过圆月向着洛阳方向而去。

以前周兰站在周诚身后,还只能抱住他的腿,现在周兰已经搂着周诚的腰,身子紧紧的贴在周诚后背。

感受到后背上两团越发明显的柔软之物,周诚心中想到刚才周兰那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此刻周诚才有些意识到,随着周兰的长大,他也应该与周兰保持一些距离了。

就在周诚带着周兰返回洛阳的时候,远在苗疆的那座古怪的,形如巨鼎的山峰忽然猛烈的震动起来,许久之后位于云层之上的山体轰然碎裂,巨大的山峰和石块倒塌,震的方圆数百里都晃动不止。

好在此地地处偏僻,即便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甚至也没有人能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待山峰倒塌之后,天空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出现,她的脚下踏着一尊古朴的青铜大鼎,鼎有五足,悬浮在虚空之中也不落下。

这黑衣人衣衫破碎,露出身上白皙的肌肤,一张绝美的脸上满是欣喜。

这正是被困远古遗迹十四年之久的盖丽娘。

“元神大道.....不死之身.....周兄我终于回来了!”盖丽娘口中轻声欢喜的说着。

她的身后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巨大元神显现,同时身上光晕流转,那破碎的衣裳也开始自行修复,顷刻间又变得完好无损。

十四年时间,盖丽娘不仅没有因为寿元耗尽而死,反而还成就了道家元神。

而且似乎她还炼成了《补天诀》,成就了所谓的不死之身。

片刻后元神回到盖丽娘身躯之中,脚下五足鼎也被她张口一吸收入了泥丸宫内。

而后盖丽娘身化剑光,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洛阳方向而去。

第58章 别让我等太久

盖丽娘已经成就道家元神,其飞行速度之快已经今非昔比,她从苗疆到洛阳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期间她还在沿途找了一座城池,打听了一下如今天下的大致情况。

从打听的情况中,盖丽娘也知道了,自己竟然已经在遗迹中被困了十四年之久。

一想到已经十四年过去了,盖丽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心中甚至有些怕在洛阳见到周诚了。

不过心中的期待还是让她毅然的来到了洛阳,周处的名字很好打听,盖丽娘隐藏在周府之外,首先神念扫过整个府邸,令她有些失望的是,在府中并没有发现周诚。

“或许是出去了吧,就在这里等一等,说不定还能给他一个惊喜!”盖丽娘心中这般想着,身形继续隐藏起来。

原本她的家族就有擅长隐匿的秘法,随着她道行高深,如今又修成了元神,一旦隐匿起来,就算太乙玄仙都很难发现她。

盖丽娘这一等就是大半日,直到明月高悬,还未见周诚出现。

“或许是有事吧?干脆明日再来。”盖丽娘迟迟没有见到周诚归来,而周府之中也已灯火熄灭,整个洛阳都渐渐的沉睡了下去。

就在盖丽娘准备离开,明日再来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天际有一道剑光向这里飞来,虽然还隔得很远,但盖丽娘的脸上已经渐渐的露出笑容,这道剑光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周诚青萍剑所特有的气息。

剑光出现在周府上空,而后缓缓落下,盖丽娘站在远处屋顶,居高临下将周府尽收眼底。她正欲跃下去见周诚的时候,脚下步子却是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是因为周诚脸上的面具,即便带着面具,盖丽娘也能肯定这就是周诚。

只是剑光敛去,周兰依然从身后抱着周诚,两人已经落在地上,但是周兰迟迟没有松开手。

盖丽娘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以一个女人的直觉,盖丽娘能肯定,周兰抱着周诚的样子,那脸上和眼神中满是男女之情。

“若十年之内,我不能回来的话....十年也足够周兄忘了我吧?”盖丽娘不由得想起了钱塘湖上离别前的一番话。

“看来他真的已经忘了.....”盖丽娘不知道周兰的身份,此刻她只感觉心中很是难受,下意识的认为周诚已有新欢。

或许都不能称之为新欢,因为盖丽娘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周诚的旧爱?

盖丽娘心中有无尽的失落,就这样茫然无措的站在屋顶,看着脚下不远处周兰紧紧的抱着周诚。

终于她还是不甘心,放出神念向着周诚站的地方延伸而去。

“兰儿,到家了。”周诚的声音很轻柔。

“让我再抱一会嘛,我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你!”周兰的声音很小,但是却清晰的落在盖丽娘的耳中。

这一句话在盖丽娘听来,毫无疑问就是赤裸裸的情话,盖丽娘收回神念,她已经不需要再听下去了,甚至她也没有勇气继续偷听了。

当盖丽娘收回神念之时,周诚正好转过身来看着周兰说道:“时候不早了,叔叔送你回屋吧。”

周诚的话盖丽娘已经听不到了,但是周诚眼神中对周兰一如既往的溺爱之色,让盖丽娘看得清清楚楚。

“叔叔明日带我回趟广汉吧,好久没有回去了,我想去看看以前叔叔为我盖的那座小房子还在不在。”周兰顺势拉着周诚的臂膀,头枕在周诚的肩膀上,两人正好背对着盖丽娘向屋内走去。

广汉郡中有一山名为云台,小时候周诚时常带周兰去那里玩耍,后来周诚就用石块树枝盖了一座很小很小的石屋供周兰休息所用。

也不知道周兰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看着周诚与周兰亲密的背影,盖丽娘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洛阳的,只记得自己御剑胡乱的飞着,漫无目的,仿佛天地虽大,却没有她落脚的地方。

最后盖丽娘落在一片湖面上,她直接脚踏着水面,脚下荡起一圈圈涟漪,人却没有沉下。过了许久,盖丽娘看着四周似曾相识的景色,十四年前的画面又一幕幕浮现在她脑海中,不知为何她竟然也来到了钱塘湖上。

盖丽娘的心中没有丝毫恨意,只有无尽的失落,她不怪周诚,也不恨那个出现在周诚身边的女人。

她只怪造化弄人,为什么那处远古遗迹,把她一困就是十四年?

盖丽娘已经是元神境的强者,甚至获得了女娲大神的传承,拥有了不死之身,可是她却突然找不到生命的方向和意义了....

第二日周诚也没能够带周兰去广汉,因为洛阳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后贾南风暗中联络了楚王司马玮和汝南王司马亮,让两大藩王直接带大军入洛阳,欲借机除掉杨骏。

杨骏素来惧怕楚王,等到楚王大军进入洛阳,杨骏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随后贾南风伪造诏书,以杨骏谋反为由,命司马玮围攻杨骏府邸。

一场极其拙劣,且漏洞百出的权利争斗,却毫无波澜的就轻易成功了。

杨骏被诛,三族被夷,太后杨芷被贬为庶人,囚禁于洛阳外的金镛城,自此杨氏一族退出了西晋政治舞台。

可是杨骏被杀后,出力最多的楚王司马玮却并没有获得权利,反倒是汝南王司马亮得掌朝政。

权利的分配不均,使得楚王、汝南王、贾后三方势力勾心斗角。

很快贾后又故技重施,以皇帝司马衷的名义,让楚王杀了汝南王。

而就在汝南王司马亮被杀的第二天,贾后又以皇帝的名义下诏,说是楚王司马玮是伪造诏书杀害的汝南王司马亮。

正在志得意满之时的楚王,就这样又莫名其妙的被处死。

短短数月之间,几大权臣,两位手握重兵的藩王,都死在了这场权利争斗之中。

可以说这些人,全部被贾后一介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杨氏灭族,两大藩王被诛,朝政大权终于全部落入了皇后贾南风手中。

自此贾后临朝,她的族兄内侄,都被委以重任。

贾后也非庸碌之辈,她为了顺利掌握权力,除了重用亲族,同样也重用了名士张华,还有琅琊王氏,河东裴氏等门阀氏族子弟。

如此一来,一场动乱倒是很快在贾后和几大氏族合力之下平息,只是洛阳的变故却让周边异族嗅到了机会。

北方匈奴联合羌人起兵反叛,整个北地区域烽烟四起。

而后雍秦二州的氐人也纷纷响应,拥立氐人首领齐万年为帝,攻打泾阳,兵锋直指关中大地。

这几个月内洛阳政局动荡,周诚便没有外出,一直在府中守护。至于那个带周兰去广汉的计划也就一直被搁置。

而随着贾后的一道圣旨下达,周诚估计短时间内是无法带周兰去广汉了。

因为氐人叛乱,周处被任命为建威将军,出征雍秦之地,大军远征,周诚自然是要跟在身边的。

后院之中周处与乔语薇独自在房中,如今周诚已经年近五十,而乔语薇也年逾四十,两人已经开始显露出一丝迟暮之态。

乔语薇正在为周处穿着甲胄,两人说着一些寻常的话,只是他们的女儿周兰,此刻却没有来向周处这个父亲道别,而是去了周诚的小院。

“如今世道不宁,叔叔与你父亲走后,你便待在府中,没事不要出去。”周诚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周兰,为她理了理肩头的发丝。

“知道了,我不是小孩了.....叔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早些回来,别忘了还要带我去广汉看小屋。”周兰拉着周诚的手,摇晃着说道。

她虽然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对周诚撒娇。

“放心吧,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定会回来。”周诚的声音在面具下响起,眼中满是溺爱之情。

周诚轻轻拍了拍周兰的手背,而后转身向外走去。

“叔叔.....等一下....”周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响起周兰的声音。

“还有什么事?”周诚停下脚步,微微转身看向周兰。

“叔叔,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周兰脸上露出希冀的神色,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要求周诚摘下面具,也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想再看一看周诚的样子。

“呵呵....当然可以。”周诚面具下传出一声轻笑,他带面具只是为了在外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后来渐渐的习惯了,周兰想看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见周诚抬起手掌,直接将面具摘了下来。

周兰欣喜的上前几步,微微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周诚的脸庞。

“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叔叔,别让我等太久....”周兰几乎脸贴着脸,呵气如兰的说道。

周诚看着周兰,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正感觉有些疑惑的时候,周兰就猛的踮起脚来,重重的吻在了周诚脸上。

一吻之后,周兰逃命似的跑开,留下周诚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等周兰早已不见踪影的时候,周诚的眉头越皱越紧。

第59章 入道傀儡

十日之后,周处和周诚已经到达了雍州新平郡一带,这里距离泾阳已经不远。

这次周处除了带着五百星辰卫,还有朝廷调拨的五千军队,当然整个西征大军不止这些人,周处是先锋所以行军要快一些。

而这次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的,正是向来与周处关系不睦的梁王司马肜。

“兄长,此番我们为先锋,梁王为帅,小弟担心他从中使绊子啊!”大帐之中周诚有些担忧的说道,司马肜与周处关系不睦,已是天下人尽皆知。

“这些其实都不足为虑,即便千军万马你我兄弟二人也可全身而退,为兄担心的是佛门啊.....”帐中只有周处与周诚二人,周处也直言不讳的说道,脸上也满是忧色。

“如今两军交战,难道佛门敢此时出手?”周诚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数年前那菩萨一指,金仙之威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周处看着周诚,手中重重的落在周诚肩头,而后认真的说道:“天下局势巨变,其中未尝没有佛门的影子,若此战生出什么变数,诚弟你答应我,先保住自己性命,替我照顾好你嫂嫂和兰儿。”

“纵然是大罗金仙出手,小弟也愿与兄长并肩作战,兄长不退小弟如何能退?要走也应该兄长你走,嫂嫂和兰儿更需要你。”周诚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

他能感觉到周处话语中的认真,这种像是交代后事的话,周处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没有退的机会了.....因为我是大晋的建威将军啊....”周处有些无奈的说道。

周诚很快便明白了周处话里的意思,如果佛门从中动手脚,令周处全军覆没的话,周处便是败军之将,到时候即便他能全身而退,可是逃跑的将军那也是要连累全家的。那么周处便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战死沙场,只有他死了乔语薇和周兰此不会受到牵连。

“不会的.....如果只是战场厮杀,就算数万大军我们的星辰卫也能自保有余。这一战我们一定可以胜利的!”周诚重重的抓住周处的手,像是在为他鼓劲打气一般。

“报....”就在周处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帐外响起了士兵的声音。

“何事?”周处声音又变得威严,对着帐外喊了一声。

很快帐外跑进一个士卒,手中拿着一枚木质令牌,令牌下还压着一封书信。

“将军,梁王的军令。”士兵单膝跪地,将书信和令牌高高举起。

周处眉头微皱,拿起令牌和书信。

他对令牌看也没看,而是直接打开书信,片刻后周处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

“兄长信上怎么说?”周诚有些急切的问道。

“梁王要我们立刻出兵进攻泾***本没打算给我修整的时间。”周处紧拽着信纸,语气有些低沉着说道。

“真是欺人太甚....他这是明摆着要报复兄长啊!”周诚怒不可歇的说道,梁王的军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在公报私仇。

“没办法了....军令已下,传令全军开拔,进军泾阳。”周处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毅然的说道。

“诺。”送信的士兵再次抱拳令命。

周诚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什么,他也是军伍出身的人,自然明白军令如山,即便明知梁王司马肜是在公报私仇,他与周处也不得不依令行事。

泾阳城外,齐万年五万大军已经摆开了阵势,等着周处的军队到来。

五千对五万,一比十的兵力悬殊。

周诚带着五百星辰卫列于阵前,虽然兵力悬殊巨大,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惧,周诚甚至有种想要以神通直接灭杀对面五万大军的想法,不过一想到可能有佛门在暗中窥视,他又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想法。

“出击....”氐人大军中齐万年一声令下,五万大军轰然而动,向着周诚一方碾压而来。

“布阵....杀....”周诚大喝一声,青萍剑丸再次化为长剑握在掌中。

很快两军便接阵厮杀到一起,星辰卫虽然战斗力极强,但是终究是肉体凡胎,周诚也不清楚究竟杀了多久,他只是感觉到五千大军已经几乎全军覆没,而他带领的这五百星辰卫也出现了数十人的阵亡。

好在小周天星辰阵只需三百六十七人便可成阵,至少目前阵法还能运转,即便被上万大军包围也还有一战之力。

周处也早已加入了战斗,他的身上也满是血渍,倒是有了些战场的惨烈气息。

不过直到此刻,除了小周天星辰阵,周处和周诚都还没直接使用神通。

“嗯?”忽然周诚神色一变,猛地看向一侧,他感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急速的朝着直接射来。

“青萍...”周诚心念一动,手中青萍剑化为剑丸,瞬间一道剑光挡在自己身前。

“铛....”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周诚脚下登登后退两步。

“飞剑?”周诚已经看到,刚才袭向自己的,是一道土黄色的飞剑。

而就在周诚受到飞剑偷袭的时候,周处那里也出现了变故,一枚足有房屋大小的铜印轰然落下,周处不得不也显化神通,一只数丈大小的星光凝聚的手掌从周处头顶飞出,拖住了落下的铜印宝物。

突然的变化让周诚靠近了周处,两人背靠着背,站在已经空旷的战场上,放眼望去包括星辰卫在内的军卒已经全军覆没,只余下他们两人。

此刻十余个衣着各异,手持各类古怪之物的人正将二人围在战场之中。

“修道者....”周诚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修道者,而且还是在战场上。

“就凭你们吗?”周处扫视了一圈战场,看到那些追随他多年的星辰卫,还有五千无辜的晋军士兵全部战死,他的身上升起了巨大的杀意。

十余名修道者,不过从这些人身上没有感觉到元神的气息,应该都只是尚未成道的入道者。

这些人也不回答周处,只是神色木然的,一步步的向着他们二人紧逼。

周诚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些人,他感觉这些人都是入道极深的高手。

这些人手持不同宝物,或使用不同神通,偏偏他们气势相连,天衣无缝浑然一体,而且每个人都没有表情,仿佛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一般。

“兄长,这些人有古怪.....”周诚低声对身后的周处说了一句。

“嗯?”周处闻言双目之中星光大盛,目光扫过这些修道者身上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

“去....”周处毫无征兆的在手中凝聚出一柄星光宝剑,随着他轻呵一声,手中星光宝剑化为流光朝着其中一人斩去。

这人便是先前操控铜印宝物攻击周处的,星光宝剑斩向这人,他掌中所托铜印迎风便涨,瞬间变得如房屋大小,挡在了飞剑前方。

不过就在铜印要挡下飞剑的时候,星光所化的飞剑突然散成点点星光,就在飞剑消失的时候,那操控铜印的修道者身后,一柄一模一样的星光飞剑出现,电光火石之间猛的朝这人手臂斩去。

“噗嗤....”一条手臂应声而落。

不过一击成功周处和周诚神色却并不好看,因为他们看到,即便这人一条手臂被斩落,他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那被斩落的手臂处也没有流出一丝血液。

手臂断裂处,只是上面有一层金光流转,原本应该是白骨血肉的地方,也只是一片如石质的东西,这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人。

“傀儡....好歹毒的手段,将这些人全部炼成行尸走肉....是谁?”周处神色大怒,目光向四周望去,想要寻找幕后之人。

他如何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古怪,因为这些人早就没了灵魂,只是受人操控的傀儡。

将如此多的修道者全部炼成傀儡,如此手笔如此势力也绝非等闲。

当这些傀儡修道者出现的时候,齐万年的军队早已退走,方圆数里之内就只有周处二人和这些傀儡。

“毁了这些傀儡,幕后之人自然会出现。”周诚青萍剑丸光芒大放,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用顾忌能否使用神通误伤普通人了。

“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就痛快一战。”周处大步向前一踏,说话的同时身后羽衣星冠的道人虚影显现。

这是周处的残魂,也是曾经的元神,虽然这道元神没有了完整的灵魂,但是终究有着一些元神之威。

周处元神一现,整个战场化为一片星域。

星域之中周诚也放出琉璃玉身,以自身和琉璃玉身为阵眼,再布下星辰剑阵。

而周处手段似乎就要少上一些,他既没有绚丽的神通,也没有可供操控的宝物,全部依靠身后那道没有完整灵魂的元神。

随即那十几具入道傀儡也是站定方位,以各自身前的神通和手中的宝物攻击周处二人。

原本周诚还有七星灯这件天生神物,可用出足以灭杀半步玄仙罗汉的恐怖杀招,只不过要完全激发七星灯的力量,还需要布置一番极为复杂的阵法,如今仓促迎战,七星灯的作用也无法发挥。

虚幻的星域空间之中,战斗极为激烈,各种神通宝物乱飞,而这些傀儡更是不知疲倦恐惧,即便身躯被斩断,或者头颅破裂,依然用着仅有的残躯发出神通。

而周诚和周处联手之下,虽然自身也是消耗极大,却也一点点的将这些傀儡毁灭,只是要将这些傀儡完全毁灭,他们所付出的代价要远胜寻常数倍。

第60章 碧游门下

虚幻的星域之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各种破损的宝物散落一地。

而周诚与周处也是衣衫破碎,青萍剑丸光华暗弱,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灵动,周处身后元神也是萎靡,没了往日那出尘缥缈气息。

“呵呵.....兄长,我们赢了!”周诚单膝跪在地上,手中青萍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现在他是已经精疲力尽了,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将所有的傀儡都轰杀了。

“可能.....真正的敌人才出现.....”虚幻的星域消失,周处站在一堆破碎的尸体中,目光扫过四周语气低沉的说道。

“嗯?”周诚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满地尸首的战场。

在周诚的目光中,距离他们数十丈外的地方,那里有晋军的尸体,也有齐万年叛军的尸体。

就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几个穿着齐万年叛军服饰的尸体,正缓缓的站立起来。

随着这些尸体站立,他们原本身上的一衣衫破碎脱落,露出里面一身明黄的僧衣。

而随着衣服的变化,几人的相貌也随之变化,最后变成了几个光头胡僧模样。

“摩诃迦叶.....”周诚看到其中一人的样子,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此刻五个胡僧一字排开,站在周诚与周处的对面,而其中一人的相貌,周诚一生永远都忘不了,正是建初寺胎藏界曼荼罗法域中出现的那个摩诃迦叶。

五个胡僧动作整齐的双手合十,接着同时跨出一步,一步之后地面卷起一阵气浪,那些尸体残肢如被大风吹卷一般,瞬间地面光洁,空中佛光充盈。

“胎藏界曼荼罗法域.....”周诚太熟悉这种变化了,上一次如果不是遇到滕修,不是那神秘的三眼道人元神破开法域,他早就死在了里面。

就在法域生成的时候,以摩诃迦叶为首的五个僧人,头顶各自升起一座三色交融的华盖,五座华盖升起,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法域。

五个佛门罗汉,便是五位太乙玄仙.....

“诚弟,在我的身后抓紧恢复。”周处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迈着脚步已经站到了周诚身前。

周诚抬起头来,只看到周处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

不知为何?周诚此刻有种错觉,眼前的周处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一次你们的菩萨不打算亲自出手吗?”周处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声音响彻整个法域,竟有种高高在上的君王威严。

摩诃迦叶微微上前半步,对着周处一拜,口中说道:“帝君只余一缕残魂,何须菩萨亲自出手?”

“帝君?”周诚闻言心中疑惑。

不过就在周诚疑惑之时,周处手中忽然凝聚出一柄星辰宝剑。

这宝剑一成型,却不是对着摩诃迦叶等五个佛门罗汉,而是剑尖直指自己的心脏。

摩诃迦叶等人没有出手,周诚也是不解,不知道周处此举究竟是要干什么。

“诚弟,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使你我兄弟二人其中一人成就元神,原本我一直不希望用这种方法,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用了,记住替我好好照顾语薇和兰儿。”剑尖已经直抵胸口,周处背对着周诚说道。

“噗....”周处话音刚落,他的胸口就传出一道声响,星光长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胸口。

“不....兄长....”周诚顾不得许多,撑起身子就要上前,欲要阻止周处。

只是周诚还未迈出脚步的时候,从周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压,胸口之中一颗血红的心脏飞出,心脏依旧有规律的跳动着,直接飞起落入到头顶羽衣星冠道人的元神之中。

当周处的心脏落入元神胸口,自那心脏上开始延伸出无数血丝脉络,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元神虚影。

而随着血丝布满元神,原本只是虚影的元神渐渐凝实,同时外形上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原本是羽衣星冠的道人,气息缥缈出尘,而随着元神凝实凝聚出真身,样子却已经变成一个身穿冕服的君王模样。

外形的改变,气势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帝王的威严席卷整个法域,原本法域中的那些佛光被扫荡一空。

“吾乃统御群星之主,万象之宗,紫薇帝君。”周处的声音从哪帝王口中发出,声音滚滚如雷霆,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周处的残魂,紫薇帝君一出现,胎藏界曼荼罗法域瞬间破碎,而后一个全新的星辰空间出现,这里是紫薇帝君的法域。

无尽的星力充斥空间,亿万星辰仿佛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诚弟,带着青蛟内丹,不要回头.....记住....风云聚会,龙虎交泰,便可打破你无法凝聚元神的桎梏。”紫薇帝君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苍生,而这位统御群星的君王目光落在周诚脸上,却没有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严,有的只是手足兄弟之情,和厚重的期望。

而后从周处的尸体中飞出一枚内丹,正是长水恶蛟的内丹。

内丹落入周诚泥丸宫中,原本一直依附青萍剑丸的龙魂,这一次毫不犹豫的返回到青蛟内丹之上,龙魂形体更加凝实。

紫薇帝君说完话后,也不等周诚做出任何反应,手掌对着周诚微微压下,接着周诚就发现自己身下出现一个漆黑的黑洞,再下一刻他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而等周诚再次获得感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出现在了何处?只见四周重峦叠嶂,似乎距离雍秦之地已经数千里。

周诚正欲辨别方向,赶回泾阳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整个天地出现巨变。

只见白日之中太阳突然隐去,而后满天星斗出现,而且这一次周天星斗明亮无比,布满天空的星辰,仿佛每一颗都触手可及,那无尽的星辉洒落,如同实质一般。

“没想到帝君残魂还有如此威势,不过此举不过饮鸩止渴,帝君又何苦挣扎?”星辰法域之中,摩诃迦叶脸上露出一些意外,却并无多少担忧。

周处还能激发紫薇帝君残魂的力量,这有些出乎佛门的意料,不过周处这番举动却是与自杀无异,原本摩诃迦叶等人来就是要灭杀周处的,现在反倒达到了佛门的目的。

“哈哈.....本帝君拼着同归于尽,应该能够得到五位罗汉的舍利,想来足够诚弟琉璃玉身大成了吧?”紫薇帝君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响彻整个星域,没有一丝临死前的恐惧,反倒感觉极为高兴。

“嗯?你本就没打算活下来?”摩诃迦叶神色大变,他感觉紫薇帝君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文殊菩萨的算计。

“你们太小看本帝君了,我若不死,我那诚弟如何能够成长?如果不让你们将我杀死,他又如何肯自己使用虎蛟内丹,龙虎交泰成就元神?”紫薇帝君不屑的看着摩诃迦叶等人,说出了一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

“你竟然舍弃了恢复自己道行的机会,来成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究竟是谁?”摩诃迦叶一直对周诚不屑一顾,当日周诚落入建初寺,在摩诃迦叶看来也是一场意外而已,可是现在紫薇帝君的话让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刻摩诃迦叶也明白了,原本存在于阳羡的两害,妖虎与恶蛟就是紫薇帝君为自己转世留下的。

只要他的转世之身周处取得内丹,再以化龙草将蛟魂化为龙魂,便可让两颗内丹完成龙虎交泰,而后直接成就道家元神。

一旦紫薇帝君元神重塑,就可以很快恢复到巅峰时期的道行,那时候即便文殊菩萨也很难杀死他了。

可是这位群星之主,万象之宗的紫薇帝君,却将这一切都让给了一个意外死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去问你们的佛祖吧....”紫薇帝君脸上露出爽快的笑容,他的声音透露出无尽的疯狂,接着那衮袍御冕的身躯疯膨胀起来,同时整个中土神州九天之上的星辰疯狂的落下星力。

“疯子....他要以整个世界的星辰之力引爆元神....”摩诃迦叶有些惊恐的喊道,他虽然早已预料到紫薇帝君会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会如此疯狂。

紫薇帝君本是群星之主,他若用尽群星之力引爆自己的元神,这样的自爆之力,即便他们是诸法不侵的罗汉,也无法承受。

这是足以重创大罗金仙的力量。

当星力疯狂倾斜而下,整个天际仿佛都在剧烈的颤抖,中土神州之上仿佛九天将倾。同时那些高悬九天的星辰越发暗淡,最后全部星力枯竭,统统都消失不见。

“疯子?哈哈哈哈.....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本帝原是.....碧游门下,通天弟子!”

紫薇帝君的声音充斥整个星辰法域,那一句‘碧游门下,通天弟子’充满着疯狂与霸道,更有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

摩诃迦叶神色巨变,其它四位罗汉成道较晚,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

而后无尽的星力连同法域,如混渎初开般爆炸开来。

漆黑的世界只持续了刹那,等到太阳重新出现在九天之上时,天地一切恢复如初。

泾阳城外的战场上,满是残肢断臂,那无数的尸体昭示着战场的惨烈,只是没有周处的尸体,也没有佛门五大罗汉的尸体,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一丝不存,仿佛这些人从未出现在这个地方。

第61章 神秘纸片

华严法域之中,文殊菩萨也感受到了星辰消失,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仿佛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紫薇帝君那番关于周诚的话,在他眼中,周诚依然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随后文殊菩萨又感应到五位罗汉寂灭,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可惜的神态,不过随即又变得释然,仿佛五位罗汉寂灭换取这样的结果,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周诚感受到体内虎蛟两枚内丹的变化,一想到刚才周处说的话,他已经明白了这两粒内丹的真正作用。

只是越是明白其中作用,周诚心中越是难受。

再一想到刚才周处站在自己身前,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周诚除了深深的无力感之外,还有无尽的自责。

他不怕死,即便明知会死,他也希望死在周处前面。

在周诚心中周处始终是周处,是他的主公,是兄长。

而不是什么紫薇帝君。

现在周诚已经知道,周处将自己成就元神,重返巅峰的机会用来给自己续命,甚至最后以残魂激发全部力量,给自己创造活下去的机会。

“这五枚舍利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就在周诚将要起身返回泾阳的时候,身前虚空突然荡起一圈涟漪,接着周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而后五枚足有拳头大小的舍利落到周诚脚下。

周诚随手一卷收起舍利,毫不犹豫的御使飞剑向泾阳而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依旧不管不顾的返回了先前的战场。

等到周诚再次返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时间。

他还没有落到战场上,就远远的看到齐万年的叛军正在打扫战场,而感知中周处和摩诃迦叶等佛门罗汉的气息全都消失不见。

周诚此刻已经顾不上难过,也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的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必须立刻返回洛阳。

因为佛门此番竟然派出了五位罗汉来伏杀周处,那么一直以来也同样被佛门重视的乔语薇,此刻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周诚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全力驾起剑光,又向着洛阳飞驰而去。

等周诚返回千里之外的洛阳,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而洛阳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城中行人稀少,雨幕将整个洛阳城笼罩,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周诚的剑光落在周府之中,入眼之景让他如遭雷击殛。

原本的周府已经变成一片残垣,房屋倒塌,地面焦黑,不知何时一场大火已经将这里全部摧毁。

“不.....”周诚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只能仰天大吼,不过大雨之中他的吼声也只是回响在这残垣断壁之中,很快便被雨声淹没。

周诚踏着焦黑的地面,迅速的冲向周处和乔语薇原本的卧室所在,同时他神念散布整个周府。

只是无论是看到的,还是神念感知到的,整个周府都没有人了,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周诚疯狂的找遍了每一处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

曾经那些与乔语薇,与周兰有关的痕迹仿佛都被大火焚毁。

“听说没有,前天半夜洛阳城上空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闪电,闪电直接霹在御史大夫府中,一场大火瞬间就将整个府邸烧毁,等到大火被扑灭,府中无一人生还.....唉,可怜周府君还领兵在外!”洛阳以南的颍川城中,茶肆之中有人正在闲谈着前两日发生在洛阳的那场大火。

“嗯?”茶肆外一个身着紧身黑衣的女子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偶然听到茶肆中的谈话,忽然停下脚步。

御史大夫,周府君这几个名字让她神色大变。

而后没人注意到这个女子,她的身形便忽然消失不见,只是颍川城的云层之上,一道血红剑光向着洛阳而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周诚站在废墟之中,任凭大雨冲刷着自己。

周诚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如行尸走肉般的行走在废墟之中,此刻他心中已经不是滔天的恨意了,而是充斥着对自己无能的鄙视,还有对自己的弱小怨恨。

一直以来周诚都觉得是自己在辅佐周处,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反而是他一直生活在周处的羽翼之下,其实他从未真正的成长起来,是一个永远只能站在兄长身后被保护的人.....

“叔叔,别让我等太久.....”周诚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周兰的声音,现在他回来了,只是周兰却没有了。

记忆永远停留在周兰转身跑开时的那一刻.....

周诚无法想象,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是如何死的,但是此刻他的心中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兰临死前的绝望。

周诚的眼眸中升腾起黑色的火焰,青萍剑丸化为实体被他紧握在手中,手臂轻轻抬起,周诚将剑刃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他微微用力,青萍剑就能将自己的头颅割下。

“一生所求,不过一个道心自在.....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就在周诚心神失守之时,往日周处的一些话忽然出现在周诚脑海中。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周诚忽然重重的跪在焦土上,他低着头,神情木然的脸上渐渐升起坚毅的神色。

如果周诚还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会想着如何去报仇,但是现在他知道有仙人,有大罗金仙,甚至大罗金仙之上还有更高的存在。

报仇将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如何复活这些亲人才是他最关心的,哪怕这真的只是一丝希望,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追寻。

“嗯?”周诚的神念一直散布在废墟之中,当他真正重拾自我的时候,他的神念在原本自己的小院中,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异常。

周诚快速起身,飞奔到他自己以前居住的小院,这里同样被大火烧毁,以前他用过的东西也是一件不剩。

只是周诚的神念发现,在那些漆黑的灰烬之中,有那么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物体,好像是纸张燃烧后,没有完全烧尽的碎片。

周诚的神念包裹住这些埋藏在灰烬下的纸片上,而后几张纸片飞出灰烬,全部漂浮在周诚身前。

每一张纸片都只剩指甲大小,一共还剩七片,而每一片上面都有一个娟秀的字迹。

周诚对这几个字再熟悉不过了,这些纸片正是当年还在余汗县的时候,乔语薇与周处新婚之夜后,乔语薇亲手书写,后来又送给周诚的那幅手书。

也正是这幅字,让周诚叫了一声嫂嫂和兄长,而后他也将自己彻底的融入了这个家。

“好好保管,若有损坏,我和你兄长可饶不了你。”看到这些碎片,乔语薇当日的一颦一笑仿佛还历历在目。

七张碎纸片悬浮在周诚身前,这几个字他看过了不知多少次,只是整篇文章中随意截取的七个字,现在单独出现,显得杂乱无章毫无意义。

不过周诚对乔语薇写的那篇文章早已是倒背如流,看到眼前这七张纸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在念头里又默念了一遍那篇文章。

“不对.....这些字有问题?好像在暗示什么?”周诚将整篇文章默念,这七个字出现的顺序也根据在文中的前后位置重新排列。

当这七张碎片重新排列后,七个原本毫不相关的字,正好组成了一句全新的话。















“咸宜观?这是什么地方?”周诚心中疑惑,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的前三个字应该是一个地名,只是这个名字周诚从未听闻过。

似乎这句话正是乔语薇为他留下的什么线索,或许找到这个叫咸宜观的地方,就能找到或者复活乔语薇甚至周处等人。

一丝希望在周诚心底燃起,片刻后他挥手收了这七张碎片。而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色剑光刺破雨幕,很快便消失不见。

就在周诚离开废墟片刻,一道血红剑光突破雨幕,也落在了废墟之上。

两道剑光一前一后,相距不过片刻,却又擦肩而过。

盖丽娘身上血红剑光敛去,她静静的站在雨中扫视着整片废墟,那些雨水从她身上滑落,却隔着一寸的距离,怎么也无法靠近。

忽然盖丽娘双目大睁,接着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气势如渊似海的巨大元神显现,元神出现之后双目之中五色神光闪现。

“气息尚未消失,看来周兄也才离开不久.....天涯海角,丽娘都会找到你的!”盖丽娘的元神只是看了废墟一眼便立刻收回,而后她长舒了一口气,脸色露出了欣喜与坚定的神色。

第62章 再临桃花源

建威将军周处兵败身亡,洛阳府邸在雷霆之下化为灰烬,周氏一门皆亡,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广汉郡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最近几日自发的在屋外对着西北方向焚香祷告,口中念叨着周府君种种。

当年天下初定,周处做广汉太守时也算造福一方,这些老人都还记得周处的功绩,并没有忘记这个曾经带领他们过上幸福日子的太守。

而就在周处阵亡当日,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短暂的白日星现,这一次不同于十多年前那次白日星现,十多年前还只是北斗七星曜日,而这一次则是太阳消失,天空群星白日显现。

当这一日太阳落山之后,所有人都惊恐的发现,原本应该布满夜空的星辰,便再没有出现过了,仿佛白日那一场异常的星现,真的彻底耗尽了满天星辰之力。

恐慌...流言....各种谣传开始出现,顿时天下间人心惶惶。

一时间,原本还算平静的天下再次暗流涌动,司马氏镇守各地的藩王拥兵自重,异族纷纷厉兵秣马,洛阳城中也是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广汉城东约百里之地,有一山名为云台。

云台山并不高,也无奇峰俊秀之景,却因绕山而过有一郪江,这郪江水流过云台山时,便莫名其妙的升起大量水气,而后在山中形成云遮雾绕之境,故而因此得名云台。

山中云雾缭绕,便少有人至,确有几分云台胜境之意。

如今周诚出了洛阳,哪里都没有去,便是来了这云台山。

山中有一石屋,只能供人在其中或坐或卧,就算要直立起来都有些困难。

这个小石屋就是许多年前周诚为周兰玩耍时搭建的,也是周兰最后一直念叨的地方,只可惜如今周诚再来此地,却少了那个一直黏着他的周兰。

周诚坐在石屋中,可谓狼狈之极,乔语薇送她的刺绣长袍已经破碎不堪,头顶的玉簪也在泾阳斗法时折断,如今周氏一族仅剩他一人,真的可以算是丧家之犬。

此刻周诚的身前摆放着五枚罗汉舍利还有一盏七星灯以及一枚青萍剑丸。

除开龙虎内丹,这些就是周诚手上能用的全部东西。

“五枚舍利我尽快融入琉璃玉身之中,可以增强不少的实力。青萍剑丸似乎来历极大,只是不知其真正秘密,而且成就元神之后,剑丸的用处就不大了。七星灯.....若能找到八阵图.....或许可以试一试心中的那个猜测.....”

石屋之内周诚低头沉思,如今他做每一件事都必须三思而后行了,甚至他没有了一丝出错的机会,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为周处为乔语薇为了周兰活下去,只有他不死才有希望复活这些人。

即便那个希望渺茫到几乎没有,但就是那一丝的希望,也不允许他有任何差错!

周诚躲进了云台山,这一躲便许久没有再出来了,而盖丽娘则走遍了曾经她与周诚走过的所有地方,只不过她并没有找到周诚。

一年之后的云台山,这里依旧云遮雾绕,隐于山间的小石屋还是一尘未变。

只是石屋中如今不止一人了,除了周诚盘膝而坐,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穿着衣物,身上笼罩着琉璃光晕的人。

一年时间周诚彻底将五枚罗汉级的舍利融入琉璃玉身,而这五枚罗汉级舍利,也直接让琉璃玉身大成,成长到了与周诚本体一般无二的程度。

周诚睁开双眼,一年的时间他将仇恨与戾气全部埋藏在了心底,双眼之中看不出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令人感到冷漠的理智。

周诚缓缓起身,而后走出了石屋,他回身打量了一眼这间石屋,而后便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就在周诚身化剑光离开之时,石屋中还盘膝而坐的琉璃玉身缓缓站立起来,玉身朝着自己脚下轻轻的拍出一掌,而后一个能容下一人大小的坑洞出现。

玉身朝着坑洞轻轻跳了下去,就直接在深坑中再次盘膝坐下,而后从坑顶泥土落下,很快玉身便被掩埋,泥土平复后再无什么深坑与玉身了!

周诚肉身驾着剑光飞行,很快便来到了一片桃花林中,这一年来他并没有用龙虎内丹成就元神,如今他依然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入道者。

桃花林是那片熟悉的桃花林,那个周诚曾与盖丽娘在此,朝露为酒落花为食的桃花林。

剑光敛去后,周诚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这片熟悉的桃林,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不过面具下那双眼睛,依旧是充满冷漠的理智。

周诚迈着脚步向着桃林深处而去,在一片长满藤蔓的山崖下停下了脚步。

“故人周诚来访,还请主人现身一见。”周诚对着山崖一拜,用寻常大小的声音说道。

此刻的桃源村中,一个高冠垂带,身穿大袖古服的妙龄少女,正站立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土坟前。

这妙龄少女长得极美,一双眼眸尤为灵动,只是身上的衣冠不似女子所穿,倒有些像那些古代大儒所穿的衣服,不过即便如此,这古服穿在这女子身上也是极美的。

“诚哥哥怎么带上了一副面具?这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少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突然微微侧身对着自己身旁空地说道。

就在少女说话的时候,周诚的身形也凭空出现在少女身旁空的地上,她的话自然是对着周诚说出。

“你是.....灵儿?”周诚的语气还是显得有些意外,这种类似缩地成寸的神通周诚不意外,只是眼前的妙龄少女,与他记忆中那个古灵精怪的东方灵差距太大了。

周诚上次来桃源村,已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东方灵现在也应该是三十余岁了,只是她如今还保持着二十来岁,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样子。

“桃李年华,女子最美丽的时刻,灵儿当然要将容貌定格在这个时候了,诚哥哥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带着面具呢?”东方灵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她说话时不停眨着眼睛的样子,倒是与小时候极其相似。

“习惯了吧....怎么没有见到东方前辈?”周诚随口的答了一句,现在他带不带面具确实没什么关系了,好像真的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看来诚哥哥这些年身上发生了许多故事啊!喏.....老头不是正躺在里面吗?”东方灵对着身前土坟努了努嘴,依旧带着几分搞怪的样子。

周诚单手抚着胸口,对着土堆深深鞠了一躬。

“哈哈....诚哥哥你有故事,灵儿正好有酒,不如你就在老头这里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故事吧?”东方灵随手一招,手中便多了一坛酒。

即便面对东方老头的坟墓,东方灵说起话来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依然像小时候对东方老头那般没大没小。

那个时候爷孙两也时常抬杠。一个是爱吹牛,却没有真本事的爷爷,一个是古灵精怪,却天资过人,还处处还压着自己爷爷的孙女。

那是东方灵与东方老头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东方朔留下的玄仙衣冠改变了这一切.....

周诚认真的看着东方灵,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之色,而后肃然的说道:“你这些都是装给你爷爷看的吗?”

东方灵忽然脸上笑容凝固,而后变成无奈的一笑,随后她手将中酒坛一抛。

她盯着周诚面具下的双眼,语气淡然的说道:“看来你确实经历了很多故事。”

“此番前来,有两件事相求,请东方姑娘助我!”周诚对着东方灵拱手一拜,语气郑重的说道。

第63章 成长

“我凭什么帮你?或者说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东方灵脸上再不复笑容,变得与往日那古灵精怪的少女判若两人,那精致的容颜只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

周诚抬起头来,目光与东方灵对视,而后认真的说道:“除了我的性命,我可以付出一切我拥有的。”

“我要你性命有什么用.....我问你,你是不是见过一个瞬间入道,顷刻成就元神的人?”东方灵没有回答是否愿意帮周诚,而是一脸认真的问到另一个问题。

“有,他叫刘徽,已经转世了。”周诚毫不迟疑的答道。

“那就好,只要你答应我,日后尽可能的参悟此人留下的几卷古籍。我不仅今日可以帮你,以后也会倾尽全力助你。”东方灵在听到周诚肯定的答复后,也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她却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原来你认识他?那些古籍我虽然不明其中之意,却早已能倒背如流,你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抄录下来。”周诚心中越发疑惑,刘徽留下的几册古籍也毁于洛阳周府的大火之中,不过那些内容他确实早已记在了脑海中。

“我其实也不认识此人,只是他与四位先贤有关。”东方灵见周诚答应下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稍稍有些缓和之色。

“你是说张衡、落下闳他们?”周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东方灵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其实这四位宗师都是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存在,他们正是与先祖一同离开的。至于抄录就不必了,你说的那几册古籍,数百年来辗转流传,有成千上万人翻阅研究过,唯独只有一人能得窥门径,而这个人已经出现了,现在你拿出来我也看不懂啊!我的使命就是找到你们二人,而后尽可能的帮助你们。”

东方灵的话让周诚越发疑惑,她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使命。

“我们?”周诚不知道东方灵为何会将自己与刘徽联系起来。

“对啊,是你们。要不然刘徽转世前为什么偏偏会遇到你?而不是其他人呢?”东方灵认真的看着周诚,说出了一个不能称之为理由的理由。

“好了,说说看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请姑娘用灵棋帮我推算两件事。”周诚立刻道明来意,也不再纠结那些与刘徽有关的事。

周诚曾经在家闲谈时,提到过桃源村和东方灵等人,当时乔语薇曾经说过,东方朔有一套灵棋,配合《灵棋经》可推算过去未来。

当年周诚也曾听东方灵提到过灵棋,原本他一直没有在意此事,而今遭遇巨变,他便想到了东方灵,现在的他需要借助一切可能借助的力量。

“没问题,不知道诚哥哥要我推算什么?”东方灵这次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想寻找诸葛孔明遗留的八阵图。”

“稍等片刻....”东方灵点头说道,而后衣袖一抖。

只见有十二枚灵棋从东方灵衣袖之中飞出,而后她的身后一尊元神出现,如今东方灵已经成家元神,灵棋问卦也不再需要以前那么麻烦了。

东方灵身躯纹丝不动,只是身后元神手指在灵棋上轻轻一点,接着十二枚灵棋就围绕着元神旋转。

“就在蜀中武侯祠,第二个是推算什么?”不过片刻之后,东方灵的本体张口说道。

谁也不会想到,八阵图竟然还在诸葛孔明的祭祀祠堂之中。

“咸宜观这个地方,我想知道在何处?”周诚第二个要推算的,就是乔语薇手稿中余下的‘咸宜观诗文候教’这几个字。

这一年以来,周诚也在不停的揣摩这几个字,他几乎可以肯定,咸宜观三个字就是一个地名。

东方灵的元神继续推算,灵棋不停的旋转排列,这一次一直过了许久都没有停下。

慢慢的时间越来越久,周诚看到东方灵的元神都有些晃动起来,而那些灵棋从原本有规律的排列,变成胡乱的飞舞,好像渐渐的失去控制了一般。

周诚看到这些变化,感到情况不妙,眼中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就在周诚的注视下,十二枚灵棋忽然轰然跌落,仿佛被巨大的力量从空中打落,与此同时东方灵的元神一个踉跄,也像是被重重的击打。

而后元神回归东方灵本体,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有些萎靡的俯身拾起灵棋,过了片刻才对着周处遗憾的说道:“很抱歉,这个地方推算不出来!”

八阵图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宝物了,灵棋都只需片刻就能推算出它的位置,但是咸宜观三个字却反倒无法推算。

“可有什么线索?”周处连忙问道,他越发确定这咸宜观三个字不简单。

东方灵走了两步,靠在了东方老头坟堆旁的一株枯树上,似乎刚才推算咸宜观的时候,让她消耗极大。

“我刚才受到了时空之力的反噬,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东方灵靠在树枝上,深吸了几口气后缓缓说道。

周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东方灵,等她继续说下去。

东方灵口中所谓的时空之力,周诚以往是闻所未闻。

“一种可能是咸宜观这个地方还没有出现,也就是它可能存在于未来。而推算一道虽然可以推算未来,但是那也是基于现在为基础的推算。比如普通术士可以根据天象地理,甚至种种事件的迹象推算出未来数个时辰或者几日内可能发生的事。而那些擅长推演且道行高深的大能,能推算出几十上百年的天下兴衰。我以元神修为,配合灵棋还有先祖衣冠,却不能推算出咸宜观在何处,那只说明它出现的时间将非常遥远,而时间相距越远,推算的难度就越来越大。”东方灵缓缓说道,这一次她还为周诚详细讲解了推演之术的一些道理。

“那第二种可能是来自空间?”周诚从东方灵的话中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东方灵说的第一种可能,可以理解为来自时间力量上的反噬而无法推算,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就应该是来自空间力量上的阻碍了。

“对.....其实若能参悟《连山》《归藏》二经,其推算之能绝不在《灵棋经》之下,诚哥哥切莫守着宝山而不自知哦!”东方灵有些疲倦的说道,似乎她不愿意多谈来自空间力量的反噬,倒是像在暗示周诚,要他多研究刘徽留下的东西。

“多谢东方姑娘,那我先去蜀中一趟。”周诚拱手道谢,便不打算多留。

“等一下.....”周诚转身之时,东方灵突然出声叫住。

周诚转过身来看着东方灵,就看到东方灵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而后说道:“诚哥哥以后还是叫我灵儿吧,老头也死了,我装的再像也回不到以前了。”

“那么灵儿,告辞!”周诚再次拱手,他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安慰东方灵,但是周诚却能深刻的体会东方灵如今的心情。

“诚哥哥,保重!”东方灵也是微微拱手。

周诚虽然也没有告诉东方灵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聪慧如东方灵也能感受到周诚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亲人的离去,身上所背负的沉重,让曾经的率真洒脱都不复存在。

或许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成长?

第64章 七星聚魂

武侯祠位于CD近郊,这座祭祀前蜀国丞相的庙宇,不仅没有因为蜀国的灭亡而毁灭,反倒越发的香火旺盛了。

周诚到达武侯祠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这里一片漆黑,早已没了半个人影,只有空气中还飘荡着浓浓的香火气。

八阵图是当年诸葛孔明集蜀国之力炼制的宝物,姜维死后无数人都寻找过,而武侯祠肯定也是这些人必到之地。

周诚不知道为何八阵图还在这里,不过既然东方灵已经确定,那也不会有错。

神念扫过武侯祠的每一个地方,周诚没有放过片瓦寸砖,不过许久之后还是令周诚有些失望,因为神念之下一无所获。

“若八阵图真的还在这里,而神念又无法感知的话,应该是此地也存在着一个结界,如何找到这个结界?”周诚正在武侯祠的大门下,抬头看着头顶的匾额陷入了沉思。

而后周诚伫立良久,许久之后从怀着掏出了一盏古朴的铜灯。

七星灯,这件天生神物也曾落到过诸葛孔明手上,不过七星灯的真正主人其实应该是周处,或者说曾经的紫薇帝君。

如今夜空之中已经没有了北斗七星,七星灯也无法再接引北斗七星的星力了,周诚握着七星灯,只能以自身的力量来激发七星灯。

漆黑的武侯祠外忽然亮起如水的星光,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大门,而后七星灯光芒大放,星光很快便弥漫笼罩了整个祠堂。

就在星光笼罩祠堂之时,那正殿之中的主梁忽然大放光明,接着一道空间涟漪荡起,一副画卷凭空出现,而后落到了大殿的地上。

周诚飞速来到正殿,拾起了地上的画卷,那画卷立轴之上,八阵图三个字赫然在上。

很快星光敛去,整个武侯祠又陷入一片黑暗,寂静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周诚得到八阵图后,便立刻返回了云台山,他需要好好的参悟其中的奥秘,对这件声名赫赫的宝物,周诚也仅仅从周处那里知道,逆转阵图就能强行送人转世。

就在周诚参悟八阵图的时候,洛阳城也正发生着一系列的大事。

已经执掌朝政多年的贾后,因为没有儿子,而太子司马遹又素有贤名,当年司马炎还在位时,对这个孙子就极为看中,司马衷能继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有这个儿子。

而司马遹与贾后向来不睦,渐渐的贾后就有了除去太子之心。

贾南风这个女人倒是极有手段,很快便顺利的除去了太子,不过却因此使得朝政更加不稳,司马氏诸王更加人心惶惶。

随后赵王司马伦在心腹孙秀等人的策划下,于洛阳发动政变,囚禁了贾后。

贾后被囚的同时,张华裴頠等重臣被诛,王戎王衍也赋闲在家,大量的琅琊王氏子弟出走洛阳。

司马伦手握朝政大权的第二年正月,便废除了皇帝司马衷,自立为帝。

只是司马伦一党并无治国之能,加之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使得人心更加不稳。

很快齐王司马冏就联合河间王司马颙、CD王司马颖兴兵讨伐司马伦。

一时间中原大地烽烟四起,几大藩王的大军和司马伦大军在各地交战,百姓流离失所,中原大地血流成河。

几大藩王已经在洛阳城交战数日,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一道青色剑光落入了洛阳城的一处废墟之中。

如今的洛阳城许多地方都成了一片废墟,街上更是行人全无,不过这一片废墟却已经存在了好几年,这里正是几年前毁于大火的周处府邸。

带着面具的周诚踏上了这片废墟,脚下是依稀可辨焦黑的泥土。

残垣断壁落在周诚眼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府邸。

“兰儿.....叔叔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周诚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就在周诚低声自语之时,他的身前突然出现两物,一幅画卷和一盏铜灯。

自然是八阵图和七星灯。

“七星灯......招魂......”片刻后,周诚猛然对着七星灯一指。

接着他体内的力量疯狂的通过指尖注入到七星灯中,得到力量的注入,七星灯悬浮到离地三丈高,同时灯身上星光璀璨。

周诚体内如今有附着了龙魂的内丹和虎妖的内丹,此刻他毫不计较两枚内丹的力量,不要命的将力量灌注给七星灯。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七星灯上星光越发璀璨,整个废墟之上都仿佛流淌着如水的星力,而周诚口中也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声音,手上不断的变幻着法诀。

“呜......呜呜.......”很快废墟之上响起阴沉的声音,像是哭泣声又像是哀嚎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此刻还是大白天,但是整个废墟之上却阴风阵阵,渐渐的一道道人影出现在废墟之中。

这些都是虚幻的有些模糊的人影,虚影或站立或卧倒,或蜷缩在地。

周诚一个个扫过这些人影,他能分辨出这些连一点意识都没有的残魂虚影都是以前周府的下人。

很快周诚扫过整个废墟,在这些残魂之中并没有看到乔语薇的影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废墟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娇小的虚影,此刻正蜷缩在废墟的一角,那里正是以前周诚的小院。

周诚靠近蜷缩的虚影,这虚影深埋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似乎正在哭泣。

“兰儿......”周诚口中轻声的呼唤着,他伸手想要扶起这个娇小的身影,可是手臂却在虚影身上毫无阻碍的穿过,而蜷缩的残魂也对周诚视而不见,二者仿佛身处不同的时空。

“七星灯......化......”周诚忽然站起身来,口中一声爆喝。

一声之后,周诚接着双臂展开,心房之中两枚内丹呈阴阳之势旋转。

内丹旋转越来越快,组成一个太极图的样子,接着一龙一虎两道虚影开始缠绕,从周诚的身躯之中发出阵阵虎啸龙吟。

“昂......”

“吼......”

虎啸龙吟之声越来越大,渐渐响彻天际,传遍整个洛阳城。

洛阳城外还在交战的数十万大军也被这巨大的动静给惊动了,原本交战双方都默契的停下手来,下意识的看向洛阳城中。

只见此刻洛阳城中两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之中有白虎青龙升腾而起。

两道巨大的光柱相互缠绕上升,如同白虎和青龙在相互交融,与此同时天地间狂风大作,厚重的云层聚集在洛阳城上空。

云从龙,风从虎。

龙虎交泰之下,风云聚会。

狂风而起,仿佛要吹倒整个洛阳城,云层压下,仿佛天地要重新聚拢。

就在龙虎交泰之时,璀璨的七星灯也受到巨大力量的激发,整个灯身竟然开始融化,融化后的七星灯顺势而下,形成一股凝若实质的星辰之液,全部流向周兰那淡淡的残魂之上。

随着七星灯融入周兰的残魂之中,原本虚幻的魂体也一点点的凝实起来,只是魂体依旧显得一片茫然,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身前的意识。

“龙虎交泰.....元神......”周诚身上的气势越发厚重,接着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仿佛挣脱天地束缚一般的舒畅。

“昂......”

“吼......”

又是两声响彻天地的咆哮,那龙虎虚影最后彻底交融,而后一个身高数丈的人型虚影站在光柱之中。

虚影便是周诚的元神,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第65章 碧游宫

在龙虎内丹的融合之下,周诚有些取巧的成就了道家元神。

周诚的元神一现,便对着身下虚空一指,接着一个漆黑幽深的通道出现,通道之中溢散出阴暗腐朽的气息,即便隔着几十里远,普通人见了也是灵魂颤栗。

元神乃人的真实自我,可上入九天,下行九幽,可转世重生,可灵魂不散。

打开幽冥地府的转世通道,这便是天地赋予元神的一项特权。

周诚此行的目的,就是在这废墟之中,以七星灯这件天生神物重塑周兰的残魂,而后自己用龙虎内丹成就元神,开启幽冥地府的转世通道。

“八阵图.....”周诚元神对着八阵图又是一点,而后阵图缓缓展开。

只见这阵图上有山川河岳,还有日月星辰等物。

只是随着阵图缓缓展开,图中之景开始扭曲融化起来,日月星辰在图中陨落,山川河岳崩裂,仿佛图中的世界正在重归混沌。

虽然只是一幅阵图,但是随着阵图之中天地逆转,开始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仿佛真的有一方世界在破灭。

随着八阵图被逆转,整卷图上开始布满无数玄妙符文,同时阵图一卷将周兰的残魂包裹起来,那些符文在周兰残魂四周流转,形成一层光幕像是在保护着她。

被符文包裹之后的残魂,缓缓向着幽冥地府的通道而去。

“轰.....”周兰的残魂距离幽冥地府通道越来越近,忽然天空之中响起一声巨响。

随着这一声巨响,厚重的云层之上,一团紫色的雷电缓缓形成。

紫色雷电在天空翻滚,如一池雷水,一股毁灭万物的气息从雷池中汹涌而下,铺天盖地令天地万物为之颤栗。

“嗯?天劫......什么人在行逆天之事?”中土神州之上,无数大能都感受到了洛阳城上空的雷劫。

天地大道自有规则,元神可转世重生,但是普通人的灵魂则无法直接转世,这就是无法更改的天地规则,也是为何修道者都梦想成就元神的根本原因。

而周诚现在要强行让周兰残魂转世,这就是逆天地规则而行,逆天行事必受天罚!

“霹雳......”雷池之中一道紫色的雷电轰然落下,朝着八阵图而去。

八阵图上,周诚的元神一动,便挡在了紫色雷电落下的地方。

“噼啪....噼啪......”雷电落在元神之上,发出阵阵响声,而受到雷电的轰击,周诚的元神也是不停的晃动。

随着雷霆的不断落下,元神变得越发萎靡起来,但是即便如此周诚也没有丝毫退意。

八阵图裹着周兰的残魂,距离幽冥地府的入口越来越近,眼看只要几个呼吸之后,周兰的残魂就能入幽冥地府转世了,而就在此时,天际之上的劫云雷池突然停止了落下雷霆。

接着那雷池之中发出更为恐怖的气息,只见雷池向内收缩坍塌,一声巨响之后,一柄紫色长刀赫然出现在高空。

刀刃直指大地,刀柄如同隐没于层层叠叠的空间之中,整把紫色大刀如同从虚空之中伸出。

紫刀四周电弧‘啪啪’直响,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刀威下颤抖。

这由劫云所化的紫刀,就是天道意志的具现.....

一切有违天道的存在都无法在刀下逃脱!

一刀之下斩灭一切!

天意如刀.....

紫色劫刀寸寸斩落,所过之处一片漆黑,仿佛空间都塌陷了一般。

就在劫刀落下的时候,废墟上的周诚猛然睁开眼睛,脸上的面具自动脱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一脸决然的飞起,迎向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天意劫刀。

周诚的本体迎上天意劫刀,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甚至连飞蛾扑火都算不上,因为他的肉身还没完全接触到劫刀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刀意搅得粉碎,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在元神的感知中,八阵图已经靠近通道极近了,只怕再有刹那周兰的残魂就能被八阵图护着进入幽冥地府转世。

但是天意劫刀似乎已经完全锁定了周兰残魂,如果不阻拦的话,绝对能在进入幽冥地府前将残魂斩杀。

周诚的元神抬起头来,没有丝毫犹豫的举起手臂,直接用自己的元神阻挡天意劫刀。

元神尚未完全接触到天意劫刀,手臂就如冰雪消融一般,超脱凡体的道家元神,在天意所化的劫刀之下,连一丝的阻碍都做不到!

劫刀毫无阻碍的斩去周诚元神一臂,接着就到了肩膀,而后是胸口,眨眼之间一半的元神都被毁去。

周诚最后的一点意识中,他感到即便自己拼着元神泯灭,最终也无法阻挡天意劫刀落下,而劫刀绝对会在周兰残魂进入幽冥地府通道前将其斩落。

一股不甘与无力感在周诚意识中升起,看着那落下的天意劫刀更是生出了滔天的恨意,难道天意就是要他们全部魂飞魄散?

即便自己谋划如此之多,实力不济依旧难逃天意命运,天意就真的无法违抗?

就在周诚即将神魂俱灭之时,在遥远的混沌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岛屿。

岛屿之大纵横数十万里,其中仙气弥漫,珠轩之树丛生,黄金白银为殿。

只是在这巨大的仙岛之上,有一条条的锁链缠绕,这些锁链全部由一道道玄妙的符文组成。

而组成这些符文的,又是最为神秘的道韵。

道韵符文组成的锁链从混沌深处延伸而出,将整座仙岛封锁,所有的符文锁链又全部汇聚到仙岛上的一座巨大宫殿之中。

宫殿入口,悬挂着一块琉璃匾额,上面三个金光大字,写着‘碧游宫’。

而符文锁链的尽头,无数锁链捆缚着一个碧游宫中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正端坐在大殿蒲团上,这个人有着宽厚的肩膀,威严的脸颊上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无数的符文锁链将他困得严严实实,唯有露出锁链的地方,可以分辨出此人只是穿着简单的粗袍。

只是那简单的粗袍大袖中,似乎暗藏乾坤,那宽厚的臂膀上,仿佛可以抗起日月。

此人座下的蒲团旁,地面还静静的躺着一柄剑身呈淡青色的宝剑,外形与周诚手中的青萍剑倒是一模一样。

原本一直静静躺着的青萍剑忽然在地上微微的颤抖起来,随着青萍剑颤抖,从混沌中延伸而出的符文锁链也开始颤动,锁链上道韵流转,符文锁链似乎对仙岛封锁的更加严密,将那坐在蒲团上的人捆缚的更加紧。

“嗯.....”被捆缚之人依旧双眼紧闭,只是脸上忽然露出愤怒的表情,口中发出微微的声响。

随着此人口中一声轻响,那些符文锁链抖动的更加剧烈,仿佛整个混沌中都发出‘哗哗’的声响。

很快这人脸上愤怒的表情被痛苦所取代,接着他一根露出符文锁链的手指上,一点乳白的光华闪现,似一滴血液般滴落,正好落在地面的青萍剑上。

乳白光华落在青萍剑上,原本颤动不止的剑身忽然安静下来,而后所有的锁链也不再晃动,整个仙岛又恢复到死寂般的平静。

与此同时,洛阳城的废墟上周诚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的元神也残缺不全。

眼看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青萍剑丸上忽然射出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这剑气还不到发丝粗细,但就是这不足发丝粗细的剑气出现在天意劫刀下的时候,一直势不可挡的劫刀硬是停顿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的时间,八阵图终于裹着周兰的残魂进入到幽冥地府的通道中,而后那漆黑的通道瞬间关闭,周诚残余的意识中一片狂喜,他也不再管那天意劫刀,元神一晃便遁入到废墟之下。

而后失去了目标的天意劫刀缓缓消散,整个洛阳城的天空又恢复到风轻云淡,废墟之中除了多了一张铁质面具,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66章 道韵符文锁天地

洛阳城的巨变,城外交战的双方也都看得真真切切。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苍天示警,司马伦一方顿时士气全无,而司马冏一方则士气大盛。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司马伦战败被诛,司马冏进驻洛阳,成了实际上的掌权者。

这一次的司马冏,还顾忌着名份和面子,没有立刻称帝,而是迎回了被囚禁的司马衷,自己则领了大司马之职,主理朝政,其实就是事实上的皇帝。

这持续数月的大战,直接战死的人就达到了三四十万,数百万人流离失所,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大量的百姓为躲避战火,纷纷离开中原。

一时间中原空虚,司马氏各路藩王开始征调迁徙异族入关,充实中原人口。

甚至许多藩王直接组建异族军队,大量的乌桓,鲜卑,匈奴,羌人部队出现,一些异族将领开始手握重兵。

就在中原大地内乱,司马氏诸王无暇他顾的这几年中,匈奴后裔刘渊终于在并州自立为王,国号为汉,自诩为汉朝刘氏正统。

而蜀中的氐人李雄,也占据了CD及蜀中数郡,自立为CD王。

等到中原大地内乱暂时平息之时,刘渊与李雄的政权也已稳固。

短暂的晋王朝,已经支离破碎!

而洛阳城几易其主,数年间相互攻伐,被诛杀的藩王多达十余人,中原大地凡年满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强行被征充军,死伤上百万之众。

直到东海王司马越毒死惠帝司马衷,立司马炽为帝,改元永嘉,这场被史称八王之乱的动乱才正式结束。

而后司马越独掌朝政,成为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

然而此时的天下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异族纷纷建立政权割据,连年的征战更使国力锐减,又恰逢天灾不断,盗贼四起,朝廷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

广汉郡如今已经属于CD王李雄的统治范围,随着中原流民不断涌入蜀地,这里反倒比往日人口更多,连云台山下都出现了一些流民建立的村落。

随着人口增加,蜀地又未经大的战乱破坏,李雄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欲效仿刘渊称帝,建立以巴蜀之地为根基的‘大成’国。

云台山中因云雾缭绕,依旧鲜有人至。

而山中那小石屋一切如旧,此时距离周诚前往洛阳,已经过去了近八年时间。

八年前周诚在洛阳强行开启轮回,对抗天意化形的劫刀,不仅肉身被毁灭,连元神都被斩的支离破碎,此后他便销声匿迹也不知死活?

已经沉寂数年之久的石屋,忽然有一日泥土翻动,接着从那泥土之中伸出一只手来,紧随其后泥土塌陷,一个浑身泛着琉璃光泽的男子从泥土之中缓缓爬出。

此人身无寸缕,面目也是模糊不清,整个身躯看上去还有些半液态状。

不过随着此人身上琉璃光芒大放,头顶黑发长出,很快便披于脑后,面五官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所化相貌正是与周诚无二。

随着面目清晰,周诚身上琉璃之色退去,露出肌肤的纹理,接着一件内黑紧身,外罩白纱的道袍出现在身上,面目还是周诚的面目,样子却像一个隐居山中的道人。

周诚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而后一个巨大的元神出现在身后。

元神一现,整个山中狂风大作,以石屋为中心大地翻腾,虚空中无数剑气纵横。

随之大量的石块从泥土里翻出,而后被剑气切割成一块块规整的石砖,树林之中成材的树木被剑气斩断,直接在空中被分割为一根根房梁,或切割组成为门框窗户之类。

很快的,以周诚元神为中心,一座房屋的轮廓正在自动的聚拢堆砌起来,而后房屋不断的扩大完善,形成一座大殿,随后又有偏殿院墙等建筑不断的出现,很快一座规模不小的道观便骤然成型。

最后一张匾额落到道观大门之上,匾额空空上面什么都没写。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诚的元神回归,他迈着步子向道观外走去。

周诚最后站在了道观门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只是最后看向那空白匾额的时候,又有露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过了许久之后,周诚伸出手指对着匾额隔空一划,接着一丝剑气射出,在匾额上留下一道苍劲的笔画,随着木屑脱落,很快的一个‘云’字出现。

周诚手指连动,最后缓缓放下,匾额上便已出现了‘云台观’三个字。

云台观便是周诚为这道观所立的名字,而这里就是他日后的栖身之所。只是那云台观三个字的风格气势,与乔语薇的字体如出一辙。

娟秀又不失大气,飘逸中带着灵动!

“青萍.....你究竟是何来历?天意如刀......若非有你我早已魂飞魄散。”周诚心念一动,青萍剑丸便出现在他身前。

剑丸悬浮虚空,在周诚身前上下飘动,似乎比往日更具灵性。

当年在天意劫刀之下,周诚最后也感到了青萍剑丸的变化,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没有突如其来的力量,也不是威势的暴增,而是仿佛如润物无声,来自品级上的悄然晋升。

如果说在面对天意劫刀之前,青萍剑丸是一柄神兵利器,那么那一刻的变化就让它变成了拥有微弱意识的仙家宝物。

“当年兄长曾说,你是祖师之物,祖师会是何人?”周诚看着青萍剑丸,像是在询问剑丸,不过剑丸只在他身前上下飘动,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周诚不知道这个祖师是何人,不过在他心中,也早将这个神秘存在认定为自己祖师,所以云台观建成之后,并没有供奉任何存在。

这里的唯一供奉,只能是那个周诚都不知道的祖师。

“数年休养,今日方能元神远转自如,也该去九天之上看一看了,星辰究竟为何消失?”周诚收回剑丸,而后抬头看向天空。

元神可上入九天,下行九幽。但是周诚成就元神后,便被劫刀斩的支离破碎,至今他都没有以元神去观察过这个世界。

而无论是星辰消失,还是刘徽所说星辰都是假的,周诚首先要查看的就是九天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便做,周诚没有丝毫犹豫,元神透体而出向着天空而去。

单纯的元神已经不再拘泥于形体,一个念头便能跨越千万里之遥,这种直接跨越空间的手段,已经脱离了速度的范畴。

很快周诚便已经脱离了大地百万里,正常情况下,也只有元神的空间跳跃能力,才能顺利的穿越九天之中的罡风层。

这个时候的周处再看脚下时,他第一次确定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果然是一个球体,而不是世人普遍认为的一片平整陆地。

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圆球,这一点周诚在刘徽的笔记中已经隐约知道了,只是现在更加眼见为实。

周诚看了一眼脚下世界,又继续向着更远处而去,在他的感知和所见中一片昏暗,只有日月二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除此之外一片漆黑,黑的让他感觉不到空间的范围。

漆黑的空间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并不大,又似乎无限大。

周诚又一次元神跳跃,朝着月星所在而去,那里已经肉眼可见,周诚想要去到上面。

“嗡.....”忽然前进之中的周诚元神意识中一阵嗡鸣,整个意识都变得昏昏沉沉,仿佛刚才前进的途中撞在了什么壁垒之上。

周诚的元神显现出来,只是他的感知和视线中,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而距离月星还有先前那么远的距离。

这一次周诚没有以元神之力空间跳跃,而是直接飞行向前。

“嘭.....”周诚刚开始前行,就感觉自己元神真的撞在了无形的壁垒之上,在这个地方,他无法在寸进分毫。

随后周诚伸出手臂,向着前方轻轻一压,果然他感觉自己就像撑在了一面墙壁之上,很快周诚变化了无数方位,可是这道无形的壁垒无处不在,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

许久之后,周诚后退了上百里,伸手对着身前虚空壁垒一指。

随着周诚一指指出,一道青色剑气出现在虚空,剑气激射间变为数丈大小。

眨眼之后,青色的剑气猛然停顿,而后如冰雪消融一般散去。

“青萍......”周诚轻喝一声,青萍剑丸本体出动。

如今的青萍剑丸莫名的提升了品级,连周诚都不知道剑丸属于什么级别的宝物,只是他清楚,如今的青萍剑丸已经成为了他手上威力最强的依仗。

青萍剑丸携带着无匹的威势,还夹杂着如同天意一般的大道规则气息向无形壁垒撞去。

“轰隆隆......”很快虚空震动,青萍剑丸势头也是戛然而止。

接下来在周诚的感知中,就出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只见那无形壁垒的位置上,出现一道巨大的光幕,光幕笼罩了整个虚空,正好形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圆球,将周诚生活的这个球形世界封锁。

周诚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封锁,这道封锁天地的光幕上,组成符文的竟然是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道韵。

道韵组成的符文形成一层光幕,似封锁了这一方世界,又似在保护符文之中的这方世界。

第67章 人间杀劫

周诚有些出神的站在九天虚空之中,他还无法确定日月星辰的真假,不过自己所在的这一方世界有问题是肯定的。

一方世界绝对不应该有这样的结界封锁,那么道韵符文之外又是什么?

周诚想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不过他不知道,不代表有些人不知道,而这样的人周诚正好认识一位。

元神离开九天,周诚也没有直接回窍到云台观的琉璃玉身中,而是落到了武陵郡的桃源村外。

这一次周诚虽然是以元神降临桃源村,但是在沅水尽头依然无法察觉到桃源村的存在。不过这一次他的元神刚至,桃源村中便出现一道虹桥,周诚元神落于虹桥之上,接着虹桥收缩,便已出现在了桃源村中。

“八年了,诚哥哥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此刻的东方灵正端坐在一棵桃树下,古服衣冠之上落满了花瓣,似乎她已经在此打坐了很久。

周诚出现在东方灵的对面,他发现东方灵依旧如八年前一样,还保持着最鼎盛时的容颜,只是脸上依旧平静的没有丝毫笑意。

“险些魂飞魄散,八年时间才勉强恢复,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灵儿姑娘。”周诚不想多解释自己的事情,只是简单几句话便直奔主题。

“可能识得此物来历?”周诚心念一动,青萍剑丸便出现在东方灵身前。

东方灵随意的看了剑丸一眼,而后双目之中道韵交织,只是片刻之后她双眼又恢复了正常,而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能看.....不敢看......”

“为什么?”周诚大感意外,即便如何高看青萍剑丸的来历,也没想到连东方灵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物应该是与超越大罗的存在有牵连的东西,我道行不够,自然不能看也不敢看了!”东方灵有些无奈的说道。

“刚才我去了一趟九天罡风层外,见到了封锁天地的道韵符文,灵儿姑娘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周诚主要的来意并不是询问青萍剑丸来历,而是关于那封锁天地的道韵符文。

东方灵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知晓周诚的来意,脸上神色更加严肃的说道:“此时说来话长,你可知道如今天下间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何事?”周诚不解的问道,他一沉寂就是八年,现在对外面的变化是一无所知。

“天地

间灵气衰竭,连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洞天福地也已溃散大半。佛门正暗助北方异族,欲借异族之力南下一统天下,建立人间佛国。而道门中那些洞天福地的隐仙也已纷纷出山,如今他们正以黄河为根基,布置上古奇阵‘九曲黄河阵’。”东方灵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忧色说道。

“灵气衰竭?佛道大战?这些都与那道韵符文有关?”周诚一时间也难以消化东方灵说的如此多信息,这其中一些关键更是令他也心惊不已。

“确实有关,不过具体是为什么就不知道了。恐怕这天下也只有两人知道其中缘由,一个是佛门的文殊菩萨,此方世界唯一的大罗金仙,还有一个便是已经转世的刘徽。”东方灵继续说道,其中缘由却是连她都不知道。

周诚眉头紧皱,他感觉自己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疑惑。

如果周诚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以为这只是一场乱世,一场由内乱引发的外族入侵,可是在修道者的世界中,这场战争还牵扯着一方世界的秘密。

灵气衰竭的最终后果是什么周诚不知道,不过想来受影响的肯定不仅是修道者,而文殊菩萨作为这方世界唯一的一位大罗金仙,他要建立人间佛国的真实意图肯定也不是为了弘扬佛法那么简单。

“我们该怎么做?”周诚越发想不明白了,不过他心中倒是隐隐感觉,或许这次佛道之战,正是他报仇的好机会。

不管佛门最终目的是什么,周处就是被佛门伏杀的,洛阳周府肯定也是佛门毁灭的,这些仇周诚永远不会忘。

“自然是相助道门,等待刘徽转世归来。另外.....若有可能,你提前参悟刘徽留下的东西。”东方灵很自然的对周诚说道,似乎她的心中早有计划。

“他还有多久能够转世归来?”周诚下意识的问道。

“近百年......”东方灵忽然看着周诚,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怎么回事?”周诚感到了东方灵的异样。

刘徽是直接以元神转世的,这是周诚亲眼所见,以元神转世,怎么也不需要百年时间。

“不止灵气衰竭,幽冥地府和酆都鬼域也出了问题.......”东方灵知道许多事情,她的一句话又道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糟糕.....我要去幽冥地府一趟。”周诚闻言忽然神色巨变,他直接对着身前一指,又一次打开了幽冥地府的通道,竟然打算自己进去一趟。

“怎么了?那地方现在可不安全,不可贸然进去。”东方灵也没想到周诚会是如此反应,连忙出言劝阻。

“都怪我......八年前我逆转八阵图,送侄女兰儿的残魂入幽冥地府转世,我却不知幽冥地府已生变故.....”周诚急忙解释了一番,元神已经靠近通道。

“嗯?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吗?你慌什么慌?逆转八阵图是单独开辟轮回通道,与幽冥地府并没有直接关系,放心吧,你的宝贝侄女肯定已经顺利转世了。”东方灵瞪了周诚一眼,有些好气的说道。

“当真?”周诚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错不了。不过有个问题,一个普通灵魂,似乎还是有残缺的普通灵魂,诚哥哥如何找到你那宝贝侄女的转世之身?”东方灵忽然大有深意的看着周诚问道。

“这.....灵儿姑娘可能助我?”这个问题周诚确实没有考虑过,现在东方灵一提,他也不得不思考起来。

东方灵认真的看着周诚,过了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连山》《归藏》乃易术之宗,求人不如求己,没有人比你自己来推算你所关心的人更加准确了!”

“多谢灵儿姑娘。”周诚拱手对着东方灵一拜,

周诚知道或许并非东方灵无法推算,可能这只是东方灵的借口,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参悟刘徽留下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东方灵确实让周诚心甘情愿了,为了周兰他连魂飞魄散都不怕,要参悟《连山》《归藏》二经,周诚绝对会全力以赴。

周诚很快便离开了桃源村,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云台观。

回来之后的周诚暂时没有理会外界的事情,只是一心用在了《连山》《归藏》二经之上。

而就在周诚静心参悟之时,北方大地上烽火狼烟更胜从前。

这一次不再是晋王朝的诸王内战,而是变成了异族入侵。

永嘉二年正月,刘渊派出两路大军,一路直取太行一带,另一路以石勒为大将,席卷赵魏之地。

而石勒大军之中,有一胡僧名为佛图澄,此僧不仅自身神通了得,更带有五百佛兵辅佐石勒。

每有苦战,石勒久战不下之时,五百佛兵便会助石勒破阵,甚至有时佛图澄直接使用神通破城。

有佛门相助,石勒大军所过之处常施以屠城手段,一时间赵魏之地如人间炼狱,而佛图澄则美其名曰:“此乃人间杀劫,佛门手段只是助世人早日脱离苦海!”

第68章 崇恩真君

蜀地云台观中,周诚自桃源村返回后便闭关不出。

而时隔数年后,当周诚再次参悟《连山》《归藏》二经时,竟比几年前莫名的多了一些别样的感悟。

原本那些周诚不解其意的关窍,如今看来已经不再是那么一头雾水了。

当周诚再回想起那日被那天意劫刀斩碎元神时,天意劫刀的气息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元神念头之中,一种被周诚理解为因果的东西,若有若无的存在着,而《连山》《归藏》二经的核心,似乎最终也指向了这因果。

就在周诚闭关参悟之时,北方战事愈演愈烈,黄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区都沦陷于异族铁骑之下,无尽的杀戮席卷整个北方大地。

短短几年时间,匈奴不断南侵。

白骨露于野,处处乱葬岗.......

这场由异族入侵发动的战争,其惨烈程度远远超越了八王之乱,而死亡最多的自然是汉人。

异族的杀戮席卷之后,无数的城池村庄被毁,少量的幸免于难的汉人,也沦为奴隶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而后一座座佛寺在这些沦陷的北方大地上拔地而起。

在长安以北,有一支近万人的晋军正在向着更北方行进,这是长安以北的最后一支晋军了,也是长安附近目前战斗力最强的晋军,而这支军队的统领,正是陆机与陆云兄弟二人。

“兄长,我们如今已成孤军,仅凭这万人恐怕难成大事啊......”陆云骑马走在陆机身旁,两人如今都已年逾四十,三缕长髯随风飘动,两鬓花白,早已不复江东之时的少年模样。

“我们向北到朔方一带,那里是匈奴人的腹地,只有这样才能让匈奴大军向北回军,不求战胜......但求为绿萝仙子她们争取时间布置大阵吧。”陆机目光凝望北方,他的语气有些沉重,少了往日那风轻云淡的气势。

陆云闻言便沉默了下去,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整支万人大军继续行进,只余下马蹄声和脚步声,还有旗帜在北风中的猎猎响声。

又行了数里,陆云才再次开口问道:“九曲黄河阵能否挡住文殊?”

“挡不住也要挡.....”陆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而后喟然长叹。

似乎他并不看好自己这一方,但在他心中却又有着即便身死道消,也必须去做的决绝。

此刻在长安和洛阳一线的黄河上空,虚空之中有十余道特别巨大的元神,这些元神都高达数十丈,正分布于长安与洛阳之间的黄河之上,他们手中或拿着宝物对着黄河发出阵阵宝光,或以自身力量向黄河灌注着。

这十余道元神皆是头顶三色华盖交融的太乙玄仙存在,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绿萝福地的绿萝仙子。

如今绿萝仙子不仅头顶三花,那元神胸口之中更有一道绿色乙木之气流动,乙木之气生生不息,让绿萝仙子的气势远超其他太乙玄仙。

这正是绿萝仙子开始炼化胸中五气,并且已经炼化出五行中木属性的标志。

黄河之上除了这十余位太乙玄仙的元神外,还有不下三十余道元神,只不过这些元神头顶三花并未聚齐,说明这些只有元神境,尚未达到太乙玄仙的境界。

十几位太乙玄仙,三十几位元神强者,黄河上几乎聚集了整个道门所有的高端战力,所有人都知道,一场佛道之间的对决即将在黄河展开。

陆机的军队已经远离了长安,驻扎在了一处大湖旁边,如今的夜晚早已没了星辰,微弱的月光也比以往暗淡了不少,一到夜间便伸手不见五指。

入夜后的湖边,陆机陆云兄弟二人临湖而立,却没有待在大营之中。

兄弟二人站在湖边,忽然头顶传出两道声音。

“这山水湖光之间......”

“好一处埋骨之所.....”

这两个声音有些相似,却明显出自两个不同的人,一人一句又像是同出一人。

随着声音落下,不知何时陆机与陆云身后已经出现两个人来。

这两人一身明黄僧衣,行走之间脚不及地,脚下有朵朵莲花盛开,头顶三色交融的华盖垂下,身上隐隐佛光乍现。

“菩萨座下弟子。”

“拘那含”

“拘楼孙”

“特来送二位脱离苦海......”

两个和尚除了自报姓名之时各自开口,其它两句都是同时说出,声音同步,语调一致。

“听闻文殊座下有七大弟子,怎么只有二位前来?”陆机缓缓转过身来,同时声音响起,平静的向两个僧人问道。

他转身之后又向前走了一步,作为兄长他站在了陆云的身前。

“菩萨慈悲,不仅要助二位脱离苦海,还有几位施主也会感受到菩萨的慈悲!”那个叫拘那含的僧人双手合十说道。

“哼哼.....不愧是佛门高徒啊,竟能说的如此不要脸的话来,你倒是颇得你家师傅真传。”陆机面露鄙夷之色的说道。

拘那含的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文殊菩萨还派了另外几位弟子,去铲除其他人罢了。

而拘那含和拘楼孙,正是来杀陆机和陆云的。

文殊菩萨座下有七位弟子,每一个都修到了罗汉果位,其中甚至还有几人已经炼化了一两条五行之气,正在向着大罗金仙迈进。

“兄长,若还能有来世,我希望还能是你兄弟。”陆云落在陆机身后,他看着陆机的背影,依旧如数十年前那般满目崇拜。

就在陆云说话的时候,他头顶元神飞出,不过元神出现之后却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他本体又抽出腰间佩剑,而后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了。

陆机自然清楚的感受到身后发生的事情,然而此时他却没有丝毫阻拦陆云的意思,他只是低着头,双拳紧紧的握着。任凭身后长剑划过陆云的脖颈,而后一道血柱喷起,那鲜血如柱,径直喷射向头顶的元神。

陆云的肉身很快便生机断绝,只是头顶的元神被鲜血灌注,原本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形象开始大变,很快就变成一个面目凶恶,赤面髯须,手持金鞭,金甲红袍的武将模样。

陆机面露悲色,忽然抬头看向了拘那含和拘楼孙,眼神之中有明显的恨意。

随着陆机抬起头来,他的身后也显现出自己的元神。

只是当他元神出现之时,陆云那已经变化模样的元神,径直落下融入到了陆机的元神之中,两道元神瞬间融合,而后元神之中雷霆轰鸣,烈火熊熊,一股凌驾于太乙玄仙之上的气势从元神之中爆发开来。

这是第一次出现两个元神融合的情况,而融合后的元神既不是陆机也不是陆云的样子,甚至不是陆云元神变化后的样子,而变成了一个手持金鞭,身着深青道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这道人元神一现,周天之中便雷霆不绝,他的元神之后更是虚空生烈火,仿佛他就是掌控雷霆与火焰的神祇。

“崇恩真君......你本可逍遥自在,何苦学那紫薇,自甘困于此界,最后终究难逃身死道消?”拘那含和拘楼孙也显出罗汉法相,两人声音同时响起,仿佛两人本是一体。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只求自己逍遥自在,那便妄为仙神之称,不能庇护众生,修道成仙意义何在?”崇恩真君的声音似蕴含雷霆,他说话之时天空雷霆更加狂暴,处处都是无尽的雷霆闪电,照亮了整个天际。

“九霄神雷......煌煌天威......烈火无尽.....驱邪辟魅......”崇恩真君将手中金鞭对着苍天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天地间的雷霆烈火都受到了他的召唤,朝着那金鞭汹涌而来。

“可惜.....天道封锁之下,真君已今非昔比......”拘那含和拘楼孙叹息一声。

两人对那无尽的雷霆和烈火丝毫不惧,说话之时罗汉法相双双击掌,两道金光射向崇恩真君,金光所过之处雷霆烈火消散,直接射向崇恩真君的元神面门。

“轰......”随着金光射向崇恩真君面门,元神的脑袋直接被金光击碎。

不过崇恩真君元神失去脑袋之后,他的元神却并未消散,而是继续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的向着拘那含和拘楼孙点去。

“轰......”又是金光射出,崇恩真君手臂被击碎。

一只手臂没了,他那拿着金鞭的手臂又顺势挥舞,继续向两个和尚攻去。

世人常说不死不休,而崇恩真君如今却是死也不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或许此刻他的元神还在做着这些,只是他最为纯净的执念。

似乎拘那含和拘楼孙也没想到崇恩真君会如此,这一刻作为敌人他们心中也微微有些动容了,而后两人法相暴涨,两只金光大手重重压下,崇恩真君那残缺不全的元神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陆机所带的一万晋军,虽然戒备森严,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道营外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第二日,一支匈奴大军忽然出现,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主帅已经死于帐中。

而后大军群龙无首之时,又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晋军皆以全军覆没告终。

当拘那含与拘楼孙找到陆机陆云的时候,相似的一幕也同样发生在长安与洛阳附近,而这样的地方还有三四处之多。

第69章 道一声珍重

东海王司马越在王衍的辅佐下独掌朝政,短短数年时间大量斩杀异己,弄得朝臣人人自危,各地也是纷纷起兵讨伐。

却不知为何如此情形下,司马越也没有篡位称帝?反而无奈的自请领兵离开洛阳,前往赵魏之地讨伐石勒。

司马越带着二十万大军和大量朝臣离开洛阳,虽然暂时堵住了悠悠众口,给那些起义之人少了些许理由,但同时也使得洛阳长安一带的关中之地更加空虚。

而司马越如今最依仗的心腹王衍,也跟随着他北伐石勒去了。

不过琅琊王氏子弟却已经在数月前,被王衍分别安排到南方远离战乱之地,其中王敦被任命为青州刺史,王澄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王导则在王氏故地琅琊郡辅佐琅琊王司马睿。

王衍的如此安排自然遭到了天下人的病垢与非议,不过却有少数人私底下又对王衍此举暗自称赞,说他才是真正的深谋远略。

项城这座小城如今驻扎了二十万晋军,东海王司马越亲自坐镇,而赵国皇帝刘聪手下大将石勒距此也已不足百里。

两年前刘渊已亡,如今是他的儿子刘聪为帝,国号也改为了赵,定都平阳。

司马越的临时行辕之内,此刻只有这位东海王与太傅王衍二人。

“夷甫,你说我们背负天下骂名,杀了那么多人,最后拼凑出这二十万大军来,能否挡得住石勒大军?若挡不住,九曲黄河阵能否保道门与百姓偏安一隅?”司马越神情憔悴,眼眶深陷,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北方大地沦陷,世人眼中这一切都归罪于东海王司马越与太傅王衍,说他们只知争权夺利而不思报国,甚至还想着偏安南方。

然而此刻,这位独掌天下大权,世人眼中昏聩而残暴的东海王,正身心疲惫的叫着王衍的字号,露出一副枭雄末路之态。

“挡不住也要挡.......”王衍喟然长叹的说了一句。

王衍的这句话,其神情语气,与远在长安以北的陆机一模一样。

王戎之后,王衍便是琅琊王氏一族新的领袖,如今他手中依然拿着那件天生神物的白玉麈尾,只是相貌不再年轻。

满头花发,长须飘飘,虽然名士之风尽显,却也多了几分暮鼓晨钟之气。

“挡不住也要挡......是啊.....只是苦了北方的千万黎民,你我只怕也会背负万年的骂名.....”司马越神情越发的无奈。

这位东海王能结束八王之乱,自然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他早在八王之乱时就洞察到了匈奴等异族的意图,只是大势已成,他们也只能顺势而为,最后不得不做出放弃北方,退守黄河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部署。

“骂名有什么关系,我担心咱们骂名也背了,事情也没有办成.....”王衍转动着手中白玉麈尾,脸上担忧之色却是越发明显。

“报......殿下,太傅,探子来报,石勒率七万大军,距离项城已不足五十里。”大帐之外一个司马越的亲兵队长躬身说道,他没有进入大帐,声音也不大不小,却正好落在司马越与王衍耳中。

“传令各部将,列阵迎战。”司马越有些病态的身躯微微站起,胸中提着一口气大声对帐外下令。

王衍站在司马越身旁不动,只是手中有节奏的转动着白玉麈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夷甫,我们也该出去了!”司马越理了理自己有些松散的衣襟,脸上挤出一丝从容的笑意。

他是东海王,当今大晋的掌权者,无论面对何等危局,必须在自己的部下和军队前保持从容的气度。

“今生能与君共事,衍之幸也......愿君珍重!”王衍依旧站在原地,他并没有跟着司马越出帐,而是莫名其妙的对着司马越一拜。

这一拜极为郑重,仿佛诀别一般。

而说完这句话后,王衍缓缓抬头,看向大帐的顶端,很快人就变得一动不动,身上的气息也一点点消失。

司马越刚走出几步的身形突然一顿,眼神之中露出不舍和遗憾,此时王衍的目光已经不在司马越身上了,但是司马越还是转身对着王衍回礼一拜。

他也不管王衍还听不听得见,很寻常的说了一句:“夷甫珍重!”

两人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在帐中道别,而后司马越转身走出帐外,帐外吹着大风,将他的衣袍发丝胡乱的吹卷着。

猎猎北风之中,司马越有些孤寂的登上城楼,在他的眼中,北方大地上出现如潮水般的骑兵,那迎风飘荡的旗帜,和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仿佛一支巨兽从北方张大着嘴,咆哮而来。

地面的战场上,石勒的异族大军与司马越东拼西凑的汉人大军惨烈的厮杀着,少有人知道,在这如炼狱般的战场之外,那云层之上还有一场并不惨烈,却依旧险象环生的战斗也在进行着。

王衍元神出窍,他的对面同样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元神,乍一看让人以为这老僧定是位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

“你就是佛图澄?”王衍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正是老衲,我佛慈悲......”佛图澄双手合十,对着王衍微微施礼。

不过就在佛图澄说出‘我佛慈悲’之时,一个面目凶恶,青面獠牙,身后长有八臂的佛陀忽然出现。

这就是佛图澄的‘佛’!

他的佛不同于传统意义中人们理解或想象的那样,这个佛不仅青面獠牙,八条手臂上所持的也非佛门法器,而是刀枪斧钺等杀伐之器,而且这个佛身上也没有佛光,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气.....

“原来佛也是有杀气的......”王衍有些意外的看着佛图澄的佛,语气却又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我的佛,只杀不渡......”佛图澄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开口了,而是他身前那尊满身杀气的佛在开口说话。

一个只知道杀戮的佛,他的战斗方式也超乎了王衍的想象,没有华丽的神通,更没有满天的佛光梵音,只有悄无声息,招招致命的杀招。

即便白玉麈尾神威无双,却也渐渐的被杀戮之佛找到了破绽,那八臂上的武器,都能以叼钻的方位攻击到王衍元神上。

项城被攻破了,石勒延续了他屠城的习惯。

自东海王司马越而下,二十几万人尽皆被杀,而云层之上,王衍的元神最终也被杀戮之佛打的彻底消散。

司马越与王衍一败,石勒很快便兵临洛阳,一场更大的屠杀,即将发生在这座千年古都之中。

云台观中,周诚经过长久的参悟,终于对《连山》《归藏》二经有了全新的认识,而随着他对这两本经书的理解,他的神念也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着,短短一两年时间,他的神念竟比初成元神时,暴涨了十余倍。

此番变化,周诚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刘徽可以瞬间入道顷刻成神。

有如此庞大的神念,确实可以称得上厚积薄发了,而刘徽对两本经书的领悟明显比周诚更深,那么刘徽的神念一定已经到达了一种恐怖的程度,那种程度的神念,要支撑瞬间成就元神,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周诚估计,自己如今的神念强度,已经不若于太乙玄仙了,那么刘徽的恐怖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当周诚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从房中堆积的灰尘上判断出了自己闭关的时间。

随即周诚元神显现,并没有清理灰尘,而是元神对着身前虚空一点,接着一个由神念组成球体出现。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球体上有山川河岳,还有城池村庄,甚至再仔细看还有一个个的人生活在上面。

这球体的样子,与周诚在罡风层外观察到的这方世界一模一样。

忽然元神双目一凝,接着神念疯狂的运转起来,随着元神手指刨动球体,那球体飞快的旋转着。

渐渐的球体上城池村庄开始变化,树木开始枯荣,江河慢慢改道,那些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一个小小的球体,随着周诚元神的转动,仿佛上面正在经历一场时间变迁,短短的数个呼吸便在上面演化了数十年光景。

“嘭.....”忽然球体爆炸开来,周诚元神一晃,如同被一柄重锤击打,元神晃动之后变得萎靡不振。

很快元神回到周诚的琉璃玉身之中,如今这也算是他的本体了,这玉身无垢无漏,也不需要元神反哺肉身,只要周诚元神不灭,可以说他已经是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了。

元神回归,周诚缓缓的睁开双眼,脸上露出深深的震惊和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周诚眉头微皱,喃喃自语的说道。

神念的暴涨,加上对《连山》《归藏》的参悟,让周诚提前看到了数十年后可能发生的天下局势,虽说这些推演都只是一种可能,但即便如此也让周处心惊不已。

而此番推演周诚的主要目的还不是查看天下大势,而是寻找周兰的转世之身,还有‘咸宜观’的所在。

前者周诚有了一点细微的眉目,不过后者却是依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甚至他的推算被打断,也是受到了时空之力的反噬,而这反噬的来源也是出自‘咸宜观’这个地方。

第70章 量天尺

真正让周诚如此心惊的,其实还不是‘咸宜观’带来的时空之力反噬,而是在推演之中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口会越来越少。

不仅仅是因为战争,而主要是因为新的出生人口越来越少,最后因为没有新生人口而整个人类灭绝,这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逆推.....”周诚不顾元神萎靡,再次显现出来,而后那神念构成的世界模型开始反向转动。

逆推之时所耗费的神念远不如正常推算,这就好比知道了结果,再去推算过程就简单的多。

很快那神念构成的世界归于一点,而后这一点又化为一个漆黑的通道,通道尽头直指幽冥地府。

“难道这一切问题都出在幽冥地府上?灵儿曾说幽冥地府出现了变故,看来得找个时间前往地府看看。”周诚再次收回元神,这一次他终于缓缓站起身来,随着他身躯立起,身上的尘埃也自动脱落。

就在周诚走出云台观大殿之时,北方的长安与洛阳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匈奴等北方异族已经攻陷了这两座千年古都,无数的百姓倒在了异族的屠刀之下,那些屹立了数百年的宫室被焚毁,大量的奇珍异宝,文物典籍被异族劫掠,甚至许多帝王的陵寝都遭到异族的挖掘。

一时间黄河以北大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汉族子民所剩无几......

数月之后,异族大军齐聚黄河北岸,不过就在这些大军准备渡河之时,河水之上忽然升起浓浓的水雾。

那水雾升腾,很快便接天连地,仿佛以黄河为界将天地分割开来。

九曲黄河阵,上古赫赫有名的奇阵。

如今道门以黄河水脉为阵基,十余位太乙玄仙为阵眼,配合数十位元神强者,还有数件天生神物和后天法宝,这几乎也是如今道门底蕴尽出,唯一能与大罗金仙相抗的资本。

“大师可是识得黄河为何生出如此变化?”黄河北岸,赵国大将军石勒驻马而立,望着眼前大雾弥漫遮天蔽日的黄河,向身旁的佛图澄询问道。

“贫僧也不识得,或许是某种大阵吧?”佛图澄并不识得九曲黄河阵,不过他终究是到了罗汉果位的存在,神念也透过表面的浓雾,看到了其中有风雷隐藏,阴风荡荡,乃是一处内藏乾坤,险象环生之地。

“既然大师也不知,不如本将派上一营人马先行试探。”石勒一边说着,一边举手一挥,一队上千人的士卒就开始登船,欲穿越浓雾渡过黄河。

“且慢......”就在石勒即将下令试探渡河之时,虚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虚空之中七道身影显现,却是七个着僧衣,容貌体态各异,身上散发着佛光的僧人。

其中两人便是杀死了崇恩真君的拘那含与拘楼孙。

“恭迎七位尊者!”佛图澄率先双手合十,对着虚空七人一拜。

同为罗汉尊者,这七人的地位,明显还要高过佛图澄。

“此乃上古奇阵,九曲黄河阵......阵中内按三才,包藏天地之妙,处处蕴含生死机关,连环进退,井井有条,凡人入阵即亡,切不可贸然入阵。”七人之中为首有一人对着佛图澄微微点头,而后一边道出九曲黄河阵的情况,一边与另外六人缓缓落下。

这七人便是文殊座下七位亲传弟子,合称华严七德。

而刚才道明九曲黄河阵来历之人,正是七德之首,文殊菩萨的大弟子---毗钵尸。

“还请诸位大师出手相助。”石勒早已下马,他对着毗钵尸等人弯腰行礼,马鞭挂在手腕也手也双手合十,俨然一副佛门信徒的样子。

“将军可带领士兵在此筑造高台,恭迎菩萨降临,待菩萨降临之后,将军的大军需退后百里,只可远观,万勿靠近!”毗钵尸对石勒认真的说道。

“多谢诸位大师,多谢菩萨慈悲。待诸位大师破了此阵,本将定上奏皇帝,为诸位大师及菩萨塑造金身,供世人膜拜。”石勒连忙再拜,当场便许下了重诺。

很快黄河北岸一座青石高台便堆砌完成,高台之上铺满芦苇,洒满名贵的香料,四周又以锦缎包裹,最顶级的檀香升起袅袅青烟,仿佛一座云床升起在高台之上。

九曲黄河阵中,绿萝仙子衣裙飘荡,正盘坐于大阵中央,她的头顶一柄形如宝剑,剑刃却又是一根长尺的古怪兵刃悬浮。

这把带柄的长尺,也是一件天生神物,而且早在上古之时就威名赫赫了,它有一个响亮而霸道的名字-----量天尺。

绿萝仙子的气息与量天尺完美融合,而后以量天尺为中心,一道道无形的规则线条延伸出去,散布到九曲黄河阵的每一处地方,量天尺便是九曲黄河阵真正的阵眼所在。

九曲黄河阵以绿萝仙子为中心,阵中还有九座小阵,阵阵相连,生生不息。

当真是‘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弯内隐风雷。’

石勒领着大军向后撤退,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便撤出了近百里,现在他们已经看不到黄河了,不过抬头望去,还是能看到在天际尽头,一道水雾形成的墙壁耸立在天地尽头。

“恭迎师尊(菩萨)降临!”黄河北岸的高台下,在毗钵尸的带领下,华严七德连同佛图澄和大量的佛兵弟子,对着高台双手合十行礼。

随即天际乍开,一道金光自天际倾斜而下,正好照射在高台之上。

同时那金光之中,文殊挎着青狮缓缓自天际降下,金光之外天花乱坠,夹杂着一朵朵莲花虚影,黄河畔梵音阵阵,佛光笼罩天地。

文殊菩萨真身第一次走出了华严法域,即便他没有刻意散发威势,那大罗金仙的气息,也如煌煌大日,高悬于天际。

气息四散开来,黄河上的水雾缓缓消散,露出一座风雷交加,充斥着无尽杀伐之气的大阵来。

文殊菩萨落于高台芦苇之上,他下了青狮便站在台中,目光看向黄河之上的大阵。

九曲黄河阵被文殊尽收眼底,他的目光扫过阵中十余位道门太乙玄仙,最后看向了绿萝仙子。

不过文殊看到绿萝仙子的时候,也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最后目光一直停留在量天尺上。

文殊目光深邃,满是智慧,当看到量天尺时,他的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一些其它的东西,那应该是被称作回忆的神色。

“真正的量天尺啊......好多年没有看到了......”文殊的身旁青狮四足而立,一双铜铃大的眼睛也盯着绿萝仙子头顶的量天尺,那语气中也流露出满满的回忆。

“怎么?怀念过去了?”文殊菩萨忽然低头看着青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呃.....不敢.....不敢.....”青狮连忙甩着头,一副很惧怕文殊的样子。

“不敢吗?其实想一下也无所谓的......”文殊目光从青狮身上移开,却莫名其妙的继续说道。

青狮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文殊,只见文殊已经看向了他的七个弟子。

“众弟子入阵吧。”文殊声音响起,这一次声音传到每一个人耳中,连九曲黄河阵中的绿萝仙子等人都清晰的听到。

绿萝仙子目光一凝,头顶量天尺光芒大放,笼罩整个大阵,其他那些太乙玄仙和元神强者,也都神色肃穆,九曲黄河阵中更加杀机四伏。

华严七德对文殊菩萨躬身一拜,而后七人脚下绽放出一朵莲花台,头顶显现出三色华盖,莲花台托着七人向九曲黄河阵而去。

破阵需入阵,即便文殊菩萨有大罗金仙之威,也需深入阵中才行,不过这毕竟是上古奇阵,他需要让人去探探九曲黄河阵的虚实。

第71章 临阵倒戈

华严七德步入九曲黄河阵,七人首尾相连,身上佛光一体,头顶华盖交织,一步一行,小心谨慎。

只见那大阵之中雷火袭来,雷霆如水,烈火如玉,竟都已化为实质。

七人早已听闻过这九曲黄河阵在上古时的威名,当下也不敢妄动,依旧连成一体,集七位罗汉之力对抗大阵。

“惑仙.....”大阵中央,绿萝仙子手中法诀掐动,口中轻吐两个字。

随着绿萝仙子手中法诀掐动,那风雷烈火之外又多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气息,这些气息悄无声息的流入佛光之中,正一点点的渗透进华严七德的身躯之内。

阵中雷霆烈火与华严七德僵持不下,七人觉得压力越来越小,到后面心中竟升起了一丝轻视之心。

“不如我等分头破阵吧?只要破掉九曲黄河阵其中一处阵眼,此阵未能便弱上三分。”毗钵尸作为众人之首,便当先说道。

“大师兄说的在理。”身后六人也都是点头称赞。

很快七人便各自抵挡着阵中力量,向着不同方位寻去。

“闭仙.....”见阵中七人分开,绿萝仙子手中又一次变幻法诀,口中又轻吐出另外两个字。

随着闭仙二字吐出,量天尺上黑色光芒闪过,而后黑光顺着那无尽的规则线条注入到大阵的每一处。

很快九曲黄河阵中,便有一阵黑雾升起。

芦苇高台之上,文殊和青狮都看到了阵中黑雾,但毗钵尸等人却似乎并无察觉,甚至他们还在继续寻找阵眼,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他们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原本身上散发的佛光也越发暗淡,到后来甚至出现了肢体融化,头顶三花破碎,胸中五气消除的情况。

“这是九曲黄河阵的惑仙丹与闭仙决,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再不出手恐怕他们就要陨落阵中了。”青狮小声的说着,他们可以看到华严七德的变化,但是华严七德自己却已经深陷幻觉,还以为自己毫发无损。

“消顶上三花,闭胸中五气,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想去就去吧......”文殊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阵中,却丝毫不为自己几个弟子担心。

“呃.....你真让我去?”青狮只是提醒文殊,却没想到文殊让自己入阵,顿时让青狮大感意外。

“怎么?一个没有三宵,没有混元金斗的九曲黄河阵,以你大罗之威还破不了吗?”文殊目光瞟了一眼青狮,语气略带调侃的说道。

“那好吧.....”青狮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而后四蹄生云,向着阵中落去。

绿萝仙子微微抬头,看着青狮入到阵中,她手中法诀掐的更快,华严七德身体已经残缺不全,瘫软在了地上,头顶三花也都摇摇欲坠。

“吼.....”青狮落入阵中,先是张嘴大吼一声。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那些惑仙的无形气息,还有闭仙的黑气都被吹散,华严七德顿时恢复清明,看着自己残躯和摇摇欲坠的三花元神,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先回去。”青狮口吐人言,接着他前蹄立起,随着立起的过程,竟变为一个手提大刀,肌肉虬结的凶猛大汉。

青狮大汉单手虚抓,就将华严七德全部扔出了九曲黄河阵。

而后他胸中一枚金色果实旋转,荡出一层层的金色波纹,波纹所过之处阵中雷火阴风尽消。

大罗道果,不朽不灭,一切时空永恒逍遥。

这文殊坐骑青狮,正是一个真正结成了道果的大罗金仙存在。

随着道果之上波纹荡开,九曲黄河阵中那些元神强者,太乙玄仙,还有中央的绿萝仙子都显出身形来。

青狮大汉提着刀就直接向绿萝仙子所在而去,他所过几处小阵之中,那些太乙玄仙都无法困住他片刻,若不是九曲黄河阵加持,恐怕这些玄仙也被斩于刀下了。

大阵之外,文殊依旧立于芦苇高台之上,神色平静的看着青狮向绿萝仙子走去,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没想到是让你这小娃娃保存着量天尺。”青狮走到绿萝仙子不远处,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盯着量天尺,又看向了绿萝仙子,说出了一句古怪的话来。

“大仙认得晚辈?”绿萝仙子面对青狮没有丝毫慌张,只是听到青狮的话,显得微微有些意外。

“三仙岛上曾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青狮忽然大刀一抬,平平的放在了腰间高度,却并不是对绿萝仙子出手,而是用大刀比了一个高度。

绿萝仙子见到青狮的样子,连忙起身说道:“碧霄娘娘坐下弟子绿萝,拜见大仙!”

九曲黄河阵外,文殊无法听到阵中声音,便不知道绿萝仙子和青狮的对话,一开始他也没在意,不过就在绿萝仙子报出来历之后,又对着青狮拱手一拜,这一幕落在文殊眼中,顿时神色大变。

“大胆......”文殊口中怒喝,接着高台之上身形暴涨,瞬间化为一尊千百丈高下的巨大法相。

文殊法相头顶苍穹,坐下依旧落在芦苇高台之上,仿佛法相充斥了整个天地,黄河在他法相之下也不过是一条蜿蜒的小溪。

法相出现之后,他那如山岳大小的金色巨掌,也随之朝着九曲黄河阵压下。

手掌压下,天地间气流卷动,方圆百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而即便隔着万里之遥,那巨大法相,以及大罗金仙的无上威压,也令整个天地都为之俯首。

数千里之外,周诚站在云台观中,他忽然转头看向东北方向,在他的眼中一尊充斥天地的法相赫然出现。

“文殊.....”周诚口中说出文殊二字,每个字都说的重重的,毫不掩饰对文殊的仇恨。

周诚的声音还飘荡在原地,人却也化作青色剑光向着黄河而去。

文殊法相的手掌落向九曲黄河阵,手掌未至,大阵就一阵晃动,仿佛要支撑不住一般。

真当道门众人神色大变,他们尽量高估大罗之威,却怎么也没想到文殊菩萨这位大罗中的佼佼者,竟然如此恐怖!

“休得猖狂!”就在文殊手掌要击碎大阵之时,青狮大汉忽然大喝一声,同时伸手将量天尺一抓。

量天尺落入青狮手掌,他胸中的大罗道果之上无数金线向着量天尺缠绕,而后这件上古神物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气息。

这是种气息不是威压,而是一种令人心生膜拜的豪情,仿佛正如他那‘量天’二字所说,那是可以丈量天地的无限广大。

随着量天尺力量被激发,文殊法相的手掌还一直在落下,但是就是这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那手掌却怎么也落不到黄河大阵之上。

“你隐忍数千年,等得就是这一刻吧?”文殊见手掌被量天尺阻断空间,更本无法攻击到九曲黄河阵上,那巨大的法相之中响起威严的声音。

文殊法相非男非女,那声音原本也不带丝毫感情,不过这一次却有了明显的怒意。

“量天尺......为我镇压.....”青狮大汉也不理会文殊,将量天尺向头顶一抛,而后低着头紧咬着牙关。

青狮大汉言行古怪,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很快所有人都看了,量天尺被抛起后重重落下,竟直接从青狮大汉的背颈处深深插入。

量天尺插入青狮大汉后背,深入脊柱,很快就全部没入脊柱之中。

一圈圈规则之力从量天尺上散发,顷刻间散布在青狮大汉的全身。

“我隐忍数千年,等的就是这一刻,量天尺可以暂时镇压我体内的圣人封印,今日便要与你不死不休。”量天尺彻底化为青狮的脊柱,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之中满是滔天恨意。

谁也没想到,这个几乎已经成为文殊菩萨象征的青狮坐骑,竟然在进入到九曲黄河阵后临阵倒戈了!

第72章 真正的文殊

许多人都以为,这方世界中只有文殊菩萨一位大罗金仙,而事实上他的坐骑青狮,也有着大罗金仙的道行。

“为大仙护法。”绿萝仙子随即一声轻喝,再次将九曲黄河阵运转。

随即绿萝仙子连同数十位太乙玄仙,几十位元神强者,力量全部通过九曲黄河阵加持到青狮大汉身上。

大汉体内大罗道果滴溜直转,他身上的气势开始疯狂的攀升。

“吼.....”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吼,大汉再次变回青狮本体。

不过这一次青狮本体高达万丈,巨大的头颅顶着苍穹,四蹄踏着山岳江河,一双眼睛如日月,竟比文殊的菩萨法相还要大上数倍。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满天佛光消散,巨大的气浪威压辐射向天地四方,距离黄河还有近千里的周诚还身在剑光之中,被这大罗威压一卷,也是剑光涣散,在空中现出摇摇欲坠的样子。

周诚停下剑光,目光看着前方遮挡天地的巨大青狮,如此巨大的体型,已经不需要周诚神念感知,肉眼之中所见仿佛近在眼前。

就在周诚目光所及之中,那青狮张开大口,仿佛要一口吞下天地。

一个是巨大的青狮,一个是巨大的菩萨,两个身形出现在天地间,仿佛这天地都太小了,有些容纳不下他们。

没有华丽的神通,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在周诚眼中,他只看到青狮张开巨口,一口就将文殊的菩萨法相吞了下去。

青狮腹中,文殊法相依旧散发着金光,那法相之上还散发着道果的气息。

他的法相就是道果,道果就是菩萨法相。

“我也是大罗金仙,即便你有量天尺加上九曲黄河阵加持,又如何胜我?”青狮的腹中响起文殊的声音。

青狮的巨大身躯不停抖动,仿佛文殊随时都可能从他腹中挣脱出来。

“若我引爆道果和量天尺,你还能抵挡?”青狮低着头,他的大罗道果光芒四射,量天尺也显现出来。

道果与量天尺光芒交织,仿佛磅礴的力量快要无法约束而爆炸开来一般。

“大罗道果来之不易,你真的舍得与我同归于尽?”文殊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道。

“数千年来,我日日饱受万箭穿心之苦,等的就是今日,死有何惧?我乃碧游门下,通天弟子......”青狮仰天咆哮,那咆哮声中还有一个豪迈不屈的声音。

而青狮的最后一句话,竟与紫薇帝君临死前说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句话说完,青狮体内大罗道果和量天尺终于爆裂开来,那狂暴的大罗之力和量天尺的规则之力席卷天地,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被搅乱,而身处这爆炸中心的文殊,虽然也有道果光芒守护,却终究没有挡住这同等层次的力量冲击。

金色的菩萨法相如同瓷器一般片片碎裂,而后一片片金色的法身脱落,最后又被搅碎成金色的尘埃,

金仙陨落,天地响起阵阵哀嚎之声,似悲戚似恐慌。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也都不由得升起了无限的悲戚。

好在九曲黄河阵将两大金仙陨落时产生的力量挡在了黄河以北,不过即便有九曲黄河阵阻挡,阵中那些太乙玄仙和元神强者也都元神震荡,纷纷萎靡不堪,九曲黄河阵也濒临溃散。

黄河以南有九曲黄河阵阻挡情况还算不错,而黄河北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接近爆炸中心的方圆百里内寸草不生,除了华严七德和佛图澄等少数几个罗汉果位的存在还活着,剩下的那些普通僧众和佛兵,都在大罗道果和神物量天尺自爆之下灰飞烟灭。

而百里之外的石勒大军也没能幸免于难,十余万大军几乎死伤殆尽,仅余数千残兵苟延残喘,倒是石勒颇为幸运,躲在大军之中捡回了一条命。

天地间慢慢的恢复平静,那道果爆炸后狂暴的天地元气也缓缓恢复,九曲黄河阵中绿萝仙子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

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华严寺,数百西域胡僧正跪拜在数丈高的文殊雕塑前,殿中香烟袅袅,胡僧口中念诵着经文,大殿之中庄严肃穆。

“咔嚓......”

忽然,那文殊雕塑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便盖过了众僧诵经的声音。

“啪......”很快文殊菩萨塑像上一块金箔脱落,重重的落在大殿供台之上。

紧接着,一片又一片,大块大块的金色脱落,最后在殿中僧人惊恐的目光中,文殊菩萨塑像轰然倒塌。

此情此景不仅发生在华严寺,只要供奉有文殊菩萨塑像的寺庙,此刻所有的塑像都自动的塌陷破损,佛门弟子神色惊恐,纷纷匍匐在地默念着文殊的名字。

华严寺的文殊大殿外,有一个年轻的沙弥,他终日都在这里打扫着地面,此刻这个年轻的沙弥却显得与众佛门弟子格格不入。

年轻沙弥也看到了文殊菩萨塑像倒塌,不过他却没有露出惊恐悲戚之色,反倒将常年握在手中的扫帚丢弃,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沙弥低着头,身体随着声音抖动着,而后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孔缓缓抬起,一阵阵笑声从他口中发出。

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有种仰天长啸,肆无忌惮的感觉。

华严寺中僧人都被这沙弥笑声吸引,不解的看着他。

一些僧众甚至面露不忿之色,所有人都好奇,在菩萨陨落之时,这年轻的沙弥为何发出如此肆无忌惮的笑声?

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甚至所有华严寺僧人的印象中,都感觉这个沙弥似有似无,记忆中好像一直都有这样一个扫地沙弥,又好像华严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扫地沙弥。

沙弥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看向天际,他的笑声已经穿透天际,响彻在整个世界,那笑声中大有一种挣脱束缚,超脱天地的洒脱....

就在沙弥笑声传遍天地的时候,九曲黄河阵中绿萝仙子神色大变,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原本立于虚空之中的周诚也听到了这个肆无忌惮的笑声,体内的青萍剑丸也是躁动不安,有种跃跃欲试,想要破体而出的感觉。

这是周诚第一次感到青萍剑丸拥有自己的意识,而在周诚的感知中,他也知道一个绝世强者的威压正在席卷天地,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天地万物都为之颤栗。

年轻沙弥立在文殊殿外,他的身形已经拔高变化,很快变成了一个秃发道人样子。

只见这道人伸手一招,自华严法域中飞出了文殊菩萨的青莲宝卷。

青莲托着宝卷,落在道人手中。

当这道人一握青莲根茎,青莲上佛光瞬间破碎,接着青莲宝卷光晕流转,当光晕内敛后,却是变成了一柄通体晶莹剔透的宝剑。

那宝剑晶莹剔透,上面流露出的不是宝光剑气,而是智慧的光芒,结晶体的剑身,就仿佛是无尽智慧凝聚的结晶。

“你们谋划千载......我又何尝不是等待了千年?只有让你们毁了我的菩萨法身,真正的文殊才能重临世间......”沙弥变化的秃发道人手持慧剑,他的口中自称文殊。

秃发道人脚下轻轻一动,他一步落下,脚下空间荡起涟漪,这一步跨出人便消失在了华严寺中,而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了黄河岸边的芦苇高台之上。

他没有文殊菩萨出现时那般天降异象,甚至身形也并不高大,一身普通的道袍,加上头顶秃发,站在芦苇高台之上,反倒显得普通而渺小。

“你们是自己退下?还是本尊亲自动手?”秃发道人站在芦苇高台之上,看着九曲黄河阵随意的说道。

声音不大,也没了先前那响彻天地的笑声中,那般肆无忌惮的语气。

绿萝仙子面沉似水,缓缓站起身来,催动着自身力量,将九曲黄河阵再次运转起来,那些已经元神萎靡的道门中人也强撑着配合绿萝仙子。

只是失去了量天尺镇压,道门众人又深受重伤之下,九曲黄河阵的力量已不及先前的十之二三。

“此方世界已无人能与本座抗衡,今日本座顾念往日香火之情,可放尔等一条生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撤了大阵吧。”文殊脚下缓缓迈出,一步步的脚踏虚空,向着九曲黄河阵而去。

“哼,文殊你这叛徒有何脸面说香火之情?你虽号称智慧无双,却不过是想以众生信仰之力炼化此方世界,而后成就你一人之道,不过是无耻而又自私的小人罢了。”绿萝仙子面露鄙夷的说道,眼神之中已经露出了决绝之色。

“嗯?这些事是何人告诉你的?”文殊微微有些意外,他真正的目的从未对人说过,他不知道绿萝仙子这个后辈是如何知道他最大秘密的?

绿萝仙子一声冷哼,却没有打算回答文殊。

文殊见绿萝仙子不理会自己,也不愤怒,不再多说什么。

此时文殊已立于九曲黄河阵上,手臂缓缓抬起,手中慧剑对着涛涛黄河斩下。

随着文殊一剑斩下,慧剑之上无数丝线延伸出来,这些丝线游走在九曲黄河阵中,原本步步杀机的大阵,却被这些丝线巧妙的避开。

在文殊慧剑之下,九曲黄河阵仿若无物!

这位真正的文殊,无论是自身气势还是战斗时迸发出的威能,看起来都普普通通,甚至没有一点惊天动地的感觉。

但就偏偏是这毫不起眼的慧剑丝线,落入阵中后,无论是那些元神强者,还是太乙玄仙,都被丝线一卷元神溃散,连诸法不侵的顶上三花都难挡片刻。

九曲黄河阵中一个个道门仙人倒下,慧剑游丝向着大阵中央而去。

顷刻间,黄河之上整个道门弟子,便已只余下绿萝仙子一人了。

第73章 慧剑斩六识

武陵郡沅水尽头,一道虹桥跨空而起,虹桥自桃源村中延伸而出,瞬间跨过天际,眨眼之间便延伸到了黄河之上。

周诚距离黄河已经不远,他也感到身后元气变化,猛然回头就看到一座虹桥跨空而来,瞬间便越过了自己先一步落到黄河。

绿萝仙子已经做好了神形俱灭的准备,就在她心中绝望之时,忽然感觉四周元气大乱,接着一座虹桥便出现在身前。

那虹桥尽头,一个高冠博带,大袖古服衣带飘飘的身影出现。

当看到这套衣冠之时,绿萝仙子眼中瞬间露出惊喜之色,只是再细看那身着衣冠之人的体型,与她记忆中那个身影又有些出入,难免心中又升起遗憾的感觉。

“咦......你是何人?好古怪的气息......连太乙玄仙都不是,为何会有道韵气息?”文殊收回慧剑,看到虹桥之上的东方灵,也是一副大感意外的样子。

文殊明显能感觉到东方灵道行尚浅,只是那一套东方朔留下的玄仙衣冠,让文殊这位顶尖的大罗金仙都感到一丝不安。

道韵是属于超越金仙之上的存在才能触摸的,在文殊的眼中,东方灵身上的衣冠,一般大罗金仙都不一定能拥有,他下意识的认为东方灵是某位大能之后。

“亏你还号称智慧无双,我站在这里自然是要阻挡你了!”东方灵立在虹桥之上,语气不善的说道。

在东方灵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他的先祖东方朔被称作智圣,也是智慧无双的人物,而文殊也有这样的名头,她好奇这两人究竟谁更厉害?

当然平心而论,东方灵自然认为自己先祖更厉害,所以下意识的对文殊也就非常看不顺眼了。

“挡我?凭什么?如今天道封锁,众圣不出。即便你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是鞭长莫及吧?”文殊难得的多说了许多话,他也不急着出手,似乎也想从东方灵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挡不住也要挡啊.....”东方灵也说出那句许多人都说过的话来,而后她衣袖之中十二枚灵棋飞出,组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向文殊飞去。

这句话陆机说过,不过他的元神崇恩真君已经死了,后来王衍也说过这话,同样也魂飞魄散了。

当东方灵说完这句话后,文殊再次举起了慧剑,依然是平凡无奇的一剑斩下,没有绚丽夺目的光辉,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慧剑上亮起。

这一点光芒亮起之后,又从上面分散出一根根线条,线条交织起来,组成一张玄妙的大网。

十二枚灵棋变化出道韵符文,好像一只灵巧的蝴蝶在天地间煽动翅膀,而文殊慧剑发出的大网,则似规则交织,天地间的一切都最终落入网中。

“咦....你这灵棋有古怪.....竟然是至宝投影!”就在慧剑交织的法则之网与灵棋道韵相碰撞的时候,文殊脸上再次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这一次竟比看到东方灵穿着的玄仙衣冠还意外。

“至宝投影?”东方灵闻言也是大感不解,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的灵棋就是先祖东方朔留下的,从没想过这十二枚灵棋只是投影而已。

然而除文殊和东方灵之外,绿萝仙子其实更加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儒雅自信的男人,直到离开时也不过刚触摸到大罗境界,除了那古往今来举世无双的智慧,身上更没有一件至宝。

“原来他一直都不止表面那么简单.....难道凭这个女孩和灵棋真能挡住文殊真身?”绿萝仙子早已绝望的心中又点燃了一丝希望。

文殊慧剑与灵棋在黄河之上纠缠僵持着,一方是最顶级的大罗金仙,另一方虽然道行差距极大,但神秘的玄仙衣冠却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加持到灵棋阵中。

“本座如今已经佛道合流,区区至宝投影焉能挡得住本座?”就在两股力量僵持不下的时候,文殊忽然自信的说道。

他说话之时,手中慧剑一挑,与灵棋短暂分开。

东方灵立于虹桥之上,也没有急着再次出手,而是衣冠飘荡更多的力量开始注入灵棋之中。

任谁都知道,文殊要动用真正的杀招了。

片刻后,只见文殊一手执剑,一手结印。

身上顿时生出两股完全不同的气息,一股有着道家的气息,而另一股又有着佛门的气息,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却极其融洽的出现在文殊身上。

文殊结印的手,对着虹桥之上的东方灵就是一指,口中庄严的说道:“欲界六识,慧剑斩之......身识断.....”

“身识断”三个字落下,文殊手中慧剑再次对着东方灵一斩。

这一剑却是无声无息,甚至虚空之中看不出一丝变化,灵棋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但是东方灵心中却是感到无与伦比的危险,整个天地在文殊这一剑之下没有丝毫变化,唯有玄仙衣冠有些不寻常的鼓荡了一阵,而后也恢复了平静。

“啊......”东方灵身后的绿萝仙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在绿萝仙子的眼中,原本一切如常的东方灵竟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那虹桥之上只余下一套空荡荡的玄仙衣冠。

很快东方灵也看到了,她真的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身躯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现在她的身躯似乎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她的意识还在,还能听到,还能看到,却偏偏没有了身躯。

“慧剑斩.....耳识断.....”文殊站在原地,再次指向东方灵,又是一剑斩下。

这一次东方灵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听觉完全丧失了,整个天地变得一片静寂。

甚至这种感觉不应该用寂静来形容,因为那种完全没有声音存在的感觉,比静还要可怕千万倍。

人有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仙人,其实都是因为有了这六识,才能自我定义存在,或者说因为有了六识,人才能认识到自己存在于世界。

这是不同于灵魂,也不同于因果的东西。

失去六识者灵魂其实还在,但是没有了六识的灵魂,便从自我层面否定了自己存在。

这是一种真正杀人不见血的方式。

“慧剑斩.....鼻识断.....”文殊继续抬手,继续挥剑,继续着他独一无二的杀人方式。

三剑斩下,东方灵已经只剩下意识,眼识,舌识了。

这个时候的东方灵,其实已经没了身躯,听不见声音,闻不到气味了。

而文殊这种慧剑斩六识的神通,完全让人无法防备,无论是灵棋阵,还是玄仙衣冠都不能阻挡这样的攻击方式。

“慧剑斩.....眼识....”文殊第四次抬手挥剑,这一次他要剥夺东方灵的眼识,让东方灵彻底失去视觉。

就在文殊只差最后一个‘断’字出口的时候,一道青色剑气从虹桥一侧激射而至,“铛”的一声,剑气撞击在文殊结印的手上。

文殊的手被剑光一斩,他的身形竟微微一晃,那结印的手也无法再结印,最后那个‘断’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谁?”文殊神色大变,双目之中愤怒之色显现。

他那只原本结印的手落在道袍大袖之中,上面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恐怖异常。

没人知道,在文殊愤怒的表象下,内心却是惊恐万分。

因为刚才那道剑气,不仅斩破了他的大罗仙体,更让文殊清楚的感受到了灵宝的气息。

第74章 灵宝镇金仙

灵宝不同于至宝也有别于天生神物,古今天地间能称得上灵宝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件。

每一件灵宝都是名动万古,足以镇压一个时代。

至宝便是由大能后天炼制,属于法宝中最顶级的存在,一些超越大罗金仙的大能,他们所炼制的法宝内藏乾坤,道韵交织,这样的便可称至宝。

而灵宝便是天生神物中的佼佼者,每一件天生神物,在足够的机缘与气运之下,都有可能诞生出自己的意识,而诞生了自我意识的天生神物,才可称灵宝。

这灵之一字,便是指生灵的意思。同样的灵宝不仅有自己的意识,甚至可以自我修炼,据说一些极其古老的灵宝中,便有那种已经化型为人的存在。

“灵儿,你没事吧?”周诚落在虹桥之上,他向着空荡荡的玄仙衣冠问道。

周诚的眼中有明显的担忧,语气也颇为急切。不管怎么说,东方灵也算是周诚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这个文殊真的好强,灵儿只有去转世了,诚哥哥.....若你不死的话,记得找到我的转世之身....我怕忘了自己是谁.....”玄仙衣冠中传来东方灵有些虚弱的声音。

不远处的文殊冷眼看着周诚,他也听到了东方灵的声音,奇怪的是他此刻竟然没有再次出手,甚至东方灵说出要去转世,他都没有丝毫神色波动,仿佛不会阻止东方灵转世一般。

“青萍剑气......你是碧游宫门徒?不对.....琉璃玉身也大成了,你究竟是谁?”当文殊看到周诚的时候,眼神之中竟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他的心中更是非常好奇周诚的身份。

“碧游宫门徒?这剑丸出自碧游宫吗?”周诚摊开手掌,青萍剑丸在他掌中吞吐着剑光。

也不知为何,当文殊真身出现的那一刻起,青萍剑丸就变得跃跃欲试,随时都想着要挣脱周诚,好像有什么它自己的使命一般。

文殊更加感到意外,他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周诚不对劲。

琉璃玉身这种功法在佛门中不算什么,甚至修炼这门功法的佛门弟子不计其数,但是文殊更加清楚,历来还没有一个佛门弟子将琉璃玉身炼至大成。

这门功法是真正佛门创始存在留下的,在文殊入佛门之前,这琉璃玉身的功法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

而最不可能的便是,大成的琉璃玉身,与碧游宫的青萍剑,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虽然周诚手中的青萍剑丸并非真正的青萍剑本体,但是上面那独有的灵宝意识,还有明显的圣位气息,让文殊也不得不承认,这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确实出现了。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文殊掌控的情况,这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东方灵等人的生死,即便东方灵已经打开了幽冥地府,被玄仙衣冠包裹着仅剩的意识投入到轮回之中,他依旧无动于衷。

东方灵身入轮回,天地间的虹桥也随之消散不见。

周诚伫立虚空,如今他已经是元神境,可以不借助外力凌空。

按说周诚区区元神境,是无论如何也并无法对抗文殊这位顶级大罗金仙的,但是周诚还是来了,而且还是在道门大败的时候,孤身一人的面对这位大罗金仙。

如今的周诚其实极其惜命,他要留着这条命,去做太多太多的事。

而真正让他站在这里直面文殊的,不是他自己,正是掌中的青萍剑丸。

是剑丸的自我意识要来面对文殊。

周诚早已隐约感觉青萍剑丸来历非凡,大罗金仙高高在上,但是不管怎样,肯定也比不上天意的。

而青萍剑丸连天意都能阻挡,这也让周诚有了直面文殊的勇气与底气。

“碧游宫在何处?”周诚看着文殊,他的心里其实还是非常紧张的,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一想到可能从文殊口中知道那位神秘的祖师,周诚眼神之中也有些迫不及待。

文殊也察觉到了周诚眼神中的迫不及待,这却让文殊心中更是一紧。

“想知道?打败我再来问我吧!”忽然文殊一脸傲然的说道,而后手中慧剑对着周诚便斩下。

随着文殊一剑斩下,无数的规则之力交织,一张更加密集更加巨大的规则之网出现,这张大网充斥着整个虚空,出现在文殊身前,仿佛一道分割天地的光幕,将文殊与周诚分割在两个空间。

这一次没有等到周诚操控青萍剑丸,剑丸便自行跳起,而后一股凌驾于天地规则之上的气息忽然从剑丸中迸发而出。

“法域....”文殊出剑的刹那,身形也猛地倒转,口中有些慌张的喊出“法域”二字。

就在文殊被青萍剑丸气息锁定的时候,他也转身迈出一步,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一个金色的通道打开,从通道中隐约能看到,那里面是一个佛光充盈,处处莲花盛开,中央又一座金山的巨大空间。

当文殊被青萍剑气斩在手上,又感受到灵宝和圣位气息的时候,他的心中其实已经生出了退意。

可以说周诚和青萍剑丸的出现,让文殊数千年的谋划都落了空,现在他在意的已经不是如何以亿万生灵的信仰,来炼化世界成就自己了,而是眼下如何保命。

大罗金仙已经触摸到了时空之力,也是因此才有所谓一切时空永恒逍遥之说。

刹那之间文殊大半身形已经进入到了华严法域之中,然而他快,青萍剑丸却比他还快。

就在华严法域即将消失,只余一点金光的时候,青萍剑丸也紧随其后,在那一点金光消失前的刹那进入到了法域之中。

“不.....”很快天地之间响起一声愤怒而不甘的咆哮。

这一声咆哮与不久前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出自同一人,虽然无人看到文殊与青萍剑丸的激战,但是已经很明显,文殊落败了。

又过了许久,文殊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不甘,而是带着意外的欣喜:“哈哈哈哈......青萍剑气,只能镇压本座百年,待百年之后,本座炼化了这缕剑气,便能迈出大罗金仙的最后一步。哈哈哈哈......一饮一啄,虽是本座劫数,却也是机缘......”

很快文殊的声音再次消失,这一次换周诚脸色无比难看了。

不仅是因为刚才文殊的话,还有周诚真的彻底失去了与青萍剑丸的联系。

这剑丸能将文殊镇压百年,也就是说百年之后文殊还会再出现,而且那时候的文殊极有可能已经超越了大罗金仙。

百年时间.....留给周诚和道门的时间只有百年......

第75章 衣冠南渡

文殊逃走,还被青萍剑丸镇压在了他自己的法域之中,顿时天地清明,一切恢复如初。

黄河北岸华严七德与佛图澄等佛门罗汉面色难看,尤其华严七德深受重伤,如今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失去了青萍剑丸,周诚心中也有些失落,不过当他目光落在黄河北岸,看到华严七德等人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快逃......”佛图澄和少数几个罗汉,并未进入九曲黄河阵,所以受伤也是较轻,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也紧随文殊之后,化作一道金光逃走。

文殊被青萍剑丸镇压,这震撼和冲击在佛门弟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而此刻的周诚在这些佛门弟子眼中,完全就是无法抗衡的存在。

“看来今日,又免不得要快意恩仇一番了.......”周诚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目光看向华严七德满是不善。

佛图澄逃了就逃了,周诚也没想能将这些佛门罗汉级的高僧都一网打尽,现在跑了尚有站力的,留下这些虚弱不堪的,正合周诚之意。

周诚话音一落,身上琉璃光彩大放,同时身躯开始拔高变大,不过呼吸之间,他的身形就变得数百丈高下。

除了巨大的身形上没有佛光,那琉璃之色看起来,与佛门法相一般无二。

随着琉璃玉身变化,华严七德几人神色大变,因为他们竟然在周诚的琉璃玉身上,感觉到了来自本能上的压制,那种压制的力量直接作用在他们的舍利之上。

琉璃玉身一脚抬起,直接向着华严七德踩下,那脚掌大如山岳,落下之时遮天蔽日。

“轰隆隆.....”只有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整个大地都在不断颤动,而山岳大的脚掌下,那些佛门弟子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周诚一脚重重的踏在黄河北岸,很快那脚下便有如水般的琉璃光泽倒流而上。

这一脚灭杀数位佛门罗汉,周诚直接就将他们的舍利炼化,融入到了琉璃玉身之中,化为自己的力量。

很快周诚身上琉璃光华敛去,巨大的玉身变回到正常大小。

他一身道袍立于黄河北岸,整个北岸已是一片狼藉,而周诚的身后也是空无一人,只余下奔腾咆哮的黄河水。

“周道兄救天下苍生于倒悬,绿萝在此代诸位道友谢过道兄。然百年之后文殊再出,恐无人能挡,我此番也是元神大伤,需沉睡数十年方能恢复,此后道门诸事,全依仗道兄了,万望珍重!”周诚的身后响起了绿萝仙子的声音。

而在周诚的感知中,绿萝仙子的元神已经遁走,那虚弱的元神仿佛随时都可能溃散一般。

“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周诚回身对着黄河南岸一拜。

这一战道门精锐尽失,元神以上的强者几乎死伤殆尽,现在绿萝仙子陷入沉睡,整个道门便是群龙无首。

周诚与绿萝仙子也算有些香火之情,而周处的元神魂魄紫薇帝君更是道门大神,周诚自然心向道门。

就在黄河佛道之战告一段落时,位于黄河入海口不远的琅琊郡,这里也正开始着一场激烈的争辩。

琅琊王府中,司马睿高居王座,大殿之中文武幕僚不下三十人,这些人此刻分为两派,正在激烈的争论。

而所争论的内容,便是该退守江淮?还是以仅存的实力西进与赵国一战,收复黄河以北疆域,夺回洛阳长安?

司马睿如今坐拥山东半岛,更兼领都督扬州诸军事,整个大晋的东部疆域都归他节制,手下尚有三万可战之兵,是如今最强的一支势力。

殿中争论,主战一方渐渐占据上风,毕竟收复失地,夺回国都更具大义名份。

“都给我闭嘴.....”忽然王座之上的司马睿沉声说道,一时间大殿内争吵声戛然而止。

“王司马怎么还没来?”司马睿抬起头来,向身旁的近侍问道。

近侍低着头,躬身答道:“回殿下,已经派了两拨人去传了。”

司马睿口中的王司马,便是王衍的堂弟王导,也是如今司马睿最依仗的谋臣心腹。

“让殿下久等了......”很快殿外一个白衣长袍的身影快步走入大殿。

此人行走间步履从容,步步生风间,给人雷厉风行又沉稳大气的感觉。

来人三十不到,年纪与司马睿倒是相仿,仔细去看与王衍有三分相似,正是司马睿的军中司马王导。

“阿龙,你可算来了,有什么消息?”司马睿连忙起身,甚至不顾身份的走下王座,一脸急切的向王导问道。

王导字茂弘,阿龙是他的小字。

司马睿称呼其小名,足可见二人关系不一般。

“东海王殿下与太傅蒙难了......洛阳长安已经双双沦陷.....皇帝也被劫至平阳了.....”王导一脸悲痛的说道。

这些事情已经是几日甚至半月前的了,不过从混乱的中原大地,将这些消息传到琅琊郡,已经过去了许久。

不管世人眼中司马越和王衍是不是千古罪人,在王导心中那终究是自己的族兄,甚至王衍的许多安排,王导其实是知道其中深意的。

“这.....难道天要亡我大晋?”司马睿一个踉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随着司马睿一声悲呼,殿中许多人都痛哭不已,一时间殿中愁云笼罩。

“如今中原大地已无险可守,值此大厦将倾,宗庙社稷不保之时,请殿下立刻下令移镇江南,并监国摄政。”就在众人悲痛之时,王导对着司马睿躬身一拜,大声的说着。

王导的声音极大,几乎快是吼着喊出的,虽也有悲痛之情,更多的则是急切。

“移镇江南?如此岂不是将半壁江山拱手让与异族?如此置中原百姓于何顾?”司马睿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愿的说道。

不管是汉末诸侯混战,还是三国征伐也好,甚至八王之乱也罢,说到底都是自家人之间的争斗。打不过可以逃回自己老家,大不了换个地方流亡也行,但是现在是异族入侵,要让司马睿退守江淮他的内心是极其抵触的。

“大胆王导,你这是要陷殿于不仁不义,要陷诸公于不忠不孝啊?”原本悲痛不已的殿中文武听到王导的话,一些脾气暴躁的已经站起来指着王导呵斥起来了。

“殿下.....这也是东海王与太傅的遗命....黄河一战,道门精锐尽皆阵亡,我们只有退守江淮以南,待恢复实力后再图北伐啊!”王导没有理会那些对他的指责,连忙将其中利害道明,那句道门精锐尽皆阵亡,让司马睿原本惨白的脸色变为铁青。

“请殿下立刻以监国摄政的名义发布诏命,下令让中原各郡百姓向南迁徙,另下令王敦,王澄领兵驻守江淮要塞。”王导见到众人神色变化,随即衣摆一撩,对着司马睿就跪拜了下去,这一次他说的更加急切。

司马睿没有回答王导,而有些无力的后退了两步,而后沮丧的问道:“若移镇江南.....该往何处去?”

“建邺.....”王导跪在地上,说出了建邺二字。

“郗鉴,拟旨吧.....即日起,孤领监国之职,传令关中与中原百姓向南迁徙,同时移镇建邺。”司马睿最后还是同意了王导的所有建议。

很快一则以监国摄政王名义的诏书传遍天下,这是一则被称作‘衣冠南渡’的诏书,一时间大量的中原百姓,以郡县为单位,或有序或慌乱的大规模向江东迁徙。

因为司马睿移镇建邺,所以这些南迁的百姓,大多又都迁往了江左诸郡。

周诚一路向着洛阳而行,这一次他不是完全御空而行,大多数时候还是徒步前行。

一路上他看到大量的百姓南逃,也会时常看到异族军队在中原大地上劫掠,周诚也曾多次出手,斩杀了大量异族。

不过周诚一人之力终究杯水车薪,后来更有佛门高手和异族强者出手阻挡周诚,几番大战后他也不得暂避其锋。

洛阳早已落入了异族手中,城中也基本没有了汉人百姓,仅有的百姓不是被赵国统一圈禁,就是躲藏在山中。

而一些小路之上,还不时有少量的百姓结伴南行。

这些人只能选择小路,甚至夜行昼伏,一旦遇上异族的军队,这些人都难逃被杀的命运。

不过在洛阳往南的官道大路上,此刻却有一支数十人的队伍,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却有十余位手持兵刃,身穿皮甲的武士,剩下的则是一些妇孺。

这支队伍已经离开洛阳几日,看起来已经极为疲惫,其中还有几人带着伤,手臂上的血渍都尚未完全干结,看样子一路上并不平静。

“停.....”忽然队伍中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大声喊道。

随着少年喊出声来,队伍立刻停下,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位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尚有些稚嫩的脸上却满是刚毅与沉着。

队伍停下之后,少年将手中长剑重重的插入地面,随着长剑插入,剑身不住的颤抖,少年紧握长剑,很快便让长剑静止,这时候他才缓缓的抽手。

少年手掌离开剑柄,原本静止的剑身便再次微微颤抖起来。

见到剑身颤抖,少年双眉紧皱,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而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快.....速速进林中隐藏。”少年抽出长剑握于掌中,有些急促的喊道。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这群人很快便扶老携幼的向树林跑去,不过片刻,官道上便再无一人踪迹。

第76章 杀蛮人桓温

“温儿,可是又有蛮族追兵到了?”树林之中,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小声的向少年询问道,神色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

“娘亲无需担忧,应该只有五十骑左右,距离我们尚有三里。”少年靠在一颗树后,对着妇人同样小声的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少年这一笑,让美貌妇人和旁边那些妇孺都安心不少。

这少年名叫桓温,他本追随其父桓彝在宣城,恰逢北地动乱,桓温便孤身一人远行千里,来洛阳接自己的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弟弟,那十几个披甲执刃的武士,便是府中的私兵。

“禁声.....”片刻之后桓温一声轻喝,身躯也微微躬下,躲在了草丛中。

无论是身后的私兵还是桓温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学着他的样子伏在草丛中,似乎这群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极为熟练了。

很快远处的官道上扬起烟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片刻后约莫五十骑异族骑兵出现。

这些异族人金发碧眼,身形比汉人要高出不少,身着皮毛,头上带着兽骨装饰,充满着蛮荒彪悍的气息。

这种样貌,这种打扮的异族人,正是五胡中的羯,他们的首领便是如日中天的石勒。

石勒虽然近十万大军死在了黄河,但是他依然是赵国的实权人物。尤其是大败司马越与王衍后,他几乎成为了赵国皇帝刘聪之下的第一人。

这支羯族骑兵在官道上疾驰而过,很快便靠近了桓温等人隐藏的位置。

骑兵没有减速的迹象,这些羯人的目光也没有看向树林,眼看他们很快便会过去,桓温的母亲和其他人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松懈。

“停......”忽然羯族骑兵中为首军官举起马鞭一声大喝。

“唏律律......”接着数十匹战马发出一声声嘶鸣,不过几个呼吸便都停在了军官四周。

羯人军官驻马而立,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正好看向了桓温等人隐藏的树林。

他微微闭着双眼,仰起头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片刻之后羯人军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而后有些沉醉的说道:“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还要汉人女子的香味......”

羯人军官一脸沉醉,仿佛他闻到了什么世间美味一般。

桓温神色大变,当他看到那羯人军官动作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几个家中私兵,他的目光落在其中几人身上,而这几人手臂上正浸出鲜血,有些已经滴落在了身下的杂草上。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保护好母亲,没受伤的随我上。”桓温知道自己等人的行踪已经败露,当下也不犹豫便提剑起身,率先冲了出去。

桓温带着十来人前行了十丈左右,结成了一个简单的军阵,在他们的身旁依然是环抱大的树木,他并没有直接冲出树林与羯人交战。

“杀光他们......”羯人军官手中长刀一指,数十骑便冲下官道向着桓温而来。

“依托大树,分而杀之.....”桓温手持长剑站在最前方,此刻他依然保持着从容与冷静。

在他的身后只有不到十人的私兵,甚至还有他的母亲和一家妇孺,但是那执剑而立的身影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咆哮一般。

有些人,生来就不凡,桓温就是这种生而不凡的人。

从小桓温就表现出了卓绝的军事指挥才能,从洛阳出来这几日,这样的战斗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但是桓温总能仅凭手下这十来人,依托各种地形,将数倍于自己一方的异族斩杀。

羯人骑兵越来越近,为首的十余骑距离桓温已经不足十丈,不过随着树木越来越多,这些骑兵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阵型也不复存在。

“先斩马腿.....”很快桓温首先面对第一个骑兵,当这名羯人骑兵高举长枪刺下的时候,桓温躬身一闪,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寒光,直接划过羯人战马的一条前腿上。

“律.....”战马一声悲鸣,控制不住身体重重的栽倒在地。

而后接二连三的战马倒下,桓温和他的私兵背靠着树木,一个个的将这些战马腿斩断,而后这些跌落马背的羯人骑兵,便被一刀结束了生命。

“吃我一刀。”突然羯人军官拔刀向着桓温一斩,这一斩之下一道刀气凌空扫过,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桓温等人竟让被重重的掀翻在地。

“男的全部杀掉,女的留给弟兄们享受,哈哈哈哈.....”这个羯人军官不是普通人,一刀就让桓温等人失去了抵抗力。

“这个小子先留下,让他学学如何做一个男人。”很快又有十余骑羯人骑兵冲出,那羯人军官远远的指着桓温,特意留下桓温,想要羞辱他一番。

羯人士兵如狼入羊群,很快便将桓温的私兵斩杀,而桓温周身数杆长枪将他围得密不透风,枪头顶在他的背后,被羯人押着跪在地上。

“刺啦....”桓温听到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接着便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桓温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妹妹,正被一个羯人压在身下。

“啊.....”桓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他也不管身后那些押着自己的枪头,猛地撑起身子,任由枪头刺破自己的衣服,刺入自己的肉里。

“跪下。”桓温身后的羯人一脚重重的踢在他腿弯处,桓温又一次重重的栽倒在地。

桓温的双眼已经血红,浑身流出鲜血侵染了身下泥土,他只能像野兽一样咆哮着,一双拳头胡乱的砸在地上。

此刻的树林之中,除了桓温痛苦的咆哮声,就只余下羯人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桓温的母亲和仅剩的几个家眷只能惊恐的抱在一起,无助的看着那几个满脸淫笑,越走越近的羯人。

“叮叮叮....”忽然桓温耳中听到一阵剑器轻微撞击的声音,他看到落在不远处的长剑自己在地上跳动着,好像要自己飞起来一样。

而当桓温这个念头刚一产生的时候,他的长剑真的自己飞了起来。

长剑一闪,以目力无法捕捉的速度激射,首先掠过那正在奸淫桓温妹妹的羯人。

一颗羯人的头颅滚落,而后那人的身躯才向一侧倒下。只是他身下的少女,此刻也已歪着头,嘴角流出涓涓血水。

桓温的妹妹不堪受辱,早已咬舌自尽了!

长剑继续毫无轨迹的跳跃,下一刻几个接近桓温母亲的羯人全部被长剑穿胸而过,直到他们身体倒下的那一刻,脸上还保持着那肆无忌惮的淫笑。

“什么人?”羯人军官大喝一声,一脸戒备的向着四处张望。

刹那间林中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是偶尔传出‘咻’的一声,而后便有一个羯人倒下。

很快的,除了那个还横刀立马的羯人军官,所有的羯人士兵都被斩杀,一时间更是静的可怕。

“在你头顶。”忽然天空之中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桓温和羯人军官都下意识的抬头,他们眼中一个黑衣白纱的道人正伫立虚空。

羯人军官只看了一眼,顿觉自己如坠冰窟,手中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夺命而逃。

“哼.....”道人口中又是一声冷哼,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见原本属于桓温的那柄长剑一个激射,一剑刺穿羯人军官的肩头,重重的栽下马背。

羯人军官只会一些粗浅的神通,此刻他更是惊恐的发现,自己一身神通不知为何已经荡然无存,自己被压制的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长剑穿过肩头,并没要羯人军官的性命,但是他也只能惊恐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带着你的家人快些离开吧!”周诚立于虚空之中也不落下,只是对着桓温随口说了一句,就打算再次离开了。

“晚辈桓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请问道长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来日晚辈定要登门拜谢。”桓温对着空中的周处重重叩首。

从这一刻起,周诚的样子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桓温脑海中,甚至一生都被他敬若天人。

“贫道只是路过,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周诚没有留下姓名,随口说了一句便继续化作遁光向洛阳而去。

桓温和剩下的家眷看着周诚消失在天际,悲痛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生机,至少她们的命保住了,至少在她们绝望无助的时候有人从天而降,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然而连桓温和他的母亲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何等的幸运。

因为此刻在北方大地上,无数的汉人正在被屠杀,无数的女子被禽兽般的奸淫着,而这些人到死的那一刻都只有无尽的绝望.....

周诚走后,桓温站起身来,不过他依旧双目通红。

而后桓温一步步的走向那个羯人将领,眼中那浓浓的恨意仿佛要化为实质,原本他身上那淡淡的如有千军万马,气吞万里的气势越发明显。

似乎刚才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无尽的恨意与杀意,让桓温身上的某些东西被激发了出来。

桓温走到羯人军官面前,顺手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此刻在哪羯人军官眼中,那里还有桓温啊,他只看到一个双眼血红,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恶魔。

长剑对着羯人军官的头颅猛的插下,接着又抽出。

一次.....两次.....三次......

长剑有规律的,不停的插入又抽出羯人军官的尸体,到后来已经数不清这样的抽插有多少次。

只是当桓母靠近自己儿子的时候,她才看到桓温的身下已经没有什么尸体了,有的只是一团不成人形的,混合着泥土的碎肉......

几个时辰后,又一队羯人骑兵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们看都了满地没有四肢的羯人尸体,和一团令人作呕的肉泥。

还有肉泥旁,那几个用人的四肢摆出的大字。

“杀蛮人桓温”!

第77章 我们的笔也能杀人

河东安邑,这里距离赵国都城平阳不远,已经算是匈奴人如今的腹地。

因为河东之地早被匈奴占领,在这里倒还生活着大量的汉人,只不过汉人的地位低下,日子过得也是极为艰辛。

安邑城外,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正徒步向着城中走去。

两人年纪相仿,而且都是丰神俊秀之人,其中一人的相貌更是明显带着琅琊王氏子弟的特征。

“安石兄,你又何苦与我来此险地?此番若你我命丧于此,我王羲之恐成千古罪人啊!”那个琅琊王氏的少年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脸无奈的对另一个少年说着。

说话这人正是琅琊王氏的子弟王羲之,也是王导的侄子,更是琅琊王氏侄子辈中的佼佼者。

如今琅琊王氏举族随司马睿移镇建邺,唯有王羲之反而向西而行,来到了匈奴人统治的腹地。

而那个被王羲之唤作安石的少年,则是另一个世家,陈郡谢氏的子弟谢安。

“我与逸少一见如故,怎可见你孤身犯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不幸命丧于此,那也是命中该绝于此吧!”谢安坦然的说着,倒是看得很开。

王羲之心中长叹一声,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谢安的情谊牢记在心中。

谢安虽然如今才十三四岁,比起王羲之还要小上一岁,但是王羲之心里清楚,这个谢安天资卓绝,值此乱世将来定是个安邦之才,如果因为自己而让谢安提前早夭的话,一个经世之才提前陨落,确实是他的过错。

“卫夫人年前回乡祭祖,如今石勒大军席卷中原,夫人于我有师徒之谊,此时我不得不前来护送夫人脱离险境啊!”王羲之又一次在谢安面前说了此番来意。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谢安说了,而谢安闻言依旧只是微微一笑。

在谢安心中其实并不关心王羲之为什么来,他只是认定作为朋友应该陪王羲之来,哪怕这里是龙潭虎穴!

卫夫人,名铄,字茂漪,虽是女子,却是当世的大书法家。

王羲之年幼时曾在卫夫人门下学习书法,虽未正式拜师,却有师徒之实。

传闻卫夫人师承汉末曹魏名臣钟繇,而少有人知道,这个钟繇不仅是一代名臣,其实还是一位道行极深的道门中人。

王羲之谢安很快便在安邑找到了卫夫人居所。

不得不说卫夫人名声在外,连刘聪这个匈奴皇帝也没有为难她,甚至府中还有一个老仆和两个婢女。

“弟子来迟,让夫人受苦了!”一见到卫夫人,王羲之就恭敬的跪拜在了她身前。

卫夫人如今已经四十余岁,虽然不如年轻时那般容颜秀美,却越发的沉淀出一股内秀之美。

“晚辈陈郡谢安,拜见夫人!”谢安也对着卫夫人,以后辈之礼恭敬一拜。

“你们快快请起,如今兵荒马乱,你们二人为何以身犯险?”卫夫人轻轻扶起二人,对二人出现也是大感意外。

“弟子特来护送夫人南下,如今琅琊王监国,已经移镇建邺,江淮防线也被族中叔伯经营的固若金汤,只要我们去江左便安全了。”王羲之起身后连忙道明来意。

“这.....此行恐怕苦难重重啊?”卫夫人没想到王羲之千里而来深入虎穴,竟然是来接自己南渡,感动之余也在思量其中风险。

卫夫人她不怕死,但是她却怕害了王羲之和谢安。

“夫人不必犹豫,此事宜早不宜迟,逸少兄拳拳孝心,还请夫人成全!”谢安极善察言观色,他看得出来,卫夫人不是不想南渡,而是担心连累了王羲之和他。

“府中尚有老牛一头,车箱的话改一改应该还能用。”片刻后卫夫人开口说道,她的话无疑是答应了王羲之二人的请求。

“我与安石这便去准备,请夫人稍等。”王羲之高兴的说道,随即便拉着谢安前去准备牛车了。

王羲之与谢安在卫夫人府中调试着牛车,而卫夫人也进入里屋简单的收拾了起来。

卫夫人的行囊很简单,只有两个简单的包袱,一个里面装了两件常用的衣裳,另一个里面则是装了一沓厚厚的纸张和一方砚台一枚墨锭。

而卫夫人自走出里屋起,手中便一直握着一支紫毫笔,这是一支钟繇留给她的古笔。

黄昏时分,谢安驾着牛车,王羲之坐在车辕一侧,车厢中独坐着卫夫人,就这样牛车缓缓驶出安邑,向南而行。

虽然如今的夜晚异常漆黑,但同样漆黑的夜色也变成了天然的保护。

谢安似乎异于常人,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他的双眼也能清晰视物,他驾着牛车即便在夜晚也能不停的前行,而到了白天,他们同样会寻找隐蔽的地方休息。

就这样夜行昼伏,谢安等人一连走了两日,已经走出了近两百里。

这一夜依然一片漆黑,黑夜中牛车不快也不算慢的继续向南前行着,车辕上谢安认真的目视前方,王羲之凝神关注,倾听着黑夜中的任何一点响动。

车厢中卫夫人闭眼端坐,手中还握着那支紫毫笔。

忽然,卫夫人原本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眼眸之中仿佛黑夜中亮起两颗星辰。

“不好,有大量骑兵朝我们过来。”卫夫人睁开双眼片刻后,王羲之也神色大变的说道。

“驭.....”谢安紧勒缰绳,让牛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同时谢安顺手在车辕下一抽,一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一旁的王羲之见谢安抽出长剑,他也从自己身下车架中抽出一柄长剑,两人紧握长剑,看着一片漆黑的前方,很快无数的火光出现,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马蹄声。

从火把的数量和马蹄声的密度,粗略估计出现的骑兵有不下五百之数。

“羲之,进来替我磨墨吧。”马蹄声越来越近,卫夫人的声音却突然从车厢中响起。

王羲之与谢安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这时候卫夫人还要磨墨干什么?

难道临死之前写一封遗书?

只是卫夫人那镇定淡然的声音,仿佛不将突然出现的这些骑兵当回事,倒是更像要写一篇什么传世文章一般。

“弟子遵命!”王羲之放下长剑,对着车厢说了一句,而后躬身进入到了车厢之中。

卫夫人的身前有一张矮几,此刻上面已经铺起了一层纸张,在一旁还有一方砚台,墨锭也已经放在了砚台中,而她的手中那支紫毫笔正泛起若有若无的紫色光华。

“此时光线不足,夫人可口述,弟子执笔。”王羲之想到卫夫人年纪已经大了,便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羲之,以后你叫我老师吧。”卫夫人没有回答王羲之,而是说出了一句王羲之等了十余年的话。

王羲之三岁起便跟着卫夫人练字,可是卫夫人从来不许王羲之叫她老师,两人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这也是王羲之一直以来的心结。

“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王羲之心中激动,也不管强敌临近,更不顾车厢狭窄,当场就跪在卫夫人前面叩首三拜。

卫夫人泰然自若的受了王羲之三拜,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三岁起便跟随为师学习书法之道,然而你一直所学只是书法,今日为师便要授你真正的道......”

车厢外的谢安也听到了卫夫人和王羲之的谈话,开始他听到卫夫人正式收王羲之为徒的时候,谢安也为自己的好友得偿所愿而高兴,不过当他听到最后卫夫人那句‘真正的道’时,谢安看到那车厢之中竟然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那种光芒不是灯烛光芒,而是一种类似宝光,让人一见便心生膜拜的光芒,似乎那光芒之中真的蕴含着所谓的道。

谢安不知道车厢中发生着什么?更不知道卫夫人如何传授王羲之真正的道?

只是很快谢安就听到了卫夫人说出另一句话:

“徒儿,你要记住,我们的笔也能杀人!”

第78章 朱士行东归

“笔也能杀人?”王羲之正在研磨的手猛的一顿,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夫人,此刻他甚至已经忘了不远处,还有数百异族骑兵来势汹汹。

卫夫人依旧气定神闲,一双犹如星辰的双目盯着身前白纸,执笔的右手在砚台中轻轻拂过,仿佛春日的柳枝拂过一江春水。

于此同时王羲之也听到卫夫人淡淡的声音响起:“当年恩师曾告诉我,用笔者天也,取万类之象,一笔一划皆可沟通天地万物。”

“夫纸者,阵也。笔者,刀鞘也......近年来为师所悟,便在这《笔阵图》中,今日就先教你‘永’字八法!”卫夫人的声音继续响起,而她手中紫毫笔已经落在了纸上。

王羲之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卫夫人手中紫毫笔的走势,那一笔一划之间,落在王羲之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万象变化。

有万里阵云......

有高峰坠石......

有万岁枯藤......

有强弓劲弩......

有雷霆崩浪......

只是这万千气象,最后又在纸上组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永’字。

这一字书写完成之后,卫夫人对着纸张轻呵一口气,而后左手对着纸张轻轻一挥,一阵香风拂过,那张写有永字的纸张便飘然而起,翩翩然然的飞出车厢,而后在空中划着优雅的弧线。

越飞越高,越飘越远......

异族骑兵距离牛车已经不足百丈,那数百火把将附近都给照亮,映照出那些金发碧眼的羯人,黑夜中仿佛一群嗜血的饿狼。

就在这些羯人骑兵即将靠近牛车的时候,那一张卫夫人写了永字的纸也飘到了这群骑兵上空。

忽然,那纸张之上光芒大放,仿佛一颗明亮的星辰升起,那光芒越来越强,瞬间便照耀了数千里的夜空,刹那间整个北方大地都恍如白昼。

一个明亮的‘永’字如一轮皓月悬在天际,羯人士兵也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异象,原本快速行进的骑兵队伍也停在了原地。

谢安站在牛车前提着剑,已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中哪一个光芒大放的永字。

王羲之也从车厢探出头来,目光之中满是期待与憧憬。

卫夫人的话,还有这个神异的字,为王羲之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而这扇门的背后,是值得他一生追寻的道。

永字出现在天际,放出光芒,很快便又发了变化。

只见永字上的那一点,在高空变化成一块的巨石,随即巨石不断的分化,瞬间变成了成千上万。

一横化为一团云气,而后向两边横向展开,那云层滚动排开,好像行军布阵一般。

又有一折,化作无数强弓劲弩,箭矢飞弩万箭齐发,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

一捺,如崩腾的巨浪,仿佛要席卷天地。

这些先前王羲之在卫夫人笔下感受到的万象之景,此刻却是真正切切的被演化了出来。

一个字便具现种种神异之景,而后那些巨石、箭矢、雷霆、巨浪、竟然都从天际倾斜而下。

刹那间永字已经消失不见,而原本那些来势汹汹的羯人骑兵,也随之尸骨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照亮天际的永字,还有种种异象,都只出现了刹那,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些,不过如此巨大的变化,还是被少数人感知到了。

“继续赶路吧。”卫夫人左手轻轻的扶在身前案几上,声音中微微有些疲惫的说道。

王羲之与谢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放下了长剑,继续拽着缰绳,将牛车缓缓启动。

“施主造下如此杀孽,想就此一走了之吗?”那拉车的老牛刚走了几步,漆黑的夜空中又传来一个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王羲之和谢安都听到,从牛车后方响起一个脚步声,这脚步声走的很缓慢,似乎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之后才迈出第二步。

车厢的帘布被卫夫人轻轻挑起,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她也起身走出了车厢。

卫夫人看向后方,虽然天地间依旧一片漆黑,但她的眼眸中却显出一个五十余岁的光头僧人来,只不过这个僧人不是常见的胡僧,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男子。

当看到这汉人僧侣的样子时,卫夫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朱士行.....你竟然还有脸回中土?”看到来人的样子后,卫夫人语气不善的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八戒,这世间已无朱士行!”刚才的声音继续从夜幕中传出,声音越来越近,当最后这句话说完时,那僧人已经站在了距离牛车不足一丈的地方。

“施主认得贫僧?”朱士行已经出现在卫夫人和王羲之谢安身前,他同样有些好奇的看向卫夫人。

“嘉平二年,阁下在洛阳白马寺登台剃度。那一日,白马寺上空佛光万丈,梵音不绝于耳。那一年我回洛阳祭拜恩师,正巧远远的见过阁下一眼。”卫夫人紧握住手中的紫毫笔,脑海中回忆着许多年前的一幕。

朱士行微微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自己都险些忘了,虽然此时距离他剃度出家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但是他的样貌与那个时候还是一模一样。

“朱士行,你身为汉人,却想要为这些异族出头,果然是个数典忘祖之辈。若说杀他们是罪孽,那么无数汉人被他们杀戮就是天经地义了?难道我们就该任人宰割?”谢安也听闻过朱士行的事迹,一直以来他对朱士行也是嗤之以鼻,而今日朱士行的言行,更让谢安心中不忿!

“佛法精深奥妙,岂是你们懂得?”朱士行脸上微微一笑,对谢安的指责也不恼怒。

只不过朱士行说完之后,原本合十的双手缓缓分开,右手食指伸出,对着卫夫人三人就是一指点出。

“般若指....”随着朱士行一指点出,虚空之中梵音大作,他的手指上琉璃光芒流转,竟然发出与琉璃玉身一样的气息。

卫夫人见朱士行出手,手指紫毫笔一挥,便朝着身前虚空书写。

紫毫笔尖凌空放出耀眼紫色光芒,随着卫夫人笔锋游走,一个紫色的‘困’字便出现在虚空中。

卫夫人没有用纸,也直接将字写了出来,只不过这个‘困’之写出后,卫夫人的神色明显萎靡了不少。

紫色的困字一出,便朝着朱士行落去,落下之时已经化为无数的巨大树木,树木落下后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将朱士行困在其中。

朱士行的般若指,带着琉璃光芒在森林中横冲直撞,无数巨大的树木被撞断,不过却又无穷无尽的树木一直出现在般若指前方,那仿佛能洞穿天地的般若指,却怎么也无法突破那个‘困’字化成的森林。

“快走,困不了他太久!”卫夫人语气急促的说道。

森林之中朱士行收回手指,那般若指也顿时消散不见。

而后朱士行再次双手合十,竟然缓缓的盘膝坐下,他微闭着双眼,脸上露出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口中庄严肃穆的说道:

“定住心猿则悟空.....”

朱士行一句佛门偈语说出,身上的气息大变,而后从他身体之中竟然跳出一只巨大的金毛猿猴。

这金毛猿猴出现后,便双拳不停的击打着胸部,龇牙咧嘴的仰天长啸。

随着一声声长啸,金毛猿猴身形暴涨,瞬间就化为百丈高下的巨猿。

“吼.....”金毛巨猿一声巨吼,口中发出金色气浪,这些气浪吹卷过森林,那些树木全部连根拔起,随后整片森林都化为光点消散。

只是巨猿一声大吼,卫夫人写下的困字便被吹散,而那金色气流浪还未停止,顺势朝着卫夫人的牛车而去,气浪一吹之下,将牛车掀翻,而后被寸寸瓦解。

牛车破碎,那头拉车的老牛也轰然倒地,卫夫人与王羲之和谢安都跌倒在地,看上去都是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第79章 意马化白龙

巨猿四肢着地,疯狂的向着三人奔跑而去,它的口中依旧发出一声声咆哮,嘴中露出巨大的獠牙,一双眼睛血红,浑身散发着暴虐血腥之气。

奔跑中的巨猿,四肢每一下落在地面,都震得大地一阵颤抖,只要他巨大的手掌或者脚掌落下,便能将卫夫人三人压成肉泥。

卫夫人有些慌乱的在身前挥动紫毫笔,凌空写下一个‘盾’字。

紫色的盾字显现,瞬间化为一层层无穷无尽的光幕挡在了卫夫人身前,而此时那金色巨猿的一只巨大手掌也从天际落下。

金色的巨大手掌落在光幕之上,一层一层的光幕便纷纷破碎,一层接着一层,虽然微微阻挡了巨猿手掌落下,但是更本无法挡住那狂暴的力量冲击。

眼看那光幕已经所剩无几,手掌距离卫夫人等人已经很近,而巨掌笼罩着数丈范围,让王羲之等人避无可避。

就在巨猿手掌即将击破最后几层光幕时,巨猿忽然仰起头看着天空,嘴中发出更为剧烈的咆哮,而原本即将落在王羲之等人身上的巨掌,竟然被他猛然收回,而后化作一只巨大的铁拳朝着天际轰去。

“轰隆隆......”一声巨响,如同两座山岳相互倾轧碰撞,只见那巨猿拳头上一只更为巨大的手掌向下压来,重重的落在巨猿拳头上。

那巨掌光晕流动,仿佛由琉璃构成,巨猿一拳顶在上面没能让其丝毫停顿,继续向下压着,而后巨猿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举过头顶向琉璃手掌撑去。

“吼.....”巨猿不断的咆哮着,一开始还张着嘴露出獠牙,可是到后来只能紧要牙关,苦苦的支撑着头顶的琉璃手掌。

巨猿那身高数百丈的巨大身躯,也在不断的蹲下,根本无法承受琉璃手掌落下的重重压力。

“咚.....”又是一声巨响,仿佛一座山岳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之上,却是那巨猿承受不住琉璃手掌的压迫,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巨猿原本疯狂的咆哮,已经变成了低声嘶吼,它浑身金毛炸立,看起来痛苦不堪。

“琉璃玉身?阁下是何人?”远处的朱士行看着天空一个身穿道袍,身上却散发出琉璃光辉的道人。

朱士行的额头上,已经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自斩心猿,成就化身法相,倒是好手段。”天空之中传来周诚有些冷漠的声音,随着他声音响起,那只琉璃大手猛地继续压下,只听‘轰隆’一巨声,金毛巨猿被彻底镇压,琉璃大手压在地面,那只原本身高百丈的巨猿已经不见踪影。

琉璃巨掌被收回,很快一个人影便从空中落下,这人身穿道袍,背对着王羲之三人,目光盯着远处的朱士行。

此人自然是周诚,原本前一刻他还身在洛阳,在周府废墟之上,推算着周兰的转世之身所在。

不过刚才卫夫人那个永字,实在太过耀眼了,即便相隔数百里周诚也察觉到了。

当周诚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朱士行召唤出的心猿,他也没多想便出手镇压了心猿。

在周诚看来,只要是佛门要做的事,他就要阻止。

“你们先走,我来挡住这秃驴。”周诚头也没回的对身后三人说道,却是要让卫夫人等人先走。

“多谢道友相助。”卫夫人拱手对着周诚一拜。

而后她便用紫毫笔在身前写下了一个‘车’字。这车字出现后,立刻变成一辆光影形成的车厢。

“我们先走。”卫夫人招呼了一声王羲之和谢安,她知道自己几人留下不仅帮不了周诚,甚至还会让他分心,倒不如自己三人早早的离开。

这个车厢上没有马匹拉动,却在三人上去之后,车轮自行的转动了起来,车厢很快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南而去,竟比最优良的骏马拉动的马车还要快上数倍。

“你既然琉璃玉身大成,自然是与佛有缘之人,为何要阻拦贫僧?”朱士行没有阻拦卫夫人离去,而是大为不解的问向周诚。

“我与佛门确实有缘,此生恨不能杀尽佛门之人......”周诚的声音依旧冷漠,同时更多了恨意与杀气。

朱士行听到周诚的话,顿时神色大变,而后口中连忙念道:“定住心猿则悟空,拴住意马即化龙。”

随着朱士行偈语念出,哪头百丈心猿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在心猿旁还多了一条身长百丈,张牙舞爪的巨大白龙。

金毛猿猴便是朱士行的心猿,而那白龙便是朱士行意马所化。

“吼.....”

“昂......”

心猿与白龙对着周诚咆哮,那声音响彻数百里,而已经离开近百里的王羲之谢安等人也听到了身后的咆哮声,他们有些担忧的回头望去。

只见天地间一个身如琉璃的巨大道人身影顶天立地,他的一左一右心猿与白龙咆哮着与他缠斗在一起。

两头畜生撕咬着道人手臂,每一口咬下,每一爪抓下,都让道人的琉璃玉身上露出一道痕迹,冒起阵阵白烟。

而道人每一拳,每一掌都砸在心猿与白龙身躯上,让两头畜生发出一声哀鸣,心猿的金毛被大片扯下,白龙的龙鳞也被砸的片片脱落。

这是最原始的战斗,没有任何神通术法。

心猿冲到周诚身前,抓住他的左手手臂就是撕咬,那巨大的獠牙咬在周诚手臂上火星四溅。

而白龙则在右侧上下飞舞,用它的爪子抓着周诚手臂,那道袍的衣袖已经不复存在,光洁的琉璃手臂上,无数深深浅浅的抓痕。

谢安与王羲之看着周诚的背影,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悲戚之情。

周诚巨大的身影,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墙,将危险统统挡在了自己身下。

看着那个雄伟又有些悲壮的背影,王羲之与谢安都很想看一看为他们挡住朱士行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马车越行越远,光华也越发暗淡,而周诚立于天地间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终于,在马车行出数百里,周诚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两人视野中的时候,那巨大的身形与心猿白龙也战斗的难分难解时,周诚一个侧身,手掌仿佛一柄长刀,重重的斩在白龙身躯之上。

“昂......”白龙一声悲鸣,浑身鳞甲脱落,无数的血水从空中洒落,仿佛下起了一场血雨,白龙的身躯也如同无骨一般,重重的跌落在大地上。

而就是这微微的一个侧身,周诚左侧的脸颊落在了王羲之与谢安的眼中,终于在周诚身形即将被大地遮挡的时候,两人看到了周诚的半张脸。

第80章 各凭手段

周诚一掌劈落白龙,又顺手一抄,一只手掐住心猿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的按在心猿天灵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周诚双手用力,直接将心猿的脑袋扭断,而后心猿也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大地上。

此刻周诚的道袍已经破碎,琉璃玉身上也出现许多的伤痕,不过随着他体表一阵琉璃光晕流转,那些伤痕瞬间被抹平,连那些破碎的道袍也自行修补起来,最后身上竟连一丝打斗过的痕迹都没有。

“还有什么手段?”周诚的声音从巨大的琉璃玉身上传出。

与心猿白龙的战斗,也是周诚多年了最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摒弃了神通术法,也没有了青萍剑丸,这种最原始的战斗,竟让周诚心中生出了一股豪情。

心猿与意马所化白龙被斩杀,朱士行心神巨震,身体上虽然没有什么伤势,但是那种来自灵魂意念中的折损,让他甚至出现了道行衰退的征兆。

“道门之中何时出现了你这样的人物?”朱士行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没有因为失败而出现慌乱神色。

“如此看来你是还有所依仗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汉人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周诚看着朱士行,也猜到了此人还有手段。

同样周诚也好奇,佛门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汉人和尚。

周诚炼化了大量的佛门舍利,其中甚至还有五六枚罗汉级的舍利,虽然这些都只是最精纯的力量,但其中所带的厚重的佛性,还是让周诚对佛门有了一些极深的了解。

朱士行那降服心猿具现而出,栓住意马化为白龙的手段,在佛门中属于极为高深的法门。

甚至这种法门还不是靠勤加苦练就能成就的,是需要那种真正对佛法有极深理解,慧根悟性都是上上之选的人才能修成。

“贫僧法号八戒,曾经有个俗家姓名叫朱士行。”朱士行坐在原地,双手合十微微说道。

这一刻风轻云淡,一僧一道,一坐一立,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只是一场僧道交流,两个世外高人坐而论道。

“原来是你......贫道云台观周诚。”周诚恍然大悟,打了这许久,他才知道朱士行的身份。

周诚也早已习惯了以道人自居,现在自己介绍起来,那贫道的自称也是说的越来越自然了。

“身心纯净同如来,如来即我,我即如来......”朱士行再次微微低头,又是一句偈语念出。

不过这一次朱士行的身外没有再出现什么,而是他自己身上佛光大放,身上金色的佛光喷涌而出时,朱士行也缓缓起身,而后身形开始不断的拔高,很快他也变成一个百丈佛陀,与周诚一般大小。

此刻天地间便出现了两个巨人,一个是浑身金光的佛陀,一个是身上琉璃光泽流转的道人。

看着朱士行的变化,周诚心中也是暗自佩服。

除开文殊这样的大罗金仙,周诚所见的佛门弟子也不少了,其中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比如那竺法兰,半步罗汉却悟出了自己的菩萨之道,更是具现出了自己的‘佛’。

像竺法兰这样的佛门天才,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且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修行了极长岁月。

但是朱士行比这些人还厉害,因为他不仅入佛门时间极短,更难得在他的心中佛就是他自己,他就是佛。

如来即是佛的一种称号,此刻的朱士行便已化身如来。

朱士行化为如来,顿时变得宝相庄严,那普通的僧衣也变成了一身金衣,原本有些苍老的面容也变得庄严慈悲,完全看不出一点朱士行原本的样貌。

“哦姆,阿弥怛跋,纥哩呵。”化身如来的朱士行口中吐出一段古怪的音符,那声音辨不出男女,也没有丝毫感情。

只是这古怪的音符响起,就给人一种无比庄严的感觉,而后佛光充斥天地间,方圆百里都被佛光笼罩。

这不是法域,而是真正的佛光充斥世界,只要踏入这百里佛光范围,即便是意志坚定之人,也会心生膜拜。

整个佛光之中,唯有周诚身上泛起琉璃之色,站在佛光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无论那佛光如何侵蚀,都无法侵蚀那淡淡的琉璃光芒。

“翁.....”朱士行如来法身微微一动,一条金色巨臂缓缓抬起。

这一条手臂如同黄金浇铸一般,看似缓慢的向着周诚袭来,而看似缓慢实际上眨眼之间却已经落到了周诚面前。

“哼。”周诚一声冷哼,他并没有被这些佛光干扰,一只五指张开的琉璃手掌出现在黄金手臂前,手掌握住金色的拳头,让其再难寸进分毫。

“你这如来法身虽然厉害,却对我无用,大成的琉璃玉身可以克制一切佛门功法。”周诚冷漠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有着满满的自信。

说话之时,周诚另一只手已化为拳头向着如来法身面门砸去。

周诚的琉璃玉身不是正常修炼而来,正常情况下的琉璃玉身,其实是佛门弟子以佛性塑造玉身。

而不知为何周诚得到的那篇琉璃玉身法诀,却是一篇取巧的以天材地宝炼制身外化身的法门,而周诚因缘际会之下,反倒全部以佛门弟子舍利来做炼材。

现在周诚这具琉璃玉身,已经算是他的本体了,而大量罗汉级舍利为材炼制出的玉身,可以说仅凭玉身本身的力量,金仙以下都无法毁坏,而舍利的特性,又让琉璃玉身对任何佛门神通都有压制作用。

天地之间如来法身与琉璃玉身战在一起,两个巨人你来我往,同样都是无比坚硬的身躯,手臂拳头间的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和激烈的火花。

很快天地之间便出现了大量的雷电,还有不绝于耳的雷鸣。

而这一切不过是两个巨人之间身体的撞击产生的效果!

这一场惊雷闪电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

巨大的琉璃玉身,与如来法身隔空相望,最终却是谁也没能奈何谁。

“你我难分胜负,不如今日到此为止,日后各自约束门下弟子,世俗之事便让世俗之人各凭手段。道友以为如何?”如来法身主动开口,竟然要与周诚定下佛道暂不侵犯的约定。

“原来你返回中土,是为了继续文殊之事.....可惜遇到了贫道!”周诚瞬间便明白了朱士行真正的用意和目的。

如今道门虽然颓势,但是却有周诚这个可以克制佛门神通的怪人。而佛门文殊被镇压,最厉害的也就朱士行这样的罗汉。如果周诚不择手段,放弃这些佛门罗汉而去找那些罗汉以下的弟子,那足以成为一场佛门的巨大灾难。

“正是,世俗相争,你我也可各凭手段。”朱士行再次说道,他没有否认自己此行的目的。

周诚心思急转,庞大的神念早已将这其中利弊和各种可能推算了千万遍,而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答应下来也是对周诚对整个道门最有利的。

“好,我答应。”周诚想了一下,也是开口应承了下来。

黄河佛道一战,文殊虽被镇压,但道门精英同样也死伤殆尽,道门同样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

第81章 长生观

周诚与朱士行同时收回了巨大法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而后便各自转身离开了。

数百里外,卫夫人的文字所化的车厢光华越发暗淡,最后终于车厢消失,车上三人又一次滚落在地上。

王羲之连忙扶起身旁的卫夫人,只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满头黑发的卫夫人,竟然顷刻间变成了一头白发。

短短片刻时间,卫夫人竟苍老了数十岁。

“老师......您......”王羲之担忧的问道。

他隐隐猜到,卫夫人的这番变化,可能与刚才那些神异的文字有关。

卫夫人艰难的站起身来,等她说话之时,那声音也明显沙哑苍老了许多:“为师道行尚浅,强行施展这神行之法,只能消耗寿元。”

“都是弟子无能,才令老师如此。”王羲之自责的说道。

原本他是来救卫夫人的,可最后反倒成了卫夫人在保护他,现在还让卫夫人寿元折损,这让王羲之不得不恨自己无能。

“不知刚才救我们的那位是谁?可惜未能得知恩公名号。”谢安心中却是还记着周诚,最后看到的周诚那半张脸,更是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谢安心底。

“应该是道门的某位前辈吧,此番确实多亏这位前辈相助。”卫夫人也不认识周诚,不过从周诚的装束,她断定应该是道门之人。

“前辈不会有事吧?”王羲之也是一脸担忧。

“应该没事的,以那位前辈的神通,就算打不过,要走也是轻而易举的。”卫夫人出言宽慰道,她也希望周诚能够平安无事。

卫夫人写出的那个‘车’字,消耗了她大量的寿元,不过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

这一口气下来她们已经跑出了五六百里地,这里虽然还没到长江,可异族军队也还没有占领这里,甚至许多地方还有不愿离去的汉人。

不久之后,这些不愿南下的汉人,自发团结起来修筑要塞,在这片故土上艰难的生存着,慢慢的这群人有了一个特殊的名称“乞活军”。

几日后王羲之和谢安背着卫夫人渡过了长江,而江淮水域也确实如王羲之说的那般,已经被他的家族经营的固若金汤,至少暂时能够挡住异族军队。

随着大量北方汉人南迁,以建邺为中心的南方政权很快被建立起来。

而当年周处曾说过,未来的天下俊才必将尽出琅琊王氏的话,也在随后的几年里很快得到了验证。

司马睿在王敦王导这一文一武的辅佐下,很快便在江左站稳了脚跟,而当被俘的皇帝司马邺受尽屈辱,被刘聪杀死后,司马睿在群臣的支持下,改称了晋王。

虽然司马睿还没有称帝,但已经是实际上的皇帝了。

而北方大地在一片血雨腥风之后,异族内部也出现了一场动荡。

先是匈奴刘氏内部,在刘聪死后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权利角逐。而这场角逐之后,实权派的石勒手握重兵,他在佛门的支持下,正式与新皇刘曜决裂,北方大地又一次陷入了混战之中。

石勒似乎也完全成为了一名佛门信徒,在他治下的疆域里,大量的佛寺拔地而起,佛门弟子享有着特殊的权利。

而石勒对待汉人却是异常严苛,甚至颁布了胡汉分治的种族政策。

汉人彻底沦为了提供劳动力的牲口,而汉人女子,甚至成为粮食一般的存在,夜间被异族随意奸淫,白日则被宰杀食用......

这些羯人将汉族女子称为——双脚羊!

当北方混乱不堪的时候,司马睿与琅琊王氏也在迅速的巩固着南方的统治,这一过程中,王氏家族也登上了权利的顶峰,渐渐的形成了内政尽出王导,军权尽归王敦的局面。

虽然同属王氏子弟,但是王敦与王导二人政治态度却是完全不同,王导一心辅佐司马睿,两人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而王敦则是野心勃勃,随着手中权力越发的大,竟然也生出了篡位取而代之的心思。

或许这便是人的本性,无论是北方异族还东晋政权,在尚未一统天下的时候,都出现了内部的争权夺利。

云台观中,周诚又一次推算完毕,虽然坐在山中,却对天下大势的脉络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大殿之中周诚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竟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起身走出大殿,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一脸期待的说道:“还有数年,兰儿的转世之身便会降临了,只是始终无法算出她降生何处?”

说到此处,周诚顿了一顿,而后露出沉思之色,过了许久他才继续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云台观建成天下最富盛名之地,这样兰儿就不会找不到家了。”

说话这几句话后,周诚立在原地,元神已经透体而出,一团光影瞬间便消失不见。

............................

CD如今是成国都城所在,当洛阳长安沦陷后,这里已经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繁华大都市。

成国皇帝李雄,今日正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前往西山,而他所去的地方则是一座名为长生观的道观。

西山只是时人对CD近郊这座山脉的称呼,实际上这里也是道家有名的洞天福地青城山所在。

数百年前张道陵曾在此布道,留下了一脉道统,后来蜀中范氏长期占据此地,不仅拥有部曲,到了范氏族人范长生时,此人也成为了西南道门的领袖。

后来李氏举兵,范长生便暗中相助,所以成国的建立,背后其实有着道门的影子。

如今的成国皇帝李雄,对道门也是极其推崇,虽然他们李氏是氐人,但是建国之后,他一直以师礼待范长生,更封其为丞相,并将道教定为国教。

在国策上,李雄也完全听从范长生的建议,实行了‘休养生息,薄赋兴教’的政策。

所以值此天下大乱之时,成国反倒成了中土最后一片净土。

加上李雄信奉道教,为人也性情宽厚,近几年连汉中梁州的军阀也纷纷归附,一时间国力之盛,甚至隐隐超越了赵国与东晋。

其实范长生已经消失几年了,一开始李雄只以为这位仙人是在闭关,每一季他都依例来长生观一次。

李雄却是不知,其实范长生已于几年前,陨落在了九曲黄河阵中。

长生观经过数次扩建,如今已是宫室连绵,皇帝前来自然极为隆重,虽然见不到范长生的人,但是长生观主殿中有一尊范长生塑像,每年李雄都会独自一人在长生殿中,对着塑像说上一会话。

李雄走入长生殿,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关上,殿中烛光通明,上好的香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殿中立着范长生的塑像,以上好的油蜡为皮,外面罩着洁白的道袍,那塑像仿若真人,一派仙风道骨。

看着这个如同真人一般的塑像,李雄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而后又无奈的叹息一声,最后缓缓的坐在了塑像前的蒲团上。

“丞相啊......”李雄跪坐在蒲团上,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说道。

他只是叫了一声丞相,却又停顿了许久,大殿之中又一片寂静。

李雄见殿中久久没有回应,脸上神色越发失落,又过了许久,李雄低垂着头,开始小声的述说着这几年作为皇帝的辛酸。

以前范长生在时,大事李雄都会找他拿主意,他这个皇帝做的倒也轻松。

但李氏终究起于微末,论治国之道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李雄虽然性情宽厚仁慈,但才能确实不足,这几年没了范长生,成国的许多矛盾也显露出来,李雄也是心中苦闷不已。

可是无论李雄如何诉说心中苦闷,殿中都没有一点回应。

小半个时辰后,李雄无奈的看了一眼雕像,又扫视了一圈殿中,一切依旧是那么静。

“哎.....”殿中响起李雄重重的长叹声,他心中的那点希望再次破灭。

李雄心灰意冷的站起身来,这几年来他都是满怀期待的前来,最后又都是这般满心失望的离去。

“呼......”就在李雄刚要抬脚离开之时,殿中忽然响起一阵风声。

紧接着那些经幡帷幔都微微的飘荡起来,李雄背对着范长生的塑像,此刻他面露狂喜之色。

李雄又紧张又惊喜的转过身去,他看范长生塑像之前一点光华亮起,而后光华扩大,空间荡起如水的波纹,形成一扇一丈高下的门户。

没等那门户完全打开,李雄连忙跪到了身下蒲团,恭敬的对着门户叩首。

“老师啊......您终于来见弟子了......”李雄口中喊着老师,此刻他已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渴望见到老师的弟子。

“你长生道友的弟子?”就在李雄拜下,心中激动之时,却从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雄心下大骇,他知道这不是范长生的声音,当他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时,就看到范长生的塑像前,出现了一个光影组成的人型虚影,

这虚影是一个玉簪束发,身着黑白道破的年轻道人。

“你......道长是谁?”李雄发现这根本不是范长生,便有些慌张的问道。

不过李雄好歹是一国之主,加上这道人以长生道友相称,似乎是范长生熟识之人,看起来也并无恶意。

短暂的慌乱后,李雄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贫道云台观主......”

道人虚影口中发出缥缈的声音,好像来自九天之外,让人一听就心生膜拜!

第82章 云台真人

许久之后,成帝李雄离开了长生观,他依旧是一人走出长生殿的,随行的朝臣并没有发现皇帝有什么异常。

不过当李雄返回皇宫后,很快在宫中一座高台被筑起,同时李雄打开府库,取出了许多金银珍宝,令匠人连夜打造各种珍贵的礼器。

所有朝臣都对皇帝的举动心生疑惑,不过皇帝没说,他们也就在私下猜测,或许皇帝是要举行什么重大的仪式?

当李雄在皇宫中筑造高台,备制礼器的时候,周诚也打开了云台观的山门,缓缓的向山下去,而他前行的方向正是CD。

几日后周诚出现在了CD,而这一次周诚的出现,在整个成国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周诚道CD的当日,皇帝李雄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更是让出了自己的天子御驾让周诚使用。

而李雄亲自驾车,如此殊荣可谓亘古未有!

很快一个地名与人名,便随之传遍天下。

蜀中云台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在成帝李雄的一纸诏书下,成为了成国的皇家道观。

而云台观主,那个让皇帝屈尊驾车的神秘年轻道人,则被成帝册封为‘云台真人’,享大成国师之位。

至于这位云台真人的名字,天下间却是尚无一人知晓,连诏书中都避讳其名,只称国师或真人。

那一日,周诚站在皇宫高台之上,自李雄以下,满朝文武躬身朝拜。

周诚从容的接过李雄递上的黄金法剑与金印,他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却大有一股高人的风范。

等到李雄退出几丈,周诚身上忽然光芒大作,接着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他的身躯不断的拔高变大,很快便达到了数百丈高下。

巨大的身躯顶天立地,肩膀以上甚至突破了云层。

这一变化不仅皇宫中参加册封仪式的满朝文武看到了,整个CD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也都看到了这终生难忘的一幕。

“吾乃云台观主,今为大成国师,自今日起,云台观大开山门,招收道门弟子,凡与我道门有缘者,皆可入观修行。”周诚巨大的身形上琉璃光芒四射,那威严的声音穿透云层,在整个成国响起。

成国本就是道门大兴之地,如今周诚更是显出如此异象,顿时无数信奉道教的百姓纳头便拜。

这些人不管是在田间地头,还是在街市之上,都放下手中之事,一脸虔诚的跪拜了下去。

“恭祝国师,仙福永享,道门大兴.....”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歌颂着。

云台观之名很快便传遍天下,而成国之中许多天资出众,又心慕道门的年轻人纷纷前往云台观,甚至朝中许多重臣也将家中子弟派往云台观。

一时间云台观门庭若市,那山下的村庄变成了城镇,更有许多慕名而来的香客,想要上香祈福。

不过当这些人第一次走入云台观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供奉那些常见的道门仙神,唯有一座紫薇殿**奉着一尊神人。

一些年老之人很快发现,这云台观**奉的紫薇帝君,竟然与广汉庙宇**奉的那位周府君相貌一模一样。

云台观已经是皇家道观了,自然有大量的奴仆被派驻此地维护道观的日常,当一切渐渐步入正轨时,周诚也终于打算,从那些想要拜入云台观的年轻人中甄选一番。

想要拜入云台观的有数千人,周诚便直接以神念扫过这些人,从中选取了九十九名弟子,而其他人则被全部遣散回去了。

不过这九十九名弟子,并不算是周诚的弟子,他们也只是云台观的道人。

最多也就是周诚闲暇时,教授这些人入道之法,而后便由这些弟子自行修炼。

同样这些弟子也不能称呼周诚为师傅,而只能称掌教真人。

一开始成国许多显贵还亲临云台观,想靠着自己几分面子,请国师收下自家弟子为亲传,毕竟国师亲传弟子这个名头还是很有分量的。

不过后来有一次,连皇帝李雄都亲自出面了,想要请周诚收下一个最疼爱的皇子为弟子,但是也被周诚拒绝后,便再没有人指望着能成为云台真人亲传了。

云台观为皇家道观,方圆数十里都被划为了道观领地,短短一年时间更是宫殿延绵数里,凭借九十九位天资极佳的弟子,云台观很快便名传天下,隐隐成为天下道门之首。

因为洞天福地都尽皆崩溃,道门精英也死伤殆尽,那些道行尚浅的弟子,为了续道统,又纷纷在原洞天福地的世俗地界上,建立起道观延续香火。

如此一来,南方道门不仅没有因为黄河佛道之战而湮没,反倒比之以前更加显于世人之前。

如今云台观的深处,有一座与整个道观风格,显得格格不入的小院。

小院风格与道观大相径庭,在这里没有一丝道门的风格,倒是像一座寻常的府邸宅院。

而数月都难露面一次的掌教真人,正是居住在这小院之中。

院中只有房舍数间,不宽的院子里铺着石板,院墙边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杂树,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摆在院子中央,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后院。

此刻的周诚继续在屋内打坐闭关,自从云台观走上正轨,门下弟子中有几个天资出众的,也已经开始凝聚心肺等六神了。

现在周诚也早已恢复到了数十年前,那种动辄闭关一年半载的习惯。

随着周诚对《连山》《归藏》的参悟,那庞大的神念还在继续暴涨着,而这几年的闭关,周诚正是在凝聚顶上三花之一。

周诚头顶神念笼罩,如同实质般的汹涌翻滚,在那无尽的神念之中,有一道摇摇欲坠的红色光芒。

这道红色光芒弯弯曲曲,艰难的向着上方蜿蜒,而那些神念则如同在保护维持着红光,似乎失去了神念的护持,这红光就会立刻溃散。

周诚身上有一股难以言明的玄妙气息,正不断的注入到红光之中,似乎这就是那种被称为精气神中精的存在。

有着庞大神念的护持,红光不断上升,一直到了距离周诚头顶一丈高度后,红光这才停止了继续上升。

红光停止上升,周诚身上的玄妙的气息,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注入,随着时间推移,红光越发凝实,而且变得更加笔直坚挺。

似乎这红光凝聚了大量的精,正开始发生着本质上的变化。

又是许久之后,已经变成光柱的红色光芒,从顶端开始向着两侧缓慢展开延伸,一顶红色的华盖正慢慢的凝聚出来。

红色华盖出现后便缓缓转动,将周诚笼罩在其下,随后华盖越转越快,最后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在转动还是静止了。

就这样周诚在小院之中凝聚着顶上三花,一步步的向着太乙玄仙迈进。

第83章 五毒神君

周诚在云台观深处夜以继日的修炼着,而天下间的大势,也顺着它的潮流滚滚向前。

北方石勒建立了以羯人为根基的政权,如今已经换作了他的侄子石虎为帝,而石虎这个皇帝的位子,也是从石勒的儿子手中武力夺取而来。

石虎其人比石勒更为残暴,他一掌权后,便推行着严苛暴政,使得北方大地更加民不聊生,甚至连后赵的朝臣都大有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而北方如此乱局之下,偏安南方的东晋政权,也迎来了他的第一次内斗。

王敦拥兵自重,日益骄横,终于打起了代晋自立的打算,司马睿尚在位之时,他便以清君侧诛奸佞的名义起兵,明目张胆的进攻建康。

如今的建邺在司马睿登基称帝后,已经改名为建康了。

这一次王敦起兵大败了司马睿的军队,不过这时候王敦发现,东晋这些朝臣与大氏族态度都还摇摆不定,他觉得篡位时机尚不成熟,倒还没有废除司马睿。

而后王敦连司马睿的面都没见,便又领着大军返回了武昌。

不过此次王敦自领了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江州牧等官职,将朝堂权利尽归自己,彻底将司马睿架空,而他则在武昌遥控朝堂。

很快司马睿便在忧愤中死去,他的儿子司马绍继位为新皇。

司马绍新登皇位,王敦觉得自己的时机已经来了,便又一次打起了清君侧的名号,这一次他也是下了决心要篡位。

不过王敦再一次叛乱,琅琊王氏却有大半都没有与他站在一条战线。

琅琊王氏的另一位领袖王导,甚至带领着族人在皇宫前请罪,而新皇司马绍不仅没有降罪身在建康的王氏族人,甚至依然重用王导等王氏子弟。

在这天下纷乱之时,有那么一个地方,也正在默默的发生着变化,那是一片被称作苗疆的土地。

只是苗疆远离中土,两地间少有交流往来,苗疆的变化直到数十年后,才渐渐的被中土所了解。

原本这些以部落形式存在的苗人,他们祖祖辈辈都各自信仰着蝎、蟾、蛇、蜈、蛛这五种图腾。

这五种灵虫,正是苗疆毒性最强,数量也最多的五种毒虫。

可不知从何时起,原本纷乱的苗人部落,竟然开始出现了统一的局面,而让这些零散的苗人部落统一,也正是与这五种灵虫有关。

一个名为五仙教的组织悄然出现在苗疆,原本各自信仰不同图腾的部落,突然开始统一信仰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天蛛。

而每一个苗人部落,都成了这个神秘的五仙教分支,甚至每一个苗人,都成为了五仙教教徒。

没人见过这个神秘教派的创始人,这些苗人教徒也只是知道,他们的教主是一个被尊称为神君的仙人,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神君的样子。

不过在神君之下,还有一位被称作圣女的少女,就是这位圣女,在明面上掌控着五仙教,并统治着整个苗疆大地。

同时这五种灵虫,正是五仙教修炼的根本,五仙教弟子就是靠着控制和祭炼这五种灵虫,而后达到人与灵虫合一,从而获得超凡的力量。

苗疆一统,渐渐的也有一些苗人因各种原因,出没于成国和东晋,因为这些人身上几乎都带着五种灵虫,他们在与人争斗时,也是放出五种灵虫作战。

在苗人眼中这些是灵虫,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五种奇毒无比的毒虫,五仙教之名没有被人记住,反倒是代表着阴毒邪恶的苗疆五毒教之名,慢慢被传开。

而在世人眼中,这五毒教就是一个邪教,以讹传讹之下,什么以蛊虫控制活人,掘坟墓炼制尸人,这样的传闻也是越来越多,最后反倒成了世人印象中五毒教的形象。

而五仙教的创始神君,则被称作了五毒神君。

苗疆腹地,有一片奇特的地方。

这里从高空看下去,就好像一尊倒塌的巨鼎,这个地方就是苗疆的圣地,五仙教的总坛所在,也是他们的圣女修炼之地。

这里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仙踪林。

然而与它名字不符的是,五仙教总坛依山而建,五种灵虫在这里随处可见,那漫山遍野的毒虫,让外人见了都头皮发麻。

山间还有大量的苗人在修炼着,在他们的腰间、怀中、肩头、都有着心神合一的灵虫。

在仙踪林的中央,那里是一处深谷,谷中云遮雾绕,除了隐隐从中传出的恐怖嘶吼声,根本无法看到谷中景象。

在深谷四周的山崖上,修建有大量极具苗疆特色的建筑,其中有一座最大的建筑,形如宫殿,正是五仙教圣女曲云的居所。

曲云只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女,但她在整个苗疆却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她是数十万苗人的圣女,受到整个苗疆的崇敬。

这一日曲云走出了她的居所,缓步走向了迷雾笼罩的深谷。

她沿着一个螺旋形的石阶,很快便消失在迷雾之中。

而那些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和卫士,在行至深谷边沿的时候,都很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不再多走一步。

所有五仙教的人都知道,这处神秘的深谷,是五仙教的禁地,除圣女之外,擅入者死!

曲云行了片刻便到了谷底,这谷底也是极其宽阔,不过宽阔的谷底却被五个庞然大物给占据了。

就在这谷底,分别有一只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天蛛。

这五只灵虫每一只都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和认识,每一只都有十丈高下,五只灵虫分五方而立,像是组成了一个阵法。

而且五只灵虫身上气息隐隐相连,又好似在自行修炼着,它们身上的气息恐怖至极,仿佛从深渊地狱中爬出的妖魔,让人感觉只要这五只灵虫出现在世间,就会造成灭世的灾难!

而那一声声从谷底传出的咆哮声,只是五只巨大灵虫偶尔发出的呼吸声。

曲云看了一眼五只灵虫,巨大的灵虫却对曲云视若不见。

“云儿,你来了?”就在曲云驻足之时,从谷底一侧传出一个古怪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发出,虽然是人的言语,却让人分不出男女,甚至感觉不到年纪。

“弟子拜见师尊!”曲云对着谷底一侧躬身行礼,口中称呼着师尊。

曲云口中的师尊,自然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五毒神君。

很快谷底一侧的浓雾缓缓分开,一个身影从谷底一侧的山洞走出。

这身影一身黑袍,同样看不出体型。

而黑袍下的脸上,一张漆黑的铁质面具,泛着幽幽寒光.....

第84章 云台九子

“云儿,这次为师让你下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五毒神君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人已经站在了曲云身前。

“请师尊吩咐。”曲云躬身在五毒神君前,对这位神秘的师傅,曲云是又敬又怕。

五毒神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微微低头,那面具下两道幽暗的目光落在曲云身上。

片刻之后五毒神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看来云儿你还是有些惧怕为师啊?”

曲云没有听到五毒神君吩咐什么,而是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但是这句话落在曲云耳中,却吓得她连忙跪下:“弟子不敢,弟子心中明白,师尊所作都是为弟子好。”

曲云虽为圣女,但并非苗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女子。

自幼她的父母便死于战乱,就在曲云奄奄一息时,被五毒神君发现并带到了苗疆。

只不过,五毒神君对曲云虽好,但在曲云的修炼上,要求却异常严苛,这让年幼的曲云心中是又怕又敬。

“你明白就好,不成元神终究不过蝼蚁,十六岁之前,可有信心成就元神?”五毒神君继续说道,他俯下身子将曲云扶起,抛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是会让人感觉他是非常疼爱曲云的。

“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曲云不敢去看五毒神君的眼眸,不过她看到自己师傅,那伸出黑袍的一双手,不仅光洁如玉,而且细若柔荑,这双手甚至比曲云这个女子的手还要美丽。

“为师要你派人前往中土,去查探一个人的消息。”五毒神君的手很快又收回到黑袍之中,终于说到了唤来曲云的目的。

“师尊要找何人?”曲云连忙问道,她心中也好奇,自己神秘的师尊究竟要找一个什么人。

“他叫.....周诚。”五毒神君说出了一个名字,那声音依旧渗人。

仅仅一个名字,让曲云越发好奇,便随口问道:“不知此人有何特征?弟子该从何处查起?”

“还记得为师传授给你的小周天星辰剑阵吗?”五毒神君突然说道。

曲云听到小周天星辰剑阵的名字,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因为曲云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当年五毒神君传授她这个剑阵的时候,表现的异常郑重,看得出来她这个神秘的师尊对这个剑阵十分重视。

但是令曲云不解的是,这套剑阵虽然看似精妙,却因为没有星辰之力可以接引,致使剑阵并没有多少威能。

“弟子自然不敢忘!”虽然不知道这个剑阵究竟有什么用,但曲云早已断定,这剑阵对自己的师傅意义非凡。

“这剑阵便是他传于为师的.....”五毒神君那金属般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感情的变化,像是那种回忆的感觉。

曲云更是惊讶,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师傅的性子,便脱口而出:“难道这人就是师祖?”

“嗯?”五毒神君突然有些不悦的嗯了一声。

曲云连忙低下头,收起了自己的好奇说道:“弟子知错!”

“去办吧。”五毒神君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走入了迷雾之中。

“弟子遵命。”五毒神君已经消失不见,曲云还恭敬的对着五毒神君消失的方向行礼说道。

很快曲云又回到了山谷上的大殿,随后她以圣女身份发出了一道命令,接下来的几日,五仙教中一些修为不俗,行事又稳重机灵的苗人陆续来到了仙踪林。

一番详细的交待之后,这些苗人纷纷离开了苗疆,或前往东晋,或前往成国,也有前往到北方后赵的。

云台观中,周诚头顶红色华盖已经稳固,这凝聚顶上三花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当第一座华盖凝聚之后,他便暂时停止了修炼。

华盖缓缓聚拢,而后又从头顶落入泥丸宫中,周诚已然能将其收放自如了。

收回华盖,周诚却并未起身,而是抬手一挥,房间的窗户便自动打开。

一缕威风吹入,微微卷起周诚的发丝,将他身上的灰尘轻轻吹落。

周诚的神念瞬间散开,顷刻间便笼罩了整个云台观。

在他的神念感知中,云台观各处建筑都井然有序,每一处建筑都有各自的用途,也有专门的弟子维护,前山中还有大量的香客上香祈福,整个云台观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周诚的神念又重点在一些天资出色的弟子身上停留了片刻,这几人就是那九十九名弟子中,已经开始凝聚六神的天才弟子,也算是如今云台观的中坚力量。

观中有弟子坐于丹炉之前,修的是炼丹制药之道。

也有弟子笔点朱砂,在黄纸上画着道符,修的是符篆之道。

甚至还有一两名弟子,长剑在头顶盘旋,时而交锋碰撞,时而化作千百剑影,修的自然是杀伐无双的剑仙之道。

最后周处的神念落在一处普通的三层阁楼之中,阁楼有一牌匾,上书“易楼”二字。

在这易楼之中,第一层有着十余名弟子,不过他们穿的却不是道袍,而是形似道袍的普通衣物。

这些也算是云台观的弟子,不过他们不在九十九位道人之列,而是属于那九十九位道人中,一些道法有成之人所收的再传弟子。

这种弟子如今在云台观中足有近千人,他们被称作外院弟子,不得着道袍,只能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

而在这些外院弟子之下,还有奴籍属于云台观的近万杂役奴仆,这些人自然称不上云台弟子,却也属于云台观的人。

如此算来云台观已有近万人,俨然一座真正的庞然大物。

一楼的外院弟子,正在忙碌的整理着大量的信笺纸条,待他们粗略的查看之后,将这些天下各地汇聚而来的信笺纸条又分门别类,然后由专人送到阁楼的第二层。

在第二层,这里人就少了许多,二层阁楼的四方,分别坐着四个道人,他们四人正是属于那九十九道中的内院弟子。

那些不同门类的信息,被分别送到这四人身前,而后再由他们详细查看。

这四个内院弟子,都是一目十行,神念强度远超同辈之人。

那些信笺或被他们看过弃在一旁纸篓中,或被他们批注放在一个木匣中,只有其中少数,被他的神念包裹着飘向了阁楼的最顶层。

整个‘易楼’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每日都这样处理着海量的信息,而那最为神秘的第三层阁楼,坐着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道人。

这少年道人的道袍与二楼几位内院弟子的都差不多,只是在他道袍的衣领和袖口处,有着金银丝线混合的花纹。

虽然大体上他的道袍与其他内院弟子没有太大区别,但就是那一点花纹,无形之中为少年增添了几分尊贵,体现了他的与众不同。

这样绣有金银丝线花纹的内院道袍,整个云台观只有九人有资格穿着,这九人便是九十九位道人中,排名前九位的弟子所独享的殊荣。

这不是周诚的规矩,而是云台观九十九位道人自发定下的。

九人便是其他九十人的师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叫作‘云台九子’。

原本云台九子,只是这些内院弟子为了排出名次,而自发形成的。不过在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一规则后,周诚也随之认同了九子的地位,并且以掌教真人的身份,亲自为云台九子赐下了道号。

周诚便已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为号,另加入了北斗与南斗,共计九个道号,以北斗为首,依次赐给了九子。

其中北斗道人和南斗道人自然是九子中的翘楚,这两人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到了冲击元神境界的最后关头,也许久不曾露面了。

剩下的七子各有职司,七子中天璇和瑶光为女道,统领着外院所有女弟子和负责观中日常运转。

而这易楼中的少年道人,便是七子之一的玉衡道人。

这玉衡道人一身神通在九子中排名最末,甚至在九十九道中他都只能排在中下,但是他却是整个云台观中,除开周诚之外,唯一能看懂《连山》《归藏》的人。

虽然玉衡道人对这二经的理解只能算是皮毛中的皮毛,可就是这区区皮毛,便让他的神念强度稳稳的成为云台九子第一。

此刻玉衡道人的身前,还摆着周诚亲手抄录的《连山》《归藏》二经,而他则一只眼看着经书,另一只眼看着那些从二楼飘上来的信笺。

整个易楼的第三层,无数的信笺纸片飘动,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没有重力的空间。

“玉衡,将近两年的消息送来。”忽然易楼三层中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直接在玉衡道人耳畔响起。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玉衡道人神色微变,双眼之中光芒敛去。

与此同时,两本经书自动闭合上,悬浮在空中的那些信笺纸片也都快速的落下,不过这些信笺纸片落下时,却各自飘落到固定的地方,最后竟然又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不同位置。

此刻再看这易楼三层,无数的信笺纸片,竟然摆放的规规矩矩,甚至让人一看竟觉得有种美感,是一种享受。

“谨遵掌教真人法旨!”玉衡道人快速起身,对着云台观深处小院方向稽首一拜,虽然隔着好几里远,口中依然恭敬的说道。

片刻后,玉衡道人便走出了易楼,他向着云台观深处走去,一路上但凡是外院弟子,见到玉衡道人都会恭敬的驻足施礼,口称拜见师伯。

即便是那些身着道袍的内院弟子,也会对着玉衡道人稽首,叫一声师兄。

越是靠近周诚所在的小院,就越发人迹罕至,似乎整个云台观的弟子,都在有意的避开此地。

当玉衡道人来到小院外时,他站在距离院墙还有一丈的地方,躬身对着院门说道:“弟子玉衡,求见掌教真人。”

玉衡道人话音刚落,小院的院门便缓缓打开,接着周诚那一如既往的淡然声音从院中传出。

“进来吧......”

第85章 乱世少年

玉衡道人理了理身上的道袍,而后低着头,轻轻的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小院。

在他的眼中,仿佛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小院,而是心中的圣地。玉衡道人迈入小院的那一刻,正是给人一种朝圣的感觉。

周诚所在的房门,也随着玉衡道人的走进一点点打开。还未走进屋内,玉衡道人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向了自己。

玉衡道人抬脚走进了房屋,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里,进屋的那一刻他没有四处打量,而是双脚站定,恭敬的跪拜了下去。

“弟子玉衡,拜见掌教真人。”玉衡低着头,他只看到在前方有一个蒲团,蒲团上面坐着一人,黑色的道袍下摆与白色纱衣从蒲团上垂下,落在了地面。

“免礼。”周诚看着年轻的玉衡,满意的点了点头。

玉衡道人抬起头来,仰望着看了周诚一眼,依然跪在原地,双目盯着身前的地板。

“你的神魂受损,可是推算过咸宜观了?”周诚随意的问着,早在他神念扫过玉衡道人时,他就发现这个坐镇易楼的弟子神魂有着损伤。

“弟子无能!”玉衡微微低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

易楼不仅汇集天下情报,更会处理一些周诚交代的事情,比如其中一项便是寻找咸宜观所在。

玉衡道人掌握着整个云台观的情报,数年下来却没有丝毫关于咸宜观的线索,不久前他也亲自推算了一次,正是那一次受到时空之力反噬。

因为玉衡未成元神,反噬之力让他神魂受损颇重,短时间内都难以恢复。

“咸宜观这个地方,本座也曾推算过多次,然而也毫无线索,以后不可贸然推算了。”周诚继续说着,同时神念如潮水般涌向玉衡,而玉衡道人突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汤浴之中,只是瞬间,受损的神魂便恢复过来。

玉衡道人面露欣喜,连忙对着周诚再次拜下:“多谢掌教真人。”

“东西拿出来吧。”周诚出手治疗了玉衡受损的神魂,而后开口说到了此番叫来玉衡的目的。

周诚说完,玉衡便从道袍袖管中取出一册书籍来,他恭敬的将书册举过头顶,摆在周诚身前。

也不见周诚有何动作,那书册便自行翻动,很快周诚的元神便出现在身后,那元神当着玉衡的面,便在身前凝聚出了一个世界模型。

随着元神手指拨弄,模型之上出现中土诸国,接着无数的城池显现,上面不停的发生着变化,仔细一看,这些变化竟然与这两年天下大势的变化一模一样。

玉衡道人也是认真的看着,很快世界演化出的情景已经到了当下,不过那世界模型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很自然的演化着,很快就出现了几月,甚至一两年后的情景。

只不过这些由神念推演构成的未来变化,其中太过复杂与捉摸不定,玉衡道人即便努力观看,也难以看透未来的大势。

片刻之后神念构建的世界模型崩溃,元神落回到周诚身体之中,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有些事需要外出一段时间,在我走过,需要你做一件事。”周诚起身走出几步,靠近了玉衡道人说道。

“请掌教真人吩咐。”玉衡低头,心中虽有很多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周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随后设计出一条前山通往此地的通道,不过这条通道需要在无数次选择下,才能最终通到此地,总之就是讲究一个机缘与巧合。如果有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此地,无论是何身份,都给我记下来,并且派人暗中保护,待我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玉衡道人闻言一头雾水,却也连忙应下:“弟子谨遵法旨。”

“此番外出,或许数年,观中诸事,内事由你决断,外事交给天枢。这掌教金印法剑便由你二人暂时保管。”周诚继续说着,同时衣袖一抖,一枚纯金的大印和一柄纯金法剑从大袖中飞出,悬浮在身前。

这两样都是成帝李雄赐给云台观的,材质只是普通黄金,不过周诚在得到之后,也简单的祭炼了一番,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厉害宝物,却也有些许神异之处,对元神境以下的修道之人有着极大的助力。

金印出现后便径直落到玉衡道人身前,而后被玉衡道人恭敬的接下。

接着周诚又对法剑曲指一弹,法剑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射出去,朝着云台观内院的星辰殿而去。

星辰殿便是云台内院的主殿,此刻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道人正站在星辰殿的台阶上,看着殿下广场上数十外院弟子练剑。

这中年道人也穿着金银绣边道袍,他便是云台九子中排名第三的天枢道人。

天枢道人的道行境界,虽然比不上北斗和南斗二人,但他的年纪在九子中是最大的,加上处事沉稳大气,是许多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师兄。

法剑落在天枢道人身前,淡淡的金光散开,周诚的话也在天枢道人脑海中响起。

见到掌教法剑出现,星辰殿广场上的弟子都停了下来,恭敬的对着法剑施礼。

“弟子谨遵法旨。”天枢道人也是对着法剑一拜,他已经知道了周诚要外出的事。

待他一拜之后,那法剑便如有灵性一般,自动飞入到天枢道人衣袖之中。

................

邺城,如今已是后赵的国都,这里主要以羯人为主,剩下的便是汉人,还有鲜卑、氐、羌等少数胡人。

因为是都城所在,虽然汉人同样受到严酷的压迫,但基本还能有些自由,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石虎既然已经称帝,便也想着如何治理这江山,所以他也不得不开始重用一些汉人官员。邺城之中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汉人高官,一些衣着显亮的汉人慢慢的也多了起来。

周诚离开云台观,便是到了这邺城,不过如今他也改换了形象,看起来是位五十余岁的富家老者。

邺城虽是国都,却还算不上繁花似锦,在这空前的乱世之中,顶多算是有几分生气,一些店铺开设在城中街道两旁,一些废墟空地上自发形成了一些小型集市。

周诚行走在邺城街市之中,看着这些行色匆匆,面露菜色的百姓,心中也只能无奈一叹。

从推算之中,周诚发现在邺城会有两个对未来产生重大影响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种影响是好是坏,周诚还是觉定亲自前来看一看。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提前将这两人杀死。

只不过推算终究是模糊的,周诚也无法准确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甚至能不能遇到也难说,一切还得看周诚自己的机缘。

“让开让开.......”就在周诚行走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随着马蹄声还有一声声大喊。

周诚回头一看,是一队后赵骑兵在城中疾驰,不过令周诚好奇的是,这队骑兵为首之人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汉人少年。

这是一队标准的羯人骑兵,而且从他们的着装来看,还是后赵最为精锐的皇帝亲军,只不过这样的军队似乎被那汉人少年所统领,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骑兵快速掠过街市,周诚连忙闪身退到街道一旁。

当那汉人少年飞马而过时,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周诚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周诚泰然迎上,那少年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骑兵过后,整个街市一片凌乱,许多避让不及的行人跌倒在路旁,还有一些小摊被冲的七零八落。

周诚发现就在自己身旁,有一个贩卖竹器的少年,正满脸无奈的在地上收拢着自己的竹器。

这些竹器都是寻常劳作使用的背篓、畚箕、竹篮等物,其中一些已经变形,应该是刚才被马蹄踩踏导致的。

“晦气.....又是一日辛劳做了无用功。”卖竹器的少年一边收拢四散的东西,一边口中小声抱怨着。

周诚看了一眼这普通的少年,心中并没有怎么在意,正欲打算离开之时,他的目光却落在刚才少年所坐的地方,看到了一件令周诚微微意外的东西。

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周诚却看得清楚,那是一册已经被翻得有些破旧的书籍。

一个贩卖竹器的少年,在乱世之中竟然随身带着书籍,这让周诚又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些许好奇。

周诚拾起地上的书册,随手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当他看到那书册封皮上的书名时,周诚更是大感意外。

《兵法二十四篇》便是这书册的名字,而周诚知道,这本书正是诸葛孔明晚年所著。

“这册书是小子落下的,还请老伯奉还。”在周诚都没注意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晃了晃。

周诚目光从书册上移开,就看到那卖竹器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前,伸手索要着书册。

“小兄弟竟能看懂此书?”周诚一脸好奇的问道,却也将书册放回到少年的手中。

“几年前偶然拾得,左右打听之下,认全了里面的字,这几年每每读来,都令我茅塞顿开,倒是让老伯见笑了!”少年有些腼腆的说道,不过言语之中却是条理清晰,态度也是不卑不亢。

对这本偶然捡来的书,少年确实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即便在贩卖竹器之时,也会沉浸在书中。

也正是如此忘我,才让他刚才没来得及收拢竹器,而被马蹄践踏到了。

“竟是捡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周诚更加好奇的问道。

他这不是随口一问,而是真的好奇了。

因为周诚从妖丹续命开始,其实多少都与诸葛孔明有些牵扯,而这《兵法二十四篇》也是诸葛孔明所著,周诚便隐隐感觉,这少年与自己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少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上下打量了周诚片刻。

看得出来这少年也是机警之人,似乎觉得周诚的穿着和相貌不像恶人,少年这才开口答道:

“我叫王猛”

第86章 我做你的黄石公可好?

“王猛?”周诚小声的重复了一次少年的名字。

“对啊!秦将王翦的王,壮士威猛的猛。”少年王猛微微挺胸抬头的说道。

王猛说完之后,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周诚闻言也是面露笑容,而后打趣的说道:“呵呵,你还知道王翦啊?”

“他姓王,我也姓王,说不定正是我家先祖呢?”王猛大大咧咧的说道,好像认定了自己就是王翦的后人。

“这么说你还是名将之后了?小将军这些竹器可曾卖掉?”周诚脸上笑意越发明显,继续打趣的说着。

周诚原本有些冷漠的性子,竟然也莫名其妙的与少年王猛交谈了起来。

“没卖掉......这样子肯定也是卖不掉了,看来今晚只能吃土嘞......”王猛叹着气说道,有些无奈却并无多少哀怨。

“吃土?”周诚心下好奇,他感觉这王猛每句话都与众不同。

看起来王猛也不算特立独行,只是与当下普通人那种消极悲观的情绪有着区别。

王猛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周诚还继续寻根问底,他的声音便小了几分解释道:“也不是全部吃土,就是面饼打碎和着白泥吃,虽不好吃,却能管饱!”

这王猛说的轻巧洒脱,但他的生活其实已经艰难到在吃土了。

周诚听到王猛的话,也是心中一惊。

他早有听闻,乱世中许多百姓无粮,迫不得已下,已经开始以白泥为食。

这种泥土虽不会致命,吃下去甚至还有饱胀之感,但是终究是泥土毫无营养,不出几日人也会活活饿死!

“这些竹器能卖多少钱?”周诚指着地上的竹器问道。

王猛不知周诚是什么意思,便老实答道:“没坏的话,加起来能卖三十文钱。”

地上的竹器约有近二十件,应该是王猛花了不少时日做出来的。

“老夫出五十文钱,将它们全部买下了。不过东西太多,需要你帮我送至家中,你可愿意?”周诚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吊钱,伸手一递,这吊钱就出现在王猛眼前。

“老伯当真?”王猛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铜钱,难以置信的向周诚问道。

“老夫一把年纪了,骗你做什么?”周诚笑了笑,有些好气的说道。

王猛一把抓过周诚手中的铜钱,连忙捂在怀中,这才高兴的说道:“有钱不挣是傻子,别说送到您家,就是让我给您做长工也行啊。”

“哈哈.....你这少年当真有趣,拿上东西咱们走吧,晚了可要摸黑了。”周诚哈哈大笑着说道。

王猛现在给周诚的印象,就是一个懂得变通,又积极乐观的少年,这样的少年就好像这暗无天日的乱世中,难得的那么一缕阳光。

周诚很喜欢王猛这样的性格,当然他也喜欢上了这个积极乐观,又有头脑的少年。

很快王猛便收拾好了竹器,用一根竹杠挑着跟在周诚身后,一同走出了邺城。

不过出城之前,王猛花了十文钱,买了十个大包子,一边走一边吃,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周诚还一路提醒他别噎着了。

“没....呜....没事......好久没吃这么爽了,要是再来十个......嗝....十个我还能吃下.....嗝....”王猛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着自己还能吃。

周诚对此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与王猛在一起,周诚都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不少,仿佛看到了年少时自己的样子。

“对了,刚才率领羯人骑兵的少年为何是个汉人?看那少年的样子,似乎身份地位不凡啊!”周诚走着走着,看似随意的问道。

“哦,你说那个石闵啊?他是赵国皇帝的养孙,他爹就是当今皇帝的养子石瞻,原名应该叫冉瞻吧.....皇帝对这个养孙可是好的不得了,据说比对自己亲孙子还好。”王猛很随意的说着,反正这荒郊野外的也不会有人听到,他也不怕被人告发一个妄议皇族的罪名。

“哦,原来如此.....你那么喜欢看《兵法二十四篇》,可是也想做一个诸葛孔明那样的人?”知道了石闵的身份,或者说冉闵的身份后,周诚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过多在意,转而又问到了王猛的志向。

似乎这个问题也是王猛自己很在意的,他快速上前几步,挑着竹器靠近了周诚,而后认真的说道:“我才不要做诸葛武侯那样的人。”

“为何?”周诚发现这个王猛每每都会给他一些意外。

“诸葛武侯一心匡扶汉室,可是他连一个蜀汉都保不住,说的再好终究是个失败者.....我王猛可不想做个失败者,要做我也是做张良,做一个重建汉室的功臣!”王猛越说越兴奋,仿佛他很快就能成为张良那样的人一般。

“哈哈哈哈.....有意思,说的对!诸葛孔明就是一个失败者。”周诚无法反驳王猛的话,甚至他也对此深以为然。

“不过.....诸葛武侯虽然失败,他的计谋智慧确实值得学习。小子无知,说说大话,老伯别见笑!”王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牛吹的有些大了,连忙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噗.....你啊.....”周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是越发觉得这个王猛有趣,心中更是对他多了几分喜爱。

“想做张良......那就必须得有个黄石公啊.....否则即便张良也会泯然众人!”周诚忽然停下脚步,大有深意的看着王猛,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见周诚停下,王猛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过停下脚步后王猛神色大变,他皱着眉头看向四周,而后一脸警惕的盯着周诚,神色戒备的问道:“老伯你的家呢?还有多远?”

这个时候王猛才发现,他与周诚已经走出了很远,并且不知不觉的已经来到了一处深山之中,甚至王猛都不知道来时的路在何处了。

“家吗?已经到了......”周诚转身看着王猛,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

就在周诚说话的时候,王猛发现四周景物大变,森林之中传出巨大的动静,而后无数石块树木飞出,竟然在周诚身后的空地上自行搭建起房屋来。

在王猛目瞪口张中,一座不小的府邸就出现在了这深山之中,而等王猛回过神来的时候,再看周诚已经不再是那老者的模样,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琉璃光芒的年轻道人。

周诚恢复了本来面目,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依然用着先前那有些打趣的口吻,对王猛说道:

“我做你的黄石公可好?”

第87章 考验

“这....这.....您....您是仙人?”王猛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终究是个普通少年,陡然间见到如此神异的事情,没有拔腿就跑已经算是不错了。

“仙人?应该还算不上吧!”周诚摇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妖怪?”王猛眼睛瞪大了些,重新认真的打量着周诚,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你这小子.....哈哈.....当真有趣!”周诚又一次无奈摇头,王猛的性格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嘿嘿.....”王猛也是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已经不复先前的紧张。

“怎么这么快就不害怕了?”周诚发现王猛先是惊讶意外,不过很快便镇定了起来,他也想知道王猛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猛将肩上竹器丢在一旁,对着周诚郑重一拜,而后才认真说道:“仙人如此神通,若要对小子不利,又何须如此麻烦?”

“嗯,你倒是心思缜密,胆子也够大,人也......够滑头!”周诚先是一脸严肃的说着,不过最后又不由的露出了笑意。

“不管怎么说,今天吃饱了白面肉包子,这都是拜仙人所赐,我可是好几年没像今日这般舒坦了。”王猛又恢复了他那洒脱的性格。

周诚沉默不语,他没想到王猛日子过得如此艰辛,王猛尚且如此,那更多人的是何等悲惨就可想而知了。

“可想以后日日吃饱?还要不要做张良?”终于周诚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要”王猛想也没想的就开口了。

只说了一个字,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先随我进去吧。”周诚没有继续说拜师的事,而是转身带着王猛向新修建的宅院中走去。

这处宅院只是周诚随手修建,其中并无日常用具和食材,周诚倒是不需要吃东西,而王猛刚吃饱没多久,今夜也就不需要了。

今日宅院后,周诚并没有与王猛多说什么,反而打发王猛去厢房休息,而周诚则在正房中闭目打坐。

王猛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依照周诚的吩咐,找了一间看起来不错的厢房住下。

只不过当王猛走进厢房时,才发现里面虽然有床,却并无被褥等物。

王猛在几间厢房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能铺床的东西,被子什么的更是没有。

一开始王猛还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仔细一想,他又明白周诚能够瞬间修建宅院,却也是依靠山中现有的东西,却无法做到无中生有。

眼看天色渐暗,王猛背着背篓走出了院门,而从始至终周诚的神念都一直在观察着王猛。

周诚一边观察王猛,元神也在不断的推算着王猛的过去未来,很快周诚就发现,王猛身上竟然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阻止着自己的推算。

“看来这个王猛便是随后一段时代的天之娇子,要不要先出手灭杀了他?”周诚停止了推算,一股杀机已经锁定了王猛。

周诚其实并没有推算出王猛的过去和未来,只是一个普通人肯定无法阻止他的推算,算不出来其实已经透露出了太多信息。

王猛不知道有人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在推算自己的过去未来,他只是在山中找了些干草,而后编了张简易的草席,又找了些野果。

很快王猛便回到了厢房,将草席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嘴里吧唧吧唧的吃着野果,倒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我若杀了他,天命之下定然还会出现一个张猛、李猛......既然如此,我不如以诚待他,看一看人情究竟能否扭转乾坤,还是终究天命最高?”周诚心中也在激烈的斗争着。

平心而论他对王猛很有好感,甚至白天已经动了收徒的念头。

王猛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一无所知的躺在草席上,很快便悠然的入睡。

许久之后,周诚的杀意也悄然退去,似乎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夜无话,很快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王猛早早的起来,而周诚比他还早,当王猛走出厢房时,周诚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昨夜小子想了一夜,恳请仙人收我为徒。”王猛看到周诚,连忙上前行礼。

他昨日被周诚弄出来的变化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昨夜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王猛便发现了周诚那些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要收自己为徒。

王猛觉得仙人应该有仙人的骄傲,拜师这种事自己还是应该主动些,所以他见到周诚便直奔主题。

“黄石公可是只教张良兵法韬略,却从不传授道法神通,我也不会引你入道的,如此你可还愿意?”周诚没有答应王猛,而是再次询问了起来。

说完这些后,周诚又随手拿出一个小布袋,对着王猛就抛了过去。

王猛下意识的接住袋子,随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袋子里传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王猛有些好奇的打开布袋口,一只眼睛向里面瞄了一眼。

“啊......”当看到布袋中的东西,王猛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在布袋里,王猛看到全部都是小块小块的金子,这一袋金子恐怕有一斤重。

如此多的黄金,即便放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也够足够支撑起一个不小的家族。

“你也看到了,这宅院虽然已成,却还缺少许多东西,拿着这些钱财替我置办吧,同时你也可再考虑一下。”周诚指了指宅院四周,又指了指王猛手中的钱袋说道。

这处宅院也是周诚以强大的神念塑造而成,虽然有了宅院的雏形,但是一应生活所需却一件没有。

“仙人.....这也太多了吧?”王猛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黄金,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王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黄金别说置办日常所需,就算再建造数座这样的宅院都绰绰有余。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伯,老夫打算在此侨居数年,你看着置办吧。若你不喜欢此地,拿着这些钱财去过你想过的日子,老夫也不会追究。”周诚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些黄金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老伯?”王猛看着周诚的相貌,感觉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便有些疑惑的说道。

“叫一声老伯都便宜你了,我出生的时候,还是魏蜀吴三国鼎立之时,距今已有近百年了。”周诚自然知道王猛的疑惑,如果真算起来,周诚确实已经近百岁高龄了。

王猛看着周诚越发好奇,不过一想到刚才周诚说即便收自己为弟子,也不会教授道法神通,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

“既是长者吩咐,王猛这便去办。”王猛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便揣着钱袋,走出了宅院,向邺城而去。

周诚这一次没有用神念监视王猛,而王猛拿着钱袋也确实向邺城而去。

第88章 两个人的抉择

王猛怀揣巨资前往邺城,一路上心中都是不停的天人交战,从懂事开始,王猛就过着艰苦的日子,用朝不保夕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而眼下突然有了如此多的钱财,足够王猛一生富贵了,要说他心中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周诚明确说了,他不会教授王猛神通,也就是说即便王猛老老实实为周诚办事,最后也被周诚收为弟子,王猛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世俗富贵,一切不过数十年而已。

现在有了这些黄金,王猛其实不用奋斗,也不用拜在周诚门下,只要他拿着黄金远走高飞,便可过一辈子人上人的生活。

同时周诚也有表示,王猛即便拿着钱财离开,他也不会追究。

如此不劳而获,轻而易举的方式,王猛心中越发的有些心动起来。

“或许这便是老伯对我的考验吧?传说张良拜黄石公前,也受到多次考验,只是如此钱财,确实令人心动啊......”王猛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当他自己萌生了将钱财据为己有的想法时,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是周诚的考验。

只是如此简单明显的考验,却直击人的弱点,让王猛心中越发动摇了起来。

一边是轻而易举的一世富贵,另一边是前途未知的道路,如何抉择王猛举棋不定。

这是王猛要做出的选择,同样也是周诚将要面对的抉择。

山中宅院内,周诚神色复杂的望着天空,他的双眼之中,一柄紫色的天意长刀若有若无的出现在天际。

他虽然有了收王猛为徒的想法,但是最后的考验依然在进行着。

周诚希望王猛能与自己有师徒缘分,如果没有的话,周诚其实也很想知道,如果杀了这个天命之子,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新的天命之子又会如何出现?

周诚从昨日起就已经感觉到,只要自己对王猛心生杀意,天意劫刀就会开始凝聚,而杀意消散,天意劫刀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若归来,你我便是师徒,若离去,再抗一次天意劫刀,我依然会杀你......莫要让我失望.....”周诚望着天际,有些怅然若失的自语道。

只有周诚自己心中清楚,其实刚才他对王猛说了谎!

王猛满怀心事的又来到了邺城,他走到了曾经只能让他望而却步的酒楼前,酒楼内那飘出的酒香和肉香,让王猛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停在酒楼前,王猛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钱袋,身怀巨款,让王猛胆子也大了不少,他一咬牙就走入了酒楼。

“这位小爷想吃点什么?”王猛刚一进酒楼,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将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给我来上一份。”王猛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这桌位置偏僻雅静,倒没有让多少人注意到他。

“那么多......这位小爷一人能吃得下?”伙计有些怀疑的看着王猛。

虽然这伙计没有因为王猛寒酸的穿着而怠慢他,但是张口就是所有招牌菜,还是让伙计心中担忧起来,深怕这王猛是吃霸王餐的。

“这个.....其实也非我一人吃。几日后我家老爷要宴请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因为这几位贵客口味非同常人,老爷便让我在这邺城寻找风味独特的美食,这不吃一吃,又如何知道独特呢?诺,这些钱可够?”王猛到底是聪明人,他知道伙计的担忧,同时他也不得不给自己找一个正大光明,而又合情合理的理由,说着还从钱袋中拿出了一粒小金豆。

“原来如此啊.....小的这便去安排,客官请放心,咱们酒楼的几道招牌菜,可是邺城独一无二的。”伙计连忙赔笑。

王猛泰然自若的解释,和刺眼的金豆,让伙计最后一点疑惑都没有了。

很快一桌丰盛的美食便摆在了王猛面前,十几年来王猛何曾见过如此多的大鱼大肉,这种天上地下的落差,让王猛瞬间觉得,自己以前那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

说道底王猛只有十几岁,正是少年人经受不住诱惑的年纪,他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美食,饮下一口上好的酒水,更坚定了心中拿着钱财逍遥自在的念头。

这一桌美食王猛吃了近半个时辰,后来实在吃不下了,他这才一脸满足的起身离开。

已经有些醉醺醺的王猛走出酒楼,邺城街头依旧熙熙攘攘,街道两旁还是那些艰难度日的小商贩,看到这些小商贩,王猛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昨日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让王猛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咦?王猛,今日怎么不来摆摊了?”王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往日自己常摆摊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看着王猛两手空空,便好心的问道。

“哦.....李婶啊!今日有些事,就不摆摊了。”王猛认识这个妇人,还知道这妇人的儿子两个月前因为生病,最后没钱抓药而夭折了。

乱世之中就是如此,除了兵荒马乱中被杀死的,或者被活活饿死的,还有更多的是因为没钱治病而死的。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王猛又走了几步,看到以前他经常占的地方今天空空如也,而那个位置旁边,一个原本卖草席草鞋的大叔今日也没有来。

“李婶,今日二牛叔也没来?”王猛停下了脚步,又回头问了李婶一句。

这个二牛为人不错,王猛编草席的技术还是二牛教的,往日里他们这些终日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穷苦之人,也都相互扶持,能帮的尽量帮一把。

“唉.....昨日你走后不久,二牛就饿晕在路上,正好此时一队骑兵经过,二牛直接被纵马践踏而死了......”李婶心有余悸的说道,不过也只是不忍当时的凄惨情景,其实这样的事她们都已经看得太多,有些麻木了。

“是什么人?”王猛也没有觉得意外,甚至以前他们都有随时可能死去的觉悟。

“就是那个北中郎将石闵,不知怎么的又突然返回了,在城中绕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人。”李婶也是有些好奇的说道。

王猛看了李婶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原本应该有人卖草席的地方,他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对李婶随口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此地。

“王猛啊王猛.....枉你往日里还瞧不起诸葛武侯,那诸葛武侯虽说是个失败者,却还一心匡扶汉室,即便死后也将毕生所学留于后人,亏你还以张良自诩,你一心只想着自己,何曾想过他人,没有拯救苍生的胸怀,做什么张良?”王猛一边走着,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地呵斥着他。

王猛继续走着,完全漫无目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往何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继续蛊惑着他:“王猛啊王猛.....管它世人如何?与你何干?你多大点本事,自己过得逍遥舒坦就好了,瞎操什么心啊?人活一世匆匆数十载,能够及时行乐,何苦劳心劳力?”

两个声音不断的在王猛脑海中响起,不知不觉的他已经走出了城外。

“轰隆隆.....”忽然天空一声惊雷炸起,接着豆大的雨点也开始落下。

王猛被雷声惊醒,突如其来的大雨又瞬间淋透了他的衣衫。

雨水太大,已经冲散了王猛的发丝,他下意识的用手捋开遮挡住双眼的发丝,透过雨幕王猛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入眼处堆积如山的尸体,有些已经露出白骨,雨水冲刷之下,血水如山洪一般在乱葬岗中流淌。

王猛倒吸了一口气,即便被大雨冲刷,他依然能闻到那股股恶臭。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天命不公......”王猛低声自语的说着,最后一句天命不公,却是抬起头来,对着天空的雨幕咆哮着。

“轰隆隆......”更大更响的雷鸣声响起,似乎在回应着王猛的咆哮,又好似苍天因为王猛的的不敬而在发怒。

邺城方圆数百里内,此刻都是大雨倾盆,雷声大作。

山中别院,周诚站在屋檐下,悠闲的看着屋檐流淌下的雨水。

忽然,一声炸雷响起,周诚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凝视着苍穹。

在周诚眼中,雨幕之上的苍穹里,一柄紫色的长刀缓缓从虚空中伸出,正在不断的凝聚,似乎要蓄势斩下。

而紫色长刀的刀刃,正是对着乱葬岗中的王猛。

“嗯?这王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昨日还要保全他的天意,今日为何要主动斩杀他?”周诚一脸不解,心中更是大为惊疑。

天意化形成劫刀,肯定是有什么违背天意的事情发生,如果说王猛是天命之子,那么他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而这种变化还是与天意背道而驰的。

又或者昨日天意劫刀具现,也并非针对周诚,而原本就是针对王猛的?

“灵棋.....模拟.....”来不及多想,周诚轻呵一声,接着就从身后飞出十二枚灵棋。

这灵棋正是当年东方灵转世后留下的,据当日文殊所言,这一套灵棋应该只是至宝投影。

玄仙衣冠裹着东方灵转世,却留下了这套灵棋,而后便被周诚得到,这些年周诚本就精研推算之道,对这灵棋的操控也是越发得心应手。

而灵棋有个最大的用处,便是其中蕴含着道韵。

只见周诚元神操控着灵棋,很快无数道韵交织,组成了一道玄妙的符文。

道韵符文闪现,散发着特有的光华,径直朝着天际的劫刀而去。

这便是周诚如今最强的手段,以灵棋和庞大的神念,模拟出道韵符文。

第89章 真?假?天意

周诚其实并不明白道韵究竟是什么,而他能模拟出的符文其实也只有一种,就是那种笼罩着这方世界的符文。

这是一种浅显的,最为原始的模仿,就是依靠感受那包裹世界的道韵符文,而后以灵棋来模拟。

甚至周诚对这种道韵符文的用处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在他想来,连一方世界都能封锁的道韵符文,对抗这一方世界的天意应该也能够胜任。

道韵符文出现在劫刀之下,似乎天意也感受到了阻碍,顿时虚空之中雷霆大作,似乎在更加卖力的蓄势。

不过任凭劫刀斩落,还是紫色雷电轰击,落在道韵符文之上,只是荡起一层层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突破。

雷声越来越小,闪电也越来越少,最后倾盆大雨也变得稀疏起来。

一缕阳光重新撒落,一场暴雨便悄然散去。

感受到脸上的温暖,王猛睁开双眼,只是入眼的还是那恐怖的乱葬岗。

一场大雨没能让天地清明,更冲刷不掉这厚厚的乱葬岗。

周诚站在别院外,看着山路尽头,许久之后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少年推着一个独轮车,上面驮着大量的货物,向着别院而来。

少年自然是王猛,他终于想通了,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一车的货物,便是他在邺城采买的生活所需。

“老伯,我用了一些不该用的钱,我愿意做工来弥补,这些是我能想到的东西,多少都买了一些,应该够用上一段时日的了。”王猛推着车走到周诚面前,从怀着拿出钱袋,又指着独轮车说道。

“不就是吃了一顿好的嘛,区区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既已归来,我们便有师徒缘分,随为师进来吧。”周诚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接下钱袋,转身便向着别院走去。

这一次他对王猛已经自称为师了。

王猛看着周诚的背影,兴奋的握紧了拳头,用力的扶起独轮车,也跟着走进了别院。

山中别院,仿佛无视岁月的侵蚀,春去秋来之中,依旧是那副模样。

别院正厅中,周诚还是那副年轻道人的模样,只是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英姿挺拔,一身白袍又不失儒雅睿智。

“你跟随为师有多少时日了?”周诚开口向着相对而坐的少年问道。

“今日正好三年。”少年恭敬的答道,他自然就是王猛。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随周诚在别院住了三年。

“三年了啊......说说你对天下局势的看法。”周诚继续问道。

这三年来周诚将所知的兵法韬略,甚至除了与修道有关的一切,都悉数传授给了王猛。

王猛闻言缓缓起身,而后对着周诚恭敬一拜,他身上已经敛去了三年前的跳脱,多了股大气沉稳风范。

“如今后赵石虎老矣,恐大限不远,而其子间多有不睦,待石虎死后,北方必将陷入内乱。纵观石虎诸子,多骁勇有余,而谋略不足,其养孙石闵,却是文武兼备,更善笼络人心,北方之主,或为石闵。”王猛站在周诚面前侃侃而谈,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感觉。

周诚听到王猛的分析,也是微微点头。

王猛见周诚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南方政权在经历了王敦苏峻之乱后,琅琊王氏已经不复巅峰,纵观朝堂上下,唯有驸马桓温有气吞山河之象,此人虽初镇徐州,治军之道天下却无人能及,待王导故去,此人或为东晋第一人。”

“桓温吗?若你是桓温,当如何谋划天下?”周诚听到桓温的名字,一下就想起了当年自己随手救下的那个少年。

周诚也没想到,桓温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已经在东晋脱颖而出,不仅娶了司马绍的长女,如今更是独自出镇一州,成为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

“后赵石虎未亡,乱象未起,诚不可与之争锋。桓温与荆州庾亮私交甚好,两人曾一同立志匡扶天下,此可以为援。巴蜀之地,李雄已故,太子李班继位,而李班却非李雄之子,此必为内乱之源。巴蜀内乱一起,桓温可联合庾亮,以徐荆二州之兵顺长江而上,取巴蜀之地为根基。再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只待石虎驾崩北方有变,桓庾二人,挥军宛、洛,则天下可定也!”

王猛继续侃侃而谈,他站在桓温的角度,纵览天下大势,已经为桓温设计出了一条一统天下的道路。

“哈哈.....占荆州,取巴蜀,挥军宛洛......你与诸葛孔明终究是一样的!”周诚突然哈哈大笑,看向王猛的神色也是越发古怪。

王猛的这番谋划,其实与一百多年前,诸葛孔明的隆重对策如出一辙,只是王猛以前一直看不起诸葛孔明。

“弟子也不得不承认,如此形势下,诸葛孔明之策确实最佳,此策可谓万无一失,唯天意难测.....”王猛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当年他评价诸葛孔明是失败者时的话还犹然在耳,只是现在他也想出了和诸葛孔明一模一样的策略。

如果当年天下三分,刘备不是派关羽守荆州,或许一切真的如隆重对一般,重兴汉室就在刘备手上完成了,只是最终诸葛孔明千算万算,却算不透天意人心。

“或许你们本就是.......一路人吧!”周诚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师傅突然提到这些,可是要弟子下山辅佐桓温?”王猛不明白周诚为什么突然将自己和诸葛孔明联系在一起,他以为周诚是在考校他,打算让他去辅佐桓温。

“不.....你也知天意难测,你可知这些年来,为师为何只传你经世韬略,却不授你神通,甚至连为师的身份背景都不愿告诉你?”周诚直接否认,而后一脸严肃的说道。

周诚说的这些,其实也是王猛这三年来最好奇的地方。

“请师傅示下。”王猛拱手对着周诚一拜。

“三年前,曾有天意化形为劫刀,欲要将你斩杀,是为师出手渡过了那一劫。我若引你入道,便是害你,若让你知晓师门背景,便是害整个师门。你可怨为师?”周诚终于讲出了三年前的一幕。

“天意?”王猛目光一凝,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王猛自然看不到天意,只是听到天意曾想灭杀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恨意。

似乎这恨意引动了某个潜藏在王猛灵魂深处的东西,一股不屈的意志从王猛身上爆发出来,那股意志完全就是针对天意而去的。

时候天意也感受到了被针对,虚空之中紫色的雷霆汇聚,层层叠叠的空间中,一个紫色刀刃缓缓伸出......

“嗯?另一个灵魂的气息......果然如此吗?”周诚从王猛身上感受到了另一个灵魂气息,一个长久以来有些模糊的猜测,渐渐被周诚确定。

感受到那意志针对着天意而去,周诚连忙元神遁出,一道巨大的元神光影出现在别院上空。

元神出手压下,将王猛身上的意志压迫回去。

同时周诚的声音萦绕在王猛的头顶:“好了,先不要去对抗天意。咱们这方世界都被封锁了,那所谓的天意,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都还难说。”

周诚莫名其妙的的几句话,似乎另有所指,不过当他这几句话说完,那道不屈的意志似乎为之松动,又如潮水般退去。

随着这道意志退去,虚空中的刀刃也消散不见,原本狂暴的雷霆渐渐隐去。

王猛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周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诚的元神,心中的震撼自然难以言语。

反而他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另一道意志,也没有察觉到苍穹上天意的变化。

“师傅.....刚才那是?咱们的世界被封锁是怎么回事?”王猛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那便是为师的元神,至于天地封锁,此事牵扯颇多,连为师也还没有参透。不过这一切似乎与佛门有关,而为师所做也是在阻止佛门传法天下。”周诚对王猛其实没有太多隐瞒,唯一隐瞒的那些,也是为了王猛好。

“如今北国四百八十寺,佛寺兴盛确实令人侧目,尤其是石虎前些年开放了信仰,不分胡汉,皆可皈依佛门,大量难以生存的汉人百姓,不得已之下委身寺院,短短一两年北方已经尽成佛门之地。”王猛早已猜到,自己的师门应该是道门中的某个势力,便对佛门也生出了天生的反感。

从石勒开始,到石虎的继续推行佛法,北方佛门大兴,如今北方大地上,无数的佛塔林立,共有大小寺院四百八十座。

‘北国四百八十寺,苍生叩首拜浮屠’,已经成为了一句朗朗上口的顺口溜。

“朱士行确实厉害,比佛图澄更胜千百倍,这些年已经将佛门发展到如此程度了。”周诚缓缓起身,言语之中对朱士行也颇为忌惮。

周诚自然也知道如今北国佛门的兴盛,他更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朱士行在背后推动。

随后周诚随意的走到王猛身前,忽然他将手掌重重的放在王猛肩头,而后一脸郑重的说道:“为师虽不能告诉你身份,不过却也要让你知晓,你王猛绝非一人......在你的身后,不仅有为师,还有近万同门,而且你还是为师目前唯一的弟子,是所有人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第90章 北斗剑与南斗笔

“我.....我是大师兄?我的师门竟如此庞大?”王猛第一次听到与自己师门相关的消息,更是惊讶自己竟然是周诚唯一的弟子。

“为师离开已经三年,也该回去看看了,待我走后,你便下山游历,因为你未入道,佛门对你不会提防,为师想要的,便是希望你能立足北方,获取更多佛门的秘密,为师曾偶然得知,佛门曾打算炼化此方世界,我想知道他们炼化世界,与那天道封锁究竟有何关系?”周诚郑重无比的说道。

周诚不教王猛道法,除了担心来自天意的反噬外,还有希望王猛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揭开更多的佛门秘密。

“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那个.....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傅?”王猛恭敬的跪拜在周诚身前。

三年相处,离别在即,王猛终究露出了不舍之情。

“待为师处理一些事情,便会来寻你。你若觉得山下无趣,也可回别院来住。一切全凭你自己安排,你虽未入道,但也需谨记,咱们师门修行,唯独图一个道心自在,至于何为自在?则因人而异,需你自行体会。”周诚伸手扶起王猛,与自己唯一的弟子三年相处,周诚同样有些不舍。

“道心自在?徒儿记下了!”王猛起身重重的点头。

周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王猛,发现这个弟子已经长得与自己一般高下了。

“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应该有一个表字了。”周诚忽然开口说道,神情之中却有几分落寞。

表字,成年之后多由长辈赐下,而周诚却是尚无表字。

王猛听到周诚说要赐字,脸上也是一喜,连忙拱手拜道:“弟子恭请师傅赐字。”

“往后你便表字‘景略’吧!”周诚随即说道,似乎也没有怎么思考。

“王景略......真是好名字。徒儿拜谢师傅!”王猛对这个名字非常喜欢,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名字,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对着周诚再拜。

不久之后,王猛肩挎着包袱,转身锁上了别院的大门。

王猛在这山中别院住了三年,三年后他再次踏入尘世,而这一次下山,他就是带着要搅动天下风云的心思而来的。

就在王猛锁住别院大门的前一刻,周诚也已经化虹而去,他自然是回到了离开三年的云台观。

周诚人还没有到云台观,神念就远远的感知到了观中的一切。

相比于三年前,如今的云台观气象更胜从前,尤其是观中两道元神的气息,隐隐笼罩在云台观上空,为云台观更添了几分神圣威严。

“众弟子.....恭迎掌教真人归来。”云台观中两道元神升起,远远的对着周诚就是一拜。

随着这两道元神显现,云台观中九十九道人也飞上天空,对着周诚拜下,而道观之中那上千外院弟子,尽皆跪拜在地。

“免礼。云台九子,你们来我住处。其他人各自散去吧!”周诚的声音在云台观上空响起,而后他身化的虹光,径直落入到道观深处的那座小院中。

很快九个身着金银绣边道袍的道人,恭敬的立在了周诚的院门之外。

为首这二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其中一人神情冷俊,脸庞更是如刀劈斧削一般分明,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将要出鞘饮血的宝剑。

这人正是云台九子之首的北斗道人,他一身神通杀伐无双,正合了北斗主死之意。

站在北斗道人身旁的自然就是南斗道人,南斗道人气息与北斗道人截然相反,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南斗道人却是温文儒雅,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让人不觉生出想要与之亲近的好感。

这两人都于一年前相继成就元神,如今已经是道家元神的强者,另外七子也很自然的站在了二人身后,不敢再与这二人平起平坐。

“进来吧。”周诚的声音再次响起,院门也缓缓打开。

北斗与南斗对视一眼,而后带着身后七人走入了院门。

小院之中周诚坐在石桌前,手中正在斟着一杯茶水,看起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拜见掌教真人。”九子对着周诚躬身一拜,非重大祭祀,他们倒也不用动不动的就跪拜行礼。

“免礼,你们二人不错,短短数年就已成就元神,此等资质,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周诚看着北斗与南斗道人,也是一脸满意的笑容赞赏着。

北斗道人与南斗道人,入道还不足十年,但是已经成就了道家元神,这等资质别说灵气日渐稀薄的当世,即便放在历史中也是惊才绝艳。

不过周诚心中清楚,这二人能有如此成就,一方面确实因为二人资质极高,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二人所修功法缘故。

云台观所修功法,皆是出自当年周处为周诚入道手书的笔记。当周诚成就元神后才发现,那笔记中不仅有化剑成丝这般高深的神通,更隐藏着一篇极为精妙的入道法门。

如今云台观弟子便是修行的这一入道法门,这篇道法自然也成了云台观的根基,被命名为《云台道经》。

“全赖掌教真人教导有方。”北斗与南斗道人再次躬身,两人并没有因为成就元神而骄傲,在周诚面前依旧保持着弟子的谦卑与恭敬。

“很好,今日正好有两样东西赐予你二人。”周诚说着大袖一挥,袖口对着身前一抖。

就在周诚衣袖一抖之后,一柄晶莹剔透,完全由星光组成的宝剑,和一支同样晶莹剔透,由星光组成的两尺长的毛笔,出现在北斗道人和南斗道人身前。

这一剑一笔出现,就从上面散发出磅礴的星辰之力,其中还夹杂着玄妙的道韵气息。

这两种气息混合,令两件宝物神威如渊,即便已经成就元神的北斗和南斗二人,在两件宝物前都感到了厚重的压迫。

“如今这世界已经没有了星辰之力,但我们云台乃是紫薇帝君的道统,焉能没有星辰之力?这一柄叫北斗剑,一柄叫南斗笔,都是本座模拟星辰之力,并且灌注了道韵符文凝聚出的宝物,这两件宝物已经祭炼了足足三年,正好与你二人道号相合,以后便是你们的了。”

周诚将两件宝物的名字和来历道出,而后指尖轻轻一弹,北斗剑和南斗笔,便自动没入了北斗道人与南斗道人的眉间,悬浮在了二人的泥丸宫中。

随着两件宝物各归其主,与两人心神建立了联系后,在北斗和南斗道人身上,一股星力与道韵气息出现,使得两人原本的元神气息节节攀升,瞬间便又增加了三成威势。

“弟子叩谢掌教真人赐宝!”北斗道人与南斗道人感受到两件宝物对自己的改变,连忙跪拜在周诚身前,这一次不得不大礼参拜了。

两大道人身后的七子也微微低头躬身,他们心中也是跃跃欲试,既然两位师兄成就元神便有宝物赐下,想来等他们成就元神也会有各自的宝物,如此更让这七人有了成就元神的动力。

“你们都很不错,本座自会有功必赏,望日后再接再厉,希望有朝一日,我云台九子皆成道家元神。”周诚手掌轻轻一台,两道力量便托起了北斗和南斗道人,同时对其它弟子也是一番勉励。

“弟子定不负掌教真人厚望。”九子再次齐齐躬身。

“嗯,我不在这三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周诚微微点头,对这些弟子他也是非常满意,如果不是他心中早有计划,说不定早就收云台九子为亲传了。

“回掌教真人,年前朝中政变,李期杀了皇帝李班,随即继位为帝,因为新皇帝对云台依然恭敬,再次册封了掌教真人为国师,赐下金银宝物若干,我等师兄弟商议,便认可李期为帝。不过不久前汉王李寿秘密前来,请求助他夺取皇位,汉王许诺,愿与掌教真人共享天下。”

九子之中的天枢道人首先出列,他说出的确实是一件大事,而不知不觉间,云台观已经有了轻易废立成国皇帝的实力,甚至只要愿意,云台观也可直接取而代之。

“李寿应该是李期的叔叔吧?他这是要夺取自己侄儿的江山吗?”周诚随口问道,他对成国皇族所知其实并不多,不过眼前这些成国内乱,完全与王猛分析的如出一辙。

李雄也算是真性情之人,因为成国基业多是其兄长打下的,他作为皇帝竟然不顾群臣反对,硬是立了自己已故兄长的儿子李班为太子。

如此安排,内乱之祸却是早已埋下。

“李期继位之初还算尚可,不过近半年来开始任用亲信,而这些亲信多是平庸无能之辈,如今确实怨声载道。”天枢道人继续答道。

“那就让李寿做皇帝吧。”周诚很随意的说道,仿佛一个国家皇帝的废立,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谨遵掌教真人法旨。”九子齐齐躬身,一个国家皇帝的废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等九子抬起头来,周诚目光又落在了玉衡道人脸上。

“我临行前安排的那件事,可有进展?”周诚突然对玉衡道人问到,那声音之中竟然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第91章 苏氏有女名若兰

“回禀掌教真人,三年来尚无一人到此,倒是有几人接近此地约百丈,不过最终都因各种原因离开了。”玉衡道人三年来一直观察着前山通往此地的道路,他能感觉到,掌教真人对此非常重视,所以三年来他的重心也一直在这件事上。

“一个都没有......”周诚有些失望的喃喃自语。

“是不是有些太难了?要不要弟子改一改通道路径?”玉衡道人看到了周诚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玉衡道人问话,云台九子中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三年前玉衡道人开辟了一条从前山通往掌教别院的路径,这件事他们都知道。

甚至通道开辟后,所有云台弟子都在其中走了一次,这条通道纵横交错,其中岔路极多,有些路口更是隐没在假山回廊之后,简直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

即便云台九子亲自深入这条通道,他们最后发现,如果不使用神念,连他们都无法最终走到掌教别院处。

“不必了,我看了一下,此事你已经极为用心了,无人前来便是机缘未到,强求不得,就这样......你们也退下吧!”周诚端起茶杯,喝了小口之后,挥手示意云台九子退下。

“弟子告退!”云台九子躬身退下,很快掌教别院之中便又只剩下周诚一人。

周诚回了云台观,除了第一次召见了云台九子,便再没露过面了。

别院之中,周诚头顶红色华盖,一缕缕黄色光华升起,开始交织在红色华盖之中。

三年的积累,周诚终于开始凝聚三花中的气。

当周诚在别院中凝聚顶上三花时,成国已经悄然开始发生着一场巨变。

得到了云台观的支持,汉王李寿直接起兵杀向了CD,加上此人本就素有贤名,一时间应者如云,他的大军还未抵达CD,成国大半疆域已经归附了李寿。

这次内乱,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李期困守CD不过两日,便被自己叔叔李寿破城而入。

破城之后,李寿大军对城中百姓秋毫不犯,却纵容士兵血洗皇宫,李期一族被尽数诛灭,皇宫之中奴仆宫女数千人被杀。

李寿以雷霆之势登上了皇位,直接改国号为汉。

那场皇宫屠杀虽然惨烈血腥,但并未对普通百姓造成影响,加上一开始李寿还能延续李雄的作风,还算勤勉俭朴。

甚至皇宫被毁后也没有新建宫室,依旧住在陈旧的宫殿中,一时间还为他赢得空前的名声。

不过这种好景并没有持续多久,汉国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李寿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开始了大建宫室,开始了安于享乐。

广汉郡因为云台观的关系,已经将郡治前往了靠近CD的雒县。

雒县中有一处蜀锦工坊,乃是原陈留县令苏道质致仕后所开设。

蜀锦始于春秋,汉时便已兴盛天下,为达官显贵所钟爱。

天下战乱日久,唯独蜀地未受波及,蜀锦不仅在蜀地盛行,更是远销北国与东晋,而蜀锦之中尤以这雒县苏氏工坊所出最为上品。

苏氏工坊之内,数名织娘熟练的操纵着织机,一寸寸的蜀锦在织机上成型。

如果仅此而已,那么苏氏工坊的蜀锦,也就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不过在这工坊一角,还有一间明亮宽敞的绣室。

绣室之中堆放着大量已经织好的蜀锦,而在绣室窗前,一个木架上固定着一张蜀锦,一位身若扶柳,眉目清秀的少女,正在蜀锦上穿针引线。

这刺绣少女便是工坊主人苏道质的三女儿苏若兰,也正是因为她的一双巧手,能够绣出巧夺天工的刺绣作品,才使得苏氏工坊的蜀锦,成为天下高门显贵竞相追捧的名品。

一件苏若兰亲手绣出的蜀锦,市面上已经是一金难求,不仅被汉国皇室显贵所钟爱,甚至后赵和东晋的显贵都对此趋之若鹜。

只见苏若兰手中的针线在蜀锦上穿插而过,很快这方蜀锦上便出现一只朱雀鸟,而苏若兰手下的朱雀,仿佛有着生命一般,让人一见都以为这鸟儿能跃出蜀锦,振翅高飞。

苏若兰年方十四,不仅织锦刺绣当世无双,更是天资聪慧,诗词文章信手拈来,小小年纪已不输当世大家,加之容貌秀丽绝伦,近一年以来,苏府门前提亲者已是络绎不绝。

然而对这些提亲之人,苏若兰却无一看上,或许厌烦了这些人,她便搬到了工坊居住,数日才会回府一次。

今日的苏府之外依然停着数量马车,都是前来提亲之人,不过很快这些马车便匆匆离开了,接着一队衣甲鲜亮,旌旗猎猎的队伍向苏府缓缓行来。

这支队伍约有两百人,清一色的骑兵,队伍中央一架装潢华丽的宽大马车,以驷马拉辕,看起来尊贵无比。

苏府之外,苏道质带着全家老小恭迎,等到马车行至府门时,苏道质当先躬身一拜:“恭迎汉王殿下。”

马车稳稳停下,自有专人打开车门,随后车厢之中走出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约莫十八九岁,立在马车之上,便有一种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感觉。

此人就是皇帝李寿的次子李广,在李寿登基为帝后,便封这个最小的儿子为汉王。

汉王之位乃是李寿登基前的爵位,按理说汉国以后不该再封此位,但李寿偏偏封李广为汉王,足可见疼爱之情。

“久闻苏县令贤明,今日小王不请自来,打扰之处还望苏县令海涵。”李广走下车驾,对着苏道质微笑着说道。

苏道质连忙躬身说道:“草民不敢,草民早已不是县令了,殿下能光临寒舍,倒是蓬荜生辉,殿下里面请。”

“嗯。”李广只是微微应了一声,看起来虽然客气有礼,却难掩那高高在上的感觉。

苏道质小心翼翼的领着李广进入府中,正厅之中李广与苏道质分宾主落座,不过主位上坐的却是李广,苏道质这个主人反而坐在了客席。

实在是两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

“本王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便与你直说了吧。今日前来便是想借你苏府异宝一观!”李广坐在主位上,什么客气寒暄的话都没有说,便直接道明来意。

“异宝?殿下说笑了......草民府上何来异宝啊......”苏道质连忙起身,一脸赔笑的说道。

李广见苏道质否认,他也不恼怒,而是缓缓起身,向苏道质走近了几步。

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呵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三姑娘若兰,有一伴生锦帕,此物水火不侵,甚至不惧刀劈斧削,今日本王正是为此而来,苏先生是想扫本王的兴致吗?”

“这.....虽然小女生来却有一方锦帕包裹,却也只是普通之物,草民以为晦气,早年便将之丢弃,府中确实没有啊!”苏道质依然矢口否认。

其实苏府中,确实有李广口中的锦帕,而且也正是苏若兰出生时伴生而来。

常人都是被胎盘包裹,但是苏若兰天生就不同于常人,在她出生时并无胎盘包裹,而是一方洁白的锦帕。

后来苏道质试了很多种方法,都不能损坏这锦帕分毫,他便知道此物非凡,一直以来藏于府中,本打算留作苏若兰出嫁时作为嫁妆的,却不知李广是如何知晓的?

“苏先生看来是不愿意拿出来了?本王还知道,你本打算将这异宝留给三姑娘做嫁妆的,既然如此本王便亲自向您提亲,你看可好?”李广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却是带着明显的命令口吻在说。

苏道质额头已经渗出细汉,他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

“殿下说笑了,小女蒲柳之姿,怎么配得上殿下呢?”苏道质虽然也想苏若兰嫁个好人家,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个李广绝非良婿,甚至李广极有可能只是为了那异宝锦帕而来。

苏道质是真的疼爱苏若兰,即便汉王之尊,苏道质也不愿意女儿跳进这火坑。

“苏先生......本王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我说要你女儿就要定了。来人。”李广俯视着苏道质,简单的几句话让苏道质心中一沉。

随着李广喊话,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很快便出现在正厅外。

“带人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本王要的东西,还有那个叫苏若兰的也给我带来,本王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世人传言的那般天姿国色?”李广对着几个部将吩咐,他贵为皇子王爷,苏道质一个普通人家,他根本不需要商量什么。

“遵命。”很快几个将领便各自散去,带着一队队士兵在苏府之中搜寻了起来。

苏道质已经六神无主的跌坐在座椅上,他只是一个卸任的小小县令,如何对抗一个皇子王爷,他的心中只能祈祷,李广找到锦帕后便离去,不要为难自己的女儿。

“禀殿下,东西已经找到,不过苏若兰不在府中。”很快一个将领便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出现在李广身前。

“哦?不在.....可知在何处?”李广接过木盒,没有当场打开,而是饶有兴趣的,继续询问苏若兰的行踪。

“听府中下人说,在苏氏工坊。”将领老实的答道。

“你带人去找到她,直接带回CD王府,苏先生告辞!”李广对着手下吩咐一句,而后又看了一眼苏道质,脸上露出一丝猖狂的笑意。

第92章 避祸云台观

苏氏工坊之中,苏若兰正手握书卷,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

苏若兰读书有个习惯,她不喜欢坐在案几或者书桌前,而是捧着书坐在房檐下,感受着阳光或者微风,甚至是偶尔的一场雨。

忽然一声急促的呼喊,惊醒了苏若兰。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个苏府中的年轻仆人慌张的跑向苏若兰。

“小安,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苏若兰缓缓放下手中书卷,脸上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

苏若兰的声音,如二月的莺啼一般悦耳动听。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大家闺秀,姿容美艳,这些词汇仿佛形容的就是苏若兰。

“小姐快走吧,汉王欲强纳小姐入府,他已经在府中强取了小姐的伴生锦帕,现在正派人来抓小姐。”小安言语焦急,将刚才苏府中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番。

“汉王?爹爹他们可还安好?”苏若兰也是心中一惊,不过她最先关心的居然是苏道质和家人的安危。

“老爷安好,小姐别再耽搁了,门外有匹马,小姐骑马走吧,待过了风声,小姐再回来不迟!”小安焦急的恨不得拉起苏若兰往外走,他是提前来通风报信的,可是李广手下的都是骑兵,也会很快就来了。

“嗯,我这就走,你回去转告父亲,让他也去乡下避避。”没有怎么思考,苏若兰便当即说道。

她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聪慧异于常人,虽然此时也有些紧张,但还没有慌乱。

很快苏若兰便骑着小安送来的马,匆匆向城外而去,而她前脚刚走片刻,李广手下的军士便来到了苏氏工坊。

苏若兰飞马疾驰,脑中还在不断的盘算着:“那汉王应该只是为锦帕而来,此物虽然神异,没了便没了,想来过段时日,他也就忘了。只是眼下身后还有追兵,我该如何是好?”

对于伴生锦帕,苏若兰其实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苏道质也觉得没什么,她们都觉得汉王李广得到锦帕后,过段时间就会忘了此事,她们一家人便可继续安然的生活了。

“蜀中之地,唯一能够让皇室都不敢乱来的,便是那云台观了,不如我去那里暂避几日。”苏若兰脑海中想着对策,很自然的便想到了云台观。

云台观乃是蜀中圣地,苏若兰从小到大,也跟随苏道质来过几次云台观上香,对于这座皇家道观她并不陌生。

“抓住她,就是那个穿绿裙的女子。”苏若兰一直马不停蹄,可是一个时辰后,身后还是传来了马蹄声,隐约间还有男子叫喊的声音。

“驾.....”苏若兰心中大慌,猛的一抽马鞭,加速向着云台观而去。

苏若兰离云台观倒是越来越近,不过那十几个追兵离她也是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如此慌乱的时候,苏若兰心中竟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此刻仿佛是一个在外遇到危险的小孩,慌乱中自己正在向家中跑去,似乎只要自己回到了家,那么身后的一切危险都会消除。

“此乃云台圣地,来者下马。”苏若兰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远处宫室连绵的群山,而身前五个似道非道的男子手持长剑,也挡在了自己前方。

苏若兰连忙勒住缰绳,她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牌坊已经出现在前方,牌坊上面写着‘云台圣境’四个鎏金大字。

苏若兰跳下马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也没理会几个执剑弟子,直接丢下马匹,提着裙摆就向山上跑去。

如今云台山已经修建的极为宽广,这第一处山门便是牌坊,而这里距离真正的道观都还有好几里远。

牌坊下的这五人,只是普通的外院弟子,他们看着苏若兰慌慌张张的进山都是面面相觑。

“这小姑娘搞什么?把马丢这就走了?”一个年轻弟子嘴里嘀咕着,却已经伸手牵着马栓到了马柱上。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还有当兵的来拜山?”负责守卫牌坊的外院弟子中为首一人,一脸疑惑的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他的眼中十几个身着亮甲的骑兵正疾驰而来。

这一次倒没等外院弟子喊话,这队骑兵就主动勒住了缰绳,而后几人自己去栓了马,在为首将领的命令下,这行人还脱了身上盔甲,一身常服的向牌坊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外院弟子心中有些疑惑,便上前询问。

“回禀仙长,我们是汉王属下,刚才那女子是府中偷跑的奴婢,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她的。还请诸位通融一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汉王府的将领从怀着掏出两吊钱,一脸笑意的塞到为首的外院弟子手中。

“不管你们有什么事,切莫惊扰了他人,若是冲撞了观中道长,便是你家主子也讨不了好。”为首的外院弟子收下了钱财,还是不忘提醒一番。

“一定一定,我等省得!”王府将领连忙点头。

云台观便是这般超然,这般强势,即便只是九十九道人中的普通一个,也不惧汉王的名头。

苏若兰气喘吁吁的跑了片刻,这里多是山路,跑了没多久她便有些吃力了。

好在眼前已经到了云台观的前山,有着许多殿堂宫室,还有不少云台弟子,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内院道人,连香客也越发多了起来。

云台观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道观,前山之中还有别院供香客信徒休息,甚至只要出些香油钱,还能在此小住一段时间。

“快跟上,那丫头应该就在前面,记住切不可弄出太大动静了,这里咱们得罪不起。”王府的士兵也快速的跟了上来,这山路上他们就要比苏若兰走的轻松的多了。

“糟糕,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苏若兰回头向山下一望,就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男子东张西望,她一眼就断定这几人就是来抓自己的。

“这么大的地方,我就不信还躲不开你们几个了?”苏若兰一咬牙,继续向着道观深处走去。

穿过了许多大殿,还有回廊假山,渐渐的苏若兰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那十几个追寻苏若兰的王府军士,也已经四散开来,从不同的方位开始搜寻起苏若兰来。

“咦?好久没人走到这个地方.......”易楼之中,玉衡道人原本在闭目养神,忽然他睁开双眼,神念之下云台观的每一寸地方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此刻苏若兰胡乱的走着,却是已经走过了一半玉衡道人布下的迷宫,而最令玉衡道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便是苏若兰看似慌乱无章的行走,却每一次都能找到最正确的通道,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

“好奇怪啊.....为什么有着像是回家的感觉?云台观虽然我也来过数次,可是这里却是从未来过......”苏若兰也是心中越发好奇,她心中真的出现了那种回家的感觉,但是她能断定,这里她肯定没来过。

掌教别院之中,周诚头顶一座红黄二色交织的华盖缓缓转动,顶上三花他已经凝聚出了其中之二,只差最后一朵,周诚便能迈入诸法不侵的太乙玄仙之列了。

不过就在今日,周诚忽然心血来潮,心中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悸动。

那是一种心慌的,有些激动不安的感觉,周诚一番推算之下,竟然什么都没有算出,他便停止了闭关。

当周诚缓缓走出房间之时,看到紧闭的院门,他莫名的随手一挥,而后那院门打开,只不过门外却是空空如也。

“若是兰儿还在,我闭关出来定会第一个见到她吧......”周诚莫名的心神不宁,一道院门更让他想起了周兰。

许多年前,周诚这般闭关出来后,周兰总是站在院门外等着。

“唉.....”周诚一声叹息,失落的转过身去,有些出神的看着院中那几株已经长大,依然叫不出名字的杂树来。

这种树属于山中随处可见的,又不能成材的杂树,只是这样的杂树都已经长大,周诚从上面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

周诚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杂树,一片片叶子飘落,一时间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不知不觉间周诚神念沉寂,对周围的感知也全部消散。

“嗯?这女子是谁?竟然如此靠近掌教别院了......”易楼之中玉衡道人神色微变,他发现苏若兰距离掌教别院已经越来越近了。

此刻苏若兰距离掌教别院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已经是数年来,靠近别院最近的一个人。

“还在靠近.....竟然一次差错都没有......难道她真能走进别院?”片刻之后玉衡道人已经豁然起身,连他都有些紧张的观察着苏若兰的一举一动。

苏若兰缓缓的走着,她估计抓自己的人应该已经被甩掉了,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欣赏起了周围的风景来。

而此地因为紧靠掌教别院,正是云台观中景色最盛之处。

“咦,这道观之中怎么还有如此风格迥异的别院?似乎距此不远了,前去看看吧!”苏若兰走上几阶石梯,便看到了不远处隐没于古树之中的别院一角。

“只差最后一步了......”玉衡道人已经变得神情紧张起来,他也很期待苏若兰能够走进别院,因为这也是困扰了他几年的疑惑。

那个能走进掌教别院的,究竟会是什么人?

苏若兰向着别院而去,忽然她发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棵巨树,而且巨树遮挡了前方的一切,不过那巨大的树干却形成了一个空洞,脚下的路延伸进树洞之中,只要穿过树洞便能继续前行了。

“好奇怪的树洞,这旁边明明有一个缝隙,只稍微修建一番,便能修整出一条路来,为什么要将这大树掏空?”苏若兰看着树洞,又一脸疑惑的看向树干旁一个一人宽的缝隙,在她看来只要将那缝隙扩大,便能不损伤这大树。

苏若兰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就在她即将进入树洞的时候,却突然向右一拐,走到了那个一人宽的岩土缝隙前。

只是停了片刻,苏若兰便侧着身子,走进了那个看起来并不像路的缝隙。

第93章 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竟然成功了.....”易楼之中玉衡道人惊讶的叫出了声。

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树洞中的路,甚至不会注意的树干旁的缝隙,但是苏若兰偏偏选择了那道缝隙,而这道缝隙正是最后通往别院的路。

苏若兰走出缝隙,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院门大开的小院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她再回头看时,身后只有一个岩土缝隙,却没有了什么树洞,甚至那颗巨大的古树,也只能看到一些枝叶。

此刻出现在苏若兰身前的,是一座与整个云台观格格不入的院落,从那打开的院门中能看到,似乎还有个身穿白纱道袍的道人,正痴痴的站在院中。

不知是在凝望?还是在沉思?

周诚此刻并不知道有人来到了别院,他依旧痴痴的站着,而身后的苏若兰也很好奇的一步步走入别院。

“若我推算没有差错,兰儿现在应该十四五岁了吧?这里是你最后想来的地方,兰儿....不知你何时才能回家?”周诚自言自语的说着。

如今别院所在的地方,也是曾经那座周兰小时候玩耍的小石屋所在之地。

再来一次这里,正是周兰生前与周诚最后的约定。

“兰儿?道长是在叫我吗?”苏若兰距离周诚已经很近了,她没有听到周诚的前半句话,却听到了最后那句‘兰儿不知你何时才能回家?’。

不知为何?当听到这句话时,苏若兰就感觉眼前这个道人好像在叫自己,而小时候家中长辈也常叫她兰儿。

周诚忽然身躯微颤,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脸好奇的苏若兰。

只见少女微微仰着头,看着周诚的脸,脸上满是好奇与疑惑。

“姑娘是如何来到此地的?”周诚此刻心情难以言喻,不过他表面还是很平常的样子。

“嗯......我来观中小住几日,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苏若兰撒了一个小谎,没有告诉周诚自己是来避祸的,只说是小住几日。

“咦,道长哥哥,你的衣服为什么和其它道长的不一样呢?”苏若兰或许是想岔开这个话题,看到周诚与云台观其它道人的衣着不同,便好奇的问道。

“道长哥哥.....呵呵,因为我就是云台观的掌教啊!”周诚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也没有对苏若兰隐瞒自己的身份。

苏若兰听到周诚说自己就是云台观的掌教,先是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又一脸不信的摇着头说:“哼,道长哥哥连说谎都不会,云台真人应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了,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哈哈......我可没说谎,因为我会修道啊!修道成仙,便可容颜永驻了,小姑娘想不想修道呢?”周诚高兴的笑着,继续认真的说着。

在苏若兰听来,周诚就是在逗她玩,应该没一句是真话。

“哼,道长哥哥没一句真话,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苏若兰感觉天色已晚,这里距离前山似乎也很远,便准备返回前山,找一处地方先住下。

苏若兰说完之后,转身便向院外走去,走出没两步,周诚便出言叫住了她:“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苏若兰停下脚步,又转身好奇的看着周诚。

虽然他感觉周诚没一句真话,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加上云台观名声在外,苏若兰觉得这里也不会有坏人,或许眼前这个年轻的道人,只是喜欢开玩笑而已。

“此地距离前山颇远,等你走回去恐怕天都黑了,这夜晚的山路可不好走,我让人带你去住处吧。”周诚一脸善意的说道。

苏若兰看了看小院四周,目光又落在周诚身上,而后不解的说道:“这里除了道长哥哥,好像没有别人了啊?”

“无妨,马上就有人了。”周诚对着苏若兰微微一笑,接着又抬头对着空中轻声叫出了一个名字:“瑶光。”

苏若兰更加好奇的看着周诚,目光也随着周诚看向了云台观内院的方向,就在苏若兰疑惑不解的时候,她看到天空中一道璀璨的光华向小院射来,眨眼之间便落在了自己身侧。

“拜见掌教真人。”光华落在苏若兰身侧,便出现一个身穿金银绣边道袍的妙龄道姑,这道姑一出现,便恭敬的对着周诚躬身行礼。

“瑶光,带这位......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周诚对着瑶光道人吩咐,不过他忽然发现还不知道苏若兰的名字,便有将目光落在了苏若兰身上询问道。

此刻苏若兰微微张着嘴,不仅惊讶于瑶光道人化虹而来的震撼,更是已经相信了眼前这个年轻道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国师,那个能呼风唤雨的云台真人。

“我.....小女子苏若兰。刚才.......”苏若兰对着周诚低头一拜,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想对自己刚才的无礼解释一下,不过周诚随即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你便带这位若兰姑娘去住处,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周诚直接吩咐着瑶光道人,没有给苏若兰再说话的机会。

“弟子遵命,苏姑娘拉着我的手吧。”瑶光道人一脸笑意的说着,同时对苏若兰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

苏若兰下意识的拉住了这只手,她又妞头看向周诚,正好看到周诚对着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苏若兰就发现四周光晕流转,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了,等她能再看到四周景物时,已经不在掌教别院中了。

“若.....兰......你真的就是兰儿吗?”瑶光带着苏若兰走后,周诚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的说着。

云台内院深处,一座灯火辉煌的阁楼前,瑶光道人指着阁楼向苏若兰说道:“这里叫瑶光阁,今夜苏姑娘便住在这里,可还满意?”

“难道姐姐就是云台九子中的瑶光仙子吗?这里可是姐姐的住处?我住在这里不妥吧?”苏若兰心思急转,已经从刚才周诚喊出的名字,还有瑶光阁的名字中猜出了瑶光道人的身份。

云台九子虽然不是周诚亲传弟子,但也地位不凡。他们自然不会与一般弟子住在一起,都有象征着各自身份的住处,这瑶光阁正是瑶光道人的住处。

“瑶光正是我的道号,这里也是我的住处。苏姑娘不嫌弃就好,哪里会有不妥?贫道带你进去吧。”瑶光道人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虽然她也不知道苏若兰的身份,但是周诚亲自吩咐,苏若兰已经是云台观最尊贵的客人了。

苏若兰跟在瑶光道人身后,好奇的打量着瑶光阁内的陈设。

苏家虽然也算大户人家,可苏若兰也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奇珍异宝,原本外部看起来只是有些气势雄伟的瑶光阁,里面却又是随处可见的珊瑚玉树做装饰,上好的锦绣帷幔,还有镶嵌在房梁上的夜明珠,让瑶光阁里面看起来如同神仙府邸一般。

“刚才那位道长哥哥.....真的就是云台真人吗?他好年轻啊!”苏若兰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向一旁的瑶光道人问道。

“掌教真人道行深不可测,容颜永驻自然不算什么,姐姐悄悄告诉你,掌教真人可是有近百岁年纪了呢!”瑶光道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附在苏若兰的耳边悄悄的说道。

“哇......那么老了?仙子你不会也.....”苏若兰有些惊讶的说道,同时好奇的看向瑶光道人。

“你这小丫头,姐姐我今年才二十有四呢!你叫我姐姐便好,别仙子仙子的叫了,听着其实挺不习惯的。”瑶光瞪了苏若兰一眼,连忙解释了起来。

瑶光与苏若兰同为女子,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的熟络了起来。

这一夜两个女子住在一起,一直聊天到很晚,苏若兰更是从瑶光口中对云台观,对周诚有了许多了解。

第二日清晨,瑶光没有惊动苏若兰,而是让她睡到自然醒来,昨日的长途奔波,让苏若兰身体也是很疲惫的,一开始还因为好奇和兴奋没什么感觉,等熟睡之后便完全不想动了。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苏若兰才悠悠醒来,她感觉浑身都有些酸痛,不过精神确实好了不少,匆匆穿上衣服后,苏若兰认真的梳妆起来,这里是瑶光的居所,一应女子所用之物自然不缺。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苏若兰心中不禁的想起了那个住在别院中,看起来异常年轻的云台真人。

“苏姑娘起来了吗?”正对着铜镜梳着长发的苏若兰,突然听到瑶光的声音,接着就看到瑶光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

“起了起了.....姐姐稍等片刻。”苏若兰连忙应道,一夜长谈她与瑶光已经十分熟络,直接姐姐的叫了起来。

“真是个标志的小美人,要不要姐姐帮你梳妆?”瑶光将掌中托盘放下,一脸笑意的侧坐在了苏若兰身旁,带着几分打趣的口吻说着。

“已经好了,姐姐可别叫我苏姑娘了,唤我若兰便可!”苏若兰双手捋着头发,将满头青丝披在脑后,而后用一根鹅黄的丝带轻轻束上。

“能被苏姑娘叫一声姐姐,我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还得寸进尺,便是不知礼数了!”瑶光认真的说着,她依然对苏若兰以苏姑娘相称。

“姐姐是在取笑我吗?”苏若兰神色微变,她能感觉到瑶光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好,但是又在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苏姑娘别误会,昨日掌教真人不是问过你吗?问你想不想修道?那便是掌教真人有意收你为徒啊!要知道掌教真人至今尚未收徒,若你拜在掌教真人门下,便是整个云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将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瑶光连忙解释道。

因为还没人知道王猛的存在,所以瑶光很自然的觉得,苏若兰或许会成为掌教真人的第一个亲传弟子。

第94章 苏氏灭门

“国师从未收过弟子?”苏若兰也是一脸惊讶,他以为云台观这些道人都是周诚的弟子,却没想到这位国师这么多年来一个弟子都没有收。

“或许很快就有了呢?快吃些东西,我送你过去吧!”瑶光大有深意的对苏若兰说道,她也是在暗示苏若兰好好把握眼前的机会。

很快瑶光就带着苏若兰再次来到了别院,瑶光站在院外,只是示意苏若兰自己进去,而她则恭敬的侍立在院外。

苏若兰看着小院,径直的向院门走去,她心中其实也想进去。

因为自从第一眼见到周诚时,苏若兰就感觉心中有着莫名的亲切感,而这座与云台观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小院,也让她感到无比的宁静,仿佛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小姑娘昨夜休息的可好?”周诚已经坐在石桌前,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昨日不知是国师当面,小女子多有冒犯,还请真人恕罪!”苏若兰远远的对着周诚一拜,面对这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她也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哈哈,昨日还道长哥哥的叫,怎么今日又是国师,又是真人的?”周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用玩笑的语气说着。

苏若兰脸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昨日初见姑娘,便让我想起了一位久别的故人,一时心血来潮,与姑娘开个玩笑,切莫放在心上。”周诚看到苏若兰的样子,轻轻一笑,而后随口解释了一句,让苏若兰感觉不再那么紧张。

“我和道长哥哥的那位故人很像吗?”周诚的话顿时也引起了苏若兰的好奇心,她抬起头来鼓起了勇气问道。

苏若兰心思细腻,虽然刚才周诚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她意识到,这位传说中的国师好像更喜欢自己叫他道长哥哥,于是她便索性继续这样称呼了。

“姑娘请坐,待我慢慢道来。”周诚指了指石桌的一端,示意苏若兰坐下。

苏若兰对周诚微微施了一礼,而后款款坐下,有些拘谨的瞄了周诚一眼。

正在苏若兰有些害羞之时,周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有个侄女,名叫周兰,她生前与我分别之时,便如你现在这般年纪。”

周诚在苏若兰的面前将周兰的事说了出来,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对旁人提起周兰。

“周兰?我们很像吗?道长哥哥的侄女还会回来吗?”苏若兰心中越发好奇,而且对名字里同样带着兰字的周兰尤为好奇。

周诚仔细的看着苏若兰,神色平静的说道:“你与她像,也不像。她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像又不像呢?”苏若兰感觉一头雾水,几句话下来倒是没了先前的拘谨。

“样子上倒是有几分像,不过气息不对。”周诚开口说道,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也是他无法确定苏若兰是不是周兰的地方。

“道长哥哥能给我讲讲周兰的事吗?”苏若兰突然开口,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周兰如此好奇。

周诚也有些意外的看了苏若兰一眼,不过依然一脸欣喜的说道:“她呀.....小时候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老是缠着让我带她在天上飞,还一直想让我教她入道......”

苏若兰一脸认真的看着周诚,仔细的听着关于周兰的过往,她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国师,对那个叫周兰的侄女简直宠爱到无与伦比,同为女子的苏若兰,心中不觉间也有些羡慕起周兰来。

“入道便能成仙吗?道长哥哥为何不让自己侄女入道呢?”苏若兰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周诚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没有告诉苏若兰那些关于佛门,关于紫薇帝君的事。在苏若兰的理解中,只以为周兰死于一场意外。

“我昨日问你想不想修道成仙,你昨夜可想好了?”周诚没有回答苏若兰的问题,却直接问到了苏若兰愿不愿意修道。

“若兰倒是想跟随道长哥哥修道,不过家中尚有父母,要不等若兰回家,将此事禀明父母可好?”苏若兰想了一下答道。

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期待的,修道成仙对每一个少年少女都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同时她也想到了如果拜入云台观,即便不是国师的弟子,以云台弟子的身份,汉王也不能再为难他们苏家了。

“此事也确实该禀明父母,那本座便等你决断了,这里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周诚没有强求苏若兰,不过此番谈话也到此为止了。

随后苏若兰便被瑶光带走了,带着她去领略这云台山水风光。

而半日后,周诚也化虹而去,眨眼之间便离开了云台观,不多时他已经身跨数千里,出现在了江左的钱塘湖上。

如今的钱塘湖已经不叫钱塘湖了,因为衣冠南渡,大量汉人涌入江左,钱塘湖外,围海筑堤,这里已经变成了内湖,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西湖。

西湖如今紧邻钱塘县,湖边已经出现了大量民房,甚至湖中小岛,也修建了许多建筑。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么人迹罕至,连周诚也找不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了。

站在西湖岸边,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周诚只是静静的望着湖水,轻轻的嗅着湖中吹来的风,仿佛那吹过湖面的微风中,还有着淡淡的酒香。

周诚已经许多年没有喝过酒了,或许他觉得再也喝不到曾经的那种味道了,少了那些人,再烈的酒也变得索然无味!

“钱塘湖水不干,周兄就会记得这味道.....那么....告辞!”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划过月下。

“叔叔,教我修道吧.....兰儿也可以成为剑仙的....”倔强的少女提着酒坛,大口大口的灌下。

两个不同的声音,两道不同的身影,不断的交替出现在周诚脑海中。

...................

“瑶光姐姐,我要回家了,道长哥哥不在山中吗?”云台观的山门下,苏若兰正向瑶光道别。

她踮着脚尖,不时的望向云台深处,想要努力的去看一眼那座别院。

这几日苏若兰没有再见过周诚,而那种令她觉得亲切,如同回家般的感觉,也因为没有周诚出现而渐渐淡去。

“昨日是十五,每到月圆之夜掌教真人都不会在山中的,前天我们在郪江游玩时看到的青色长虹,便是掌教真人的遁光。掌教真人今日晚些应该就回来了,苏姑娘过几日回来便能见到。”瑶光与苏若兰已经形同闺蜜,苏若兰的那点小心思瑶光自然清楚。

不过对自家掌教的心思,瑶光不敢去枉自揣度,她也只能安慰着苏若兰,提醒她早些来云台拜师。

“嗯,我回家见过父母便回来,谢谢瑶光姐姐这几日招待,若兰告辞!”苏若兰心中有些患得患失,对瑶光说了几句后便上马离开了。

时间回到两日前的成都。

汉王府中,李广手中拿着一方洁白的锦帕,锦帕散发着淡淡的宝光,却非金非玉,更非世间所有的任何一种纺织品。

李广将锦帕放在烛台上,可是任凭那火焰如何烧灼,锦帕依旧洁白如新,没有丝毫的损伤。

他又拿着一把剪刀,对着锦帕就是一刀剪下,同样的锦帕依旧没有丝毫损坏。

后来李广又试了许多办法,却连一点痕迹都没能在上面留下。

“好宝贝.....这东西简直刀枪不入,若放在胸口,任何神兵利器都难以近身。”李广看着锦帕,满意的说道。

“恭喜殿下获此异宝。”几个李广的心腹在一旁躬身道贺。

“那个苏若兰还没抓到?”李广将锦帕置于怀着,有些不悦的问道。

“回殿下,此女躲进了云台观.....”一个心腹小声的答道,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害怕。

李广听到云台观几个字,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虽然有些狂妄,但是还知道云台观不能招惹。

“苏若兰在云台观,她的家人总不会都跑了吧?想个罪名把这家人杀了吧,另外发出捕文,全国通缉苏若兰,我不信她能躲一辈子?”李广脸色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云台观他不能招惹,对付小小的苏家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属下这便去办!”一名心腹躬身领命,很快便离开了成都,前往了雒县。

苏若兰回雒县时也留了一个心眼,她脱下了女装,换了一身男装悄悄地返回雒县。

只是当苏若兰还在城门时,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如今城门下竟然围了一群人,好像在看着什么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苏若兰牵着马,挤在人群中,看一张贴在城墙上的公文。

只是将这公文粗略一扫,苏若兰便神色大变,因为这竟然就是逮捕她公文,而从公文中苏若兰还知道,自己的家族竟被定为谋反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苏若兰心头,她低着头,牵着马匆匆向城中走去。

很快苏若兰便出现在原本的家门外,此时苏府大门紧闭,大门上还贴着封条,而门上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血迹,让苏若兰浑身颤抖,险些站立不稳。

“爹....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若兰心中越发恐惧,一股茫然无助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唉....谁能想到苏老爷一家竟然意图谋反啊,现在好了一家人都命丧黄泉,只是不知苏家三姑娘现在何处?”两个路人走过苏府门前,其中一人感慨的说道。

“要能知道咱们也发达了,只要提供线索,就能得到二十两黄金,抓到苏三姑娘更有五十两黄金,这一世富贵不愁啊。”另一人一脸憧憬的说道。

这些话都落在了苏若兰耳中,原本的恐惧无助,变成了愤恨。

很快苏若兰咬着牙,低着头快速的向城外走去,出城后她再次上马,疯狂的向着云台观方向而去。

马匹疾驰向前,耳畔风声呼啸,苏若兰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但是她没有哭出声,任凭眼泪流淌过面颊,打湿了衣襟。

第95章 飞剑遮天遁光如云

夜晚的云台观,山门已闭,苏若兰一路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前山山门。

她的衣服已经破损,头发也凌乱的披散着,身上有许多地方也磕绊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苏若兰求见掌教真人,我愿拜在云台门下,请掌教真人成全。”苏若兰跪在前山山门外,此刻山门紧闭,她只能向山中喊道。

易楼之中玉衡道人第一个察觉到苏若兰出现,他见到苏若兰的样子,忍不住就站起身来,心中也不禁疑惑起来:“苏姑娘为何如此狼狈?看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玉衡道人刚站起身,却又立在了原地,转头看向了掌教别院方向。

玉衡道人知道,掌教真人几个时辰前已经回山,苏若兰出现,掌教真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此刻掌教真人还没发话,自己就去会不会不妥?

想到此处玉衡道人又缓缓的坐下,不过神念一直观察着苏若兰的一举一动。

整个云台观除了玉衡道人神念随时笼罩山门,其他人即便北斗和南斗道人也不会时刻将神念放出,到目前为止,云台九子中其他人都还没有发现苏若兰来了。

“你是何人?深夜还在此喧哗?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云台圣境吗?”山门一侧打开一道小门,几个执剑的外院弟子鱼贯而出。

不过他们不是来接苏若兰的,而是直接出言呵斥。

“小女子苏若兰,承蒙掌教真人厚爱,欲收为徒,今日特来拜师!”苏若兰恭敬的说道,她现在只想着拜入云台报仇。

“哈哈.....这女子莫不是疯了?”一个外院弟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向苏若兰的神情倒是多了几分怜悯。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瑶光姐姐与我相识,你们可有找瑶光姐姐前来。”苏若兰没想到自己的话换来的只是嘲笑,连忙解释起来。

“看来真是疯了,掌教真人要收弟子,那还不当场就拜,再说咱们掌教真人从不收弟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一个疯子,直接丢下山吧?”另一个弟子摇着头说道,直接建议将苏若兰丢下山。

“真的....我不是疯子,求求你们让我见瑶光姐姐。”苏若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她还不知道周诚已经回山,心想着只要见到瑶光就好了。

“胡闹,瑶光道长何等地位,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忽然为首的外门弟子一声呵斥。

瑶光位列云台九子,地位何等尊崇,即便他们这些外院弟子都难得见到一次,苏若兰的话不仅没让这些人相信,反而更加不耐烦了。

“把她拖下去。”为首的外院弟子一挥手,不想再让苏若兰在这里喧哗了。

“不....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苏若兰被两个外院弟子驾起,就向山下拖去。

此刻她早已精疲力尽,加上苏氏被灭门,心神受到巨大冲击,万念俱灰之下,只是口中不停的重复那么一句话,双眼之中一片死灰,满是绝望与无助.....

“嗯?”掌教别院之中,周诚豁然起身。

当周诚看到苏若兰那绝望无助的眼神时,少女脸上的神情竟然让他心中隐隐一痛,仿佛让周诚看到了洛阳废墟中,那个孤独无助的残魂。

“瑶光,带她来见我。”周诚的声音响彻整个云台观,这一次他不是直接神念传音,而是让所有人都听到。

瑶光阁中原本盘膝打坐的瑶光微微一惊,神念扫过山门一下便明白了,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了山门之前,在她的脚下是瘫软无助的苏若兰。

周诚的这一声,不仅瑶光一人听到,所有内院弟子外院弟子,还有近万杂役都听到了,甚至几位还在闭关中的云台九子都被惊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苏若兰身上。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去见掌教真人。”瑶光扶起苏若兰,下一刻已经化作虹光落到了掌教别院之中。

周诚看着地上生无可恋的苏若兰,他没有立刻去扶起,而是沉声的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请掌教真人为我做主,若兰想要报仇.....”苏若兰抬起头来,双目中满是仇恨的怒火,接着她从汉王李广去苏府强夺伴生锦帕之时说起。

“慢着。你说你出生时有方伴生锦帕?这锦帕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周诚突然打断了苏若兰的话,猛地站起了身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苏若兰。

周诚突然的变化,让苏若兰都吓了一跳,连一旁的瑶光都微微变色,她也从未见过掌教真人如此变化。

“若兰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请掌教真人明鉴!”苏若兰指天发誓,她不知道为什么周诚对那方锦帕如此在乎。

听到苏若兰的话,周诚再看向苏若兰时,那眼神已经变得满是柔情与溺爱。

周诚上前几步,亲自附身扶着苏若兰站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让你受苦了,若要报仇,何须它日?”周诚对着苏若兰轻声的说着。

“今日我便为你做主.....云台九子何在?”一句话周诚微微停顿,最后一声爆喝而出。

霎时间,整个云台观上空,乌云滚滚,雷霆阵阵,似天威降临,众生俯首!

随着周诚一声喊出,云台观中数道光华升起,或遁光或剑光,顷刻间都落到了掌教别院之中。

“拜见掌教真人。”云台九子在北斗南斗道人带领下,对着屋内周诚躬身一拜。

周诚拉着苏若兰的手,一步步的向屋外走去,一边走周诚一边说着:“我要你们立刻带领门下弟子,诛杀汉王李广满门,那李寿教子无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谨遵掌教法旨!”云台九子齐齐躬身。

很快在苏若兰惊恐的眼神中,她看到无数的光华从云台观中各处升起,这些光华或是浑身包裹在遁光中的弟子,或是那些脚踏飞剑的弟子,这些人中有内院道人,也有外院弟子,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天空之中满是耀眼的光芒,而为首更有两个巨大的人影耸立虚空。

北斗道人与南斗道人显化元神,指挥着所有能够御空飞行的云台弟子。

这是云台观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出动,隔着数百里都能看的天际被无数光芒照亮,而后那些光芒组成一个巨大阵型,有序的向着成都方向而去。

掌教别院之中,此刻只留下周诚与苏若兰二人。

周诚看着苏若兰,满脸溺爱的问道:“想不想看看这些仇人是如何死的?”

“想。”苏若兰坚定的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心中也是无比感动,她没想到周诚竟然为她出动了整个云台观的弟子,甚至直接要诛杀汉王满门,堂堂一国皇子,竟然因为她的原因说杀就杀。

周诚松开了苏若兰的手,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点,而后虚空荡起涟漪,一面水镜便出现,片刻后水镜上光芒闪动,很快便出现无数的景象。

只见水镜中显现出,无数光芒划过长空,一时间飞剑遮天,遁光如云。

水镜中的画面随着这些遁光剑影移动,不过片刻后,上千云台弟子便已出现在了成都上空,如此动静自然早已惊动了整个城市,随后那铺天盖地的杀意瞬间笼罩天地,令城中百姓纷纷颤栗不止。

“传掌教真人法旨,汉王李寿,巧取豪夺,草菅人命,今诛其满门,以儆效尤。”南斗道人的元神立于汉王府上空,他口中朗声的念道,仿佛宣读着圣旨一般。

“诛。”南斗道人宣完之后,北斗道人口中一个诛字吐出。

上千云台弟子如同听到号令一般,从天空落下无数的剑光与神通,这些光芒汇聚在一起,仿佛密密麻麻的雷霆,最后全部轰在了汉王府中。

刹那间,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很快光芒散去,原本汉王府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留在世人眼中的,只有一个方圆数千丈,深不见底的大坑。

曾经的汉王府,连同其中的一切,顷刻间都已灰飞烟灭!

苏若兰和周诚从水镜中看着这一切,周诚倒是面无表情,而苏若兰则是震撼的浑身颤抖,眼眶中泪水又不争气的汹涌而出。

周诚隔着数百里,对着成都方向一招手,那深不见底的大坑下,缓缓飞出一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锦帕。

这方锦帕缓缓升空,而后猛然加速,向着云台观方向而去,下一刻却已出现在了周诚手中。

“果然是八阵图.....兰儿....叔叔终于找到你了!”周诚激动的握着锦帕,而后抓着苏若兰的肩膀,将她紧紧的揽入怀着。

苏若兰脑中一片空白,但是在靠近周诚胸怀时又感觉特别安心,这个原本陌生的男人,将让她没有一点抗拒,她靠在周诚的胸膛上,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成都城中一片慌乱,皇宫之中更是无比紧张,大队大队的禁卫向着皇帝李寿寝宫而去。而就在此时,南斗道人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

“传掌教真人法旨。皇帝李寿,教子无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将其囚禁于寝宫之内,着其面壁思过,望静思其过,十日内不得外出半步。”

南斗道人的话更无异于晴天霹雳,云台观的法旨竟然直接降罪于皇帝,还要将皇帝囚禁十日,这是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的。

一时间,天下百姓心中震撼,只剩目瞪口呆。

“欺人太甚....”寝宫之中李寿猛地一拍案几,起身就要往殿外走去。

随着南斗道人宣完旨意,北斗道人元神伸出一指,对着李寿寝宫轻轻一点。

只见一道光幕从天空落下,瞬间便笼罩了寝殿,一些赶来的禁卫见光幕落下,本能的闪开,顿时以光幕为界,寝殿与外面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禁军.....给我打破这东西。”李寿站在寝殿石阶上暴跳如雷的喊道。

此刻他也是怒火中烧,不仅自己最疼爱的幼子被杀,自己身为皇帝更是被羞辱,他心中只想率军杀向云台观。

不过很快李寿就清醒了,因为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给镇住了。

只见那些禁军纷纷冲向光幕,想要救出李寿,可是这些禁军刚一触碰到光幕,整个人便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第96章 苏若兰的心结

云台掌教真人降罪皇帝,这消息一传开,顿时天下哗然。

前两日还好,汉国一片平静,朝臣们也依旧各尽其职,除了皇帝李寿被囚禁在寝宫,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不过从第三日开始,整个汉国就热闹了起来。

一些向来以直谏闻名的朝臣,开始纷纷公开出言指责皇帝李寿失德。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言官,后来慢慢的就发展到一些太守和军中将领,到最后宗室之中甚至也出现了指责李寿的声音。

而随着消息越传越广,不仅汉国之中风起云涌,甚至连后赵和东晋也知道了这一消息。

东晋治下,荆州襄阳。

刺史府中,荆州之主庾亮正满脸笑意,与对座的一个年轻男子对弈。

“贤弟大老远的来愚兄这里,不是只为这一局棋吧?”庾亮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意的与对面男子说着。

庾亮如今已经五十余岁,而他对面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两个年纪足以成为父子的人,却是志趣相投,英雄相惜的忘年之交。

与庾亮对弈的人,正是徐州刺史桓温。

桓温坐镇徐州,距离襄阳足有近千里,他沿江淮水路也走了五日才到襄阳,来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与庾亮下棋。

“天下风云将起,温特来与兄长下这一盘棋。”桓温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手中一子也落在了棋盘上。

庾亮手中捏着一子,却迟迟没有落下,过了许久又将棋子丢回棋盅,一脸无奈的说道:“输了,输了....年纪大了,下不过你。”

桓温看到庾亮的样子,也是无奈的一笑,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推开,而后露出一张空白的棋盘。

“汉国李寿被禁寝宫,内乱将生。赵国石虎不久前在凡城败于慕容皝,听说已经卧床多日,恐命不久矣。只待汉国内乱,兄长挥军西进,便可取巴蜀之地。石虎一亡,我便尽起徐州之兵,出淮阴,取下邳彭城。随后兄长兵出汉中,你我东西夹击,直取长安洛阳,如此天下可定!”

桓温的手指在棋盘上画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便形成一根根线条,仅凭指力便已入木三分。

“贤弟这盘棋下的倒是精彩,不过你我终究只是一州刺史,如此大的动静恐怕朝中诸公不能同心同力啊!”庾亮脸上笑容已经敛去,变得一脸严肃起来。

庾亮与桓温虽然都是拥兵一方的大将,手下有精兵数万,但说到底还只是一州刺史,而且庾亮与丞相王导政治理念不和,也是人所共知的事。

“丞相虽然老矣,却还不糊涂,此事于社稷有利,想来他也不会从中作梗,若汉国内乱,兄长请速速发兵。另外我会联络慕容皝,他终究还是以晋臣自居的,若能联合慕容皝,便能再添三分助力。”桓温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这次来就是要庾亮毫无顾忌的出兵巴蜀。

慕容皝是鲜卑族人,但是他的父亲却是受晋册封的辽东公,而慕容皝自立为燕王时,也依旧是以晋臣自居的,是目前东晋可以拉拢,用作对付石虎的巨大助力。

“只怕有人会说我们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到时候若朝廷强行下旨该如何?”庾亮虽然有心匡扶天下,却也老成持重,一些该考虑的他也都想到了。

“兄长忘了吗?当年我们曾立下誓言,要匡扶天下,杀尽异族蛮人。若有人阻我桓温北伐,那就休怪我的刀.....不辨胡汉!”桓温手掌重重的按在棋盘上,五指张开,仿佛一掌镇压着山川。

庾亮久经沙场,早已见惯了尸山血海,可是此时桓温身上爆发出的金戈铁马气息,还是让庾亮这位沙场宿将都感到微微不适。

他与桓温只是数月未见,这位忘年之交变得越发气势凌人了。

“愚兄自知天命不久,便最后陪你疯这一次。只希望.....愚兄有生之年,能完成当年你我所立的誓言!”庾亮微微的扬起头,神情坚定的说道。

庾亮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他的斗志并没有消磨,昔年那荡气回肠的誓言,依然无时无刻不回荡在耳边。

“驱除异族,杀尽蛮人,光复山河,矢志不移!”桓温口中一字一句的说着,同时缓缓收起了棋盘上的手掌,将手伸到了庾亮身前。

而后庾亮也伸出手掌,与桓温的手重重握在了一起,口中同样坚定的说道:“光复山河,矢志不移!”

桓温顺江而下,几日后便返回了徐州,而庾亮在荆州也开始厉兵秣马,军队开始向巴郡、江阳移动。

天下间暗流涌动,不知何时就可能风起云涌。

云台观香火越发鼎盛,在见识了那夜飞剑遮天,遁光如云的景象后,世人对这座道门圣地越发敬畏。

同时云台观弟子出动诛杀汉王,降罪囚禁皇帝的原因,也渐渐的被世人知晓,而苏若兰的名字也随之传遍天下。

不过世人只以为,云太真人震怒,只是因为汉王得罪了真人的弟子,却还无人知道,苏若兰就是周兰的转世。

“兰儿身子可好些了?这里还有最后一枚朱果,今日你便服下吧,虽然年份短了些,但是药力积蓄,待你入道之后,也能凭空增长数十年道行。”周诚手中托着一个玉盘,上面摆放着一枚火红的朱果。

这枚朱果不仅是云台观最后一枚,其实也是这方世界最后一枚。

这两日周诚把多年的珍藏,只要是能给苏若兰服用的,都不皱眉头的拿了出来。

苏若兰现在还没入道,但只待她入道之后,即便资质奇差无比,也能直接开始冲击元神了。

“我已经完全好了,不能再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了,听瑶光姐姐说,这些都是异常珍稀的天地奇珍。”苏若兰看着鲜艳欲滴的朱果,连忙摇着头。

这两日她吃了太多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闻过的东西,虽然她还没有完全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但是周诚对她的好,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都是叔叔不好,这些年让你受了太多苦,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叔叔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周诚随手放下朱果,一脸愧疚的对苏若兰说道。

“我真的就是周兰?可....我也是苏若兰啊.....”苏若兰有些纠结的看着周诚,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来面对周诚。

“你的伴生锦帕就是八阵图,当年我就是用它裹着你的残魂转世的,若你愿意的话,我可用醍醐灌顶之法,为你开启前世的记忆。”周诚手掌一翻,那面光洁的锦帕便出现在掌中。

周诚可以肯定,这就是八阵图的图纸。

“我....”苏若兰神情更加困惑,一时间欲言又止。

苏若兰现在就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放不下今生的亲情,另一方面也好奇周兰的记忆,她不知道当两个记忆同时出现在自己身上后,她究竟是谁?

“此事不急,你慢慢考虑,我绝不强求,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吧!”周诚连忙说道,他自然明白苏若兰心中的困惑。

“多谢掌教真人,我....还是暂时住到别处吧.....在这里给掌教真人添麻烦了!”苏若兰低着头,即便知道自己就是周兰转世,可现在她依然是苏若兰。

周诚看着苏若兰,内心中还是有着一丝失落与难受,不过她还是尊重了苏若兰的选择,便开口说道:“你与瑶光亲密,还是住在瑶光阁吧,也好让她照应你。”

“多谢掌教真人。”苏若兰微微屈身一拜。

很快苏若兰便被瑶光带走了,她再一次住进了瑶光阁中。

不过这一次的苏若兰,也让瑶光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现在的苏若兰少了往日的活波,人变得安静起来了,她与瑶光也没了那么多话,甚至对那些新奇的事情也不再好奇了。

“苏姑娘可是有什么心结?姐姐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不住在掌教别院?看看你这几日不仅没有恢复,反倒日渐憔悴,人也沉默寡言了起来,这样下去可不行!”瑶光终于找了个机会,她打算好好的开导苏若兰一番。

“瑶光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苏若兰抬起头来,带着求助的眼神看着瑶光。

瑶光看到苏若兰这个样子,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口中还是答道:“当然,有什么都可以的问的。”

“掌教真人说我是他侄女周兰的转世.....你说,我是应该以周兰的身份叫他叔叔?还是以苏若兰的身份拜他为师,以后他便是我的师傅?”苏若兰鼓起勇气,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瑶光。

苏若兰就是周兰转世,这件事周诚从未对旁人说过,当瑶光听到这里的时候,也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把。

“这.....其实无论你是谁,掌教真人对你的好都是不会变的,无论你是掌教侄女,还是掌教弟子,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瑶光惊讶之后又努力的开导着苏若兰。

苏若兰听着瑶光的话,看着瑶光微微的摇了摇头,好像瑶光的话并没有让她解开心结。

而后苏若兰满是无奈的说道:“瑶光姐姐想过没有,若我是苏若兰拜在掌教真人门下,他会如何看我?在他的眼中我是苏若兰还是周兰?”

瑶光闻言一时语塞,这个她还真没法回答。

沉默了片刻之后,苏若兰又继续说道:“或许他只是在对周兰好吧.....但我不想做别人的替代品啊!”

第97章 不见又怀念

苏若兰道出了自己真正的心结所在,她已经十四五岁了,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父母和过往。

即便她本能的好奇周兰的过去,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周兰的替代品,更不希望自己将来活在周兰的影子里。

“这样的心结,恐怕只有靠你自己打开了....”瑶光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导苏若兰了,因为如果换作是她,估计也难以抉择。

其实此刻苏若兰的心态,与当年的乔语薇是一模一样的,当周处说可以为乔语薇解开前世记忆的时候,乔语薇却选择了活在这一世中。

不过最后乔语薇有没有觉醒前世记忆,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随后的日子里,云台观一片平静,苏若兰终日就是在瑶光阁看看书,或是偶尔走出瑶光阁,在附近转转。

周诚没有主动出现在苏若兰面前,而苏若兰也没有提出要见周诚的意思,只是偶尔她走出瑶光阁,会下意识的看向云台观深处,那个掌教别院所在的地方。

别院之中,周诚收回神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周诚从未像这几日这般度日如年,他知道应该给苏若兰时间考虑,但是他的心境已经无法平静了,总会下意识的延伸出神念,去观察苏若兰的一举一动。

“唉....关心则乱!道心自在,我终究还是无法真正做到啊!”周诚自言自语的说道,说完这话之后,他缓缓的起身,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周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而后所有云台弟子都看到,掌教真人那特有的青色虹光升起,竟然离开了云台山。

青色长虹划过天际,自然也落在了苏若兰眼中,看着青色长虹消失在天际,她缓缓的坐在了瑶光阁的石阶上。

苏若兰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放在膝盖上,目光依旧望着青色长虹消失的天空。

“苏姑娘怎么坐在这里啊?要不要姐姐带你出去散散心?”许久之后瑶光回到了这里,她看到苏若兰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怜惜。

“今日好像是初八,还未到月圆之夜,掌教真人为何今日离开?瑶光姐姐知道掌教真人每次都是去的什么地方吗?”苏若兰的声音依旧动听,只是少了些往日的灵动,不过这也是她几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苏若兰一连两个问题,而且都与周诚有关,这让瑶光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瑶光随即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我的苏姑娘啊.....你这两个问题姐姐可回答不了,整个云台观也只有你敢问啊!”

“我....我只是一时好奇.....”苏若兰低着头,她也发现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

“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明明如此关心掌教真人,却又难以解开心结,其实你就是周兰,周兰就是你,何必想得那么复杂呢?”苏若兰如此表现,瑶光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现在的苏若兰就像一个小孩,内心渴望着得到周诚这种来自长辈的关爱,却又像一个赌气的小孩,不希望将这种爱分给别人。

正是不敢去见,不见却又怀念。

“瑶光姐姐,能为我找来一些锦缎和丝线吗?我想做些东西。”苏若兰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来,好像做了某种决定一般,认真的对瑶光说道。

瑶光看着苏若兰的样子,感觉这个少女好像没有先前那般郁郁寡欢了,便爽快的说道:“没问题啊,姐姐明日便让弟子送些过来。”

“谢谢瑶光姐姐。”苏若兰躬身一拜,看起来郑重无比。

随后的几日里,苏若兰连瑶光阁的门都不出了,整日里就是窝在阁中。

不过瑶光发现,这几日苏若兰都起的特别早,生活倒是规律了不少,只是每日都对着那些布匹锦缎裁剪刺绣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诚离开云台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他出去干了什么,只是三日后那道青色长虹落回到别院中,所有弟子都知道,掌教真人回来了。

“苏姑娘,掌教真人归来了。”瑶光第一时间返回瑶光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若兰。

“真的?他要见我吗?”苏若兰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瑶光,一脸期待的问道。

苏若兰突然的举动,让瑶光又是一愣。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瑶光同为女子,都猜不透苏若兰到底怎么想的了。

瑶光看到原本摆在屋内的那些布帛锦缎,还有剪刀针线等物都不见了,只是多了一个白布包袱摆在案几上。

“苏姑娘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好东西?不会是给掌教真人准备的吧?”瑶光原本一头雾水,不过看到案几上的包袱,瑶光又似有所悟。

“没....我只是.....”苏若兰低着头,想要解释,不过吞吞吐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清楚。

“噗嗤....”瑶光看到苏若兰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而后继续说道:“你可是云台的小公主,掌教真人没传唤你,你可以自己去嘛!”

苏若兰听到瑶光的话,脸上升起了一阵绯红,不过最后还是望着瑶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傻姑娘.....有什么不好的?掌教真人那么疼爱你,你主动去见他,他一定非常高兴的。”瑶光上前几步,轻轻的拉起了苏若兰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言语上不停的劝着苏若兰。

“现在就去吗?”苏若兰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当然可以了,姐姐这便带你去吧!”瑶光看到苏若兰做出了决定,心中也是高兴,爽快的说道。

苏若兰拿起案几上的包袱,便与瑶光向阁楼下走去,不过刚走出两步,苏若兰又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等一下。”

说完之后,苏若兰转身又向屋内走去,瑶光不明所以,只是看到苏若兰径直走向妆台,她将手中包袱方下,伸手拿起了眉笔,竟然对着镜子描起了眉。

不过苏若兰只是简单的画了几笔,而后将两鬓和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仔细打理了一番,虽然只是简单的打理,倒也让她憔悴的面容多了几分神采。

瑶光站在苏若兰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好了,我们走吧!”苏若兰将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而后又提起包袱,数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快瑶光便带着苏若兰出现在了别院外,苏若兰一直抿着嘴,手中紧紧的拽着包袱,看起来很是紧张。

第98章 亲临幽冥地府

“弟子瑶光,拜见掌教真人,苏姑娘特来求见。”瑶光躬身对着院内喊道。

瑶光话音刚落,那院门便自动打开,这一次周诚直接出现在了院门下,一脸欣喜的看着苏若兰。

当周诚听到瑶光的声音,听到苏若兰求见自己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你可是有了决断?瑶光你先退下吧。”周诚看着苏若兰,满是期待的问道。他又看向瑶光,示意瑶光先离开。

“弟子告退。”瑶光躬身,立刻化虹而去。

“随我进来吧。”瑶光走后,周诚对苏若兰招了招手,而后先一步转身进到别院。

周诚带苏若兰进到屋内,这整个屋内便只有一个蒲团,也没有坐的地方,两人就这样相对站着。

“不要有任何负担,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周诚知道苏若兰来见自己,肯定是心中有了决断。

周诚多么想听到苏若兰叫他一声叔叔,不过如果苏若兰选择不要前世周兰的记忆,周诚也不会强求。

只是周诚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周兰的苏若兰,他又该如何面对,难道真的将她收为弟子?

苏若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周诚,她缓缓的上前一步,对着周诚恭敬的跪拜了下去。

见到苏若兰跪下,周诚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扶,不过当苏若兰将手中包袱举起的时候,周诚又缓缓的收回了手,继续站在原地。

苏若兰举起包袱,口中便开始说道:“小女子苏若兰,承蒙掌教真人厚爱,不仅为我报仇,还收留了我。小女子别无长处,唯独会些粗浅针线活,这几日便用观中布料,为掌教真人做了一件外袍,这是小女子一点心意,希望掌教真人不要嫌弃。”

周诚惊讶的看着地上的苏若兰,伸手拿起了那个白布包袱。

不得不说当周诚听到这是苏若兰为自己做的衣服时,心中已经非常感动了,但是自始至终苏若兰都称呼他掌教真人,这让周诚心中有些微微失落和不安。

“你....又何须如此?”周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怕下一句苏若兰就说出自己的决定。

“因为没有丈量过,我便只能凭着记忆中的样子估摸着裁剪,也不知合身不合身。”苏若兰依旧低着头,她不敢去看周诚,却还在解释着。

周诚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苏若兰的决定,虽然很失望,但还是打开了包袱,抖开了里面的衣袍。

“因为掌教真人是男子,我便选了比较舒雅的白色,上面的花纹也都是暗花,不在近处仔细看,也是无法分辨的,样式是按道袍做的,上面的花纹是云纹与星辰。”苏若兰听到衣袍抖动的声音,似乎周诚已经穿上了,她又继续解释起了缝制这件道袍的细节。

“你有心了,也合身极了....这是我此生收到的第二件衣袍。”周诚已经穿上了外袍,一件白色的,极其合身的道袍。

虽然样式简单,但是苏若兰巧夺天工的绣工技艺,让这件道袍低调中又透出了不凡。

“第一件是谁?”苏若兰下意识的抬头问道。

当她看到周诚穿上自己裁剪绣出的道袍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一件堪称她的巅峰之作,确实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是你的....是周兰的母亲。”周诚毫不避讳的答道,险些出口就说成了‘你的母亲’。

“我这件一定差了太多吧.....”苏若兰有些失落的说道,又微微低下了头。

她相信自己的技艺,相信自己做出的袍子是世上最好的,但是她怕去和别人比身份。

“不,你这件更好,好到甚至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衣袍。只是我穿上这衣袍,你我叔侄情分便彻底无望了是吗?”周诚神色变得极度失落起来,语气也没了往日对苏若兰那般轻柔。

周诚以为苏若兰送他这件外袍,就是报答自己帮她报仇的恩情,还了恩情也就自然两不相欠,这应该就是苏若兰最后做出的抉择。

“我....我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今生亲人皆已逝去,或许这也是老天要斩断我今生的牵挂.....叔叔,为我恢复前世记忆吧!”苏若兰听到周诚的话心中一惊,她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来,连忙解释了起来,最后一句甚至喊出了叔叔二字。

听到叔叔这两个字,周诚心神巨震,这一声叔叔他等了太久,甚至刚才他都已经失望的以为,这一生再也听不到了。

“快快起来,叔叔这便为你施展醍醐灌顶。”周诚连忙上扶起苏若兰,这一刻他从未有过如此高兴。

“你只需放松心神便可,很快就好了。”周诚迫不及待的说道,而后认真的看着苏若兰。

苏若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后就见周诚伸出一指,轻轻的抵在了苏若兰的额头。

醍醐灌顶之术,只是一种很简单的开窍之法,以周诚接近太乙玄仙的道行,要施展这种术法,简直轻而易举。

只见在周诚一指之下,苏若兰身上一个淡淡的人影浮现,这个人影看起来和苏若兰一模一样,不过看上去又有些周兰的感觉。

但是当周诚看到这个淡淡人影时,他忽然神色大变。因为周诚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属于苏若兰的灵魂中,缺少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怎么会如此?”很快周诚收回手指,眉头紧皱一脸沉思,原本的喜悦已经一点不剩。

苏若兰也随即睁开了眼睛,她没有感觉到多出什么别的记忆,也一脸不解的问道:“没有成功吗?这么说我不是周兰?”

“不,你绝对就是兰儿,这八阵图绝不会有假,当年我就是用它送你转世,虽然阵法毁去了,但是阵图图纸不会有错。我想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出在幽冥地府的巨变上。”周诚直接否定了苏若兰的猜测。

他已经确信无疑苏若兰就是自己侄女周兰转世,只是通过幽冥地府后,周兰灵魂中的记忆却丢失了,没了那些记忆,就算周诚也无法让苏若兰觉醒前世记忆。

“幽冥地府.....”苏若兰第一次听说幽冥地府,这种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存在,让她感觉有些太不真实了。

周诚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郑重的说道:“看来我不得不去一趟幽冥地府了。”

第99章 北太帝君

许多年前周诚就曾经想去一次幽冥地府,查探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甚至在他以前的推算中,这方世界最后人口灭绝,似乎也与幽冥地府的巨变有着联系。

而这一次,周诚终于不得不亲临一次幽冥地府了,不管是为了解开那些疑惑,还是为了给苏若兰找回前世记忆,他都不得不去。

“云台九子,速来见我。”周诚心中决定,便打算立刻动身,不过临行前又一次招来了云台九子。

瑶光本就站在院外,她第一个走入院中,而后其他八人也相继到来。

这个时候,周诚已经带着苏若兰走到了屋外。

“拜见掌教真人。”云台九子对着周诚一拜。

此刻云台九子都以为,周诚叫来他们是要宣布关于苏若兰的身份,其实这些日子,所有云台弟子也都在猜测苏若兰的身份。

不过周诚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云台九子都有些措手不及。

“本座打算前往幽冥地府,此番离开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有些事情需要事先给你们交代一番。”周诚直接说出意图。

“幽冥地府?”云台九子闻言都是心中一惊。

九子之中北斗与南斗皆已成就元神,其他人对幽冥地府还一无所知,但是二人元神之力已经能够感受到幽冥地府的气息,元神对天地特殊的感悟,让他们也隐约感到幽冥地府有变。

两人不知周诚为何去幽冥地府,当即拱手拜道:“弟子愿随掌教真人同往。”

“你二人能有此心便足够了,多年前我便曾打算深入幽冥,不过当时被一位故人劝阻,幽冥地府已生巨变,其中凶险难测,况且我走后,还需你二人坐镇云台。”周诚对着两人说道,如今幽冥地府情况不明,他去都有些冒险,根本不敢带上两个弟子。

“弟子遵命!不知掌教此番所去需多少时日?”南斗道人随即问道。

“情况未知,难以估算。我不在时,你们几人商议行事便可,若天下有变,只需紧守山门,切莫贸然卷入世俗争端。”周诚郑重的说道,这才是他叫来云台九子主要的目的。

“弟子谨记掌教真人教诲。”云台九子再次躬身。

“下去吧。”周诚挥手,很快院中只余下他与苏若兰两人,连瑶光也化虹离开了。

“你去那什么幽冥地府,不会有危险吧?”苏若兰有些担心的问道,即便她还没有获得周兰的记忆,也不希望周诚为她犯险。

看到苏若兰紧张的样子,周诚心中也是也是一暖,而后说道:“傻丫头,即便不为你,我也迟早要去一趟的。放心吧,我历经了无数生死大劫都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你以前都叫她傻丫头吗?”苏若兰抬着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周诚。

“对啊.....我不该再叫她傻丫头了......她说常说自己长大了!”苏若兰的问题,突然让周诚又想起了周兰,最后那段日子里,周兰总是说自己不再是小孩了。

以前周诚或许没有意识到,但是最后那一刻分别,他确定周兰确实长大了。

“那么你希望我叫你若兰还是兰儿呢?”周诚脸上扬起了笑容,这一次他以平等的目光看向了苏若兰。

“现在我还是苏若兰,那我是不是暂时也不用叫你叔叔了?”苏若兰神情有些古怪的问道,眼神之中好像还有些期待。

周诚看着苏若兰,也知道此事不能强求,便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另外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说话之时,周诚手掌一翻,一方洁白的锦帕便出现。

而后周诚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几日前外出,先是寻了一处地火鼎沸之地,以地火再次祭炼此物。而后又深入九天罡风层中,以罡风再行祭炼。另外又采集了北极之光,还有南海深处的重水融入其中。此物已经超越了全胜时期的八阵图,以后就留作你防身之用吧。”

周诚说完便将八阵图纸放到了苏若兰手中,感受到那种熟悉,却又有了极大变化的质感,苏若兰这才明白,原来几日前周诚化虹而去,就是为她重新祭炼这件宝物去了。

“道长哥哥,此去幽冥,万望珍重!我.....”苏若兰心中感动不已,那句道长哥哥脱口而出,最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易楼之中有《云台道经》正本,乃是我多年前亲手书写,我云台的所有术法神通皆在其中,若我长久未归,你可去易楼让玉衡教你入道。实际上,此经书皆脱胎于你的.....我的兄长紫薇帝君,待你入道之后,我再将原本手迹传给你。”周诚也不知这一次他要离开多久,想到万一时间太长,倒不如让苏若兰先行入道修行。

《云台道经》中除了凝聚元神的方法,和化剑成丝的法门是紫薇帝君传下,其它的神通都是后来周诚结合自身所学推演出来的。

比如云台弟子中常用的化虹之术,便是周诚结合御剑之术推演出的一种飞行术法,甚至连他这个掌教现在都少用御剑之术,而改用化虹术了。

“我一定会努力的。”苏若兰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随后周诚便不再说什么,走回屋内后坐在了蒲团之上,然后元神显现在身后,对着身前便是一指点出。

幽冥地府的通道在周诚身前打开,元神头顶红黄二色交织的华盖转动,一头便扎进了通道之中。

苏若兰看到了周诚元神遁出,也看到了那消失成漆黑一点的幽冥通道,待房中一切平静之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入房中,看到周诚的身躯依旧端坐在蒲团上。

“那就是他的元神吗?看来修道也挺好玩的嘛!”苏若兰心中想着,脚下走出几步,便已出现在了周诚身旁。

看着一动不动的周诚,苏若兰微微俯下了身子,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的仔细打量了周诚一番,不过她的目光主要是落在了周诚身上的衣袍上。

她要仔细看看,自己做的这件衣袍,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着瑕疵。

周诚通过幽冥通道,此刻已经出现在一处阴暗腐朽的世界。

如今周诚是元神之体,原本应该不惧任何阴寒或者高温,但是此刻一阵阵阴风吹过,伴随着充斥整个空间的腐朽气息,令周诚元神都感觉到微微不适。

随后红黄二色的华盖再次出现,从化盖上垂下道道流光,这流光在元神上一阵洗涤,那种不适的感觉才随之消散。

周诚放眼望去,这里根本没有天空,头顶只是一片浓稠如墨,连神念都无法深入的乌云,而四周大地上,则是一片贫瘠,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里应该是幽冥地府的外围,奇怪?为何一个鬼魂都没有看到?”周诚将神念延伸开来,铺开之后足有方圆百里,可是在周诚的神念感知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周诚元神化虹,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在他的神念感知中,这个方向上,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桃树主干在何处他都不知道,只是周诚的感知中,一根巨大的树枝从幽冥地府深处延伸出来,似乎一根枝干便有几千里,随便一截枝丫都能形成一段山脉。

很快周诚落在了一截树枝下,这桃树枝上没有片叶,树枝干枯天然的拱起,就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座数十丈高的门户。

周诚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在这桃树形成的门户两侧,还有两具巨大的,形同门神的干尸立在那里。

两具尸体已经干瘪,不过依然高达六七丈,尸体身上的衣物已经腐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是两具尸体的样子,似乎临死那一刻还在守护着这个地方。

“嗯?”忽然周诚目光移动,落在了两具干尸的腰间。

他在那里感觉到,有两道微弱的气息似有似无,属于那种宝物自动溢散的气息。

周诚伸出手掌,对着两具干尸腰间就是一抓,接着两枚巴掌大小的腰牌便飞入周诚手中。

感受着手中腰牌的重量,还有上面淡淡的宝物气息,周诚的目光落在这两枚腰牌上。

这是两枚外形一模一样的腰牌,通体漆黑,却非铁亦非铜,是一种连周诚都不曾见过的材质打造的,两枚腰牌的顶端,都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头颅,两侧则是云纹。

“北太帝君府.....纣绝阴天宫.....”周诚仔细的辨认着腰牌上的铭文,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老到即便现在道门中也很少使用了。

两枚腰牌的正面,用大小两种字体写着这几个字,其中‘北太帝君府’几个字位于正中,字体也最大,而后略小的一行字才是‘纣绝阴天宫’

“这应该是身份腰牌,这两人想必便是出自这北太帝君府的纣绝阴天宫吧?只是这幽冥地府之主,不是应该为东岳帝君吗?这北太帝君又是何人?”周诚心中生出了无数疑惑。

腰牌上的地方周诚从未听闻过,似乎认识的那些传说神话,与实际的情况也存在着巨大差异。

不过那北太帝君既然能配上帝君尊号,想来身份地位绝对不低,听名字似乎是与紫薇帝君、东岳帝君等同的存在。

第100章 酆都鬼域

“咦,这背面还有字?”正在周诚疑惑不解之时,原本看不出有字的腰牌背面,被周诚指尖轻轻拂过,感到上面还有些浅淡的纹路。

这些纹路似乎因为受到了太长时间的侵蚀,已经难以辨认,周诚双眼之中光芒闪动,神念开始仅凭残留的一丝痕迹,推演原本腰牌上的字迹。

两枚腰牌背面的字迹开始慢慢延伸清晰起来,很快两个同样古朴的文字出现。

“神荼”

“郁垒”

当这两个名字一显现,周诚便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门洞,而后他元神飞起,出现在了这座由桃枝变成的门户上。

周诚之所以飞到门洞之上查看,是因为腰牌上的这两个名字周诚却是听过的。

幽冥地府的门户,鬼门关守将,便是神荼郁垒二人。

果然,周诚在门户的顶端,干枯的巨大桃树枝干上,看到了同样已经模糊的三个字‘鬼门关’。

“鬼门关乃地府门户所在,每日往来的鬼魂无数,可眼前这景象似乎已经荒废了极长时间,连神荼郁垒都已成干尸,这幽冥地府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鬼魂又去了何处?”周诚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周诚对着神荼郁垒的尸体鞠了一躬,而后收了两人腰牌,步入了桃树枝形成的鬼门关中。

行了不到一丈,周诚便越过了鬼门关,然而此刻却有一左一右两条道路出现在周诚面前。

左侧一条道路,顺着形成鬼门关的桃树枝延伸,向着西方不知通向何处。右侧一条道路相对平坦,延伸向腐朽贫瘠的大地。

两条道路前分别立着两座石碑,左侧写着‘酆都’二字,右侧则写着‘幽冥’。

“酆都?这是什么地方?”周诚目光落在酆都石碑上,越发疑惑的看向了这条顺桃枝而去的道路。

幽冥的石碑自然说的就是幽冥地府,周诚怎么也没想到,过了传说中的鬼门关后,竟然还有一个与幽冥地府并存的地方。

一时间周诚也有些为难了起来,究竟是直接去幽冥地府,还是先去酆都看一看?

“先去酆都.....或许这个地方便有幽冥地府巨变的线索。”周诚很快做出了决定,元神一动便向着通往酆都的蜿蜒山路而去。

这条路一直沿着桃树枝,周诚没有用遁光,而是以元神之力飞行,即便如此小半个时辰后也行了数百里。

不过这数百里下来,除了依然是贫瘠阴暗,腐朽不堪的世界,还有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桃树枝,便什么也没有见到了。

终于周诚化作一道青色虹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更远处激射而去,遁光一起,只是刹那便是两千多里,等到下一刻遁光敛去,周诚终于站在了一颗巨大的桃树上。

这桃树同样枯萎,似乎已经在很久以前完全失去了生机。

桃树主干直径不知有多长,连周诚神念都无法感知,而向上延伸进黑云之中,也不知道高有几许,只是站在这桃树前,周诚都感觉自己无比渺小,似乎眼前的不是一株桃树,而是一座擎天的大山。

这里也是那条通往酆都的道路尽头,周诚顺着那条道路而来,现在终于看到,原来酆都的道路,最后就是通向了这株桃树之中。

树干上一个巨大的门户,比鬼门关看起来还要雄伟,外形上就像一座宫殿的殿门。

而殿门之上,桃树的树干上,还有四个如同挂着城门上的字“酆都鬼域”

周诚的神念小心翼翼的深入殿门之中,可是当神念进入之后,竟然感觉到了一股结界的力量,与当年第一次进入绿萝山时感觉一模一样。

“看来这酆都鬼域是一个类似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只是为何在这幽冥地府之中,二者究竟有什么关系?”周诚从未听过这酆都鬼域的说法,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越来越深。

福地结界通常都需要相应的符篆,或特定的法诀才能进入,这是一个周诚从未来过的地方,他自然不知道如何进入。

过了片刻,周诚头顶双色华盖再次出现,而后元神也开始缓步向着桃树上的殿门走去。

走入殿门之后,周诚看到这树干之中还有方圆数里的空间,只是目光所及下,在这树洞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唯有神念感知中,树洞空间的中央有一道结界。

周诚站在原地,对着那结界位置一指点出,这是很随意的一指,不过以周诚元神境的修为,这一指也足以洞穿一座山峰。

然而一指之下,只是在中央结界位置,荡起了一圈涟漪,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击无效,周诚神色慢慢变得郑重,接着双指并指成剑,那指尖上一道剑光开始吞吐不定,而周诚还没有立刻甩出剑光,而是以元神之力不断的凝聚压缩,正是要发出自身力量最强的的一击。

“去.....”周诚口中轻吐,只见一道凝聚如实质的剑气,向着中央结界位置轰去。

“嗡.....嗡嗡.....”全力一击的剑气轰击在结界上发出嗡鸣声,却也没有突破结界,片刻之后剑气力量耗尽,便破碎成点点光晕散落。

周诚放下手臂,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他虽然还未到太乙玄仙,但是刚才那一击的力量,绝对不会比太乙玄仙差,然而这样的力量也没能动摇结界,说明这里的结界至少都是大罗金仙之上的存在布下的。

“大罗布下的结界,恐怕只有用那种方法了。只是这酆都鬼域,听名字便不是善地,我是否该冒险?”不知为何,周诚就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进入结界看看,只是当年的巨变后,让他养成的谨慎性格又在不断衡量着。

“还是进去吧,即便大罗金仙,我也能逃脱,再说来到此地这般久了,也不见任何动静,进去看看应该无妨。”片刻后周诚终于下了决定。

一有决定,周诚便立刻动手,只见元神之后十二枚灵棋飞出,灵棋快速排列,无数道韵开始交织,不过这一次出现的却不是道韵符文,而是一道细若发丝的青色剑气。

剑气上还有一丝更加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传出,正是圣位和灵宝特有的气息。

这气息自然比不上当年青萍剑丸镇压文殊时那般浩瀚,不过即便只是非常微弱的气息,也超越了周诚所有的手段。

周诚曾经试过,用这种模拟出来的青萍剑气,虽然无法打破封锁这方世界的道韵符文,却能让道韵符文都产生震动,仅仅这样,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力量了。

剑气如一根发丝般飘荡到结界位置,而后轻轻落下,在结界上轻柔的划过。

就在剑气划过结界时,一个缝隙便出现在周诚眼前,尚未看到结界后的情景,周诚便感到,一股无比恐怖,带着无数罪恶的气息从缝隙中溢散出来。

这种气息仿佛汇聚了世界所有的罪恶与杀戮,在结界之中仿佛有着无数罪大恶极,无恶不作的邪恶存在。

“灵棋.....模拟.....”周诚元神猛然一动,身后灵棋继续幻化,而后一枚枚道韵符文出现,在周诚元神周围飞舞。

青萍剑丝与道韵符文,一攻一守,正是周诚如今借助灵棋之后最大的依仗。

结界很快被剑丝切割出一道一人大小的门户,那恐怖气息依旧向外溢散,不过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周诚身裹道韵符文,头顶华盖旋转,一步步的走向结界缝隙,几步之后他人便越过缝隙,而后缝隙很快闭合,周诚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这......”当周诚进入结界,直接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即便他心中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情景。

在周诚的感知中,这是一个并不大,或许不到方圆千里的洞天空间,整个空间中无数的恶鬼石像耸立着,有大有小,大的有高达十余丈,小的只有普通人大小。

而这些恶鬼雕像每一个姿势都不一样,或咆哮或狰狞,或仰天嘶吼,而那些恐怖的负面气息,全部出自这些恶鬼石像上。

石像惟妙惟肖,仿佛每一座都是活的,或许下一刻这些石像就能动起来,而后降临人间毁灭整个世界。

除开这些恶鬼石像,整个空间中就剩下七座残破的大殿遗迹,在周诚的感知中,其中六座遗迹成六合之势拱卫着中央的遗迹,虽然只留下残垣断壁,但从仅存的遗迹来看,原本这里的七座大殿应该也是极其雄伟壮丽的。

周诚绕开这些恶鬼石像,向着距离最近的一座遗迹而去。

宫殿遗迹离地很高,周诚顺着残破的石阶而上,当他走近之后才发现,遗迹上的恶鬼石像的姿势,似乎就是正在毁灭这处宫殿,那些动作神情,正好与宫殿损坏的地方相吻合。

周诚走到了遗迹的石阶上,他看到在这处高台上,一个足有十丈高的巨大恶鬼抬起一脚,正好踩在倒塌的大殿上,似乎整座大殿就是被他一脚踩榻的。

而这只最大的恶鬼雕像,此刻上面还散发着汹涌的气息,那是蕴含着无尽杀意与罪恶的气息。

周诚仔细的打量了四周,他发现整个宫殿残破不堪,可是除了那无尽的恶鬼雕像,却没有其它生灵的迹象,甚至连尸体残骸都没有。

“嗯?这石板上还有字?”周诚神念不断的在这处遗迹上扫过,终于他在一个恶鬼雕像的脚下发现一块破裂的石板。

周诚走近之后,发现这石板也是一座倒下的石碑,而石碑上还依稀可以辨认几个字。

“纣绝阴天宫”

“这里就是纣绝阴天宫?难道这处洞天便是北太帝君府?”周诚心中疑惑,却也基本能确定,这里就是神荼郁垒腰牌上的‘北太帝君府’所在。

只是周诚还不明白,为什么外面桃树上写的酆都鬼域,而这结界之中却是北太帝君府?

第101章 帝君印

周诚望了一眼满是恶鬼雕像的世界,而后元神一动,向着最中央的那座遗迹而去。

从这中央遗迹的废墟来看,原本这里应是最大的一座宫殿,只是最后也成了破坏最为严重的地方。

在这处遗迹上,有着数量最多的恶鬼雕像,而且整个世界中最大的那几尊雕像也都聚集在这里,哪怕这里最小的一尊雕像,也有七八丈高。

那最为高大狰狞的三座雕像,上面不断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周诚都感到极为不适,甚至周诚可以肯定,如果这三尊雕像复活,自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为在这三尊雕像上,周诚感受到了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气息。

站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的遗迹废墟上,周诚仔细搜寻着遗迹上的线索,他想知道这些雕像究竟是什么?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久的搜寻之后,周诚却是一无所获,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个疑点。

那就是从纣绝阴天宫那里看到的雕像,都是面目狰狞,满是杀戮与邪恶,还有一种破坏毁灭这些宫殿时的兴奋。不过中央遗迹上的恶鬼雕像,周诚却从它们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些不同的神情。

虽然同样是杀戮与邪恶,但又多了一丝恐慌和不甘,但这种恐慌不甘也并不完全,就好像前一刻还是兴奋,突然变得恐慌,两种神情都还没有完全转变,就被定格为一座座雕像。

“不对.....这种神情......这些根本不是雕像.......”周诚心中猛然一动,这些雕像的神情,让周诚突然意识到,它们根本不是雕像,而是被某位大能镇压在了此地,目前这些恶鬼只是处在被封印的状态。

周诚的神念笼罩在三尊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恶鬼身上,果然在它们上面还明显感觉到了灵魂的气息,仿佛三尊恶鬼之王随时可能破开封印活过来。

不知为何,周诚心中竟升起一股紧迫之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而留给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这三尊鬼王,已经无限接近大罗金仙了,是什么人把它们封印在此地?外面的结界应该也是为了困住这些恶鬼。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周诚心思急转,不停地分析着,尤其是神念不断的在三尊鬼王身上扫过。

“咦,它们三个的眼神?”周诚立在三尊鬼王的中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此刻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三尊鬼王目光汇聚的地方,或者说三个鬼王都盯着自己。

周诚脚下微微一动,神念在脚下废墟中延伸,将上面覆盖的石块瓦砾,还有一些木屑碎片的东西移开,很快周诚也在这处废墟深处,感到了一丝宝物波动的气息。

五指一张,周诚对着废墟一抓,一枚古朴的金色大印从废墟中飞起,而后落在周诚手中。

这件宝物是一枚金色大印,大印如同世俗皇家所用的玉玺金印,那龙型印纽栩栩如生,正是从上面散发出宝物的气息。

这种气息同样已经非常微弱,不过仅仅这点微弱的气息,却是周诚见过的,除青萍剑丸外,力量层次最高的宝物气息。

周诚将金印轻轻一番,印面朝上之后,便显现出金印上的印文。

“北太帝君”

四个字表明了金印宝物主人的身份,正是这座北太帝君府主人的印信,也是鬼门关守将神荼郁垒的上司。

“这应该是象征帝君身份的印信,如此重要的宝物遗落在此处,难道北太帝君也已陨落?”周诚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虽然对这个北太帝君一无所知,但是一想到此人可能已经陨落,心中竟也有莫名的伤感。

一说起帝君二字,周诚便想到了紫薇帝君,而周诚身上也自动出现了小周天星辰阵的气息。

就在星辰气息出现的时候,握在周诚手的帝君印忽然变得炙热,一道急促的意念波动从帝君印中散发出来。

“紫薇兄.....紫薇兄......是你吗?愚兄的力量即将耗尽,这些恶鬼快要镇压不住了,快快......快快出手灭杀它们......”这道意识很微弱,是直接出现在周诚意识中的,还有些断断续续,还好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可是北太帝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紫薇帝君是我兄长,我该如何灭杀这些恶鬼?”周诚在意识中回应着这个声音。

周诚的意识中等了许久,也没有再得到那意识的回复,而似乎从那意识出现后,帝君印上的气息就越发微弱,好像快要完全耗尽了一般。

“荷.....荷荷.....”忽然从周诚头顶传来一声轻响,当他猛然抬头之时,周诚才发现,那三尊最大的恶鬼神色已经变化,甚至嘴唇已经开始微微蠕动,那双目之中也开始变得有神起来。

“糟糕.....”周诚心中大惊,眼前的变化,再加上帝君印中传出的意识,他如何还不知道,这些恶鬼雕像的封印正在消散,马上这些恶鬼就要活过来了。

来不及多想,周诚身化长虹,一道青色的遁光在空间中乱窜,同时青色遁光所过之处,无数剑气四射,密密麻麻的剑气扫过空间,将无数的雕像斩碎。

这些原本看起来是石质的雕像,被剑气切割成碎块,落在地上却化为一股股令人生厌的黑烟。

周诚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穿过了整个遗迹,而那些十丈以下的雕像全部被他斩碎,当他遁光敛去,再次出现在中央遗迹的时候,整个空间中只余下二三十座十丈以上的雕像。

“吼.....终于自由了.......该死的北太帝君,终于困不住吾等了!”最大的一只恶鬼雕像头颅开始转动,那还没有完全软化的脖子蠕动,口中发出兴奋的声音。

不是周诚没想过先破坏这几座大的恶鬼雕像,而是这些雕像实在难以毁坏,他的剑气绞过这些雕像,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帝君如果还在就出来帮忙啊,我给你力量......”周诚将一股磅礴的力量灌入帝君印中,他相信北太帝君一定还在,可能只是因为力量枯竭了。

果然在周诚力量的灌注下,帝君印上爆发出一股璀璨的光芒,这股光芒不同于地府中的阴冷腐朽,而是堂皇浩大之气,接着光芒汇聚成一个身着黑色冕服,高达十余丈的帝王形象出现在周诚身前。

这中年帝王身形暗淡,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不过他一出现便双手掐动法诀,一根根金色的锁链从他身上延伸出去,那锁链上带着大罗道果的气息,从哪些恶鬼雕像的腰间缠绕到手臂,余下的二十多个恶鬼雕像,都被这锁链困住。

那些稍微弱小的雕像,在锁链困住之后,原本已经软化的部分又一次化为石质,再次被封印了起来。

唯独那三尊最大的恶鬼雕像,从三个恶鬼口中喷出一道道黑雾,黑雾汇聚也形成一道道锁链。

这些锁链与金色锁链纠缠碰撞,反而一点点的侵蚀到金色锁链上。

“灵棋....”周诚也不闲着,心知如果让这三尊恶鬼破开封印,便要引发滔天的灾难。灵棋再一次模拟出青萍剑气。

青萍剑气凝聚的时间较长,等它出现的时候,那三尊最大的恶鬼已经有一半身躯都破开了封印,他们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强悍,翻滚的黑气出现在他们身后,仿佛要将这个法域世界化为一方鬼域,而原本玄仙之力都无法撼动的法域结界,也开始一点点溃散。

一股淡淡的圣位气息还有灵宝的气息出现,北太帝君的虚影微微一颤,竟然在这个时候分心看向了周诚,只是他仅余下一道暗淡的虚影,连五官都已经模糊了,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倒是那三个恶鬼王,在感受到青萍剑气的时候,脸上变得惊恐不安起来,那黑色的锁链哗哗作响,舞动的更加疯狂。

“去。”周诚一声轻喝,操控着青萍剑气首先斩向最大的恶鬼王。

剑气没有朝着恶鬼王破开封印的部分斩去,而是斩向腰部,从依旧保持着石质的地方拦腰斩断。

青萍剑气斩过,恶鬼王腰部以下先是裂成碎石,而后化作一股股黑烟升起,同时鬼王口中发出痛快的嘶吼,他身上延伸出的黑色锁链也变得暗淡无力。

一剑将恶鬼王斩去了半条命,周诚心中一喜,那青萍剑气又向着其它的雕像斩去,除了另外两座鬼王级的雕像只能斩去一半,剩下稍小一些的雕像都被全部毁去。

“上仙饶命啊....我等愿永世为奴为仆.....只求上仙留我等一命。”眼看周诚的青萍剑气又要斩下,最大的恶鬼王一脸哀求的向周诚乞求道。

他们被北太帝君困住了,那周诚手中明显带有圣位和灵宝气息的剑气,让他们自知无法抗衡。而向拥有圣位气息的存在低头,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甚至三个恶鬼王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因为他们知道,传闻中圣位大能,可以一念之间,将恶鬼转化为护法神。

周诚的剑气停顿在了空中,三个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鬼王投靠,此等诱惑连周诚都心动不已。

三个鬼王看到周诚的神情,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他们正欲再次开口表忠心的时候,那青萍剑气再次猛然一动,毫不留情的从三个鬼王头颅中穿过。

圣位与灵宝的气息直接将三个鬼王的元神搅碎,那些黑雾难以凝聚,很快便消散不见。

周诚不是佛门中人,更对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嗤之以鼻。

三个鬼王的气息阴冷邪恶,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它们所犯下的杀戮与罪孽罄竹难书,这样的邪恶存在没有任何理由被宽恕。

即便周诚非常渴望增强实力,但是接受这样的实力,就需要周诚去无视那些曾经绝望痛苦的生灵才能得到,如此实力他不要也罢!

北太帝君的虚影转身看向了周诚,他已经暗淡的难以辨认,最后在周诚的注视下,北太帝君将所有力量凝聚到了面部,而他的身躯则全部消失。

周诚身前只余下一张五官端正威严的面孔,这是北太帝君的样子,不过此刻的北太帝君连意识都已经无法发出,只是威严的脸上对着周诚露出了笑容,而后一点点的散去,他的气息也彻底消散,法域结界也随之崩溃。

“咣当......”帝君印落在了地上,声音回荡在树洞空间之中。

第102章 神秘石碑

周诚俯身拾起了北太帝君印,此刻帝君印上已经没有了丝毫气息。

又一位享有帝君尊号的大能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周诚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片刻之后周诚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便坐在废墟上开始盘膝打坐起来。这一番进入北太帝君法域,莫名其妙的大战一场,周诚消耗极大,可谓精疲力尽。

而且付出如此代价,却还是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得到一个已经失去力量的帝君印,可以说一无所获。

幽冥之中无日月,周诚也不知道自己恢复了多久,等他再次睁开眼后,便直接身化长虹,向着通往幽冥的道路而去。

道门中的幽冥地府,没有什么所谓的十八层地狱,更无什么忘川河奈何桥,所谓幽冥只是一个生灵转生之所。

幽冥之路的尽头,便是一座雄伟的宫殿,也就是幽冥地府的核心所在,天下亡魂的转生之所幽冥殿,又称东岳帝君府。

说起这个东岳帝君,其实周诚与他还多少有些联系。

东岳帝君金虹氏,主生死,掌幽冥。

而他还有一个兄长,便是执掌水府群仙的东华帝君,传闻东华帝君,正是东方朔的老师。

如今东方朔的灵棋投影还在周诚手上,算起来倒是有些渊源。

周诚远远的就看到一座雄伟的大殿出现在视线尽头,这里到没有什么结界,也没有出现残破或者其它异常。

不过若说异常,却也有一点,那就是即便已经临近东岳帝君府了,依然没有看到一个鬼魂,也没有隶属于幽冥的鬼差或鬼仙。

周诚走进了东岳帝君府,这里同样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大殿的摆设东倒西歪,许多东西都凌乱不堪,似乎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慌乱的事情。

“先去正殿看看。”周诚走了几座偏殿,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便奔着最中央的大殿而去。

看着正殿上的匾额,周诚终于在这里感觉到一些不同,轮回殿三个字,不仅昭示了这里就是整个幽冥的核心所在,周诚更是看到殿内还有数量不少的人影,只是在这些人身上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在周诚的心头,他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鬼门关下的神荼郁垒。

轮回殿的殿门没有关闭,周诚跨入其中,入眼便是满目的干尸,大殿两侧或坐或卧,还有一些靠在墙壁上,足足有上百具尸体,都保持着各种不同的姿势。

这些尸体上的衣物也都已经腐朽,只是能依稀辨认,这些衣物或像文官书吏,或像武将兵丁,似乎正是原本幽冥地府的鬼仙鬼差。

“全死了?轮回通道究竟在何处?”周诚即便元神之体,看到眼前情景也是感觉头皮发麻。

到现在周诚都还没有感觉到轮回通道的气息,如果没有了轮回通道,幽冥地府便毫无意义了,而轮回关闭,势必会影响整个世界,死去的人将无法转世。

“不对......这幽冥地府似乎已经停止正常运转很久了,那原本那些灵魂是如何转世的?还有世间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去了何处?”周诚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出现。

如果说幽冥地府已经停止运转,连轮回通道都消失了,那么世间应该会滞留很多的鬼魂,但是周诚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孤魂野鬼,这些都是说不通的。

还有刘徽转世,周兰、东方灵等人都是来幽冥转世的,那这些人又是如何通过幽冥转世的?

周诚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目光落在了大殿的最上方,那里有空着的桌椅,看那位置,似乎便是整个幽冥主宰,东岳帝君的位置。

只是主位上也是空空如也,连一丝东岳帝君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周诚神念在殿中不停扫过,每一寸地方都没有落下,除了这些死去的鬼仙身上有着淡淡的力量波动,除此之外再无收获。

主殿之中都是如此,周诚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

幽冥地府确实出现了巨变,只是其中缘由却是一无所知,周诚在主殿中停留了片刻,也只能无奈的离开。

不过就在周诚走出殿门时,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神念再次涌入殿中,接着大量的标有身份的腰牌飞出大殿,全部被周诚收取了。

这些就是原本地府鬼仙的身份腰牌,殿中力量不懂的来源,这些腰牌几乎囊括了整个幽冥地府的鬼仙体系。

周诚的心情有些复杂,更有些沉重,幽冥地府停止运转,那么世间的生灵死后就无法转世,可是现在世俗之中还看不出这样的问题,那么那些新出生的人口又是如何转世的?还有那些修成元神的是如何转世的?

“难道这里还有我没有发现的东西?”周诚心中下意识的想到,目光随意的四处打量着。

轮回殿下方是一处宽阔的广场,一开始周诚只注意到轮回殿,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这个广场中央,有那么一块数丈见方的地方,形成一个浅坑,就好像原本上面的石板被撬走了一般。

当看到这个古怪的地方时,周诚顺着这个地方,在广场边缘看到了一块漆黑的石碑,当看到这石碑的时候,周诚便下意识的感觉,这块石碑异常重要。

周诚身形一动,刹那间便出现在了石碑旁边,一番仔细打量后,他发现这石碑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是石碑的形状有些古怪。

当看到这块石碑的时候,周诚竟有种下意识要去触摸的感觉,这种感觉完全来自灵魂深处。

犹豫了片刻,周诚还是伸手按在了石碑上,当周诚接触到石碑的刹那,他的元神之力也不由自主的涌入到石碑之中。

“呼......”就在元神之力涌入石碑时,头顶原本漆黑如墨的乌云中忽然传来呼啸声,接着那厚重的黑云开始旋转,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广场上空形成。

随着漩涡渐渐形成,并且越转越快,那漩涡的中心,正好对着广场上那块异常的区域。

“轮回通道.......”一股特有的气息从漩涡中传出,这种气息让周诚下意识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第103章 天命在你

周诚的手从石碑上离开了,停止了元神力量的注入,真正的轮回通道也随之关闭了。

轮回再次出现,周诚总算明白了那些元神强者是如何转世的,不过依靠激发这座石碑来开启轮回,也只有元神强者才能做到,等于说普通人也彻底断绝了转世的可能。

“问题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究竟少了的是什么东西?”周诚走进广场中央那块异常的区域,他估计轮回关闭的真正原因,很可能就是这块地方少掉的东西。

周诚盯着这块异常区域,庞大的神念开始推演,眼中那块异常区域上,慢慢的一个如同磨盘的石台开始出现。

“轮回台?原来少的就是轮回台,究竟是什么人取走了轮回台?这块石碑又是什么?”一点点的疑惑被周诚揭开,但是更多的疑惑也随之而来。

随后周诚走到了石碑旁,这一次他没有再触碰石碑,而是用神念一点点侵蚀石碑,这其实是一种单纯的炼化手段,周诚就是想通过炼化石碑,来了解它掌控它,明白它是如何开启轮回的。

不过随着神念不断炼化,周诚发现这石碑竟然是一件天生神物,即便他全力炼化,进展也极其缓慢,到后来周诚索性坐在了石碑旁,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炼化石碑之中。

这一坐周诚就有些忘我起来,他只想着炼化掉这石碑,完全忘记了时间。

当周诚在幽冥中炼化石碑时,世俗之中也很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汉国内乱又起,原先那些只是口头上讨伐李寿的宗室和权臣,终于扯起了诛无道昏君的旗号,开始举兵而起,一时间巴蜀大地烽烟四起。

就在巴蜀内乱之时,庾亮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没有得到建康旨意的情况下,出兵攻打巴郡与江阳等地。

而北方后赵,石虎也已驾崩,太子石世继位,不过第九子石遵势力极强,又得到石闵等人拥立,仅在石世继位三十三天后便废帝自立。

年轻的石闵,在这场政变中获得了空前的权利,并得到大量部属效忠,很快便成为后赵的大都督,总领内外兵权。

不过在石闵的内心深处,他一直没有忘记,他是一个汉人!

很快石遵也开始渐渐猜疑起石闵来,在石遵眼中这个人不仅功高震主,更流淌着汉人的血液。

当后赵内部一片风声鹤唳之时,桓温也从徐州出兵,进攻下邳彭城等地。

就在天下战火四起的时候,北方大地上一个白衣儒雅的少年,开始出现在一座座佛寺之中,他的足迹遍布了每一座寺院,似乎是有意的走遍了四百八十寺。

洛阳几经战乱后损毁严重,不过人类终究是顽强的生物,只需短短几年时间,这座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城市上,再次出现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城池,虽然比不上往昔那等繁荣,却也热闹非凡。

王猛走遍了北国四百八十寺,而洛阳白马寺这座中土神州最古老最庞大的寺院,则是他选择最后来的一座寺院。

白马寺如今已经是北方佛门之首,其地位与势力等同于道门中的云台观,而朱士行则成为了白马寺实际上的掌控者。

王猛从寺门而入,逢殿便进,遇佛便拜,就像一位最为虔诚的佛门信徒。

他的衣着不俗,气质绝伦,一路上引来了无数人的注视,都以为王猛是某位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

王猛这几年中,首先从四百八十寺中最小的一座寺院走起,他不是抱着自己道门弟子身份,去挑衅佛门的,而是以一个求佛者的身份拜访每一座寺院,求见寺院中所藏经文。

因为王猛有过目不忘之能,加上天资绝伦,一座座寺院的佛经被他翻阅,后来甚至能以佛经中的佛理与那些寺院高僧谈论佛法,而一座座寺院下来,四百七十九座寺院的高僧主持,都在佛法辩论中败给了王猛。

如今在佛门内部,王猛的名声其实已经极其响亮,就连白马寺深处隐居不出的朱士行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王猛每行一处,便有无数的佛门高僧神念探查他,不过他并未修道,身上看不出一点异常,甚至那些精通推算占卜的佛门高僧,更是隐隐算到了,王猛还是天意眷顾的天命之子。

白马寺深处,有一处佛门法域,其中并不是金山佛塔,也没有佛光弥漫,莲花菩提这些象征佛门之物也一样没有。

有的只是一片湖水,一座孤岛,一间茅屋。

茅屋前有一块地,正有一老一少两人,一个拿着锄头在翻着泥土,旁边还有种子,水桶等农具,另一个则向土里放着种子。

不过这种地的两人,却是有些异于常人。

其中老者是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秃头汉人,如果周诚看到此人,一定能认出他来,这白衣汉僧,正是如今佛门的魁首朱士行。

而这少年也大有来头,他穿着上好的绫罗短衫,虽然年纪不大,但相貌却给人一种沉稳之态,那双眼之中似乎时刻都在思考着问题。

少年名叫苻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氐人,如今还名不见经传,不过他的家世却非同一般。

他的祖父便是如今后赵的车骑大将军苻洪,苻洪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领雍州刺史,控制着整个关中之地,是后赵西部地区最大的军事集团。

氐人是五胡中人口最少的一族,而苻氏便是整个氐人的领袖,苻坚自幼聪慧过人,已经算是整个苻氏第三代中的翘楚。

“徒儿你随我修行已有一年,这一年远离了红尘喧嚣,没有了纸醉金迷,你可怨恨为师?”朱士行一锄落下,声音很是平淡的响起。

苻坚端着一个竹筐,里面盛着豆种,他拿起两粒豆种,丢在脚下一个朱士行挖好的坑中。

“没了世俗烦扰,到能让弟子静心思考,这一年来弟子常聆听老师教诲,许多以前不曾明白的道理,如今也豁然开朗了,弟子很喜欢这种感觉呢!”苻坚沿着朱士行挖的坑走过,将一粒粒豆种撒下。

“如今天下有变,世人疾苦,为师想让你入世争龙,你可愿意?”朱士行与苻坚也算师徒情深,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入世争龙?师傅可真看得起我啊?我们苻氏虽然有些势力,但我在我头上还有父亲和几位叔伯,他们可都不是易于之辈。几位叔叔都是有列土封疆之能的大才,更何况祖父还春秋鼎盛。纵然弟子有心,恐怕也事与愿违啊!”苻坚脸上也挂着笑容,不急不缓的说道。

对朱士行所说的入世争龙他倒没觉得意外,只是苻坚也深知天下大势,即便天下有变,以他的能力拼个位极人臣一世富贵是没问题,但是更近一步列土封疆就有些困难了,至于争龙夺鼎就显得遥不可及了。

朱士行双手拄着锄柄,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苻坚,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而后笑着说道:“无妨,只要你愿意,成为一代人主并非难事,因为......天命在你!”

“天命在我?”苻坚一直有规律撒着豆种,听到朱士行的话也停下了手中动作,一脸不解的看向朱士行。

“对,天命在你!”朱士行淡然的说道,依旧是这句话。

第104章 佛门的六道轮回

“世间真有天命?若有天命岂不是说人的努力都是徒劳?而天命所归的人就能不劳而获?”苻坚心中对所谓天命有些不信,如果真有天命那么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人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天命即天意,天意即佛心!”朱世行一脸郑重的说道。

苻坚闻言神情一窒,有些不敢相信,而后问道:“师傅,佛究竟是谁?是我们所拜的那些佛?还是一种从未达到过的境界?”

平心而论苻坚是不相信真有天意的,他虽然是朱士行的弟子,但他是一个天资绝伦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有自己的见解,即便是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苻坚常听朱士行说到佛,也在寺院中见过不少佛的形象,甚至经书之中更有无数的佛,但苻坚认为自己所见所知的应该都不是真正的佛。

那佛究竟是什么?

“佛究竟是什么?呵呵......”朱士行忽然莫名奇妙的一笑。

他自然明白自己弟子苻坚的疑惑,甚至真正入了佛门,有了自己见解的佛徒,都会生出这样的疑问。

这也是为什么,大凡有成就的佛门弟子,他们心中的佛,并非那些寺庙经书中固有的佛,而是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佛。

“你可知佛因何而起?佛从何而来?”朱士行将下巴放在手背上,依旧双手拄着锄柄,活脱脱一个劳作中短暂休息的农夫。

“难道佛不是由人修成的?”苻坚已经习惯了与自己师傅之间这样的探讨,不用刻意的焚香祷告,正襟危坐,于生活之中处处皆可天佛论道。

朱士行有些微皱的脸上一笑,挤出了更多的皱纹,而后缓缓的说道:“人嘛?应该算也不算吧,这就要看如何定义人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佛的说法最初源自一个名叫‘弥陀’的存在,我们姑且称之为存在吧。”

苻坚认真的听着,朱士行也继续娓娓道来:“弥陀又称无量佛,被尊为接引师。无量者,是究竟,是圆满,是不可限量,是一切诸佛之宗。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苻坚下意识的口宣佛号,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被无数人口宣的佛号竟然是如此来了。

“接引师?如此说来,便是弥陀创立了佛门。而所有修成佛的存在,其实也只是修行了弥陀的一些道理,那无数的佛终究没跳出弥陀,弥陀的思想和意志便是天意?”苻坚不断思考着,最后他发现,如果按朱士行所说,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这个叫弥陀的存在身上。

“不可说!”朱士行缓缓的抬起了头,轻轻的摇了摇。

“弟子明白了!”朱士行说的不可说,但苻坚却一副恍如大悟的样子,反而对着朱士行说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朱士行脸上的笑容敛去,变得有些郑重。

苻坚放下了手中竹篓,对着朱士行拱手一拜,而后说道:“此只可自悟,若听他人言,便如诸佛于弥陀,所证非真正的佛,非自己所悟,也非真正的明白。”

苻坚的话有些拗口,甚至听起来也似是而非,不过朱士行听了之后,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为师便送你出去,世间有两个天命之子已经出现,一个用以乱世,一个用以治世,那治世之子已经到了白马寺,你也顺便与他见上一面吧!”朱士行将锄头放下,理了理身上的僧袍说道。

“为何要先搅乱世间,而后再来治世?这两人是谁?”苻坚只觉得今日朱士行的话信息量太大,多到他有一个接一个的疑惑。

“所谓破而后立正是这个道理,数百年前佛门定立六道轮回,只要杀劫不断,佛门信仰便会越发纯净。”

苻坚神色微变,六道轮回几个字让苻坚想到了许多。

“真有六道轮回所在?”苻坚身为朱士行的弟子,自然知道佛门中六道轮回的说法,只是原本他也一直以为这些只是佛门的想象。

“为师这便让你明白何为六道。”朱士行忽然开口,而后伸手对着身前一指,而后一面水镜出现在苻坚面前。

水镜上荡起阵阵波纹,而后出现一个漆黑的通道,画面不断变化,如同苻坚的视野在移动一般。

很快水镜上出现了全新的画面,在苻坚眼中无数的灵魂出现,这些灵魂有序的排列着向前行进,很快便来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前,河上有一条石桥,在这里每一个鬼魂都会被桥下的人检查一番,而后再有序的走上石桥跨过河流。

画面不断前行,苻坚看到了那河流前的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忘川’二字。

而那石桥的石拱上,也刻着几个字,名为‘奈何’。

“忘川河,奈何桥......”苻坚口中喃喃自语,作为一个佛门弟子,这两个名字并不陌生,正是佛门地府中非常著名的地方,也是佛门地狱的门户所在。

画面就好像苻坚的视野,依旧继续前行,很快便跨过奈何桥,继续向前变化着。

很快苻坚又看到,那无数的鬼魂,最后沿着道路来到一座宽阔的高台下。

高台分六面,六道阶梯从地面延伸到高台之上,而台上则是另一个数丈方面的石台。石台古朴厚重,不过上面的文字却不是佛门梵文,而更像是玄妙的道韵符文。

苻坚顺着石台往上看去,在石台之上有六个漆黑的漩涡,一个个的鬼魂站在石台六个不同的位置上,而后一个个被漩涡吸入。

“这就是六道轮回?”苻坚心中已经猜到了,这高台和上方的六个漩涡通道,就是佛门所说的六道轮回。

他好奇的看向了六个不同的方位,在那高台之下,有数量不少的佛门弟子,正将一个个鬼魂分别判定到六个方位的不同位置上。

有那些身前笃行佛门的信徒亡魂,被定为可入天人轮回道,便被带到了对应天人的方位上等待转世。

所谓天人道,转世后可享一世富贵。这样的鬼魂少之又少,在这庞大的鬼魂之中,十不足一。

有鬼魂被定为人道,这些鬼魂可入轮回,下世继续为人,不过这些人就只是普通人,会饱尝世间疾苦。

这些鬼魂都是身前未信佛门,但也从不与佛门为恶的人。

他们下一世的命运已经在这里被定好,即便这些人如何努力,也无法过上理想的日子,终究只能感叹天命。

不过这些人,却是佛门潜在的可以转化为信徒的存在,所以他们还有再世为人的机会。这样的鬼魂就占了所有亡魂的一半。

人道之下的一类,被称之为畜生道。畜生道,顾名思义,转世后沦为畜生,任人宰割,受尽屈辱而死。

转世为畜生的这一类人,非佛非道,但言行思想上曾经偏向于道门,这样的人要彻底转换为佛门信徒稍微有些困难。

所以佛门便设立畜生道,要以此折磨这些灵魂,经过一世轮回后,让这些灵魂屈从,最后成为佛门信徒。

当然,这些被打入畜生道的灵魂,理由自然不是因为不信仰佛门,而是被冠以犯有痴戒邪淫。

其下还有阿修罗道,这一类便是非道门信仰,却又对佛门心生偏见之人。

他们的灵魂被投入阿修罗界,从阿修罗道开始,这些灵魂便无法转世了,而阿修罗就是佛门中一种杀戮的兵器,这些灵魂只余下本能的杀戮,待有一日放出,便是佛门手中的刀!

其后还有两道,便是饿鬼道与地狱。

这是两个并存的空间,饿鬼道中,关押着信奉道门,并不敬佛门的鬼魂,通过饿鬼道,他们被变成没有口舌的饿鬼,因为没有口舌,便会在饥渴不安的折磨中死去,死后连灵魂都不得安宁,最终彻底消散。

地狱之中的鬼魂不会消散,但是他们会受到无尽的煎熬,每日尝尽万箭穿心,刀山火海,油烹水煮,剥皮抽肠等极端酷刑。

“徒儿觉得这六道轮回如何?”忽然朱士行的声音响起来苻坚耳畔,将苻坚从六道轮回中拉回,眼前的水镜也随之破灭。

苻坚此刻还心有余悸,尤其是那恶鬼道与地狱的景象,让苻坚心中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六道轮回若长期运转,只需人世间几世轮回,两三百年间,便可将世人全部转化为虔诚的佛门信徒,人间佛国便自然形成。”苻坚心中虽然有些异样,但还是很快回答了朱士行。

这六道轮回的作用显而易见,只要灵魂通过六道转生,要么沦为阿修罗,要么被打入饿鬼道,或者沉沦在地狱,最后世间剩下的便只有最虔诚的佛徒了。

一招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计!

“徒儿看得明白,那现在知道人间杀劫的作用了吧?乱世之人已经开始了行动,此人便是冉闵。而那治世之人此刻正在寺中,他叫王猛,便由他辅佐于你。”朱士行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终于说出了两个天命之人的名字,而王猛来白马寺,也早就在朱士行的意料之中。

当苻坚还与说话之时,朱士行便对着他随手一挥,苻坚再看眼前,自己已经不在那法域之中了,而是出现在了白马寺的经楼下。

而苻坚看到,此刻经楼前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两人到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突然出现。

“施主想要参阅楼中经文?”经楼前一个沙弥向一个年轻儒雅的白衣男子问道。

“正是。”白衣男子轻笑着答道。

“那请问施主名讳,因楼中存有大量孤本经卷,小僧需要登记一下。”小沙弥对着白衣男子微微施礼,很有礼貌也很客气的说道。

白衣男子也不以为意,很配合的答道:“我叫王猛,字景略。”

王猛很喜欢他这个字,不管别人问没有问,只要说道自己的名字,他都会自豪的说出‘景略’二字。

第105章 王猛论佛

王猛的名字一出口,就吸引了苻坚,而王猛的形象气质也让他在苻坚眼中的第一印象极好。

很快王猛便进入到经楼中,而苻坚也紧随其后,他对王猛非常好奇,也想了解一下,这个天选的治世之才,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王猛在经楼一层随意的翻阅着,拿起一本经书看看名字又很快放下,一连拿了数十本王猛都没有翻开,这些书王猛都看过,甚至已经能够一字不差背诵出来。

一楼没有收获,王猛很自然的走上木质楼梯,向经楼的第二层走去。

苻坚一直跟在王猛身后,在王猛走过那些书架后,苻坚也将这些经书拿起来看了一次,大多是他读过的,不过也有一些是苻坚未曾读过的。

白马寺经楼藏书万卷,苻坚也不可能完全读完这些佛经。

而王猛这样的非佛门弟子,却尽览了天下佛经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经楼的第二层,佛经数量就要少上许多,而且还多为竹简锦缎等载体的佛经。

这些便是刚才沙弥所说的孤本,其中一些甚至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原本佛经。

这些经文大多晦涩难懂,每一个佛徒在参悟这些原本经文后,都会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见解,一千个佛徒可能就会衍生出一千本不同内容的衍生佛经。

王猛拿起一张二楼中材质最为奇特,也可以算是独一无二的一件来。

这是一张鹿皮卷,看起来年代极其久远,上面的文字不多,只有数百字,而卷首便是三个略大的梵文。

“弥陀经”

“白马寺竟然还有这种经文?有意思,我倒是第一次找到与弥陀有关的经文,或许此经能让我对这位佛祖有所了解。”王猛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以他对佛门的了解,一眼便知这卷经文的珍贵。

王猛认真的参悟起来,虽然整卷经文都是梵文,却也难不倒王猛。只是越发读下来王猛神色越发疑惑。

这篇经文虽冠有弥陀二字,但并非弥陀所著,而是以弥陀弟子口吻复述,讲的是弥陀的一次法会,主要是弥陀为弟子们讲了一个叫极乐世界的地方,那里就是佛门最终的归宿,弥陀心中的超脱之地。

不过王猛发现,弥陀之所以描述这样一个最终的超脱之地,实际上还是要众生对他产生信仰,说到底这所谓的超脱之地,也是一个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达到的地方,这代价便是对弥陀的彻底信仰。

“这个弥陀有问题啊……若世间众生皆信仰于他,究竟是众生超脱?还是众生成就他一人?极乐世界对众生而言或许是莫大的诱惑,但偏偏要让人心生诱惑,有了目的执念的信仰又让人如何能修成真正的佛?”王猛将鹿皮卷缓缓卷起,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公子竟能读懂弥陀经?在下观公子言行,应该是深明佛理之人,为何公子会怀疑伟大的接引师呢?”就在王猛卷起弥陀经的时候,苻坚站在他身后一脸不解的问道。

刚才王猛自言自语的话,那些对弥陀的评价苻坚也听到了,王猛的话放在佛门中确实有些惊世骇俗。

“呵呵,一些愚见让兄台见笑了。兄台觉得佛劝世人相信它,目的何在?若佛无所不能,又何须大费周章的要世间信佛?佛的心中可有善恶?佛如何评判善恶?”王猛抬头看着苻坚,一连问出了好几个关于佛的问题。

王猛不认识苻坚,只是那四百七十九座佛寺走下来,王猛已经与太多的佛门高僧辩论了,当苻坚跟在他身后,又开始发问时,王猛下意识的以为苻坚是白马寺派来试探自己的。

当王猛抛出那几个关于佛的问题时,法域之中朱世行正默默的关注着经楼中,王猛的几句话,令这位佛理高手也是眉头微皱。

苻坚被王猛一问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起初他觉得王猛问的这几个并不算难,就在他欲开口作答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竟然也生出了同样的疑惑。

“佛曰众生平等,善恶有报,佛的心中自然也有善恶,至于佛如何判定善恶,我又不是佛自然不知道了。”苻坚想了一下还是中规中矩的说道。

王猛看到苻坚作答,也就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了苻坚脸上,而后依旧一脸笑容的说道:“佛的心中有善恶,那善恶便只是佛自己界定了,万一佛错了呢?”

“佛怎么会错?”苻坚下意识的说道。

“万一错了呢?佛定义众生善恶对错,谁又来定义它?”王猛依旧是一句假设的话。

苻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连法域之中的朱世行眉头都皱的更深了,似乎朱世行也在思考王猛的问题。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王猛突然继续开口说道:“须知,佛性越深,魔心越重。无魔又何来的佛?”

“嗯?”王猛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法域中朱世行神色大变,脸上竟然露出了痛苦的挣扎之色。

“佛魔......”朱世行口中说出了一个从未有过全新的词汇。第一次将佛与魔放在了一起。

佛门有个最核心也是最基础的理论,那便是因果论。

在因果论中,没有单独存在的事物,一切皆包含在因果之中。如果说佛是果,那么什么是因?

当王猛将佛魔定义为因果的时候,朱世行这位佛门中的智者,竟然也下意识的认可了王猛的观点。

这一下可是让这位佛门智者心神巨震了起来,这一刻他的心中竟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公子之言真是令人惊叹!在下略阳苻坚,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苻坚没有继续与王猛讨论佛理,而是拱手一拜,第一次正式的向王猛介绍自己。

“在下王猛,字景略。一介山野草莽。”王猛也拱手对着苻坚施礼。

他发现苻坚并不像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佛门中人,一旦辩论起来便是步步紧逼,不分出个胜负绝不罢休。这让苻坚在王猛心中的第一印象也好了不少。

当王猛与苻坚第一次在经楼相遇,王猛提出了佛魔的观点时。在无尽混沌深处,有一座巨大的金山,无数金色的道韵锁链从混沌中伸出,将金山严严实实的束缚着,如同封锁碧游宫一样。

这座金山高不知几许,宽也不知有多少亿万丈,一座金山比最为巨大的星辰都要巨大。

在金山之上,有一座莲台,莲台上坐一人,身型微胖,着僧袍却蓄发留须。

其中一半的符文锁链都捆缚着他。

在莲台一侧,还有一株巨大的菩提树,这个菩提树上每一片树叶,都仿佛内含一个世界,而菩提树的树冠上也坐着一人。

菩提树上这人,却是一身古服,非僧非道,只是人看起来有些清瘦,被另外那一半的金色符文锁链束缚着。

金色的符文锁链下,一胖一瘦的两人都无法动弹,只是突然那莲台上的胖僧人猛人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奇怪的眼睛,右眼之中满是智慧与佛性,仿佛拥有世间最圆满的智慧与最博爱的仁慈。

不过他的左眼却是瞳孔血红,仿佛里面蕴含了无尽的杀戮与最为恐怖的阴谋与绝望。

这一双眼睛让人一看便会联想到两种存在,便是佛与魔。

“接纳我吧……融合我吧……你我本是一体,你又何必如此排斥我?”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在胖僧人的意识中响起,就好像他的左眼在与他说话。

这样的声音已经出现了无数岁月,胖僧人早已习惯,他便从不理会这个声音,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你以为不理我,我就不存在了吗?哈哈哈哈......你自斩一切欲念,剥尽五蕴六识,不就是想彻底消灭我吗?岂不知你越是如此,就越证明了我的存在……其实我早就篡改了你的教意,你还一无所知吧?你们被封锁,而我却无处不在,因为我是魔啊!”阴冷低沉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明显表现的更为兴奋。

胖僧人闻言右眼之中忽然佛光大盛,佛光一起好像天生克制这种魔性,那阴冷的声音好像也沉寂了下去,左眼中的杀戮阴暗气息也弱了几分。

幽冥地府之中,周诚还在轮回殿前炼化着那块神秘石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炼化进度的推进,石碑的外形竟然也开始生出了变化。

如今石碑虽然还是石碑,但远远看去,却像是一本厚厚的书籍。

周诚已经炼化了数月,不过如今也才炼化了一半左右,虽然还没有完全炼化,不过周诚也已经通过石碑了解到了许多的信息。

首先周诚了解到的就是石碑的来历,原来这石碑就是一件大名鼎鼎的天生神物幻化而成,那是一件已经接近灵宝的顶级神物,名叫生死簿。

而随着不断炼化生死簿,周诚也一点点揭开了幽冥巨变的来龙去脉。

不知从何时起,天地断绝,幽冥也失去了与外界还有众圣的联系,并且那些依靠天庭册封获得力量的鬼仙鬼差都瞬间陨落,连幽冥之主东岳帝君的元神力量都在自行衰退。

而周诚也已经知道了,原来在地府之中一直都有酆都鬼域存在,那里关押着所有的恶鬼,由北太帝君镇压并慢慢的净化这些恶鬼。

当幽冥巨变发生后,北太帝君府也无法继续镇压这些恶鬼了,北太帝君便以自己的仙府化为法域,将所有恶鬼摄入其中,但是此时他的力量也在衰退,无法杀死这些恶鬼,便只能与自己的帝君印融合暂时封印了这些恶鬼。

至于幽冥地府的转生之所,在巨变发生时,那块打开轮回通道的轮回台也被人窃取,轮回通道便无法自动打开。

东岳大帝也只能以自身力量与生死簿融合,借助生死簿的特殊力量打开轮回通道。

一开始依靠生死簿幽冥地府还能自动运转,但随着东岳帝君力量彻底耗尽,生死簿也只有元神到达后激活方能打开轮回通道。

曾经也有元神强者转世前查看到了生死簿上留下的信息,但是需要元神转世的都是肉身死亡,没有肉身反哺的元神也无法存留太久,这些人也只能无奈转世去了。

直到拥有琉璃玉身的周诚,这才可以如此从容的炼化生死簿。

第106章 琉璃玉身的隐患

幽冥地府轮回殿前,周诚身侧的石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册沉浮不定的古朴书卷。

周诚已经不知道炼化生死簿用了多长时间,只是随着对生死簿的炼化,这件无限接近灵宝的神物,竟然开始与周诚元神融合,周诚头顶一座红黄蓝三色交织的华盖不断的转动。

炼化生死簿的过程,竟然让周诚道行再进,一举达到了太乙玄仙。

不知多久之后,生死簿光芒大放,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到周诚元神之中。

周诚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轮回殿,对着那满是尸体的轮回殿躬身一拜。

“后进弟子周诚今日立誓,此生能力所及之时,定要寻回轮回台,重启幽冥地府,为天下苍生重立轮回。”周诚的声音在幽冥中响起。

他并非贪图生死簿才要炼化,而当他从生死簿中知道了幽冥之变,知道了两位帝君不惜元神消散,也要封印恶鬼和尽可能的维护幽冥运转,他的心中便已有了重立幽冥的想法。

周诚元神向着幽冥顶端飞去,如今他得到了北太帝君印和生死簿,出入幽冥更加自如。

云台观掌教别院之中,周诚玉身盘坐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苏若兰提着裙摆轻轻迈入屋内。

自周诚元神进入幽冥,苏若兰每日都会准时来掌教别院看一看,而这样的习惯她已经坚持了三百多天,马上就快整整一年了。

苏若兰径直走到周诚玉身前,围着玉身转了好几圈,这才站到玉身的正面,而后俯着身子,仔细的打量着周诚的样子。

近一年来,周诚的玉身与一个雕像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的身上倒是纤尘不染,都被苏若兰细心的打理了。

“马上就一年了,你一定在幽冥之中遇到了什么事情吧?千万不要有事啊!北斗和南斗师兄商议,若一年时间你还未归来,他们便入幽冥查探,我也会努力在这几日凝聚元神的。”苏若兰坐在距离周诚不足半丈远的地方,她看着周诚永无变化的脸庞,脸上满是担忧。

一年不到苏若兰已经到了凝聚元神的最后关头,她服用了大量天材地宝,是真正的厚积薄发。

“嗯?这根头发怎么回事?”忽然苏若兰的目光落在了周诚鬓角处,她发现从来不曾有丝毫变化的周诚,鬓角上的一根发丝竟然起来变化。

苏若兰心中一紧,连忙身子前倾,脸凑到了周诚的面颊前,双目近距离的观察周诚的鬓角。

此刻苏若兰几乎与周诚脸贴着脸,甚至苏若兰呼出的气,都清晰的喷到周诚的脸上。

苏若兰不知道周诚的元神即将回归,她还以为眼前依然是一个与雕像没有什么分别的躯壳,一如既往毫无顾忌的看着周诚。

然而就在此时,周诚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精致的脸庞,两片鲜艳的红唇仿佛要亲吻到自己的脸颊,还有一股带着香气的呼吸喷在自己鼻尖。

周诚猛然想到与周兰最后一刻分别时的场景,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身上一股涟漪荡开,苏若兰就如水中飘萍一般被狠狠的推开,在地上滚出了两三丈。

“你在干什么?”周诚的声音有些不悦。

两人已经有近一年没见面了,在次相见不是喜悦,却是周诚身上隐含的怒火。

“我......我只是发现你多了一根白发,一时好奇想凑近看一看。”苏若兰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跌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说道。

“胡说......我这具身体是大成的琉璃玉身,无垢无漏,怎么可能会有白发?”周诚不仅没有因为苏若兰的解释而和颜悦色,反而更加怒容明显。

听到周诚的话,苏若兰也没有想其它的,只是有些惊讶和不解的指着周诚鬓角。

而周诚也在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捋起鬓角发丝,不过当周诚将一缕发丝放到自己眼前时,他的神色也瞬间巨变。

因为周诚自己也确实看到,那缕发丝中果然有一根雪白的发丝。

“怎么会这样?”周诚心中大惊,这种情况太不正常了,虽然还不知其中缘由,但周诚心知,自己的琉璃玉身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你这一去便是近一年。可是在幽冥中遇到了什么事情?”苏若兰爬起来再次来到周诚身前,没有因为开始周诚将她推开而心生怨言,反倒继续关心起周诚来。

知道自己错怪了苏若兰,周诚压下心中对玉身的忧虑,站起身来看着苏若兰。

他刚才是下意识的推开苏若兰,现在已是一脸愧疚。

“对不起,我竟离开快一年了?”周诚说了句对不起,又看到苏若兰一年时间又长高不少,头顶已经超过了周诚的肩膀。

“今天是第三百一十四天。”苏若兰又看了一眼周诚的鬓角,发现那根白发又消失不见了。

“幽冥巨变,关于兰儿的记忆恐怕暂时难以寻回了。”周诚开口先是将此番深入幽冥的结果说出,她并没有找到能够恢复苏若兰前世记忆的方法。

“那就先这样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苏若兰听到周兰的记忆暂时无法找回,反倒一脸轻松的说道。

“你喜欢的话自然没问题,你去帮我传唤云台九子。一个时辰后,我将幽冥所见详细告诉你们。”周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过言外之意却是让苏若兰暂时离开。

“嗯,我这就去通知几位师兄师姐。”苏若兰乖巧的答道,她虽未拜入云台,却也习惯了称呼云台九子为师兄师姐。

看着苏若兰离去的背影,周诚脸上笑容逐渐敛去,最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身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后元神遁出,站在自己的身躯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元神双眼之中无数规则线条交织,如潮水般的神念笼罩着玉身,扫过身躯的每一寸。

然而片刻之后却是毫无进展,而后十二枚灵棋飞出,环绕在元神脑后。

接下来灵棋变化,无数道韵开始扫过玉身。

这一次周诚发现,玉身之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异常,原本浑圆如一的玉身上,竟然有一道及其细微的黑线在玉身中游走。

道韵追寻着这黑线,黑线好像感觉到了被发现,像一条狡猾的灵蛇,在玉身中逃窜躲避着。

这黑线虽然细微,而且隐藏极深,但是当周诚发现它的那一刻,已经从上面感受到了浓浓的魔性。

“该死!是谁用这琉璃玉身的修炼之法在算计我?”周诚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法磨灭这丝魔性,而且在磨灭的过程中,他感到这丝魔性与他同出一源。

理论上来讲这丝魔性就是他自己,磨灭魔性就要彻底消灭自己才行,这是一个悖论,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

琉璃玉身修炼之法出自佛门,但是从弥陀之后便无人再修成此法。当年连紫薇帝君的转世周处都没有发现这琉璃玉身的隐患。

而现在周诚琉璃玉身已经大成,玉身与元神已经交融,相互之间形成了水乳交融相互返哺,生生不息的状态,已经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时候了。

“魔性自生又如何?我唯求道心自在,就算是魔也要为我所用。”忽然周诚元神光芒大炙,双眼紧盯着逃窜的魔性,一步步的走向琉璃玉身。

片刻之后元神再次回到玉身之中,元神竟然没有丝毫排斥的在玉身中呼唤那丝魔性,好像渴望着要融合那一丝魔性。

然而越是如此,那魔性反倒越发畏惧,竟然没有借此机会进入到元神中,反倒沉寂隐匿了起来。

“弟子等求见掌教真人。”很快别院外响起了云台九子的声音。

“进来”别院大门打开,周诚的声音从中飘出。

一年时间云台九子中,天枢和天璇二人也相继成就了元神,天璇是位女道,也是云台中目前唯一的一位成就元神的女弟子。

“若兰,你过来。”除了云台九子,苏若兰也一同前来了。

苏若兰不明所以,却也依言走到了周诚身旁。

云台九子见状也不觉意外,虽然苏若兰私下称呼他们师兄师姐,但九子心中都清楚,苏若兰与掌教有着特殊关系,他们可从不敢怠慢苏若兰。

“今日我便向你们正式宣布。苏若兰就是本座侄女转世,虽然她的记忆还无法寻回,但从此以后,她便是云台的下一任掌教。”周诚直接说出苏若兰的来历,虽然还没有唤醒她的记忆,也没有收她为徒,但周诚依然直接将苏若兰指定成了下一任掌教。

“拜见少掌教”云台九子对着苏若兰齐齐躬身,倒是没人提出任何异议。

“这.......若兰何德何能?几位师兄师姐道行德行都远胜若兰,掌教真人要不要再.......”苏若兰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周诚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云台便是为你而立,不管你将来是周兰还是苏若兰,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周诚道出了设立云台的初衷,这庞大的基业本就是为她建立的。

这是周诚第一次说出建立云台的初衷,不仅是苏若兰心中震惊,连云台九子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庞大的基业,天下道门圣地,竟然就是为了等一个转世归来的人。

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周诚抬手一挥,一根满是新辉组成的手杖,还有一面如同星光汇聚的宝镜悬浮在了云台九子身前。

第107章 璇玑图

“这是天枢杖与天璇镜,今日起便赐予天枢和天璇,望你们日后为云台尽心。”周诚屈指一弹,将天枢杖与天璇镜赐给了天枢与天璇道人。

两人以元神收取了这两件宝物,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对着周诚便是恭敬跪下。

“此身入云台,生死不相忘!”天枢与天璇道人郑重说道,算是他们二人立下的誓言。

周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对云台九子的忠诚周诚从不怀疑。

“此番我前往幽冥地府.......幽冥地府已经停止了运转,其中缘由还有待查证。”周诚开口讲述起幽冥之行,对云台九子和苏若兰没有丝毫隐瞒。

小半个时辰的讲述后,周诚头顶显现出一册古卷和一枚金印。

“这便是生死簿与北太帝君印,生死簿已被我炼化,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会闭关炼化北太帝君印,终有一日我们要重建幽冥地府。”周诚最后将生死簿与帝君印都拿出来了,也将想要重建幽冥的打算说了出来。

云台九子看着生死簿与帝君印,而后也是面面相觑,最后又齐声对周诚说道:“弟子愿与掌教真人共进退。”

周诚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头顶三花华盖显现,向众人展示了自己已经成为太乙玄仙的事实。

在上古时期,太乙玄仙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当今这个时期,尤其是天地元气逐渐衰竭的时候,太乙玄仙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及。

周诚成为太乙玄仙,无疑更加确定了道门领袖的地位。

当年黄河佛道一战,道门几位仅有的太乙玄仙陨落,绿萝仙子元神受伤极重,也已陷入了沉睡,周诚如今便是天下道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随后便将我成为太乙玄仙的消息传出去,望天下道门弟子齐心,因为再有数十年,镇压文殊的力量就会消失,第二场佛道大战将起。”周诚继续说道,第一次流露出了要整合天下道门的心思。

“谨遵掌教真人法旨。”

“玉衡,这一年来天下变化如何,你为我细细道来。”周诚又叫出了玉衡道人的名字。

玉衡道人上前半步,对着周诚微微躬身。

而后缓缓开口道:“如今汉国内乱颇深,李寿已被诛杀,不过国内有大小军阀七八家,虽然依旧打着汉国旗号,实则各自为政。北方后赵也已基本覆灭,石闵复姓为冉,建立了魏,氐人苻洪占据关中之地,立国号为秦,加上鲜卑慕容氏所立的燕国,如今北方大地已是三足鼎立。”

“东晋有何动向?”周诚听到短短一年时间,北方竟然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下意识的还是询问起了东晋的情况。

“一年前掌教入幽冥,荆州刺史庾亮出兵攻巴郡,不过巴郡还未攻下,庾亮便暴毙军中,不久之后王导也卒于建康,东晋朝野震动,这一年以来,东晋自顾不暇,倒是未能趁机收复多少失地。不过几日前桓温在朝堂上的势力胜出,如今出镇荆州,彻底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恐怕不日就要攻伐巴蜀了。”玉衡道人又将东晋这一年来的变化详细说出。

周诚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也没想到天意如此不眷顾东晋,北方与巴蜀同时内乱的时候,庾亮王导竟然相继离世。

不过一想到天意,周诚又觉得似乎这也正合了那天意的安排。

“若桓温伐巴蜀,只要没有对我云台不敬,你们就不用出手为难桓温大军。”周诚想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

“弟子谨遵掌教真人法旨。”云台九子不知周诚是何打算,却也恭然应下。

周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先退下吧,若兰留下便可。”

“你直接让我成为掌教继承人,这样恐怕难以服众吧?”待云台九子走后,苏若兰上前几步靠近周诚问道。

这一年来她每日都来看着周诚,早已习惯了站在周诚身边,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周兰的身份在看周诚,还是以苏若兰的身份在看周诚。

“没人会不服的,今日我便先助你成就元神。只要你成就了元神,再重新祭炼八阵图,要做云台掌教绰绰有余。”周诚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虽然周诚发现了玉身之中的魔性,但是这突然的变故反而让他看开了许多事,再看苏若兰时,他也不再那么执着究竟是周兰还是苏若兰了,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人过得好好的他也就满足了!

“世人都说子承父业,以后我成了云台的少掌教,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你女儿啊?”苏若兰突然一脸好奇的问道,露出有些玩笑又有些调侃的模样。

周诚闻言,脸上笑得越发灿烂,而后一脸认真的说道:“在我心中你与女儿又有何分别?”

周诚说的认真,看不出一点玩笑,反倒让苏若兰无言以对,神色更是微微有些尴尬。

“现在,你就在这里凝聚元神吧。”周诚上前半步,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苏若兰的肩头,

苏若兰抬起头来,看着周诚的眼睛,而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便直接盘膝坐在了周诚身前。

很快云台观上空风起云涌,无数天地元气疯狂的向着掌教别院方向涌去。

对于这种天地异象,以及后续的种种变化,云台弟子都已不再陌生,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在冲击元神。

不久前天枢与天璇二人也是这般的景象,加上数年前的北斗和南斗道人也是如此。

不过少有人知道,今日冲击元神的这位,就是来云台观不足一年的苏若兰。

苏若兰的积蓄与底蕴早已足够冲击元神,加上她天资聪慧,悟性绝佳,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上都没有一丝破绽。

加上周诚亲自在一旁护法,苏若兰凝聚元神的过程异常顺利。

在周诚的见识中,除了当年的刘徽顷刻成就元神,就要属今日苏若兰成就元神最为轻松顺利了。

很快一道光影汇聚在别院上空,接着一个身高数丈的人影显现,这自然就是苏若兰的元神。

当看到苏若兰的元神时,周诚的心神再次猛地一颤。

因为此刻苏若兰头顶的元神,是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少女,那少女青丝垂肩,眉目如画。与苏若兰有八九分相似,但却又不是苏若兰的样子,而是前世周兰的样子。

“兰儿......”周诚望着苏若兰的元神,口中下意识的呼喊着,双目之中竟有些微微湿润。

“这就是兰儿的样子吗?看来瑶光姐姐说的对,周兰就是我,我就是周兰!”苏若兰也察觉到了自己元神的古怪,不过她似乎早有了心里准备,倒是很快便接受了这一结果。

苏若兰收回元神,周诚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你与她本是一人!”

“既然如此,那些记忆没有便没有吧,苏若兰以后就是你的侄女,你看可好啊?我的叔叔。”苏若兰忽然脸上扬起了笑容,第一次如释重负的说道。

“好。”周诚也是一笑,却只答了一个字。

不过两人相视一笑后,周诚继续说道:“如今你已成就元神,最好先行将八阵图重新祭炼一次。这段日子我也会炼化北太帝君印,你便留在云台山中,不要外出了。”

“其实我有个想法,这里有一张织锦,是我这一年中所作,我将它取名为回文锦,我想将它与八阵图融合。”苏若兰从怀中取出一方彩色锦缎,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周诚。

周诚接过彩锦,目光落在上面也是微微一愣。

因为这方彩锦上,绣的不是苏若兰最拿手的山水禽兽,而是一个个彩色的文字。

彩锦上纵横各列有二十九字,总计共有八百四十一个字,这些倒也普普通通,不过随着周诚随意一读,他便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原来这八百四十一字,无论是纵、横、斜,还是正反、退字跌字,读起来都能成诗。

周诚只是初略一观,便已发现有成百上千首完整的诗藏于其中,甚至随便从某个位置读起,都绝妙非常。

“真是亘古以来所未有啊.....若兰才情之妙,已然空前绝后!”周诚越看这彩锦越是觉得苏若兰才情绝妙,后来他以元神之力运转推演,竟然一时间都没有将其中蕴含的诗文完全推演出来。

“叔叔谬赞了,若将此文融于八阵图中,不知当以何为名?我想请叔叔赐名。”苏若兰也是一脸自豪的说道,这幅回文锦是她毕生才学的完美展现,即便她自己都难以超越了。

周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赞美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将这些诗文融入八阵图中,到时候那无穷无尽的诗文具现,足以让八阵图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困阵。

“你告诉叔叔,你这回文锦中究竟包含了多了首诗文?”周诚心中疑惑,便直接询问苏若兰。

苏若兰几次叔叔叫下来,周诚也很自然的自称叔叔了,两人关系顷刻间已是无比融洽。

“无穷无尽。”苏若兰抿嘴一笑。

不过即便她说的是实话,但在周诚面前还是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

周诚闻言又是长吸了一口气,他是第一次见识到苏若兰的才情,不过仅此一次,便让周诚想到了‘群星失灿’这样的词汇。

苏若兰原本的灵魂是周兰,应该与紫薇帝君有莫大关系。一个是统御群星的主宰,万象之宗。一个则是如明月中天,群星失灿。

也不知两人间是否真有什么关系?

“这回文锦,如天盘,如经纬,如星辰行其道。不如就取璇玑二字,便叫《璇玑图》可好?”周诚想了一下,还是与星辰联系到了一起,便想到了璇玑图这个名字。

“好啊好啊!璇玑图,真是好名字。”苏若兰一脸欣喜的说道,对这个名字也是极为满意。

第108章 周诚有大计

江陵城外战船密布,城中军卒将大量物资搬运到船上,数万大军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

如今桓温正在江陵城中,他的身旁还有大量的部将幕僚,此刻这些人都围在桓温四周,听他部署着接下来的行动。

“此番我军沿江水而上,过巴东入岷江,直取青衣。而后弃水路,绕开汉国军队,出其不意奔袭成都。”桓温指着一张并不算详细的地图,三言两语的对部将说道,最后手指落在地图上成都的位置。

很快桓温的军队就依照计划进入了巴蜀之地,而一切果然如桓温所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汉国军队阻拦,直到距离成都不足百里的时候,这才遇到了第一次较大规模的战斗。

直到此时,东晋入侵的消息才开始在巴蜀大地上传开。

雄伟的成都城没有坚持几日,就被桓温大军攻破了,李氏皇族也被桓温送往了建康,一场灭国之战意外的顺利。

不过此刻的桓温却没有应有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与将士欢呼,反倒与满殿的部将幕僚一脸愁云。

“如今巴蜀之民十之六七皆逃往了广汉郡,那里便是云台观所在,一年前的那个传闻,想必诸位也都听过,眼下我军该如何行事,还请将军定夺。”桓温的幕僚之中一个中年文士出列说道。

此人名叫袁乔,算是桓温的心腹,眼下他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正是得了巴蜀,却在广汉郡外进退两难。

袁乔口中一年前的传闻,正是周诚降罪皇帝李寿,又出动云台上千弟子诛杀李广那一次。那番动静不仅巴蜀之地闹得沸沸扬扬,更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军既已到来,那云台观也是必须去见识一下。传令三军明日兵发云台观,本将军也想去看看,传闻中的仙人究竟是怎样的!”桓温这几日已经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前往云台观。

他没有想什么先礼后兵,桓温也了解过,原本的成汉皇族是如何一步步的沦为了这云台观的傀儡。他既然已经攻取了巴蜀,但这期间云台观并未出来阻拦,说明这传闻中的这个地方,并不在意世俗政权更替。

而桓温没有刻意放低姿态,因为他是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成汉皇族,继续成为云台观的傀儡。

几日后桓温数万大军来到了距离云台观山门不足百里的地方,而此时云台山中也是一片忙碌,所有弟子如临大敌,无数的遁光剑影在云台山中往来。

在掌教别院一侧,如今多了一座精致的阁楼,此刻云台九子都立在阁楼之外。

这里就是苏若兰的住处,也是不久前她成就元神后,以神通按自己意愿修建的。

此刻阁楼之上有无数光华闪动,一张巨大的织锦正笼罩在阁楼之上,而后从阁楼之中延伸出无数彩色丝线,这些丝线全部汇聚到织锦之上,在上面形成一个个奇异的文字。

这些丝线灵气充盈,而且散发着宝物特有的气息,每一根丝线都是天地异物,又经过元神力量淬炼,这些也是云台观数十年的积累。

随着一个个的文字出现在织锦上,这件宝物的气息也越发强大。

这就是苏若兰所炼制的璇玑图,一件以八阵图为根基,再辅以无数宝物,以苏若兰自己元神之力炼制的宝物。

宝物未成,便已经有了一丝至宝的气息。

“北斗师兄,如今桓温大军距离云台已不足百里,掌教真人未出,少掌教又到了炼制宝物的最后关头。我们要不要先行出手?”玉衡道人看着北斗道人询问道。

他们倒是不惧桓温数万大军,只是周诚似乎并无交恶桓温的意思,这让云台九子在对待桓温的态度是也有些左右为难。

“再等等吧,待他行至山门再行定夺,若有不敬我们再出手不迟。”北斗道人看了一眼头顶的璇玑图,他能感觉到璇玑图已经快要完成了。

桓温的军队距离云台观越来越近,等到他们距离山门十余里的时候,已经能远远的看到,云台山上空无数光影飞舞,而后似乎有无数双恐怖的眼睛锁定着大军。

“列阵。”桓温本能的感觉到有危险气息锁定着自己,他连忙拔出腰间配剑,大声的下令。

很快行进中的军队开始列出阵型,刀盾在前,弓箭手在中央,两侧还有骑兵护卫。

数万大军浑然一体,那冲天的煞气,硬生生的抵消了来自云台观中无数神念锁定形成的危险气息。

不过桓温列阵,倒是让北斗道人等人眉头一皱。这已经到了山门下,却摆出迎战的阵势,让云台众人觉得桓温来者不善了。

“云台弟子各归其位,今日璇玑图大成,正好用这数万大军试试阵图的妙用。”忽然阁楼之中传出苏若兰的声音。

随着她轻灵的声音在云台山中响起,与此同时阁楼上的璇玑图大放光明,片刻后便向着山下数万大军飞去,一边飞行一边变大了起来。

很快璇玑图就暴涨到数千丈方圆,铺天盖地的仿佛完全阻断了天地,最后落在桓温数万大军上空,有无数光华垂下,顷刻间连同那一方空间都消失不见,而原本列阵的数万大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天空之中一张织锦还闪烁着光芒。

桓温以及数万大军忽觉眼前景物大变,等他们看清周围景物之时,已经再无什么天地草木了,入眼处皆是一片多彩的光晕,而且没有了什么路,完全是方位难辨。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桓温身侧一名副将有些慌张的问道,更多的士卒已经慌乱无比,神色更是惊恐。

“斥候四散开来,全军聚在一起,不可妄动。”桓温也是神色大变,不过还是语气沉稳的下令。

很快数十骑斥候开始朝着不同方向而去,而桓温和几万大军紧紧的聚在一起。

桓温和几万士卒都不知道,他们此刻已经不在原本生活的世界中了,而是全部被摄入到了璇玑图中。

璇玑图摄取了这几万大军后,便再次缩小,变成了一方锦帕大小,飞回到云台山,落到了苏若兰的绣楼外。

当璇玑图返回,苏若兰也走出绣楼,轻轻招收后璇玑图便落入掌中,锦帕轻飘飘的托在她掌中,看上去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

“见过少掌教。”云台九子齐齐对苏若兰见礼。

“现在没什么事了,诸位师兄师姐都回去吧,一切等掌教出关再行定夺。”苏若兰笑着对几人说道。

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加上成就元神,又有璇玑图这样堪比至宝的宝物,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自信从容。

云台九子很快便离开了,云台山也恢复了正常,那些原本托庇于云台山下的百姓,对云台圣地更是敬畏有加。

掌教别院中,周诚头顶北太帝君印不断的沉浮,这枚帝君印也是一件堪称至宝的宝物,此物是帝君之物,在上古时期便,威名赫赫,其镇压万鬼之力,尤其对鬼魂有极大的克制。

如今北太帝君印的炼化也到了最后关头,只差一点就被周诚完全炼化了。

先前苏若兰用璇玑图摄取桓温大军,其实都被周诚看在眼中,不过他却并未出言。

苏若兰站在别院外,正打算推开院门进入,耳畔就响起了周诚的声音。

“两日后我便会出关,若兰你先将桓温困在图中,两日后我亲自放他们出来。此人于我有大用,终有一日,我要以道门大势席卷天下,扫尽这世间污浊,重立朗朗乾坤。”

苏若兰已经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周诚隔着院门以神念传话,虽然只有寥寥一两句,却透露出了太多了的信息,即便以苏若兰的智慧与悟性也不明白周诚究竟有什么大计划。

“扫尽世间污浊,重立朗朗乾坤......看来我还要更努力才行,要不然以后可就跟不上叔叔的脚步了!”苏若兰心中想到,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

苗疆五仙教圣地,圣女曲云缓步走入禁地,相比于十几年前,禁地中的五只巨大灵虫气息更加庞大,每一头灵虫身躯中,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灵气已经几乎凝聚为实质。

“师尊,刚刚得到消息,东晋桓温伐蜀,已经取得了巴蜀之地。不过那云台观至今没有明确的表态。”曲云站在谷底,对着浓雾之后的山洞说道。

曲云如今也已经成就了元神,不过她修炼的功法好像有些特殊,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样貌依然保持着十四五岁的样子。

山洞之内五毒神君盘膝而坐,在他的身下有一尊奇怪的五足铜鼎,鼎上无尽的五色神光涌入五毒神君体内,他修炼之时用的竟然不是天地灵气,而是这种五色神光。

“关于那位云台掌教,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五毒神君冰冷的面具下传出如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对桓温伐蜀这些不怎么关心,倒是向来对云台观,对云台掌教异常关心。

曲云也知道了自己这位神秘师尊的性子,对云台观和云台真人的消息也特别关注,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云台掌教就是周诚。

“回师尊,云台掌教已经成就了太乙玄仙,并立了一个叫苏若兰的女子为少掌教。苏若兰手中有一锦帕,疑似消失百年的八阵图。”曲云将最近得到的消息道出。

“知道了。”五毒神君答了三个字,便沉寂下去,什么也不再说了。

待曲云走后,又过了许久,五毒神君头顶忽然显现出一座三色交融的华盖。没人知道,在苗疆之中,竟然也隐藏着一位太乙玄仙。

而后五毒神君自言自语的说道:“八阵图啊,我曾在洛阳废墟感受过它的气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也成就了太乙玄仙,那么我便为你准备一份大礼吧!”

五毒神君的声音在谷底响起,那五头灵虫忽然莫名的嘶吼起来,那恐怖的声音从禁地之中传出,响彻整个五仙教总坛,

五大灵虫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它们似乎想要相互吞噬,最后融合为一。

第109章 建康行

璇玑图中,桓温数万人马围在一起,从最开始的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到如今已经散乱的或坐或卧,一副斗志全无的样子。

而桓温也放弃了寻找出路,那些斥候即便快马加鞭跑上数个时辰,依然看不到一点变化,现在桓温已经彻底放弃了。

他只希望将他们困住的仙人不是想要他们死,虽然在这璇玑图中无法对比时间流逝,不过桓温与士卒每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淡水,已经食用了两次。

这两次食用,都是他们实在受不了了才使用的,桓温估计这两次食用干粮和水,应该已经过去了两天。

其实他们携带的随身干粮只够一天用量,只是被困在璇玑图中,这些人没有什么体力消耗,粮食尽量节俭之下,坚持个三天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桓温心中也焦急,这刚刚两天还能勉强安抚士卒,一旦粮草耗尽,又在这神秘的空间之中,他都不知道这几万人会乱成什么样子。

“将军,这般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啊!一旦粮食耗尽,必生哗变.....这地方会将人逼疯的!”袁乔在桓温耳边小声的说道,许多人也都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此乃仙家手段,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要不让军士列阵,咱们喊话求饶吧?”桓温小声的与袁乔商议着,纵然桓温纵横天下,可是面对这些神仙手段,他也是束手无策。

“其实属下也正有此意,咱们发兵云台观,从被摄入这古怪的地方来看,那些仙人要杀咱们其实轻而易举,可是这几天过去了,我们性命犹在,或许仙人也有意放我们一条生路。”袁乔也将心中猜测说出,他与桓温倒是不谋而合。

桓温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东倒西歪,毫无生气的大军,最后站起身来下令道:“传令全军列阵,咱们喊话,向仙人道歉。”

很快桓温的命令便得到了执行,不仅是因为桓温积威犹在,也是这些士卒求生心切,管它办法行不行,试一试总有一线希望。

军队再次列阵,桓温立于大军之前,他躬着身子,拱手对着虚空一拜,就要开口喊话了。

不过就在桓温将要开口之时,所有人都发现,四周的光晕开始疯狂翻滚,吓得几万人全部匍匐在地,以为仙人发动了神通,要将他们统统灭杀。

桓温也是心中大惊,不过等他眼中光晕消失,再次看到天空大地,山峦树木之时,头顶突然响起一个让他感觉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叫桓温?可还记得贫道?”

桓温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在距离自己十丈高的天空,一个身穿精致白色道袍,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道人立在虚空,在这道人身旁还有一个身着浅绿衣裙的绝美少女。

“恩公?恩公在上请受桓温一拜!”桓温见到周诚,连忙跪拜在了地上,也不管地上泥土纳头就拜。

周诚的样子,除了衣服有所变化,样子与十多年前救桓温时还是一模一样。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恩公,却没想到今日能在此遇见恩公。”桓温叩首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周诚。

此刻他心中已是激动不已,他的命是周诚救下的,如今又在性命不保之时,周诚这个救星再次出现,那种感觉让桓温这位纵横沙场多年的人,也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我若再闭关几日,你与你的部下恐怕真要被困死在璇玑图中了。”周诚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

桓温闻言心中也是后怕,而后小心的问道:“恩公又救了桓温一命,还有这数万将士的性命,此生桓温无以为报,但凭恩公差遣,桓温万死不辞!”

“倒是误会一场,其实贫道便是这云台掌教,也是你所灭的成汉国师。”周诚直接道出身份,他这话一出,桓温倒是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过了片刻之后,桓温才尴尬的说道:“若知是恩公仙山在此,桓温定然三跪九叩而来,桓温有罪,请恩公责罚。”

桓温再次跪拜叩首,这一次他额头重重的叩在地面,久久的没有起来,等着周诚发落。

“不知者无罪,随后我会让门下弟子为你的部下准备食物,让他们先在此安营扎寨吧。贫道有些事想与你商议,可愿入观中一叙?”周诚没有怪罪桓温,甚至还安排了食物给这几万军卒。

“恩公吩咐,桓温莫敢不从。”桓温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与部将的命是保住了,不过对于自己先前发兵云台观的决定,此刻他也后悔不已。

周诚看着桓温点了点头,而后大袖对着桓温一挥,在数万士卒的注视下,桓温身体就缓缓飞起,跟着周诚向云台山落去。

桓温飞在空中,即紧张又好奇的打量着脚下,从空中他也看到了宫室连绵十余里的云台观,心中才认识到这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势力。

很快桓温便被周诚带到了掌教别院,在院中周诚示意桓温坐下,而后苏若兰还为周诚与桓温上了一杯茶。

“先喝口灵茶吧,那璇玑图中你恐怕也是没吃好睡好。”周诚示意桓温饮茶,言语还有些调侃的问道。

“呵呵.....让恩公见笑了!”桓温闻到茶香,越发觉得饥肠咕咕,尴尬一笑之后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一口茶水下肚,桓温忽然觉得饥饿感立马消失,原本疲惫的身躯也变得精神百倍,他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好茶!”

“将军若喜欢,我便送你一些,这灵茶虽算不上无上妙品,却也是世俗所不曾有的。”周诚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微微抿了口茶后说道。

桓温轻轻的放下茶杯,而后站起身来对着周诚一拜,继续说道:“恩公折煞小人了,切莫称我将军,唤我名字桓温就好。桓温还未报答恩公大恩,怎敢再收恩公赏赐。”

“无妨,区区二两灵茶,对我云台来说微不足道。今日带你来此,实际上贫道是有事与你商议。”周诚摆了摆手,便直奔主题而去。

桓温神色一肃,端正的立在周诚对面,微微低着头说道:“恩公有事尽管吩咐,即便刀山火海,我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你知道我云台观本是成汉国教,我又是成汉的国师。如今你代表东晋灭了成汉,若无我点头,这巴蜀之地你们其实根本吃不下的。贫道在你面前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让巴蜀之地归附朝廷,不过云台观还得是东晋的国教,而贫道也要做建康的国师。”周诚的指尖轻轻的敲击在石桌上,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桓温一直认真的听着周诚说话,当周诚说到要东晋朝廷册封云台观为国教,他为东晋国师的时候,桓温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只是瞬间又被一脸坚毅所取代。

“我随后便上书朝廷,定为恩公争取来国师之位。若朝廷不许,我便带兵攻入建康,恩公想要这天下,桓温就为恩公取来。”桓温这一次单膝跪在了周诚面前,倒是有些像在立下军令状。

桓温也是心思玲珑之辈,可以说整个巴蜀之地早就是云台观的势力了,但是周诚依然让桓温大军攻取了巴蜀。一开始桓温也还有些疑惑云台观的态度,现在周诚的几句话,让桓温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让桓温心中都开始期待不已了。

“哦?愿为我取天下?我倒是有心扫荡天地污浊,重塑朗朗乾坤。不过你就不想做那九五至尊吗?”周诚对桓温突然的表现也是非常好奇,同时对桓温也高看了几分。

桓温依旧单膝跪在周诚身前,一脸郑重的说道:“若不知恩公志向,桓温自然也想成就九五至尊。但恩公欲重塑乾坤,桓温便甘愿为马前卒。”

“好,随后我便降下法旨,让巴蜀之地归附建康,一个月后我随你同去建康。”周诚手中虚抬,桓温便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托起。

很快桓温的大军便返回了成都,而云台真人一道法旨降下,让原成汉各方势力都彻底归顺东晋。

只不过这种归顺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整个长江上游,连同巴蜀之地,全部变成了桓温的势力范围。

如今桓温治下州郡,纵横便有数千里,数州之地人口逾百万,其势力已不弱于长江下游江左之地的东晋朝廷。

而桓温治下之地,很快便开始自行募兵,征收赋税,调配资源,迅速形成了半独立状态,这种情况,令建康朝廷对桓温是又惧又恨,却又束手无策。

桓温在云台观住了半月有余,当建康朝堂还在讨论该如何封赏他,又该如何抑制他的时候,桓温终于上书朝廷,要求封云台真人为国师,立云台观为国教。

这封上书对建康的朝堂来说有些措手不及,而建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桓温已经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东归,首先返回了驻地江陵。

与桓温同往江陵的,还有周诚一行云台观的道人,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建康。

待桓温军队驻扎江陵后,他们也不管东晋朝廷同没有同意,在桓温的陪同下,周诚就带着北斗与南斗道人,还有十多名内院道人向着建康而去。

第110章 褚蒜子

一艘巨大的楼船行驶在长江水面,桅杆上一面大大的桓字旗迎风飘扬,楼船顺江而下,行的却不快,几日下来才到武昌地界。

楼船之上有一房间,门外左右侍立两个道人,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也是云台内院弟子,九十九道人中精修剑仙之道的弟子。

此刻两人如道童一般把守门外,船舱之中住的自然就是周诚。

周诚身前一个神念构成的模型不断变化,随着他的手指弹动,或前进或后退。

而随着这模型不断前进后退,他身后十二枚灵棋毫无规律的跳动着,时而快时而慢,有时候又静止不动。

“会稽郡,山阴县。”周诚不断的转动着神念模型,口中开始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他说的这几个字,便是东晋治下之地,距离建康还有数百里距离。

当周诚即将抵达建康的时候,他却在推算着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地方。

神念模型继续转动,而随着周诚目光锁定在模型上的位置越来越小时,身后的灵棋跳跃的越发明显。

“东山”周诚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

当周诚口中说出东山二字时,那十二枚灵棋仿佛欢呼雀跃一般。

感受到灵棋异动,周诚停止了推算,伸出一指轻轻的戳在了神念模型上,而后那模型便化为丝线又顺着手指回到周诚体内。

“灵棋异动,看来灵儿的转世之生便在此地了,不知她会转世到何等人家?再见之时,她又能否记得我?”周诚低声自语的说道,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东方灵,那是一个原本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少女。只是因为要阻止佛门计划,她提前承担了过重的责任,这个责任甚至让她险些神形俱灭。

不过对于东方灵的遭遇,周诚没有觉得东方朔的安排有错,甚至东方灵自己也不怨恨自己的先祖,这便是东方灵的使命。

而周诚现在也知道了,或许他正在做的这一切,也是本属于他的使命。

比起九曲黄河阵中,那些前赴后继,最终身形俱灭的道门前辈,周诚觉得自己和东方灵已经是幸运的了。

自从周诚凝聚成顶上三花,成就太乙玄仙后,原本就异常庞大的神念再次暴涨,如今他的神念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仅仅凭借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神念,周诚已经能轻松的移山倒岳,翻江倒海了。

而他对《连山》《归藏》的理解更为深刻,许多原本无法理解的玄机,如今周诚也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刘徽留下的那册笔记,还有浑天仪的真正用处,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完全一无所知了。

楼船继续缓缓而行,很快一艘逆流而上的小舟迎面向着楼船驶来,那小舟之上有八人划桨,而且每一个人都肌肉结实,动作整齐划一,一看便是军中健卒。

很快小舟便停靠在了楼船旁,而后一个被贴身放置的防水牛皮袋出现在了桓温的楼船上。

“真人,桓温有事求见。”牛皮袋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桓温手中,而桓温也第一时间查看了里面的信笺。

听到船舱外桓温的声音,周诚微微的抬起头,却没有起身的样子,只是口中随意的说了一句:“何事?”

“我们在建康的人传来消息,朝廷上下对真人之事还举棋不定,甚至有传言说,会稽王司马昱与殷浩商议,欲不接见真人。”桓温立在门外,微微躬身说道。

“听闻如今皇帝年幼,是褚太后临朝,司马昱辅政?”周诚的声音缓缓从船舱中传出。

桓温没有因为自己立在舱外答话而不悦,依旧恭敬的答道:“不出真人所料,不久前何充去世,会稽王已独掌朝政。”

何充是王导钦定的继承者,也是王导死后东晋朝堂的中流砥柱,更是力排众议让桓温出镇荆州的伯乐。

只可惜当桓温攻伐巴蜀时,何充却离世而去,实际上何充的离世,也代表着桓温在朝堂失去了话语权。

现如今桓温虽然携带灭国之威返回建康,但他却只是一员大将,在整个朝堂上依旧毫无作为。

“既然朝廷举棋不定,那便帮他们做决定吧,调动江陵大军,跟在咱们身后便可。”周诚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话一出,桓温也面露惊容,不过只在片刻的挣扎之后,他便一脸坚定的说道:“我这便去办。”

桓温对着船舱一拜,便转身离开了。

船舱之中的周诚似乎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他手掌一翻,一册古籍便出现在手中,封皮上写着《山海经》三个字。

手指微微一动,翻开书页,周诚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很快一份以桓温名义发出的军令传至江陵,三万精锐大军,大小船只数百艘,船队连绵江面十余里,浩浩荡荡的顺江而下,很快这个消息就先周诚一步传到了建康。

一时间建康城山雨欲来,褚太后与司马昱等人更是连夜聚集,开始商讨起对策来。

褚太后真名褚蒜子,如今才不过二十五岁,而褚蒜子未出嫁前便是有名的才女,所以她的临朝摄政并没有出现朝纲混乱,外戚专权等现象。

只是在羸弱的东晋,出现了桓温这样一个立下灭国大功的人,让褚蒜子也左右为难了起来。

若重赏桓温,以褚蒜子的聪慧,她能看出桓温有才,而越是有才之人便越难掌控。若不重赏,又难堵悠悠众口。

所以如何封赏,后续如何对待桓温,这个度便很难掌握。

再加上桓温莫名其妙的请立一个道人为国师,便让建康朝堂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不过现在三万精锐大军顺江而下,令褚蒜子等人也不得不做决定了。

“桓温私自调动大军,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还请太后早作决断啊!”台城太极殿的一处偏殿之中,中军将军殷浩首先表明了自己立场。

殷浩便是司马昱为制衡桓温而启用的重臣,所以他的立场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桓温的对立面。

褚蒜子眉头紧皱,如今皇帝年幼,朝中大事都需她来决断,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作为一个有见识有才学的女子,她不希望这个王朝毁在她手上,作为司马家的媳妇,她更不希望这个家族断送在她手中。

“会稽王有没有觉得,此番安西将军行事,颇为蹊跷吗?”许久之后褚蒜子面露疑惑的看向司马昱。

司马昱是东晋建立者司马睿的幼子,他的辈分极高,算起来已经是如今的皇帝司马聃的爷爷辈。

所以在第一代东晋建立者陆续离世后,司马昱走到了前台,承担起了他的身份所应该承担的责任。

褚蒜子的问题,司马昱也有所察觉,甚至这几日也在不断思考,因为原本他与桓温私下关系也不错,只是走到如今各自的位置上,两人不得不相互猜忌起来。

“太后所虑,臣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桓温已经据有数州之地,数月来朝廷未对他进行封赏,一直也不见有何异动。然而他如今突然调动军队,似乎更多是不满朝廷没有同意册封云台道人的请求,或许问题便出在这云台道人身上。”司马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对桓温颇为了解,倒是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在司马昱看来,如今桓温掌握着大量实际的好处,要不要朝廷的封赏其实都无关紧要,而真正让桓温以武力相逼的,只是与这个云台道人有关。

“既然如此,那便大礼迎接这位云台道人,至于是否册封国师之事,待见过这位云台道人再说。老实说本宫还真好奇,这云台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褚蒜子见自己的想法与司马昱不谋而合,心中都是大定不少,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臣这便修书一封劝阻桓温,不过反正是要封赏桓温的,不如就先封他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样也可堵住悠悠众口,至于其它封赏待他们来了建康再定不迟。”有了太后拍板,司马昱也进一步的完善着对策。

太后与会稽王已经定下了对策,殷浩与其他几位重臣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着桓温,还有那神秘的云台道人抵达建康。

第111章 女中笔仙

会稽郡山阴县,这里不仅有周诚推算中的东山,还是会稽治所,内史府所在。

如今的会稽内史,正是大名鼎鼎的王氏子弟王羲之。

当王导离世后,琅琊王氏第三代便渐渐远离了东晋权利的中枢,不过王羲之作为琅琊王氏第三代中的佼佼者,依然领着右将军之职,以会稽内史的身份,掌控着会稽郡。

内史府的后院,王羲之气定神闲的提笔书写,自从离开建康出镇会稽,王羲之给人的映像就是寄情山水,或深居简出沉迷书法。

似乎岁月已经磨去了那位曾经意气风发少年的锐意,曾经那些豪言壮志,那誓要踏碎蛮夷,重整山河的气概,也被酒气与诗书掩盖。

王羲之的字是写的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洒脱飘逸,说当世第一人也丝毫不为过。

但是卫夫人传给他的,那些可演化风雷,那些惊天动地,可破阵杀敌,可屠佛灭神的字道神通,却是不见了踪影。

只是十余年来,王羲之手中始终握着那支紫毫笔,这一支笔在王羲之手上,写尽了世间所有的文字,而且每一种文字都有着无穷的变化。

“夫君的这幅字中,有四十九个‘也’字,四十九字却字字不同,而又字字赏心悦目,夫君的技艺越发高深了。”不知何时王羲之的身后出现一个端庄秀美的妇人,这妇人满是崇敬的看着王羲之写下的字,脸上也尽是自豪与幸福之情。

“夫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听说你最近开始亲自教导献之了,献之在诸子中悟性最高,又得夫人这‘女中笔仙’教导,他年献之成就当真令人期待啊!”王羲之放下手中的紫毫笔,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

这妇人便是王羲之的结发妻子,郗氏女郗璇,因为她书法造诣极高,被世人称作‘笔中女仙’。

两个当世书法大家结为夫妻,也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而王羲之自从卫夫人逝世后,便沉迷书法如同入魔一般,他几乎诸事不理,甚至连家中子女王都从未教导过,一切都由郗璇操持。

“夫君也知我女中笔仙之名,子房又如何看不出,夫君书法造诣已然空前绝后,然而这并不是夫君真正的书法之道。夫君曾对我说过,你的笔还有你的字,是用来杀人的!”郗璇认真的看着王羲之,将藏着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子房便是郗璇的字,而随着王羲之的子女的日渐长大,他的书法之道也越发精深,也唯有郗璇知道,距离王羲之书法之道大成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郗璇很期待这一日的到来,她想见识自己最崇拜的夫君,大成的书法之道究竟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但是她又惧怕这一日的到来,因为他知道,王羲之的道是杀人,是用笔用字杀人。

“愿这一日晚些到来吧!”王羲之伸手抚摸着郗璇的脸颊,这个一生沉迷书法的男子,在自己妻子面前还是露出了柔情的一面。

王羲之对郗璇也多有亏歉之情,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陪自己的妻子走完一生。他永远记得,当年卫夫人用生命书写下那些惊天动地的文字后身体的变化。

“不说这些,有件事需要告知夫君知晓。安西将军灭成汉归来,距离建康已经不足三日路程,不过一日前,安西将军调动江陵精锐顺江而下,目标直指建康。从朝中传来的消息看,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神秘的云台道人。”郗璇一只手握着王羲之的手背,从自己脸颊上轻轻拿开。

那些沉重的话题她也不想过多谈及,转而说起了建康与桓温间的交锋,虽然这些话题也不轻松,但至少他们在会稽还能做一个旁观者。

“云台道人,待他入建康时,我倒是想去见上一见,对了再叫上安石兄。”王羲之没有对朝堂和桓温间的交锋发表意见,倒是对传闻中的云台道人很感兴趣。

如今谢安也在山阴,就在东山之中建了个族学,在山上草庐中教导谢氏孩童子弟。

谢安选择山阴这个地方,或多或少也是因为王羲之在这里,两人虽然远离了前线与朝堂,但依旧时常相聚,只是所谈内容从无外人知晓。

当王羲之前往东山寻找谢安,相邀前往建康的时候,桓温的楼船距离建康也不过只有一日行程了。

这个时候以司马昱私人名义发出的一封书信,终于出现在了桓温手中。

信中不仅提及了对桓温的封赏,也明确表示了,褚太后想要见周诚的意思。至于能不能封国师,云台观能不能成为东晋的国教,就需要会面之后具体谈了。

“你觉得这是司马昱的意思?还是那位褚太后的意思?我怎么感觉这信中多有讨价还价之意!”周诚拿着司马昱的书信,脸上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

其实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封信表面上是司马昱所写,实际上表达的多为褚蒜子的意思。

“真人明鉴,字迹确实是司马昱的,行文语气也基本吻合,只是有些地方却是不像司马昱处事风格。”桓温心中对周诚更是佩服,对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周诚仅凭一封信,就看出了许多,这绝非常人能做到的。

周诚面露微笑,将书信放下,而后很随意的说道:“这个褚蒜子倒是有些意思,常言江左人文荟萃,才子佳人多如过江之鲫,想来此番能见到不少了!”

周诚说的随意,可是桓温却一脸尴尬,直呼太后名讳,就算桓温如今也不敢。

只见周诚说罢,身前一张空白信笺自动飞起,似乎有光晕在上面流转,桓温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那信笺上好像凭空多出了一些字。

随后信笺就在桓温的注视下,翩然的飘出了船舱,接着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天际。

片刻之后,一纸信笺出现在云台观上空,信笺如枯叶飘落,正好落入云台深处,那座精致的绣楼中。

很快留守云台的弟子就发现,掌教别院旁,有一方光彩四溢的锦帕升起,上面隐约还有一个秀丽绝伦的身影。

眨眼之间,那锦帕便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江东方向而去。

第112章 何为圣人?

“真人,前面就是建康的门户石头城。过了石头城,只需小半日便可入建康,城中有一秦淮河,夜间灯火辉煌,两岸景色宜人,若真人喜欢,我这便命人先行安排。”船头之上,桓温指着远处一座巨大的石山对周诚说道。

“建康啊!这里我曾经生活了数年之久,那时候这里还叫建邺。”周诚目光越过石头城,看到了更远处繁华熙攘的城池,目光之中满是回忆之色。

桓温闻言微微一愣,建邺这个叫法如今已经非常陌生了,他虽然近几月来都在周诚左右,也没想到周诚竟然是三国时期的人物。

“刚刚得到消息,会稽王带领朝臣在朱雀门迎接我们,随后太后与皇帝会在宫中赐宴,不知如此安排,真人是否觉得可行?”桓温继续说道,将健康朝堂安排的行程告诉周诚,不过言语之中却多有询问周诚的意思。

几日前接到司马昱的书信,在周诚的示意下,桓温便让三万大军驻扎在了武昌,没有继续向建康进发,倒是让双方关系缓和了不少。

如今司马昱率群臣亲迎,皇帝太后又在宫中设宴,礼数上倒也算是足够了。

只不过这番礼数从表面上看,皆是在迎接桓温这位功臣,倒是有意在忽略周诚。

“到了再说吧。”周诚依旧目视前方,无所谓的答了一句。

当桓温的楼船距离建康城近在咫尺的时候,王羲之也来到了东山之中。

在山中景色秀丽之处,有一片屋舍与数亩良田。

屋舍简易,多为竹屋茅舍,田地之中种植着蔬菜瓜果,似乎这里的主人住在此地,就能够自给自足。

远远的从那茅屋之中还传出琅琅的读书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

王羲之走向其中一间最大的茅舍,渐渐的能够清晰听到其中传出的声音。

当王羲之站在屋外时,看到里面正端坐着十余个孩童,这些诵读声正是孩童们发出的,他们所背诵的,是一片道家经典文章,先秦庄子的《知北游》。

王羲之没有走入茅舍,而是立在外面静静的看着,在这些孩童前方,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

这男子相貌清雅,虽然身上衣着普通,却难掩名士风流。

此人正是王羲之的至交好友,曾经患难与共的谢安。

“停。”忽然谢安竖起一掌,出声让屋内孩童停止了背诵。

孩童们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得出来这些孩童对谢安很尊敬,也很惧怕。

谢安叫停了孩童们的背诵,却没有看向屋外,也没有招呼王羲之,而是继续对着孩童们说道:“知北游你们已能尽背,我且问你们,何为圣人?”

座下有孩童跃跃欲试,谢安看了这孩童一眼,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而后这孩童便起身,对着谢安躬身一拜,随后朗声答道:“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可知何意?”见这孩童将原文背出,谢安又自然的问了一句。

“小侄尚不能明其理......”刚才答问的孩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说道,声音也没了先前那般洪亮。

“哈哈....嘻嘻.....”茅舍之中其他的小孩顿时低声的笑了起来。

“嗯?”谢安见这些子侄取笑刚才的孩童,鼻中冷哼一声,顷刻间茅舍之中又安静异常。

谢安的目光扫过这些孩童,最后又落在那个站起来回答的孩童身上,而后开口说道:“谢冲敢于回答,也能直面自己所不知道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何可笑?”

“你们又有谁人,能解这其中之意?”谢安继续说道,目光又一次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原本那些嘲笑谢冲的孩子纷纷低下了头,面露惭愧之色。

这些孩子基本都在十岁左右,庄子的文章本就晦涩难懂,他们大多是这两日才勉强能背诵,谢安也还没有讲解其中的意思,让他们解释其中含义,确实有些难度了。

不过当茅舍之中大多数孩子,都惭愧的低下头时,却有两个孩子依旧目光平视。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女孩年纪稍大,约有十二岁。男孩稍小一些,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

他们二人也是刚才唯一没有嘲笑谢冲的人。

“知道的人没有去嘲笑不知道的人,同样不知道的,反而嘲笑起他人来。”谢安目光落在这两个孩童脸上时,神色缓和了不少,又说了一句有些感慨的话。

谢安的话让那些低头的孩童越发愧疚,不过这种教育也确实深入人心,让这些孩子从心中认识到了自己刚才行为的错误。

“谢玄,你说说看。”谢安看向那个十岁的男孩,叫出了男孩的名字,让他解释一下何为圣人。

这个谢玄也是谢安的侄子,是他长兄谢奕的儿子。

因为谢安学识渊博,虽然没有入朝为官,却早已名动天下,他在东山办族学,谢氏便将所有子弟都送到了这里让他管教。

谢玄自幼便有远超常人的聪慧,或许这一切也与他的母亲有关,他的母亲阮容,正是竹林七贤中阮籍阮咸的后人。

听到自己叔父叫自己,谢玄立刻起身,对着谢安也是恭敬一拜。

而后缓缓开口道:“小侄也只明字里行间之意,先圣庄子思想浩若烟海,也不知我所理解对与不对?探究了天地的伟大,才能通晓万物生长的道理,顺应自然无所作为,不妄加干涉天地运转,这样的人才是圣人。”

谢玄先是一番自谦之言,而后才将自己的理解道出,抛开他对文章的理解不说,也可以看出,谢玄确实拥有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

“这便是你心中的圣人?”谢安忽然一问,却并没有品评谢玄的回答。

谢玄也是有些意外,他从知北游中理解的圣人,便是刚才所说的那样,但是自己的叔父问自己,这是不是自己心中的圣人,让谢玄一时无法作答。

“我还有一问,若四时之法混乱,万物之理不明,圣人又当如何?”谢安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座下十几个谢氏子弟问道。

以庄子的原文来看,谢玄解释的那种圣人态度,应该是存在于‘四时有明法,万物有成理’的状态下,这是一个前提。

而谢安现在问的则是,当这个前提消失,甚至与原本背道而驰的情况下,圣人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勉强能听明白,却也只有一脸茫然。

此刻甚至就连屋舍外的王羲之,他的脸上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谢玄也缓缓的低下了头,眼神之中不断变化,似乎想到了许多,又被自己否定了许多,最终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整个茅屋内外,此刻只有两人神情自若,其中一人便是提问者谢安。

而谢安的目光也很自然的与另一道目光对视,这道同样神情自若的目光,来自谢玄身后的少女,那个同样没有嘲笑谢冲的女孩。

“谢姜,你的心中已有答案?”谢安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同样他的心中也非常好奇,因为这个问题,谢安也是最近几日才想通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子侄中,原本最不起眼的谢姜,最近几月却突然大放异彩,现在连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自己这个年幼的侄女似乎都有了答案。

“若天地失其序,万物失其法,圣人当以雷霆手段,扫荡天地污浊,重塑朗朗乾坤。若因一人乱法,圣人便杀一人。若有千万人乱法,圣人当屠千万人!”

谢姜缓缓起身,稚嫩的脸上一脸严肃,那童音未消的声音中,竟满含肃杀之气。

一句话,让谢安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原本熟悉的侄女。

谢姜身前,他的亲弟弟谢玄,也回过神身来,一脸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只不过在年少的谢玄眼中,诧异之外还有明显的崇拜。

茅屋外王羲之同样一脸惊容,那大袖之下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何时?他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紫毫笔。

第113章 周府

茅屋内外针落可闻,只有交杂错乱的呼吸声,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古怪的沉静,接着王羲之的身影出现在茅屋门口。

王羲之目光落在谢姜身上,这个谢氏家族的女子,王羲之以前也曾在这里见过,不过谢姜一直表现的很普通,身上更是看不出一点出彩的地方来。

却不想数月不见,今日谢姜给王羲之带来了如此大的震撼。

“逸少兄来了。”谢安看向王羲之,如往常一般随意的招呼了一声。

“见过右将军。”茅屋内的谢氏子弟齐齐对着王羲之行礼,他们都不止一次见过王羲之,也都知道这位右将军与自家叔父关系莫逆。

“你们自行学习,我出去片刻。”谢安见王羲之一直盯着谢姜,便拉着王羲之的袖口向外走去,同时向屋内的子侄吩咐。

待谢安拉着王羲之离开,屋内的谢氏子弟看向谢姜的神色都变得有些怪异,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谢姜倒是泰然自若,还冲着这些兄弟姐妹笑了笑。

“阿姐,真有你的。”谢玄一脸崇敬的溜到谢姜身旁坐下,脸上满是笑意的向谢姜竖起了大拇指。

“好好读书,一天少油嘴滑舌。”谢姜瞪了谢玄一眼,伸手轻轻的在谢玄头顶敲了一下。

虽然谢姜颇有姐姐的威严,但这原本严肃的动作,在谢姜做来,反倒难以掩饰对弟弟的疼爱。

“嘿嘿。”谢玄也是傻傻一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在自己姐姐面前,他反倒没了先前的成熟与稳重。

没有了谢安的学堂,这些谢氏子弟终究是十来岁的孩童,很快便露出了孩子的天性。

而谢安拉着王羲之,走出了园舍,来到了外面的田埂之上。

田埂旁王羲之与谢安相对而立,在这山野田间,两人像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刚才那是谢姜?安石兄觉得她讲的如何?”王羲之首先开口,不是讲自己的来意,而是谈到了谢姜。

谢安神情已经恢复了从容淡然,先前谢姜的表现令他也惊讶不已,不过此刻他的心中却是高兴,因为在他的心中谢姜的回答与他的答案相差无几。

“姜儿这几月确实变化有些巨大,但她所说的,便是我心中所想。乱世之中,这便是我们的圣道,而我们所践行的,不也正是如此吗?”谢安开口说道,他的话令王羲之神色也渐渐正常起来。

王羲之看着谢安,发现谢安两鬓又多了许多白发,自己与这个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如今都已不在年轻了,不过王羲之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且那喜色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谢安看到王羲之突然露出如此笑容,心中疑惑不已,正待开口询问时,王羲之却先一步说道:“这些年我沉迷于书法,而你隐居东山,世人皆以为你我不问世事,没了少年时的雄心壮志。”

不待王羲之说完,谢安急忙上前半步,忽然有些激动与期待的问道:“难道那件事已有眉目了?你今日便为此而来?”

谢安与王羲之相交莫逆,两人间许多话都不需要说尽,便已知晓了对方的心思。

王羲之看着如同少年时那般激动的谢安,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与轻松起来,而后在谢安的注视下,王羲之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成拳,过了片刻王羲之才继续说道:“若我们这些年搜集的情报无误,恩公已经来到建康了。”

王羲之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但是这句话落在谢安耳中,更是激动不已。

只见谢安右手握成拳,重重的击打在自己左手掌,口中兴奋的喊道:“太好了!”

随后谢安在原地来回踱步,双手不停的击打着,久久的不能自已。

似乎他近二十年的等待,都化为这一刻的喜悦,不过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

.........................

建康城头如今旗帜飘扬,巨大的楼船无法直接从长江驶进秦淮河,桓温与周诚及少量的随从换成了小船,沿着秦淮河直接来到了西口市码头。

从这里只需步行数百丈,便能到朱雀桥了。

而过了朱雀桥,便是通往建康内城的朱雀门,皇宫便在内城之中。

此刻朱雀桥头,会稽王司马昱带着文武百官已经等候了多时,而这样隆重的迎接阵势,自东晋建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周诚立于人群之中,左右是北斗与南斗道人,身后是那十几位内院道人。

在他们的外围,才是桓温的心腹部将与随从,而桓温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此刻这位凯旋归来的大功臣,反倒只像个引路人。

见到桓温走近朱雀桥,司马昱等人快步上前,在还有数丈距离处停了下来。

以司马昱为首,身后的朝臣对着桓温拱手一拜,口中齐声说道:“恭迎大将军凯旋归来。”

今天一早,朝廷已经正式下旨,册封了桓温为征西大将军,此刻这些人也是以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将军的名义,齐聚朱雀桥头的。

桓温看着身前的满朝文武,脸色却慢慢的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这些人到算是礼数周到,可是却只言及迎接自己,只字不提周诚,这不仅让桓温有些尴尬,甚至有些微怒了。

“大将军,宫中已经备好宴席,皇帝与太后也已翘首以盼,请大将军入宫觐见。”司马昱的脸上仿佛笑开了花,言语间对桓温也是极为客气,完全放下了会稽王的身份。

随着司马昱说话,他身后的朝臣和迎接的仪仗也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且慢。”忽然桓温大喊一声,也不管司马昱与朝臣的惊讶,转身便向身后走去。

很快桓温便来到了周诚面前,他对着周诚躬身一拜,朗声的询问道:“请真人示下。”

桓温的声音很大,大到朱雀桥头那些迎接的人群都能听到。

桓温声音一起,司马昱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谁也没想到,会稽王恭敬的迎接桓温,而这位大将军却当着迎接自己的满朝文武,对一个道人表现的恭恭敬敬。

此刻尴尬的气氛反倒出现在了司马昱与朝臣之中,一些人心中更是隐隐生出不妙的感觉,一个不好的念头慢慢在许多人脑海中出现,万一大将军桓温不入城,今日又该如何收场?

周诚看了桓温一眼,又看了远处聚集的朝臣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朱雀门上,片刻后才说道:“进城吧,不过先不去皇宫,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全凭真人吩咐。”桓温当即应下,刚才司马昱等人暗中算计,已让他心生怒火,桓温也想给司马昱与褚太后一个下马威还击。

司马昱等人没有听到周诚的话,见桓温带着这些人向城中走去,司马昱连忙让仪仗开道,鼓乐之声随之响起,满朝文武也浩浩荡荡的跟着返回朱雀桥,很快便越过了朱雀门。

不过就在桓温等人走跨过朱雀门后,却没有沿着中间的直道继续向东晋皇宫走去,而是突然向左一拐,走进了民巷之中。

跟在身后的司马昱与一众朝臣,何曾想到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时间都愣在原地,是跟上去不对,不跟上也不对。

“你们再此等候,本王去看看。”无奈之下司马昱只得下令让迎接仪仗就地等候,自己则带着亲信随从跟上了桓温等人。

很快司马昱就看到,桓温等人站在了一座普通的宅院外。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三进老宅院,只见周诚独自一人立在众人之前,抬头看着院门上的匾额,而其它人包括桓温在内,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司马昱不解的看着眼前一幕,就在他想要上前询问桓温时,忽然见到周诚缓缓的抬起手来,伸出一指指着眼前的宅院,而后小声的说道:“这座院子我要了,无论要多少钱,替我买下来吧。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让里面的人带着东西立刻离开这里。”

桓温听到周诚的话,未作多想,便立刻一招手,几名心腹部将便来到他身侧。

“将这宅院买下来,让里面的人半刻钟内全部离开。”桓温将周诚的意思简单的重复了一遍,不过他将时间缩减的更短,从一刻钟变成了半刻钟。

“诺”桓温的部将抱拳领命。

因为是白日,这宅院大门并未上锁,几个五大三粗的部将直接破门而入,先是里面响起几声惊恐的喊叫,接着便悄无声息,很快的又听到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快,立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太后。”司马昱在人群之后,基本看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对这个道人的举动也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第一时间将这突发的情况汇报给了褚太后。

很快这府邸之中便陆陆续续的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一些贵重的东西也被院中的男子抬了出来。

“回禀大将军,宅院已经买下,请大将军与真人入内。”在半刻钟都不到的时候,桓温的部将便抱拳复命,原本宅院的主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周诚又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迈开脚步向着宅院内走去,就在他脚步迈动之时,口中再次说出一句话来:“北斗,将匾额换成周府。”

平静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而周诚已经越过了院门,进到了宅院中。

就因为周诚这句话,众人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门上的匾额。

不过当所有人目光落在匾额上时,都只看到一道璀璨的光华闪过,而后那匾额竟然被硬生生削掉了一层,接着两个崭新的字出现,正是周诚口中的‘周府’二字。

第114章 夜话西湖

周诚跨入府中,立在中庭之中,却没有继续往里走,他的身后桓温和云台弟子也都停下,都不知道周诚在干什么。

“这里曾是我的家。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忽然周诚的声音响起,原本应该惆怅的话,听起来却很是平静。

北斗与南斗道人对视一眼,刚才周诚将府邸的匾额换成了周府,两人心中便隐约猜到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宅院,可能就是掌教真人曾经的故居。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周诚的名讳,只是从苏若兰身上猜测到了周诚的姓氏。

时隔数十年,当周诚再次踏入当年建邺的府邸时,已是太乙玄仙的他,心中也莫名的百感交集。

“真人,我们要不要去不去皇宫赴宴?”过了片刻,桓温上前两步,小声的问道。

周诚闻言转过身来,看向桓温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而后开口说道:“既然皇帝和太后为你这位功臣设宴,那你便去吧。”

“真人不去吗?若真人不去,那桓温也不去了。”桓温很自然的说道,为了周诚他也可以不惜与朝廷撕破脸皮。

“你是大晋臣子,不去岂不是拂了太后与皇帝面子。再说他们又没请我,去了反倒没趣,今夜我还有更有趣的事要做,你便自己去吧!”周诚继续说道,并没有因为褚蒜子和司马昱对他怠慢而不满。

“是什么有趣的事?叔叔能带我去吗?”就在周诚话音落下时,天空之中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俏丽婀娜的身影自空中飘然落下。

“拜见少掌教。”

“见过仙子。”

苏若兰如云中仙子般出现,云台子弟和桓温都是连忙见礼。

“见过两位师兄,见过大将军,诸位师弟师妹一路上好玩吗?”苏若兰对着众人一一问候,当她彻底将自己融入云台观后,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开朗的性格。

苏若兰言行得体,对云台九子向来以师兄师姐相称,其他弟子她则以师姐自居。她对桓温也不陌生,不过桓温终究不是云台弟子,只能以大将军尊称。

“正是在等你到来。”周诚一脸宠溺的看着苏若兰,说话之时身躯缓缓离地悬浮,接着他的脚下出现一道巨大的青色剑影。

“上来吧,带你去个地方。”周诚站在剑影上,对着苏若兰招了招手。

苏若兰脚下轻轻一点,便优雅的落在了周诚身后。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中,剑光缓缓升起,最后化为流光消失在天际。

“师兄,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掌教用御剑之术吧?”周诚走后,南斗道人满是疑惑的看向北斗道人,

作为云台观最早的弟子,今日还是南斗道人他们第一次见到周诚用出御剑飞行。

剑光升入云层之上,速度并不算快,周诚甚至连遁光都没有撑起,任由飞行中的风吹拂着衣袍和脸颊。

“叔叔怎么突然想起用这御剑飞行之术了?”在苏若兰的印象中,周诚也一直都是用化虹之术,今日突然用这御剑飞行,她也好奇不已。

如今苏若兰也是元神强者,飞剑之上也能如履平地,她站在周诚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距离。

“是啊,差不多有二十年没用这御剑之术了,以前兰儿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让我御剑带她在天上飞了,想知道我月圆之夜都是去的何处吗?”周诚又提起了周兰,不过周兰死后,加上失去青萍剑丸,周诚确实没有再御剑飞行过了。

“好啊好啊。”苏若兰连忙答道。

她也一直好奇,周诚月圆之夜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建康皇宫之中,褚蒜子正端坐在铜镜前,她手中拿着一支眉笔,一丝不苟的给自己描着眉。

今日她一身盛装,菱纱垂地,高挽云髻,尽显一派端庄贤淑之貌。

褚蒜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细心的打扮了,上一次这样应该还是三年前,那是两岁的儿子司马聃登基,自己成为太后接见朝臣的日子。

作为东晋的太后,如今朝堂的真正掌控者,她觉得今夜同样有必要如此打扮。

因为丢失了半壁江山的王朝,终于再次收回了数州之地,而今夜她作为太后,便要接见并赐宴这位大功臣,征西大将军桓温。

当然还有那个神秘的云台道人。

相对于桓温,其实褚蒜子更加好奇云台道人,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真正让桓温取得巴蜀之地的,不是那几万精锐大军,而是这个云台道人。

“太后,不好了!”就在褚蒜子一面描着眉,一边思绪万千的时候,內侍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慌乱的喊声让她秀眉微蹙。

“什么事?如此慌张?”褚蒜子放下了手中的眉笔,微微侧身向身后问道。

一个內侍气喘吁吁的跪在帘外,低着头连忙答道:“会稽王与朝中诸公在朱雀桥迎接征西大将军,原本一切顺利。但过了朱雀门后,那云台道人忽然走入了民巷之中,并在一处宅院前驻足不前,还说要立刻买下那处宅院。云台道人不走,大将军也不走了,现在会稽王和朝堂诸公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內侍简短的将司马昱迎接桓温的经过讲了一遍,待他说完之后,褚蒜子也是一脸错愕,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满朝上下迎接凯旋的功臣,甚至皇宫中已经备好了酒宴,现在功臣进了城却不来了。这还是亘古未有的事,这一下丢的可是朝廷的脸面。

“可知那处府邸原是何人所有,与那道人有何关系?”褚蒜子站起身来,有些急切的问道。

怠慢云台道人,这是司马昱和殷浩提出的,不过褚蒜子原本是不赞成的,但她又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二人争执,给世人留下独断专行,太后干政的印象,便由着司马昱和殷浩去了,却没想到最后弄成这个样子了。

“那宅院本是秘书郎李醇的府邸,与云台道人有何关系尚不清楚,不过在云台道人走进宅院时,原本牌匾上的李府二字,变成了周府。”负责传话的内侍,将不久前发生在周诚身上的事情简单的向褚太后汇报。

“周府?难道这云台道人本姓周?建康的老宅院,莫非他本是建康人?”褚蒜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聪慧异常,内侍简单的几句话,褚蒜子已经想到了许多与周诚有关的线索。

“立刻让人追查,李醇的府邸原是何时修建?经历过多少主人,将所有周姓之人的信息全部列出来。”随即褚太后再次下令。

“报......”就在褚太后脑海之中不断思索时,又一个内侍的声音传入了殿中。

褚蒜子看向殿外,有些无奈的说道:“又是何事?”

“禀报太后,征西大将军正在前来皇宫的路上,那云台道人于一刻钟前,踩着一道剑光飞走了。”又一个内侍的声音响起,将最新的情况带了过来。

褚蒜子神色大变,连忙问道:“大将军带了多少人?”

“呃.....只有几个随从,会稽王和朝中诸公与征西大将军同行。”内侍连忙低头答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太后有些误会了。

“哦,知道了,本宫随后便到。”褚蒜子长出了一口气,她也担心桓温逼宫,如今看来只是来赴宴的。

不过一想到那云台道人竟然不会出现了,褚蒜子心中还略微有些失望。

华灯初上之时,建康皇宫一片歌舞升平,不过觥筹交错间却是尴尬至极。

征西大将军桓温坐在众臣之上,除了太后代表朝堂敬的第一杯酒,桓温浅浅的尝了一口外,随后任凭谁人敬酒,他都毫不客气的推迟掉。

甚至司马昱亲自起身相敬,桓温也托词身体不适,不便饮酒。

从头到尾,桓温就那样端坐在席上,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显得与整个宴会都格格不入。

“日前大将军曾上书,言及灭亡成汉之功,十之八九皆在云台观,大将军可否为本宫讲一讲这云台观?”就在整个宴会气氛无比尴尬之时,褚太后的声音终于出帷幔后传出。

听到褚太后说话,桓温终究还是对着御案后的帷幔微微躬身,不过他随后说出的话,更令褚太后和满朝文武惊愕不已。

“回太后的话,灭成汉之功,非十之八九在云台,而是全奈云台真人。当日真人闭关之时,臣与三万大军都被若兰仙子摄于《璇玑图》中,若非第三日真人出关放出我等,只怕早已全军覆没。”

“《璇玑图》?这是何物?竟能将几万人装入其中?”褚太后惊讶的声音从帷幔后传出,她虽然知道世间有能人异士,却从未想过这些神话传说一般人和物竟然真的存在。

“荒唐,若世间真有此等宝物?岂不是以一人之力便可得天下?”有人相信有人疑惑,自然还有人觉得桓温的话荒谬无比。

质疑桓温的正是殷浩,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桓温刻意抬高云台道人的说辞。

桓温看向殷浩,原本毫无表情的脸色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而后淡淡的说道:“夏虫不可语冰。”

一句话后,桓温便不再理会殷浩,而是看向褚太后身处的地方,继续说道:“云台观弟子数万,太后应该听闻过几年前的那个传说吧?臣只能说那个传说不仅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还不足以说明云台观实力之万一。”

“请大将军细细道来。”褚蒜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任谁第一次听闻这些神异之事,也会无比好奇的。

桓温缓缓站起身来,面向着帷幔,而后朗声说道:“云台观有数万杂役奴仆,皆远胜军中劲卒,还有数千外院弟子,皆能飞天遁地,可以于千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更有内院九十九位道长,每一个都有移山倒岳、翻江倒海之能,其中云台九子,那皆是神仙中人,一人便可斩百万雄师!”

桓温对云台观已经极为了解,他也没有对褚太后有所隐瞒,将知道的情况详细的说了出来,不过这其中桓温却唯独没有提及苏若兰和周诚。

“那云台道人岂不是更加深不可测?他有如此实力,如此庞大的基业,所求又是什么呢?”褚太后到底是能够临朝听政的人,除了惊讶云台观的势力外,更是想到了周诚建立如此基业的目的。

“这个恐怕就要太后亲自询问真人了!”桓温对着帷幔微微一拜,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随着桓温这一拜,褚太后沉默不语,整个大殿之中都变得安静起来。

片刻之后桓温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候不早了,臣多谢太后款待,这便告退了。”

桓温说完,也不等褚太后有何反应,便衣袖一甩,在几个心腹的簇拥下,直接向着殿外走去。

这一刻,桓温抛开了应有的君臣之礼,将这半月来心中积蓄的怒气,直接在这皇宫大殿上发泄了出来。

桓温走出大殿,无一人敢出言指责,更无人上前阻拦。只不过他飞扬跋扈的权臣形象,倒是彻底形成在了满朝文武心中。

“都散了吧!”桓温已经走出大殿,帷幔后才响起褚太后有些无奈的声音。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不过周诚却还不知道,建康皇宫之中因他而发生的这些事情。

此刻他与苏若兰正立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远处有山峰岛屿,湖面上还有点点渔火,倒是一片恬静祥和之景。

“这里是西湖?叔叔每到月圆之夜,来的就是这里?”苏若兰早已将神念散开,虽然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却也知道了这里就是钱塘县旁的西湖。

周诚直接踏在水面上,脚下荡起微弱的波纹,他落下的这个地方,正是当年与盖丽娘最后分别的地方。

“对,这里就是西湖,它以前还有个名字,叫钱塘湖。”周诚踏在水面,随意的走了两步,仿佛要在水中寻找曾经的足迹。

苏若兰站在周诚身后,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越发好奇的问道:“看来叔叔与这个地方有许多故事,告诉我可好?”

“东汉年间,有一女子,生于延熹三年,乃是先秦剑道宗师盖聂之后。因所修剑仙之道,尤擅刺杀,便得刺客剑仙之名,她叫盖丽娘。”周诚娓娓道来,果然如讲故事一般。

第115章 兰亭文会

苏若兰静静的听着周诚讲述盖丽娘的过去。

不知为何?当听到盖丽娘这三个字时,她忽然感觉脑海中多出了许多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再看周围的西湖之景时,好像这里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兰以前也常跟你来这里吗?她也知道你与盖丽娘的故事?”苏若兰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周诚依旧背对着苏若兰,没有出声回答,不过点了点头,也算回答了苏若兰。

“我知你终有心结,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你终究不是她!”周诚的声音忽然响起,身躯开始缓缓的转了过来。

当周诚彻底转过身来,看向苏若兰双眼时,又认真的说道:“做回你自己吧,苏若兰。”

苏若兰神情复杂的看着周诚,她怎么也没想到,周诚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跟她说这样的话。

这一两年来,苏若兰都一直在努力接受周兰的过去,甚至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周兰了。

不过短暂的神情变化后,苏若兰坦然的迎上了周诚目光,一脸认真的向周诚问道:“你在害怕?你怕我真的成了周兰?”

两个人的举动都有些莫名其妙,周诚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若兰,好像还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的身躯已经不是原本的肉身,而是一种名叫琉璃玉身的躯体,无垢无漏的玉身,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但是你这一年来,又多了几根白发,这是怎么回事?”苏若兰继续说了下去,目光最后落在周诚的鬓角处。

周诚抬脚向前走了几步,随着脚下一圈圈涟漪荡开,最后他停在了距离苏若兰五步远的地方。

“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我从未对你隐瞒任何事情,这些我自然也会告诉你。”周诚开口说道,就在他说话之时,元神遁出躯体,躯体还立在原地,而元神已经站在了苏若兰的身侧。

当元神离体之后,周诚的身躯之上一阵光华闪过,接着一具纯粹的琉璃身躯木然的立在水面。

身躯之上已经没有了丝毫衣物,仿佛一块琉璃雕琢的玉像,这玉像看起来浑然天成,似乎它本就是这个样子,先天成就,生而如此!

“我已经触摸到了大罗金仙之境,五行灵气正在不断炼化,上次自幽冥返回,我发现自己这玉身中生了一丝魔性,而这便是所谓的心魔。”周诚元神开口说话,声音就在苏若兰身旁响起。

随着周诚开口,那琉璃玉身上也开始生出了变化,从四肢头顶五个方位,有五道颜色各异的灵气向着玉身腹部汇聚,五色灵气便代表着最基本的五行之力。

只不过随着五行之力不断汇聚,在玉身之上突然出现一丝细微的黑气,等到周诚说出心魔二字时,那黑气越发凝实,最后竟化为一个有眼耳口鼻,与周诚一般无二的漆黑小人。

这小人由魔气所化,虽然没有什么滔天的杀意与暴戾之气,但是让人一见便感觉到无数负面情绪。

“这就是我的心魔,他因两人而生,一个是兰儿,还有一个便是丽娘!”周诚继续说着,任由那心魔不断的在琉璃玉身中壮大。

“其实她们就是你的心魔?但她们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何不除掉这心魔?”苏若兰仔细的打量着周诚心魔,神念不断的在心魔身上扫过。

周诚目光落在心魔脸上,那心魔似乎也感觉到了周诚的目光,精致小巧的头颅抬起,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眸也看向了周诚。

“为什么要除掉?它就是我,除掉了他我也不再是我。我们这一门修道,但求道心自在,有无心魔又何妨?”周诚脸上忽然扬起了笑容,这些话像是在对苏若兰说,又好像是对心魔所说。

心魔似乎也听到周诚的话,对着周诚咧嘴一笑,看起来却是诡异而恐怖。

周诚说完元神一动,再次返回到琉璃玉身之中,很快那琉璃光芒敛去,心魔也消失不见,那件苏若兰送给周诚的道袍再次笼罩在身上,一切又恢复如初。

“你既然已经看透心魔,那为什么还怕我变成周兰?怕我成为你的心魔?”苏若兰依然不解,她相信周诚带她来这里,绝对不只是想要告诉她这些。

周诚看着苏若兰,眼神之中又很自然的流露出了那种溺爱之情,而后又以如常的口吻说道:“你若不能做回你自己,兰儿又何尝不是你的心魔啊!我不是怕你,而是......”

“担心我吗?”周诚的话没有说完,不过苏若兰却立刻接了下去。

周诚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我明白了,道心自在嘛!”苏若兰莞尔一笑,看样子好像真的明白了。

周诚看着苏若兰,微微一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而后继续说道:“大罗之道不仅要炼化五行之力凝聚道果,也是降服心魔的过程。不过心魔便是自己,如何能做到真正的降服?所以在大罗之后,通常就是斩去善恶二念,而后寻找真实自我,以此法来超越大罗。佛门自斩一切欲念,剥尽五蕴六识,道门有无情、忘情之法,都是可以超越大罗之道。不过古来大罗者寥寥,真正斩却执念,成就无上的恐怕也就寥寥数人,这些倒是我也不曾了解。”

苏若兰认真的听着,更是不断地思考着周诚的话,她知道这是周诚对大罗之道和超越大罗之后的理解,是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是掌教你没有斩却自己的心魔,好像还在滋养着自己的心魔,这样的话岂不是终难超越大罗?”苏若兰很快想到了一些矛盾的地方,她已经明白不能刻意的去融入周兰的角色,便也没有再叫周诚叔叔,而是直接以掌教相称。

“因为那样的成道之法,与道心自在相违背啊!”周诚给出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道心自在,这句话是当年周处对他说的,后来也成了他处世立身的准则,再后来他也将这句话作为了云台观的核心思想。

如果是以前的话,周诚只觉得这句话可以作为自己行为准则,但是随着他道行的高深,推演之能的越发精进,他更感觉到这四个字的高深莫测。

周诚已经算到,这四个字最初并非来自周处,而应该是周处口中那位神秘的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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