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2) - xp1024.com
《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一章:毕业等于失业

傍晚。

细蒙蒙的小雨从天而降,在路灯外缘交织成一团湿淋淋的光幕。

程宗扬默默在街道上走着,心情一片阴霾。

一只黑猫出现在街角。黄褐色的眼珠望着他,然后慢慢走过街道。黑色的尾巴微微一甩。显示出雨水的痕迹。

怀里抱的纸箱掉在地上,里头的纸片像蝴蝶一样飞出,随即被雨水打湿,零乱地贴在路面上。

程宗扬本能地伸出手,想捡起这些曾经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默默走开。

还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一个老人出现在他身边,混浊的眼睛望着虚空,慢吞吞说: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nbsp;脚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扬仿佛从悬崖跌落,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直堕下去,耳边回响着那句谶语般的低语。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程宗扬伸出手,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试图抓紧一根不存zài

的稻草。然而只有手中空虚。

…………………………………………………………………………………

「宗扬……」

一个声音在唤他。

「宗扬……」

那声音优美而纯净,像溪间的泉水,却带着几分惶急。

「宗扬!」

程宗扬惊醒过来,背上又湿又冷,满是冷汗。他怔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狭小的房间。

路灯昏暗的光影透过窗帘,落在那双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扬扭过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叶紫玫拥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一直在发抖,出了好多汗。吓死我了……宗扬,你又做梦了?」

程宗扬没有作声,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女友。

同样的梦境从他接到那份通知时就开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扬从英文系毕业,进入这家策划公司。在工作中,他几乎投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凭着这样的努力付出,程宗扬很快成为公司骨干。但他无论

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即将踏上成功之路时,却接到了一份裁员通知。

「我们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

主管不无惋惜地对他说。

程宗扬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优秀并不是被裁的藉口,问题是他不该表现得太优秀,以至于在金融风暴来临前,获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这是一个可笑的悖论,自己努力工作,希望显示自己的价值,结果刚刚拿到一份还过得去的薪水,就成为公司第一批裁员的目标。相反,如果懒惰一点,拿

一份比现在低一半的薪水,却可能安全无事。

「谢谢。」程宗扬平静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个人物品,领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费,随即离开了公司,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但在程宗扬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作为一个刚刚工作三年的年轻人,程宗扬并没有太多积蓄。在失业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积蓄作为头期款,预订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预售屋。

直到程宗扬投递出大量简历却毫无回音的时候,他才知dào

这次失业多么不合时宜。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员,几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刚加入公司不超过

五年,还没有来得及积累人脉,却获得高薪的人员。了解到这些状况后,程宗扬的压力陡然增大。

那套预售屋每个月的还贷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还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金,进行必要的消费。而他的收入为零。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dào

这种局面将持续多久。

「睡不着吗?」

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接着女友白净的脸庞移来,轻轻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叶紫玫是他相恋四年的女友,现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来他们计划要在一年内结婚,所以才购置了房子,可现在,一切都要推迟了。

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轻柔地摩挲。程宗扬舒了口气,心里的郁结慢慢化开。他搂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

叶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钻进被子。接着,一张柔软的小嘴含住他的龟、头,温柔地舔舐起来。

舔舐唇角的小动作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表示他想让紫玫为自己口舌侍奉。以往程宗扬总要呵哄半天,叶紫玫才肯亲吻他的铁杆。但自从他失业后,叶紫玫就从来没有拒绝过。

一股酥、爽的快感从下体升起,程宗扬两手枕在脑后,感受着女友温暖而柔润的口腔。像每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样,程宗扬非常自负。而这次失业对他的打击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许多。突然之间失去工作,不仅打乱了程宗扬的生活节奏,更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生活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为获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递出无数份求职信,

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拒绝。在这样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带给他安慰的,只有身边的美丽女友。

心里郁结的压力渐渐散开。程宗扬打开床头的台灯,房间里亮了起来。他心爱的女友正乖乖伏在他腿间,细致地吞吐着他的铁杆。灯光下,她洁白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肤光,像白玉一样莹润。

在大学时候,叶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仅长相甜美,气质出众,而且拥有令人羡慕的身材。相比之下,程宗扬就平凡了许多,家世也远远不及叶家。然而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

程宗扬抱起女友,从后面进入她体内。叶紫玫侧过脸,丝一般的长发垂在颈侧,微微挺起腰,温柔地容纳下他的铁杆。

程宗扬紧紧搂着叶紫玫,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这一刻,女友柔软的身体带给他无比安慰。程宗扬把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抛在脑后,疯狂地与女友做着爱,直到把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发泄出去。

「累了吗?」两个人拥在一起,叶紫玫轻声问。

程宗扬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叶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个面试……」

程宗扬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这一个月,程宗扬投递出无数求职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叶紫玫却通过父亲的关系,在上海谋得一个面试机会。

如果是以前,程宗扬根本不会理睬这样的面试。他很清楚,那个职位并不适合自己。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忙碌而无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资历,等待晋升的机会,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如此,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

「我会去的。」程宗扬说。

叶紫玫看了下时间,匆忙起身,在浴室里洗过身体,然后包着浴巾出来。看到她傲人的身材,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在她丰挺的酥胸峰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了,我要赶早班的飞机。」

叶紫玫换上内衣,套上透明的连裤丝袜,穿上天蓝色的空姐制服,结好领巾,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叶紫玫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小声说:「上次买的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程宗扬心里一热。

叶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随着她的离开,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第二章:死党

程宗扬并不担心工作。叶紫玫的父亲叶行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老总,人面极广,有他出面,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只是得到这份工作,就意味着他将成

为一个小职员,慢慢地熬资历,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依照既定的轨道一成不变地走下去。

这样子作……真的可以吗?自己实在觉得很迷惘。

未出社会前,自己也曾雄心万丈,预备先存几年钱后,辞职自行创业,十几二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业王国。那时候的豪情壮志,这么快就要在现实之前低头了吗?自己还曾在酒后发过豪语,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成就事业,如今……不择手段的决心,甚至连月底房贷的压力都承shòu不起……

程宗扬苦笑起来,觉得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真是很讽刺,尽管……自己横看竖看都还不算老。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宗扬!我们约好打球的,你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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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子不会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打球,就找不到了。」

是段强,程宗扬从小的死党,一个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说动漫迷,对穿越类作品极度狂热。

从程宗扬认识他开始,段强就每天梦想着要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还是九岁的时候,段强告sù

他,「你知dào

吗?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万人没有任何原因的失踪,就好比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就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你知dào

他们去哪里了吗?」

程宗扬摇摇头。

「他们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个时空!」段强得yì

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平行世界,当其中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就会产生穿越现象。」

「是吗?」

「你听说过没有?有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中,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

从那以后,每到下雨的时候,段强都坚持不打伞。

「还有一个人,乘电梯的时候,一打开电梯门,发xiàn

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然后他遇到一个老人,才知dào

自己到了魔法世界。」

那天段强坐了一整天电梯,坚持在每一层都要打开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着他一层一层上下。假如他父亲不是公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这个捣乱的孩子请出去了。

幸好段强只玩了一天,因为他第二天发xiàn

,学校也有一个穿越点。

「你发xiàn

没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见了!」段强神mì

兮兮地告sù

他,「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正在爬学校的窗户。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肯定是穿越了!」

于是段强每天都要爬那个窗户。作为他的死党,程宗扬也只好每天陪着他爬。直到他们听说小胖原来是转校才放qì



挂断电话,程宗扬忽然发xiàn

,自己挺怀念这个老友的。也好,就打场球散散心吧。

…………………………………………………………………………………

赶到篮球馆,段强已经开始热身了。

「宗扬,看我的三分!」

段强跳起来一投,竟然是一个漂亮的空心入网。

「怎么样!」

「再投一个,如果还能中,我就请你吃饭!」

「投就投!」

段强拿起球,又是一记三分。结果力量不足,球还没碰到篮筐就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还是蒙的啊。」

「你蒙个让我看看。」

程宗扬换了球鞋,跳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拿起球,在三分线外一记远投,球碰在篮筐上,高高弹起。

「找到工作没有?」段强和他无话不谈,知dào

他现在失业。

「没有。到处都在裁员。」

「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段强不在乎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不也过得好好的。」

程宗扬一个三步上篮,投中两分,然后说:「大老板的少爷,你何时需yào

工作?等你有吃饭压力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段强耸了耸肩。他老爸的企业迟早要交给他,但看老爸的样子,至少还能干二十年,段强也就安心作个二世祖,对工作毫无兴趣。

「我新交了个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行。我下午的飞机。」

「飞机?去哪儿?」

「上海。有一个面试机会,我要去一趟。」

「不是吧?」段强怪叫了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程宗扬啼笑皆非。段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试顺利的话,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什么工作要跑那么远?」段强不满地说。

「大概是文字翻译的校对吧。」

「这种工作你也干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大学时候念的书呢?都用不上吗?」

「我大学念的是英文,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专业,毕业论文交的是古战史研究,那是个人兴趣,也用不在职场上啊!」

其实。程宗扬心里早有动摇,难道真要一辈子当个小职员吗?职位大小不是那么重yào

,但……这么早就确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把曾经有过的创业梦想与野

心都放qì

,向现实屈服,自己真的甘心吗?

段强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篮板,然后说:「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段强把一瓶水递给他,忽然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以后要当得分王。还骗我说,到时候封我当篮板王,把我也骗来跟你一起打球。」

程宗扬笑了起来。小时候他最喜欢打篮球,连哄带骗地把段强拉来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长到一米七八就没有再长,这个梦想也就破灭了。

那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因为老师说,最值得钦佩的是科学家。

后来他想当宇航员,因为在太空漫步的感觉实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后他还想过要当历史学家、文学家、画家……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有过无数的

梦想与憧憬。

不过段强的梦想就很纯粹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为此他甚至参加过一期野外生存的训liàn

营,但只待了三天就回来了。他说:「野外生存太无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带一挺机枪就能攻克一座城市!」

程宗扬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在想穿越?」

「那当然!这个世界生活太没意思了。」段强眼睛突然一亮,「宗扬!我跟你一起去上海!」

「你去哪儿干什么?」

「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金字塔、空中花园、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mì

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而且我计算过,乘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倍,」段强兴奋地说:「说不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

看着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扬哑然失笑,「好吧,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穿越!」

段强拿起篮球,大声说:「看我的穿越之球!」

「噗」的一声,篮球穿网而过。段强举起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穿越成功!」

第三章:尼玛,不带这样玩人的

离开篮球馆,程宗扬才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雷拉。那是段强新买的跑车,黄色的流线型车身宁静中充满无穷动力,程宗扬不晓得要工作多少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这样的跑车,但对段强而言,这不过是今年换的新车。

程宗扬坐到车上,叹了口气说:「开着这样的车,还整天想穿越。」

「哈哈,理想的生活总是在别处!」段强说:「我恨不得穿越回去当个孤儿,也不用整天闲得无聊。走了!」

「喂,你的机票还没订呢。」

「开玩笑,我的机票还用自己去订!」

三个小时之后,程宗扬与段强已经乘上飞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强还带了一个巨大的旅行袋,里面放着帐篷、睡袋、防虫剂、药品、太阳能充电器、随身工具,甚至还有书籍和潜水衣。

程宗扬觉得很可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这你就不知dào

了,这都是穿越时的必备物品。帐篷、睡袋用来野营,防虫剂、药品是防护的,充电器用来给照明设备蓄能。还有这些书,都是讲各种产品的基础制作方法。」

段强随手翻开一页,「士敏土: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段强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儿我都不怕!」

「为什么你还带潜水衣呢?」

段强说:「万一穿越到水里呢?」

程宗扬笑着说:「你可真是个穿越迷。」

段强一边把旅行袋塞进头顶的行李箱,一边说:「难道你就不想穿越吗?」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不。我不想穿越。」如果穿越了,谁来偿还房屋贷款呢?

段强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难道你连一点梦想都没有,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就满足了吗?」

满足吗?那种一成不变,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扬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然后岔开话题,「带这么多东西,你不嫌累啊。来,玩个机智问答,如果给你一个穿越的机会,只限你带三样东西,你会带什么?」

段强精神一振,「简单的我就带三样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程宗扬笑了起来,「你以为带一本《军工制造》就能造出钢铁、弹药?没有工业基础,你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来。机枪更没用,子弹打完还不如烧火棍呢。再说历史年表--你如果穿越能改变历史,历史年表还有个屁用。如果不能改变历史,你还穿越干嘛?再说,万一穿越到与我们历史无关的异世界,你带历史课本去那边教神话吗?」

段强抓了抓脑袋,「那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程宗扬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玻璃珠?」

「如果穿越到古代,没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换钱的了。说不定拿一颗玻璃珠,我就能换一座庄园。」

「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钱,还不如带一根金条。」

「那干脆让你穿越到恐龙时代,拿金条也没用。」两人在开着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接着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前方有雷暴区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

透过机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层正疯狂地涌动着,云中不时闪过耀眼的电光,飞机受到乱流影响,所有灯光忽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旅客们失声惊叫,空中小姐忙着安抚,场面一片混乱。

段强把脸贴在窗上,望着翻滚的云层,小声说:「使命创造命运啊……」他扭过头,「宗扬!你知dào

吗?也有日本学生在飞机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雷电打中飞机,然后那个学生就穿越去三国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雷电打中飞机,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坠机,去死国有路,三国你就别想了。」

正说着,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仿佛一条飞旋的紫蛇透过机窗,朝程宗扬黑色的眼眸射来,程宗扬急忙扭头,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道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他右侧的太阳穴上,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飞机终于避开那片雷雨云,安全驶入既定航道,电力回复,所有灯光重新亮了起来,所有的乘客都松了口气。

「咦?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呢?」

有人忽然发xiàn

,靠窗的两个座位空荡荡的,上面那两个年轻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眼前出现一个紫色的漩涡,它像一个飞速扩张的黑洞,旋转着吞噬一切。身体和意识一同被漩涡吸入,在这个漩涡里,空间和时间都为之扭曲。程宗扬竭力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意识一点一点模糊,直到失去知觉。

当程宗扬睁开眼睛,发xiàn

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他抬起头,脑中一阵眩晕,右侧的太阳穴传来烧炙般的痛楚。程宗扬难受地捧住头,脑海一片混乱。难道他不是正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吗?为什么会有阳光和草地?

程宗扬再次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下来,晒在皮肤上隐隐作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平缓的丘陵微微起伏着,仿佛大地上青绿色的波涛。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鸟翅掠过天际的声音。

程宗扬迟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仿佛从一个梦幻中醒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整架飞机,连同机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沉寂中,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程宗扬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接着他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长约两里的月牙状平原。平原右侧,丘陵下列着一个步兵方阵。他们大都没有头盔,头发挽成椎髻,用布带扎紧,身上穿着黑色的皮甲,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革连缀起来。

最前面一排军士手中握着三米长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扬的弧形,用来勾啄敌人。后面一排军士用的是铍,顶部如同短剑,长度超过三米五。而使用最多的则是矛,他们手中的长矛高度达到七米,金属制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远远望去,仿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

方阵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机的弩手。他们穿着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势蹲在地上,昂首望向前方。这些弩手完全是轻兵装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

再没有任何装备。

在方阵之后,有一位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他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腰间佩着一柄长剑,一手按在剑柄上,目视前方。方阵中的军士面无表情,仿佛一群沉默的雕像。寂静中,透出肃杀和死亡的气息。

程宗扬所处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鱼背的山丘,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战场。他把视线移动平原另一侧,心脏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说目睹了刚才的步兵方阵是令他震惊的话,那么这时他感到的则是恐惧。

与步兵方阵对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程宗扬可以断定,自己决没有见过这个种族。那些半兽人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体魄,最矮小的也超过两米,数以百计的巨人聚在一起,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们穿着粗糙的兽皮甲胄,脖颈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样又厚又宽,赤裸的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肤犹如青铜。尤为令人生惧的是他们的面容,几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长的獠牙,下齿比上齿长出一倍,交相咬紧,宛若雪亮的弯刀。他们眼睛像滴血一样鲜红,鼻翼微微抽动,狰狞的面孔完全不似人类,更

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兽。

程宗扬只觉得喉咙发干。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数现代人一样,他的视力并不好,但现在,他的目光却能够越过整个战场,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阳光下,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野兽般凶悍的半兽人都显得如此真切,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背后传来一阵响声,程宗扬心脏猛然收紧。他恐惧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段强。

段强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我们堕机了吗?这是什么鬼地方?宗扬,前面还有人吗?」

程宗扬很想说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

段强手脚并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间,他的嘴巴猛然张开,就那样僵住了。

「这是什么?」段强愣愣问道。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秦军!」

第四章:诡异的对战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当年横扫六合的大秦军团才有如此气势。自己在大学时候,因为要找毕业论文的题材,对中西各国古战史进行过研究,连带对各种古军械、战法了解很深,像这样明显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段强当时选的题材是徽章学,不过最后他是花钱买枪手交论文过关的。

「秦军?为什么会有秦军?」段强说着慢慢张大嘴巴,「我们……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和段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往身上看去。两人还穿着乘机时的衣服,钥匙、手机、钱包……所有的物品都没少,连程宗扬随身带的一只轻便运动背包都在。可眼前的一切……

段强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无法确定地又问了一句,「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不知dào

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穿越?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身上?他想起航班上那个诡异的雷电,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

这次飞上海只为找一份工作,从来都没想过要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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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强表情慢慢变得狂喜,他双手握紧拳头,兴奋地喊道:「我们穿越了!我们穿越到秦朝了!」

程宗扬望着面前战场,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知dào

……」

这支军队的装备确实是典型的秦军,可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六国,也不是匈奴,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两米多高的直立野兽,在小说电影中有个固定的称呼:半兽人!

半兽人中有一个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重斧,粗壮的手臂比正常人腰身还粗,虬屈的长发从脑后披散下来,颈下带着一只野兽的下颌骨,比钢铁还硬的额头高高隆起,凶狞的面孔如同一头嗜血的雄狮。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头,发出一声充满仇恨的咆哮,然后举起巨大的青铜重斧,往前一挥。在他周围,数以百计的半兽人立kè

咆哮而出,犹如一群发怒的野兽,冲向平原。

他们没有骑马,因为没有任何马匹能够支撑他们的体重,而他们奔驰的速度甚至比战马更快。那些半兽人的武器并不精致,但当他们挥舞起那些车轮大小的巨斧,比人头还粗,钉满尖刺的巨槌时,强悍的武力仿佛能撕裂大地。

秦军方阵以四十人为一排,前后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一百二十人,合计军力六百人。而那些半兽人的数量不下五百,以他们远远超过人类的强悍体魄,实力至少在秦军一倍以上。

面对奔涌而至的半兽人,秦军士卒毫无惧意,冷漠得如同岩石。

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阵中的士卒更为精致,细密的方形甲片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稳稳握住剑柄。等半兽人冲入月牙状的平原,他缓缓拔出长剑,高举过顶,喝道:「弦!」

阵前的弩手冷静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撑开机括,熟练地装上弩矢。指挥官长剑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

弩手扬起头,同时抬起弩机,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对面的半兽人。

半兽人庞大的身体在草原上奔腾,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惊雷,每一步落下都践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毫不畏惧地迎向秦军的弩矢。

指挥官冷冷望着敌军,然后果duàn

地劈下长剑,厉声喝道:「灭!」

「篷」的一声,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向上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雨点般洒向敌军。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半兽人身上顿时溅起血花。

程宗扬和段强都流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在他们想像中,冷兵器时代的弓弩能有一百米的杀伤距离就不错了,而眼前秦军使用的弩机力道出奇地强劲,有效射程竟然超过三百米。

那些半兽人勇悍之极,以往战斗中,秦军劲弩在三百米内只要命中一矢,就足以令敌军丧失战斗力。而这些半兽人的强壮却能堪比野兽,他们速度疾若奔马,秦军弩手刚齐射两轮,半兽人已经逼近到一百米的距离。

最前面一名武士颈下戴着一只猛虎的下颌骨,手臂上粗长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在皮肤上绷紧,粗壮的肌肉犹如铁石。他手中的巨斧犹如车轮,直径将近一米,双面开刃,完全以青铜铸成,沉重无比。他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

步,鲜血就飞溅而出,却仍狂奔不已。

「弦!」

「望!」

「灭!」

指挥官冷静地发出指令。最后一轮箭雨再次袭来,至少有十张弩机都瞄准了这名猛虎武士。黑色的箭矢狠狠撕开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颓然倒地,他发出一声狂吼,然后用尽全身力qì

挥出巨斧。

弩手们放完三轮箭雨,开始收起弩机,从方阵两侧退往后方。巨斧带着刺耳风声呼啸而至,将两名弩手拦腰截断,狠狠砍入草地。鲜血猛然喷出,溅在后面

一名士卒脚上。

那名手持长戈的士卒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指挥官发出口令,他踏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戈。在他身后,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剑的铍,然后是

一支毒龙般的七米巨矛。所有的武器平举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阵就如同一部配合精密的战争机器,刹那间露出嗜血的锋芒。

弩手已经全部退到方阵之后,四百八十名步卒组成的方阵以相同的速率迈步向前,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怪兽,缓缓逼近战场。

身上还带着箭伤的半兽人狂吼着奋力挥舞斧槌,正面撞上秦军的战阵,就像巨浪冲向礁石。但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长的戈,三米五的铍,七米的重型长矛交错排列,不留丝毫缝隙。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秦军士卒戈矛同时攻出,那些半兽人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手,就被狠狠撕碎。

如果论单体战斗力,半兽人远远超过了秦军,即使五名秦军也未必能及得上一名半兽人的力量。但在战场上,秦军依靠精良的装备,准确的战术和严密的纪律完全占据了上风。

四百八十名士卒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经过无数次的训liàn

和血腥搏杀,秦军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极。每次攻击,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的武器,然后第二排的铍左右劈削,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长矛。

搏杀中,一名半兽人用巨斧劈断两支长戈,咆哮着闯进战阵,一斧将紧邻的两名士卒从肩到腿劈成四段。旁边的秦军没有一人回顾,但后方超过五支重矛同时递出,从不同角度穿透了那名半兽人的躯体。后排的士卒随即补上空缺,继xù

前进。

随着指挥官的号令,方阵中各种武器潮水般击出,每一击都有数名半兽人溅血倒下。那些步卒始终不动声色,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缓慢而毫不留情地踏过敌军的尸体。

如果是同一种族的人类战士,面对秦军堪称残酷的攻势,也许早已崩溃。但这些半兽人却没有一人退却,他们用自己强悍的身体抵住秦军的攻击,然后用手中的巨斧、木槌、拳头,甚至是獠牙去攻击撕咬敌人。

鲜血在草地上流淌,将青色的草原染得鲜红。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躯体在森林般的长矛方阵前倒下。同样,秦军的士卒也不断被巨斧和木槌击中,血染黄沙。

程宗扬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当第一个半兽人溅血倒下,他右侧的太阳穴就像针扎般突然一痛。随着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那痛苦就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人用铁凿不断凿击他的头颅。

旁边的段强也不比程宗扬好多少,眼前的杀戮几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惊喜,和程宗扬一样,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第五章:划过颈部的箭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惊疑和恐惧。段强用发干的声音说:「这些是真的吗?」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段强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着凉气说:「不是作梦。」

程宗扬唇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家伙整天都想着穿越,现在真的穿越了,却不敢相信。

段强突然跳起来,在草地上疯狂地寻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样子,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这个穿越迷一直都梦想着这一天,连乘飞机都带着穿越用的物品。结果真到穿越的时候,那只旅行袋却放在了飞机的行李箱里,除了随身放着的几件小东西,什么都没有带来。

程宗扬没有段强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在目睹了面前血腥的搏杀之后,他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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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在这片草原上,他看到无数人在战场上拚杀。狰狞的半兽人在屠杀人类,人类同样也在屠杀半兽人,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到处是鲜血和死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惊惧,相反,额角的疼痛却让他在不适中生出一

种隐隐的兴奋……

段强忽然停下来,看着程宗扬的脸,「宗扬,你……」

程宗扬抬起头,「怎么了?」

段强指了指他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这里有个伤口……好像在闪光。」

程宗扬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紫色的伤痕,形状如同闪电。此时正随着山丘下不住传来的濒临死呼喊,在他皮肤上隐隐闪亮,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程宗扬朝自己的太阳穴摸去,忽然内脏仿佛被人抓住用力一拧,忍不住呕吐起来。

「宗扬!」段强连忙扶住他。

程宗扬不停呕吐着,却没有吐出任何物体。这次呕吐与他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那些充满死尸气息的空气不住涌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断透过皮肤进入体内,带来冰冷的寒意。

伴随屠杀而来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他一边呕吐,一边呼吸着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几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

就在程宗扬几乎崩溃的时候,肚脐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动,充塞在体内的气息仿佛找到了一个泄口,像潮水一样流入其中。程宗扬松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没事了。」程宗扬推开段强的手臂,手指微微战栗。

战场中,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秦军一方倾斜,半兽人的攻势被秦军方阵遏止,越来越多半兽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秦军背后的山丘后驰出。

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皮甲,手持弩机,腰佩长剑,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的短矛,从两翼朝兽蛮人围去。秦军的轻骑以其快速机动,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者出现,用来拦截袭击撤tuì

的敌军。长平之战秦军以轻骑五千将四十五万赵军断为两截,最终全歼赵军。当秦军的轻骑出现,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战场另一侧,那名分外高大的半兽人手中握着巨斧,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飘舞。望着战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狮般的头颅,发出一声悲凉的嗥叫。

叫声在草原上远远传开。良久,草原深处传来一声同样悲凉的回响。高大的半兽人扯下颈中的野兽颌骨,在青铜斧轮上拍得粉碎。

簇拥在他周围的兽蛮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兽骨项链是兽蛮武士勇力和荣耀的标志,当他们毁去自己的荣耀,也就意味着承认失败。每一个兽蛮男子都是天生的勇士,宁肯死去也不会服输。当天神创造出天空和大地,他们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又一次放qì

自己的土地,耻辱地接受失败。

兽蛮武士开始突围,秦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并没有因为敌军的退却而放qì

阵型。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后方的半兽人冲来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冲破秦军轻骑的拦截。对垒的两军转变为一场追逐与反击的混战,战场迅速扩大。

一支弩矢不知从何处飞来,斜插在离两人不远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不住颤抖,上面依稀带着血迹。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伏下身体,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扬咽了口冰凉的口水,「你还想穿越吗?」

段强面如土色,他勉强挤出一个充满恐惧的笑容,「我们不该穿越到这里,如果……如果……」

段强想说,如果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梦想。但没等他说完,程宗扬全身的汗毛忽然间全都竖了起来,嘶声道:「段强!」

一支巨大的长箭蓦然飞来,狠狠从段强颈侧穿过,带出一篷腥红的血雨。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箭矢贯穿了段强的颈部,几乎是一瞬间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右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抱住段强的身体跪在地上,头脑中一片混乱。

『看我的穿越之球!』

『穿越成功!』

『我要带三件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

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段强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命运如此荒唐,他终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却只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短短几十分钟。在原来的世界,他有金、有车、有女人……却宣称理想的生活在别处,生命中唯一的梦想就是穿越。当他终于梦想成真,等待他的东西却是一支穿透脖颈的利箭。

如果他知dào

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结局,还会梦寐以求想要穿越吗?

程宗扬永远也不会知dào

答案。

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样巨大,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一样粗壮,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随着关节的用力,弓弦正缓缓拉开

第六章:人类的力量

程宗扬本能地俯下身,身体失去平衡,从低缓的山丘上翻滚下来。蓝色的天空与青色的草地旋转着在他眼前飞速交替,程宗扬惊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身下一软,掉到一个浅浅的草窝中。

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战场不断扩大,这里也被波及。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杀了段强,然后又瞄向程宗扬。

就在程宗扬触摸到死亡阴影的一刻,长箭放开他,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去。

山丘下,几名骑兵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重重劈在箭上,然后勒住马匹。在他身旁,五名骑兵扇形散开,各自举起弩机,阻断那些兽蛮武

士的退路。

他们脸膛大多被烈日晒得黑红,眼神却像刚淬过火的刀刃般,锋利无比。在这些铁打的汉子中,有一张面孔出奇的白净,看来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盖着软甲,手中提着一具弩机,与同伴一样,除了一柄便于马背击刺的长剑,再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给程宗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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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感觉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轻骑手冷冰冰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他背后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扬一路滚下来,除了脸上擦破一块,并没有受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被冷汗打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与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段强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心头不由狠狠打了个冷战。

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正是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一名武士弯下腰,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

那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甩开马镫,用脚踏住弩背,利落地拉开弓弦,然后扬起弩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绷」的一声,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

那名半兽人手指一松,长箭从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珠,然后抓住弩矢尾部,将箭支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他却浑然不觉。

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山丘上的半兽人齐声咆哮,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

那名年轻的骑兵拔出佩剑,双腿一夹马腹,正要抢先奔出,却被旁边的大汉一把拉住缰绳。

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他低吼道:「你有伤在身,不能逞强!退下!」

那年轻人毫不退让地扬起下巴,「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这是师帅的吩咐!」那大汉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然后举起短矛,在马臀上用力一刺。

战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侧方奔去。那名年轻的骑手猝不及防,被马匹带得扬在鞍上。

赶走那名年轻人,虬髯大汉吼道:「兄弟们!拼了!」

剩下的四名骑兵齐声应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声震四野,气势丝毫不逊于那些凶猛的半兽人。

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一边喝道:「快滚开!」

程宗扬这辈子还没骑过马,看着包了蹄铁的马蹄直踏过来,顿时脸色发绿,顾不得自己身为现代男性的尊严,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谁知dào

那匹马受了惊,无法控zhì

,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离程宗扬越来越近。程宗扬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躲闪,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就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

程宗扬索性躺倒,大吼一声,「你踩死我吧!」

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双手扯紧的缰绳,嚼铁深深勒入马口,几乎勒出血来。

程宗扬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头发里沾满草叶,不用照镜子,他就知dào

自己这副样子有够狼狈的。但对于一个两度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幸穿越者来说,体面已经不重yào

了。

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zhì

住马匹,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

他长得……很俏。双眉长长伸出,在洁白的脸颊上,仿佛飞翔的燕翅,眼睛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很美,很惊艳--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么一定是个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跳下马朝同伴奔去。

与方阵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骑手奔跑的姿势很奇异,他一手按住剑柄,身体向前倾斜,完全依靠脚尖的力量往前飞掠,整个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仅姿势优美,而且速度极快,让程宗扬想起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的存zài

。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

另外一边也是一群存zài

于第六维空间的生物。那些半兽人迈开大步,速度丝毫不逊色于奔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过了马背上的骑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冲过来的兽蛮武士。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在大草原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只要他们能阻挡片刻,援军就能赶来,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

冲在最前面的兽蛮武士獠牙张开,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在半空中将足有车轮大小的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的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座骑同时往前冲出半步,藉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兽蛮武士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如果单对单,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剩的。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地。

兽蛮武士腰腹间流出岩浆般腥浓的鲜血。「古格尔!」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将他连人带马撞倒在地,然后张开大嘴,尖长的獠牙像匕首一样撕开骑兵的脖颈,鲜血迸涌而出。

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容分心,而兽蛮人显然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虬髯大汉平持长剑,冷冷盯着对手。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肩膀,双手倒持长剑,从他背后狠狠刺入。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手中的巨槌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尔的兽蛮首领双目血红,他抓起一支长矛,振臂掷出。那虬髯大汉长剑刺在兽蛮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紧,不等他弃剑闪避,那支长矛已经呼啸而至,应声射入大汉的左胸,从背后穿出。

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最后一下分外剧烈,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与此同时,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扬体内。

双方都没有理会程宗扬,在那些骑兵看来,程宗扬虽然穿着怪异,但明显是人类种族。而对于兽蛮人来说,这个手无寸铁的陌生人类并不比那些骑兵更有威胁。

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们咆哮上前,将剩余的三名骑兵尽数格杀,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也多了两具。

古格尔左矛右斧,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壮的身体。他浑身浴血,犹如远古而来的兽蛮天神。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的半兽人抗衡,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合,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些骑兵真的仅仅是秦军吗?

第七章:情趣三件套

所有的同伴都已战死,那个年轻的骑手仍毫不犹豫地朝兽蛮人冲去。与半兽人惊人的体魄相比,他的身形显得纤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却像手中的长剑一样锋利。

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朝他腰间劈来。那骑手脚尖一点,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起,闪电般穿过斧影,刺在兽蛮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长剑锋锐无比,那名兽蛮武士左手齐腕而断,巨斧带着残缺的断手飞出,带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紧,接着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在剑脊上,将那骑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双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那骑手虽然胆略过人,终究是气力不济,巨斧每次劈下,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体更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铮」的一声脆响,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

那骑手反应极快,反手一掷,半截断剑削在古格尔岩石般的手指上,溅起一缕血光。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巨斧轰然落地,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然后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骑手穿着骑兵用的轻便皮甲,随着古格尔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甲片四处纷飞,身子横飞起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米的距离,正落在程宗扬刚才待过的草窝里。

明知dào

打不过,还要跑回来送死。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疯狂!

那骑手头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条扎紧的发髻。他脸色一片雪白,唇角淌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恐怕连肋骨也断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

那骑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个大洞,连束胸的白布也被扯开,露出两只圆润的……酥胸。虽然不及西片里乳牛级的硕大,但也有够瞧的,曲线圆润饱满,皮肤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两颗蓓蕾,还是娇嫩的粉红色。只不过左乳乳侧被兽蛮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伤痕,鲜血淋漓……

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原来真是个美女。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眉宇间英气逼人,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好……

女骑手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忌地盯着她裸露的胸口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问可知,刚要开口斥骂,内伤恰于此时发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她用白净的手掌勉强掩住胸口,苍白面孔上升起一层病态的红晕。

很漂亮。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衣甲破碎,头发散乱,模样狼狈,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傻掉。

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缓缓朝他走来,丑陋的面孔狰狞可怖,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谁能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骑兵会被打得步步后退,最后更是一下飞出十几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虽然心头狂跳,满脸惧色,但那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极了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狮般的头颅,獠牙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程宗扬对着这些半兽武士,后悔得想要自杀,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可这些半兽人大步一迈,就够自己跑一阵的。至于求饶,程宗扬很怀疑这些半兽人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像快要溺死的人拚命寻找浮木。

手机,如果是手榴弹多好?

钥匙,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了。

钱包,他们收买路钱吗?

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山丘,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对于程宗扬来说,他们都有点太远了。

古格尔拳头扬起,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那感觉就像一列时速超过二百公里的列车迎面开来,程宗扬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飞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仰面摔倒。正好落在……

「呃--」那个女骑手露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还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鲜血,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个女骑手身上,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那兽蛮武士的拳风,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翻滚过来,胸口骨痛欲裂。

惊魂未定,程宗扬本能地双手握紧,抓住身下的物体。右手抓到几块脱落的甲片,左手运气不错,抓到一团温暖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物体,感觉又滑又嫩,像是……程宗扬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两把。

「啪!」

女骑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他连忙放手。

「我不是故yì

的!」

「无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又是「啪!」的一记脆响。

程宗扬捂着脸,心道:算了算了,这种事跟女人解释不清,还是赶快起来是正事。他抬起身,准bèi

爬起来,手肘又撞倒女骑手的肋下,这下连他都感觉到断骨磨擦的「格格」声,更不用说那女骑手花容失色,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

背包!他身上还有一个运动型的小背包!

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紧紧抓住里面的物品。瞬间,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在脑海中回响。

『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书、瑞士军刀、玻璃珠,这是自己对于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小说与漫画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时候所带的工具,想必远比自己还要夸张许多,而自己这个平凡人,在被半兽人团团包围的命悬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装着三件物品:神奇橡胶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级合成化学纤维--两套情趣内衣;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一根电动按摩棒。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女友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命运就是这样荒唐,想穿越的没能留下,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的机枪、军刀一件没有,有的却是情趣内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兽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颈抓来,粗糙的皮肤上尖利的鬃毛又黑又硬,十几个半兽人把前路完全封死,来势汹汹,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气,认命地挺起胸膛,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

就这么当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吗?放qì

创业致富的梦想,舍弃壮志雄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这样子选择真的甘心吗?

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迟疑着,不停地想着,就是答不出来。

然而,那个答案……此刻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第八章:埋葬好友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仿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zài

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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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墨笔写了两行纤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dào

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拚死血战,最终被全部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其死不訢,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dào

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程,程宗扬。」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kè

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dào

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dào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有着使不完的力qì

,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连一支火

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dào

后头要往哪去……

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dào

很多年以后,会不会有人发xiàn

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第九章:内陆六朝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dào

,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fā

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是王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dào

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程宗扬发xiàn

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蔺采泉告sù

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百余年,」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dào

吗?」

我应该知dào

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pò

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kè

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杆顶天而立,仿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dà

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lì

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

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泉、商乐轩……

被射杀的段强……

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十章:九阳神功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银霜。

「咦?」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文泽放开此事〖65@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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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yào

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一匹战马需yào

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dào

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yào

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带缚紧也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外族交yì

,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dào

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某多谢了。」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dí

,从无败绩,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dào

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dào

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第十一章:生死根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z*{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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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文某多谢了。」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不知dào

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dào

!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仿佛没有任何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无数次生死搏杀,经lì

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王哲道:「告sù

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sù

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飞机』上,」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dào

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仅见。」

「生死根?」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xiàn

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yào

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dào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dào

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dào

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yào

,只要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lǜ

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第十二章:月夜刺客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在这种世界……

「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kè

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yào

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dào

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sù

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kè

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肉,随时都可能被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yào

性。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yīng

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yào

,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细想一想?」

「可以。」王哲一口答yīng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轻易不要泄漏。」

…………………………………………………………………………………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lì

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dào

,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wài

,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dào

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sù

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乳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xiàn

,自己粉嫩的酥胸上竟然完好如初,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zhì

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第十三章:岳家余孽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阴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逼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用皮带束紧的门帘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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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撞得分开,露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dào

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声,摀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林之澜!」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对着修liàn

一番,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和秦桧吧?

…………………………………………………………………………………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异世界的来客,他过得十分悠闲。王哲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熄,显然在忙着大事,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但此时真zhèng

看到大军的营帐,程宗扬才发xiàn

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品字形排列。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那些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岩石般意志。也许这才是真zhèng

的军人。程宗扬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声令下,这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一时间无法看清,程宗扬计算了一下,仅天武一营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士卒数量超过三千,照这样计算,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全无dí

手。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

程宗扬暗忖,打完那些半兽人,军团就该班师了吧?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世界,他很好奇,那是个什么的国度?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说是千载风流,不知dào

眼前的这个六朝,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矫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强得多了。

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参军,怎么有空到这里?」

文泽笑道:「正是来寻程兄讨教。」

程宗扬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打过仗,他能讨教什么?

文泽立定脚步,挥手道:「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

程宗扬由衷说道:「很强。」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长达七米的重矛,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程宗扬想像不出,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

文泽道:「我军出师以来,三个月内,跋涉五千余里,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战。斩杀无算。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明日与我军决战。据我估算,兽蛮人能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我军一战可定。」

「听来是好消息啊。」

文泽笑道:「程兄说得不错。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追剿不易。今日他们主动决战,我军正求之不得。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那些兽类的良机。」

说了半天,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问道:「文参军找我有什么事?」

第十四章:你本该是个死人

「哦,是这样的。」文泽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我反覆想了许久,不知dào

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泽解释道:「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我军多是步卒,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往往多有损伤。看到程兄的拉链,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不知dào

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黄铜为牙链,镔铁为机括,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链做城墙?

文泽自顾自说道:「……如此一来,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而勾结之紧密,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疯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不知dào

算过成本没有?

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用拉链连接城墙,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大一百倍。这样算来,一条就需yào

一百个银铢。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单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

一万银铢,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做成木城,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

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面色微变,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无耻!」

「啪!」的一声脆响,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捂着脸痛得双眼含泪。

月霜杏目圆睁,俏脸上满是怒火,手里握着皮鞭,气得肩膀都在颤抖,「你这个该死的奸商!身为六朝子民,你不上阵杀敌,为国出力,还趁火打劫!」

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程宗扬爬起来,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鲜血,怒由心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让,「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师帅说了,他邀你入伍从军,你一口拒绝了。危难关头,你一个男人,不从军杀敌,反而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拿国家大事当买卖,就是该打!」

听月霜这样说,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国家兴亡,确实匹夫有责,但自己只是一个意wài

穿越的不速之客,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非生于斯、非长于斯,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真是莫名奇妙。

问题是,月霜怒气冲冲,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扬可不相信除了王哲,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无奈之下,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

「军人的责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那我赚我应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觉得贵了,大可以不买啊。」

「你!」

听到程宗扬的话,月霜更为恚怒,举手又是一鞭。程宗扬这次学乖了,她手一动,就急忙闪到一边。

文泽连忙拦住月霜,「程兄是军中客人,虽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挥鞭相向。若是师帅知晓,必然会有所责备。」

「败类!」月霜恨恨收起马鞭,一跺脚,转身离开。

文泽扶起程宗扬,「程兄没事吧?」

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若非月霜伤后无力,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已,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

无缘无故挨了一鞭,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迳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摸了摸脸庞,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脸上!真是没教养啊,不知dào

打人不打脸?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如果这一鞭再上移一点,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废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程宗扬就满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六朝子民,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需yào

被这样抽一鞭了?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却有暴力倾向,真是要不得。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杀敌,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

往哪里去呢?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拧眉思索。

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就是这里是草原,东南方向是大雪山,过了大雪山,就进入六朝内陆。文泽说,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的时间,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

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liàn

班,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

想到段强,跟着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穿越到这里来,那场面试自然是泡汤了,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dào

……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扬情绪大坏,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一个人倒在铺上蒙头大睡。中间文泽来过一趟,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也没有打扰他。

天色将暮,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乐轩眼高于顶,夙未央沉默寡言,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zài

,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相比之下,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

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他心里一动,看来王哲所言非虚,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程宗扬拉开帐门,「蔺教御请进。」

蔺采泉含笑道:「打搅了。」然后躬身进入帐内。

帐内狭小,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目光左右一扫,笑道:「文泽办事仓促,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惯吗?」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有这些草作垫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蔺采泉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是蔺某生平仅见。不知dào

小兄弟修liàn

的是哪种功法?」

程宗扬虽然不知dào

他的来意,但当日王哲交待过,生死根的秘密轻易不能泄漏,于是只好装傻,「阳气?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也许……因为我是童男子吧。」这个程宗扬没有撒谎,至少穿越之后,他还是童男。

蔺采泉大笑摇头,「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生生谓之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相济,才是道法真谛。」

原来还有这一说,看来童子功都是骗人的。程宗扬为难地说:「可我真的没练过什么功法。」

蔺采泉徐徐道:「知dào

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dào

反正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蔺采泉道:「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魂魄?程宗扬身体一动,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气,这老家伙,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小兄弟可知真阳外溢,只有何种情形才会发生?」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其一,散功。体内真阳一旦散尽,轻则沦为废人,重则丧命。其二,羽化。命之将终,真阳流散,形之于外。」

经过蔺采泉的解说,程宗扬才知dào

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运转聚炼而成,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不懂修liàn

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阳气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

而炼气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蕴集真阳,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这种真阳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体外的情形。所以蔺采泉一见到他,就大为惊讶。除去散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程宗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传功,以至于真阳未能与他体内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储之道,让这万贯金铢平白流失。」

「真有这么好吗?」程宗扬有些不确定地说。蔺采泉这番话,让他也有些心动。

蔺采泉轻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研习道门秘法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秘法?」

蔺采泉扬手一招,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火、土诸种异相,流转不定。

第十五章:太乙真宗之邀

「这是五行诀。」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门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罗万象,举凡导引、布气、云篆、定观、六甲、飞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气、七神、坐忘、辟谷、吐纳、胎息、炼形、炼气、炼丹、圣胎、点化……无一不有。」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辟谷、吐纳、炼丹这些他听说过,可云篆、定观、炼形、圣胎这些是什么?

蔺采泉屈指一弹,一点火光从太极图中射出,凭空而悬,仿佛一点飘摇的烛火,接着他手指一点,那点火光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火线,灵蛇般一闪,从一片草叶中间穿过,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程宗扬连声叫好,赞叹不已,心里却暗道:无事献慇勤,非奸即盗,老家伙既然这么卖力,肯定有所图谋。

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诀,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下么?」

「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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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蔺采泉捻须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等返回龙池,小兄弟便与我等同行吧。」

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只怕要过段时日才行。不知dào

会不会有些晚?」

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内陆,随时都可入我太乙真宗,」「那好。」程宗扬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该怎样跟教御联系?」

蔺采泉道:「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就可与我联系。」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制作精细,更为奇异的是玉料本身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谢蔺教御了。」

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资质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门下,定然前途无量。蔺某就在龙池恭候大驾。告辞。」

…………………………………………………………………………………

程宗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着,然后把它塞在皮夹里,放进背包。

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程宗扬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阳是哪里来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够源源不绝地散发出真阳,那不意味着自己不用修liàn

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高手吗?

程宗扬知dào

这不可能。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生有的。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实现的,自己还无法了解。

眼下除了从军,自己又有了一个选择:太乙真宗。对此,程宗扬还拿不定主意。道门秘法他有一点兴趣,说不定法术练得强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时空回去,但从眼前的现实面来说,当道士似乎不比当和尚强多少。

入夜时分,一名士卒拿来晚餐,程宗扬一边吃,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这没油没醋,没盐没料,没滋没味的白水马肉,一顿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费力地啃了几口,程宗扬扔下马肉,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他住的帐篷不仅远离军营,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文泽给他选择的住处独自设在坡下,背靠山丘。

头顶的星汉灿烂依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扬仍然被浩翰的星空所震撼,他扬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群,一时间浑然忘却自己身在何方。

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都有着莫大的敬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人都会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程宗扬无法辨识,在这无边的群星中,是否有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正当程宗扬浮想联翩,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穿着黑色的软皮轻甲,没有戴盔,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用皮绳扎紧,与军团里的秦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周围再没有第二顶帐篷,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过。半夜三更来找自己,总不会是来道谢的吧?程宗扬悄悄朝山丘顶上的帅帐瞥了一眼,估算着如果自己大声喊叫,王哲会不会听到。

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扬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月霜一只手也能打他两个。

「月姑娘,」程宗扬稳住心神,尽量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找我吗?」

月霜打量着他,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程宗扬心头怒火猛然升起,这死丫头,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

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王哲所说的那个身怀不治之症的亲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女。按照文泽的说法,她幼时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伤,阴寒之气在体内郁结,一直无法痊愈,发作时血液都会凝结如冰,几乎随时都可能丧命。

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还一脸欠扁的样子,惹恼了自己,立kè

就跟蔺老头走,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捡来的!」

月霜已经恢复许多,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她冷冷一笑,「那就好。」

说着她纤指轻抬,程宗扬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忽然一麻,接着是腰腹、肩膀、腿膝……

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在他身上一连点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或轻或重,却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站立不稳地朝后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扬的腰带,像拎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般,把他拎进帐篷,随手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义之财。」

程宗扬舌头还勉强能动,说话却不怎么利落,声音更小得像蚊鸣一样,「死丫头,放开我!」

月霜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一包伤药,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着程宗扬道:「既然不是你的东西,就该交了出来,给有资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术刀的利刃,程宗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么?」

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一脸鄙夷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又不是要杀你。」

月霜说得轻松,程宗扬浑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取心头之血啊,要在他心脏上划一刀!这丫头疯了!程宗扬不相信月霜具备心脏外科医生的一般资质,这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这条命可就完了。

「停!」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话好好说--你、你要真阳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异能,夺造化之功,乃是上苍赐与的珍贵之物,合该扭转干坤,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岂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我这种人……」程宗扬脾气再好,也不禁无名火起,怒道:「我这种人怎么了?当兵打仗是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妳这是哪门的歪理!」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说得这么好听,妳心里真zhèng

想的,其实是为了治疗妳自己的伤吧?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

他这几句话是抱着「老子豁出去」的觉悟说的,本以为刺中了她的痛处,恼羞成怒之下,肯定要变成一头狰狞可怕的母老虎;岂料月霜却只是冷冷一笑,语带轻蔑,淡淡的说:「取出真阳之后,自是交给师帅裁断。他若是要拿来给我治伤,也必是因为这样做,能拯救最多的苍生,不负生死根的玄奥奇妙。」

「你这个疯子!」

第十六章:你,你要干什么!

月霜霍然抬头,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竟无一丝心虚,清叱道:「疯子?你这种小人,什么都不晓得,就给我闭嘴!你怎么会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却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护,看着我的战友在我身边一个个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可以保护他们的……」

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见他的样子,也察觉到自己失控,神色转冷,淡淡道:「真阳于你无用,我治好了伤,能上阵多杀几个敌人,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

语气虽然冷淡,却掩饰不住已泛红的眼睛,程宗扬看着月霜的眼神,口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要真阳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脏的血?」

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冷冷道:「心乃阳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几滴血就够了。」说着就往下刺。

「住手!」程宗扬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声大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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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月霜却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像你这种人,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无益于天下苍生!」

程宗扬心里翻来覆去,愤愤想着:「妈的,天下苍生跟你这么好,真阳你去跟天下苍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结舌、面青汗涌的样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拈起那枚土黄色的药丸。「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能激发真元,补炼真阳,有脱胎换骨之功。让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月霜把丹药一切两半,一边捏住程宗扬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他嘴巴捏开,投了半颗进去。

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程宗扬伸直舌头拚命往外吐,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月霜小时被人用阴寒掌力打伤,十余年来,王哲等人费尽心力,她体内的寒毒却一直缠绵未去。这次夙未央带来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激发她体内的真阳,一举清除寒毒。但此丹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让月霜轻易服用,以免她修为不足之下,丹药激起的真阳与体内的寒毒相攻,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被王哲知dào

后,狠狠训了她一番,告sù

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未曾修liàn

就有真阳凝聚,待寻出引导之法,很可能会治好她的伤势。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暗忖果然不错,但她自小在军中长大,虽是女流,性格却如男儿,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乖乖等着让他给自己治伤,摸摸碰碰,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导真阳的方法,月霜却自行推想,很简单地找到一条良策--只要取程宗扬一点心头之血,不就得到真阳了吗?那半颗丹药,是让他体内真元激发,心头聚集的真阳更为充沛,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至于另外半颗,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闭目化解药性。忽然她面容一变,露出痛苦的表情。

狭小的帐篷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程宗扬身体发红,血管一条条鼓出,像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他浑身汗出如浆,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

半颗丹药下肚,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同时沿着经络,不断向外散发热量,所过之处无不剧痛。程宗扬生平第一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身体无数肌肉都在扭曲,比当年打球扭伤脚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这个疯婆子,只要自己能够不死,安然脱险,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问题是,能够不死吗?

在月霜看来,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但程宗扬知dào

,如果心脏挨上一刀,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自己绝对活不了。

程宗扬被体内激荡的真阳所烧炙,感受着焚身般的痛苦,意识越来越模糊,半昏半醒之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月霜的异状。

月霜盘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接着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青气。丹药入腹,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郁结在脏腑的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被春雷惊醒,同时张开毒牙。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发作的情形月霜已经lì

过许多次,但发作得这么快,她还是初见。本来想在寒毒发作前刺出程宗扬的心头之血,这时也顾不及了,只能勉强依靠九阳神功来护住心头一点暖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月霜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出,牙关死死咬紧,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惊之下,连忙甩手,却发xiàn

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半点力qì

都发不出来,手只能轻轻摇动,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

程宗扬摇摇晃晃爬起来,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喷出炽热的气体,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月霜,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咙,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吼道:「死丫头!」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令她厌恶和鄙视,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他疯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扬瞪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这种硝制过的上等水牛皮,以前别说手撕,程宗扬就是用牙齿也咬不开。但这会儿程宗扬力qì

大得出奇,皮甲应手破裂,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扬咬着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人脸,更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狼。

「你--」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塞住她的嘴巴。

炽热的呼吸喷在月霜脸上,一片滚烫,她咬着破碎的内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理智尽失,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体内欲/火更是大炽。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真阳一被催发,就冲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

这时穴道已解,那团热火烧炙着丹田,在体内奔突,使肉体产生出本能的反应,程宗扬力qì

奇大,他剥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丛中的地铺上。

月霜再勇敢,终究还是个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质料与军士们一样,是粗糙的麻葛,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扬没有急色地扒她的内衣,而是把她翻过来,脸朝下趴在铺上。然后把她双臂并到背后,用羊皮卷住缠紧。他这会儿虽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却还存着几分危机本能,这贱人一身功夫,一旦喘过气来,就这么大的帐篷,他逃都没地方逃。

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抓住她那两团坚挺的美/肉。

月霜瞪着他,乌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两团火苗在烧。

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开她胸前的白布,当着她的面,抓住她两只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月霜脸色由白转红,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程宗扬挑衅地捏住她一只粉红的蓓蕾,在指间揉捏着,用力拉长。

月霜皮肤白嫩,肉体光滑无比,那两只嫩/乳浑圆挺翘,手感极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肌肤一片凉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扬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有增无减,明亮的眸子上却慢慢浮现出一层水雾。

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眼中所见,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娇躯,在月霜乳上用力拧了一把,把她推到铺上。

第十七章:想要阳气吗?我给你!

月霜两条小腿都被缠着,无法分开,程宗扬索性搂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双腿弯曲过来,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丛中,她上身衣衫破碎,两手背在身后,被整张羊皮卷住,小腿折叠着压在身下,被单裤包裹的臀部微微翘起,显示出圆润的弧线。

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那条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露出一抹小巧而光洁的雪白。

月霜的年龄大概比他小六七岁,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应该还在上国中。不知dào

是体内寒毒侵蚀,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更加纯净的缘故,月霜周身的肌肤白滑之极。翘臀浑圆可爱,白嫩的肌肤紧绷着,没有丝毫皱纹。

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浑身热汗直流。月霜给他喂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dào

,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下身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让程宗扬怀疑自己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

眼前的女体使程宗扬喷出的气体越来越炽热。他抓住月霜的后腰,俯身拉近,易如掌中揉捏的玩物。〖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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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异物的坚硬,让月霜身体猛然绷紧,颤抖的肌肤宛如凝结的寒冰,洁白晶莹,却没有丝毫温度。

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扬起,低吼道:「想要阳气吗?我给你!」

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她咬住唇瓣,俏美的面孔时红时白,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

月霜承shòu着寒毒发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却是一片冰冷。她素来洁身自爱,虽然在行伍之中,周围都是男人,却把自己守得紧紧,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一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

「嘿!」

「呜!」

激烈的动作让月霜下体胀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意wài

的变化,在程宗扬完全不知dào

的情形下发生。生死根吸纳死气所产生的真阳,一直没有妥善的传送方法,即使误打误撞,藉由肢体碰触偶然传递,效果也不好,真阳在传输过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直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虽然很微量,效果却大,如同滚热的潮水,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化解。

令月霜羞愤的是,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阳,是从被这个卑鄙小人用最可耻的手段送入自己体内。寒毒虽然被暂时压制,鲜血却从她腿间淌出,沿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光线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烧到了尽头。与其同时,程宗扬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紧紧抱住月霜纤腰,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与此同时,沛然真阳如岩浆爆fā

,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瞬间注入最深处。

蕴藏在其中的大量真阳流入丹田,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愈发充沛。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气息运转变得顺畅自如。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突然获得了飞翔的能力。

程宗扬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月霜软绵绵倒在铺上。她身体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寒冷,洁白的娇躯布满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间一片狼藉,凌乱不堪,剧痛与失贞的屈辱,令她悲愤欲绝,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发泄过后的程宗扬,随着大量真阳离体,阳火散失,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

如此兽行,不知dào

王哲那位宗师兼大帅知dào

后,会不会大展神功,把自己拍成一堆比豆末还碎的齑粉。就算王哲放过自己,还有月霜。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如果不砍死自己,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

程宗扬胡乱把月霜破碎的内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绳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性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kè

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唇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

,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暴一次,被干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qì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摀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狼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kè

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bèi

踏断他的腿骨。一招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

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宗扬这条腿。

第十八章:筑基传功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乱,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乱草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狼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kè

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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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yīng

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无边的潮水瞬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xiàn

自己浑身汗出如浆,本来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xiàn

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liàn

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dào

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答yīng

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dào

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dào

。」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pò

六阳后,往苍澜的太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sù

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dào

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yīng

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dào

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dào

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yīng

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yīng

跟不答yīng

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

「我答yīng

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阳初始……」

「停!」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第十九章:罗马军团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yì

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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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sù

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我都知dào

。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zài

于这个世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

………王哲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

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糙坚硬的黄色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色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色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胸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胸甲,左腿绑缚胫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zhèng

主力,由参加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调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dà

的对手:罗马军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dà

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这个时空正面交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第二十章:阵前争权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背,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短剑,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捍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对三万,韩庚毫无惧色,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美尼亚的叛乱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文泽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阵前演讲。」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

阿伽门侬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潮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面对潮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逼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轮投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轮,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掷完两轮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色。他们同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xiàn

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干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qì

了。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轮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第二十一章:取敌酋首级!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弓射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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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接,可以边行边射,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射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显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交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dào

,这场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载的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实jì

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制作极为精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士卒仅靠臂力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

仅仅一轮齐射,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kè

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干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吸收。他发xiàn

,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天霁营宋军的齐射,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才让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对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门侬与周围的亲随交谈片刻,然后手一挥,身边数十名全副金黄色甲胄的骑士立kè

驰出。他们手中拿着巨大的长矛,面部完全被金属的头盔覆盖,只有两个长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骑士们越过战场,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迳直冲上山丘。作为预备队的帅帐亲卫同时起立,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组成的防线。

韩庚还没有动作,月霜已经疾风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剑已经化为一道长虹,将一名骑士的长矛劈成两段,然后「叮」的一声,长剑切开他金黄色的甲胄,将他斩为两截。

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师帅!」

王哲紧紧盯着月霜,心头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于体内的寒毒,这十余年来可以说九死一生。虽然是练功的上等资质,却只能发挥出一半实力,这样的能耐在一般作战中还能自保,但遇到强敌,要不了几招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甚至还有进步,比「应有」更强上一筹的力量。

这样的战果显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战越勇,凌厉的剑光四处翻飞,将并肩而来的两名骑士步步后退。忽然,一名浑身黑衣的骑手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中,从腋下拔出一柄诡异的弯刀,先斩杀手边一名亲卫,然后一刀劈在月霜剑上。

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军中,拥有这等修为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仍逊了不只一筹,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如果几刀连劈下来,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

韩庚刚要跃起,月霜周围十余名亲卫同时放开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他弯刀尖啸着,洒下一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颈、胸、腹同时中刀,随即溅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来的劲弩,逼开剩余的亲卫,然后欺身抢到月霜面前,弯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斩向月霜腰间。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顿,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脑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喷出一股血箭。

月霜长剑光芒退去,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那名黑衣人弯刀中蕴藏着一股怪异的力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的真元,被他一记重击顿受重挫,经络中残留不多的寒毒再次发作,畅流不息的真气顿时一滞。

韩庚飞身过来,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帅帐。

程宗扬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经够猛了,从阵前一直杀到阵后,连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的令旗射杀。

「韩庚!」

韩庚放开月霜,大步上前道:「师帅!」

王哲一指令旗,「将敌酋的首级取来!」

「诺!」

第二十二章:战死疆场

韩庚跃上战车,大袖一挥,战车疾驰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带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

天武营仅存的秦军方阵固守丘上,右翼天霁营的宋军已经全歼了对面的长弓手,以他们为中心,四百米半径内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营的唐军已经逼近罗马第六军团,以防守著称的钢铁之壁。

阿伽门侬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缰绳,指关节握得发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中亚。从波斯人口中,阿伽门侬第一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摧毁过无数强dà

的敌人,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护。

听到兽蛮人对汉军的描述,阿伽门侬谨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兽蛮人,将汉军诱到草原深处,然后调集大军与汉军决战。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侬调集了五个主力罗马军团,一个独立军团,以及大量辅兵部队。阿伽门侬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军的白骨之野。

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同时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撒去世后,他,凯撒的长子,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

然而现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阿伽门侬的估计。天武营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阵,面对两个六千人的主力军团居然死战不退。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刚刚投入战场就在天策营的刀墙前遭受重创。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军,阿伽门侬第一次对自己的军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军团,他已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侬发xiàn

,面对汉军的矛林、刀墙和神臂弓,他们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阿伽门侬想道,下次战斗,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场中,天武营主将韩庚已经冲入敌军。几乎所有的标枪都对准这辆悍不畏死的战车,短短数十米内,他身边的两名护卫都已被标枪射杀。驭手也被持着短剑的罗马战士围住刺死。韩庚一手挽起长戈,转腕一挥,击碎了三面罗马盾牌,然后大鸟般飞起,朝阿伽门侬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将长矛投向空中。韩庚挥戈荡开长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阵后。

阿伽门侬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骑士,其中一名策马奔出,他左手拉住缰绳,座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右臂夹住四米长的长矛,直刺韩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的月牙削断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开。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然后「叮」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断了戟侧的小枝。韩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骑士两手握剑,平举过胸,「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剑术教官查理。」

韩庚单手侧举长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锋利的长戟,「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韩庚。」

剑戟相交,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阖,完全是进手攻击,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韩庚长戟翻飞,用得却是细腻的招术,戟影绵绵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

望着面前孤身陷阵的天武营主将,阿伽门侬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个手势。韩庚,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但正如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只有倒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韩庚长戟一旋,然后扬手掷出,长戟闪电般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马鞍,深深没入查理腹中。座骑轰然倒地,马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将宽刃剑朝韩庚抛去。韩庚一把握住剑身,手上鲜血迸涌。作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韩庚出类拔萃的实力足以让他纵横沙场,斩将夺旗。但他没想到,这个罗马酋领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韩庚恍若未觉,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铁墙,将后面的骑士连人带马撞倒在地。

韩庚缓缓站直身体,望着周围的敌军,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仿佛一道刺眼的阳光从体内射出,延着经络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来,亮度不住攀升,在他体内旋转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火!」

阿伽门侬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战场另一方,文泽也变了脸色,「师帅!韩庚修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脉尽裂,成为废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韩庚是他最得yì

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到六阳的境界,较他当年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一颗六朝武林的未来之星,还未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殒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间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一颗光球从他颈后出现,沿着颈椎缓缓向下,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形状小了许多,亮度却毫不逊色。

文泽惊愕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师帅!」

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周围还有几支百人队拚命赶来。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场,方为大丈夫!庚儿!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传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韩庚长笑道:「多谢师尊!!」

韩庚两手虚握,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挡住他!」说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侬身边的亲卫队立kè

抢上前来,盾牌层层叠叠架起,遮住主帅,一边朝韩庚投出标枪。

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开。在蒙面骑手带领下,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马匹嘶鸣着,翻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间,韩庚的功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七颗光球仿佛汇成一颗,散发出耀眼的光辉。投来的标枪不再弹开,而是仿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枪法以眼肉可见的速度熔化,化为金属的汁液。木质的枪柄燃烧走来,一瞬间就焚为灰烬。

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的黑蝴蝶,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色,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窝深陷,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红唇紧紧抿着,露出决绝的神情。

韩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开,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内游走的硕大光球猛然一亮,带着尖啸的狂飙脱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骑士像被一道巨浪击中,座骑嘶鸣着翻滚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喷出鲜血。他们身后的盾墙被狂猛的气劲一击,瞬时显出一层裂纹,接着破碎开来。

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骏,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座骑四蹄一软,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纵使他常年征战,修为不凡,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韩庚慢慢坐倒,他这一招至少击杀了阿伽门侬身边半数的游侠与黄金骑士,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络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废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击倒,蜷曲着倒毙在地。她左手张开斗篷,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韩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那女子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举起弯刀,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然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尖啸。

——————

作者后话:

对于联名出书这种事,以前还真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业界多年,对于联名出书挺反感的,那都是很多作者成名之后,找来枪手写作,趁机多捞钱的手段,出的书通常水准低劣,感觉也很糟糕,所以之前每次有类似机会,我都拒绝了。

不过,机会这种东西很难说,龙璇与我合zuò

多年,某个特殊机会下,我忽然发xiàn

,他确实有我不足的地方,而且是我非常希望拥有的长处。

龙璇的文字华丽,尤其在床/戏上头,他的文笔细腻华美,是我非常羡慕却还达不到的境界,而且他对历史、典故方面的了解,也时常让我感到惊喜,后来我就想,要是与他合zuò

,应该能给读者一些本来我无法完成的新题材。

基于这个想法,于是有了六朝。六朝一开始的想法,非常简单,龙璇想要写古今中西最强军队对战,我想写中西美女床上对战,经过考lǜ

,穿越似乎是最理想的时空背景,一切似是而非,藉此来建构我们想表达的东西。

现在的六朝才刚刚开始,后头会变成什么样的东西,还无法判断,不过,目前写到第三集,确实写得很愉快,也希望能给各位读者一种我本来做不到的满足,那样六朝就有意义了。

第二十三章:拜火教祭司

天武营士卒岩石般刚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他们抿紧唇,浓黑的眉毛扬起,冷静的目光中仿佛有火焰在烧。

那是经lì

过无数次血战之后,连血脉也交融在一起的袍泽之情。

戴着板状头冠的指挥官大声发出号令,已经显出颓势的长矛再次凝聚成林,刺向汹涌而来的罗马军团。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要夺回主将的遗体。

战场另外一侧,是一个醒目的存zài

。那名女子高高举起韩庚的头颅,手中的弯刀兀自滴下血迹。她身上黑色的袍服已经被烈焰焚毁大半,难以蔽体。烧焦的布料间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衣内的黑色皮甲。

她有着一副足以令人喷血的完美身材。傲人的双峰被一副精致的胸甲紧紧包裹着,黑亮的皮革与如雪的肌肤完美的贴在一起,勾勒出胸间饱满浑圆的曲线。胸甲下缘齐腰而止,下面是一段白滑而纤细的腰身。

金发女子修长的颈中带着一幅华贵的珠链,束在腰带下的长裙被火焰烧残,两条修长的美腿在裙下若隐若现。几滴鲜血溅在她持刀的右手上,裸露的手臂戴着一截坚固的金属腕甲,黑色的雾气在甲上浮动,泛起水状的波纹。在她右臂,则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手镯,上面镶嵌着各种珠宝美玉,在阳光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许久以后,程宗扬还记得这一幕。那女子傲然挺起丰颀的娇躯,手中的头颅不住滴下鲜血。她带着一丝近乎冷漠的疯狂,出现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就像一个噬血的香餐魔女。

目睹了韩庚的死亡之后,文泽一瞬间冷静下来,拱手道:“师帅!拜火教祭司现身,须即刻传讯。”

王哲专注地看着那名金发女子,似乎她的出现比罗马军团的统帅阿伽门侬更令人注目。他点了点头,文泽立kè

返回帅帐。

阿伽门侬的黄金头盔滚到一边,他狼狈地爬起身,手指微微发抖,无论他如何高贵和傲慢,面对死亡的时刻仍和一个农夫那样恐惧。在他面前,直径百米以内仿佛被烈火焚烧过,青翠的草原尽成焦土,场中伏尸处处,其中一半都是他身旁的精锐。这些从亚平宁半岛就一直跟随着他的百战精英,竟然被一名汉军将领一举击杀。

“黛姬雪娜!”阿伽门侬吼道:“你不是说过他们是一支拼凑的军队,都是由农夫组成,连波斯的黑衣骑兵也可以轻易战胜吗?”

金发女子慢慢传过身,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是的,我的主人。”她语调轻柔地说道:“他们是由六个异教徒诸侯组成的联军,我敢保证,在他们的军队里,没有一个贵族。”

“为什么这些农夫能够对抗我们的勇士!”

黛姬雪娜声音愈发轻柔,“我的主人,你看到那些持矛的战士了吗?他们来自秦国。为了一个人的召唤,他们放下农具,离开家乡,在战场中学会了使用长矛。那些使用陌刀的军人来自唐国,使用弓弩的军人来自宋国。他们都是为了一个人的召唤,才来到这里。”

“他是谁?”

黛姬雪娜提起韩庚的首级,“就是他的师傅,大汉左武卫大将军,王哲。”

“王哲?”

黛姬雪娜柔声道:“成为军人之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王紫阳。那时候他是太乙真宗的掌教,人们称他紫阳真人。”

阿伽门侬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紧紧勾着,恨不得掐死她。他咆哮道:“他就是你们说的大汉第一高手,太阳的化身王紫阳!为什么你要欺骗我!要知dào

,你是在欺骗罗马长老院!欺骗帝国!”

黛姬雪娜湖水般碧蓝的眼波一转,嫣然笑道:“尊敬的主人,你已经杀了他最好的弟子。如果你能杀死王哲,那将是一桩永远不会朽去的功勋。否则……”

阿伽门侬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然后对着自己的战士吼道:“冲上去!杀死他们!不许让任何人逃脱!”

…………………………………………………………………………………

天策营的唐军已经摧毁了第六军团两列方阵,与最后一列方阵厮杀在一起。那些罗马军团的老兵从迦太基一直征战到帕提亚高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他们已经拼红了眼睛,一边发出战斗的狂吼,一边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的刀墙,显示出罗马战士惊人的勇敢和顽强。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在歼灭两个天武营的秦军方阵之后,被其余四个方阵死死挡住,已经无力支援侧翼的第六军团。由高卢人组成的第五军团“云雀”也在天霁营神臂弓毁灭性的射击下损失惨重。而此时,那些纸甲的军士再次举起弩弓,紧盯着任何踏入射击半径的罗马战士,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阿伽门侬还剩下两个完整的军团,第三军团“奥古斯丁”,以及他父亲最珍爱的军团,第十军团“骑士”。对面的汉军还剩下七千人,如果全军压上,阿伽门侬相信胜利会属于罗马。但付出的代价,也许是五个主力军团悉数重创,全部丧失战斗力。

阿伽门侬无法承担战败的后果,同样,他也无法承担军团主力全部损失的责任。无论撤tuì

还是进攻,他的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阿伽门侬终于开始后悔这一次轻率的战争。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已经无力阻挡天策营的攻势,连最后一列老兵方阵也开始动摇。穿着明光铠的唐国军人并肩而立,他们粗壮的手臂排列如林,手中拥有七尺长刃的陌刀组成一道刀墙,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飞,将罗马战士的盾牌和肢体绞得粉碎。

这时如果退缩,失败的恐惧会迅速蔓延,一旦阵型溃散,奔逃的士兵会冲散剩余的两个完整军团,并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这些可怕的敌人。到那时,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全部歼灭。

以防守强悍著称的第六军团“钢铁之壁”已经面临生死关头,天策营的唐军一点点吞噬着他们钢铁铸成的壁垒,崩溃就在眼前。

一名浑身浴血的百夫长发出最后一声战吼,然后挺直胸膛,奋力将象征军团荣耀的鹰帜掷向前方。黄铜铸成的旗帜在空中划过一条耀眼的弧线,远远落在唐军的队列中。

这是最后的赌博。鹰帜是军团的标志,一旦失去鹰帜,军团将不复存zài

。掌旗的百夫长投出鹰帜的一刻,是在用整个军团的鲜血写下他们的选择——要么胜利!要么灭亡!

望着飞出的鹰帜,所有还幸存的第六军团战士同时发出震天的战吼,奋不顾身地朝象征着军团荣耀的鹰帜冲去。那些手执短剑的罗马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向敌军的刀锋。在他们惊人的英勇下,唐军所向披靡的攻势被阻缓,却仍然一步步逼近第六军团的防御底线。

就在此时,统帅的命令下达,第三军团“奥古斯丁”与第十军团“骑士”同时进入战场。一万两千名生力军的加入,终于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第六军团。

唐军的陌刀一次次从对手的肢体上卷过,那些身材魁梧的汉子屠杀着对手,自己也被飞掷的标枪和右侧突袭来的短剑击中,三个军团的碰撞阻挡了彼此的脚步,双方在僵持中陷入苦斗。陌刀与短剑往来交错,胜利的天平在两者之间不断摇摆。

血腥的战场中,唯一还能保持从容的是天霁营。弓弦震动的声音不断响起,箭矢犹如一片死亡的阴云在战场上空飞翔。天霁营的宋国军人几乎没有移动,就控zhì

了半个战场,千余张神臂弓张开一幅难以逾越的死亡之幕,他们以近乎艺术的优雅与准确掠夺着对手的生命。在神臂弓的威慑下,天武、天策两营的右翼安若磐石。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阿伽门侬投入了五个主力军团,王哲也押上了他的全部力量。左武第一军团一万余名将士与三万罗马精锐在这片草原上奋力厮杀。

失去爱徒的王哲沉静如水,他没有发出太多指令。这些已经追随他十五年的六朝军人经lì

过无数次血战。对战争的直觉,使各级指挥官们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近乎本能地作出最佳选择。

面对新投入的两个军团,天策营的唐国军人不再向前猛攻,而是转向右侧,强行突pò

罗马军团的拦截,与天武营的秦军汇合在一起,依靠天霁营宋军的神臂弓反覆消耗着对手的力量。

当天武与天策二营在战场中部会师,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左武军一方倾斜。山丘上,秦军的轻骑已经开始集结。那些勇猛的汉子抛去所有甲胄,只携带长剑和用于投掷的短矛,准bèi

向敌军投去致命的一击。

文泽从帅帐出来,他似乎耗费了大量精力,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文泽肃容向主帅拱手,嘶哑着声音道:“已经传讯。”

黛姬雪娜的身影已经从敌军中消失,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王哲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然后摊开手掌。

身后的亲卫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张褚红的长弓,递到主帅手中。王哲左手握住弓身,右手微扬,一支赤红的箭矢从箭匣跳出,落在指尖。王哲拉开弓弦,长弓弯成满月,一道光亮仿佛从他手中,沿着箭矢流到箭锋处,凝聚成一团耀眼的白光。然后他手指一松,箭矢仿佛一点流星,笔直飞过纷乱的战场。

第二十四章:联军战败

王哲的帅帐距离阿伽门侬将近三里,任何弓箭,甚至程宗扬所在世界的枪支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射程。但王哲手中的箭矢却仿佛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越过整个战场,飞向阵后一顶皮帐。

将近五万人的战场上,那顶普普通通的帐篷就像海中一粒细砂,毫不起眼。箭矢没入厚厚的皮革,整座帐篷像被利刃绞碎般猛然碎裂!帐内一个黑色的身影来不及闪避,就被箭矢从肩头贯入,巨大的冲击力使她整个人都被带得飞出,黑色的罩帽掉落下来,露出女祭司金黄的头发。

黛姬雪娜按住肩膀,碧蓝的眸子冷冷盯着山丘上的王哲,一手将入体的箭矢硬生生拔出,折成两段,然后昏迷过去。

阿伽门侬大声呼喊着,周围的卫士再度聚拢过来,将他重重挡住。

王哲一箭重创对手,他放下彤弓,问道:“月霜如何?”

“师帅!”月霜从帐内出来,拽住一匹战马的缰绳,“我也要去!”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体内的寒毒已被压制下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施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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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出刚才那超越自身修为的力量。

王哲头也不回地一口拒绝,“不行。”

“可是韩师哥……”月霜眼圈一红,掉下泪来,泣声道:“我要给师哥报仇……”

王哲命令道:“下了她的剑。”

一名亲卫过来,取走月霜的佩剑。文泽低声解释,“罗马军虽是强弩之末,我军也难有余力。天武营损失七成,天策营也只剩半数能战之士。适才天霁营来报,一个时辰内消耗箭矢十二万支,眼下只剩不到一万支箭矢。此役胜负还在五五之间,你即使上阵也改变不了局势,还使得师帅分神……”

王哲没有理会月霜,而是看着旁边的程宗扬,忽然道:“夫以身融万物,以丹田为鼎炉,积精化气,炼气合神。”

月霜一出现,程宗扬就本能地退了半步。他这会儿身上难受无比,随着战场中的厮杀愈发惨烈,身体的不适就越明显。额角炙痛,胸口烦闷欲呕,与刚穿越来时的情形类似。听到王哲的话,程宗扬心头顿时一动。这段字句他已经熟极而流,正是王哲传他的口诀。说的是将身体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依靠丹田来吸收炼化天地与自身的精气。

程宗扬试着将意念转移到丹田内,那只小小的气轮立即旋转起来。从太阳穴透来的死亡气息化为一条条纤细入微的无形丝线,被旋转的气轮吸纳。胸口的烦闷感渐渐消散,变成一种温暖的轻松感,使他禁不住闭上眼,舒服得想要睡去。

王哲低叹一声,一指点在程宗扬眉心,将他唤醒。这年轻人终究没有学过修liàn

的方法,不知dào

要用顽强的毅力克服心魔,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如果程宗扬就此睡去,这会儿吸收的真气就等于白炼了,更为严重的是很可能从此不再醒来,成为废人。

程宗扬茫然不知自己遭遇的险境。睁开眼睛,丹田的气动轮还在旋转,虽然慢了一些,但仍不断吸收着奇异的气息,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渐渐变大。

月霜已经收了泪,但仍是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此时罗马最先投入战场的三个军团——与天武营秦军交锋的第十二军团,与天策营唐军对阵的第六军团,与天霁营宋军交战的第五军团——已经被彻底打残。五个军团总共的损失超过一万人。

而左武第一军团付出的代价也惨重之极,除天霁营还大致保持完整,天策、天武二营伤亡超过六成,已经负伤退出战斗的战士也不得不重新上阵。

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敢踏入天霁营的射击半径,罗马的桦木盾牌根本无法抵抗神臂弓的杀伤。再勇敢的战士一旦看到他们短小的弩弓,也丧失了冲锋的勇气。

终于,天霁营的士兵开始移动,以严密的阵型缓慢前进,往战场中央靠拢。一旦他们与天武、天策二营会合,射程将覆盖整个战场。

就在这时,一声青铜的号角,从背后远远传来。王哲猛然扭头,望向身后。

一排奇特的森林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那是无数长矛组成的方阵,随着方阵的前进,长矛越来越高,却始终看不到持矛的战士。

在六朝联军中,秦国士卒使用的七米重矛已经是单兵武器的巅峰,在正面交锋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攻破他们的矛阵,即使唐国的陌刀大阵也不能。而这一支新出现的军队,使用的长矛甚至超过了秦军重矛,长度达到七米二。

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长矛密林,阿伽门侬猛地松了口气,接着两腿一软,坐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身来。大神朱庇特!战神阿瑞斯!伟大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感谢万神殿里庇护帝国的无数神明!他们终于来了!

王哲的目光落在程宗扬身上。程宗扬张大嘴巴,像傻掉一样看着那座移动的森林。

那是一个巨大的方阵,二百五十六名士兵一字排开,形成一道半里长的密集战线。方阵纵深达十六列,仅仅一个方阵,人数就超过四千。他们披着长长的斗篷,长矛扛在肩上,左手提着一面巨大的方盾。在方盾右上方,开着一个月亮形的圆孔,一旦进入战场,他们就会将方盾并列起来,把长矛从圆孔伸出,来攻击对手。

程宗扬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有过太多惊奇,但眼前的一切,仍给了他重重一击。

马其顿军团,古代欧洲最优秀的阵列步兵,在平坦的地形中,他们的矛阵几乎是不可能击败的。

王哲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良机,如果他不是为了等待罗马军团力竭的最佳时机,更早一些将秦军轻骑投入战场,也许正面的罗马军团已经溃败,心胆已寒的阿伽门侬将被迫退出战场。这时赢得喘息机会的左武第一军团完全可以回师列阵,凭藉山丘的地形,居高临下抵抗来军。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陌生军队的弱点,与秦军方阵相比,马其顿军团的方阵规模更为庞大,阵型更为密集,而灵活性远不及秦军的小型方阵,对地形的要求更为苛刻,一片丛林,或者一座山丘,就可能对他们的阵型造成致命后果。但他现在已经无法选择战场。

马其顿军团的出现,在已经失去平衡的天平上,重重投下一个砝码。疲惫的罗马战士再次发出战吼,触手可及的胜利使他们的战意鼓舞到顶点。

而始终保持沉默的兽蛮武士也骚动起来。沉默许久的古格尔终于举起战斧,带着铜环的右臂用力向前一挥,两千余名已经被鲜血染红眼睛的兽蛮武士立即咆哮着投向战场。

文泽双手相揖,宽大的长袖并在一起,向王哲躬身施礼,平静地说道:“师帅,我军败绩。”

王哲轻抚着腕上的皮甲,说道:“左武第一军团成军有十五年了吧?一共打过多少仗?”

文泽道:“大小战役四十七次。”

“这么多了啊。”王哲低叹一声,然后挺起胸膛,“一共败过几次?”

文泽道:“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们败得起吗?”

文泽摇头道:“不能。我军若是败退,他们会趁势东进,有熟知地形的兽蛮人带领,不出一月,就将兵临隘口,威胁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这一死,朝中几位大臣终该满yì

了吧。”

文泽忽然激动起来,“师帅!我军上下一心,即使败亡也定可重创敌军,只要师帅返回,只需yào

一年又可组织一支强军,与我等雪恨!”

“谈何容易。六朝精锐尽在于此,再建一军又需多少时日?”王哲低叹道:“我五十投军,至今已十五年,哪里还有另一个十五年呢?”

“师帅!”

王哲道:“不必多说。传我号令,命轻骑冲阵,以五百骑为一队,全力攻击敌军帅帐。天霁营撤回山丘,天策营阻敌,天武营退出战场。身中一伤者各自编入军中,操刀持矛与敌交锋。身中二伤者编入天霁营,为射手装弩。”

这是要死战了。程宗扬心头一阵紧张。不过即使王哲不说他也知dào

,马其顿军团出现后,这支孤军想要突围已经成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离此地大概有一千余里,在这样既无法隐蔽又无法坚守的大草原,撤tuì

就意味着丧失所有主动,在未来的一个月内,遭受敌军在背后无穷无尽的追击,随时都可能覆亡。即使侥幸逃生,也将百不存一。

第二十五章:踏战歌,悍然赴死!

左武第一军团的帅旗在风中飘扬,所有士卒从上到下都保持着沉默,似乎无视死亡的来临。

根据王哲的命令,天武营撤回山丘休整,受伤的战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阵列。天策营在山丘下摆出一个半圆形的却月阵,开始防守。而秦军轻骑则从阵前突出,宛如一支箭矢,破开围攻的罗马士兵,直冲阵后。

为了保持阵型,马其顿军团前进十分缓慢,以他们的速度,投入战场还需yào

三十分钟,战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转身说道:“月霜。”

月霜惊喜地跳起来,“师帅!我一定把敌将的首级给师傅拿来!”

王哲脸上露出一丝怜爱,他拂好月霜脸上散乱的发丝,然后道:“你立kè

跟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内陆。但不要去临安,到唐国的长安去。”

月霜一怔,“为什么?”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因为你不该上战场。”王哲淡淡说完,然后转头看着程宗扬,“月霜就交给你了。”

程宗扬还未作声,月霜就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阵杀敌!这个无耻小人,我——我杀了你!”

昨晚羞于启齿的遭遇月霜已经忍了很久,此时师傅居然让她跟这个混蛋走,月霜再也按捺不住,说着从一名亲卫腰间拔出长剑,朝程宗扬劈来。

程宗扬魂飞魄散,王哲信手伸出两指,挟住剑身,轻巧地将长剑夺在手中,然后剑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你的伤势只有他能治好。”王哲神情严肃地说道:“记住,到唐国去,找李药师。”

文泽命人牵来两匹最好的战马,备好清水、食物、弩矢、长剑,以及一袋钱币,然后将月霜放在鞍上,交给程宗扬。他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静从容,似乎不是即将赴死,而是在筹备一次远游。

月霜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愤nù

和不甘。程宗扬却看着惨烈的战场,感觉身体像虚脱般无力。

无数人影在战场上拚杀,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连阳光也被飞溅的鲜血染红。他不知dào

这场恶战之后,会有多少人活下来,更不知dào

自己能不能有命离开。

王哲道:“再有两刻敌军才能合围。离开这里,一直向东南方向走。”

程宗扬忍住胸口作呕的烦闷感,勉强点了点头。

“记住那三件事。”王哲双手一拱,郑重说道:“拜讬。”

程宗扬与他认识虽然仅仅一天,但对于这个唯一知dào

自己来历的师帅,有着难解的亲切感。此时见他向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施礼,程宗扬心头一热,“请师帅放心!宗扬一定不负师帅所托!”

程宗扬吃力地爬上马鞍,将那匹空马的缰绳系在鞍侧,然后扶住月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穿着甲胄的统帅。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让他们毫不畏惧死亡呢?是勇气还是责任感?

程宗扬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怀。也许这些生活在古典时代的人都是白痴,也许他们有着另外的生存维度。一个更高的维度。

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哲的声音,“到清远去。在清江江畔的玄真观,拆开锦囊。”

…………………………………………………………………………………

血腥的战场被抛在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远。有过两次骑马的经验,程宗扬渐渐掌握了骑乘的方法,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而起落,不再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

驰出十余里后,马其顿军团的方阵终于逼近到山丘下。休整过的天武营士卒重新起立,仅存的秦军仅能编成两个方阵,他们互为犄角,以长对长,凝视着缓缓靠近的敌军,没有一个人退却,也无路可退。

一个苍凉的歌声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然后更多的歌声应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军的《无衣》唱罢,天策营唐军的《燕歌行》响起。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秦军的歌声一如他们的重矛黑甲,古朴苍凉,唐军的歌声则如同他们光彩夺止的明光铠与陌刀一样豪迈昂扬。

立在山丘上的天霁营宋军,则唱起了另一首著名的诗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随着歌声,左武第一军团的将士们义无返顾地冲向罗马军团、马其顿方阵以及兽蛮武士的联军。

在这个血腥的日子,宁静的草原被鲜血染红。连绵的山丘间,那个月牙状的平原成为血肉的池沼。

无论是罗马还是六朝诸侯组成的汉军,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绞杀在一起。战车倾覆过来,长矛断折,垂死的战马发出悲鸣,蒙着羊皮的盾牌溅满鲜血……

一名兽蛮人奋力砍下战车上戈手的头颅,背后一柄宽长的陌刀随即劈入他的背脊。握着罗马短剑的战士本能地右刺,将剑锋狠狠捅进持刀大汉的右肋,自己又被一支长矛刺穿腹部。

到处是鲜血和杀戮。苍青色的天穹下,死亡之神在冥冥中张开双翼,拥住这片沥血的白骨之野。

仅存的汉军被压迫到中军的山丘周围,还能够战斗的不足千人。而被他们搏杀的敌军超过两万人,连绵数里的战场中布满了累累尸骨。

天霁营所有的弩矢已经射尽,弩手们拨出短刀,开始砍碎手中那一支支精巧绝伦的神臂弓。留在山丘上的帅帐卫士们则一匹匹亲手杀死自己的座骑,毁掉所有能被敌军缴获的物品。

战斗接近尾声,这支深入草原的孤军已经走到自己的尽头,仅存的军士都被围到山丘上,罗马战士投来的标枪几乎刺到帅帐。而左武第一军团的帅旗仍然高高飘扬,还有旗下那个磐石般的身影。

文泽系紧高冠,理好衣物,然后跪下来,端端正正向故乡所在的位置行礼。

王哲笑道:“想家了吗?”

文泽道:“在外十余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亲,心下不安。好在还有兄长代为尽孝,此去泉台也可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胄,随手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双肩,一边叹道:“这身甲衣穿了十几年,还是不习惯,今日终于可以脱了。”

文泽笑道:“师帅这件道袍属下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王哲注视着聚拢过来的敌军,淡淡道:“其实我应该悠游林下,修真炼气,不该是一个血染双手的将军。”

文泽向王哲施礼道:“属下不能再随师帅征战左右,先走一步了。”说完,他用一柄短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

王哲悠悠长叹一声。

程宗扬已经驰出数十里,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已经远去,那座无数战士为之浴血的山丘也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隐约还有无数蝼蚁般细微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冲天而起,白鹤般掠上高空。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勒住马匹,转身朝天际望去。

那是王哲。这位左武卫大将军、太乙掌教脱去甲胄,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袍和一顶金冠,犹如君临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奋战的士兵们停下手,惊讶地看着这个神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进攻。

王哲笔直飞上百余丈的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风的激荡下猎猎飞舞。他双臂微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后长啸一声,声如龙吟,震撼了整个战场。接着他头顶的金冠猛然爆开,散为无数流星,黑色的头发在脸侧盘旋飞舞。

王哲双掌一并,双手食指立起,其余四指交叉相握,喝道:“临!”

一点光亮从他右手食指的商阳穴淌出,沿合谷、阳溪、下廉、曲池、巨骨……一闪掠过手阳明经诸处容颜,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笔直贴在一起,中指同时分开,叠在食指上。

“兵!”

又一点光亮从他左手小指少泽穴淌出,从后溪、阳谷、小海、肩贞、秉风、天容……沿手太阳经络流到胸口。

王哲双掌一错,无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斗!”

同样的光亮从他右足足窍阴涌出,从侠溪、阳交、阳辅、阳陵、风市、环跳诸穴,沿足少阳经络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结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余三指下勾,并在一起。

“者!”

这一次是足太阳经,从至阴、金门、飞扬、合阳、委中、委阳、秩边诸穴,直到腹部。

王哲双手如鲜花怒放,不断翻结出各种手印,长声喝道:“皆!”

“阵!”

“列!”

“前!”

第二十六章:逃离死亡的土地

王哲每一声大喝,都有一点光亮应声而出,从他手少阳、手阳明、手太阳、足少阳、足阳明、足太阳六道经络一一运转经行,分别汇入胸腹,接着是阳跷、阳维二脉。一共八只光球齐聚体内,宛如八只光明夺目的太阳。

王哲九阳神功只练到八阳的境界,已经是太乙真宗二百年来第一人。如果韩庚不死,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冲上八阳,甚至九阳的至高境地。

王哲悬空虚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长发猎猎飞舞,身上光芒大作,宛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虚扣,仿佛握着一只太极球,然后沉声喝道:“行!”

一点光明从他腹中浮现,然后分为两处,分别沿任脉、督脉旋转盘升,连同少阳、阳明、太阳六经与阳跷、阳维二脉,在唇下相交,重新汇入腹内的胞中。这团光球汇集了六条阳经两条阳脉,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毕生修为的八只光球一一汇入其中,最后九阳合一,仿佛一只日轮在胸腹间旋转扩张,即将突pò

肉体的限止,喷薄而出。

阿伽门侬惊恐地勒住战马,耳边仿佛又响起黛姬雪娜诅咒般的尖叫,“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之火!”

他终于见到一轮太阳的诞生,即使隔着百丈高空,身边的温度仍急剧攀升,他麾下罗马战士的黄铜头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变成燃烧的液体。

九阳齐出,几乎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合九字真言,激发体内所有的真元阳气,凝出九阳,却能无法控zhì

。他的修为并不足以操控九阳,他还修liàn

至极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载九阳的巨大力量。九阳齐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殒的一刻。

王哲猛然张开双臂,喝道:“极!”

刹那间,他的身体化成一团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辉甚至掩盖了阳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草原,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方圆十里的巨大光球。

…………………………………………………………………………………

光明闪过,大地仿佛陷入黑暗。

喧嚣的战场一瞬间变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断的长矛、染血的盾牌、倒伏的尸体,还有双方厮杀的勇士们,都仿佛被那团光明彻底吞噬,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大地也为之龟裂,形成一片直径达到十里的焦黑色的墓场。

圆形边缘,茂密的青草被高温炙干,然后燃烧起来,升起一片高达丈许的火焰。这片火焰以疾逾奔马的速度四处扩散,程宗扬不得不竭力驱赶座骑,与身后烈火赛跑。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夹在狂风中席卷而至,终于浇熄了大火,也掩盖了天地一切。

程宗扬不停地打马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离开这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被封住处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时目睹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却无法挣扎,无法喊叫,无法和那些亲如手足的同袍一样化为永不磨灭的英魂。

闪电中,程宗扬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湿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程宗扬抽出一条羊皮袍,盖住月霜的头脸,牙关战栗着吼道:“你可别冻死了!”

这鬼天气,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又暴雨倾盆。程宗扬浑身上下都被暴雨浇透,手脚冰凉,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气轮还不断透出暖意,可能他已经在雨中被冻僵了。他一边打马奔驰,一边奋力催发着丹田中的真阳,丝毫不管它消耗了多少。

程宗扬不知dào

,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经吸收了太多的死亡气息。在他驰离山丘的一刻,双方战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万数,这些死者的气息经过生死根的转化,变成生机无限的真阳。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的术者,一次获得这样多的真阳定然大喜过望,离开的第一件事就是觅地清修,将吸收的真阳转化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扬狗屁不懂,一口气塞给他过万条性命,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过多的真阳爆体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阳,都被他毫不吝啬地挥发掉。就像一个猿人来到现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钞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让任何有识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驰一夜之后,不幸的是,程宗扬吸收的真阳已经平白浪费掉大半,幸运的是,由于真阳消耗,经脉没有因为不堪重负而尽行碎裂。

程宗扬现在还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线在左前方的地平线升起时,终于松了口气。程宗扬挣扎着翻下马背,腿间传来一阵血肉粘连的剧痛,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出两块手掌大的伤口。

程宗扬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马,然后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

喉头传来一点微痒,程宗扬扭了扭头,继xù

呼呼大睡。

接着喉头又是一痒,还有些冰凉的寒意。程宗扬再次扭头,希望那只不识趣的蚊子能自己飞走。

喉头又是一凉,程宗扬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颈中。那只蚊子一下飞开,却与他的尾指划了一下。

“啊!”

程宗扬惨叫着抱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举剑指着她的喉咙,剑锋还有一滴血迹。她几次把剑放在程宗扬喉头,可这个无耻小人比一头猪还能睡。月霜虽然恨程宗扬入骨,但她认为行事要光明磊落,趁人睡梦中一剑杀死,不算好汉。就算死,也应该让这混蛋死个明白。

程宗扬捏住流血的手指,警报的红灯在心头一个劲儿的乱闪。这会儿不用再指望别人来救了,他敢肯定,周围百余里内,除了他们两个绝对没有一个活人。

月霜咬着牙,低声道:“无耻小人!你辱我清白,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有!”程宗扬大声道:“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月霜愤nù

地说道:“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战死!谁让你来救我!”

“可我还救过你两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杀了你,我就会找那些罗马人,到那时如果我杀不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如果能杀光他们,我就会自尽。反正不会活着回来,就算是抵了你的命。”

这算是什么抵命?程宗扬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女人是一种没有逻辑的动物。她们只会凭自己心意随便找一些理由,来达到她们横蛮无理的目的。

“等等!你知dào

杀死师帅的是谁吗?是阿伽门侬!凯撒的长子!”

我呸!阿伽门侬是传说中迈锡尼的国王,比凯撒早了一千多年,怎么会变成他的儿子?

月霜寒声道:“他们在哪里?”

“罗马!往西走,先经过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河,然后到大马士革,再从君士坦丁堡经过地中海、希腊,才到亚平宁半岛。如果凯撒出巡,你还要去伽太基、高卢、埃及、冰岛、格陵兰、夏威夷、复活节岛……”

程宗扬把自己知dào

的地名胡乱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你都没去过,如果杀了我,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辈子!”

她说着举剑欲刺,程宗扬连忙叫道:“停!你不能杀我!”

“凭什么不能?”

“是师帅!”程宗扬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遗命,让我去做几件事!”

月霜切齿道:“师帅怎会让你这卑鄙、无耻、下流、无能、贪生怕死的小人做事!”

“你也听见了!当时师帅还说:拜讬!”

那句话月霜确实听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会有什么事情要拜讬这个小人。

“告sù

我是什么事。我替师帅去做。”

我有那么蠢吗?说出来好让你把我杀掉。程宗扬抿紧嘴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之态。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小人!”

程宗扬一阵光火,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被女人打过,到了个这个世界居然被一个死丫头打了几次。他唇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我很小吗?对你来说,应该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扬的喉咙。程宗扬身上保留的真阳虽然也像模像样,但丝毫不知dào

怎么运用,一下被她捏得喘不过气来。

月霜细白的手指越收越紧,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终于还是猛的松开,把他扔到一边,“滚!”

程宗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再一次惊奇地发xiàn

自己大腿上磨出的伤口已经痊愈,连尾指被剑锋划出的伤口也已经长住。居然好这么快,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马鞍,翻身跃上马背,然后拨转马头,朝战场方向奔去。

“喂!”程宗扬叫道:“你往那边跑个屁啊!那边一个活人都没有!师帅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马前行。程宗扬急了,那两匹马连在一起,食物、清水都在上面,她这么一走,自己想走出这片大草原,那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扬不顾一切地叫道:“别忘了!师帅要你去长安!”

还是王哲的面子够大,这句话一出,月霜终于勒住马匹。她思索片刻,然后拨转马头。

程宗扬连忙道:“等等我!师帅还让我照顾你!”

月霜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一提缰绳,头也不回地朝东南方向驰去。

程宗扬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然后慢慢张大嘴巴。

天……我该怎么走出去?

第二十七章:五原城

五原城位于大雪山东麓。从南方吹来的暖温气流被高耸入云的山峰阻隔,大山南北气候迥异。不同的气候带来了不同的环境,雪山东南,气候湿润,土地肥沃,适合于农耕,西北则是浩翰无边的草原,成为游牧民族天然的牧场。

大雪山上万年积雪融化出涓涓细流,它们在群峰间汇集成溪,蜿蜒而下,最后在山下冲积出一块小小的平原。二百年前,六朝西疆远征军来到此地,用石头和巨木建立起远征军的后勤仓库。接着来自富饶南方的商人接踵而至,带来数不尽的货物和金钱,同时也把草原和雪山上的货物运回内陆。如今,帝国远征军的仓库已经迁移到更西方的雪山隘口,这座城市却能保留下来。

五原虽然是一座城市,但对于六朝来说,这里只是边陲蛮荒之地,无论是名义上的大汉天子,还是南诏的君长,都没有在此设立官职,这使得五原城成为一座无人管束的商人城市。

五原城地处要冲,每年冬天,来自北方游牧部族的汉子们成群结队驱赶着马匹,带来大量上等皮货、砂金、骏马、猎鹰,在此换取部族需yào

的茶叶、粮食、器皿和镔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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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到了春天,波斯的胡商踏着未融化的春雪迤逦而至,运来他们精心雕琢的珠宝饰品,还有华丽的地毯、织物。还有的胡商,会组成绵延数里的驼队,从更遥远的西方赶来。他们的货物里有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制作精良的刀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这时,来自宋国和晋国的商人们,就会慷慨地取出他们的货物:精美绝伦的丝绸、巧夺天工的瓷器、洁白如雪纸张……与这些来自异国的商人交yì



夏天,山间的积雪融尽,山路重新开启,一些肤色黝黑,留着浓须的汉子会穿过山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路,从大山西面的东天竺带来多彩的宝石,硕大的珍珠,还有写在贝多罗叶上的经卷。

五原城的南方,顺着河流的方向越过崇山峻岭,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和沼泽。从山林中走出的部族,会带来岩洞中开采出的盐块、丹砂、翡翠、各种神mì

的药物,交yì

他们需yào

的布匹、稻米和美酒。而来自海边的部族则会带来沉香、玳瑁、象牙、珍珠……

甚至骄傲的羽人也会偶尔走出丛林,带来他们精美如同艺术品的弓箭,换取他们喜爱的轻纱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还是六朝商人,带来纱制头冠,举止儒雅的是宋国商人;衣着华丽,连靴尖都嵌着珍珠的,是来自晋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产的布料,汉中运来的榖物,南诏诸族的稻米、水果,关中强秦的铁器,唐都长安的铜镜、美酒、漆料,京都洛阳的丝帛、绢麻、丹药……无不汇聚于此。客商云集,货物杂陈,使这座位于边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着畸形的繁荣。

中午时分,一个人踏入这座城市。他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包,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沾满泥土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乞丐。好在五原城乞丐不少,比他更惨的也有,所以当程宗扬出现的时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扬拖着僵硬的双腿,艰难地行走在街道上。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力qì

再去咒骂那个该死的月霜。她不光带走了马匹、清水、食物,还把王哲赠送的钱币也一并拿走。可怜程宗扬在大草原里活活走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是怎么走出草原,来到这里。

这座城市和程宗扬想像中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城墙,也没有站在城门下搜查的税吏和士兵,整个城市更像一个巨大的集市,按照货物的不同,分成一个个交yì

场。城中的道路完全没有规划,经过无数马蹄和车轮的践踏碾轧,那些土路变得像泥塘一样泥泞不堪。但对于死里逃生的程宗扬来说,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穿过城市边缘再往里走,一条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现在眼前。行人中身穿丝绸腰悬玉佩的富商越来越多,不少人还带着几名身形剽悍的护卫。那些护卫手持长刀,背着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个个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异族打扮的行人。有的头戴皮帽,有的包着厚厚的头巾,有的高鼻深目,头发蜷曲,发色或红或黄。

道路两旁林立着陈列各种皮毛的皮货市场,交yì

马匹的马市,还有粮市、药市……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肚子里已经没有饿的感觉了。他被人流裹着一路往前走,连认路的力qì

都没有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片喧闹的人声。程宗扬停下脚步,抬起眼睛,茫然看着四周。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集市中,周围一个个露天铺位交相杂陈,人头涌动。但和其他市场的不同,这里的铺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制平台。大的可容纳百余人,小的只能站上去两三个人。

铺位前,买家与卖家争吵不休,人声鼎沸,这倒和程宗扬认识中的集市相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交yì

的货物不是皮毛或者马匹,也不是茶叶、珠宝、盐巴、食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扬旁边的木台上,站着几个身材强壮的奴隶,他们酷鼻翼硕大,头发蜷曲,皮肤黝黑,只在腰间缠了一块肮脏的旧布,两手被铁链锁着,神情木然。

“刚贩来的新鲜货!”卖家在旁大声吆喝道:“力qì

大,听话,还好养!随便给点吃的就能干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检查了他们的身体,看是否有残疾,又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试试力qì

,最后让他们张开嘴,察看牙齿是否缺损。

巧舌如簧的卖家说道:“绝对的上等货色!好不容易才从南边运来的,黑的跟鬼一样,不过身体结实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连风都能吹走,用来干活比牲口还强,不信你试试!”

一名打杂的小厮慇勤地递来鞭子,商人接过来,朝一名奴隶身上用力抽了几鞭。被贩卖的奴隶毫不反抗,虽然他身体要比那商人强壮得多,却温驯得仿佛羔羊。

商人满yì

地放下手,开出价格,“十个银铢。”

卖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样嚷道:“路边的夷奴还要十五个银铢!像这样的货色,最少也要二十个银铢!”

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商人买下三名奴隶,一共用了五十枚银铢。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奴隶交yì

的场景,按照文泽的说法,五十个银铢,在内陆只是一匹普通马匹的价格。这些奴隶还真不值钱。

偌大的市场中挤满来往的商人,周围每个木台上都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奴隶,就如同一堆待卖的货物,他们有的被铁链锁着,有的被关在木笼里,还有些像是整个种族都被捕来,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还未长大的婴儿,最后被人用六个银铢一并买下。

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个半兽人!那名兽蛮人再没有他在草原上见过的那种勇武与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铁链穿过,伤口血肉相连模糊,双手戴着沉重的铁镣,宽阔的胸膛带着被烙铁烫过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此时仿佛燃烧过的灰烬,毫无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语言问道:“会用斧吗?”

卖家道:“这是战场上抓到的俘虏,最擅长的就是斧子。前几天还跟南城的几家比过,给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时间就打翻五个,如果不是锁链拴着,险些让他闯出去。力大无穷……”

卖家滔滔不绝的说着,那名胡商掏出一只钱袋扔过去,“二百枚银铢!把他的伤治好,锁链换成钢枷。五天后给我送来。”

卖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送走了客人,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厮说道:“这些能打的奴隶就是好卖。前几天听说还有人卖了个能飞的羽人,也是二百银铢。”

小厮道:“这些胡人买兽蛮人作什么?不能干活,还凶得很。”

“听说胡人那里有个大角斗场,把买来的奴隶扔到里面,让他们跟老虎狮子打斗。每天死的有几十头猛兽,上百个奴隶。”卖家摸出一枚银铢,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着银铢的成色,一边啧啧赞叹,“按这价钱,可是上万枚银铢呢!”

古罗马的角斗场?程宗扬想起那个被列为历史文化遗产的巨型建筑。对于一个来自现代世界的人来说,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隶市场,难免会有许多感慨。但程宗扬这会儿已经饿的两腿发飘,根本顾不上去想这些。

丹田中王哲给他筑下的气旋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丝丝细微的热度。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使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现在。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却更饿了,胃里像被人用力拧住,一阵阵抽搐。

程宗扬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捧着肚子,不胜怀念地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这会儿别说白水马肉,就是一匹活马,自己也能连头带尾全吞下去。毛都不带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张木台,面积并不太大,能站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会儿台上空无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条绳子。

程宗扬坐了有十几分钟,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绑的绳子被人松开,一个脸色青黄的瘦削汉子出来,牵上几名奴隶,那是几名女奴。她们容貌与六朝人大相迳庭,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丰润的嘴唇红而湿润,其中三个年纪略长的,眉心还点着红点,让程宗扬很觉得眼熟。

第二十八章:男人本色

她们用来蔽体的只有一条破旧的麻布,布匹从右肩掩到左侧腰际,露出大半胸脯,赤着脚在台上站成一排。这些女奴似乎是刚被贩来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隶那样木然,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和胆怯。

台下聚来几个人,有人喊道:“祁老四,这回是哪儿的货?”

那汉子拍了拍一名女奴的屁股,“东天竺贩来的。想要,给你打个折扣!”

那人笑道:“又是东天竺的。你那件压箱子底的旧货呢?”

“留着等你买回去养老呢!”祁老四笑骂两句,然后对木台后面说道:“把那个老货带上来!”

与其他铺位一样,这座木台后面也用木栅围起一片空地,里面是几顶大小不等的帐篷。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一名女奴被带到台上。

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程宗扬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那名女奴身材高挑丰颀,眼眸是淡绿的色泽,鼻梁挺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弯曲的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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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毛又黑又浓,眉心还残留着一点红色的印迹。

年轻时她一定是个出色美人儿,只不过现在她的年纪至少有四十岁,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皱纹,干枯的头发失去光泽,皮肤虽然还是牛乳般洁白,但已略显松弛,就像盛开的花朵开始枯萎,即将在暮色中凋零。

祁老四把女奴推到台边,叫道:“东天竺女奴五名,相貌出众,能生会养!不管是买回去自己用,还是给家里的奴隶配种,都是上好的货物!”

下面有人喊道:“衣服遮着怎么看得出来?”

接着有人起哄,“说不定身上有暗伤。”

“对!脱光了验货,买起来才放心!”

台下叫嚷声响成一片,还有人说道:“祁老四,看看又看不坏,包那么紧干吗?”

男人们嘻笑的喧闹声,让程宗扬想起自己和段强以前去过的脱衣酒吧。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不管哪个时空,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啊。

吵嚷中,一个独眼汉子走上木台,他骨节暴露的大手握住刀柄,用冰冷的眼神从台下众人脸上扫过。在他凶狠的逼视下,叫嚷声立kè

小了下去。

镇住场子之后,独眼汉子松开刀柄,沙哑着声音道:“老四,让她们脱。”

祁老四答yīng

一声,朝那些女奴说了几句什么。那些异国女奴默默脱下粗麻织成的衣物,在台上裸露出身体。

祁老四果然没说假话,这些女奴年纪虽然长幼不一,但相貌身段都不错,丰腴的身体充满异国风情,令人心动不已。程宗扬这会儿想了起来,天竺风俗里,眉心点着红点是已婚的标记。三个年纪略长的都已经是嫁过人的妇人,她们胸/型饱满,臀部娇翘,另外两个还是少女,看上去更是新鲜动人。

祁老四拿出一叠黄纸作的标签,依次挂在女奴们的胸尖上。纸上写着各人的价格,三个已婚女奴每人三十银铢,两个少女是六十银铢。

很快有商人上来检查货物,他们捏捏女奴的胸/型,看看她们的手脚和牙齿,从发色到皮肤,每一个细小的部位都不放过。那些女奴本能地用手遮掩住羞处,羞耻得泪水涟涟,让台下的看客不时发出轰笑。

眼前的一幕,让程宗扬想起马市上贩卖马匹的情形,相比之下,那些马贩们对货物还更礼貌一些。

等那个独眼汉子离开,有人问祁老四,“那个老货呢?”

木台上只有那个最后出来的女奴还穿着衣物,祁老四道:“你也亮出来让客人看看。说不定今天有人看中,把你买走。”

女奴顺从地解开衣物。她麻衣什么都没有穿,白花花的肌肤立kè

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那具赤裸的娇躯一片雪白,但仔细看去,能看到她背上布满伤痕,像是被人用皮鞭残忍地抽打过。她胸/型浑圆肥硕,曲线略微有些下垂,但形状依然饱满,丰挺地并在胸前。和旁边的女奴相比,她的晕色大了许多,顶部又软又大,颜色极深。

祁老四捏住她一只,用力拽了几把,将胸尖扯得翘起。然后把最后一张黄纸挂了上去。

有人叫道:“祁老四!半年都没卖出去,怎么还是这个价?”

“这个价已经最低了。”祁老四神情懊恼地嘟囔道:,“再低就赔光了。”

那人道:“这老货都五十了吧?挂这个价谁会买?”

程宗扬看了看黄纸标签,上面的价格并不是很贵,不过三十银铢。但这女人已经是美色凋零,人生最美丽的时候早已逝去。同样的价格,至少能买到一个比她年轻一半的女奴。

那女子腰身纤细,浑圆的臀部又白又大,丰腴的大腿并在一起,略显松弛的皮肤一片苍白,就像一具历尽沧桑的雕塑跪在台上,那张已经迟暮的美艳面孔上一片淡漠,额上褪色的红记下,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

程宗扬舔了舔唇角。这个女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是很味道的。如果自己有三十个银铢,说不定就把她买下来。

抱着和他相同想法的人显然不少。一个矮小的夷族商人爬到台上,用细瘦的手指抓住女奴一只胸。女奴低着头,那只雪白而硕大的肉球在夷人客商手指上不住变形,显得柔软无比,不再像年轻少女那样坚铤而弹性。

一个半年都卖不掉的女奴显然已经成为货主的麻烦,看到有人对她感兴趣,祁老四立kè

放下其他几名女奴,满脸堆笑地过来说道:“尊驾好眼力!这可是件好货色!两年前,中天竺阿罗那顺篡位自立,搞得天竺大乱。五天竺打得昏天暗地,那些兵们饿极了,把抓来的俘虏都卖了换粮食,敝号沾光,也进了一些。尊驾眼光不凡,一眼就看中我们这儿最出彩的一件。”

祁老四托起女奴的下巴,“你看这相貌,放在哪儿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还有这身段,这屁股……可是难得的上等货。”说着他朝女奴臀上拍了一把,“把屁股抬起来,让客人看看。”

跪在木台上的女奴默默俯下身,脸颊贴在木板上,抬起臀部,红褐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的已然衰老的面容。她臀部白皙而丰满,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祁老四扒开女奴的屁股,把她双腿中间暴露出来,一边压低嗓子,故作神mì

地说道:“怎么样?”

夷人客商点了点头,露出满yì

的表情。

祁老四趁热打铁,“尊驾果真要买,我祁老四作主,再打个折扣,二十八个银铢!这女奴就是你的了。”他一边说,一边揉捏着女奴白软的大屁股。

那夷人客商看得心动,舔了舔唇角道:“果然是好货色。”他围着那女奴绕了一圈,然后又托起女奴的脸,“只是年纪太大了些……十五个银铢吧。”

祁老四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瞒你说,这件货我买来的时候花了整整一百银铢。二十五个银铢!绝对不能再少了。”

夷人客商用尖尖的手指摩挲着女奴的面颊,一边把拇指插到她口中,迫使她张开嘴。这本来是购买奴隶时的平常动作,但旁边的祁老四却一把拉住夷人客商的手臂,说道:“再降五个银铢!二十个银铢!”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夷人客商已经分开女奴的嘴巴,接着他脸色一变,怒喝道:“她的舌头呢!”

那女奴口中空空荡荡,原本柔软的舌头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截残缺的舌根。受了欺骗的夷人客商骂了几句,然后拂袖而去,把一脸尴尬的祁老四扔在台上。

已经知dào

内情的看客们发出一片轰笑。

“祁老四!我就说过,这个价卖不出去!老就老吧,还是个残废,别说三十个银铢,就是五个银铢也没人要!”

祁老四气恼地一掌掴在女奴脸上,“卖不掉的烂货!张什么嘴啊!滚到你的窝子里去!”

女奴捡起敝体的破布,默默走下木台。木台后面立着一圈栅栏,里里陈列着几顶帐篷,最大的一顶周围树着碗口粗的木桩,上面覆盖着涂成红色的牛皮,作工华丽中带着艳俗。而那女奴用来栖身的,只是一只木笼,外面的用破旧的布帘挡着。

一个反穿着破羊皮袄的邋遢汉子道:“祁老四,还是老规矩,验货吧。”

祁老四没好气地说道:“十个铜铢!”

这个女奴是祁老四最赔本的一次的买卖,当初没发xiàn

她舌头被人割掉,结果放了半年也没能卖出去,每天还得拿粮食喂养,为此他没少挨当家的斥骂。

邋遢汉子往木台上丢了几个铜铢,然后笑嘻嘻走过去,在她乳上抓了一把。女奴淡绿色的眼眸隐隐泛出一层水雾,她并膝跪在木笼旁边的干草上,然后双手平放在地上,俯下身,将额头放在手背上。

那汉子走到她臀后,扒开她的屁股抓了几把,然后解下衣带搭在脖子上,双手抱住她赤裸的屁股用力干了进去。

女奴身体摇动着,那道破旧的布帘滑落下来,遮断了看客们的目光。

第二十九章:红裙舞姬

阳光从樟树的叶隙间洒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最初的五名女奴已经被买走四个,祁老四重新又带出几个贩卖,但看客们的新鲜感已经过去。那个卖不掉的女奴这会儿也被带到台后,布帘一放下,少了热闹可看,看客们都显得yì

兴阑珊,陆续有人散去。

眼见着下面的客人越来越少,祁老四走到台后,说了几句什么。片刻后,一个包着头巾的男子走到台上。

那男子身材胖大,留着两撇浓须,皮肤黑黑的,手里拿着一只皮鼓。他盘膝坐在木台一角,把皮鼓放在膝间,然后两手一抬,掌下发出一阵清脆的鼓声。

伴随着鼓声,一个纤美的身影飞旋着掠上木台。鼓声越来越急,她旋转也越来越快,飘逸的长裙化为一条绯红的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准bèi

离开的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鼓声忽然一顿,那个飞舞的身影一瞬间静止下来,裙裾旋转着低垂下来,仿佛一盏盛开的百合收敛了花瓣。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她褐色的长发被掩在长长的头巾下,脸上罩着一幅淡红的轻纱。那幅轻纱与头巾连在一起,从少女额前覆下,将她面孔整个遮住,只露出一张嫣红的小嘴。她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缕娇俏的笑意。她上身穿着一条窄小的胸衣,傲人的双峰被鲜红的丝绸包裹着,显露出中间白腻诱人的乳沟。

她长裙飘逸而又华丽,裙腰上垂着一排金黄色的流苏。再往下,是一双雪白的纤足,脚底用花汁染成粉红的颜色,脚踝还带一串铃铛。

她上衣很短,裙腰又开得极低,雪滑的腰肢和洁白的小腹完全暴露出来。在她圆润的肚脐间,还嵌着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银色的珠光与如雪的肌肤交相辉映,诱人无比。

“篷、篷……”

包着头巾的男子开始击鼓。少女双臂扬起,随着鼓声,那截雪滑的腰肢缓缓扭动起来。她腰身纤细而柔软,白嫩的肌肤如脂如雪,动作中带着奇特的韵律,令人心醉神迷。

美姬的吸引力果然非比寻常,台下的客人越聚越多,叫好声响成一片。鼓声渐渐急促,少女腰腹的扭动也渐渐加快。她双手交握,赤裸的腰身仿佛一条雪白的玉蛇,想要冲破长裙的束缚脱体而出。金黄的流苏在腰侧飘扬,那粒明珠在白皙的小腹间跳动着,伴随着踝间银铃的响声,充满了神mì

的诱惑力。

程宗扬看得血脉贲张。这个天竺少女的舞技,明显是从房事动作中演变而来的,无论是臀部的扭摆,还是腰腹的挺动,都流露出浓浓的挑逗意味,比他以前见过的肚皮舞更原始,更直接,也更加香艳露骨。

天竺少女的动作越来越快,她左侧腰胯向前挺出,顺着一个圆滑的弧线向后收回,右侧的腰胯顺势向前,一边摇摆,一边上下蠕动,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伏着,两只美胸也随着舞蹈的节奏在胸前震颤不已,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衣中跳出。前面分叉的长裙飘扬开来,一双白美的玉腿在裙中若隐若现。

鼓声短暂的沉寂下来,包着头巾的鼓手把一只盛满清水的酒杯递给舞姬。少女接过酒杯,然后上身弯向左侧,腰/臀向右侧挺出,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她把白瓷制成的酒杯放在腰胯上,然后左手扬到头顶,右臂横在颈下,手指翘起。

鼓声再次响起,这次鼓手一开始就快速击出鼓点。天竺舞姬保持着身体弯曲的弧线,伴随着疾若暴雨的鼓声,那只充满弹性的圆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动,而那只瓷杯却像是粘在她雪白的腰胯上,纹丝未动,连里面的清水也未溅出一滴。

台下爆fā

出一片叫好声,连程宗扬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目光一瞥间,他看到木台后那条布帘被风吹开一角,那个容颜已经衰老的女奴伏在干草间,白圆的大屁股被人压得一扁一扁。

舞姬嫣然一笑,接着挺起胸,把腰上的酒杯取下,放在半裸的雪乳上,然后上身微仰,张开双臂,柔美地耸动双乳。酒杯稳稳停在少女嫩滑的美胸上,那对丰挺的双乳抖颤起来,泛起媚艳的肉光。

四周看客如堵,祁老四不失时机地推销自己的货物,声称这些来自于东天竺的女奴不但舞技超群,而且又乖又媚,一个个都是出色的尤物,甚至过了四十还容颜未衰,买回去包赚不赔。

在少女妖媚的舞姿蛊惑下,祁老四又顺利卖出七名天竺女奴,换来近五百枚银铢,赚得盆满钵满。

鼓声止歇。舞姬挺起身,把酒盏放在的唇边,一饮而尽,然后娇媚地舔了舔唇角。透过淡红的薄纱,能看到她面孔白玉般的光泽,那双隐藏在轻纱下的美目波光流转,从台下看客身上淌过。忽然她目光一顿,停在台下一个人身上,闪出奇异的光彩。

程宗扬却没有注意舞姬的目光,他看着木台后方,那个被割去舌头的女奴正跪在干草中,给客人束紧衣带,那只已经松弛的大白屁股湿湿的,不断滴下浊白的生命精华。

鼓手已经退下木台,舞姬却没有离开。她双手扬起,轻轻打着节拍,一边款款扭动腰肢,朝台边舞去。台下的看客合着她的节拍一起鼓起掌来,有个衣着华丽的晋国商人喊道:“这个女奴多少价钱?”

祁老四道:“客官见谅,这个是不卖的。客官要真想买,可以跟我们当家的商量。老街东首的白湖商馆,就是敝号。”

那少女走到台边,台下无数双手都伸了过去,想抓住她的裙裾和纤足。舞姬灵巧地跳动着,纤足像洁白的花瓣轻盈飞舞,敏捷地避开那些好色之徒的捕捉。

喧闹声让程宗扬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少女轻轻一旋,回到木台中央,然后背对着看客们,腰脚向后弯下。她洁白的腰身柔软得仿佛没有骨骼,轻易就弯成弓状。那两只美胸倒垂下来,颤微微迎向看客们的目光。随着胸脯的颤动,一抹红纱从白腻的乳沟间滑出。

舞姬柔颈抬起,飞快地用牙齿咬住红纱,然后一扬首,那条裹在双乳上的薄纱仿佛一片红云,从乳间扯出。

少女昂起身,将红纱打了个结,娇俏地用指尖勾住,轻轻摇晃。隔着面纱看不到少女的眼神,她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台下客人们的情绪高涨到极点,竞相伸长手臂,想抓住那条还带着舞姬香汗的纱巾。

少女不经意地扬手一抛,红纱轻盈地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正落在程宗扬怀中。

程宗扬呆鸟一样站在台下。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自己运气并不是很好,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连彩票都没中过。不过手里的纱巾是真的,上面还带着少女肉体的温度和香气,星星点点沾着她乳上的香汗。

少女挑起唇角,娇媚的一笑,然后离开木台。经过那名色衰的女奴时,她下巴扬起,看也不看一眼,就迳自回到那顶高大的帐篷中。

美女裹乳的轻纱竟然被这么个乞丐般的家伙拿到,周围人无不投来火辣辣的目光,有几个性急的已经神情不善地挽起衣袖,露出粗壮有力的手臂,把手指捏得格格作响。

为了条女人的内衣,冒着被人暴打的风险,程宗扬当然是不干的。可自己的东西被人白白拿走,也没那么容易。

程宗扬立kè

作出选择,他拿起红纱,在脸上痛快地擦了一把。

还别说,这条轻纱的质感真不错,又软又滑,还带着舞姬乳间迷人的媚香。不过等他擦完脸,那条红纱也彻底变了样——这一路的仆仆风尘都在这上面了。

看客们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这个该死的乞丐,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这个该死的乞丐擦完脸,略微怔了一下,然后竟举起那条红纱,大声道:“一个银铢!谁要!”

看着红纱上的污痕,刚才还虎视眈眈的看客们立kè

丧失了兴趣,一个个甩袖而去。

程宗扬还不死心,他一路降价,当最后喊出“一个铜铢!”的时候,台旁已经空无一人。

…………………………………………………………………………………

程宗扬只痛快一把,立kè

就后悔了。

闻到纱巾的香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哀鸣起来。程宗扬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会儿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无论乳香还是轻纱,对于程宗扬空空的胃囊来说,完全都是浮云。

可还有一桩事比饿肚子更要命——自己没钱!

第三十章:三条“黑汗巾”

之前与文泽的交谈中,程宗扬了解到,六朝流通的钱币有三种,分别是铜铢、银铢和金铢。一千枚为一贯,一枚银铢可以换一百枚铜铢,二十枚银铢换一金铢。金铢用量很小,通常人们交yì

的都是铜铢和银铢。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了,程宗扬还没有得到过一枚属于这里的钱币。临走时,王哲倒是给他准bèi

了一些。可那个杀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有东西,连一枚铜铢都没留给他。

在王哲的军营里还能混吃混喝,但在这座充斥着商人的城市中,身无分文,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扬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感谢段强,他对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扬这个非穿越爱好者对穿越也耳熟能详。而段强说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贤们赤手空拳来到另外一个时空,有一些选择了文化路线,用一首剽窃来的诗词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扬对此毫无信心。在这座洋溢着商人们铜臭气息的城市里,自己就算把一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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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琵琶行》全背下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会一点英文,但想给人当翻译,先要等罗马帝国崩溃;然后再等一千年,到盎格鲁撒克逊崛起;再然后还要等他们的坚船利炮抵达这片大陆才行。

还有的穿越者从最低层干起,先给人打工,当仆佣,作家丁,最后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层。可见识过奴隶市场之后,程宗扬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很悲观。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隶了。

在段强的叙说里,数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选择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自己在异时空第一桶金。比如一只打火机换一根金条,一块手表换一套车马。

这也是程宗扬现在唯一能做的。所以当看到墙壁上,那个大大的“当”字的时候,程宗扬眼睛顿时一亮。

程宗扬捋了捋头发,昂首挺胸,大步走进当铺。能不能换来自己穿越后第一笔财富,就看这一遭了。

不理会当铺里客人的目光,程宗扬大声道:“掌柜的在吗!”

见他狼狈的样子,当铺的朝奉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鄙夷,懒洋洋道:“当什么?”

程宗扬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这个!”

程宗扬随身带的只有三件东西,安全套和按摩棒就不用说了,实在是拿不出手,从段强身上找出来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两套情趣内衣。

为了携带方便,程宗扬拆去了情趣内衣的包装,分别用信封状的纸袋装着。他取出一只纸袋,放在柜台上,然后献宝似的慢慢掏出。当铺的朝奉看起来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件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纺织艺术精品,还不把这条土狗彻底震呆!

程宗扬取出的那套情趣内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裤和外披的透明纱衣,无论是质量还是设计,都无可挑剔,同样也价格不菲,如果用牛肉面计价,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无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长声音道:“黑汗巾一条,质地薄劣,当价铜铢十个。”

程宗扬面容扭曲起来,汗巾?你以为这条超级性感的黑色蕾丝丁字裤,是用来擦汗的吗?

那朝奉见他拿不出什么值钱的货物,心下早就不耐烦了,敲着柜台道:“当不当!”

这会儿人在柜台下,不能不低头,饿着肚子的程宗扬也没有心情再给他讲解黑色蕾丝花边与吊带丁字裤的妙处,勉强提高声音,“看清了!这是三条!”

朝奉把纸袋一推,趾高气昂地说道:“十五个铜铢。爱当不当!”

程宗扬还要理论,旁边一个疤脸汉子道:“王朝奉,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二十个铜铢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就二十个铜铢吧。”

王朝奉取出当票,刷刷几笔勾完,扔给程宗扬,“月息三分,五日取当!”

程宗扬一数,“怎么只有十八个?”

旁边的疤脸汉子挨过来道:“这是当铺的行规,先抽一分息水。”说着他不经意地看了看程宗扬的手脚。

程宗扬只好拿起那十八个铜铢,一面问道:“这旁边哪里有饭馆?”

疤脸汉子道:“兄弟是刚来五原的吧。往东走,有间赵家老饼,管你填饱肚子。”

…………………………………………………………………………………

疤脸汉子说得没错,那家饼店就在街角,闻到油饼焦香的味道,程宗扬口水一下就流了出来。

那家饼铺店面并不大,里面各种胡饼、酥饼、油饼、炙饼、糖饼、芝饼、蒸饼……还有程宗扬叫不上名字的肉饼、花饼,应有尽有,花样繁多。这一次可真把程宗扬饿惨了,连自己也不记得几天没吃过东西。他顾不上多看,要了几样现成的熟饼,坐下来就是一顿猛吃。

不知dào

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这家的饼滋味确实不俗,程宗扬一口气吃了八张饼,好不容易安抚了肠胃,才腾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扬舒服地喘了口气,一边问店家,“多少钱?”

店家利落地算了账,“胡饼、酥饼、糖饼各一张,三个铜铢;一等莲花肉饼三张,六个铜铢;太平毕罗两张,六个铜铢;小菜两碟,两个铜铢;上好清茶一壶,两个铜铢,一共是十九个铜铢。”

程宗扬一晕。店家说的莲花肉饼自己有印象,是种夹肉的馅饼;太平毕罗和莲花肉饼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鲜美,他一口气吃了两张。没想到这东西好吃难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还倒贴了一个铜铢。

店家客气地问道:“客官,结账吗?”

程宗扬神情从容地一笑,“那个太平毕罗味道不错,再拿两张来。”

“好咧。”

店家用竹夹取出蒸透的馅饼,盛在盘中,放在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卷起袖子,不客气地大吃起来。欠一个铜铢是欠,欠十个也是欠,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至于怎么结账,那是吃完的事,这会儿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扬就不用为结账发愁了。

盘里的太平毕罗刚吃了一半,四名大汉突然闯了进来。程宗扬抬眼一看,竟然有两个看着眼熟,一个是刚在当铺遇到的疤脸汉子,另一个是奴隶市场上那个出来镇场子的独眼大汉。

几个人提刀带棒,气势汹汹,迳直闯进饼铺。那店家脸都吓白了。连忙迎上去道:“四位要点什么?”

疤脸汉子拇指一挑,“看清了!这是白湖商馆的戈龙戈三爷!”

独眼大汉握着刀柄,阴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馆里跑了一个奴隶。有人看到在你店里。”

店家赔笑道:“戈三爷明鉴,谁不知dào

五原城的规矩,逃奴打死勿论,小的做的是正当生意,怎么敢隐匿逃奴?”

程宗扬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饼铺只是间小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藏人。这几个家伙八成是来藉机敲诈。饼铺的老板看来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脸汉子一指,“在那儿呢!”

程宗扬保持着一个呆滞的表情,愣愣看着他的手指。接着几名汉子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

“搞错了!不是我!”

程宗扬挣扎着想爬起来,独眼大汉戈龙顺势拧住他的手臂,弯到背后,往上一提,程宗扬肩头格的一声,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还敢逃!这次非打断你两条腿!”

几个人手法纯熟地把程宗扬手脚捆了起来,疤脸汉子顺手把一块破布塞到他口中。

程宗扬窒息般一口气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气轮一震,一股力qì

从体内透出,疤脸汉子铁钳一样手掌变得软弱起来。程宗扬手腕一翻,硬生生从他手中挣开,抓住手臂上的绳索。

疤脸汉子叫道:“三爷!这小子要跑!”

戈龙掉转长刀,刀柄在程宗扬脑后狠狠一砸。程宗扬顿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几个人把程宗扬捆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马车,在店家拚命作揖下,打马扬长而去。

第三十一章:横遭陷害

马车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奔驰,最后在城边一座庄园停下。

戈龙先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摆手让众人进来。几个人拖起程宗扬,把他拉一座石砌的大屋中,“呯”的关上门。

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里面黑黝黝看不到尽头,屋内墙壁上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几个人往程宗扬头上泼了桶水,把他泼醒。戈龙一脚踩在木凳上,然后把锋利的长刀重重劈在脚边,沉声喝道:“说!叫什么名字?”

程宗扬脑后被刀柄磕伤,带来阵阵钝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程……宗扬……”

“哪儿来的?”

“盘江……”

戈龙与疤脸汉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做什么的?”

“卖皮货〖65@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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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的。遭了劫——”程宗扬正准bèi

把编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边突然一声暴喝,“放屁!”

戈龙满是硬茧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扬脖颈,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阴狠的神情,狞声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程宗扬目瞪口呆。

“不说?找打吗?”疤脸汉子一脚踢在程宗扬肋骨上。

程宗扬痛叫道:“等等!你们认错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又踢又骂,“死奴才!还敢逃!”

“让你小子不长记性!”

“你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这些打手训liàn

有素,专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扬上学时也打过架,可这会儿手脚都被捆着,只剩挨揍的份儿了。那帮人下手毫不客气,疤脸汉子一拳砸在程宗扬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开,鲜血直淌。

“小子,记起来了没有?孙爷从盘江把你买来的,刚到五原就让你跑了。还偷了孙爷的东西拿去当!以为孙爷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啊!”

程宗扬挣着身子,想躲都躲不开,这会儿工夫脸上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肿了起来。他喘着气道:“你……你们弄错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疤脸汉子狠狠踹在程宗扬肩上,“孙爷花十个银铢买的奴隶,竟然敢跑!五原可是我们戈三爷的地盘,你以为跑得了吗?”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钟,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扬只剩下半口气,他浑身是血,额上、眼角、口鼻、臂、腿无处不伤,手指更是被他们的牛皮硬靴踩得几乎折断。

那个叫戈龙的独眼大汉一直没有动手,这时走过来,推开众人,一脚踢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扬弓着身体,额头又是鲜血又是冷汗,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一刻程宗扬心里生出一阵恐惧,不管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这会儿他们是真的要打死自己。

戈龙阴沉着脸道:“疤脸,按规矩,逃跑的奴隶该怎么办?”

疤脸汉子道:“五原城的规矩,逃奴格杀勿论!”

“那好。”戈龙拔出长刀,寒声道:“疤脸,那十个银铢你就当扔水里听了个响儿!”

程宗扬衣服被打得稀烂,口鼻淌血,心里升起一丝绝望。在这些人眼里,用来衡量生命的,仅仅是几个银铢,人命就和蝼蚁一样可以随意扑杀。可悲的是,自己死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知dào

。父母不知dào

,紫玫不知dào

,这个世界的月霜她们也不会知dào

,或者知dào

了也不会理会。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黑牢里。

这不是程宗扬所希望的。

冰凉的刀锋停在颈中,戈龙森然道:“死奴才,还敢逃吗?”

程宗扬遍体鳞伤,肺中发出嘶嘶的气息。这会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想死。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黑暗的囚牢。

他摇了摇头。

戈龙收回刀,喝道:“疤脸!把印记给他烙上!”

孙疤脸拨开火炉,拿出一支烧红的烙铁,“小子,记住了!你是孙爷买来的奴隶!再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孙爷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声,三角状的烙铁落在程宗扬颈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隶身份的烙痕,空气中顿时弥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

淙淙的水声在耳边回荡,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撕裂,骨骼破碎,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身体却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湿又冷。

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睁开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他看不到任何物体的轮廓,脚下空荡荡的,似乎是飘在黑暗中。忽然一声哀叫声响起,传入耳中时,已经微弱得几乎无法听到,仿佛是来自幽冥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经发出的哀嚎。

身体悬浮着,在黑暗中无力地摇摆。程宗扬动了动发胀的头颅,颈中一阵痛意袭来,仿佛燃烧的火焰在皮肉间穿突。

程宗扬大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叫声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荡着,久久未绝。程宗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双臂被绳索捆住,整个身体悬掉着,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颜色的水一直浸到颈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水腥气。那水是流动的,不时有波浪微微掀起,泼在口鼻上,也浸住他颈中的烙伤。

程宗扬屏住气,竭力把头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当叫声回荡着消失,四周安静得仿佛坟墓。

伤口在污浊的积水浸泡下开始肿胀,痛觉也变得迟钝,断裂的肋骨在胸下不时传来刺痛。

程宗扬心里升起无穷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逃奴,暴打一顿后又烙上奴隶的印记,这是程宗扬生平从未受过屈辱。

等我逃出这座水牢,非把你们一个个干掉!程宗扬发狠地在心里说道。牙关刚一咬紧,肿胀的唇角又传来剧痛。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样在伤口蔓延。

愤nù

和痛恨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头来自洪荒的野兽,在程宗扬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尽了程宗扬的精力,他低喘着,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离体而去。

忽然头顶一阵响动,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水牢上方的孔洞泄入。似乎是一道栅门被人打开,发出吱哑的声响。接着程宗扬听到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小浪婊子,腰扭得真骚。”

程宗扬仿佛能看到那张疤脸上淫猥的笑容。

“呯”的一声,一只陶罐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个甜媚而稚嫩的声音格格笑道:“摸得人家好痒……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异,吐字生硬,并不像程宗扬听过的六朝语言。

孙疤脸道:“我再给你买一个!”

少女甜笑道:“谢谢孙哥哥。”

“小嘴可真甜……过来让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儿最喜欢孙哥哥了。要曼儿陪你上床吗?”

孙疤脸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说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说,让曼儿去陪哥哥,曼儿肯定乖乖听话的。”

孙疤脸顿时语塞,过了会儿悻悻道:“夫人养的摇钱树,怎么会便宜我?”

少女语带同情地说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办法……”孙疤脸涎着脸道:“用你的小嘴给我品品。”

“好啊。”少女快活地说道:“哥哥带了香片没有?”

“香片?要那个干吗?”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灵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儿一把,就被夫人发觉,吊起来打了个半死。若是曼儿沾了男人那里的味道,夫人会打死曼儿的。”

孙疤脸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张口骂道:“干不死的小贱人!嘴上说得好听,让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天竺来的下贱胚子!忘了祁老化四买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饿得半死……”

木栅“呯”的一声关住,孙疤脸恨恨锁上铁链,骂骂咧咧走了。

地牢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跳声越来越强烈。程宗扬竭力抬起头,看着头顶微弱的光线,忽然脚下一动,水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身体长长的,仿佛一条光滑的绳子……

那条生物游曳着盘在程宗扬踝间,然后钻进他破烂的裤脚,锲而不舍地往上游动。

程宗扬发出一声惨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应程宗扬的叫声,头顶的石板被移开,蜡烛的光亮从石隙间透入。接着木轮的轧轧声响起,头顶的轮盘绞动着,把程宗扬从水中提出来。

程宗扬浑身是水,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着脚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都被水浸泡得发白,好在大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他呛了口水,不停地咳嗽着。每次咳嗽又牵动断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凉气。

“是你?”

第三十二章:阿姬曼芭娜

一个纤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着妖冶性感的紧身胸衣,下面是艳丽的长裙,裙腰低至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烛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舞姬遮面的轻纱已经除去,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她五官有着鲜明的异族特征,眉毛弯长,鼻梁高挺,睫毛又弯又翘,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蓝的颜色。唇线柔艳而性感,唇角上挑,带着一丝令捉摸不定的娇媚笑意。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这个舞姬年纪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线让程宗扬很是注目了一把。那条自己擦过脸的乳纱放在背包,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扬放下来,解开绳索。当解到脚踝时,那个湿滑的物体从程宗扬破碎的裤脚游出,竟是一条尺许的水蛇。

虽然程宗扬很欣赏美女玩蛇的节目,但第一次与这种冷血生物亲密接触,浑身的汗毛本能地都竖了起来。

舞姬却显得毫不在意,她随手捡起水蛇,扔回下面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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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甫定的程宗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好。”

程宗扬哑然,过了会儿才试探道:“你还记得我?”

少女碧蓝的眼眸在他脸上一转,娇俏地笑道:“呆头鹅!”

程宗扬觉得自己很冤枉,当时台下围观的没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有人在。其实以程宗扬这种从国中时期开始,就长期接受成人娱乐节目的现代男性来说,无论是见闻的广博,还是自控能力远比这个世界的男人更强,只不过这少女的舞技太过于冲击力,才让程宗扬有些失态。

“饭没有啦。”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后把盛着清水的罐子递来,“还剩了点水。”

程宗扬接过水罐,“这是什么地方?”

“是商馆的地牢。刚买来的奴隶都会关在这里。”少女道:“他们说抓了一个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扬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着被绳索勒破的手腕,一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地会被人当成逃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程宗扬把自己的遭遇一古脑告sù

了少女,然后愤然道:“就算那个逃跑的奴隶跟我长得一样,他们也不能拿我充数啊!”

少女已经明白过来,“没错啊,他们抓的就是你。”

正在喝水的程宗扬呛了一口,“呃?”

“我在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奴隶能逃出去的。”

程宗扬一愣,意识到自己被抓,并不是被误认为逃奴这么简单。

“你想,如果你做着贩卖奴隶的生意,偶然遇到一个遇过劫的外乡人,正好他又傻乎乎的,会怎么做?”

程宗扬道:“我很傻吗?”

少女皱了皱鼻子,“不傻怎么会这么穷呢?”

程宗扬泄了气,接着又气愤起来,就因为自己是个落难的外乡人,这帮人就敢把他抓起来,当奴隶卖掉——

“这么胆大妄为,还有王法吗!”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是王法?”

“呃……就是法律……制度……人权……”在这个世界很难解释什么是法律或者人权,最后程宗扬还是放qì

了,“唉,你是外族人,说了你也不懂的。”

看到程宗扬颓然的样子,少女笑了起来,“我知dào

。就是王的命令吧。也许别的地方有,但这里是没有的。”

程宗扬苦笑起来,他以为这里已经是六朝内陆,原来还是蛮荒之地。

也许是想到各自的遭遇,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程宗扬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他们买来的。”

程宗扬看着这个珠宝般精致的少女,嘟囔道:“他们运气真好。”

少女抚摸着红褐色的头发,“我叫阿姬曼芭娜。”

阿姬曼芭娜?在这个世界里,会有人给她修一座泰姬陵吗?

程宗扬振作精神,“我叫程宗扬。”

“程宗扬……”少女用生涩的口齿重复着他的名字,然后道:“你的伤要紧吗?”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断了一根肋骨,其他筋骨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在脏水里泡了这么久,程宗扬很担心伤口会感染。但在这个没有青霉素,也没有其他抗生素的世界里,感染也只好认倒霉了。

“还好吧。”

程宗扬用指尖碰触了一下颈中的烙痕,下意识地往阿姬曼胸口瞥了一眼。一条长长的项链从她颈中垂下,金色的坠子掉在雪白的乳沟中。

阿姬曼俏皮地拉住胸衣,做了个外掀的动作,露出胸前雪滑的美胸,“没有啦。”

程宗扬像被一个小萝莉揭穿嘴脸的怪叔叔,尴尬地移开目光。

阿姬曼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忽然道:“你很像一个人……”

“谁?”

阿姬曼还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孙疤脸阴沉着脸打开栅栏,对阿姬曼说道:“戈三爷叫你。”

阿姬曼住了口,起身走出牢门。孙疤脸狠狠盯了程宗扬一眼,骂道:“死奴才!”然后“呯”的关上木栅。

牢门外是一个深邃的岩洞,阿姬曼雪白的腰肢在黑暗中轻轻扭动,柔美的脚步仿佛在舞蹈。拐了一个弯,她的身影消失了。

程宗扬有些怅惘地收回目光,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囚牢。这是一个天然岩洞,有四米多深,洞口用手臂粗的木栅封着。他试了试,发xiàn

这些木栅非常结实,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弄开。岩洞下方是他刚才待过的水牢,那里的水流非常迟缓,即使有缝隙,也不可能很大。

身上的水迹渐渐干了,刚才和阿姬曼交谈时被忽略的伤口开始传来痛楚。尤其是那根折断的肋骨,呼吸间仿佛刺在肺叶下方。

程宗扬捂住胸肋,牙关狠狠咬紧。他不知dào

那些人为什么叫阿姬曼上去。但孙疤脸的眼神,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程宗扬想起那个青春已逝,美色凋零的女奴。她年轻的时候,也有着和阿姬曼一样的美丽吧。

地牢里辨不出时间,但寒意越来越浓,多半已经是深夜时分。处在这样的困境中,程宗扬的头脑却出奇的清醒。空气中冰凉的寒意浸入身体,体内那只气轮缓缓旋转着,仿佛永不止歇。

程宗扬下意识地把注意力放在气轮旋转的部位。刹那间,他的眼睛仿佛被一道奇异的光束点亮,视野所及,他居然用“眼睛”清楚看到自己腹内的情形。

那是一片奇妙的空间,在肚脐下方寸许部位,弥漫着一团淡红色的物体。程宗扬无法了解那些红色的质地,它们就像一团云雾,在腹中柔和的缓缓滚动,捉摸不定。虽然看不到边际,却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而凝聚不散。

在这团红雾中,有一只细小的白色气旋。第一眼看到它,程宗扬就想起银河的星图。无数微渺难以识别的晶芒汇集在一起,沿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状的的气轮。

随着气轮的旋转,那些晶芒一边以缓慢的速度融合,一边从红雾中吸取出一丝丝细微的气息。那些气息是淡淡的黑色,虽然已经在丹田中沉寂多时,但心神一触,程宗扬仍能感到一阵心悸。那些气息中充满了愤nù

、仇恨、狂热、凶狠、悲伤、不甘……

程宗扬体内传来一声咆哮,那头从洪荒时就在血脉间蛰伏的凶兽,再一次露出狰狞的獠牙。

程宗扬额角血管暴突,面孔扭曲,流露出极度的凶恶与杀戮欲望。如果孙疤脸或者戈龙在这里,程宗扬会毫不犹豫地撕裂他们的皮肉,拆开他们的骨骼,沥干他们的鲜血,把他们撕成碎片。

正当程宗扬即将被心魔俘虏时,那只白色的气旋忽然扩张开来,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气息。

那股气息化解了程宗扬心头的愤恨,贲张的血脉渐渐平和下来。气旋却没有止歇,而是透过那层无形的屏障,流入一条细小的通道中。

随着那股温暖的气流从丹田升起,程宗扬再次用“眼睛”目睹了一幕奇景。在他身体里面现出一条肉眼可见的路径,带着白色的光泽,从丹田下方延伸到会阴,然后顺着脊柱上升。

从丹田涌出的气流仿佛一道有生命的物体,在体内自发流动。随着真气的运行,一道又一道散发着白光的经络在程宗扬体内出现。

程宗扬听说过经络的概念,它们不同于血管、肌肉或者骨骼,虽然无数典籍记载过人体经络,并且详细绘制出它们运行的路径,但在现代解剖学中却没有找到任何现实存zài

的证据,因此许多人认为经络并不存zài

,只是出于古人的臆想和虚构——科学不相信不存zài

的物体。

但在这一刻,程宗扬认识到它们是确实存zài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存zài

于自己体内的它们。他像一个刚刚发xiàn

自己肚脐的孩子,好奇地观察着自己完全陌生的身体。

遍布于体内的一共有十二条上下贯通的主脉,十五条彼此交接的支脉,还有八条奇异的经脉,以及点缀在这些经络上的三百六十一处穴道。

第三十三章:男人会在乎吗

这些经络在体内交错连接,构成无数通道。从丹田散发出的真气,沿着经络自行运转。先从丹田下沉到会阴,然后沿脊柱逆行,一直到颅顶,再从额头流过眉间,从鼻下经过顶在上颚的舌尖,流到咽下,顺着胸间的经络而下,经过一个周天的运转,回归到丹田那片淡红的雾气中,重新融入旋转的气轮。

随着真气的运行,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重新滋长,绽放出源源不绝的生机。肉体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疲倦和饥渴不翼而飞。那种奇妙的感觉,让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又获得一个崭新的生命。

在这个黑暗的囚牢中,程宗扬第一次触摸到生命的奥秘。

程宗扬知dào

,这一切都是王哲的遗惠。是他不惜耗费真元,为自己筑下修liàn

的基础,使自己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越过最初的苦修,达到了内视的境地,亲眼看到自己体内的经络。

程宗扬所不知dào

的是,那些在战场上通过生死根吸取的无数死亡气息,经过这一路的颠沛损耗,剩下的,终于在这个奇异的时刻稳固下来,成为他真元的一部分。虽然微小,却有着非同寻常的〖65@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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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意义。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但程宗扬睁开眼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身外的世界时,那支蜡烛已经烧去一半。

外面黑沉沉的岩洞许久都没有声息,疤脸、戈龙、阿姬曼都没有再出现,像是把程宗扬遗忘在这个冰冷的地牢里。

程宗扬重新又试了试木栅。虽然身体脱胎换骨的感觉让他很有成就感,但程宗扬也遗憾的发xiàn

,自己似乎并没有比以前厉害多少。原本无法扳动的木栅,现在还是无法扳开。看来那样种打通任督二脉,一夜之间变身超级高手的神话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实现。

程宗扬颓然坐倒在地。明天,也许自己会同样被推上木台,成为供人买卖的奴隶。不知dào

自己的交yì

价格会是多少,十个银铢?还是二十个银铢?

寂静中,一串清悦的声音响起,就像一串银铃,轻盈地跳跃着,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木栅外。

牢门打开,阿姬曼走了进来。程宗扬不祥的预感并未成真,她好端端穿着衣物,秀发一丝不乱,只是手中多了一只瓦罐。

孙疤脸关上牢门,看着程宗扬“哼哼”冷笑两声。

等孙疤脸走远,程宗扬道:“原来你是拿吃的去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程宗扬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瓦罐。瓦罐里是蒸熟的粳米,虽然两个时辰前刚吃过足够四个人份量的饼食,这会儿肚子又已经空了。程宗扬拿起木箸尝了一口,略微有些粗糙,但确确实实是可以入口的食物。

“咦——”阿姬曼讶异地说道:“你的伤好了吗?”

程宗扬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戈龙用靴底踩出的伤痕已经愈合大半,看上去仿佛完好如初,连污垢都消失无踪。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和嘴唇,那里的伤口也已经平复,只是按上去还有些痛楚。

这大概就是生死根的奇妙之处了吧。程宗扬作了个鬼脸,“我的命太硬,他们打不死我。”

阿姬曼伸长颈子看了看,“还有一处。”

程宗扬摸了摸脖颈,那片烙印已经深入肌肤,摸上去凸凹不平。

“烙的是什么?”

“是商馆的标记。上面是一只狐狸,下面是商馆的名称。”

程宗扬苦笑道:“你看得真清。那两个字你也认得吗?”

阿姬曼道:“商馆每个奴隶都要烙上同样的标记。看得多了,就认得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也有烙印吗?”

“没有。”阿姬曼微笑了一下。

“那你有什么标记?”

“这里。”阿姬曼挺起雪白的小腹,指了指肚脐中那颗圆圆的珠子,“他们给我装了脐珠,上面有商馆的名字。客人买了不喜欢,可以换掉的。”

那颗珠子嵌在少女圆润的肚脐中,微微鼓起,能看到上面镂刻的“白湖”二字。

程宗扬用力把这个名称记在心底。白湖商馆。

“很漂亮的珠子。”程宗扬道。

“他们本来要给我烙印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很小,他们说烙了印记,以后会变得很大。”

“也是烙在脖子上吗?”

“不。是这里。”

阿姬曼分开腰带,红裙立kè

从腰胯上滑落,露出一具雪滑的玉体。她翘起粉嫩的臀部,指着臀/沟内侧晶莹的雪肉,道:“女奴都烙在这里。”

程宗扬差点儿被口中的米饭噎死。鲜红的舞裙掉在地上,眼前是少女雪一样白嫩而光滑的躯体,白得眩目。

阿姬曼扭过脸,“你长得像一个人……”

这已经是阿姬曼第二次这样说了。程宗扬用力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迎向她的目光。

阿姬曼柔媚的嘴角弯翘着,像是带着一个娇俏的笑容,碧蓝的眼眸中却浮出一层水雾,“像我哥哥……”

程宗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自己竟然长得像天竺人?

阿姬曼作出另一个动作。她解开胸衣的系带,两只令人喷血的雪乳立kè

弹跳出来。然后她抛下胸衣,就那样光着身子投入程宗扬怀中。

“抱住我。”

阿姬曼身材像幼女一样娇小,头顶只到程宗扬下颏,美胸却丰满坚挺,紧紧顶在程宗扬胸腹处,充满了诱人的弹性。她伏在程宗扬胸口,身体微微战栗。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再正常思考。程宗扬用力抱紧怀中那具赤裸的娇躯,铁杆不安分地挺了起来。

好运就这样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吗?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少女纯真的表情让他不知dào

阿姬曼是在诱惑自己,还是仅仅出于天真——即使她的是一个任人贩卖的女奴,也没有理由来诱惑自己。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奴隶。

一只柔滑的小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挽住他火热的铁杆,轻轻摩挲着。阿姬曼在他胸口呢哝道:“你好干净……”

程宗扬一路风尘仆仆,别说洗澡,连脸都没洗过。但刚才入定内视,真气运转下,使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如同新生一样洁净。

当阿姬曼在台上,表演性感的腰腹舞时,下面每个男人都转着同样的念头。程宗扬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能梦想成真。

阿姬曼摸索着,分开他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程宗扬心头一热,抱住阿姬曼滑腻的臀部,将她娇小的身体托起,铁杆直挺起来。

阿姬曼扬脸看着程宗扬,唇角含笑,眉眼间却有着一丝难以索解的表情。

程宗扬看着她娇俏的面孔,低声道:“你真美。”

阿姬曼唇角笑意绽开,犹如一朵带着宝石光泽的奇花,在这间阴暗的地牢中绽放。她翘起白嫩的双腿,缠在程宗扬腰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当程宗扬又一次狠狠进入,阿姬曼的身体柔若无骨,腰肢反弓得超过九十度,仍没有丝毫勉强,程宗扬俯视着少女的肉体,她腰肢弯成弧形,脐中那颗明珠嵌在雪白的肌肤间,闪动着迷人的珠光。

“你……是处女?”

这实在是一个意wài

。阿姬曼年龄虽然不大,但身材发育得不输于任何成熟女性,尤其是她的美胸,肥硕而又充满弹性,丝毫没有少女的青涩。程宗扬下意识地认为她已经是破过体的女子,但眼前鲜红的血迹却告sù

了她真象。

阿姬曼紧紧咬着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扬脸看着程宗扬,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接着却展颜一笑,用柔媚的声音说道:“再来……”

程宗扬有些心痛地埋怨道:“你怎么不告sù

我呢?”

“男人会在乎吗?”阿姬曼仍在笑着,程宗扬这时却发xiàn

她的笑容如此勉强,表情中有着难以名状的凄凉和……恨意。

“会。”

程宗扬回答得很认真。阿姬曼没有开口,但神情间分明不相信他的回答。她平淡地拭去泪痕,然后翻过红裙,用红裙内侧抹去腿上的血迹,直到染红的肌肤恢复莹白。

阿姬曼并没有像程宗扬想像中那样扑到自己怀中,一边哭诉她所受的遭遇,一边说她如何如何欣赏自己,才以处女之身相许。她平静地清理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淫辞媚声并不是她所发出的。

就这样,刚经lì

过一场莫名其妙的艳遇,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尴尬境地。程宗扬抓了抓脑袋,问道:“你是天竺人?”

阿姬曼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市场上的女奴虽然不值太多钱,但阿姬曼这样的尤物从来都是难得的珍品。程宗扬猜测她很可能是天竺贵族豢养的舞姬,不知为何会流落到五原城。

“他们买来的。”

“东天竺的女奴很多吗?”

阿姬曼擦去身上最后一抹血迹,淡淡道:“很多。”

程宗扬对这个贩奴生意很好奇,“他们怎么把你买来的?”

阿姬曼重又露出她妖媚的笑容,嫣然笑道:“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吃的,就被卖掉来换粮食。祁主人用两车稻米换了三十名女奴。路上死了一些,剩下的运到五原城陆续卖掉了,只剩下我。”

程宗扬想起那个色衰的女奴,“不是还有一个吗?”

阿姬曼道:“我不认得她。”

第三十四章:凝羽侍卫长

大概她们不是一批的吧。经过下午的奔波,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略有了解。一张无馅的素饼价格是一个铜铢,一斤稻米在两个铜铢左右,一车稻米大概两千斤,两车也不过四千斤,折合八十个银铢。也就是说,一名女奴的价格只是两个多银铢。即使考lǜ

到运费和损耗,成本也低得惊人。

看到市场的天竺女奴标价三十银铢,处女六十银铢,程宗扬已经觉得很便宜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利润。难怪往东天竺的路那么难走,还总有人走。

程宗扬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被卖掉?”

“主人为我开的价格是五十个金铢。”

程宗扬吓了一跳,五十个金铢相当于一千银铢,起码能买二十个漂亮女奴,或者五个半兽人战士奴隶。没想到阿姬曼的身份会这么贵。

阿姬曼笑吟吟道:“现在只值五百个银铢啦。”

不是处女就降价一半,如果被商馆老板知dào〖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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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占了五百银铢的便宜……程宗扬干咳一声,“商馆的老板是个女人吗?”

“是啊。这家商馆本来是她夫家的,但她丈夫很早就死了。”

原来是个寡妇。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印,恨恨想道。

阿姬曼穿好衣裙,又成了那个娇俏的舞姬,她用手指梳理着红褐色的长发,仿佛不经意地说道:“你想逃走吗?”

猛然听到这句话,程宗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想逃走吗?”阿姬曼作了个手势,“离开这里。”

程宗扬心头一热,“怎么逃?”

牢门被铁链锁着,难道水牢有通往外面的道路?

阿姬曼拿起盛饭的陶罐,从罐底取出一枚钥匙,轻松地打开牢门。

“外面没有锁,只要顺着路走就可以了。这会儿他们都在睡觉,小心一些,没有人会发xiàn

的。”

程宗扬小心地推开牢门,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地道,转弯处有一片微明的光芒,不知通向何方。他走了两步,却发xiàn

阿姬曼仍留在原地。

“来啊。”

阿姬曼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程宗扬不认为自己是个无比善良的天使,但这个少女已经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地牢里,是个男人都作不出来。

“我带你一起走。别担心,我养得起你。”虽然程宗扬这会儿身无分文,连人都是别人的奴隶,但话说出来还是信心十足。

阿姬曼晃了晃小腿,脚踝上的铃铛立kè

发出一串脆响,“这铃铛取不掉的,让他们听到,连你也走不了。而且商馆盯得我很紧,如果我也逃走,他们一定会全城寻找。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就是逃出去,也会被他们抓回来。”

“不行!”程宗扬固执地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如你先走,到了外面再想办法救我。”

程宗扬思索片刻,断然道:“那我一个人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脚下的岩石又冷又硬,好在程宗扬鞋子早已经丢了,光着脚没有发出响声。他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洞口外面就是那间挂满刑具的石屋,这时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姓孙的疤脸不知钻到了哪里,竟然是毫无防备。石屋的门没有上锁,程宗扬轻轻推开门,眼前是一片青石铺成的庭院,月光洒在上面,仿佛闪动着一层水光。

站在石阶上,程宗扬有些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就逃了出来。他暗骂一声,这群废物!牢房看成这样,没有人逃跑才奇怪!

就在程宗扬踏入庭院的一刹那,背后“绷”的一声,传来弓弦震动空气的低响。一支利箭从高墙上疾射下来,穿透了他的小腿。

戈龙手下一名汉子站在墙上,握着弓矢高声道:“戈三爷!有奴隶逃了!”

紧闭的房门突然推开,戈龙、孙疤脸,还有下午抓他的另一名汉子同时跃了出来。孙疤脸挥舞着一柄弯刀,尖声道:“别让奴才逃了!”

程宗扬一手按着小腿,跪倒在地,长箭贯穿了他小腿的肌肉,痛彻心肺。孙疤脸大步上来,一脚把程宗扬踢倒,踩住他的背脊。

程宗扬重重撞在地上,已经愈合的肋骨又传来一阵刺痛。一片嘈杂中,他看到一个绯红的纤影从甬道出来。阿姬曼脚踝的银铃轻轻鸣响着,脸上带着奚落和不屑的表情。

程宗扬昂起头,嘶声道:“为什么!”

程宗扬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但他不是傻子。自己能这么轻易逃出囚牢,只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故yì

让自己逃跑。给自己打开牢门的阿姬曼并非是帮他,而是他们的同谋。可程宗扬不明白,他们费力耗时地把自己抓进来,严刑拷打,迫使他承认自己是逃奴,为什么又故yì

让他逃走?

“因为这样他们才理由杀死你。”阿姬曼轻盈地走过来,“你知dào

,在商馆里面,奴隶是不能随意损坏的,但逃跑的例外。”

盯着这个明媚的舞姬,程宗扬齿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阿姬曼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最恨你们这些男人。你们下流得像路边的野狗,贪婪得像食腐的兀鹰,肮脏得像老鼠。”

程宗扬咬牙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是施舍吗?用你的处女之身向一个被你害死的人施舍?”

“呵!”孙疤脸扭头瞪着阿姬曼,“你这贱——”

“傻瓜,一点假血就骗到你了。你以为这里会有处女吗?”阿姬曼高兴地拍着手,“哈,看到你上当的样子我真开心。”

孙疤脸还想再说,戈龙在后面一声断喝,“疤脸!还等什么!杀了他!”

“成!”

孙疤脸举起弯刀,朝程宗扬颈后劈去。

被他踩在脚下的程宗扬忽然扭过身,孙疤脸踩在他背上的右脚滑开,接着腹下一痛,被一支尖锐的物体穿透腹腔。

孙疤脸瞪大眼睛。在他眼里,这个在当铺撞到的陌生人无论是落泊商人,还是乞丐,都只是个软弱可欺的外乡人。但就是这个外乡人,硬生生拔出小腿的羽箭,将滴血的箭头送入自己腹中。

孙疤脸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弯刀锵然落地。

程宗扬拖着受伤的小腿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孙疤脸的领子,面无表情地将箭矢再次送入孙疤脸腹内,这一着是程宗扬忍痛准bèi

的,偷偷拔出箭矢,藏再手里的那一刻,差点没痛晕过去,但再怎么痛,这件事仍是得做。

孙疤脸软绵绵伏在程宗扬肩膀上,眼珠上翻,露出死鱼一样的白色。阿姬曼奚落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程宗扬冷冰冰握住箭矢,一下又一下往孙疤脸腹中猛刺。他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小腿上的伤口血肉模糊。

程宗扬重复着捅刺动作,对满身的鲜血毫不理会。当一股微弱的阴寒气息透入太阳穴的时候,他知dào

这个疤脸汉子已经死了。

这是程宗扬第一次杀人。自从来到这世界后,他便知dào

早晚会有这一天,也已想像过许多次,他以为自己会恐惧,战栗到浑身瘫软,像一只软脚蟹一样,紧张得无法站立。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当鲜血飞溅的时候,他会兴奋异常,发xiàn

自己有嗜血狂魔的潜质。

然而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在别人看来,他不停捅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像是疯狂得神智已经崩溃,事实上那是程宗扬在掩盖自己的惊愕——当自己亲手把箭矢刺入仇人腹内时,他心底无比平静。手指没有颤抖,呼吸也没有急促,他只是感到被鲜血浸透的箭杆变得湿滑,要用尽lì



去捏紧。甚至他还能冷静地去观察孙疤脸的表情,看他脸上的刀疤如何因为惊痛而变得弯曲。

在这过程中,程宗扬甚至还有些疑惑,“这么瘦小的个子,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墙上持弓的打手还在发愣,戈龙已经暴喝上前,他翻腕拔出腰间的长刀,仅剩的独目凶光闪动。

程宗扬把羽箭留在孙疤脸腹中,俯身抓起地上的弯刀。戈龙速度极快,身形一闪就越过五米的距离。程宗扬匆忙举起刀,兜头猛劈过去。他没有把握能对付这个凶悍的家伙,但手里有把刀,能安心不少。

戈龙实战经验超过程宗扬好几百倍,何况是这破绽百出的一刀。他上身微微一晃,避开刀锋,一步跨到程宗扬面前,然后头颈一勾,用额头狠狠撞在程宗扬脑门上。

程宗扬感觉脑袋像被一只铁槌击中,颅骨几乎裂开,身不由己地斜飞出去。戈龙如影随形地欺身向前,手中长刀发出一股尖锐的啸声,直取程宗扬的咽喉。

戈龙身手不凡,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就像一条有生命的怪蟒,刀法准确而狠辣。程宗扬作为一个只在球场打过野架的现代人,那点打架经验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程宗扬身在半空,眼看着戈龙的长刀就将掠到喉咙,避无可避。颈后忽然一紧,身体硬生生被拖开半尺,那柄长刀收势不及,贴着程宗扬肩膀将地上一方青石劈得粉碎。

程宗扬喘了口气,颈后那只手忽然一松,他一跤坐倒,身体几乎压到手里的弯刀。

戈龙收起长刀,独眼恶狠狠盯着庭院中多出来的那个身影,然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凝羽侍卫长。”

程宗扬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着黑色绫衣,衣上暗色的斜纹望之犹如寒冰,衣内却套着一袭质密的皮甲。从背后看去,这女子肩宽腿长,身高较之程宗扬也不逊色。她左侧腰间悬着一面小小的圆盾,右侧配着一柄弯刀,形如月牙,刀鞘由硬木制成,上面的纹饰质朴无华,充满了蛮荒气息。

第三十五章:夫人有请

凝羽抓着程宗扬的脖颈,把他拖出险境,接着随手把他丢到一边,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巾,将接触过程宗扬皮肤的手指一一抹拭干净,最后把丝巾也随手丢开。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种厌憎却根本不屑掩饰。

凝羽头也不回地说道:“下午去钱家当铺典当的是你吗?”

程宗扬还没回答,戈龙便大声道:“侍卫长看仔细了,这是商馆的逃奴!”

程宗扬道:“我是商人!被你们抓来的!”

戈龙冷笑一声,“死奴才!你脖颈里烙着商馆的印记,还敢说不是奴隶!”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商馆在册奴隶共有六十三名,四十一名锁在商馆货仓,十七人留在市场,由祁远看管。这间别院共有奴隶五人,一名受过刑,两条腿已经断了;两名囚在水牢;那名天竺哑奴在你们房内,这里还有一名舞/奴。戈龙,这名奴隶是哪里来的?”

戈龙没想到她会把奴隶算得如此*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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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羽冷冰冰道:“你藉着商馆的名义私卖奴隶,如今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么?”

程宗扬张大嘴巴,原来自己这么倒霉,不但被抓为奴隶,还是底下人私自贩卖的奴隶。至于这名女卫的来意,分明是与自己典当的物品有关——难道有人看出来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戈龙握紧长刀,沉声道:“侍卫长,休要血口喷人。我戈龙为白家卖命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凝羽淡淡道:“那你是不服夫人管束了?”

戈龙此时已无退路,他独眼一翻,挥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及寸许的刀痕,厉声道:“姓苏的贱妇杀夫夺产!毒如蛇蝎!我戈龙与白湖商馆一刀两段!从此再无瓜葛!”说着耸身往后跳去。

“想走么?”

凝羽手腕一动,程宗扬还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一柄月牙弯刀便脱鞘而出,无声地掠到戈龙背后。

戈龙跨出两步,看似要拚命逃生,突然身体一旋,长刀寒光乍现,将凝羽手中的弯刀劈开。

一般人逃跑时,背后都不免空门大露,戈龙却反其道而行之,用逃跑诱敌,实则暗藏杀机,趁凝羽不备,突施杀着。他距离凝羽不过一步之遥,这时突然止步旋身,倒像是凝羽自己送到刀锋上。

凝羽月牙状的弯刀封住长刀,身体连退三步。戈龙随即踏步上前,连追三步,刀光霍霍,像波涛一样朝凝羽卷去。

戈龙手里的长刀长及五尺,单是刀柄就有一尺多长,刀刃却只寸许宽窄,刀身修长。他利用腰背的力量劈削挑格,辗转连击,身摧刀往,刀随人转,进退连环,刀法剽悍雄健,凌厉之极。

凝羽那柄弯刀只有戈龙长刀的一半长短,面对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却进退自如,显得从容不迫。戈龙一轮猛攻全无效果,再次错身交击时,他左手忽然松开刀柄,扬手打出一枚袖箭。

由机括发出的袖箭比普通弓矢速度更快,凝羽离戈龙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闪避让,却见凝羽左手食指一伸,轻轻点在箭锋上。

指尖触到的空气仿佛吸收了天际的月光,荡出一圈银白色的涟碕,那支疾射的短箭在空中一凝,箭上蕴藏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波动的空气抽尽,就那样悬在凝羽指尖这很显然不是单纯的武功。

戈龙大吼着收刀回撤,在身前洒下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凝羽弹开袖箭,弯刀一挑,像一片被微风吹拂的柳叶一样透过刀光,掠出半尺。然后回刀入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转过身,冷冷看着程宗扬。

一点血迹从刀光中迸出,戈龙拚命挥舞着长刀,大吼已经变成恐惧地嚎叫。

凝羽没有理会背后的刀光,冷冷对程宗扬道:“你典当的是什么物品?”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这时他才看到凝羽的面容。这位戈龙口中的侍卫长年纪其实很轻,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四五岁。她身着甲胄,很难看出身材,但容貌已经是上等的美女,只是那种冷冰冰的神态,令人望而生畏。她眉毛比一般女子更长,像一对飞扬的黑羽,眼睛大而空明,虽然在看着他,视线却仿佛透过他的身体,一直望到虚空尽头。

“是……几条汗巾。”

戈龙这时已经使脱了力,长刀脱手飞出,朝凝羽这边飞来。凝羽抬手一拍,那柄长刀“铮”的直落下来,嵌入青石。

戈龙双膝跪地,嘶嚎着捧住脸,鲜血从指缝淌出。刚才的交手中,凝羽只攻了一招,却一刀没入他密不透风的刀影,挑出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眼珠。另外两人看到戈龙的惨状,连逃跑的勇气欠奉,同时跪地求饶。

凝羽冷冰冰看了阿姬曼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说道:“戈龙留待夫人发落,这两人发往石场作苦力。”

几名同样外着绫衣内套皮甲的女子跃入庭院,拖走孙疤脸的尸体,把戈龙和那两人踢进地牢。

凝羽对程宗扬道:“夫人要见你。”

…………………………………………………………………………………

疲惫的身体浸在热水中,舒服得骨头都仿佛酥了。程宗扬把热腾腾的布巾盖在脸上,躺在木桶里不愿起身。

纱幛外面,四周各站着一个黑衣女子,她们背对身后的木桶,各自握着腰间的配刀,像一群忠心耿耿耿的卫兵。

程宗扬叹了口气,从桶里爬出来,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一旁的新衣。凝羽只给他留了一刻钟的洗浴时间,看她的神情,如果自己超过时间,她很可能会闯进来劈碎木桶,把自己直接拖到外面去。

想起凝羽那张冷冰冰的脸,程宗扬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女人,实在是太冷了。有她在,夏天喝啤酒都不用冰镇。

程宗扬换好处新衣,凝羽已经在外面等候。路上程宗扬试图套些话来,可无论说什么,凝羽都一言不发。他也只好闭了嘴,四处打量这座庄院。

五原城没有城墙,说不清这里是城内还是城外。不过门外的街道已经上了年头,青石被车轮轧出浑浑的辙痕。一路行来,道路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宅院,很有些像他来的那个世界里的别墅区——这些别墅绝对是名符其实的豪宅,一连过了三个院子才到正院。而宅院女主人的住处还在后面。

穿过一道月洞门,一座两层的木制楼宇出现在眼前。虽然楼宇不高,但飞檐斗角,气势恢弘。木制的立柱、扶手和围栏都涂着朱红色的油漆。这些漆料丝毫没有干涩的感觉,而是泛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显示出经lì

的悠久岁月。

楼梯并不宽阔,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纹饰繁复华丽,有着俗世的热闹与美感。此时已是深夜,檐下的游廊却挂满灯笼。乍然看去,这里与一般的富贵商户没有什么区别,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隐站着几个与凝羽相同装束的女子。

程宗扬心里暗想,身边跟着这么多女侍卫,这位夫人莫非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怕被复仇?

忽然,房内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湿淋淋又媚又骚,放/荡之极。程宗扬听在耳中,蛋蛋本能地为之一紧。单是这声音,就可以想像屋内那位妇人是个妖媚之极的绝世尤物。

凝羽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门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说道:“禀夫人。典当物品的人已经找到。奴婢奉命把他带到此地。”

笑声略一止歇,一个妩媚的声音说道:“凝羽,你这性子总也不改,冷冰冰的,将来怎有客人上门呢?让他进来吧。”

凝羽粉腮微微变紧,不作声地退开一步,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

一名小婢拉开房门,只有十二三岁,精致得像一朵丁香。她举目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抿嘴一笑,低头掩上房门,房内垂着一层绯红的轻纱,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程宗扬拉了拉自己奴仆装束的青布衣衫,昂首踏进房内。

那小婢一面拉开轻纱,柔声道:“夫人。他进来了。”

眼前的客厅是三间相连而成,仅这一间,就比程宗扬在那个世界订购的住房大上两倍。地上满满铺着一整张地毯,鲜红的丝绒犹如长草,几乎盖到脚面。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映出地毯中间一朵硕大的牡丹,那牡丹嵌在丝绒之间,花瓣繁盛茂密,如同云锦霞光,艳丽逼人。厅角放着几只高大的黄铜薰炉,虽然是夏天,炉中仍燃著名贵的香料,空气中异香不断。

厅内立着一张长及丈许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宽大的锦榻。一个女子侧身躺在榻上,一手支着粉腮,正格格娇笑不已。她长发瀑布般垂在地上,雪白的两颊犹如两粒朝下的瓜子并在一起,下巴尖尖的,双目波光流转,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媚惑的笑意。

一眼看去,程宗扬脑中就浮现出无数词语——千娇百媚、艳绝桃李、妍姿媚质、蛇蝎美人、风情万种、红颜祸水……

更让程宗扬浑身燥热的是,这位夫人竟然是裸着身子,那具曼妙的玉体横陈榻上,一双丰挺的美胸高高耸起,只在腰间掩了一条鲜红的绸巾,遮住下体,灯光下雪滑的肤肌香艳无比。

第三十六章:苏妲己

在她身边,围绕着五名男奴。这些男奴有的肤色犹如古铜,体型高大强悍,有的却像是白面书生,举止温文,只不过这时他们都浑身赤裸,跪伏在这位艳妇身边,其中两名托着女主人赤裸的玉足,用舌头舔舐她白软的脚掌;另一名捧着她的手臂,亲吻着她的手指,另外两名则伸出手,小心地按摩着她的肉体。

女主人媚眼如丝,雪白的肉体在锦榻上妖冶地扭动着,不时发出柔媚而妖/淫的喘息声。

换了别的男人,看到这香艳的一幕定然是心神俱醉,那具白艳的肉体,让程宗扬也禁不住大晕其浪,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那艳妇睐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不经意地侧过身,那两只高耸的美胸立kè

颤动着荡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

艳妇伸出手,娇媚地翘起一根玉指,朝程宗扬勾了勾,美目湿淋淋满是诱惑的春意。

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手指一勾,那年轻人便晕乎乎走了过来。看他的神态,只怕这会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艳妇得yì

的一笑,这样的登徒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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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最好应付不过了。

那年轻人脚步虚浮地走过来,炽热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发梢一直掠到脚尖。艳妇妖娆地舒展着肉体,待他看得血脉贲张,媚声道:“公子……你在当铺当的那些丝物是何物品?”

那具白腻的肉体艳光四射,异香扑鼻,让程宗扬眼花缭乱,他吐了口气,有些晕眩地说道:“是内衣。”

艳妇翘起手指,按在他干涩的嘴唇上,轻轻抚弄,“是什么丝物织成的?”

“尼龙丝。”

“尼龙丝?”艳妇怔了一下,然后目光亮了起来,“你说是霓龙丝?从哪里得来的霓龙丝!”

程宗扬两眼盯着她雪滑的胸脯,对她的询问置若惘闻。

艳妇见他痴迷到如此地步,不禁傲然一笑,一面诱惑道:“你若说了,妾身便……”

一直盯着艳妇肉体的程宗扬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声越来越大,然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弹了弹她殷红的蓓蕾,在她乳上捏了一把。

艳妇脸色顿时大变。

“夫人这副淫浪的媚态,骗过不少人吧?”

程宗扬嘻笑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看到你的身子,就忘了自己爹娘是谁?夫人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艳妇脸上媚态尽收,盯着这个年轻人,冷冷道:“你要说什么?”

程宗扬直起腰,“夫人如果只是贪/淫乱性的荡妇,何必一见到那些衣物,就让人连夜去找那个当东西的人?更何必追问这些织料的来历?”

看着艳妇娇媚的面孔,程宗扬收起嘻笑,认真道:“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些织料的不同,知dào

这上面注定有一笔大生意。这份见识,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夫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宗扬施出对付客户的功夫,先试探对方的底牌,再捧上几句,果然那艳妇重又面带笑容,顾盼间媚态横生。

她柔声道:“公子真是个可人儿,公子可有意与妾身共享富贵么?”

程宗扬一笑,“免了。眼下夫人身边虽然有五个男人,但贴身的护卫却都是女子。如果夫人真相信男人,只怕这些男奴不会只敢舔舔你的手脚吧?”

艳妇神情一瞬间冷厉起来。

程宗扬不理会她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夫人这么美的身子,这些男奴却不敢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们敷衍了事,我还看不出夫人是个外骚内端的正派人呢。”

艳妇踢开身边的男奴,抬手拍了拍,凝羽和几名女侍卫涌进厅内。

艳妇道:“拉下去,全部砍了。”

那些女子动作极快,几名男奴来不及求饶,就被她们摘掉下巴,拖到房外。接着楼下传来几声闷叫,那几名男奴已经是身首异处。

程宗扬后背冷嗖嗖的都是冷汗。他刚才说得堂皇,其实一开始他也被这夫人的艳态迷惑。只不过这名艳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程宗扬虽然年纪轻轻,对这些艳景的见闻广博却是这个世界无人能及——拜网络大神所赐,程宗扬早已在欧美日系各类爱情动作片中浸淫多年,那艳妇演的活春/宫虽然维妙维肖,他也一样当激情片看了。

这一看,不由看出破绽。那艳妇虽然与身边的男奴配合无间,但那些男奴只敢在她手脚肩颈上抚摸,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胸脯和腰/臀。如果一部色/情片镜头只敢在女主角的非重点部位游走,那连三级片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一部纯情写真。

这让程宗扬警觉起来,等到夫人开口询问,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商馆的女主人,绝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简单。只不过一句话就杀掉五名男奴,这也太狠了吧……

凝羽无声地回到厅内,衣角还沾着一点血迹。艳妇扯起红绸,裹住赤裸的胴/体,坐在榻上淡淡道:“既然公子是明白人,便不须多言。说出霓龙丝的产地、采集方法,妾身便放你出门。否则……”她嫣然一笑,“妾身院里的牡丹池下,不介yì

再多埋几个人。”

程宗扬随口说的尼龙丝,鬼知dào

她怎么当成霓龙。在程宗扬的世界里,尼龙早已泛滥成灾,但他一个人外语系的学生,对尼龙的制作方法一无所知——就算段强那本小册子里有,自己也没信心能在这个世界里制作出来。

见他犹豫,艳妇眉梢一挑,凝羽上前一步,拧住程宗扬的手臂,将他按得跪倒在地,一边按住他脑后,露出脖颈。准bèi

随时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情急之下,程宗扬高声道:“夫人知dào

霓龙丝是怎么来的吗?”

艳妇娇声道:“雌龙出水时,有霞彩万束,化为云霓。传说以昆吾之刀可裁得霓丝。霓龙之丝所制衣物,柔如春水,轻若浮云。你一个落泊商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凝羽手腕一紧,几乎拧断程宗扬的臂骨,程宗扬叫道:“霓龙丝产自盘江以南!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dào

!”

“南荒么?”艳妇盯着他道:“你若知dào

霓龙丝的产地,早已成了六朝闻名的钜商,怎么会流落到五原城?这些衣物,莫不是你捡来的?”

“我在途中遇到劫匪,货物都丢了!只剩这两套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我自己带在身上,只好拿去典当,可当铺的人不识货,当成汗巾只给十几个铜铢!”

“那霓龙丝的产地究竟在南荒哪个地方?”

程宗扬痛得冷汗都下来了,“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dào

!所有的知情人都被劫匪杀了,如果你把我也杀了,就永远都找不到霓龙丝!”

艳妇笑得花枝招展,“还在嘴硬。凝羽,剥了他的皮,看他还说不说。”

“等等!”程宗扬叫道:“你想发财!我想保命,大家可以商量!那地方周围几百里都没有人烟,我就是告sù

你,你也难找到产丝的地点。你想要霓龙丝,我可以去帮你采!”

艳妇掩住红唇,格格笑道:“让你去采,是放你走么?”

见她口气松动,程宗扬连忙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你即使杀了我,也需yào

人给你做事,不如我带人帮你去做。有人看着,我绝对跑不掉。”

艳妇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道:“凝羽,放开他。”

程宗扬骨骼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几乎被拧断的手臂终于被人松开,他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捧着手臂心里又气又恼,这些女人都是她娘的疯子!

艳妇悠然道:“往南荒产丝处,需yào

多久?”

天知dào

会化出霓丝的龙躲在哪里,时间当然越长越好。

“至少要三个月。”看了看艳妇的脸色,程宗扬又道:“来回至少半年。”

半年时间足够程宗扬乘游轮环球旅行两趟了,但那艳妇却不以为异,从五原城到南荒,来回半年,时间并不长。

艳妇笑道:“那么就是半年。如果六个月内你还没有回来,妾身就让你尝尝炮烙的滋味。”

看着艳妇狐媚的俏脸,程宗扬心头不由一阵发凉。他勉强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语,杀伐决断。”

艳妇娇笑道:“那我们便说定了,明日你就去给我采霓龙丝来。”

程宗扬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生意如果作成的话,我要占一成股份。”

艳妇失声笑道:“你想要股份?”

程宗扬道:“既然大家合zuò

,当然要利益共享。”

艳妇笑吟吟道:“莫忘了,你脖子里还有烙印,是我商馆的奴隶。为主人做事,是奴隶的本份。你几时见过奴才还要股份的?”

程宗扬抗声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他们藉着商馆的名义,私下贩卖奴隶,在我身上烙了印记,可我根本不是奴隶!”

“是吗?不过你身上有烙印,便是奴隶,”艳妇嘲笑道:“莫说五原城没有官府,就是有官府,你一个无凭无据的异乡人,入了牢还想出来么?”

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痕,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这个奴隶是做定了。

小婢奉上茶盏,艳妇举盏浅浅饮了一口,“我姓苏,名妲己。是白湖商馆的主人,你就叫我夫人好了。”

妲己?程宗扬露出古怪的表情。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几千年来没有一个重名的。大名鼎鼎的妖妇。难怪她说炮烙,原来就是她亲手发明的。想到她九尾妖狐的身份,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她臀上看了一眼,那只被红绸包裹的丰/臀圆硕异常,却看不出狐尾的踪迹。

第三十七章:南荒神具

苏妲己媚眼一转,“怎么?”

程宗扬干咳一声,“夫人是不是有两个姊妹?”

苏妲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至少程宗扬还看过封神演义,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还有一个玉石琵琶精,当年就是这三姊妹搞得商纣王国破人亡,堪称绝代妖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商纣王的妖后在这个时空成了一家商馆的女主人,但那种狐媚冶艳而又残忍的气质一如传说中的狐精。不过她既然主持商馆,明显是隐藏了身份。如果揭穿,只怕这妖妇立即会杀自己灭口。

不等苏妲己开口,程宗扬连忙道:“是我弄错了。”

苏妲己深深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吩咐小婢,“香蔻儿,把东西拿过来。”

看到小婢拿出的东西,程宗扬心里一阵激动。一件是他典当的情趣内衣,另一件是他那个沾满泥污的背包。自己被戈龙打晕,这只背包也被他们夺走,没想到居然又找了回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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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dào

背包里是一堆完全不靠谱的物品,什么蕾丝内衣、电动按摩棒、杜蕾斯安全套、从段强身上找出的药丸、粉末……在这个世界还不如一盒火柴有用,但程宗扬还是忍不住激动。这是自己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仅有物品,是自己和从前唯一的联系。

苏妲己道:“你贩卖的物品倒是少见。这两件霓龙丝衣款式奇异,不知该怎么用呢?”

程宗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件是胸衣,这件是下身用的,长的这件披在外面。”

苏妲己娇笑道:“这么小的衣物也能穿上么?”

程宗扬道:“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最是奇妙,夫人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一边说,程宗扬一边心里在想,不知dào

这狐狸精穿上现代的情趣内衣会是什么样。

苏妲己也同样好奇,她反覆看了几遍,然后道:“凝羽,去把它换上。”

凝羽冰冷的面孔猛然僵了一下。

苏妲己却毫不理睬,指着背包里取出的一堆物品,对程宗扬道:“这些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程宗扬拿着那瓶摇/头丸,半晌才艰难说道:“是……棋子!乡间玩的小东西。我在外面经商,拿来解闷。”

那些摇/头丸有两种颜色,一种玫瑰红,一种苹果绿,上面还镂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听说是棋子,苏妲己便没了兴趣,再怎样她也不会想到这些制作精致的物品会是药物。

“这个呢?”

程宗扬再也编不下去了,苏妲己指的那根按摩棒完全是仿真品,器官外形一应俱全,若不是硅胶制成的表面通体乌黑,活生生就是一根男人的命根。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个就不需yào

解说了吧。”

苏妲己吃吃笑道:“原来你这商人贩卖的都是这些物件。”

程宗扬大为尴尬,本来好端端一个死上班族,没想到穿越过来,居然被人当成贩卖色/情物品的小店主。

苏妲己毫不避讳地拿起那根按摩棒,审视着道:“听说南荒有些部族擅长巫术,能将活人制成行尸……”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正容道:“夫人说的不错,这是南荒部落用巫术制作的神具,只要依法使用,可令人欲仙欲死,比真人强过百倍。就是再贞烈的女子用上它,也难以自持。”

“哦?”苏妲己轻抚着那支按摩棒,这支神具酷似男子的下身,但更为粗壮长大,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它表面的弹性,几乎与真人无异,与五原城贩卖的角先生相比,不啻云泥之别。

程宗扬道:“这支神具在南荒也是难得的宝物,夫人若是喜欢,就送与夫人一用。”

苏妲己横了他一眼,“好大的胆子!”

程宗扬讪讪地住了口。看到这绝代妖妇拿着现代的假铁杆把玩,真是给了他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作梦,商纣王的妃子居然拿着按摩棒……

“你说它用是巫术制成,能令人欲仙欲死?”

程宗扬道:“试一下就知dào

了。”

苏妲己忽然一笑,“凝羽。”

凝羽冷着脸从屏风后走出,程宗扬抬眼一看,险些把眼珠都瞪了出来。那位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已经除去甲胄,换上那套崭新的情趣内衣,效果好得出奇。这套内衣原本是按着紫玫的体形买的,而凝羽身材比紫玫更高挑丰满,那套透明的情趣内衣紧绷绷束在身上,将她躯体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

程宗扬没想到这个冰山美女隐藏在甲胄下的躯体会如此火辣,两只丰满的美胸高高挺起,黑色的丝织乳罩包裹着两团浑圆的美胸,在胸前颤微微抖动着。雪白的美胸将薄如蝉翼的丝料完全撑满,在黑丝下暴露出白腻的肌肤光泽,随着脚步的移动,雪白的美胸在黑丝中上下抖动,那种若隐若现的艳态,比赤裸时加倍诱人。

可以想像一下古装剧里的杨贵妃穿上情趣内衣的情景,那条缕空的透明纱衣披在凝羽赤裸的娇躯上,纱衣只有腰间一条系带,束着她细致的腰身。透过菲薄的纱衣,能看到她下体纤小的丁字裤。内裤两侧的细丝带贴在胯骨上,形成一个性感的V形。

内裤边缘镶着漂亮的蕾丝花边,中间用来遮挡秘/处的织物,却是一片透明的薄纱。灯光下,女性下体的沟壑起伏一览无余。凝羽俏脸犹如冰雪,嘴唇却红艳欲滴。她紧紧咬着红唇,步伐僵硬地走到主人面前,眼中的寒光似乎想要把程宗扬杀死。

苏妲己满yì

地打量着自己的侍卫长,然后道:“转过身去。”

凝羽咬牙转过身,从后面看时,她几乎通体赤裸,那条细丝般的内裤陷入沟壑,整只翘臀完全暴露出来,两条修长白滑的美腿并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内裤的痕迹。

苏妲己掩口笑道:“这衣物倒是节省织料。只用一丝半寸就做成一件。”

程宗扬回过神来,谦虚地说道:“霓龙丝数量稀少,只好省着用了。”

苏妲己笑吟吟道:“你说那神具上附有巫术,能令人欲仙欲死。妾身与你打个赌,如何?”

程宗扬先问道:“赌注是什么?”

“你若赢了,我便升你作商馆的头目,此去南荒由你负责。若是妾身赢了……你就得签下身契,在我这商馆终身为奴,终生不得背叛。”

程宗扬一脸难色地说道:“商馆的头目也就是个大点儿的奴隶。这样的赌注我太吃亏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若赢了,要占三成的股份!”

苏妲己一口答yīng

,“好说。”

程宗扬连忙道:“还有一桩!如果我赢了,夫人要陪我一晚!”

苏妲己用手背掩住口,吃吃而笑,粉面桃腮一片春色,媚态横生,“你这死奴才,还敢打主子的主意。”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赌什么?”

苏妲己一指凝羽,“给你一柱香时间,用它让这奴婢泄了身子。”

程宗扬一颗心就像掉进了冰洞里,一片冰凉。

苏妲己慵懒地扯起红绸,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输了呢。香蔻儿,取来身契让他签了。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豢养的奴隶了。”

程宗扬表情像涂了层水泥一样僵硬。

苏妲己笑吟吟瞥了程宗扬一眼,“怎么?你这奴才不服么?”

程宗扬大声道:“我跟你再比一次!”

苏妲己舒展了下腰身,娇躯曲线毕露,娇笑道:“妾身可不想比了。这次如果不是妾身运气好,险些就让你赢了呢。凝羽,起来吧。”

泄过身的凝羽软绵绵躺在春凳上,裸露的下体汁水淋漓,湿淋淋满是淌出的液体。她勉强撑起身体,一脚踩到地上那根湿透的按摩棒,脚下一滑,跪倒在地毯上,浑圆的臀间又滚出一股液体。

苏妲己挑起唇角,鄙夷地斥笑道:“一个姑娘家,在男人面前光着屁股,浪得滴水,好不知羞。还不滚出去。”

凝羽抱起衣物,踉跄着离开,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

小婢已经拿来文书笔墨,摊开放在程宗扬面前。小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程宗扬狠狠一瞪,香蔻儿小脸顿时红透了,垂着头不敢作声。

程宗扬咬牙切齿在文书上签上名字,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气恨。

苏妲己接过文书看了看,“程宗扬……好难听的名字。香蔻儿,带他去柴房住了,明日往管家那里点过卯,再安排住处。”

程宗扬板着脸道:“多谢夫人!”

苏妲己道:“这是主子的恩典,当然该谢,你这奴才倒知dào

礼数。”

程宗扬气怵怵拿起背包,俯身去捡那支按摩棒。手指还末碰到,苏妲己纤手一招,按摩棒便飞了起来,落在她手中的丝巾上。

程宗扬叫道:“那是我的!”

苏妲己惊讶地睁大眼睛,“连你这奴才都是本夫人的,这物件自然也是本夫人所有,那里还是你的?”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他低下头恭敬地说道:“一点薄物,请夫人笑纳。有一事奴才要禀明夫人:这神具一念过咒语,就失去了禁咒,任何人都可操控。如果要让它转动,只需在神具下连按三次即可。”

苏妲己像是没有听到,她用丝巾包住湿透的胶棒,扔在榻上,一面嫌弃地说道:“好脏的东西。香蔻儿,带他去吧。”

第三十八章:理科不行转文科?

小婢领着程宗扬离开主楼,从楼后的月洞门来到一处偏院。

那果真是一间柴房,周围四处漏风,门口别说房门,连条草帘都没有。房内一半堆着干草,一半是劈好的木柴。

香蔻儿道:“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记得啊,天亮前就要去点卯,误了时辰可是要受罚的。”

香蔻儿一面小声说着,一面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程宗扬本来一肚子气,看到她的娇俏的羞态,倒觉得好奇。

“你在这里做什么的?”

香蔻儿小声道:“我是夫人的贴身奴婢。”

“这间商馆都是你们夫人的吗?”

“我们老爷很早就过世了……”

香蔻儿声音小得像蚊子,双手拧着一角娇黄的丝帕,那种面热心跳的样子,*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大灰狼,盯着一只鲜嫩的小白兔不住流口水。这丫头实在太小了,差不多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女生。把手伸过去,他会有罪恶感的……

“呀!”

香蔻儿小小的惊叫一声,拿着丝帕的小手掩住口,明亮的眸子怯怯看着肩头上多出来的手掌。

程宗扬也不知dào

自己什么时候伸出手,抓住香蔻儿柔嫩的肩头。这小丫头,身子还真又软又滑……

程宗扬尴尬地放开手,为了补救自己的形象,他顺势拍了拍香蔻儿光滑的小脸,像一个大叔不怀好意的大叔一样,夸奖道:“小妹妹真可爱。”

香蔻儿一边后退,一边讷讷地细声道:“夫人还没睡呢……”说着她脸色通红地转身跑开。

程宗扬还没明白过来,小丫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么小的女孩就急着要做女人了吗?

看着那堆乱糟糟的干草,程宗扬为自己失去的良机后悔不已。

那小婢明显是春心已动,如果不是自己装好人,这会儿已经把她压在草堆上了。程宗扬是个守法公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并不介yì

尝试一下禁忌的味道,更何况这个荒唐的世界似乎没有禁忌这回事。

月过中天,四周一片寂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最不习惯的就是失去了清晰的时间。在以往世界里时间随处可见,在这里却无从知晓,只能靠太阳和月亮的位置,大致区别白昼与夜晚,上午与下午。

看月亮的角度,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吧。程宗扬不确定地想着。他把头枕在手上,眼中毫无睡意。

回忆起这些天的经lì

,就像梦一样不真实。原本应该飞往上海的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看到了半人半兽的巨人,目睹了罗马军团与六朝军队的大战,经lì

了好友的意wài

死亡,又撞到两场艳遇。

这样算来,这次狼狈的穿越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单是月霜和阿姬曼这两个美女,就值回票价了。

最初发xiàn

自己穿越时的惶恐已经平淡了许多,程宗扬现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自己要靠什么生活?

第二个问题:往后要做什么?

穿越的前辈很多,但相当一部分穿越时直接附体在某个贵人身上,什么帝王将相、王妃公主,最差也是个富家少爷,生活根本不成问题,只要混个痛快。这些前辈的经验对程宗扬全无用处。

另外一些情况和自己相似,属于整个人原封不动穿越的类型。在段强的转述中,这些人依靠自己的知识和智慧白手起家,不仅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还创造了属于他们的光辉历史。听段强钦羡的口气,显然是把这些前辈当成了穿越者的楷模。

但那些人不是具备某方面的专长,就是运气好到逆天。想造玻璃就造玻璃,想高炉炼钢就高炉炼钢。那恢弘磅礴的气势和《圣经》开头有一拼——他说要有炸药,于是就有了炸药;他说要有盘尼西林,就有了盘尼西林;他说天下的美女要聚在一处,充实他的后宫,事就这样成了。

程宗扬考lǜ

了一下,自己可能还没有这样逆天的力量。别说玻璃,他连一枚扣子都不知dào

怎么造。

的确,程宗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zhà

的时代,自己所接触过的文明技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像神迹一样炫人耳目。他可以坐在家里,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交流,了解对方的想法,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看到对方的相貌。

人们可以不费一点力qì

地周游整个世界,从天空飞过高山与大海。医生们能把断掉的肢体重新接回,甚至可以从一个细胞复制出一个完整的生物体;技师们开发出一分钟射击三十万子弹的枪支,可以让一个王国的军队灰飞烟灭,更不用提可以抹掉一个国家的核武器。

科技的发达,让种种神话变成现实。程宗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可是程宗扬仅仅是这些产品与技术的使用者。自己知dào

用枪支会比弓弩更容易地杀死敌人,但不知dào

怎么做出一把手枪,更不用说适合枪支用的弹药。

身边电能的应用无处不在,自己却不懂得怎么发电,更不知dào

怎么制作那些电器。

他学过化学的元素周期表,知dào

这个世界是由原子构成的,却不知dào

那些元素出自哪里,由原子组成的种种物体都有什么用途。

他会求二元二次方程、填字谜,知dào

地球是圆的,化石是远古遗迹,树木在地下变成煤,石油中能够提炼沥青,塑料的出现改变世界……

但程宗扬一种制作方法都不会。比如最简单的火柴,他知dào

火柴头外面包的是红磷,但火柴盒上面涂的自己就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了。

在这个异时空的夜晚,程宗扬终于认识到,自己长期以来所接触到的各类信息,仅仅是一些肤浅的常识,而不是能够改变世界的知识。

好吧,至少我可以当一个科技上的先知,告sù

工匠们什么可以实现,而什么技术完全是错误,没有出路的。程宗扬这样安慰自己。

但程宗扬很怀疑,有没有哪家作坊会聘请一个只会说空话的家伙,毕竟他所具备的常识和这个时代至少相差了一千年。没有知识的积累,这个时代的工匠不可能在他一句话的空洞说明下,凭空就造出钛锰合金。

比如那根按摩棒,自己还带的有样品,但那些硅胶、电池、电线外面的绝缘体,就不可能被模仿出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死了这条用技术吃饭的心。毕竟自己是文科生,与那些传说有着丰富理科知识的超能穿越者专业不同。

文科呢?是否有机会?

第三十九章:小药丸的威力

在程宗扬所处的时代,文化的发展同时惊人,一个受过专业训liàn

的历史学家会比李白更了解他所处的唐代,比苏东坡更了解宋代;人类所有的文字典籍都被转化为数字,用一只硬盘就可以全部装下;历史上最博学的智者,也不会比强dà

的搜索引擎更渊博。

出于个人爱好,程宗扬对历史略有了解。据说曾经有一位穿越者,就是文科的高材生,利用自己的文科知识,由文化宗师而一跃成为权臣,改写了历史。

预言更是穿越者的酷爱,这就好比预先知dào

号码再买乐透,看了第二年的股市表现再去选股,先开枪,再往墙上画靶子,想不中都难。

不幸的是,程宗扬面对的这个世界,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只能说似是而非。

这个世界用着他所知dào

的语言和文字,有他听说过的历史人物。可参加特洛伊之战的阿伽门侬成了凯撒的儿子,纣王妖艳的宠妃变成了一间商馆的老板;连罗马与汉军的战争,这种历史上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桥段都出现了。

用程宗扬所了解的那点历史知识,想掌握这个颠倒错乱的时空,就像是拿一把汽车钥匙去开保险箱,完全不对路。

直到现在,程宗扬也不知dào

六朝是哪六朝,更不懂秦国为什么能和唐、宋并存于一个时空,在同一片大陆相安无事。

这是一片神奇的大陆,程宗扬只好这样告sù

自己。

面对这样一片神奇的大陆,雄心勃勃的穿越者都会把征服当作自己的梦想。他们会积蓄实力,用科学方法训liàn

出一支现代化的军队,然后横扫天下,江山美人、权柄声望一网打尽。

假如说最开始程宗扬还有类似的雄心壮志,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程宗扬见到了王哲,更目睹他麾下的天武、天策、天霁军团。程宗扬不相信自己会是一个比王哲更出色的统帅,更不相信如果让自己带领一支军队,能比那些坚如磐石的军队更强悍——即使面对坦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把它踩平吧。

尤其是见识过那场与罗马军团的血战之后,程宗扬对战争有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他不想再看到那些钢铁般的汉子勇敢地相互厮杀,用鲜血染红原野上的青草和黄沙。

即使自己能够像一个强者那样去征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程宗扬也不愿意因为自己个人的欲望把这些勇士们变成青草下的枯骨。他们本来应该是强壮的丈夫,可亲的父亲。

也许,我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吧。程宗扬苦笑着想到。

不过有哪个小人物会像自己一样,刚签过卖身契,睡在柴房的干草堆上,还在思考是否要征服天下的大问题呢?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还是考lǜ

一下明天怎么应付那个妖妇吧。

想到妲己妖艳的媚态,程宗扬就禁不住胯下发紧。不愧是华夏五千年第一妖姬,那艳妇一颦一笑都媚态横生,有着勾人心魄的诱惑力。看她对男性的态度,这妖妇肯定是个控zhì

欲极强的女人。她不相信男人,对身边的女侍卫长也未必有几分信任——她居然毫不在意地拿凝羽打赌,让自己演示按摩棒的神迹。

程宗扬想起凝羽颀长白滑的肉体,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多摸几把,想必苏妲己也不会反对。

还有阿姬曼……

程宗扬心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隐隐抽痛起来。

现在程宗扬已经知dào

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孙疤脸和戈龙等人一起,专盯着那样些走投无路,到当铺典当的异乡人,暗中把他们掳为奴隶,然后藉着商馆的名义私下贩。很不幸,自己也成为了这些人的猎物。

大概在自己被囚在商馆别院地牢的时候,苏妲己发xiàn

当铺收到的货物,派人追查典当者。戈龙等人听到消息,以为贩奴的事情败露,于是叫走阿姬曼,让她骗自己逃跑,好以逃奴的名义杀掉自己。

阿姬曼也是这样做的。自己毫无戒心地听信了她的话,逃出地牢,随即被戈龙等人围住。若不是凝羽正好赶到,自己的尸体这会儿都已经冷了。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阿姬曼既然要杀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跟自己做?仅仅是因为怜悯?认为自己是一个快要被杀死的人?

还有她的血迹和红褐色的头发……

程宗扬脑际一闪,捕捉到一处关键所在。他终于明白阿姬曼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来,带着无比的压抑感,在夜风中忽隐忽现。若不是此时夜深人静,程宗扬又有了粗浅的修为,也无法听到。

程宗扬屏住呼吸,心头慢慢绷紧。当他的心神集中在听觉上时,那声音仿佛又近了几分,越发真切起来,隐隐还听到水滴的轻响。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从草堆上爬起来。

柴房一侧,有座废弃的假山,嶙峋的怪石聚在一起,在月色下投出浓黑的剪影,仿佛一群凶狞的怪兽。那声音就是从假山下传出。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朝假山走去。走近时才发xiàn

那假山规模竟然不小,因为没有人打理,一些岩石颓圮下来,石缝间杂草丛生,面积显得更大。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程宗扬爬过假山,在岩石间找到一个狭窄的入口。这里本来是一个山洞,但一块巨石滚落下来,将洞口堵住一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那声音愈发清晰,断断续续从洞中飘出。程宗扬壮起胆子,弯腰钻进山洞。

绕过一块折断的屏风石后,程宗扬看到一片雪白的月光。

几块巨大的岩石斜指天际,组成一个三角形的穹顶。一缕月光从岩石缝隙间透入,潮湿的岩石上泛起淡淡的水光。那些细微的细迹凝聚在低垂的石尖上,渐渐变大,最后凝成一滴水珠坠落下来,溅在洞内一座方形的水池内。

轻微的水声在洞内回荡,引出一声压抑的低叫。一个女子伏在水池边,两手抓着池侧的条石,长发散乱。水珠不断滴下,她洁白的脖颈也随之左右摇摆。

月光从三角形的石隙中照射下来,映出那女子雪白的屁股。她衣物零乱扔在地上,双膝跪地,大腿间紧紧夹着一根石柱,又圆又翘的屁股高高耸起,白滑的翘臀上湿淋满是汗水,在月光照射下白花花一片。

她一边拚命摇头,一边用耻骨顶住石柱边缘,撅着屁股用力磨擦,喉中不时发出含混的叫声。

程宗扬瞪大眼睛。他这才想起来,凝羽服下摇/头丸,到她离开,只有十五分钟。而通常情况下摇/头丸的药效这时才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六个小时以上。也许是那种红色药丸的原因,凝羽服药后症状出现得更早,那一次高潮显然没有缓解药物的压力。

关于摇/头丸的效力,程宗扬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倒霉的家伙刚服过摇/头丸,准bèi

好好嗨一把,不幸遇到停电,只好拧开水龙头,听着水滴声摇了一夜的头。

凝羽的状况与他差不多。何况还服了麻古——那是已知药物中催情效果最强的一种,据说在一块鲜肉上放两颗麻古,两小时之后鲜肉就被烤熟。在药效驱使下,这个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几乎是下意识地来到这个废弃的假山岩洞里,对着水滴,光着屁股,一边摇头,一边自/慰,臀下那根石柱已经被液体湿透。

程宗扬正睡不着,这会儿看到凝羽两腿夹着石柱,高翘着雪白的屁股,充血的部位在石柱光滑的顶端来回磨擦,性欲顿时高涨起来。

刚才拿按摩棒打赌时,程宗扬已经充满绮想,有心把她搞上手,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在她白生生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爹爹……爹爹……”

凝羽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哭泣着低叫道:“爹爹……”

程宗扬没有多想,心里嘲笑道:这就干得哭爹喊娘了?

已经高潮的凝羽不再磨擦下身,头颈却还在摇摆。看她的样子,只怕真要摇到天亮了。

“别摇了,早点睡吧。”

“爹爹……”

凝羽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尖石上的水珠滴下,在池中溅出一圈涟漪。凝羽月光似的俏脸映在水中,神情间充满了羞耻的哀伤。

第四十章:这个舞姬,我买了

“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记得么?”

“让我想想……”

“一件是锦囊……清江玄真观……一件是苍澜太泉古阵……”

“还有一件……”

程宗扬想了起来——守护好岳帅后人。可月霜多半只想杀死我吧?

咦,好像有些不对。这个女人,不是月霜……

“公子!公子!”

天还没亮,香蔻儿的叫声就打破了程宗扬的美梦。

程宗扬从梦中被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衣袖盖捂住耳朵。

“公子!公子!”

&nb〖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sp;小婢用力摇着程宗扬的肩膀。

程宗扬闭着眼,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商馆的奴隶,不是什么公子!”

香蔻儿不由分说地扯起他的耳朵,大声道:“夫人叫你!”

这一声终于把程宗扬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来叫我?去南荒还差这点时间?”

“快点吧!”香蔻儿用力推着他。

程宗扬一肚子的不乐意,昨晚他可是辛辛苦苦忙了半宿,刚躺下没两个时辰就被拽起来,难免心里有气。

在香蔻儿的催促下,程宗扬终于爬起来,来到苏妲己居住的画楼。商馆的女主人此时还没有起身,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小婢香蔻儿给他递了杯香茶,就掩门退了出去,想找个人说话也没有。程宗扬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勾一勾地又了睡过去。

朦胧中,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公子……”

程宗扬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媚艳的妇人正倚在卧房门外的花架上,笑吟吟看着自己。

苏妲己乌亮的长发盘成云髻,身着盛装。她上衣是用朱红色的丝绸精心裁制而成,宽大的襟领像百合花瓣一样高耸着翻开,上面绣满云丝状的花纹。精美绝伦的襟口间,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下身是一条艳丽的红裙,长长的裙摆拖在丝绒地毯上,迤逦生姿。

程宗扬打着呵欠道:“夫人起得好早,真是辛苦了。”

苏妲己用纤指攀着一支芍药在鼻下轻轻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公子睡得可好?”

急急忙忙把自己找来,尽说些废话。程宗扬道:“托夫人的福,本是来睡得好好的,还没醒就被人叫起来。”

苏妲己嫣然一笑,耳下两枚翡翠坠子垂在腮侧,一荡一荡,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映出两片翠绿的光泽,那张白滑如玉的瓜子脸更显得妖媚无比。

“妾身请公子来,是想知dào

公子往南荒去,可要准bèi

什么东西?”

程宗扬打起精神,“要几个押货的人。不需太多,三四个就足够了。”

鬼知dào

霓龙丝在什么地方,人少一些,自己要跑路也方便些。

可苏妲己似乎早料到他的心思,“三四个人未免太少。商馆里有几个长年走南荒的,让他们随你一同去。再则南荒部族众多,难免会有冲突,凝羽在我身边也没有事做,叫她也同去好了。另外你再去挑些力qì

大,能走路的奴隶,路上好做事。”

其他的倒也罢了,让凝羽跟自己一同走,程宗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那丫头被自己搞上手,路上说不定还有便宜可沾。不过有她跟着,自己想跑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夫人吩咐。”

这本来是句平常话,苏妲己听到,身子却忽然一颤,攀着花枝的纤指猛然拧紧,指间花茎折断,那支盛开的芍药低垂下来。她扶着花架,红裙轻颤,似乎里面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程宗扬皱起眉头,思索着道:“如果人多的话,这一路花费可不少。要有马匹、运货的车辆,还要有帐篷、粮食、衣物……”

苏妲己打断他,“这些自然是要配备的。公子不必多虑。只是……”苏妲己松开花枝,“公子擅长南荒的巫术,可知dào

那支神具的来历?”

程宗扬胡诌道:“那神具是我从南荒深林中的一个部族遇到的,传说是南荒魔神的分身。只要依术唸咒,南荒魔神就会附身在神具上。幸好我学过咒语,才花费重金把它买来。”

苏妲己道:“不知公子的咒语是从哪里学来的?”

程宗扬咳嗽一声,“那是很多年以前了,有天我在路上走……”

程宗扬正拿着烧饼,蹦蹦跳跳地穿过马路。一个背着九只麻袋的乞丐突然出现,挡在年少无知的程宗扬面前。

“靓仔!我看你骨格清奇,相貌不凡,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冲出,乃是万中无一的咒术天才!这里有一本《南荒秘咒》,记载着这个世界上最强dà

、最神mì

、最恐怖的禁咒!只要很少一点钱就卖给你!”

苏妲己道:“他要多少钱?”

“十个铜铢。”

“十个铜铢?”苏妲己有些失神。

“哦,我身上只带三个铜铢,所以他把我的烧饼也要走了,交给我一本《南荒秘咒》。”

苏妲己呆了一会儿,“你就是这样学会了南荒的巫术?”

程宗扬沉思着,缓缓伸出手指。

“六十个金铢。”

“什么?”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可不是敲诈啊。算是给我预支的工钱吧。每个月十个金铢,我先预支六个月好了。”

苏妲己咬牙切齿地说道:“商馆当铺的朝奉……每个月工钱是六个银铢!”

程宗扬并不担心苏妲己会翻脸,六十金铢虽然不少,但比起霓龙丝可能带来的利润,并不算高。况且眼前的状况也不容苏妲己不允。

程宗扬往椅背上一靠,“夫人再考lǜ

一下,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

“就六十个金铢!”

昨天签卖身契的笔墨还摆动在案上,程宗扬把笔塞到苏妲己手中,“夫人写个*,一会儿我好去支钱。”

苏妲己手指发颤地写完,程宗扬正靠在椅上,享shòu

商馆女主人的服侍,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夫人。塞外的消息。”

“晚些——再说。”

凝羽顿了一下,“是左武军第一军团。”

苏妲己立kè

改变了主意,“说。”

凝羽的声音像冰冷的泉水,不带任何感情地从门外传来,“王大将军出塞之后,每隔五日必遣人回塞上报讯。到前日已经失约两次。馆内得来消息,十日前

大将军帐下曾有人以水镜传讯,说在草原中遇到拜火教祭司,此后便再无音信。目下城中已经传出流言,说左武军第一军团在塞外遇伏,全军覆没,王大将军身死。”

苏妲己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王紫阳死了?”

程宗扬心里也是惊涛翻滚。他亲眼目睹了王哲之死,看到他麾下的军团血战至最后一刻,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程宗扬,很难理解王哲的死意味着什么。现在他隐约认识到,想必有很多人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王哲的死亡。

苏妲己欣喜的表情让程宗扬本能地生出一阵反感。与王哲相识的时间虽然很短,自己却受惠良多。无形中,程宗扬已经把王哲看作自己的良师益友,一个可以信任并且尊敬的人。

苏妲己道:“立即去探听!”

密集的鼓声越来越急,台上舞蹈的阿姬曼伴着飞快的鼓声扭动腰肢,雪白而纤软的腰身仿佛一条灵巧的雪蛇。鲜艳的缨络,金黄的饰片在赤裸的腰腹下飞舞着,眩人眼目。

面纱下,舞姬含笑的唇瓣仍和从前一样柔软嫣红,但仔细看去,却多了一分冷漠。

台上的女奴陆续被人买走,祁老四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如果不是越过大雪山往东天竺这条路风险太大,每年只有两个月时间可以通行,单这条线的贩奴生意就够商馆经营了。

与往常一样,也有不少人对阿姬曼青眼有加,问价声此起彼伏。祁老四满脸堆笑,口风却咬得极紧,一千银铢,一个子都不少。

说实话,祁老四觉得这个价钱开得还是低了,像阿姬曼这样的美女,如果贩卖到晋国和唐国,莫说一千银铢,就是再多上几倍,那些一掷千金的豪门钜富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夫人虽然眼光超群,手腕高明,可不知为何只困守这五原城,从不涉足内陆。五原虽然商旅云集,毕竟是边陲之地,怎么能和临安、建康、长安那样的名都大邑相比。一千银铢这个价钱,问过的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掏钱。

阿姬曼一曲舞罢,正待离开,忽然“哗啦”一声,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她脚下。

“这个舞姬——我买了!”

台下静默片刻,然后发出一阵轰笑。祁老四拱了拱手,半是客气半是揶揄地说道:“尊驾听仔细了,这舞姬售价是一千银铢。”

祁老四把“一千银铢”咬得极重,那钱袋虽然份量不轻,大小却是平常,装满也不会超过二百枚银铢。只是那付账的小子身着青衣,多半是那个富商的小厮奴仆,祁老四面上也不敢怠慢。

“二十银铢兑一枚金铢,一千银铢折五十枚金铢——这个价格没错吧。”

第四十一章:不是每个男人都卑鄙

祁老四伸手捞起钱袋,入手一沉,就知dào

自己看走了眼。他打开钱袋,呼吸顿时一窒。袋里满满的都是黄金制成的铢钱。由于黄金沉重,金铢形制比银铢略小,厚度也略薄一些,但制作精致却非银铢、铜铢所能比较。金灿灿的钱币一如平常的铢钱外圆内方,四周棱线分明,打磨光亮,中间是略暗的金砂,正面是四个突起的隶字,“六朝金宝”,背面镂刻着“麟龙龟凤”四神图案。

眼看着这小厮付账的都是金铢,台下都安静下来。六朝钱币通用,最多的是铜铢,其次为银铢,金铢虽然也流通天下,但由于货值贵重,寻常交yì

中极少使用,台下这些看客,倒有一多半未曾用过金铢。这五十枚金铢,按官方比价相当于一百贯,十万枚铜铢,实jì

交yì

中价格还要再高一些。

昨天阿姬曼抛出乳纱的时候祁老四也在台上,这会儿看着程宗扬颇有几分面熟,只是程宗扬换了一身奴仆装束,修饰一新,与昨日那个乞丐模样的家伙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处。

祁老四一枚一枚数过金铢,最後束好钱袋,赔笑道:“五十枚金铢,一枚不少。请尊驾到敝馆一坐,待小的奉上茶水,把这舞姬的身契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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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最不想去的就是白湖商馆,他被苏妲己狠摆一道,走起路来两条腿都是软的,这会儿太阳一晒才有了些力qì

。别人不知dào

他的金铢是哪里来的,苏妲己却是一清二楚。如果回去,苏妲己肯定是一手收了金铢,一手留下阿姬曼。

程宗扬脸一板,“该给的钱一分没少,这会儿推三阻四,难道想反悔么?”说着他转过身,高声道:“各位!白湖商馆收了钱,却不愿给人,天下还有这种道理吗?”

台下的看客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闻言立kè

鼓噪起来。

祁老四在台上满脸赔笑,想要解释,却哪里开得了口。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远处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

程宗扬身上带着霓龙丝的大秘密,苏妲己岂会容他轻易离开。程宗扬一出商馆,凝羽就尾随着跟了出来。

看到凝羽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祁老四顿时放下心事,笑道:“客官息怒。既然尊驾付过钱,这舞姬就是尊驾所有。待小的取来身契,大伙便钱货两清。先请到後面用茶。”

这边有人鬆开绳索,把程宗扬请到台後的帐篷内。阿姬曼看了他片刻,然後从台上下来,默默跟在程宗扬身後。

祁老四拿了身契出来,一边叹道:“阿姬曼可是敝馆最出色的舞姬,像她这种姿色在东天竺也不多见。敝馆花重金买来,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调教,使在她身上的钱足够再买一个这样的舞姬……”

这不过是商家卖货时的惯用伎俩,程宗扬也不理会,一手接过身契,说道:“还有一个女奴呢?年纪大了些,没有舌头的那个。我也一并买了。”

祁老四愕然道:“那个哑奴?”他搓了搓手,赔笑道:“真是不巧,上午刚刚被人买走。”

程宗扬一惊,“什么?”

祁老四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哑奴卖了半年也没卖出去,今日调了价格,被人用十个银铢买走。”

程宗扬站起来一把拉开门帘,只见外面那隻木笼空荡荡,只剩下一堆零乱的乾草。

“谁买走了?”

“听口音,应该是个晋国的商人。”

愣了片刻,程宗扬扔给祁老四两枚金铢,“帮我换成银铢,再叫辆马车。”

按市面价格,两枚金铢换成银铢至少能多挣一枚的赚头。这种豪客祁老四自然打点起精神应承,一面让人去叫马车,一面取了四十枚银铢递了过来。

不一会儿叫好了马车,程宗扬拿起身契,对阿姬曼道:“走吧。”

…………………………………………………………………………………

祁老四叫来的马车颇为豪华,程宗扬惊奇地发xiàn

,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了玻璃,虽然色泽发绿,质地不佳,但绝对是玻璃制品。

敲了敲车窗玻璃,程宗扬有些失望地想道:“又少了一条发财的路啊。”

东方世界的瓷器与西方世界的玻璃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都被彼此认为是珍品,西方人认为瓷器是用珍珠、玛瑙、各种宝石为原料烧制成的,东方人则认为玻璃是用水晶、美玉再加上未知的精砂烧炼而成。对于穿越者来说,玻璃几乎是所有人的最爱,连程宗扬说到穿越,先想到也是拿一袋玻璃珠骗钱。

叹了口气,程宗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不知dào

玻璃是怎么烧出来的,想靠这发财也不可能。

阿姬曼跟着他上了马车,却只垂着头,脸色冷冷的,一言不发,倒像是多了一个冷若冰霜的凝羽,让程宗扬浑身的不自在。

看着一脸木然的阿姬曼,程宗扬笑了笑,“没想到吧?”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这是你的身契。”

阿姬曼慢慢抬起脸,碧绿的眸子落在程宗扬脸上,目光闪烁着,似乎想看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程宗扬抽出手,把那纸身契一撕两半。

“你自由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程宗扬把撕碎的身契放到少女手中。

阿姬曼握着零乱的碎纸,身体僵硬着。她不明白这个昨天还是奴隶的年轻人为什么能突然拿出一笔巨款,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笔巨款轻易抛弃掉。

阿姬曼忽然抬起头,生硬地答道:“是的。我是和他们勾结起来,想杀你。你准bèi

怎么惩罚我?”

程宗扬道:“我说过,要救你出来。”

阿姬曼红润的唇角嘲讽地挑起,“主人怎么虐待自己的女奴,我见过很多。你是会打断我的手脚,还是会把我放在木笼里,为你挣钱?”

望着阿姬曼的眼睛,程宗扬忽然发xiàn

,这个看似柔媚如水的舞姬,其实有着倔强的一面。

程宗扬咳了解一声,说道:“那血是真的吧?”

阿姬曼唇角嘲讽地挑起,程宗扬止住了她,“我不是傻子。虽然你的表现超乎我的想像,但你肯定还是个处女——你身体不会骗我。”

阿姬曼脸色沉了下来,“是处女又怎么样?”

程宗扬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你有红褐色的头髪。”

阿姬曼的头髪是富有光泽的红褐色,宛如耀眼的赤金。

“还有一个女人,头髪也是红褐色的。”程宗扬停顿了一下,然後道:“其实,你们母女长得很像。你们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阿姬曼突然喝道:“不要再说了!”

“昨晚,他们叫你出去,是用她来威胁你吧?”

阿姬曼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玉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我不认得她!”

程宗扬有十足的把握认定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女奴与阿姬曼是一对母女,虽然一个已经过早的衰老,一个正值豆蔻年华,但她们容貌间有太多相似之处。

阿姬曼脸颊慢慢恢复白皙,“为什么不要我?是因为我长得不够美,无法让你动心吗?”

这样一个漂亮的舞姬脱光了放在面前,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问题是:程宗扬这会儿只有动心的力qì

。那妖妇用嘴巴将自己整个人几乎都吸空了,面对着阿姬曼这样娇艳的裸女,作为一个男人,程宗扬很尴尬地处于有心无力的可耻境地——那怕她给自己留一点也好啊。

程宗扬想了一下,然後说道:“我不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身体才要买你。”

这并不是假话。程宗扬自认为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即使她别有用心——也应当承担起责任。如果阿姬曼留在这里,要不了太久,她鲜花般的容颜就会凋零、衰老,和她母亲一样,被尘埃埋没。

但阿姬曼并不相信他的话,她唇角翘起,满含讽刺地说道:“我只是一个跳舞的女奴,除了身体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这个对男人充满戒心的少女,程宗扬有一丝心痛的感觉。他认真说道:“没有人面对你的美丽会不动心,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认为的那样卑鄙。我买下你,不是要当你的主人,而是因为我答yīng

过,要救你出来。”

这是程宗扬第二次说到这句话,阿姬曼讥讽的笑容僵在脸上。车厢内沉默下来,只有马蹄踏在青石上的声音不住响起。

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苏妲己发xiàn

自己拿了她的钱,买走了她最值钱的女奴,用脚後跟也可以想像她的愤nù

。程宗扬不准bèi

冒这个险。

“把衣服穿上吧。”

阿姬曼默默穿上胸衣和舞裙,最後用一条长长的斗篷裹住身体,连脚踝也遮掩起来,没有露出一丝肌肤。

程宗扬把剩余的金铢和银铢都取出来,递给阿姬曼,“我的钱都在这里了,如果省着用,足够你回到东天竺。小心些,不要再被他们抓到。”

阿姬曼没有去接,她一手捏着襟口的斗篷,望着程宗扬,然後目光又一次垂了下来。

“是因为我出卖了你吗?”

“嗯?”程宗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因为我出卖过你,你才不愿意要我,把我扔掉吗?”

程宗扬倒是很想带上阿姬曼一起走,但阿姬曼要往西回东天竺,自己是向东去清江,只能分道扬镳。

程宗扬苦笑道:“就算是吧。”

“我不走。”

“什么?”

“我不走!”阿姬曼固执地说。

第四十二章:冰蛊

“再往前就该出城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客官要往哪边去?”

程宗扬探出头,刚看了一眼,然後猛的缩回头,“呯”的关上车窗,险些把上面的玻璃震碎。

前面是一条三岔路口,路上行人往来,也不出奇,但路口几个人披的黑色斗篷程宗扬分外眼熟。那是苏妲己身边的女侍卫。她们大半面孔都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手握剑柄,从行人脸上一一看过。

程宗扬压低声音,急道:“调头回去!”

车夫不乐意地嘟囔道:“这是赶路呢?还是拉磨呢?”

程宗扬道:“少啰嗦,一个钱也少不了你的。赶紧找个僻静些的客栈,越安静越好!到地方我重重赏你!”

听说有赏钱可拿,车夫立kè

精神起来,一面兜转车头,一面嚷道:“客官就放心吧,寻的地方保你满y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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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net*p;程宗扬小心掀开车帘,看到那些女侍卫没有留意这辆马车,才鬆了口气,对阿姬曼说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些女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会儿各个路口都少不了有人把守,只能在五原城里躲避一时了。

阿姬曼用斗篷遮住面孔,没有作声。

程宗扬留意着街道两边的景物。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下,程宗扬给了车夫一枚银铢,乐得他没口子的道谢。程宗扬含糊几句,领着阿姬曼进门,却只在里面兜了一圈,等马车离开,然後转身出来,另换了一家路上看到的客栈。

那马车是祁老四叫来的,商馆的人如果追查,很容易就知dào

他们在哪家客栈落脚。五原城是她们的地头,小心些总没坏处。

对于住惯了星级宾馆的程宗扬来说,这个世界的客栈条件未免简陋了一些,但好处是面积阔大,整个偏院只有三间客房。讲好了一枚银铢一天的价格包下整个院子,程宗扬闩上院门,紧吊的心这才放下。

苏妲己还指望着自己给她寻找霓龙丝,绝对不会轻易杀掉自己,但好端端的商务精英,跑到这个世界给人当奴隶,绝不是程宗扬的追求。离开白湖商馆,程宗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跑掉,那才是傻瓜。

现在出城的道路都有那妖妇的侍卫看守,自己一个异乡人,带着一个异族女奴,想从她们眼皮下溜走无异于痴人说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五原城躲一阵,等风声过了,再设法离开。

阿姬曼坐在床角,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宗扬取了几枚银铢,把剩下钱币交给阿姬曼,“把这些钱收好,我去买些衣服食物,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阿姬曼沉默着,让程宗扬禁不住怀疑斗篷里面包裹的是一具木偶。他不安地伸出手,小心地掀开斗篷,只见阿姬曼眼圈发红,精致的面颊上满是泪水。

“你怎么哭了?”

阿姬曼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别哭,你现在不是奴隶,应该高兴才对。”程宗扬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阿姬曼的泪水让他满心不安,不知dào

自己哪里作错了,让这个少女如此伤心。

阿姬曼抹去颊上的泪珠,泪水仍不断流出。

程宗扬连忙道:“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难道这丫头不喜欢自己给她赎身,想留在商馆当奴隶吗?带着一肚子纳闷,程宗扬拉开房门,脸顿时垮了下来。

凝羽冷冰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蠢材。”凝羽冷冷说道。

亭前曲池流水,杨柳依依,使这座位于边塞的庭院,有了些许江南风光。

苏妲己换过一袭白色的丝袍,并膝跪坐在一方淡绿的茵席上,左手挽着宽长的衣袖,右手持壶,慢慢斟着茶,那种淡雅的气质与昨晚的骚/媚仿佛换了个人。

青瓷制作的茶盏晶莹纯净,犹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叶形如瓜子,翠绿的色泽仿佛刚从枝头采摘下来。沸水沏入杯中,氤氲的水雾蒸腾而起,清香四溢。

苏妲己将壶放在手边的红泥火炉上,持杯浅饮一口,在舌尖慢慢品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凝羽没有告sù

苏妲己自己买下阿姬曼,并且试图逃跑的事,这让程宗扬的担心少了一层。他跑了一上午,这会儿闻到茶香,不由感觉口乾舌燥。但他现在身份是商馆的奴仆,只能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垂着手站在旁边。

一盏茶饮完,苏妲己似乎对程宗扬老实的样子很满yì

,嫣然笑道:“这是妾身新得的齐山雲雾茶,香蔻儿,赏他一杯。”

小婢答yīng

一声,给程宗扬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扬虽然口渴,捧着这杯滚热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苏妲己见状笑道:“妾身却忘了,让香蔻儿给你取一盏酸梅汤吧。”

小婢斟了一盏酸梅汤,双手奉给程宗扬。酸梅汤在井中湃过,凉凉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于果汁类饮料,一口喝下去,顿时满口生津。

程宗扬本来提心吊胆,怕这妖妇吃过亏後来报复自己,没想到她言笑晏晏,满脸的温和柔顺,不禁忧心尽去。

苏妲己笑吟吟看着他,吩咐香蔻儿再给他倒上一盏,然後亲手拿起细长的银羹,从一隻陶瓮中取了些冰块,调入汤中,

这次滋味更佳,一盏冰凉的酸梅汤下肚,浑身的汗意都消失无踪。程宗扬放下瓷盏,赞叹道:“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夫人还藏的有冰,真是难得。”

苏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没法子的事。冰蛊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为了养这些冰蛊,妾身可是费了好大力qì

呢。”

说着苏妲己用银羹取了一勺碎冰,递到程宗扬眼前。

阳光下,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中,都盘着一条细小的虫子,透明的虫体仿佛与冰块融在一起,如果不细心观看,怎么看不出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块中竟然暗藏玄机。

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就知dào

这妖妇没安好心,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冰里下蛊。虽然不知dào

冰蛊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带个蛊字就没有好事。这下可狠狠栽了个跟头,不知dào

自己有没有运气再爬起来。

苏妲己微笑道:“冰蛊最不耐热,失去寄身的冰块便会四处游动。冰蛊游动时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会让它冻了心臟、脑浆……”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股寒意立kè

从程宗扬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冻般变得僵硬,皮肤上显出冰块的光泽。

苏妲己伸手一抚,程宗扬冰冻的手指恢复原状,她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柔声道:“还有些被它冻住了不该冻的地方,轻轻一敲就变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种惨状,程宗扬立kè

打了个寒噤,感觉腹内沉甸甸仿佛塞了一个会游动的大冰砣子。

程宗扬凛然道:“我生是商馆的人!死亡是商馆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才就是拼上命也一定给夫人完成!”

苏妲己笑道:“真乖。”也不理会他说的口响,一面吩咐道:“凝羽,带他去采石场,挑选些奴隶。你去知会祁远,让他在商馆挑些护卫的人手,备上车马钱帛,两日内准bèi

齐全,一同往南荒去。”

“等等!”程宗扬连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给我解了冰蛊?如果半路上被冻成冰块,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误了夫人的大事。”

“谁让你不小心,连冰蛊都敢吃?”苏妲己笑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冰蛊上都加过禁咒,要三个月後才会发作,只要你安心办事,从南荒回来再理会不迟。好了,磕过头谢赏,就去做事吧。”

…………………………………………………………………………………

这次乘的是商馆的马车,车帘上白湖两个字让程宗扬想起自己脖颈中的奴隶标志。自己的逃走大计这里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不用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蛊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妇的手掌心。

想起苏妲己那副妖媚的艳态,程宗扬就恨得牙根发痒。被按摩棒幹的时候那妖妇,又乖又听话,一转脸就给自己下了蛊,摆出一副後娘的脸,把他当成奴才使唤。早知dào

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闲心算计自己。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凝羽的影子。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程宗扬暗自猜测,不知dào

她对昨晚山洞里的经lì

是否会有印象,知不知dào

自己已经占过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过来,此去南荒也不会太寂寞。

第四十三章:武二爷

白湖商馆的采石场占了一整个山坳,穿着葛衣的奴隶散在山间,锤凿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凝羽没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场交待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扬一到,采石场的执事,一个管家打扮的壮汉就迎上来,领着他挑选场里的奴隶。

这里的奴隶分为两类,抡锤的奴隶大多体型高大,身材强壮,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锁链。

相比之下,持钎的奴隶身材就瘦弱了许多,他们蹲在要开采的石头上,一手扶着铁钎,抡锤的壮汉一锤砸下,铁钎“铛”的一声巨响,溅出火花。随着铁锤的敲击,石屑四处纷飞,岩石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名持钎的奴隶躲闪不及,被纷飞的碎石划破脸颊,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开采岩石最累的是抡锤,将近三十斤的铁锤每天要抡上数千次,身体稍弱一些,就难以支撑。而最危险的,则是持钎。铁锤数千次的抡击中,有一次落点不准,就会砸在持钎人的手上,轻则断指,重则整个手掌都会被铁锤砸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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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程宗扬看了看,捡着几个受过伤,身体虚弱的奴隶要了。那执事心里奇怪,但这些残疾的奴隶留在采石场也是累赘,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过,当下无有不允。程宗扬挑一个,他便叫一个,不过时就挑了十几名奴隶。

“咦?”

程宗扬游目四顾,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正蹲在岩石上,两手扶钎,他手脚带着沉重的铁镣,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粉,两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龙还能是谁。

执事道:“这厮原本是商馆的护卫,谁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废了眼睛,送到这里来采石。”说着“呸”了一声,“挨刀的孬货!”

只一夜工夫,那个生龙活虎的汉子就仿佛被人抽乾了所有的精气,随着铁锤的敲击,扶着铁钎的手掌不住颤抖。

这样的下场比一刀杀了他还痛快几分,程宗扬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再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执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喝道:“你们几个!都过来!”

那几名奴隶惴惴不安地走过来,在程宗扬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扬倒是一片好心,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脱离苦海。可一说要去南荒,几个上了年纪的奴隶就露出惧意,似乎南荒比这随时都会被人砸断手臂的采石场还可怕。

程宗扬低声道:“怎么?他们都不想去南荒?”

执事二话不说,抡起皮鞭一个个抽了过去,打得那些奴隶满地乱滚,然後笑呵呵道:“你问吧。”

程宗扬苦笑道:“不用问了吧。”

执事也不客气,粗声道:“商馆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们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後你们就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和预料中一样,那些奴隶一个个都把头点得飞快。

执事满yì

地收起皮鞭,对程宗扬说道:“一共十三个,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让他们跟你走。”

执事住的院子在山脚下,外面是光秃秃的石山,烈日几乎把铁钎都融化掉,这里却是浓荫蔽日,山风吹来一片清凉。

一进院子程宗扬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条彪形大汉盘踞在小院内,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长又壮,两道浓眉如同刷漆,头颅硕大,脖颈粗豪,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额角和脸颊上隐隐显出虎皮的斑纹,身上葛衣袒开,露出胸口一片黑黄相间的浓密胸毛。那模样让程宗扬想起草原上遇到的兽蛮人,这汉子比鬃头獠牙的兽蛮人略微顺眼些,但那种威猛无俦的气势比兽蛮武士更凶悍。

别的奴隶都在山间砸石扶钎,这名奴隶却大模大样躺在竹椅上,手摇蒲扇,旁边还放着凉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脚粗大的铁链,倒像是这里执事的大爷。

那位凶悍的执事一进门就仿佛见了猫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远远的,然後赔笑道:“武二爷,在这儿纳凉呢?”

那位姓武的二爷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一隻大手在怀里挠着,腕上铁链拉的“铮铮”作响。

程宗扬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奴隶,压低声音道:“他是谁?”

执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大汉就吼道:“二爷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称武二郎!有话当面问二爷!背後叽叽歪歪,算什么好汉!”

那大汉声如霹雳,震得人两耳发麻。

执事连忙道:“当日徒手打死两头老虎的,就是这位武二爷。”

打虎的武松?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看起来这汉子更像是一头猛虎,头颈的虎斑,身上的虎纹,粗壮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无比。

程宗扬把执事拉到院外,小声道:“他怎么在这里?”

那执事像刚嚼了一枚苦胆,口鼻都挤到一处,一张凶脸满是苦相。

听了他的叙说,程宗扬才了解到,馆里不知从哪里买到这名奴隶,也没有名字,只说叫武二郎。馆里看他有把力qì

,就送到石场砸石头。这执事在采石场说一不二,遇到这位武二爷可算是受了罪了。刚开始执事还想摆摆威风让他幹活,反而被武二郎夺过鞭子抽了个半死,几次交手都被这个带着镣铐的死奴隶打得落花流水。说来也奇怪,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还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场当了家。执事打不过,赶不走,现在已经被打怕了,只好把他当大爷敬着,由着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扬低声道:“他说没说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嫂子?”

执事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隐隐发绿,“他还有个哥哥?天爷!那大郎该凶成什么样?”

武大郎凶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估计身高顶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

看到那些奴隶宁愿被砸也不愿往南荒去,程宗扬已经隐约感到这趟南荒不是那么好走的。眼见着这里还蹲着一位大神,程宗扬不由大为心动。如果能把武二郎带上,路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别愁眉苦脸的了!”程宗扬大度地拍了拍执事的肩膀,“这个奴隶我也要了!”

那执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扬早点把他带走。

程宗扬回到院内,客气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爷,明人不说暗话。馆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爷可有兴趣?”

“南荒?”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扬鼓动道:“武二爷空手打死两隻老虎,这么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场当个奴隶太没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回来,有好处肯定少不了二爷一份。”

武二郎身躯一动,压得竹椅吱哑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他从鼻中嗤笑一声,“南荒那鬼地方,十个进去有六个回不来,就是回来也得少活三年!你以为二爷是傻的,被你一诳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扬还不知dào

南荒有多可怕,听武二郎也这么说,心里不免又打了个突。不过去南荒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活命,如果不去,自己连百分之一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迟早会被冰蛊冻成冰棍。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自己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既然南荒这么危险,无论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扬先捧一道:“久闻二爷是条好汉,武功盖世,义薄雲天!”然後发出一声大大的冷笑,“没想到这好汉竟然对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笑!”

武二郎看似鲁莽,却对他的激将无动于衷,摇着扇子道:“二爷在这里舒服得很,没点好处去南荒那鬼地方幹嘛?任你说破大天,二爷就两个字:不去。”

这么说只要给足了好处,一切都好商量。程宗扬立kè

摆出豪气干云的架势,“二爷开个条件出来!”

武二郎张开大嘴,仰天打了呵欠。

程宗扬伸出一隻手,“五个银铢!”

看着武二郎一脸不屑的神情,程宗扬连忙补充道:“商馆當铺的朝奉每月才拿这个数。”

武二郎呸了一口,连眼珠都不转。

“十个银铢!”

武二郎乾脆闭上眼。

“十五个银铢!”

执事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他管着采石场,每月也才拿十五个银铢。

程宗扬一咬牙,“二十个银铢!”

武二郎扇子也不摇了,拿起旁边的凉茶“咕咚咕咚”喝完,打了个声震屋宇的猛嗝,然後“呼呼”的打起鼾来。

“五十个银铢!”

“一百个银铢!”

……

最後程宗扬心一横,“十个金铢!再多就没得商量了!”就当自己没赚钱好了,十个金铢都算这孙子的。

执事脸上的横肉已经颤抖起来,程宗扬开出这样的高价,连他也忍不住想丢了手里的差事,跟他跑一趟南荒。来回三个月,就是三十枚金铢啊。

这样的高价很少有人能拒绝,果然武二郎鼾声一停,虎目睁开一线。

程宗扬立kè

道:“十个金铢!只要跟我走一趟,每个月就是二百枚银铢!怎么样,武二爷?”

武二郎摸着脸上的虎斑,沉吟多时,让程宗扬看着心里直打鼓。

武二郎挠了挠脖颈,先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後勉为其难地抖了抖手上的铁链,“先把这玩意儿给二爷解开!”

第四十四章:报答

“主人买下曼儿时,曼儿其实心里很害pà

。害pà

主人会和别的男人一样,惩罚他们不喜欢的女奴。可主人却把身契给了曼儿。还说,主人答yīng

过,要救曼儿出来。”

少女小声哭了起来。“曼儿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他们……”

阿姬曼扬起脸,双手放在胸口,认真说道:“梵天在上,自从知dào

主人真的宽恕了曼儿之後,我,阿姬曼芭娜,就发誓要报答主人。”

阿姬曼的话语和泪水,让程宗扬心里又酸又甜。他伸手将阿姬曼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样,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那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说了谎……”

程宗扬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怪你。”

阿姬曼泪水涟涟,呜咽道:“主人为什么对曼儿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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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程宗扬大喜过望,立即转头问执事,“钥匙呢?”

执事苦笑道:“如果有钥匙,我早就两手捧着送给二爷了。钥匙都在大管家手里,我这边委实没有。”

终于说动了武二郎为自己效力,程宗扬笑逐颜开,一把钥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钥匙好说。就在这儿按了指印,我带二爷他们回去。”

执事飞奔着捧出一张纸,先喝骂着让那些老弱病残的奴隶按了指印,然後恭恭敬敬递到武二郎手边,赔笑道:“二爷这一去可是虎入山林,龙游大海。小的照顾不周,还望二爷海涵,海涵。”

武二郎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往纸上“呯”的按了一记,然後站起身来,被他压扁的竹椅“吱哑”一声,如释重负地恢复原状。

武二郎一站起来,程宗扬就发xiàn

他比自己想像中更高,壮硕的身形至少超过两米三,就是放在兽蛮武士中,也是一条壮汉,他脸上的虎斑又深又长,一双虎睛精光四射,就像一头直立的猛虎,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程宗扬叫来,武二郎挽起手上的铁链,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宽阔的肩膀几乎把车厢挤碎。他大模大样地一伸胳膊腿,足够坐四个人的车厢立kè

被他庞大的身体挤满,对旁边的程宗扬理都不带理的,连一点缝隙都没给他留。

程宗扬只好客气地说道:“二爷坐得舒服就好。”然後自己拣了匹马来骑。

回到商馆,程宗扬找到大管家要拿钥匙。那个胖胖的管家也跟执事一样,肥胖的五官挤成一团,苦着脸道:“他的钥匙不在我这里,是侍卫长亲手拿着。”

“凝羽呢?”

“侍卫长陪着夫人出外办事,要明日才能返回。”

程宗扬想了半晌,只好空着手回来。

武二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两手一扬,铁链“哗啦”一声兜住程宗扬脖颈,劈头喝道:“钥匙呢!拿来!”

程宗扬好言安抚,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定拿钥匙来,如果拿不来,就让二爷把自己头拧下来当球踢着玩。武二郎这才悻悻然收了杀气。

好不容易安顿住武二郎,程宗扬抹着额上的汗水出来,不知dào

自己弄来这头猛兽作帮手究竟是福是祸。他安慰自己,武松怎么说也是侠肝义胆,豪勇过人,在江湖中响铛铛的好汉,吐口吐沫也能在地上砸出个坑来。虽然脾气暴燥了些,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没上过学,缺乏教养的缘故。这种汉子粗鲁是粗鲁了点,但性子直爽,既然答yīng

了自己,为着仗义这两个字,这趟南荒也是非走不可。

苏妲己、凝羽,还有那个小婢香蔻儿都出了门,程宗扬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有心和武二郎套套交情,可那厮呼噜打得震天响,光凭声波险些能把柴房拆了。程宗扬隔着院墙都坐不住,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苏妲己一走,那些女侍卫也踪影全无。她在程宗扬身上下了冰蛊,那比绳索镣铐还管用,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走,没有再派人看管他,程宗扬一路出来,没有一个人理会。

离开苏妲己的大宅,程宗扬便叫了辆马车。这个世界的的士没人管理,什么样子的都有,比起上午嵌玻璃的豪华车,这辆就寒酸多了。

说了客栈的名称,程宗扬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拿着苏妲己的钱给阿姬曼赎身,如果说那妖妇一笑了之,程宗扬第一个不相信。解释只可能是苏妲己还不知dào

,或者知dào

了,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机会,一定要把阿姬曼送走,如果她的再被抓回商馆,自己就白费力qì

了。

另一方面,能让苏妲己亲自出面,肯定是要事。难道是王哲麾下左武卫第一军团有消息传来?

虽然目睹了王哲撼动天地的一击——在他粉身的刹那,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个战场的生灵,但程宗扬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能有一些军士从战场和蔽日的烈火中脱身。不过他也知dào

,这个希望太过渺小。

王哲一死,在他生前被压制的各种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不知dào

苏妲己跟王哲有什么恩怨,如果让这妖妇知dào

自己和王哲的关系……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隻锦囊,连忙打开背包。药丸、安全套都在,那隻锦囊却无影无踪。程宗扬背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第五章

阿姬曼仍裹着那条长长的斗篷,安静地坐在床角。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她抬起眼,静静看着程宗扬。

那个年轻的男人脸色很不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样,眉心拧成川字。进了门,就倒在椅中,疲倦得连手指也不愿抬起。

阿姬曼走过去,蹲下身子,捧起程宗扬一条脚,放在膝上,然後帮他除下靴子,按住他的脚趾轻轻按摩。

那年轻人明显怔住了,等清醒过来,连忙闪电般收回脚。阿姬曼扬起脸,微笑道:“是曼儿按得不好吗?”

“不!不!”程宗扬急忙摇手。

阿姬曼再次伸出手,程宗扬却把腿藏了起来,摇着手苦笑道:“不用按了……我有些不习惯。”

程宗扬去过浴足城,但那是商业交yì

,他掏钱,对方提供服wù

,天经地义。阿姬曼却不同,让这样一个美貌少女给自己服wù

,让程宗扬生出一丝亵渎感。

阿姬曼道:“曼儿是主人的女奴,女奴就应该服侍自己的主人。”

“你的身契我都撕了,你已经不是奴隶了。”

“曼儿是主人的奴隶,不是因为那张纸。”

程宗扬头大如斗,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跟月霜那死丫头有的一比。

“主人出了好多汗,曼儿帮主人擦洗一下吧。”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宗扬好了。”

“好的。宗扬主人。”

程宗扬只好不去管她。

阿姬曼在木制的脸盆里打了水,将一条布巾浸湿,然後绞的半乾,俯下身,仔细抹去程宗扬脸上的灰尘和汗迹。

布巾是用厚厚的棉布制成,比起程宗扬以前用的毛巾略显生硬,但浸过水的布巾覆在脸上,那种清凉的感觉,让程宗扬忍不住舒服地呼了口气。

每擦三下,阿姬曼就重新浸一遍水,始终保持布巾的湿凉和洁净。她细致地擦过程宗扬的头颈,然後解开他的上衣,在他胸前细细擦过。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美妙的享shòu

。阿姬曼的手柔软而又细致,被她抹过部位立kè

变得清凉,身体燠热和烦闷一点一点消失。

程宗扬不明白这个倔强的少女为什么要以女奴自居,他也懒得再去想。也许是因为清晨被那妖妇吸得太狠,程宗扬一整天都觉得手足酸软,精神委靡不振。奔波一天之後,这会儿已经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清凉的布巾在身上轻柔地擦拭着,房间安静得仿佛被密封在盒子里。程宗扬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顺,在少女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朦胧中,下身忽然一凉,程宗扬惊醒过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浸在盆中。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身上已经被擦洗得乾乾净净,这会儿那少女正用布巾擦拭自己最後的部位。

阿姬曼停下手,“是布巾太凉了吗?”

人被吵醒时往往困意最浓,程宗扬模糊地点了点头,然後又朦胧睡去。

程宗扬还沉浸在那种久违的感觉中,发xiàn

服侍自己的是那个天竺少女,而不是梦中的女友,不知dào

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

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没有水了吗?”

“井里新汲的水太凉,会吵醒主人。”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刚才梦幻中的一幕和锦囊丢失的忧虑都抛到脑後。

如果是紫玫和自己一起穿越,程宗扬不知dào

他们俩是否有命离开草原,更不知dào

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该如何养活自己。这一切,还是让自己独自面对好了。

程宗扬抛开心事,笑着说:“现在该怎么办?”

阿姬曼回过头,问道:“这样舒服吗?”

程宗扬笑道:“比我想像的还好。”

阿姬曼顿时焕发出光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曼儿是第一次做……”

第四十五章:送别阿姬

“对不起,我不知dào

——还痛吗?”

阿姬曼笑盈盈转过身,脸上丝毫看不出痛楚的表情。

“主人不应该向自己的女奴说对不起。”

程宗扬挠了挠头,苦笑道:“我都说过一百遍,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你都离开商馆,身契也没有了,无论是谁,也不能再把你当成奴隶。”

阿姬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看着程宗扬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曼儿的罪还没有赎清,就永远是主人的奴隶。”

程宗扬一怔,“什么罪?”

“主人把身契给曼儿的时候,曼儿很害pà

……”

程宗扬不解地说道:“应该是高兴吧?怎么会害pà

呢?”

阿姬曼眼圈慢慢红了,她抱住赤裸的胸脯,低声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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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曼儿在想,如果那天主人真的被曼儿害死了,等他们发xiàn

曼儿已经不是处女,一定会很生气地把曼儿卖掉。”

“主人买下曼儿时,曼儿其实心里很害pà

。害pà

主人会和别的男人一样,惩罚他们不喜欢的女奴。可主人却把身契给了曼儿。还说,主人答yīng

过,要救曼儿出来。”

少女小声哭了起来。“曼儿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他们……”

阿姬曼扬起脸,双手放在胸口,认真说道:“梵天在上,自从知dào

主人真的宽恕了曼儿之後,我,阿姬曼芭娜,就发誓要报答主人。”

阿姬曼的话语和泪水,让程宗扬心里又酸又甜。他伸手将阿姬曼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样,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那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说了谎……”

程宗扬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怪你。”

阿姬曼泪水涟涟,呜咽道:“主人为什么对曼儿这么好?”

“也许……”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阿姬曼唇角弯起,似乎想笑,泪水却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赤裸的手臂抱紧程宗扬,哭泣道:“哥哥……哥哥……”

阿姬曼恸哭道:“哥哥……你走後第三天,城就破了。那天,黑色的死亡女神迦梨用她的衣袍遮住了整个羯陵伽城。崇拜战争之神塞建陀的敌人冲进城市,杀掉了所有男人,把父亲的头颅砍下来,悬挂在城上,然後把我们带进军营。”

程宗扬哄劝道:“别伤心了,那些事都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而且……至少他们没有欺负你。”

阿姬曼泪眼模糊地说道:“那时我还不到十三岁,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

程宗扬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突然间家破人亡,作为被俘虏的奴隶目睹了这一切,难免会给她造成心理的创伤。怪不得她会对男人那么仇视。

阿姬曼已经哭成个泪人,让她一直哭下去不是个好主意,程宗扬抛开心头沉甸甸的压力,说道:“阿姬曼是个勇敢的女孩呢。”

阿姬曼扬起脸,迟疑地说道:“是吗?”

程宗扬笑道:“昨天在地牢里,你流了那么多血都不怕痛。”

阿姬曼刚要综绽露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咬住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在军营里,每个想吃到东西的女人都要那样做。”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又触到她的伤口,只好闭上嘴,把少女微凉的娇躯默默抱在怀里。那一刻,程宗扬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无论他多么同情阿姬曼,都永远无法了解她所有的经lì

。他想起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自己了解得再多,也终究无法代替别人的感受。

少女抽泣着,白滑的肩头在程宗扬胸前耸动。她洁白的脸颊和乳上被泪水打湿,在黑暗中散发出湿淋淋的雪色光泽。

程宗扬忽然拿起布巾,在桌上勾描起来。阿姬曼慢慢停住哭泣,疑惑地看着他用湿巾在桌面上绘出的图案。那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圆滚滚的脑袋比身体还要大,它伸出手,一张可爱的大嘴巴傻乎乎笑着,手掌圆圆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大口袋。

程宗扬专注地勾描着,最後在它嘴边加上几根鬍鬚,才放下布巾。

“知dào

它是什么吗?”

阿姬曼迟疑地说道:“是……一隻猫?”

“是叮当啦。这是它的鼻子,一公里外铜锣烧的味道它都能闻到;这是它的嘴巴,张大的时候,能放下一个大号的脸盆;这是它的四次元口袋,里面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像能飞的竹蜻蜓,装在头顶人就能飞起来……”

“像羽人那样吗?”

“呃,可能有一点区别……对了,它还有任意门。”

程宗扬画了一个门的图案,“只要打开门,就能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还有幸运饼,吃下去就能交上好运。还有鬼故事火球,无论对它说什么话,它都能营造出最吓人的气氛,专门用来自己吓自己。还有空气枪,把枪管套在手指上,说声‘篷’,就会把人吹倒……”

程宗扬画出被空气枪打倒的大熊,逗得阿姬曼“格格”笑了起来。

“还有愿望实现簿,上面有很多格子,只要按格子填上条件,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真能实现吗?”

“当然能!”程宗扬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姬曼望着桌上满脸笑容的机器猫,带着一丝崇慕道:“你们的神灵和梵天一样强dà

。”

程宗扬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异世界给小叮当找到了一个信徒。还是很虔诚的那种。

程宗扬很难向阿姬曼解释动漫作品与神话的区别。对她而言,有着数不尽道具的小叮当和传说中的大梵天一样,都是神灵的化身。

“怎么了?”阿姬曼疑惑地看着程宗扬的表情。

“……没什么。”

程宗扬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创造一个崇拜小叮当的宗教,他抱着阿姬曼起身,“把眼泪洗洗吧。”一边笑道:“你身体真轻。”

阿姬曼在房内洗沐着,然後穿上衣裙。程宗扬打开房门,清凉的夜风涌入室内,拂去了身边烦闷的空气。淡淡的月色洒在青石上,犹如满地水光。

程宗扬索性坐在石阶上,两腿伸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阿姬曼走过来,侧着腿偎依在他身边。少女长长的髪丝在风中飘荡着,刚洗沐过的身体散发着淡柔的清香。

这种感觉真不错,明月在天,清风徐来,身边还有个听话的小美女。可惜这样的时光太短暂,在来客栈之前,程宗扬就打定主意,要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机会,今晚就把阿姬曼送走。

“你还有个哥哥?”

阿姬曼点了点头。

“你知dào

他在哪里吗?”

阿姬曼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程宗扬放下心事。如果没有人收留,他还真不放心阿姬曼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你把那些钱币都拿上,去找你哥哥。”

阿姬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曼儿知dào

了。”

她这么善解人意,倒让程宗扬惊讶了。

阿姬曼扬起脸,“曼儿知dào

,主人现在不方便带上曼儿……”

程宗扬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装束,自己现在还是商馆的奴仆,把阿姬曼带在身边,何止是不方便。

“但主人要答yīng

我,一定要来找曼儿。”

“我答yīng

你。”

阿姬曼一笑,眼圈却红了。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你知dào

怎么走吗?那么远的路,如果……”

阿姬曼道:“主人给曼儿的钱币,买十名奴隶也够了。”

在五原城,五十枚银铢就可以买三名强壮的奴隶,即使一名凶悍的兽蛮人奴隶,卖价也不过一百银铢。在阿姬曼身上花的钱,足够买下七十多名普通奴隶,或者十二名兽蛮奴隶。这样一折算,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从苏妲己身上敲的的确是笔巨款。

“你今晚就走。”想了想,程宗扬又叮嘱一句:“小心别被白湖商馆的人看到。”

阿姬曼聪明地没有多问,她弯下颈子,在程宗扬脚背上轻轻一吻,低声解释道:“这是我们的风俗,女奴与主人分别时,要亲吻主人的脚背或者脚跟。”

程宗扬很想告sù

她,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但不等他开口,阿姬曼就说道:“主人原谅曼儿了吗?”

程宗扬笑道:“你猜呢?”

阿姬曼轻笑起来,“曼儿知dào

,主人已经原谅了曼儿。”

“为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小声笑道:“主人那个的时候,曼儿就知dào

了。”

“哈,”程宗扬笑了一声。“怪不得你非要撩拨我。”

“主人对曼儿的服侍还满yì

吗?”

“嗯,”程宗扬装模作样地摆起架子,“还可以吧。”

“曼儿第一次做,还有些生疏,往後会努力的。”

程宗扬笑道:“往後可要好好努力啊。”

虽然阿姬曼没有说,但程宗扬完全可以想像戈龙那些人是如何胁迫她的。想通事情的原委之後,程宗扬就没再怪罪过阿姬曼,而是对她充满了同情,所以才不惜得罪苏妲己那妖妇,把她赎出来。

分别在际,阿姬曼有些留恋地挽住主人的衣袖,良久才低声道:“越过大雪山,在森林里有一座叫耽摩的城市。曼儿会在那里等着主人。”

程宗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城市,多半是座不知名的小城,阿姬曼在那里有亲哥哥照顾,想必会得到安全。

“主人已经买下曼儿,多余的钱曼儿会替主人保管。”阿姬曼将双手放在心口,诚挚地说道:“梵天在上,等主人来到耽摩,阿姬曼芭娜会把自己和主人的财富都奉献给主人。”

那天晚上,程宗扬终于没有看到阿姬曼离开。

主人不应该像送别朋友一样送别自己的奴隶。阿姬曼这样说。她服侍着程宗扬睡下,直到自己的主人睡着,才悄然离开。

第四十六章:素纸锦囊

朦胧中,太阳穴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惊醒过来,只觉脑中昏昏沉沉,胸口烦闷欲呕。他用力甩了甩头,接着背後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每当附近有人死亡,那些死亡的气息从太阳穴上的生死根进入体内,都会带来这种不适感。

程宗扬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他此时的修为用来防身只能说略胜于无,耳目却灵敏许多。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耳鼓上,听力立kè

以他无法察觉的速度倍增,连远处微弱的虫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师哥……他……他……”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隐约传来。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怕了么?”

“可他是……”

那男子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飘来,“……眼下群龙无首,谁不想分一杯羹……我不杀他,他们迟早要杀了我们。”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nbsp;隔了一会儿,那个少年小声赔笑道:“赵师哥真是好功夫……洞玄九式,徐师哥……就被刺穿了喉咙。他作梦也想不到赵师哥的剑法……”

姓赵的得yì

地笑了一声,吩咐道:“给他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去。”

程宗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声音不再传来,才吐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又撞上一樁谋杀案。不知dào

他们是什么人,听口气倒像是同门之间自相残杀。程宗扬摇了摇头,这些人平常师哥师弟的叫着,翻脸的时候比对敌人还狠。

从梦中醒来,程宗扬了无睡意。衣上还沾着阿姬曼的香气,那个鲜花般的舞姬却已经杳然远逝。这会儿头脑清醒过来,程宗扬意识到有些不对。阿姬曼离别时隻字没有提到她的母亲,她对自己这个便宜主人都这么认真,怎么可能对母亲不管不顾?那丫头嘴上不说,又不让自己送她,多半是怕他担心,悄悄去找母亲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希望那丫头运气够好,能顺利找到母亲和哥哥吧。

…………………………………………………………………………………

回到苏妲己的大宅,天色刚微微发白。几名早起的奴仆正洒扫庭院,只看了程宗扬一眼,便不再理会。

一路穿过前院、正房、画楼……隔着後院的高墙,就听到雷鸣般的鼾声。程宗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武二爷可真是猛人,连鼾都打得这么豪情万丈。

正感慨间,只见小婢香蔻儿两手捂着耳朵,飞也似的从後院跑了出来。程宗扬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把那小俏婢拽到房後。

香蔻儿吓得哇哇乱叫,等看到是程宗扬才鬆了口气。小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我了。里面睡的是谁?像隻要吃人的老虎……”

程宗扬道:“夫人回来了吗?”

香蔻儿白了他一眼,“还没呢。”

程宗扬道:“是个奴隶,准bèi

去南荒,我先把他带了来。对了,你在我背包里有没有见到一隻信封?”

香蔻儿撅起嘴,不乐意地说道:“没有。”

程宗扬比划着描述道:“是织锦的面料,黄颜色的,外面用蜡封过,可以防水,你再想想。”

香蔻儿没好气地说道:“是平斜纹织锦,封口有火漆的吧。”

程宗扬一阵惊喜,“你见到了?在哪里?”自从发xiàn

丢了锦囊,他就提心吊胆。王哲托了他三件事,这是最简单的一件,自己居然把锦囊给弄丢了,未免太对不起他。

香蔻儿没有回答,只是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小婢的胸部还没有发育,只微微鼓起一点,看上去稚嫩可爱。程宗扬愣了一下,试探道:“在你怀里?”

“然也。”香蔻儿笑靥如花地说道。

“太好了!赶快给我。”

香蔻儿耸了耸胸,“你自己拿啊。”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你以为我不敢吗?”

香蔻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尖,两手背在身後,把胸挺得高高的。

程宗扬看看周围没人,毫不谦让地伸出手,贴着小婢的脖颈伸到她怀中。

香蔻儿咬着唇,精致的粉脸渐渐发红。她身上的肌肤滑/嫩如酥,两隻小巧的鸽乳微微隆起,软软的细滑之极。

隔着她胸前的衣物,手指触到锦囊的轮廓,程宗扬顿时心下大定。他不客气地张开手掌,在小婢胸前摸弄着,一边捏住住她小小的蓓蕾,在指间一捻。香蔻儿嘤咛一声,身体软软伏在程宗扬手上,一张小脸变得通红。

程宗扬感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婢整日跟着苏妲己耳薰目染,小小年纪就动了春心。想归想,让程宗扬吃了这根嫩草,他还真张不开嘴。

“找到了!”

程宗扬拔出手,笑呵呵掏出那隻锦囊。

香蔻儿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小声道:“胆小鬼。”

程宗扬摸了摸她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等你再大几岁,就知dào

我是不是胆小鬼了。”

目光移到锦囊上,程宗扬顿时一怔。锦囊上的火漆剥落,封口已经被人拆开过,露出里面一角素纸。

苏妲己与王哲有怨无恩,让她知dào

自己跟王哲的关系,绝非好事。程宗扬心头一急,顿时冒出汗来。他定了定神,“是谁拆的?”

“当然是夫人了。”香蔻儿撇了撇嘴,“一张白纸,有什么好藏的。”

白纸?程宗扬连忙取出锦囊里的信笺,果然是一张雪白的素纸,乾乾净净连半点墨迹也无。

“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夫人随手扔了,还是我把它捡回来的。”

程宗扬不知dào

王哲怎么会封了一张白纸给他,这会儿也无暇去琢磨,笑道:“多谢你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香蔻儿脸上忽然一红,甩开程宗扬,转身跑了。

苏妲己不在,香蔻儿一大早到柴房找自己有什么事?难道是……

想到小婢的表情,程宗扬顿时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凝羽被搞的一幕,这小婢真的是动了春心,如果这会儿柴房睡的是自己,香蔻儿已经不是完璧了。

朝柴房走了两步,程宗扬又收回脚。武二郎一见他,肯定就三个字:“钥匙呢!”这会儿找不到凝羽,还是别去听二爷的炸雷了吧。

……………………………………………………………………………………

直到傍晚,苏妲己才满面春风地回来。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左武军第一军团在草原上被大军围攻,除一小队游骑脱离战场返回塞上以外,包括王哲在内的万余军士尽数覆没。塞上驻军已经上书天子,并出动轻骑赶赴战场探寻王大将军的下落。

为了躲避王哲和那个贱人,自己十余年来寸步不敢离开五原城。苍天有眼,终于除去了自己喉中的梗刺。只要再除去那个贱人,就再没有任何可以束缚自己的存zài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那些霓龙丝。白湖商馆早就应该进入六朝内陆,在那些商贾大邑中赢得一席之地。霓龙丝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人手找够了么?”

那个年轻人恭恭敬敬说道:“已经找好了。”说着递上名单。

“武二郎?”苏妲己露出一丝惊讶。

看在肚子里冰蛊的面子上,程宗扬作足奴才的模样,“小的答yīng

每月给他十个金铢。”

“十个金铢?”苏妲己坐起身来。

程宗扬以为她认为这个价格过于昂贵,连忙道:“说好了就走这一趟南荒,三个月三十枚金铢,夫人若是嫌贵,不妨把小的薪水扣掉一半。”

苏妲己摆了摆手,“我是说,武二郎答yīng

了吗?”

“答yīng

了,只不过要先把他手脚的镣铐打开。”看着苏妲己的表情,程宗扬忽然警觉起来,“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苏妲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他答yīng

那就无妨了。武二郎义薄雲天,只要答yīng

,绝不会反悔。只不过十枚金铢……还真是便宜呢。”

“是吗?”程宗扬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顿时心花怒放。

苏妲己瞟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层迷雾,自己也看他不透。说他笨吧,他年纪轻轻,不但手里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霓龙丝,还知dào

寻来巧匠织成内衣;说他聪明吧,连戈龙都能把他抓来当奴隶。

说他能幹吧,从牢里救他出来时,混得和乞丐差不多,说他无能吧,他不但精通南荒秘术,还能说服武二郎为他效力;说他怯懦吧,凝羽亲眼目睹他不动声色地下手杀死孙疤脸;说他勇敢吧……呸,苏妲己自己都不信。一个甘当奴才的人,怎么也和勇气扯不上关系。这样看来,这年轻人真有些像是商人……

第四十七章:西门大官人

程宗扬道:“不知dào

取来霓龙丝,夫人要作什么用途?”

苏妲己媚眼如丝地说道:“自然是做些衣物了。”

“呵呵。”程宗扬干笑两声,他很怀疑这些二十一世纪还嫌过于暴露的内衣,在这个时代会有人买。

苏妲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你可知dào

我这商馆平常作些什么生意?”

不就是贩卖人口吗?这生意有什么光彩的。

苏妲己悠然道:“五原城最大的青楼醉月楼,就是我白湖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往东,直到重泉、竞州、夷陵,都有我白湖商馆的醉月迷花旗。”

原来是连锁妓院,难怪这妖精会如此看重霓龙丝。通过自己的经验,程宗扬得出结论,这些情趣内衣对男人的杀伤力完全是无解的。如果醉月楼的妓女人手一套情趣内衣,必定是客如雲来,财源滚滚。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现在连程宗扬都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找到霓龙丝,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织出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吊带、镂空、蕾丝、透明、真空……等等各种情趣内衣,无疑是造福所有男性的绝大善举。

“凝羽,你去解了武二郎的镣铐。”

凝羽提醒道:“夫人。”

苏妲己笑道:“那厮虽然凶蛮,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既然答yīng

了为我商馆效力,就用他这一次。况且武二郎只是暂时屈身在我这里,也不好留他一辈子。先解了他的镣铐,待从南荒回来再作计较。”

主人这样说,凝羽只好答yīng

,“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程宗扬,苏妲己笑道:“凝羽,办完事带他去醉月楼,就说我的吩咐,让她们好生伺候。”

凝羽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祁远来报,当日从天竺换来的那名舞姬,被人用五十金铢买走了。”

“哦?”苏妲己一怔。

程宗扬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不敢确定阿姬曼现在是否真的离开了五原城。那个祁老四也许不认得自己,凝羽却看得清清楚楚,知dào

是他买下了阿姬曼。

苏妲己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说道:“枉费了我在她身上花的力qì

。去查查是谁买走的。五十个金铢,倒让他捡了便宜。”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并没有直接把自己交出来,只简短地应了一声。

离开画楼,程宗扬作了贼免不了有点心虚,忍不住去看凝羽的脸色。凝羽神情冷冷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宗扬讪讪道:“多谢——”

凝羽屈肘一撞,捣在程宗扬胸腹间。程宗扬险些被撞得闭过气去,只说了半句的话被生生噎住。

凝羽头也回过掠出月洞门,程宗扬扶着墙直起腰,好不容易喘过气跟了出去,没等他开口,凝羽就冷冷道:“她能听到。”

程宗扬立kè

闭嘴。

“这里不妨。”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此处距离画楼有五十米的距离,那妖精要是还能听到,也未免太强了。

凝羽讥诮道:“救了一个女孩,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侍卫长明见万里,确实有一些。”

凝羽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她留在这里,未必是坏事,你买下她,未必就是好事。”

程宗扬挑起唇角,“是吗?”

凝羽反问道:“你不觉得那舞姬有什么异样吗?”

程宗扬先想起阿姬曼那对硕大的胸脯,以她的年纪来看,那对翘乳未免太大了。还有她的舞技,程宗扬敢断定阿姬曼的舞姿完全是为伺候男人准bèi

的。

“夫人花了偌大力qì

调教她,过两年送往内陆,至不济也能被个王孙公子买走,作为侍妾。现在你把她买下来,让她自己往东天竺去。若路上被人拐骗,可未必有现在的下场。”

程宗扬强笑道:“夫人这么用心调教阿姬曼,就是想把她卖钱吗?”

凝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原本要把她送往黑魔海,所以才不许男人碰她。”

“黑魔海?”

凝羽没有解释,她停下脚步,然後推开院门。

一条猛兽般的大汉立在门前,虎目精光四射。武二郎双臂一展,“铮”的一声,腕间铁链拉得笔直。

凝羽取出一枚形制奇异的钥匙,慢慢打开武二郎手上的镣铐。虽然知dào

武二郎不是喜好暗施偷袭的小人,但在他的威压下,凝羽仍不禁绷紧了身体。

“嗒”的一声,镣铐鬆开。武二郎一把夺过钥匙,打开脚上的铁镣,随手扔给凝羽,然後舒展了一下双臂,挺起胸,爆fā

出一阵狂笑。

凝羽脸色微变,翻腕握住刀柄,“武二郎!你要食言吗?”

武二郎傲然道:“二爷说过的话从没有不作数的!”说着双肩一耸,跃上院墙,犹如一头出闸的猛虎般掠过重重屋脊,转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愣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dào

。”凝羽冷冷道:“去醉月楼。”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自从被醉月楼拿来标在自己的艳帜上,这两句诗就被一群风流兼下流的才子们歪解为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的口号,竞相标榜,无不以醉月迷花为乐事。

醉月楼位于五原城西郊,举头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顶的皑皑白雪。醉月楼虽以楼名,却是楼阁林立。积雪融化成的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在醉月楼的画楼雕阁间九曲三折汇成一座亩许小池,最後绕楼而过。

坐在楼中,天际一轮明月悬在雪峰上,与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辉映。隔着粼粼水光,婉转的歌声在月色中,伴着淡淡的水雾飘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楼阁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纤影,让人分不出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好地方!”程宗扬赞叹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凉无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层雾气。清风徐来,楼阁间的暑热顿时一空,风中带着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馆的马车,自然有人通报。一名中年美妇迎出来,见到来的是凝羽不由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侍卫长,不知dào

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待过,你们都听他吩咐。”

那美妇笑道:“我说烛上怎么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果然是有贵客。”说着她挽住程宗扬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丝毫不让人反感。

程宗扬笑道:“不知dào

姊姊怎么称呼?”

“奴家姓兰,官人抬举,叫一声兰姑便是。”兰姑一边说,一边笑道:“还剩了一处临水的上房,奴家已经叫人去收拾了。不知dào

官人喜欢那种的,奴家好叫姑娘们来伺候。”

难得有人免费招待,程宗扬也不客气,“楼里最红的姑娘叫两个来。”

兰姑挨着他耳边笑道:“楼里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种的?”

程宗扬道:“这还有区别吗?”

“娼是卖身的,官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妓只陪客人喝酒弹琴,卖艺不卖身的。”

程宗扬笑道:“真有不卖身的吗?”

兰姑推搡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过,官人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那几个歌舞妓没伺候过客人,怕官人不满yì

。”

程宗扬笑嘻嘻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尽管叫来。”

走在旁边的凝羽脸色忽然一变,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紧,握住腰侧的刀柄。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头结方巾,穿着一袭素白的锦衣,身材比程宗扬还高了少许,一手拿着把大花洒金的折扇,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犹如玉树临风。他五官俊雅,眼睛周围略显红晕,犹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缕勾人的笑意。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着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男子眼睛黑白并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却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朦胧中充满邪恶的诱惑力。

程宗扬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单凭这小子的卖相,就是巨星级的偶像。只要眼神一抛,肯定有成千上万的痴女争先恐後抢着倒贴。

那男子虽然俊雅,身材却不单薄,只不过脸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隐隐透出一层青色,一手拿着折扇,一隻手还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凝羽手指捏得发白,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寒霜。旁边的兰姑却眼睛一亮,鬆开程宗扬的手臂,上前笑声道:“原来是西门大官人,难得今天得闲。”

西门大官人?兰姑那几个字说得媚姿横生,听在程宗扬耳朵里,却比武二郎的霹雳暴吼更响亮。

第四十八章:血溅鸳鸯阁

那男子低咳一声,笑道:“兰姑越来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时才有福气娶兰姑这样的美人儿过门。”

兰姑笑啐道:“大官人宅里放着几个天仙似的娇/娘,哪里会看奴家?”

西门大官人与兰姑说笑着,那双桃花眼不住往凝羽这边瞟。寒喧完,他上前一步,两手抱拳,向凝羽作了个长揖。可惜他动作匆忙了些,右手从怀里拔出时带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却是一隻绣花弓鞋。

周围诸女都忍不住发笑,可这西门大官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对自己出的醜视若无睹,两眼注视着凝羽,低声道:“好久不见。”

程宗扬真的开始佩服起这小子。平平常常四个字,他竟然能说得深情无限,还充满沧桑感。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历尽沧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开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声来。西门大官人捡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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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隻绣花鞋,含笑纳入怀中,举止潇洒得足以令小女生晕倒。程宗扬扪心自问,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捡起一隻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脸地往怀里塞,恐怕打死他也作不出来,何况还做得这么潇洒。

可西门大官人不但做了,还有脸解释,“这绣花鞋样子不错,小生好不容易求她脱了来,好给我家几个姑娘作鞋样。”

周围人再绷不住,顿时弯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莺声笑语间,西门大官人一脸无辜地说道:“小生说得有错吗?”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说得没错。只是女儿家的绣花鞋不好拿出来。让人看到,只怕要误会大官人。”

西门摇头叹息,“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内心,不知dào

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兰姑怕他着恼,屏着笑道:“大官人需yào

什么,尽管吩咐,一会儿奴家再叫两个姑娘过去伺候。”

西门大官人一手放在怀里,轻轻咳了两声,脸色更显得青了,“让兰姑费心了。小生约了几个朋友谈生意,一会儿还要劳烦兰姑捧场。”

兰姑连忙答yīng

了。

西门那双桃花眼又瞟了过来,柔声对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里作得不开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讨你过来,好不好?”

不顾周围女子羡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虫蛰到般身子一颤,板着脸道:“不必。我作得很好。”

西门大官人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春水般从诸女身上掠过,百忙中还向程宗扬点头示意,说了声,“兄台相貌不凡,以後多多亲近。”然後才低咳着,摇摇摆摆地走了。

程宗扬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到了楼阁中坐下,他顾不得观赏周围的风景,便拉着兰姑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兰姑讶道:“公子不认得西门大官人么?”

“他是不是单名一个庆字?”

兰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谁不知dào

西门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邓通般财,又脾气和顺,院子里姑娘哪个不爱煞了他,天天盼着被大官人接到家里……”

後面的话程宗扬已经充耳不闻。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然是个如此风流倜傥的人物,即使知dào

他的底细,也生不出半点反感。

程宗扬自言自语地叹道:“难怪潘金莲会跟了他。”

“谁说潘姑娘会跟了他?”凝羽冷笑一声。

程宗扬露出怪异的表情。既然在这个时空遇到西门庆,有潘金莲也不奇怪,但“潘姑娘”?

“潘金莲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吗?”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没有理他。

兰姑笑道:“这事在院子里都传成笑话了。那潘金莲跟白武族的武大订的是娃娃亲,还没过门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门大官人好意去提点武大郎,没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蛮横,竟然发起凶来,打伤了西门大官人——”

“停!”程宗扬小心问道:“没搞错吧?武大郎打伤了西门庆?”怎么不说武二郎强姦了潘金莲呢?

兰姑道:“听人说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脸上的虎斑一直长到肩膀上,脱了衣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莲娇滴滴一个女儿家,怎么愿意嫁给这么个半人半兽的凶人?那潘金莲面带桃花,天生的媚相,偏生他还当成了宝,容不得人说半句实话。西门大官人不合多了句嘴,就被那汉子一脚踹到胸口,险些丧命。亏得西门大官人家里开着生药铺,好不容易才将养过来,到现在还咳嗽呢。”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兰姑笑道:“五原城都传遍了呢。西门大官人伤还没有好,那武大就遭了报应,失足落下山崖,抬回去没多久就咽了气。”她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是潘金莲跟武二当着他的面偷情,把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气死的。”

“胡说。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环步的修为还在武二之上,什么山崖能把他摔死?还说潘姑娘跟武二偷情……”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观堂的弟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多半是哪个小人在背後造谣。”

兰姑笑道:“那是西门大官人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不用说,那造谣的肯定是西门大官人了。程宗扬笑吟吟听着,问道:“那武二郎呢?”

兰姑道:“那武二是个无赖,听说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几日西门大官人吓得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寻到。”

“不好!”程宗扬猛然想起一事,腾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楼?”

兰姑略一错愕,然後笑着在他额上一点,“当然是醉月楼了。”

程宗扬鬆了口气,还好还好,当日武松大展神威,血溅鸳鸯楼,还好这里是醉月楼。

兰姑对旁边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几个姑娘,来鸳鸯阁陪客人。”

“呯”的一声,刚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扬撞倒。

这下连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dào

他怎么会如此失态。

程宗扬喉结勉强动了一下,“西门大官人在什么地方请客?”

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一声霹雳,“西门狗贼!给二爷滚出来!”

雷霆般的声音滚过,阁中顿时鸦雀无声。

程宗扬与凝羽面面相觑,过了会儿,凝羽咬着牙低声道:“他不是答yīng

过你了吗!”

程宗扬苦笑道:“我怎么知dào

这位二爷要找大官人报仇?”

凝羽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那家伙要被武二杀了,就有好kàn

的了。”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他倒不担心西门庆被杀——那种家伙就算死一万个,他也不会皱皱眉头。问题是,据程宗扬所知,武二郎在鸳鸯楼没有杀掉西门庆,而是误中副车,幹掉了一个凑热闹的倒霉鬼。

程宗扬惴惴不安地想,那个倒霉鬼不会就是我吧?

楼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找西门大官人的麻烦?”

这句话一出,武二郎立kè

寻到目标。“呼”的一声,一道长大的身影带着劲风扑到楼上。

顷刻间劲风交击声夹杂着虎啸,狂风暴雨般响起,震得楼阁不住响动。

那人随行的护卫怒喝着出手,打斗声、叫骂声、女子的惊叫声、桌椅器皿的破声……响成一片,不绝于耳。

楼上侍酒的女子一面惊叫,一面啼哭,钗脱髪乱地纷纷跑下来。然後一声巨响,一名护卫打扮的汉子贯窗而出,在半空中喷出一团血雾,“篷”的落在水池中。紧接着精美的轩窗一扇扇被劲风击碎,从楼上飞落下来。

兰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张玉脸惊得雪白,周围的婢女紧靠着墙壁,一个个花容失色。凝羽紧握刀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绷紧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扬强笑道:“武二爷真是爽快人。”这厮闯进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打,难怪会杀错人。

头顶忽然一声暴喝,楼中那根一人粗细描金彩绘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击中,“咔”的绽开一条裂缝,楼顶的瓦片一阵脆响,整座楼阁都为之摇撼起来。

几名汉子惨叫着被人从门窗中抛出,“噗通、噗通”掉进池里,溅起一片带血的水花。

狂风骤雨般的震响一瞬间宁静下来。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我……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贼!待二爷取了你的鸟头祭奠哥哥!”

“格”的一声脆响,接着虎啸声响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着一颗颈下滴血的头颅,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第四十九章:相女之术

鲜血渗过楼板,在头顶浸出一片血红。清波荡漾的池中,被武二郎击毙的尸身从池底浮起。眼前的惨况使那几名小婢几乎瘫软在地,连兰姑都手脚发颤。

程宗扬头痛一样揉着太阳穴,然後伸着脖子看了看,讶道:“咦?西门大官人呢?”

楼上已经是气机全无,倚仗生死根,程宗扬清楚知dào

死的除了那个多嘴的客人,就是池中那些护卫,看来看去却没有西门庆的身影。

忽然阁内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轻咳。程宗扬霍然回头,盯着房中那张圆桌,喝道:“出来!”

那咳嗽声只响了两下,便又悄无声息。

“再不出来我就喊了!”程宗扬扯开喉咙,叫道:“武二郎!”

“莫叫莫叫!”桌下帷幕一动,探出一张俊雅的面孔。西门大官人脸色青白地左右看了看,然後赔笑道:“兄台切莫高声。”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快点出来!”

“这就出来,这就出来。”西门庆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桌下钻出来。

这间雅阁除了程宗扬、凝羽、兰姑和几名小婢再无他人,谁也不知dào

他怎么钻到了桌子下面。

程宗扬奇道:“你不会是一直在里面躲着的吧?”

西门庆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看了看左右,顿时恢复了玉树临风的姿态,除了手指还有些发抖,倒还称得上风流倜傥。

这会儿武二郎已经走远,西门庆从容起来,先咳了两声,然後笑道:“小生正在楼上宴客,不料碰上恶客,只好暂避一时。事急从权,还望兄台恕罪。”说着作了个长揖,直起腰又朝兰姑和那那几名小婢眉目传情,那双桃花眼像会说话一样勾人,顿时惹得几个小婢羞红了脸,也忘了害pà



兰姑殷勤道:“大官人可受惊了?”

西门庆含笑大度地摆了摆手,“不妨不妨。”

“喂,”程宗扬提醒他,“外面可是死了一堆人呢,都是你的替死鬼。”

西门庆凛然道:“那武二天生匪类!凶恶好杀!残无人道!小生必定要禀报官府,为枉死的兄弟讨个公道!绝不让这种匪人逍遥法外!”

兰姑奉承道:“西门大官人好一副仁义心肠。”

西门庆潇洒地一挥手,手中洒金的折扇展开,扇面上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红彤彤娇艳欲滴。他摇着扇子叹息道:“若不是小生天生的急公好义,看不得有人纵行/淫恶,怎会惹上武家兄弟那对凶神?”

看着西门庆很欠的那张脸,程宗扬很有打一拳的冲动。凝羽早听不下去,俏脸如冰地拂袖离开鸳鸯阁。

“凝姑娘!”西门庆还没顾上和凝羽说话,连忙拔足欲追,程宗扬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念头。

“武二郎,说不定还在外面呢。”

西门庆立kè

收回脚步,朝程宗扬揖手道:“兄台贵姓?”

“程。程宗扬。”

“小可复姓西门……”

“单名一个庆字。五原城赫赫有名的西门大官人,”程宗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西门庆谦逊地谢道:“贱名不足以污尊耳。”

“哪里哪里,阁下大名注定是要流芳百世,为後人传诵。”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亲热地挽住程宗扬的手臂,“我与兄台一见如故,来来来,我要与这位兄台一醉方休!”

平常人刚捡了条命,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兰姑没想到西门大官人还要喝酒,劝道:“刚经了这些事,大客人宅里的姑娘们难免挂念。大客人还要喝酒,胆子未免太大了。”说得虽然委婉,意思却是让他先找个地方躲躲。

程宗扬笑道:“兰姑放心,武二郎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也不会猜到大官人在楼下喝酒。五原城里,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西门大官人厚着脸皮不走,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西门庆不以为忤地笑道:“程兄果然明见。”说着他合起折扇,毫不客气地在席间坐下,吩咐道:“兰姑,开两坛好酒,再寻两个上好的粉头来。今晚这里的开销都算我西门的!”

那些人的尸首自有醉月楼的下人收拾,兰姑连忙吩咐小婢提来酒壶,西门庆一挥手,“换大觥来!”

不多时小婢取来大觥,西门庆先举觥满饮,然後殷勤劝酒。虽然有些反客为主,但举止圆滑,没有丝毫唐突的感觉。

程宗扬笑道:“今晚西门兄才是客人,小弟敬西门兄一杯。”

西门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一口饮乾。

连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欠,却并不惹人讨厌,倒有些像是现代人的作派。

西门庆咳了两声,也不询问程宗扬的来历,举起大觥道:“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请!”

程宗扬酒量平常,好在他们喝的也不是蒸馏过的烈酒,酒味只比平常的红葡萄酒略浓,当下也举起巨觥一饮而尽。

西门庆用折扇敲着手心,神采飞扬地赞道:“好!好!果然是我辈中人!”

幹,谁跟你我辈中人。

说话间,两个穿着红衣的少女进来,敛衣向两位客人施礼。兰姑笑着给两人各斟了一觥酒,“两位慢慢用,奴家告退了。”说着又吩咐道:“清儿、梅儿,好生伺候两位官人。”

两名少女齐声答yīng



西门庆扭头看时,不由一怔,改颜道:“原来程兄是醉月楼的贵客,失敬失敬。”

“什么贵客,大官人说笑了。”

西门庆眼睛一飞,“这两个可是楼里的红姑娘,等闲不陪客人的。一下来了两个,这可不是小生的面子了。”

程宗扬抬眼看去,那两个歌妓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娇滴滴挨在一起,杏眼粉腮,娇美得如同一对并蒂莲。

西门庆笑道:“小弟对这两位姑娘心仪已久,今日借了程兄的光,可要一亲香泽了。程兄中意哪一个,不妨先挑。”

这两名歌妓一般的娇靥如花,程宗扬随便挑了一个。那两名少女都是醉月楼调教过的,虽然有几分羞涩,仍乖乖入席,挨着两人坐下。

西门庆抚掌笑道:“程兄果然好眼力!花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靖南女子风致婉妙,柔姿天成,程兄挑的梅儿最是出色。”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是哪里人?”

梅儿娇羞地说道:“奴是靖南人氏。”

程宗扬讶道:“西门兄怎么看出来的?”

西门庆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道:“小弟别无他长,只有一樁薄技,举凡天下女子,经小弟法眼一过,其出身、藉贯、脾性……”说着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乃至衣服下遮掩的妙处,小弟无不历历在目。”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还有这样的技艺?”

西门庆大笑着饮了一觥酒,然後侧身在另一个少女清儿耳边说了几句。清儿一听,立kè

羞红了脸。

程宗扬道:“西门兄说了什么?”

西门庆展开折扇,笑道:“小弟跟程兄打个赌,我猜这小姬身上有颗小痣,程兄信不信?”

程宗扬看了看清儿,那少女穿着大红的褶裙,里面还有一条葱绿的纨裤。他才不信西门庆能看穿几层衣物。

“赌什么?”

西门庆把手边的巨觥一推,逸兴遄飞地说道:“就以这一觥酒为注!”

“好!”程宗扬也把自己的酒觥一推。

梅儿抿嘴笑道:“只怕大官人要输了呢。奴和清儿姊姊进来时,兰妈妈都看过的,浑身上下有一颗痣也进不来呢。”

西门庆笑道:“若是我输了,就一人打一副银头面送你们。”

梅儿听他说得笃定,也觉得好奇,在旁催促道:“清儿姊姊,你就让官人看看好了。”

果然找到一颗殷红的小痣。西门庆抚掌大笑,“如何?”

程宗扬拿起巨觥,一口气喝完。清儿的小痣生得如此隐秘,连她自己也未必知dào

。如果说是西门庆事先看过,这小妓也不该还是处子。看来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程宗扬痛快地说道:“西门兄好眼力,是我输了。”

西门庆眼中露出一丝讶色,赞道:“美色当前,兄台却毫不动容,必定是阅花无数的风流人物。”

程宗扬道:“与西门兄比,小弟自愧不如。”

西门庆这等眼力,程宗扬是比不了的,自己见过的女色虽然足以超乎这天下第一淫/人的想像,但那些女/优一穿上衣服,自己八成都会认错。像他一样隔着衣物看出女性隐私的能力,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不知西门兄从哪里学来的神技?”

西门庆哈哈大笑,“雕虫小技耳。”

他与程宗扬互敬一觥,然後俯耳低声笑道:“这女子的妙处最容易的就是猜痣度形,说出来不值一哂。你瞧清儿下唇……”

在西门庆的指点下,程宗扬才注意到清儿下唇内侧,有一粒不起眼的小痣。

“女子面相实有蛛丝马迹,与身子一一对应,颌应首,鼻应身,眉应腿,嘴唇则与私/处相应。”西门庆毫不保留地在程宗扬耳边说道:“程兄瞧,这梅儿鼻翼丰隆,两乳必定丰硕。眉长则腿长,嘴唇红而柔润,私/处必是妙品。只不过她眉散肤柔,多半已经被人采过元红。”

说完西门庆昂起身,洒开折扇,边摇边笑道:“小弟所言,程兄一试便知。虽然是小技,但法不传六耳。我与程兄一见如故,才倾囊相告。”

西门庆打开荷包,给两女一人赏了一把银铢,这下程宗扬才见识了西门庆的本事,他那双桃花眼一抛,几句贴心的软话一说,连夸带哄,逗得清儿羞喜难禁。

对付女人,还是王婆当年的至理名言:潘、驴、邓、小、闲,潘安的相貌,驴大的行货,邓通的钱财,能委屈作小,还要有时间做水磨功夫,五德俱全,无论什么女人都不在话下。

这五个字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写照,程宗扬跟他比,无论口舌便给,还是相貌俊雅,都狠狠地差上一截,更不用说有万贯家财的支撑。

第五十章:潘金莲

梅儿软绵绵依偎在程宗扬身边,眉目间流露出小女孩一样的羞态。

西门庆最擅于察颜观色,那艳妓的神态间三分羞赧,一分羞喜,倒有六分是对这个年轻人的钦服与依恋,连带看着他的手指都充满敬畏。西门庆自负风流,得女子欢心易于反掌,但像这样令一个女人肉体百分百的被征服,以他的阅历,还是从未有过的异事。

西门庆叹道:“程兄只用一根手指就收服此女,手段高明之处,令小弟观为观止。不知程兄这手法是何名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是加藤氏所传的金手指,让西门兄见笑了。”说完程宗扬带着一丝神mì

笑而不语,更显得高深莫测。

“佩服佩服。”西门庆说着牵动伤处,抚住胸口,连声咳嗽,俊雅的面孔隐隐发青。

程宗扬道:“不知西门兄怎么惹恼了武二郎,让他追上门来喊打喊杀?”

目睹了程宗扬的手段之後,西门庆对收服清*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儿这俏妓已经失去兴趣。他挥手让两女下去,然後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程兄可知dào

白武族与光明观堂?”

程宗扬摇了摇头。

西门庆解释道:“白武族位于清江峡谷,族中代代相传有兽人血统。武氏兄弟便出自白武族。那两兄弟出生时三分像人,七分像虎,每到月夜就凶性大发,搅得族中不宁。”

“至于光明观堂,则是天下医宗,杏林渊薮。有道是医武不分,光明观堂的武功也别走蹊径,在天下诸宗独树一帜。光明观堂门禁森严,每代弟子不过三五人。十余年前,光明观堂的主人明静雪雲游至白武族,不但医好了武氏兄弟的疯症,还打通了两人的经脉。并且收了一个潘姓的弟子。”

程宗扬道:“是潘金莲吧。”

西门庆手一抖,觥中酒水泼出大半,洒得满袖都是。他用丝巾抹去袖上的酒渍,说道:“程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废话!她可是跟你齐名并称,遗臭万年的姦夫淫妇。你是天下第一姦夫,她是天下第一淫妇。自从你们这对姦夫淫妇横空出世,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敢叫西门庆,再没有一个女人敢起名叫潘金莲。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西门庆操起铁箸,在觥上敲着,曼声吟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

西门庆击节而歌,歌罢将铁箸扔在觥内,长叹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潘仙子姿容绝代,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兄想必也听说过。”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没有!”

潘金莲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宗扬敢肯定自己上辈子没听说过,这辈子也没听说过。

西门庆望着天际的月影悠然道:“潘仙子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已经说过了。”

“咳,光明观堂是天下医宗……”

“这个你也说过了!”

西门庆拍了拍额头,“小可失态了,失态了,程兄莫怪。”他抚着胸低咳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後道:“潘仙子擅使长剑,身法翩然如鹤,人称鹤羽剑姬,出身高洁,不但绝色倾城……”

“等等!”程宗扬神情古怪地说道:“潘金莲不是个淫妇吗?”

西门庆一拍桌子,怒道:“胡说!”

幹你娘哎!“不是你说的吗?她跟武二郎偷情,气死武大。”

西门庆张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後又重重拍了一记桌子,愤然道:“不错!就是这个淫妇!勾引武二那厮,在病榻上气死武大,天人共愤!”

程宗扬道:“西门兄怎么知dào

潘金莲跟武二郎有一腿?”

西门庆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去年冬天,一日大雪纷飞,武二郎趁哥哥不在家,溜到武大家里。潘金莲正在房中洗澡,被武二那厮闯了进去,一对姦夫淫妇,便即乾柴烈火搅作一团。那醜态令人不堪入目,小弟义愤填膺……”

程宗扬笑咪咪插口道:“西门兄怎么看见的?”

“小弟当时就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岔开道:“潘金莲在武大家里,莫非是已经成婚了?”

“兄台有所不知。那武家两个儿子生得醜陋,怕将来娶不上媳妇,自小便领养了一个姓潘的孤女给武大当童养媳。潘金莲被明静雪那老婊子带走,在光明观堂留了十年,去年才离山返乡,住在武大家。”

“大雪纷飞往武大家里,武二郎这一路可不容易。只不过……西门兄哪里来的雅兴,冒雪冲风前去捉姦?莫非西门兄跟武大郎关系很好么?”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哈哈!此事说来话便长了,让小弟先润润嗓子。”

西门庆倒了觥酒,一饮而尽,然後正容道:“我与武大哥是生死之交。”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讶道:“不是说来话长吗?难道就这一句?”

西门庆慨然道:“这一句生死之情,便顶得上千言万语。”

程宗扬一哂,举觥与西门庆一碰,仰头喝了个乾净,然後笑道:“行了,西门兄,老实说吧,是不是你看上了潘金莲,想了这个方法,把她跟武大拆散。”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傲气顿失,颓然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弟当日在途中偶遇潘仙子,便和见到程兄一样,一见如故,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程宗扬只觉一阵恶寒。

“小弟跟着潘仙子到了清江峡谷的白武族,才知dào

她已经许过人家。若是旁人便也罢了,眼看着潘仙子这样绝色,却不情不愿地被强许给武大那个鄙夫,小弟不由心如刀绞。那些天,潘仙子整日以泪洗面……”西门庆说着,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泫然欲滴。

程宗扬道:“这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呃,”西门庆拭了拭眼角,“小弟略有夸张,但潘仙子的不情愿可是明白如画。试想潘仙子这样飘逸出尘的美人儿,却要许给武大那样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的莽汉,只怕寻死的心都有!我西门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女受上半点委屈……”

程宗扬不理会他的自吹自擂,“那武二郎呢?他跟武大一母同胞,哪会像你一样臭不要脸,幹出那种事来?”

西门庆赔笑道:“干柴烈火略有夸大,不过,”西门庆举起右手,一脸正气地说道:“武二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潘仙子眉来眼去肯定是有的!”

“然後你就编了故事,说潘金莲和武二郎偷情,还去告sù

武大?”

西门庆尴尬地说道:“并不是小弟去找武大,不知武大那厮听哪个妄人瞎说的,是我编造了那些话,结果被他找上门来。武大行事粗蛮,手段毒辣,我跟他讲理,那厮却趁小弟不备,当胸踹了小弟一脚。”

程宗扬遗憾地想,怎么就没把你踢死呢?手段毒辣跟武大只怕沾不上关系,多半是你手段毒辣,让武大拼死踹了你一脚。

程宗扬看了西门庆一会儿,“西门兄似乎不怎么怕武二郎啊?”

西门庆笑道:“那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眼下他逃出五原城便罢,如果没有走,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好奇询问,西门庆只笑而不答。

程宗扬笑道:“兄弟还有些不明白,西门兄这么败坏潘金莲的名声,对西门兄有何好处?”

“嘿嘿,”西门庆讪讪笑了数声,“那个……潘仙子师门假正经得紧,一向标榜洁身自好。弟子闹出醜事,坏了门规,多半会逐出师门。”

程宗扬笑嘻嘻道:“这样西门兄就有机可趁了?”

西门庆正色道:“我西门庆对潘仙子一番心意昭昭日月,天地可表!不瞒程兄说,当日惊鸿一瞥,小弟便情根深种,心有所失,念兹在兹,日夜难忘……”

西门庆击节低歌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那种深情款款的样子,不像传说中的淫魔,倒像是个天下少有的情圣。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抒情,“说来说去,西门兄不就是因为潘金莲长得美,想上她吗?”

西门庆怔了片刻,苦笑道:“程兄快人快语,小弟无话可说。只是今夜所言之事,都是小弟肺腑之言,还求程兄不要外传。”

自己就是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只要你把那套观女之法告sù

我就行。西门兄,不许藏私啊。”

第五十一章:西门庆,其实深不可测

回到商馆已经是深夜,程宗扬与西门庆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将两坛美酒喝了个罄尽,最後才尽欢而散。

西门庆确实有几分道行,观女之术细致入微,给程宗扬好好的上了一课。程宗扬酒意半醺,一路回来想到今晚居然是和西门庆同席共饮,真不知是梦是醒,是真是幻。

远远看到後院,程宗扬耳膜立kè

一阵打鼓。武二郎刚演过血溅鸳鸯楼一出大戏,不知dào

是否还有闲情高卧柴房,鼾声如雷。传说中,这位武英雄是个一根直肠子到底的好汉,说他胸怀坦荡也好,没心没肺也成,属于那种张嘴就能看到屁/眼儿的直性人。

只不过今晚与西门庆一席宴饮,全然推翻程宗扬的认识,不但这天下第一淫/人并非下流不堪的淫徒,连潘金莲那天下第一淫妇也与他所知dào

的完全不同。至于武二郎究竟还是不是那个爽直豪气的武松,程宗扬这时也拿不准了。

但苏妲己也说过武二郎最重信诺,只要答yīng

的事就不会反悔。自己肚子里的冰蛊一时也解不掉,不如先往南荒撞撞运气,如果真找不到霓龙丝,就找机会跟他一道跑路好〖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了。有这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在旁,至少能保住性命吧。

打定主意,程宗扬推开房门,长笑道:“武兄一场好睡啊!”

咔,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柴房鼾声全无,静悄悄空无一人。

程宗扬呆若木鸡地看着空荡荡的柴房,酒意立即醒了一半,接着怒火中烧。什么狗屁英雄!一言九鼎的好汉!竟然不声不响地自己溜了!

程宗扬正在发狠,月色忽然一暗,一个长大的身影掠过墙头,大鸟般落在院中,没有发出丝毫响声。

程宗扬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喜出望外地叫道:“武二爷!”

月色下,武二郎脖颈中斑斓的虎斑愈发狰狞,双目犹如虎睛,散发出碧幽幽的蓝光,身上衣裳还沾着斑斑血迹。

“程兄。”武二郎矜持地拱了拱手,沉声道:“蒙程兄相助,为武二解去镣铐。此间事情已了,武二特来相谢。”

程宗扬笑道:“区区小事,何劳相谢。武……”

武二郎浓眉一扬,双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咱们後会有期!”说着腾身而起,跃上墙头。

“你说什么?”程宗扬跳了起来。他见武二郎回来,以为他刚办完事,现在守信回来为自己效力,没想到这厮两句场面话一说,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武二郎!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武二郎从墙头上扭过头来,“二爷说过什么?”

“我们说好的!每月十个金铢,你跟我走一趟南荒!”

“十个金铢?”武二郎一哂,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把二爷看得也太贱了。再说了,二爷什么时候答yīng

过你?”

程宗扬一呆。当时武二郎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镣铐,让自己给他打开,自己以为他是答yīng

了,但实jì

上这厮根本就没提去南荒的事。

武二郎傲然道:“想起来了吧。二爷说话算话不假,但你要把二爷没说过的话硬栽到二爷头上,二爷可没那么好的脾性和你磨牙。二爷过来谢你一声,已经给足你面子,再想得寸进尺,小心二爷跟你发飙!”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水浒那帮好汉,说白了其实是群土匪。里面的英雄固然豪气干雲,义气深重,耍起无赖时也相当在行。鲁智深让镇关西切肉,连寸金软骨都要细细剁成臊子,不带半点肉星在上面。武松更不用说了,十字坡调戏孙二娘,快活林借酒闹事,醉打蒋门神,虽然不欺负良善,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个都是坏小子出身。

武二郎见他无话可说,嘿嘿一乐,拱手道:“告辞了!”

…………………………………………………………………………………

程宗扬黑着脸坐在柴房里,武二郎这一走,就自己挑的那些奴隶,去南荒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早知dào

挑些身强力壮的,就是戈龙那种也好。

程宗扬对南荒一无所知,但这里的人说起南荒,都如谈虎色变,让自己也犯起了嘀咕。程宗扬对野外的知识仅限于乘车郊游,南荒是什么模样,他连想像也想像不出来。

如果有辆越野车……

那个该死的武二郎!想到武二那副无赖嘴脸,程宗扬又是一阵恼火。

“上当了吧。”凝羽不知何时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侍卫长找小的有什么事?”

凝羽盯了他半晌,“你和西门庆说了些什么?”

“我该告sù

你吗?”

凝羽盯着程宗扬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内心,过了会儿慢慢道:“西门庆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人……其实武功深不可测。”

西门庆身兼武功程宗扬并不意wài

,但能让凝羽说武功深不可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在程宗扬印象里,西门庆应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养几个打手仗势欺人还行,说他本身就实力不凡,更像是笑话。

“他跟武二郎比,谁更强一些?”

“若不是他有伤在身,武二绝非他的敌手。倒是武大有一拼之力。”

程宗扬愕然以对。这侠义是个什么世界?武大郎竟然比武二还强,西门庆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凝羽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听说醉月楼的红牌都在你手下输得心服口服,果然好手段。”

程宗扬也不怕有人拆穿,笑道:“侍卫长想试试吗?”

凝羽脸色一冷,接着又微微生出红晕。

程宗扬正诧异间,凝羽忽然往後一退,隐起身形。

门帘“呼”的卷起,武二郎一弯腰,魁伟的身体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挤进柴房。他双手一圈,抱住手臂,大咧咧道:“喂,你是不是要去南荒?”

程宗扬没想到武二郎会去而复返。但被这家伙摆过一道,程宗扬小心多了。仔细打量下,只见武二郎神态依然威猛无铸,只是衣上又多了几滩血迹,肩头衣衫破碎,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显然刚跟人交过手。

一瞬间,程宗扬想起西门庆在酒宴上的话: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如果今晚没有离开五原城,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心里顿时笃定下来,笑着慢悠悠道:“是啊。”

“好!二爷就带你走一遭,每个月不说多的,给二爷拿一千银铢!”

这价格足够买下阿姬曼了。你既然狮子大开口,我也不客气。

“我们以前说好是十个金铢,二百枚银铢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少看扁了二爷!想当年二爷都是拿大秤分金,十个金铢你也说得出口!”

“确实是说不出口。那就……这个数?”程宗扬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枚金铢?我呸!”武二郎转身就走。

程宗扬心里默数三下,武二郎果然旋风般转回来,“二十就二十!二爷今天给你个面子!”

程宗扬讶道:“我说了是二十枚金铢吗?”

武二郎顿时气结,忍气道:“你说是多少?”

程宗扬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两枚银铢!”

武二郎虎目恶狠狠盯着他,忽然叫道:“里面的!给二爷滚出来!小心我一掌拍死这个混帐小子!”

凝羽握着刀柄立在程宗扬身後,淡淡道:“二爷若是不愿去,就不用去了,白湖商馆难道还请不来人么?”

武二郎提着“西门庆”的人头祭奠了哥哥,想着不和那小子交待一声,直接走人,未免太不仗义。武二爷光明磊落的汉子,当然要把话说清楚,于是便回来找程宗扬。

谁知他在鸳鸯阁杀人行凶,已经惊动了五原。城内大批护卫都被调动起来,处处设防,武二郎虽然身手高明,也敌不过满城护卫。冲突中他伤了几名好手,自己也负了伤。眼看天色将亮,一旦露出行踪,众人围攻下,只怕讨不了好去。

武二郎前思後想,乾脆还是躲进白湖商馆,顶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过在这里送命。他屈尊回来,想着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机压价。两个银铢,还不如码头扛包的汉子,气得武二郎几乎咬碎钢牙。

程宗扬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两枚银铢,月底给钱,每月扣一半,等从南荒回来,再行补齐。”说着他把敬称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么样?”

武二郎猛虎般的胸膛起伏片刻,然後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头来。形势比人强,他若不答yīng

,出了大门未必能再活着回来。

“那好,一言为定。”

程宗扬笑逐颜开,“那就这样说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离开,凝羽不易察觉地鬆了口气,放开手中的刀柄。

“两个银枚已经够低了,你还要扣去一个。不怕他真的翻脸吗?”

程宗扬认真道:“像这种求职者,你要研究他们的心理,愿意每月拿两个银铢的,根本不在乎再少拿一个。武二摆我一道,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坏,我就吃了大亏。现在让他替我白幹三个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听到程宗扬问:“哎,你找我什么事?”

凝羽霍然转身,弯刀闪电般挥出,架在一人颈中。

今晚这柴房跟赶集一样,人来了一茬又一茬。这次来的倒是个生面孔。那人约三四十岁年纪,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颌下留着三绺长鬚,头上戴着一顶嵌玉的道冠,身上穿着件宽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气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弯刀架在颈中,那人只略一错愕,便从容下来。

这身衣服看起来很眼熟……

程宗扬猛然想了起来,“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礼,徐徐道:“太乙真宗门下赵行楷,见过两位。”

第五十二章:出发

那人态度虽然谦恭有祀,但他的一开口,程宗扬背後汗毛立kè

竖了起来。这人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个“赵师兄”。

“原来是太乙真宗的故交。”程宗扬强笑道:“不知dào

赵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赵行楷道:“蔺师采泉,向尊驾问好。当日一别,蔺师一直心有怏怏,後来听闻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寻觅多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贫道不惴冒昧,星夜赶来拜会,未及通报,还望两位见谅。”

凝羽听说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扬的身份多了一重怀疑。那赵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弯刀,转身欲走,背後却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下脚步,只听程宗扬道:“有劳蔺教御挂怀。不知dào

赵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赵行楷看了看凝羽,低低咳了一声。

&nbs〖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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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翻脸就暗算了自己的同门,程宗扬说什么也不敢跟他独处,只装作没看懂他的眼色。

蔺采泉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要紧,赵行楷只好低声道:“当日程兄归来,掌教是否有口谕或者手谕付于程兄?”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没有。”

赵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态从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灼,“掌教有没有指定某人执掌龙池?”

原来是为了掌教的人选。他们这些太乙真宗门人自相残杀,多半就是为了谁来当这个掌教。想通这一点,程宗扬第一个念头就是撇清自己,免得卷到这漟浑水里,到时连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

程宗扬笑道:“赵师兄觉得师帅会跟我说这些吗?”

赵行楷看了他片刻,眉宇渐渐鬆开,从容笑道:“蔺师曾有言道,程兄资质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蔺教御过奖了。请赵师兄替在下多多谢过蔺教御的美意。”

见他不露半点口风,赵行楷也不多说,便笑道:“程兄若有闲暇,还请往龙池一游。打扰程兄了,小道告辞。”

等赵行楷走远,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这道人越是恭敬客气,他越是如芒刺在背。有那个“徐师兄”的例子在先,谁知dào

他会不会笑语宴宴时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着他,“你和太乙真宗还有牵连?王哲死的时候,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这会儿想瞒也瞒不过去,程宗扬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让我怎么说?被女人甩了?还掏光了我所有的钱?而且我是新来的,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

凝羽不见程宗扬回答,只说了一句,“别让夫人知dào

你和王哲的关系。”然後俏脸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

花墙上,满架蔷薇开得正艳,缤纷的花瓣由白到黄,由粉到紫,色繁姿妍。满墙姹紫嫣红开遍,风起时群花展舞,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浪。

苏妲己披着一条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娇媚无比。

苏妲己懒懒说道:“听说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饮酒作乐,聊得好生开心呢。”

程宗扬随手奉上一顶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赞不绝口,这都是夫人经营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说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让人欲仙欲死,连西门大客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软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红耳赤,小脸热得发烫。兰儿百计询问,那丫头只说你这位贵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觉竟是生平未有。”苏妲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们,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贵客光临,好去服侍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手指。”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现在已经可以考lǜ

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苏妲己张大妙目,“公子竟然脸红了?”

程宗扬强辩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妲己掩口笑道:“你贩卖的货物,不是内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难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扬这才知dào

,在她眼里,自己和二十一世纪开情趣店,贩卖性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难怪她会误解,谁让自己那么倒霉,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其实我是个刚被解雇的白领……

苏妲己收起笑容,扬声道:“祁远。”

一个瘦削汉子走进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脸色青黄,乾瘦的手掌骨节突出,正是在奴隶市场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扬,祁远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认出来就是这个年轻的奴仆一掷重金,买下了阿姬曼。

程宗扬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远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拿钱,买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远立kè

把那些犹疑都抛到脑後,不敢再去揣测夫人的意图。

看到祁远紧绷的肩膀鬆驰下来,只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扬知dào

自己又侥幸过了一关。他略带庆幸地想,一整天没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个女孩多半已经离开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吗?”

祁远应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馆里精强能幹的好手。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带了七天的,到竞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吗?”

祁远脸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话,小的都已经见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让他们沿途扛货,只怕不成。”

程宗扬道:“霓龙丝轻得很,用不了多少力qì

。”

“霓龙丝?”这下轮到祁远惊讶了。

苏妲己挽紧丝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们去南荒,就是跟着他去找霓龙丝。事情隐秘,只限于你们几个知dào

。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卫的事交给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苏妲己顿了顿,“如果寻不到霓龙丝,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祁远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扬一眼,微笑道:“我已经让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你回来,再让她调了给你解渴。”

程宗扬像吃了枚黄连一样,笑容发苦,“多谢夫人。”

祁远脸色又青又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还没有毒品,程宗扬简直怀疑他是吸毒的。但祁远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己刚吩咐下来,他就准bèi

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开商馆。一共是四辆马车,十二匹马,还有十匹走骡。粮食行李都放在车上,八名护卫各自乘马,奴隶们都随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这位爷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辆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大咧咧往车上一坐,理由是二爷坐车舒服。

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性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远。

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地把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着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dào

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sù

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给一个经营青楼的妖妇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拼命吧。

第五十三章:方向,南荒

五原城边缘,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卫,在监视出城的行人。程宗扬还在担心他们逐车检查,祁远已经拿出商馆的旗标,挂在马车前方。旗上一隻白狐,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些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扬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远作的虽是贩奴生意,性子却随和,略带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谁不知dào

咱们白湖商馆?要论财势,咱们白湖商馆不敢说是五原城第一,要论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们白湖商馆。”

在商场上,信息就等于金钱,这个道理程宗扬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商馆,怎么能有这么灵敏的消息渠道,连军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来?

祁远神mì

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们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到竞州、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开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扬明白过来。苏妲己开这些青楼,目的绝不仅仅是做生意赚钱。利用醉月楼的人脉刺探消息,才是最〖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要紧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龙丝做成的内衣,也是以此来提高自己生意的竞争力。试想,醉月楼的妓女们都穿上诱惑力十足的情趣内衣,那些男人们还不趋之若鹜?

自从街头出现护卫,武二郎坐的那辆马车就没有传出丝毫声息,仿佛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一阵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程宗扬越走越是心绪不宁。禁住怀疑武二郎已经弃车溜走,让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开那些护卫的视线,程宗扬策马靠近车厢,举起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车内没有人回答。

程宗扬一惊,伸手拉开车帘,只见武二郎庞大的身体倒在车内,脸上蒙着一层黑气,肩头那处伤口绽开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肉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祁远探头一看,“哟,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扬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脑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只剩下一口气游丝一样吊着。

水浒中的武二郎最後少了条胳膊,在六合寺出家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来不及了。

“幹!”程宗扬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谁能想到自己好处不容易搬来当保镖的武二郎,还没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变得迟缓,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当程宗扬的手掌放在他脖颈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睁开一线。

程宗扬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被雷电击中後,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後,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营过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根茎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亡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武二郎,也许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连王哲也不知dào

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他人。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让浓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内流溢出来,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给自己看?

程宗扬束手无策,身後忽然传来凝羽的声音。

“蜜罗汁?”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头微微拧紧,“难道他昨晚误杀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子弟?”

听到泊陵鱼氏,祁远立kè

一缩头,远远躲到一边。

“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间的月牙弯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许长的锋刃。她先用丝帕裹住手掌,然後拿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锋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kè

绽开一道伤口,流出色泽发乌的血迹。

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扬抓住祁远,询问泊陵鱼氏的来历。

祁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sù

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岛,擅长从海底采集毒物。蜜罗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传说体内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炼制後,只需一滴就能毒毙十头猛兽。而且被蜜罗汁毒死的,尸体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说着祁远啧啧赞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错,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死。你可千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没了。”

凝羽甩开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么成?!”程宗扬顾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展了一个银铢重金请来的,急道:“总不能让他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一眼,腰间弯刀挥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肉。然後皱起眉头,“他用内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尽,才被毒性反噬。现在就算能活下来,多半也是废人了。”

程宗扬伸手道:“刀给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转刀身,把弯刀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看看锋利的弯刀,说道:“换个小点的。”

祁远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来。程宗扬摊开手掌,咬了半天虎,最後心一横,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滚热的鲜血从掌中滚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伤口中。

凝羽皱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吗?”

程宗扬老实回答,“不知dào

。”

“纵然是个废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盼望能出现什么奇迹了。

自己拿匕首割伤手掌,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远超过肉体的疼痛。但奇迹并没有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截的样子,连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泽。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来。然後抬掌印在他背後,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麻烦。”

程宗扬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後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後闭上眼,不再开口。

祁远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扬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过。都说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气,山里的猛兽毒蛇,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连南荒的花草都吃人。其实让老祁说,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开就好。就算躲不开,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颗就不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盘,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

祁远拿出一隻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後递给程宗扬,“新酿的酒,你也尝尝。”

程宗扬接过来尝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後一股暖热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赶得紧,每年就一个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来年。南荒这条是邪,总遇上奇奇怪怪的事。还剩两条,一个北边的冰原,一条是出海,过夜叉珊瑚,老祁还没走过。叫老祁说,不管什么路,只要人心齐,大伙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再难也能走下来。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难走。你说是不是?”

祁远说的,与程宗扬在公司里常听到的团队协作理论不谋而合。虽然程宗扬对这趟南荒之行心里完全没数,但还是平添了许多信心。

“多谢老哥,我记住了。”

祁远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谷道:“过了那条桥,就出了五原。再回来就是秋天喽。”

第五十五章:杀错了人

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仿佛被泉水洗过般清新。苍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缓的线条,一层层交叠在一起,身後大雪山白皑皑的山脉蜿蜒没入雲端,犹如一条虬屈的雪龙。

过了铁索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损了一名兄弟,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唯一的叫嚷声来自身後的马车上,“看着点儿路!颠成这样!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罗汁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扬一阵头痛,这家伙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回过力qì

,立kè

又嚣张起来。谁不知dào

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家伙来的,连累的大伙差点儿送命,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摆他二爷的架子。

祁远试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扬知dào

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r

/>

祁远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幹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来也不该说什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爷,脾气也太大了。”

吴战威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口道:“如果再来一拨,这位爷还是在旁边看笑话,只怕咱们就该打道回府了。”

“哼!哼!”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传来,然後从车内探出身来,一把抓住吴战威的後颈,将提婴儿一样,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吴战威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没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拧住他的脖子一抖。吴战威如受电殛,长刀铛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贴在他耳边炸雷般吼道:“叽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爷有个屁关系!”

程宗扬乾咳一声,“二爷,有件事忘了告sù

你。昨晚醉月楼鸳鸯阁被人杀死的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扬耸了耸肩,“听西门大官人说,好像是他请的客人。”

武二郎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顷刻间七情上脸。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吴战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烦。

“武二!”程宗扬叫道:“别忘了你答yīng

过的话!”

武二郎虎躯一顿,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後沉着脸钻到车内,吼道:“快些赶路!从南荒回来,二爷还有事要办!”

吴战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了,这会儿扭伤了大腿,一跛一跛追上座骑,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扬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复,若是摆出恶棍的嘴脸耍赖,谁拿他也没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让自己鬆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带的货物不多,路途走起来分外轻鬆,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远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後招呼着众人进入山林,来到一处空地。进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这里停歇,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中间用石头砌成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远安排下,三辆马车被放在营地正前方,堵住栅栏的制品。马匹和走骡分别系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兽。吴战威和一个姓魏的年轻护卫拖来一截晒乾的枯木,用刀斧劈开,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带的有乾粮,几名护卫却贪图野味,跟祁远说一声,结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卫已经快马赶了回来,带来苏妲己的口信。称武二郎与商馆合zuò

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觉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杀。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脱,就不必再理会,早日赶到南荒要紧。

“骗鬼啊!”程宗扬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说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谁中了毒?他用脚後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绝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乐意把赃栽到鱼家的身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乾净,在摸清他们底细前,未必再有人敢来追杀。程宗扬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传来麻痒的感觉,程宗扬摊开手,只见掌心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只余下一抹微红的血痕。

刚才遇袭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进入体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让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气来自最初被射杀的护卫,他的气息与左武军的士卒差不多,并不是很强烈。另外两个,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剑的男子,丧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要浓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远,并没有捕捉到他们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诡异的死亡气息让程宗扬很不舒服。他不知dào

该怎么处理这些来自于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础,让它们旋转着融入腹内的气轮,一点一点化入丹田。

安抚了那些死气,程宗扬拖着被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蹒跚着在树边坐下,无限怀念起那个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辆哈雷,何必骑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辆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来会和旅行一样轻鬆惬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扬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军的厮杀,月霜在自己的军营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孙疤脸的死,太乙真宗内部的暗杀,还有刚才经lì

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说话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扬隐约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为主宰,无力者只能沦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王哲化为燃烧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个妖妇手中,成为她的奴隶。

一阵肉香飘来。护卫们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乾净,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黄。祁远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盐巴、酱料抹在上面,两手交换着来回翻烤,浓郁的肉香在林中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隻蒲扇般的大手伸来,毫不客气从祁远手里抢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淡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满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说得这么大声。那些护卫一半都是年轻人,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个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远挡住众人,息事宁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盐,再加些盐。”

一名护卫攀住祁远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开,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爷什么来头?”

祁远连忙劝阻,“石刚,别乱来!”

武二郎对那护卫的挑衅视若无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抛了骨头,伸手又去撕另一条。

刷!

石刚的雁翎刀贴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来,那条鹿腿迎刃而断,接着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说道:“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说着他两手一张,右手扣住石刚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卫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双掌一错便将两柄雁翎刀夺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顺势斜抹,将那隻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纷飞而出,整整齐齐掉在地上一片用来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甩下双刀。接住那支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鹿腿,一边啃着,一边晃晃悠悠地去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的份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子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二郎把肉给大伙既然切好了,大伙就赶紧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赶路。”说着捡了块鹿肉咬了一口,赞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错!大家都尝尝!那边的,”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们也都来尝尝。”

那些护卫虽然失了面子,但都被武二郎的刀法镇住,谁不敢作声。

祁远悄悄对程宗扬竖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了几分保障。别说他是二爷,就算他是大爷也认了。

…………………………………………………………………………………

“二郎。今天多亏了——”看着武二郎的脸色,程宗扬满脸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侠。现在身上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後沉声道:“你怎么知dào

我杀错了人?”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鸳鸯阁,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得屁滚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贼是朋友?”

程宗扬连忙摇手,“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後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来,二爷必定要取了那狗贼的首级。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贼在一起,别让二爷一时性起,顺手把你幹掉!”

第五十六章:龙套绝学,五虎断门刀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皱皱眉头。”

武二郎脸色稍霁,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爷有什么事吗?”

程宗扬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让小弟大开眼界……”

“行了,”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馋,想眼二爷学刀法?”

程宗扬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丝讪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玩过刀吗?”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话。程宗扬老实摇了摇头,“没有。”

“连刀都没玩过,就想跟二爷学?”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扬半晌,最後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叫人给二爷解毒的面子上,二爷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r

/>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钢刀回来,也不知dào

是从谁身上抢的,连鞘插在腰後。

“二爷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爷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後的刀柄,然後双臂一展,犹如大鹏展翅般,两手交叉从身後挥出,接着毫不停顿地向前一抡,刀光一闪就到了程宗扬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刀锋仿佛直接劈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扬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斗然停住。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钢刀,但在武二郎手里仿佛活了过来,蕴藏着猛兽般凶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程宗扬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家伙真的一时兴起,把自己的脑袋当成颗松果,一劈两半。

“看仔细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开丈许,然後猱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左刀则从腰侧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抹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後手腕一翻,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没入鞘中。

“二爷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为虎齿,左刀为虎尾,臂为虎扑,足为虎踞,身为虎形。讲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劈出,当者立断!”

说着他抽刀一绞,旁边一株半人的松树一晃,枝叶扑擞着掉落下来。武二郎双刀齐出,从树中切出尺许长一段树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树身直直掉在下面的树墩上,并未倒下,只是仿佛平空矮了尺许。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猛,很凶悍。程宗扬满心佩服地小心问道:“这是什么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当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武二郎带着几分得yì

道:“连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扬立kè

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坚决不学。五虎断门刀也许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来就伴随的诅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论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都无法摆脱配角身份,而且相当一部分顶尖高手都会沦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度来讲,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qì

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扬咳了一声,“练刀先要练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练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没学过?”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双手。王哲的确是传给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到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为难,程宗扬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练法就行,什么穴道、经脉、内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脑袋,吭哧半天,脸上难得的现出一抹朱砂色,最後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谁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劈头盖脸训斥程宗扬一通,然後拔起刀,气哼哼走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差点儿被他的吐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比了个中指,用力骂过去,“幹!你自己都不会,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没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给自己赐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开花还有点盼头。商馆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吴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学到十成,也不够给武二郎提鞋的。

想来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许能帮上自己。

…………………………………………………………………………………

“凝侍卫长。”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说道。

凝羽对程宗扬奉送的笑脸毫不领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仿佛不经意地按住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寒喧、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完全多余。

程宗扬直接道:“我想请凝侍卫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讥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没有一口回绝?程宗扬精神一振,“比如修liàn

内功的心法。”

凝羽道:“内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

程宗扬早有准bèi

,“我可以和你交换。”

凝羽轻蔑地说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刀法!”程宗扬亮出身後两把钢刀,认真道:“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曾经说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队,他仍然可以变为亿万富翁。程宗扬现在的情况跟他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的身份是商人,那就像个商人一样,依靠交换与流通来获取自己想要得到东西好了。

“凝侍卫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说着程宗扬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锵啷一声,从腰後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扬就练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韧性,能直接双臂後张,拔出刀後再往前抡出,只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没学过刀吧。”凝羽淡淡道:“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扬面露尴尬,武二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顾着自己摆酷耍威风,连怎么握刀都没教他。

“还有呢?”

程宗扬模仿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势虽然很差了几分,但苦练之下好歹有点成绩,勉强算是似模似样。

凝羽可比程宗扬识货太多了。程宗扬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dào

这个笨蛋没有说谎。

“你想学什么?”

“内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後道:“我的功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混沌初始,是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混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寻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张开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结,变成一道犹如实质的光盾。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功法吗?”

“不。”凝羽皓腕一旋,那层光盾仿佛凝结在她掌上,利刃般削断旁边一根树枝。

树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闪烁,程宗扬还以为是留下的月光,仔细看时才发xiàn

竟然是一层冰霜凝在上面。

难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来练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练成神功,一掌劈下去,直接把对方冻成冰棍,倒是很省力qì



程宗扬笑逐颜开,“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dào

。”

程宗扬一怔,“不知dào

?”

凝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yào

吗?你只要跟着修习就是了。”

“先把真气纳入丹田,然後沉下心,感觉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後你会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转不是没有规律的,它会随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扬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说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凝羽冰冷的俏脸却一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愤恨之极的杀意。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武二郎是对内功心法一窍不通,被自己问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七章:我做的好吗

祁远安排了人手守夜,护卫和奴隶们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鼾声如雷,也没人招惹这位爷。

程宗扬还在思索凝羽的话。

天地混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溺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幹!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心得,程宗扬一阵气闷。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朝营地外走去。

程宗扬还记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络仿佛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发光的节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转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鸿一瞥,就再没有出现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後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再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王哲只帮他筑下基础,没有来得及告sù

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修行。不知dào

入手修liàn

的方法,程宗扬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库,却不知d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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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开门,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dào



离营地不远,有一道溪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清涩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仿佛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银。

程宗扬捞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积雪的山峰淌下,仍带着冰雪的温度。他用力洗了把脸,然後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闷气。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宁愿利用自己的知识捣鼓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轻轻鬆鬆过一辈子。但也许在遇见王哲的那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己与轻鬆无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一隻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lì

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己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扬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命,然而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说地把许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给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有一个梦想的话,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实力。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後。

忽然,一大一小两隻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仿佛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致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後停在程宗扬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白的双翼。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猛的把两隻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伤了这两隻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紧衣物,然後揭开一线。忽然白光一闪,两隻蝴蝶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隻蝴蝶没有受伤,程宗扬鬆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扬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隻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扬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远离了营地,

两隻蝴蝶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後飞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後,在枝叶间盘旋飞舞。程宗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杉靠近。

忽然一隻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隻蝴蝶收敛双翼,落在那隻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凝羽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两隻莹白的玉蝶。她没有披那条黑色的斗篷,贴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视着程宗扬,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程宗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厌恶,自己是见识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体,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那天晚上自己做的事,虽说她摇头摆臀的样子实在太诱人,总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扬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烦,一方面又怀着一丝侥幸,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响,意识不清,未必知dào

自己做了些什么。後来两人几次见面,凝羽都没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隐瞒下阿姬曼的事情,让程宗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来?”

要紧关头,程宗扬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让你去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後呵了口气。那两隻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们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用测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真阳是从哪里来的?”

“真阳?”

凝羽注视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足有两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程宗扬的面前。

“你不知dào

什么是真阳吗?”

程宗扬记得蔺采泉也曾经说过自己真阳特别浓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蔺采泉的说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来,因此疑心自己修liàn

过某种功法,却不知dào

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门下。当时程宗扬只觉得这老家伙有些不地道,借口要留在王哲军中一段时间,而拒绝了他。

现在凝羽也发xiàn

他身上真阳浓郁,倒是程宗扬自己没多少感觉。他模仿着武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镇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dào

什么是真阳。但你怎么会以为我身上有真阳呢?”

凝羽微微扬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吗?”

“咳!咳!”程宗扬狼狈地咳嗽起来。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程宗扬扬指天发誓道:“我不故yì

的!事实上,我是看你很难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吗?”

程宗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强dà

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来。宗扬从未见过她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凝羽张开手臂,那条长长的衣袍贴着娇躯的曲线滑落下来,修长的玉体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泽。

程宗扬忍不住去触摸她的身体,凝羽却忽然鬆开手。退後一步。

“答yīng

我一件事。”凝羽看着他说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扬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苏妲己?他的视线从凝羽乳上移开,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sù

自己,她并没有撒谎,但程宗扬不明白,作为苏妲己的侍卫长,她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为什么会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知dào

。”凝羽淡淡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知dào

我想杀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你还要杀了她?”

“所以,”凝羽平静地说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连我一起杀了。”

难道她磕药磕傻了?闷了一会儿,程宗扬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相信我吗?”

废话。如果你说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你。

“先不说你为什么恨她,”程宗扬摊开手,“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用你的巫术,”凝羽道:“也许可以。”

看来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扬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来。”凝羽好kàn

地挑起唇角,“那个淫妇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来到商馆,还没有见到她那样失态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对你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为己有,但吃过一次亏,下一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续太久。把摇/头丸喂给苏妲己吃,程宗扬可没有信心能瞒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dào

,那天她本来要杀掉你。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给我们这些侍卫下过令。”

程宗扬脖颈後面一阵发凉,难怪那天苏妲己那样听话,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杀了自己。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扬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真阳。”凝羽有些叹息地说道:“你以为她会没有发xiàn

吗?”

程宗扬苦笑起来,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dào

他身上所谓的真阳。

第五十八章:凝羽与西门庆

如果说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liàn

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聚炼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真阳外溢。正如蔺采泉曾经说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扬是个例外,当日那场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转化为生气,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转,凝聚为真阳。程宗扬的丹田内根本无法容纳这样多的真阳,他又不知dào

储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一样,让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红的真阳随意流失。

“她看你奇货可居,才给你下了冰蛊,想查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不用惊讶,”凝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废物合zuò

。”

“废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这样说不觉得我很没面子吗?”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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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泄了气,“算了。既然我们是合zuò

关系,大家就不用虚伪了。那天晚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慄着道:“男人的气味让我觉得很髒,很恶心。”

“那你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因为我也很髒。”

程宗扬脑中刹那间光亮一闪,段强随身带的药品绝不仅仅是摇/头丸。凝羽昨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趟,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来自己,显然和香蔻儿一样春心萌动。她现在的表现明显有药物成瘾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为一粒摇/头丸就成瘾。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种红色的药片上。

“闭上眼睛。”程宗扬道。

凝羽闭上眼睛。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隻装满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闻到麻古特有的气息,凝羽身体顿时一颤,更证实了程宗扬的猜测。

程宗扬拿出一片红色的药丸,掰开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後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颗芳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次响起。时间仿佛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後凝羽笑了起来。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扬,喃喃道:“我在飞翔么……”

程宗扬刚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这种红色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质量不会差到哪儿去。

高大的银杉下,月光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绿的草地呈现出一片淡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娇躯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内却一片炽热。程宗扬喘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liàn

的功法吗?我来告sù

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扬试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热气息顺着枪柄送往前端。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与铁枪结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仿佛敞开了一扇大门。耳中传来世间万物的奇妙韵律,风声,水声,虫蚁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凝羽为什么会羞怒。

原来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炽热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转着源源不绝地进入凝羽体内。那晚在水牢中突然产生的内视再度出现,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内,将凝羽的经脉一览无余。

程宗扬惊讶的发xiàn

,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差异,不仅真气运转的方向迥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进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过一个奇异弧线,然後反向流出。仔细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热的白色,而凝羽的气息却是淡淡的黑色。两者交汇成一个太极的图案,这太极的阴阳交汇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随着阳气的进入,变成一个旋转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淡黑的阴气相互交融,又泾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旋转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内,经过这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扬还是个菜鸟,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真气变得愈发精纯。与此同时,容纳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来。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两人下身紧紧结合在一起。程宗扬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张开,然後挺动起来。

虽然动作开始变得激烈,真气的交流却没有断绝,反而随着不断进出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扬越幹越是顺畅,真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化为之後,再重新汇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进出,都能明显感觉到丹田内气轮的膨胀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胀已经达到极限,再幹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扬这才慢慢减缓速度。

山风徐来,树影婆娑。凝羽屈着膝,侧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紧闭,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颊上仍留着亢奋的红晕。在她赤裸的肩膀後,那个弯弯的印记仿佛一抹红色的月牙。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眼睛。

程宗扬道:“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功法?”

凝羽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扬已经思索了半天,问道:“这种修liàn

的方法,两个人的进境应该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远远超过另外一个,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渍,随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换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觉到了吗?”凝羽问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顿了一下,“是的。”

“是谁?”

“如果你想知dào

的话……”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结好衣带,将散乱的长髪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让我在月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後来我才知dào

,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白湖商馆,换来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讨厌我。到商馆没多久,我就被她送给西门庆。按照约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後来他还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绝了。”

程宗扬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应。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舍。也难怪,凝羽那样熟练的技巧,西门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qì

调教过的。接着他又疑窦丛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dào

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为远比你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馆,夫人就让我做了她的侍卫长。”

这样说来,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为就大有进境。程宗扬小心问道:“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关吗?”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体里面的。”凝羽笑了起来,低声道:“他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

程宗扬有些同情地想,西门那小子也真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控zhì

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传授给程宗扬的只有口诀,没有解说。程宗扬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的流瓜烂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请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营脉和穴道的了解远比程宗扬丰富。程宗扬并没没有引用口诀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关键字句。凝羽也不以为意,给他解释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应的五臟。

第五十九章:林教御有请

两天之後,一行人终于走出大雪山的余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祁远是走惯了商道的熟客,带着两名护卫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宗扬一行来到河边,他们已经准bèi

停当。众人赶车牵马,分乘两舟,顺流南下。

一路颠簸,上了船程宗扬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费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较,可以说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祁远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程宗扬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是一条紫红色的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不知dào

有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绯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连绵不绝,色如长虹。舟行河上,仿佛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武二郎余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占了一个比马车还大的位置,大咧咧摊开四肢,手边放着一坛美酒,喝的得yì

了,还扯开嗓子放声吼上一曲,引得人人侧目。那酒本来是顺路运往竞州醉月楼的佳酿,但武二爷要喝,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家伙。

武二郎喝的痛快,程宗扬也不客气,顺手开了坛美酒。白湖商馆贩的这批酒并非烈酒,喝惯现代酒的程宗扬喝起来感觉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远两个在船头把酒临风,喝得不亦乐乎。酒至半醺,连武二郎那破锣似的嗓音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武二郎一坛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雲霞与绚丽的长河仿佛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雲水相接处行去,水光雲色交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几名年轻些的护卫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祁远呼了口酒气,说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程宗扬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远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祁远一怔,“这我就不知dào

了。”

程宗扬想了想,然後在祁远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dào

了。太阳落山在西边,这时候出现晚霞,说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乾燥。夏天风从西来,西边天气乾,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远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没听人说过。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的船隻,可是白湖商馆的船么?”

雄浑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连绵不绝,祁远打了激零,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岸上禇红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们穿着黑色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丝毫不像修道之士。

祁远脸色凝重起来,“是太乙真宗!”

不用问,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程宗扬低声道:“太乙真宗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内陆到处是他们的观堂。教内弟子怕有好几十万。如今他们的掌教从了军,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陲,立过军功的也不少。”祁远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们白湖商馆跟太乙真宗向来不大对付,这次怕有麻烦。”

“老哥你来应付,太乙真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说着程宗扬头一缩,溜进舱内。

太乙真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终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如果躲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馆的面子。祁远升起商馆的旗帜,一面高声道:“白湖商馆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真宗元行健。”那人沉声道:“敢问:从草原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叫程宗扬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远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dào

程宗扬竟然是从草原回来的,想起王哲身死的传闻,当下加倍客气,“不知尊驾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没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乾瘦汉子,扬声道:“程宗扬!姓程的!给我出来!”

凝羽道:“你不出去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程宗扬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郑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dào

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们才几次三番地来找你?”

说到秘密,王哲倒是给过自己一张白纸,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蔺采泉那老家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杀,使程宗扬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当即摇头否认。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参军做生意。”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dào

太乙真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讶色,“姓文的参军?影月宗的文泽?”

程宗扬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镜传送讯息。文泽在影月宗号称出类拔萃,据说他使用水镜,能瞬息之间将讯息传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家商馆竞相出重金招揽,可文泽却投身军伍,做了王哲帅帐的参军。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扬,显然不相信这个贩卖/淫/具的无良商贩,会和森严勇决的左武军拉上关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程宗扬拿起背包,亮出拉链。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隻背包,但那时拉链是开着的,谁都没有在意这个看似装饰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参军本来想买一批,用在军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谈。”

凝羽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扑嗵”一声,船头的铁锚被推到水里,正顺风疾驰的船隻立kè

横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

几名护卫喝道:“太乙真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横吗?”

元行健冷笑数声,“让姓程的出来!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喂,”程宗扬悄悄捅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赢过他。”

程宗扬叹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舱,“我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雁行守在船头,当先一名汉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浓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来,那个行事狠辣的赵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简直就是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视眈眈地地盯过来,“你就是程宗扬?”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让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扬以为他说的是“蔺教御”,他本身对蔺采泉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那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横,可见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一定去龙池拜访。”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扬身前的祁远立足不稳,踉跄几步,“扑嗵”跌进河里。元行健视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扬,森然道:“林教御让你现在就去。”

“林教御?”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是林之澜那小子吗?”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纷纷喝骂道:“林教御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坛,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看了看元行健的脑袋,然後手一翻,把那隻酒坛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随意,元行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呯”的一声,酒坛把他整个脑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扬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坛的坛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脑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dào

武二郎是怎么扣进去的。

周围几名太乙真宗门人喝骂着扑过来。武二郎一扎腰带,抡开双臂,抢入人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环境中占尽优势,活脱脱就是一头猛虎闯入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坛里发出变调的叫喊声,双臂挥舞着去扳头上的酒坛。武二郎醉眼朦胧地晃着身体过来,张开大手往坛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顿时矮了半尺,叫声也变成断断续续地喘息。

第六十章:进入南荒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呃,敲着坛子道:“孙子,说什么呢?”

坛子里“唔唔”两声,连程宗扬都听出来他是在求饶,武二郎却勃然大怒,脸上的虎斑仿佛跳了起来,吼道:“腌臜泼才!敢骂二爷!”

怒吼声中,武二郎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坛,闷哼一声,两手捂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浑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来央求道:“二爷!二爷!小的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爷,求二爷饶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二爷!这不是打二爷脸吗?二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二爷是吃斋的啊!”

祁远浑身是水地爬上来,闻言立kè

跟护卫们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证实自己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爷的面骂人。武二爷什么脾气?能容他放肆?没有当场废了他,只能说武二爷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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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二郎手一指,“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吗?”

跟着元行健来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纷纷表示元行健竟然敢骂武二爷,大家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yì

洋洋抱住肩膀,“谁让他骂人嘛,骂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之澜来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说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悦诚服,“二爷说的一点没错。”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现还算满yì

:“太乙真宗跟二爷交情不错,今天就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那些人来时如狼如似虎,去时如丧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扬,转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舱中,程宗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态,“这些家伙都是林之澜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宗的名号。换作内堂弟子,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澜找你幹吗?”

程宗扬苦笑道:“我连林之澜是谁都不认识,怎么知dào

?嗯……也许王大将军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们找我是想知dào

王大将军把掌教之位传给了谁。”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叹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军有什么好当的?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遥?”

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自称二爷。

嗟叹半晌,武二郎问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谁?”

“王大将军没有说。”

武二郎拍拍程宗扬的肩,同情地说道:“这下你可麻烦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谁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真人有没有留下话,你这个最後见过紫阳真人的,肯定逃不了关系。”

说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们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钱不要命的商人,谁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烦。祁老四!不去竞州了!从白龙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谁的命硬!”

“呸!这鬼天气!”

吴战威吃力地牵着马,爬上泥泞的山梁,看清路径然後朝後面挥了挥手。

程宗扬举着一张芭蕉叶遮住头顶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说晚霞一出,第二天肯定是个晴天吗?”

祁远被雨一淋,脸色更加青黄,他小心地牵着座骑,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划伤马蹄,一边喘道:“要不说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吴大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吴战威把马交给同伴,举起长刀砍开茂密的藤蔓,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这是进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转眼就暴雨倾盆。几乎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南荒气候湿润,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开好的路,几场大雨一下,疯长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远比藤蔓下找出几许蛛丝马迹,众人才没有迷路。

吴战威砍开一丛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那棵树有十几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伞状分开,叶柄两侧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一两米长。树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骤雨好了许多,几名护卫一起动手,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纳车辆和马匹的空地。

看着布满鳞片的树幹,程宗扬问道:“这是什么树?”

“桫蛇木。”祁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没进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还难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进入南荒前最後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现在还没有碰上一个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远已经知dào

这个自称盘江南来的年轻人其实对南荒一无所知,不过祁远也不计较。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些秘密呢?这年轻人虽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来,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难走。进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场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洪。”祁远说着还心有余悸,“上次进山也遇上大雨,我们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走。谁知dào

上游被冲下来的石头堵住,刚进了河道,山洪突然下来。那次我们二十多个人,就活下来三个。”

祁远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给程宗扬。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扬咧着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树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祁远啧了啧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结了草,碰到了也不敢进。”

“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路口结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进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规矩,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奴隶们推着马车来到树下,他们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远过去一个个把他们踢起来,“把衣服拧干!身上的水都擦净!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来!睡过去的都叫醒!”

吴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轻护卫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远吩咐,便解下马鞍,卸下走骡的负重。

程宗扬也依样卸下马鞍,擦去座骑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骑是一匹黑驹,由于是山林里骑乘,这匹马并不像草原上驰骋的战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毛乌黑发亮,性子也温驯。程宗扬骑了几日,越看越是顺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伸出又软又大的鼻子东嗅西嗅,然後打了个响鼻,不屑地昂起头,懒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许就是武二郎了,这一路程宗扬可算见识了这家伙好吃懒做的无赖行径,大伙拼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饭菜,这家伙第一个先下手,吃饱喝足还要来上一曲。这位爷不是来幹活的,乾脆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来旅游的。让程宗扬直後悔不该给他一个银铢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满眼满耳朵闹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现……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带给他很多意wài

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颈後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鸣,然後扬起前蹄,似乎想挣脱缰绳。

程宗扬在马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驯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来,它嘶鸣着奋力挣动缰绳,蹄下溅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扬猛然回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一名奴隶盘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树上。一条青绿色的粗藤从他脖颈和胸腹间绕过,蠕动着越缠越紧。那奴隶一隻手被青藤缠住,另一隻手从青藤的缝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乾粮。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像喝醉一样涨得通红。

一隻青绿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蛇纹,阴森的蛇眼中狭长的瞳孔直竖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红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闪而过,然後盘旋着缓缓朝奴隶颈中伸去。

程宗扬拔出鞍侧的弯刀,嘶声道:“蛇!”

第六十一章:雲氏商会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扬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终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来,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脑後,只是本能地一刀劈出。

那条蛇半截蛇身挂在藤上,鳞片的颜色与藤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扬怕伤了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鳞片一震,鳞片下渗出一片苦绿的液体。

负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紧。那名奴隶胸膛本来因窒息鼓起,这时猛地凹陷下去,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扬怔了一下,只见蛇头猛然一旋,从奴隶脖颈中鬆开,然後笔直朝他喉头伸来。它血红的蛇口几乎完全张开,倒伏的獠牙竖起,又细又长的牙尖溅出几滴剧毒的唾液。

一隻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劈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一道淡淡的划痕。而同样的刀到了武二郎手里却是锋芒毕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个奴隶的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dào

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祁远朝後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後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xù

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人差不多,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dào

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不喜欢生人。”

“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过了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来,不作声地跟在後面,生怕掉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涨得更大。”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後远远下了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雲氏商会,执事雲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雲氏商会跟君氏、谢氏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鬆了口气。石刚鬆开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雲氏商会一行人漟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雲苍峰寒喧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雲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雲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yì

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雲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雲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後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雲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雲氏商会不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dào

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轻易不给人面子。程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大紧,这绳结割断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後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了舌头,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祁远颠颠儿地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祁远赔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kè

把後半截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dào

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bèi

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後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敢跟他争。

两支队伍收拾停止当,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当先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份量十足的钢盾。河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第六十二章:自己人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雲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雲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雲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是第一次走。”

“哦?”雲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乾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雲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乾柴,骨头却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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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苍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迹,叹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往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说自己老过?”

雲苍峰呛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侧面的河水虽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雲苍峰过了一个旋涡,然後放开手,“雲老哥,怎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雲苍峰笑道:“雲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雲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隻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传说里有的东西。”

程宗扬咂了咂舌头,“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dào

,北边的骏马运到内陆要花费多少?”不等程宗扬回答,雲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雲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wài

,“是吗?”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雲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雲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雲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仿佛越来越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鸡蛋,还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雲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开,树枝却重重划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抛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咴咴”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然後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匹後额。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朝一边倒去。雲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後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比易彪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一边扯住他身後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xiàn

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他也真是好功夫,脚下一沉,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旋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xiàn

,身後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却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轻鬆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是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说着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头两个的停住,後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雲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dào

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雲苍峰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雲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第六十三章:蛇彝村寨

一行人趟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髪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吸收了真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

程宗扬住雲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雲氏商会的执事,雲老哥。这位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雲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过髪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雲苍峰走到一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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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两人劫後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雲老哥见谅。”

雲苍峰一怔,然後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dào

这个中年人和雲氏商会不是一起的。这个自称叫谢艺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雲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乾脆结伴同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汉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真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後没事做,才跟着雲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後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他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淡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雲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遇上的,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荒,却不知dào

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雲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南荒有什么好kàn

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後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雲苍峰的脾胃。他感叹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雲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雲氏商会占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sù

过程宗扬雲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的商贾雲集之地,雲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以武功比较,拿祁远当白湖商馆,雲氏商会至少是武二郎那种级别的。

像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商会,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动用的力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据说当年晋国的北府兵北上与真辽交锋,所有的军费都是由雲氏独力承担。相应的,晋国划了两处铜山给雲氏商会,允许他们自铸铜铢。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把铸币权交给商人了吗?难怪雲氏商会实力这么雄厚。

想到铜矿,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雲老哥,贵商会的铜匠该有不少吧?”

雲苍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铸什么器具么?”

程宗扬笑道:“有笔生意想跟雲老哥一起做。”

“哦,”雲苍峰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程宗扬却笑而不语,最後道:“等从南荒回来,再跟老哥商量。”

雲苍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dào

程宗扬胸有成竹,当即道:“商会的事老夫还能做主一二。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会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扬笑道:“那就多谢了。”

雲氏商会既有铜山,又有工匠,还有遍及天下的商业网,正是拉链生意的绝佳伙伴。有他们帮忙,自己靠程氏拉链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在这个世界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他回头看去,凝羽远远跟在队伍後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夜色下,浓密的蕨类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连绵不绝地伸向远方。葱笼的蕨林中,一行火把费力地行进,越往前行,空气就越湿润,植物也越茂盛。在这里,早上开释出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藤蔓爬满。两支商队的人手轮番上前,用长刀砍开枝叶,清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路径。

终于,林中出现一条小路。虽然狭窄,但分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在前面领路的祁远鬆了口气,抹着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欢僻静,大伙儿进去别作声。”

又往前走了片刻,脚下忽然一硬,泥土变成了铺设整齐的青石。即使祁远有言在先,众人仍禁不住发出一阵低微的欢呼。在南荒丛林里跋涉数日,才终于见到一个村寨,再疲倦的人也不由精神一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轮廓出现在苍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着一道山梁蜿蜒铺开,所有的房屋都建在山脊背阴处。两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在村头交叉成,将村寨分成上下两处。用竹子和未剥皮的树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宽敞,多数房屋都装有高挑的飞檐,沿地势高低参差起伏,错落有致。

抵达目的地的喜悦还未散去,一股阴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扬心头。整个村寨沉浸在浓浓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灯火。周围一片沉寂,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和马蹄声在耳边回响。一处处竹木搭成的房屋仿佛空无一人。

队伍里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不会没人吧?”

雲苍峰一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闻言低声喝道:“别胡说!蛇彝人不大喜欢见生人,看到前面那间大屋没有?那就是专门给过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来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子里有水有柴,就是没有门,谁来了都可以去住。”

雲苍峰是走过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队的首脑,他这样说,众人的不安都化解了一些,唯有程宗扬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祁远悄悄坠後一步,低声道:“有点儿邪门……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像今天,整个村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宗扬向雲苍峰试探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一直随和的雲苍峰却固执起来,“不可。这里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户户养蛇,最忌讳生人上门。”

祁远也同意他的说法,但又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刚忽然道:“有人!”

众人都抬起头。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间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楼有三层高,高耸的檐角弯月般挑起,在天际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最上面一层竹阁中,隐隐透出一丝灯火,虽然微弱,却化解了众人的担忧。只要有人,就说明这座蛇彝人的村落并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们不喜欢跟外面来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长的大屋。”祁远紧绷的身体鬆驰下来,朝雲苍峰道:“雲执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给大伙儿拿个主意吧。”

雲苍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路上辛苦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前面就是客人住的大屋,我们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时候留点货物,也别去打搅主人了。”

“行!就按雲老哥说的做。”程宗扬一口答yīng



第六十四章:空房间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穿过村子,来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与蛇彝人的村落远远隔开,与雲苍峰说的一样,屋子没有装门窗,屋里放着一隻盛满清水的大缸和一堆劈好的木柴。下午雨下得虽然大,屋内倒还乾爽。房屋正中有一隻火塘,里面还有几根烧了一半的木柴。

雲氏商会那些退役的军汉们很快生起火。火苗蹿起的一刻,众人沉甸甸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凝羽又一次不见踪影,商队的汉子们少了顾忌,一个个脱下湿衣,一边低声说笑,一边光着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迹,将湿衣搭在火塘边烘乾。

最得yì

的还是武二郎,他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两隻拧断脖颈的野兔,一边哼着小曲剥了兔皮,一边拿盐巴抹了,架在火上烧炙。众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闻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动。但想从武二郎这名副其实的老虎口里夺食,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谁也兴不起这个念头。

石刚在前面开路时,被砍断的树枝在脸上划了一道,留下一条血痕。他走到水缸边,拿起瓢准bèi

舀水,却被武二郎劈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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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石刚险些气歪鼻子。

“怎么!”武二郎眼一瞪,横蛮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刚顿时泄了气,讪讪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咧咧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么臭水!搁了两天都没换!”说着仰起头,把一瓢水咕咕咚咚喝了个乾净,打着水呃把瓢扔回缸里,摇摇晃晃去看二爷烤的兔肉好了没有。

祁远悄悄向程宗扬竖起大拇指。这家伙看似鲁莽,其实精细着呢。

水和柴都没有异样,即使没看出来武二郎的谨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许多。双方各自吩咐了人手照看马匹货物,剩下的累了一天,这会儿躺在乾爽的地上比什么都舒服,不多时便有人响起了鼾声。

程宗扬移到祁远身旁坐下,“怎么样?”

祁远尴尬地摇了摇头。

程宗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们不是谈得挺热闹吗?”

“聊得是不错。但回头想想,姓谢的说的不少,一点底细都没露。”祁远呲了呲牙,讪讪道:“倒让他套了不少话去。”

祁远一路上旁敲侧击,想打听谢艺的来历。谢艺脾气和顺得很,无论祁远问什么,都应答如流,当时聊得挺开心。聊完祁远一回味,发xiàn

谢艺非但没有露出半点口风,反而套了自己不少底细。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还多。除了南荒他是第一次走,别的地方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东边的晴州港,北边的朔漠城,连咱们的五原城他也到过,还知dào

城里赵家老饼的哪种饼好吃。”

第一眼看到谢艺,程宗扬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个男子衣着行李都很普通,像一个平常的旅人,可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毕竟独走南荒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他肯定从过军!”祁远忽然道。

“下水那会儿,他打的绳结是这样的。”祁远拿出两根绳头,各弯成一个半环,然後交叉从彼此环中穿过,两端一扯,两根绳子就牢牢连在一起。

程宗扬试了试,这个绳结虽然简单,却结实异常,即使把绳子拽断也无法扯开。

“要解开也容易。”

祁远拉住环扣一分,绳头便即鬆开。如果雲苍峰当时打的是这种绳扣,也不必割断绳索这么麻烦。

“这是拴马结。打法只有北边的军中才有。”祁远压低声音,“雲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这么打的。”

“北边军中?”

祁远压低声音,“虎贲第一军和羽林第一军。”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不也会吗?”

祁远道:“你没见他打这拴马结有多熟,两根绳一拧就打好了结。老祁打的绳结也不算差,可跟他比就差远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弄不明白一个从过军的士兵,为什么要打扮成书生,一个人走南荒。

大屋另一侧,谢艺混杂在那群精壮的汉子中,身体安稳地平躺着,双手放在腹上安然入睡,面容一片沉静。

程宗扬站起来,“我去看看马匹。”

祁远张开嘴,然後又闭上,最後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年轻人嘛,风流些也算不上什么毛病。

…………………………………………………………………………………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後,却看不出多少疲态。程宗扬抓了把草料喂给它,黑珍珠又软又大的鼻孔抽动着嗅了嗅,然後伸出宽大的舌头把草料卷到口中,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程宗扬满yì

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後趁人不注意,闪身溜到屋後。

南荒的夜空远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时天际的阴雲散开了一些,透出些许微光。浓黑中带着一抹诡异的宝蓝色。

四周一片静谧,不远处,那座族长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楼阁上一点灯火若有若无,宛如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天宇闪烁。石板铺成的街道在脚下蜿蜒伸向远方,打磨光滑的石板一片片交错拼接,带着未乾的雨水痕迹,呈显出蛇鳞般的纹路。

以程宗扬有限的地理知识,很难分辨出这里的纬度——嗯,事实上自己连这个世界是否是类似于地球的球体都无法确定。也许自己该通过一次月食来验证。

南荒的植被类似热带与亚热带交织地域,但湿度更大,地形也极为复杂。除了沼泽和丛林,还有高山与峡谷——程宗扬还是从祁远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盘江以南,就座落在几道巨大的峡谷间。

祁远几次试探着打听霓龙丝的产地,都被程宗扬高深莫测的笑容应付过去。祁远虽然没说什么,程宗扬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本来程宗扬答yīng

走南荒,就是以此为藉口摆脱苏妲己。但现在自己人虽然离开了五原城,可想摆脱苏妲己却没那么简单。

想到肚子的冰蛊,程宗扬就一阵恶寒。蛊的传说他听过很多,作为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知识教育的现代人,本来不应该相信下蛊、降头之类的邪法。不过有几个现代人肚子里有冰蛊呢?

程宗扬这会儿倒是很想找到霓龙丝,至少给祁远一个交代。然後,就该考lǜ

跟武二郎一道跑路的事了。在跑路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个村寨躲上一段时间,想办法解决掉肚子里冰蛊,再绕道进入六朝。

绕过街角一棵大樟树,一个身影忽然从房屋中闪出。程宗扬悚然停步,然後呼了口气,“想吓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着过河时的斗篷,她一手扶着门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样闪闪发亮,立在门内淡淡道:“进来吧。”

程宗扬探了探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

“屋里没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後退去,纤长的身形没入房屋的阴影中。

“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不好吧?”程宗扬随口说着跟了进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的住处湿而阴凉,墙壁很厚,潮湿的角落里覆盖着青绿色苔藓,空气中闻起来有种洞穴一样的气息。房内陈设很简单,墙角摆着一列竹篓,一张木制的长桌上摆着几隻陶碗,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稻米。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这间屋子没有人吗?”

“周围几间也没有。”

“不会是都跑到族长的大屋里,等我们这些外地人离开再回来吧?”

程宗扬说笑着回过头,眼睛顿时一亮。

“衣服湿了。”凝羽不经意地说着,一面垂下双手,让斗篷从手臂间滑落在地。

程宗扬欣赏地看着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来?”

“你怕吗?”凝羽反问道。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程宗扬上前一把搂住凝羽,托着她的腰腿,将她横抱起来。

“後面有一个院子。”凝羽提醒道。

程宗扬也不喜欢房屋里潮湿的气息,抱起凝羽朝屋後走去。

“你身体真轻。抱着就好像能飘走一样。喂,你们穹羽族是不是会飞?”

凝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後道:“我不会。”

程宗扬笑道:“我还以为羽族人的都会飞。”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飞的。”

程宗扬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翅膀。”

程宗扬还不明白,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也许月神忘了给我装翅膀。”凝羽平静地说道:“也许是不愿意赐予我飞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气里没有太多伤感,但程宗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作为羽族的後裔,却没有飞翔的能力,就像生下来就没有双腿的残障人一样,一定在她生命里留下一块阴影。

“太好了!”程宗扬笑道:“我也不会飞。如果你能飞,我会嫉妒死你的。喂,你确定这里真的没人吗?”

凝羽展颜一笑。

第六十五章:禁药受害者

院子很狭窄,蛇尾一样弯翘的屋檐又尖又长,在青石上投下阴森的影子。院中摆着一块巨大的青石,足够一个人在上面睡卧。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午雨水冲刷过,乾净得仿佛一面石镜。

程宗扬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选了这间,原来你已经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发着荷花的香气,微湿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滑。

这个冰冷的女子是她南荒之行最大的意wài

。原本应该监视自己的眼线,却公然倒戈,跟自己混到一处,程宗扬惊喜之余,也不得不对苏妲己蹩脚的识人能力深表同情。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已经倒戈的凝羽不知dào

发什么神经,一边要他去对付苏妲己,一边却还要尽自己的责任,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护卫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扬很难理解她的逻辑,“喂,你不觉得一边把刀塞给我让我杀人,一边去给她当盾牌,有点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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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凝羽的回答很简单,“我在月亮下发过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还怕誓言?”

“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义发的誓。”

程宗扬只好放qì

说服她的企图。

“你有很大机会成功的。”凝羽说,“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她从来都不离开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馆,她的追杀就会停止。”

未虑胜先虑败,倒是名将的风格,只不过程宗扬怎么看,都觉得凝羽像是信心不足的样子。也难怪,连武二郎都在苏妲己手里吃了亏,自己凭什么对付这个妖妇?

不过除了这一点固执之外,凝羽可以说是个绝佳伙伴。无论身材、相貌还是技巧都堪称一流,而且,还摆明了不要自己负责。

这大概是每个现代男性的梦想:一个漂亮,擅长床上功夫,从不痴缠,同时又不必男方负责的完美伴侣。

但程宗扬很快发xiàn

,男人果真是一种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求自己负责,做/爱时完全投入,完事转身就走——这样完美的炮友品质,自己却很欠的不满足起来。

是因为凝羽没有动感情吗?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个美丽的塑胶娃娃多过像一个正常女人。她虽然奉献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艳的娇躯内,却有一个冰冷的核,将她的内心紧紧包裹起来。

凝羽忽然伸出手,“给我!”

程宗扬慢慢皱起眉头。

“给我!”凝羽固执地说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嘴唇紧紧抿着,有着异样的红艳。

良久,程宗扬才万分不情愿地说道:“闭上眼吧。”

几分钟後,凝羽绽开一个迷离的笑容,呢喃道:“现在,我真的相信你会巫术了……”

程宗扬收起药瓶。虽然每次给的份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经明显有了药物成瘾的症状。也许,她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後果很难预料,但乐观一点看,这时候的凝羽才真zhèng

显示出属于她的女性魅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药物的影响下融化,身段变得柔媚起来。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唇和眼睛都变得湿润,整个人仿佛一粒洗去尘埃的珍珠,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开心。

仿佛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气轮激荡起来,像潮水涨落般缓缓舒张。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扬体内此时的状况,以他超卓的修为和博闻广识,也会如堕雾中。

令人难以理解的,并非短短数日之间,程宗扬腹内的气轮就膨胀了一倍,而是他丹田的气轮绝非仅仅真元那么简单。那些充满神mì

力量的细微粒子,以星河运行的方式旋转。一半凝聚于丹田之中,另一半却被黑暗遮蔽,隐藏在另一个未知的时空中。

它在生与死、阴与阳、正与邪、明与暗之间不断流转变化,聚散离合。每一次转动,都从枯竭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程宗扬不知dào

怎么运用丹田的力量,对双修的效果也能将信将疑。但至少,自己身体的变化显而易见——以他穿越前都市亚健康的身体状况,像今天这样的跋涉,不说死掉半条命,起码也要累得抽筋,可现在程宗扬不但冒雨渡水,连喷嚏都没打一个地走下来,甚至还有力qì

溜出来偷香窃玉。

不过最令程宗扬满yì

的,还是另外一方面的进步。

自己应付起凝羽来,也越来越轻鬆。现在天平倾斜过来,程宗扬越来越多地控zhì

了两人之间主动权。

程宗扬心里感叹道:西门庆那家伙果然是会玩,竟然想出这么一种功法,娱乐练功两不误,难怪娶了那么多美妾还游刃有余。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有一双高跟鞋,配上这样一双美腿,会更加完美。

高跟鞋应该不是那么难做吧?只要自己画出图样,找工匠照着制作出来,并没有太大难度。有机会找雲苍峰问问,他手下有没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几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扮成公司白领,甚至空姐,在这个世界里大搞制服诱惑。

凝羽目光空蒙地看着他,忽然她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闭上眼睛。

刚在对方身上爽过,程宗扬实在拉不下脸来发火,气闷地说道:“喂,这副表情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钱啊。”

凝羽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不用给钱。”

程宗扬索性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不妨告sù

我。每次搞完你都这副表情,好像我是个强姦犯,而且是水平很差的那种。”

凝羽扬起下巴,冷硬地说道:“你幹都幹过了,还要我给你卖笑吗?”

程宗扬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顿屁股。”

凝羽偏过脸,不去理他。忽然她身体一紧,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程宗扬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高耸的屋檐上,一个诡异的影子印在墨蓝的天际。它长着人类的头颅,头顶和脸颊两侧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没有头髪,深陷的眼睛犹如碧绿的鬼火。它用一隻粗壮的手臂攀在檐角的石兽,以游动的姿势从屋檐掠过,慢慢昂起上身,阴森森盯着院中的程宗扬和凝羽,然後身体猛地一折,从空中俯冲下来。

那妖物身体极长,强壮的胸膛覆盖着厚厚的粗鳞,呈现出铁甲般的苍黑色,突出的胸骨犹如镔铁。它上身虽然诡异,但仍能看出人类的轮廓,腰部以下却是一条粗长的蛇体。它从四米多高的屋檐一掠而下,尾部还卷在檐角。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长爪,铁钩一般朝两人抓来。程宗扬这会儿还光着屁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亲传的五虎断门刀破敌也力有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遇到过不少危险,每一次都是拼命逃避才捡了条命。但这一次他没办法躲避。因为凝羽就在自己身後。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双手一伸,撑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刹那,程宗扬感觉自己像被一个装满货物的集装箱狠狠撞在身体上,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头的血腥味。那妖怪从高处直扑下来,单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况它蛇状的尾部还弯成弓形,然後用力弹出。

被蛇妖蓄满力量的一撞,程宗扬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耳中嗡嗡作响,仿佛看到死亡的阴影飞速袭来。强烈的力道传入体内,丹田中旋转的气轮微微一窒,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反击回来。一股暖流沿着手臂的经络透到掌上,勉强支撑住蛇妖的猛击。

程宗扬吃力地透了口气,嗡嗡的耳鸣声逐渐散开,眼前的视野也恢复正常。那个人首蛇身的妖物离自己近在咫尺。它头颅尖而狭长,眼窝深陷,瞳孔像蛇一样呈竖长的椭圆状,闪动着非人的凶猛光泽。

它的尖爪同样覆盖着细鳞,抓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条毒蛇,表面坚硬而冰凉,沾着一层湿滑的黏液。乌黑的爪尖还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迹。

程宗扬死死撑着蛇妖的利爪,几乎能听到臂骨格格的响声。忽然,蛇妖头肩一耸,斗然从臂间伸长尺许,接着张开嘴巴。它牙齿呈椭圆形排列,分为两层,一枚枚向内倒伏,尖锐犹如弯钩,随着嘴巴的张开,利齿翻开,同时伸出的还有两对尖长的獠牙。

它嘴巴仿佛能无限张大,两排牙齿尽数翻出,獠牙弯匕一样平伸,能看到齿尖中空的孔洞涌动着汁液。接着“嘶”的一声,一条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分岔的舌尖几乎掠到程宗扬的鼻尖。

程宗扬竭力扭动脖颈,避开妖物口中喷出的毒气。蛇妖耸着头,在距离程宗扬半尺的位置恶狠狠盯着他。

就在程宗扬以为陷入僵持的时候,蛇妖完全不受体形限制的头颈猛然一挺,无声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住程宗扬的脖颈。

程宗扬嘶声道:“救命——”

第六十六章:死寨

话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颈部,两排倒生的尖齿咬住他的脖颈,向蛇妖口中拉去。

说程宗扬不怕那是假的,事实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头颅并不大,但嘴巴却张到令人恐惧的宽度,足够把自己整个吞下。它的牙齿和蛇一样,都是倒生的,一旦咬住就像无数倒钩刺进皮肉,令猎物无法挣脱。

唯一幸运的——也是最令程宗扬恐惧的,是这妖物并非靠尖利的牙齿撕碎猎物,而是像蛇一样把猎物整个吞下。

一股刺痛的烧炙感从蛇齿的小孔涌入颈中,脖颈立kè

变得麻痹起来。如果能够选择,程宗扬宁愿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吞进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过,蛇妖竖长的瞳孔乍开一条裂缝,被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刺开眼眶,直入脑际。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发颤,她一手握着刀柄,蛇妖一隻眼诡异地盯着她,另一隻眼中黄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淌出,在它瞳孔深处,那点怨毒之极的光亮渐渐熄灭,最後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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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羽跪在地上,两手按在颈下,无法控zhì

地呕吐起来。

一丝寒气从太阳穴流入体内。蛇妖尖利的牙齿仍咬在颈中,传来阵阵迟钝的痛楚。程宗扬两手扳着妖怪的大口,从颈中一点一点拔出弯长的利齿。

程宗扬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气管被一枚尖齿咬穿,嘶嘶透着气,如果再咬深两分,就刺穿了他颈部的大动脉。程宗扬打了个寒战,一股冷汗顺着背脊直到淌而下。

凝羽身体微微颤抖,她像不认识一样望着程宗扬,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带着气管被咬穿的颤音,嘶嘶作响地说道:“我……我还以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要……要杀了咱们这对狗男女……”

凝羽眼圈一红,仿佛要哭出来,她一手按住程宗扬脖颈的伤孔,“别说话……”

程宗扬闭上嘴,颈中的麻痹感渐渐扩散,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黑气。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吴战威的声音叫道:“在这里了!”

接着那汉子猛地冲了进来,然後怪叫一声,调头又冲了出去,把紧跟着进来的易彪撞得倒跌几步。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光着身子,自己倒还没什么,看到凝羽这样子,吴战威只怕会吓出病来。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

凝羽却浑不在意。她揽着程宗扬的脖颈,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声道:“别说话。”

程宗扬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来。泪水却从眼眶中滚出,她顺从地披上斗篷,然後把衣物披在程宗扬身上。

外面人声响成一片,众人纷纷询问吴战威看到了什么,那铁打的汉子却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变成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雲苍峰沉声道:“程小哥,是你么?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提起声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kè

涌进来,打头的雄躯凛凛,脸颈虎纹狰狞凶恶。武二郎顾不上理会拥在一起的程宗扬和凝羽,抬脚翻过地上的妖物,浓眉紧紧锁在一起。

祁远瞟了两人一眼,识趣地当作没看到。然後祁远目光移到地上的妖尸,立kè

张大的嘴巴,“蛇彝人!”

人群顿时“轰”的一声吵闹起来。这些汉子一大半都是第一次走南荒,石刚小声道:“这哪儿是人啊?”

小魏道:“跟你说还不信,蛇彝的男人都是这样子,尾巴有一两丈长。”

雲苍峰面沉如水,忽然道:“守好院子!”

雲氏商会几名护卫立kè

跃上墙头,守住大门。

谢艺跟着众人进来,漆黑的眼眸快速浏览过周围的一切,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然道:“谁带了祛毒的丹药?这位兄弟像是中了毒。”

祁远立kè

上来看了程宗扬颈中的伤口,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程宗扬颈中被扎出四个细小的伤口,除了一个伤及气管,其他三个都是皮肉伤。但伤口却显出乌黑的颜色,血肉坚硬如铁。另外两排细密的齿痕,伤口并不深,但血流如注,凝羽手掌满是鲜血也无法按住。此时程宗扬已经说不出话来,连呼吸也仿佛僵绝。

众人环顾下,凝羽仍毫不避讳地把程宗扬搂在怀里,手掌压住他颈中可怖的齿痕,低声道:“馆里治蛇毒的药物呢?”

石刚连忙解下腰间的皮囊,抓出一把药丹。

一隻满是冷汗的湿手按住他,祁远道:“蛇彝人的毒跟一般蛇毒不一样。咬破一点皮肉就没治了。”

凝羽抬起眼,“不治怎么知dào

?”

她声音虽然很轻,口气中的寒意却让祁远这老江湖也心头发麻,禁不住退了一步,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祁老哥说的没错。”雲苍峰道:“蛇彝人若不是逼到死处,不会用毒液伤人。他们的毒液都是拿命附过毒咒的,吐了毒液,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用寻常药物去治,解了毒,解不了咒,一碰伤处就会溃烂。”

祁远使劲点头。

凝羽目光移到程宗扬脸上,变得柔和起来。她唇角好kàn

地弯起,像是在对他微笑,一面轻轻道:“就让他这么死么?”

雲苍峰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支竹管,拧开塞子,在掌心轻轻一磕,滚出一粒丹药。那颗药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朱砂写满细小的符文。

“这是老夫请苍冥宗的术者,用秘法制成的朱箓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备来防身。”

雲苍峰看了祁远一眼,那瘦削的汉子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他把丹药递过来,“用来克制蛇彝人的毒性有奇效。”

众人只看那丹药形制神异,祁远心里却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有取蛇彝人的性命禁制在丹药中。苍冥宗是夺魂炼魄的大行家,行踪诡秘。雲苍峰能请来他们帮忙,捕杀蛇彝人炼药,雲氏商会的势力可见一斑。这枚丹药如果被蛇彝人看到,整个南荒的蛇彝族都会跟他们拼命。

凝羽却不管那么多,她接过那颗重金难换的丹药,喂程宗扬吃下。程宗扬喉头肌肉已经僵硬,凝羽毫不犹豫地与他唇舌相接,将药物喥入程宗扬喉中。看得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红色的符箓从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升起,掠过伤口僵死的黑色,转瞬便消失了。片刻後,程宗扬喉中格格两声,透过气来。

那颗用秘术符箓炼制的丹药果然对症,程宗扬体内的剧毒一解,体内的生机立kè

运转,颈中被蛇牙咬穿的伤口鲜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这条命是保住了,众人都鬆了口气。祁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跟他们动手?”

凝羽垂着头,用丝岶裹住程宗扬颈中的伤口。程宗扬道:“我也不明白,它突然就从屋檐上扑下来。”

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怎么没人出来?”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些诧异。自从他们进入村寨,这是唯一一个露面的蛇彝人。即使这边一群人听到程宗扬的叫声,闯进屋子,也没有蛇彝人出来。

一股阴森的寒意爬上每个人背後,祁远青黄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谢艺细心地理着自己的衣袖,将袖上的褶皱一一抚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旋风般掠过墙头。

雲苍峰脸色凝重之极,看着惊愕的众人缓缓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走,若再下起雨,大伙只能在雨地里过夜。老夫担心兄弟们撑不住,便作主在村子里过夜。想着天一亮就走,只要熬过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会。”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

雲苍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低沉地说道:“刚才那位脸上有虎斑的壮士多半已经发xiàn

了。眼前这个蛇彝人已经受了重伤,才会被咱们杀死。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村子眼下已经是空的。”

众人顿时哗然,只有雲氏商会的护卫都闭着嘴,一声不响,显露出军旅出身的克制。

祁远苦笑道:“原来雲执事早就看了出来。老祁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敢乱说。”

他摸出酒葫芦,抿了口药酒,呲着牙道:“咱们赶得不巧,这村子只怕出过事。”

武二郎翻身跃回院内,“周围的屋子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有几户连门都没关。”

吴战威粗声道:“这村寨的规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么事,会让满村的蛇彝人一起走光?”

雲苍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该知dào

蛇彝人不喜欢见生人。”

祁远点了点头,“蛇彝人虽然生得古怪,为人却和气。以往我来村子里,跟蛇彝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大屋的门廊下挂一排篮子,里面放着山里采来的药物、鸟羽、兽皮什么的,如果看中了,就把货物拿走,放些盐巴、布匹,有时也用铜铢。”

第六十七章:鬼王峒

“蛇彝人老实,多少都不计较。都说蛇彝人古怪,其实也不都是这样。有一次我起得早,还碰上一个蛇彝女人,据说是族长的儿媳,那长相标致着呢,跟咱们六朝女人差不多。这南荒,真zhèng

的恶人并不多,只要不触到他们的忌讳,南荒人比咱们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远絮絮说着,不是他饶舌,而是看出那些没走过南荒的年轻人惊惶失措,拿话稳住大伙,免得自己人先慌乱起来。

人群中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一些,易彪道:“吴大哥刚才说的,这村里的人都去哪儿?”

程宗扬忽然道:“这会儿村子里恐怕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刚才只是中毒,颈中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声音还有些漏气,脑子已经清醒过来。

大家虽然也这么想,却没有半点证据,也可能蛇彝人都迁移了,只留了一个在村子里,或者乾脆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来。

程宗扬却肯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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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村里的蛇彝人都已经死了。

“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路上遇到那条蛇?”

祁远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们养的蛇会钻到林子里去!”

“从蛇彝村到咱们遇到蛇的地方还隔了一条河,村子里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事,蛇才能游那么远。村子是空的,如果是迁移,不会连蛇都散了。还有那个蛇彝人,受了重伤,还扑过来跟我拼命,多半是把我们当成凶手。”

听着程宗扬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来,“灯!”

众人同时抬起眼睛。

不远处,族长大屋最顶上的灯火仍在闪动,在黑暗中散发诡异的气息。

如果整个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经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谁?

族长的大屋是一幢圆形建筑,里面极为空旷,每一层都有四五米高,长长的竹梯斜架在大厅正中,通向二楼,然後从头顶横架过去,之字形升上楼顶。楼宇一层层围着栏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站在屋内,连火把的光线都照不到大屋的穹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白湖商馆和雲氏商会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扬、凝羽、祁远、武二郎、易彪、易虎十几个人赶来查看究竟。

程宗扬毒性一去,伤势愈合极快,说话时虽然还偶尔冒出嘶嘶的杂音,但精神已经恢复如初。他执意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商队唯一一枚能够治疗蛇彝人剧毒的朱箓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别人被咬伤,商队已经无药可治。

凝羽紧跟在程宗扬身边。刚才两人衣衫不整,搂抱而坐的一幕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隐瞒,索性形影不离地跟着程宗扬。雲氏商会的还好一些,白湖商馆一个个都暗自啧舌,看着程宗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叹和崇慕。

谢艺也跟着众人一同前来,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温和的态度极招人好感,而且过河时的惊鸿一现,显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来,大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又多了一分底气。

竹梯在脚下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武二郎恨不得冲上去在程宗扬脑门上狠凿几个栗子。连一点轻身功夫都不会,楼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扬握着防身的弯刀,小心翼翼地走过长梯,用了十几分钟才爬到顶楼。众人举着火把跟在後面,底下两屋的房间都黑沉沉毫无声息。靠近顶上亮着灯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心头绷紧。

程宗扬示意众人停住脚步,然後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房间内一个女子临门而坐。她并着膝,跪坐在一张竹席上。乌亮的长髪盘起,髪髻上带着漂亮而繁复的银饰,一个片片精美而小巧的银叶子垂在额头,微笑看着门外。

灯光来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灯,盏内的灯油已经不多,盏旁的灯光只有黄豆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与人类相似,五官秀美,只是两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鳞,从肩後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除此之外,眉眼与六朝的美妇并没有太多差异。

那蛇彝女子笑容极美,衬着髪上华丽的银饰,就像是盛装待嫁的新娘,娇艳如花。但落在程宗扬眼里,心头只有阴森的寒意。

“绷”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小魏手中的弩机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两隻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机,武二郎和谢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房内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没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机强劲的力道穿透蛇腹,带得她身体一晃,缓缓向後倒去。那条蛇一动不动盘在她身上,显然在中箭前就已经死透了。

整个顶楼的房间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个圆环状的空间。就在一幢屋内,至少陈列着五十具尸体。众人这才相信祁远说的蛇彝女子颇具姿色不假,但诡异的是,每具女尸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容,似乎对身体所受的痛楚一无所知。

即使双方的护卫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也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宗扬抚住脖颈的伤口,用嘶哑而低微的声音打破沉默,“这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凶手把尸体摆成这样的姿势,必定有某种理由。某种商队人无法理解的理由。

祁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铁锈一样乾涩,“这里的事咱们最好别管。还是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程宗扬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说出来。”

众人都看着祁远,那个瘦削的汉子咬了咬牙,“这像是鬼王峒幹的。”

听到鬼王峒的名字,谢艺目光斗然一亮,然後又收敛了光芒。

“鬼王峒在盘江以南,老祁也没去过。鬼王峒最擅长的就是巫术,据说每次行法都要拿活人献祭。他们的首领叫鬼巫王,南荒的蛮族都说他能驱使鬼神,吞食日月。往前走,一多半村寨都听鬼王峒号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话比什么都管用。以前有几个村子起来反抗,结果整个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长还被作成鬼奴,人都死了,还被鬼巫王役使。”

石刚小声嘀咕道:“什么鬼王?哪儿有这样害人的!”

祁远咧了咧嘴,“我这都是听人说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杀也厉害。两个村子互相仇杀,把整个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过,把村子搬到深山,炼邪术复仇,恩怨能延续几百年也化解不开。咱们过路人,犯不着搅到他们的仇杀里去。”

程宗扬看过众人的神色,虽然几个年轻的护卫愤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惧意。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

程宗扬咳了一声,嘶声道:“祁四哥说的没错,南荒人之间的仇杀,咱们这些外人……”

忽然楼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没能说出来都在什么地方。

石刚飞奔下去,脚步踩得竹梯折断般一阵乱响,不到一盏茶工夫又白着脸上来,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先捂着肚子乾呕起来。

谢艺抬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帮他理顺气息。石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气道:“下面……下面有个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扔在里面,给蛇当粮食!”

想起蛇隻吞人的惨状,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宗扬道:“还有活的吗?”

石刚摇了摇头,一口气噎得头脸涨红,“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个,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呕……”

众人互相看着,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杀,他们这些外人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插手,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内的纱帷下,火焰猛然腾起,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他突然发起蛮来,祁远等人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问,程宗扬只好捂着脖子喝道:“武二!”

武二郎将竹席也一并点着,沉声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为什么还把尸体留着?”

谢艺缓缓道:“是示威。”他抬起脚,露出脚下一个鲜血绘成的图形,“如果我没猜错,这该是鬼王峒的标记。”

那是一个神mì

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绘成的圆形中绘着一个变形的三角,仿佛一张人脸正张开嘴,诡异地哈哈大笑。

祁远脸色青黄地说道:“就是这鬼东西!”

不知dào

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们屠村灭族,还杀人陈尸,用来震骇那些不服从的部族。为蛇彝人讨个公道,他们这支商队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着满屋裸尸供人糟践。当即大伙一起动手,把整座大屋一并点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时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仿佛浮动起来,柔媚地扭动着白美的肢体,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雲苍峰没有跟他们一同到族长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bèi

,程宗扬等人一回来,众人便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後熊熊燃起,浓烟中不知有多少飞舞的怨魂。

众人拼命赶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後的火光,才找了处地方,精疲力尽地停下来,一个个倒头睡去。

第六十八章:我会听话,让你高兴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顶灰色的帐篷,程宗扬不由一阵糊涂。昨晚众人不要命的跑路,停下来都累得连喘气的力qì

都没有,别说搭帐篷了。

手臂一动,程宗扬才发xiàn

身边还躺着一具柔软的肉体。他疑惑地扭过头,正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张洁白的面孔犹如兰花,飞羽一样的双眉修长如黛。

“你醒了。”

程宗扬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支的帐篷?”

“我来给你侍寝。”

程宗扬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不怕老祁他们说闲话?”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确实是不在乎,她坐起身体,薄衾滑落下来,小心解开程宗扬颈中的丝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nbsp;“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着他的脖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程宗扬扭了扭脖子,趁机磨擦着她的胸,“已经不痛了。”

“你伤那么重,连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程宗扬捏了捏她的胸脯,笑道:“我会巫术,伤好的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着他,忽然道:“你想做么?”

女体淡淡的清香让程宗扬很陶醉,不过这顶帐篷很薄……

“有古怪。”程宗扬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扬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这样的。”

他把凝羽红艳的唇角向下抹去,摆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後向上弯去,“现在是这样的。”

凝羽笑了起来,然後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扬撑起身体,“你来。”

凝羽拥着他的腰,像发作誓一样说道:“我会很听话。让你高兴。”

程宗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的晕倒?喂,告sù

我怎么回事?我现在还糊涂着呢。”

凝羽轻轻推了他一把,“等你回来,我告sù

你。”

“回来?”

“雲执事他们找你商量事,已经在帐篷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什么!?”

帐篷外面不只是雲苍峰,还有武二郎、祁远、吴战威、易彪、谢艺……差不多整支商队都在。一个个拼命绷紧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都听到了帐篷里的动静,还作了颇多的猜测。

程宗扬乾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雲苍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体真是好啊。我这种老家伙是比不得了。呵呵呵呵……”

笑话都被人看完了,脸红有什么用。程宗扬索性厚起脸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雲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雲苍峰咳了一声,“这个……这么早来打扰,是找小哥商量点事。嗯,咱们过去谈。谢兄弟,你也来吧。”

几个人在树後找了片空地坐下。雲氏商会出面的只有雲苍峰一个,显然事无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馆一方是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谢艺盘着膝,从容坐在一旁。

雲苍峰快人快语,“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说了。祁老哥也知dào

,再往前走,十有七八的村寨都听鬼王峒的号令,咱们撞见的事究竟是凶是吉,雲某心中也没个底细。眼下咱们两支商队同舟共济,後面会再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大伙儿不妨摊开了说,各位都准bèi

往哪儿去,看路上能不能有个照应。”

众人连连点头。

“我先说吧。”雲苍峰道:“我们雲氏商会来南荒,是找一件东西,顺便作些买卖。那件东西是雇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买卖倒平常,就是些丝帛绸缎。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盘江南,咱们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这样,程小哥呢?”

祁远看了看程宗扬,说道:“南荒的规矩我祁老四知dào

。雲执事把话说到这里,按理祁老四该给雲老哥磕头的。”

程宗扬道:“还有这规矩吗?”

祁远道:“走南荒的规矩,都是不带生人的。商队在路上碰见,顶多说几句客气话该分手,谁也不能跟着对方。”

程宗扬没想到会是这样,追问道:“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来的,一条商道就是个聚宝盆。让外人知dào

了线路,生意就不好做了。这里是南荒边缘,还好一些,雲老哥说的白夷族在盘江以南。谁都知dào

白夷出产几样稀奇的东西,运到内陆就能赚大钱。但白夷族的路怎么走,知底的只有雲氏商会一家。雲老哥肯带咱们走这条路,等于是送给咱们白湖商馆一个聚宝盆。磕几个头都是少的。”

程宗扬笑道:“这也算是知识产权了吧,路线保密,垄断经营。”

他随口说出的词,几个人似懂非懂,谢艺眼角却跳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挺直,流露出一丝杀伐的气度。

雲苍峰道:“祁兄弟客气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是慷慨,一个是贵商馆有两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个说出来程小哥、祁兄弟莫气。白湖商馆终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dào

了路线,一年也走不了几遭。”

雲苍峰说的委婉,程宗扬已经听出来了,他们这种小商馆跟雲氏商会根本没法比,也不怕他们竞争,抢夺雲氏的生意。雲苍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让大家心里都塌实些。毕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谁也不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下来。

“还有一樁,”雲苍峰缓缓道:“次我们走的是条新路,就算贵商馆知dào

也没什么要紧的。”

祁远和程宗扬对视一眼。南荒这地方有条能走的路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雲氏商会要想着开新路?

“照以往的路线,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这条新路据说能省下一多半的时间。那边催的急,我这把老骨头只好来拼命了。”

祁远试探着道:“雲老哥……”

程宗扬打断他,“说白了吧。老哥这次带的人都不是你们雲氏商会的吧?如果是商会出来的,不会都是一帮没走过南荒的新手——雲老哥,易彪他们是不是军方的人?”

雲苍峰苦笑着点了点头,“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说,还请小哥见谅。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与各位绝对无害。”

程宗扬通情达理地说道:“为客户保密是商家的天职嘛。不该问的,我们不问。但我不大明白,那条新路你们也没走过,又带了一帮新手,难道我们要一路摸过去?”

“这倒不必。不瞒几位,来南荒之前,我们雲氏商会已经请了向导。讲好过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铺汇合。”

程宗扬没有在意,祁远却佩服到十分。雲氏商会真是手眼通天,连南荒这地方都能找来向导,难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雲苍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经絮叨了半天,还不知dào

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做什么的?”

祁远立kè

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程宗扬只好乾咳一声,“也是找一件东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程宗扬硬着头皮道:“盘江以南。”

雲苍峰点头道:“盘江以南奇珍异宝颇多,小哥要找的东西不妨说说,说不定老夫知dào

。”

程宗扬嗫嚅道:“霓龙丝。”

“霓龙丝?”雲苍峰眉毛皱了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这个老夫还不清楚。小哥准bèi

去哪里找?”

程宗扬苦涩地想着:如果我知dào

,那该多好。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是传说中霓龙出水时,留下的天丝吗?”

程宗扬扭头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谢兄知dào

?”

谢艺笑着摇了摇手,“我只是听说有一种丝与霓龙的天丝很像,究竟是不是霓龙丝我也说不准。那丝七彩纷呈,比最细的蚕丝还细上数倍。嗯,似乎是在临近海边的碧鲮族那里。”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就是碧鲮族!”

他声音大得把众人吓了一跳。程宗扬连忙告罪,“失态了,失态了。”

程宗扬正容道:“谢兄既然知dào

,我就不瞒各位了。我们这次来南荒,就是要去碧鲮族找霓龙丝。与雲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扬後悔自己一时激动,多说了半句,鬼知dào

那白夷族和碧鲮族是不是同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补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马脚,让人狠踩了。

谢艺插口道:“碧鲮族半海半陆,过了白夷族,再走几日就是。倒是跟雲执事同路。”

程宗扬恨不得搂住这个妙人儿狠亲几口,这围解的太及时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错,与雲老哥正好同路。”

雲苍峰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这边顺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鲮族走一趟,见识见识那霓龙天丝。”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会跟你抢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双方击掌定约,各自满yì



第六十九章:戒断反应

武二郎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都说好了。这位谢艺兄弟呢?”

谢艺仍带着那种好kàn

的淡淡笑容,温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风土人情,回去写一本《南荒风物记》。”

程宗扬大出意料,这谢艺竟然是个作家?还是自费旅行写书?

“写书的?”武二郎哼了一声,“阁下手上的刀茧哪里来的?”

谢艺从容道:“握笔太久磨出茧子,让武兄见笑了。”

一句话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气哼哼说不出话来。程宗扬也有心探探谢艺的底细,笑道:“谢兄握笔,该不会用虎口吧?”

谢艺手上的刀茧集中在虎口周围,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看不出来,多半是不知dào

握笔跟握刀的差别。果然,武二郎明白过来,顿时恼羞成怒,“你欺负二爷没写过字!敢睁着眼骗你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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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谢艺拱手笑道:“开个玩笑,武二爷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却令人如坐春风,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你们这些写字的,没一个好鸟!”

谢艺拉平膝上的衣摆,淡笑道:“在下来自临安,生平从无大志,只喜游玩山水,寻幽觅胜。学些刀法只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诸位,幸何如之。”

程宗扬道:“谢兄就别拽文了,我们都是粗人。”

谢艺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览十二峰,在江边看到有人贩卖一对白尾翠鸟,说是出自南荒,又谈到南荒种种奇事。谢某一时动念,便孤身上路。如果不是诸位兄弟好心援手,谢某已经是路边的枯骨。”

谢艺眉峰一扬,慨然道:“既然诸位都要往碧鲮族,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谢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滨的风光,为拙作添上一抹异域风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雲苍峰道:“那好,咱们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

祁远把酒葫芦递给程宗扬,小声道:“程头儿,碧鲮族我去过一次,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霓龙丝。那谢艺从来没来过南荒,他是怎么知dào

的?”

程宗扬暗叹,祁远真是个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谢艺说的未必靠谱。但程宗扬对南荒的见识,还不如那个一次没来过的谢艺。只好含糊道:“放心,咱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龙丝。”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爷身上,祁远也只能缩了缩脖子,听天由命了。

走了一阵,祁远忽然一拍额头,火烧屁股地跳下马,剥树皮、扎草结、作标记,忙得不亦乐乎。

“要走猩猩崖,马车上不去,後面的不能来了。留个标记,让他们回白龙江口等咱们。”

程宗扬想起来後面留的马车和奴隶,昨晚的火光他们多半也看到了,不知dào

在後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阴霾,厚厚的雲屋遮蔽了阳光,虽然是白昼,却如同黄昏。一行人睡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扬又跟凝羽亲热一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嗯,也就是他们说的未末申初时候。

路上又过了一条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担心的阴雲忽然散开,露出满天雲霞。

程宗扬捅了捅祁远,“老祁,晚霞出来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远道:“南荒这鬼天气,作不得数。出着太阳都能下雨。”

武二郎却笃定地说道:“这是胭脂红。黄昏起胭脂,不风就是雨。半夜肯定下雨。”

商队没有武二爷能骑的马,再壮的马匹让二爷一骑,就跟猛张飞骑着条大狗似的。没有马车,武二爷只好走路,他站地上跟骑马的程宗扬差不多高,步子一迈开丝毫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石刚插口道:“胭脂红那是海边,这里离海还远呢——二爷说的没错!半夜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声,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欢女爱嘛。怎么,武二爷看着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二爷还以为她是个石女。早知dào

,二爷就……”

程宗扬一鞭子抽过来,“休想!”

武二郎浑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攒眉挤眼地嘀咕道:“那丫头身段还行,皮肤白白的,胸脯鼓鼓的……”

程宗扬嘿嘿一笑,“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着潘姑娘就不错。”

武二郎立kè

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程宗扬在他腰上捣了捣,“喂。”

武二郎阴着脸迈开大步,撵狗一样直蹿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粗砺的声音杀猪一样唱道:“小乖乖来小乖乖!哥来说你来猜!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弯弯照月边!什么开花红艳艳!什么挂果白酥酥!小乖乖哎小乖乖,哥来唱你来听……”

程宗扬两手捂着耳朵,最後忍不住叫道:“谁给我杀了武二那厮!我出一个铜铢!”

…………………………………………………………………………………

老天爷到底没给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没下,早晨起来反而放了晴。雲白如絮,天蓝如洗,竟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令人心畅神快。

不过程宗扬顾不上去找武二郎谈论“胭脂红”的概念,他一个晚上都跟凝羽缠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尴尬,程宗扬放qì

了不够安全的帐篷,带着凝羽溜进丛林。南荒的毒虫虽然厉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担心。倒是武二郎那种无赖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扬没有用红色的药片。他很直接地告sù

凝羽,那种“巫术”并非好事,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和程宗扬猜想的一样,停止服药的凝羽出现了戒断反应。心跳比平常高出一倍,汗水不断涌出,却浑身冰凉。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後果。而凝羽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没有‘巫术’,我也能很开心了。”

凝羽捧着程宗扬的手放在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颈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扬终于知dào

了凝羽转变的缘由。他说:“每个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个。”

这也许是凝羽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运。程宗扬很想知dào

凝羽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哪个混蛋,让她变得那样反感男性,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後来,凝羽告sù

他,在她一生中,都没有像南荒之行那样开心过。当他开始使用“巫术”的时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满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後,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雲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即轻便又所值不菲。

分过货物,众人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後,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後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抢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後面,将折断的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泷水蛮的沼泽过,十好几里的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儿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异呢。”

第七十章:阿依苏荔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越窄,最後乾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

“祁四哥!”小魏在前面嚷道:“该往哪边走?”

祁远爬上来打量了一下,“那边!那棵大椿树後面!”

那棵椿树直径超过十米,树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劈掉半边,一半已经枯死,犹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只剩一半的庞大树冠巍然挺立,犹如一顶残缺的大伞。

众人在树旁稍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这会儿毫无疲态。他三步两步攀到树上,去扯爬在上面的藤蔓。那藤蔓粗如人臂,上面开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脸盆大小,形似金盏。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盏倾斜过来,泼出一汪清水。原来前天暴雨如注,这些花盏里都盛满了雨水。鹅黄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鬆,像粉球一样又软又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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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南荒天热,气候潮湿,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就那么脱了衣服,赤着虎纹遍布的彪壮躯体,拿花盏里的水浇了一身,一边洗一边大呼痛快。

树下石刚们几名护卫大声叫好,让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着衣裳跳下来,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赞道:“二爷这场好洗,倒像个香喷喷的粉头。”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儿有你那小姘头洗得乾净。”

程宗扬一怔,接着险些气炸了肺,“武二!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偷窥!”

“好端端的帐篷不睡,非跑到二爷眼皮底下鬼混。二爷不看还是男人吗?”武二郎得yì

洋洋地晃着肩走远,还在背後很欠地比了个手势。

雲苍峰咳了一声道:“过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咱们就能赶到熊耳铺。”

祁远道:“都听雲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到武二郎的戏笑。

商队再次上路,周围的蕨类植物渐渐稀少,高大的乔木越来越多。在林中穿行半个时辰後,眼前的参天巨树突然一空,一道笔直的石壁出现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过浓荫蔽日的树梢,直没雲霄。断崖上寸草不生,仿佛被人用巨斧劈开般平整。絮状的雲片在崖上缭绕,层层叠叠遮没了众人的视线。

一条苍黑色的巨藤盘在崖壁上,根部粗如柯石,往上越来越细,最後犹如一条绳索斜斜伸入雲絮。藤身的直径超过两米,但藤身呈圆形,能够走人的只有里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远和雲苍峰,其他人都看着这藤桥瞠目结舌。吴战威和小魏虽然走过南荒,但这猩猩崖也是头一次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藤,比牵牛花藤粗一点罢了。商队几十号人几十匹骡马,加起来上万斤的份量,一根藤能经得住吗?

“这藤长了不知dào

几万年,结实着呢,”祁远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样粗/硬的藤身,“硬得跟铁一样!连老虎都能顺着这藤从山上下来。”

这样的藤桥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远在前面领路,後面是易彪、程宗扬,雲苍峰在後面压阵,武二郎仍走在中间。

祁远牵着马踏上藤梯,一面走一面道:“这藤桥其实不难走!大伙儿别看脚下,都往上看!当心藤上的鬚蔓!别靠里面靠得太紧!”

踏在藤上,众人还有些心惊。好在挨着山崖的一侧积满泥土碎石,仿佛与石壁连为一体,踩上去没有丝毫鬆动,让人放心不少。

商队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着藤梯一连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前面的祁远几乎走进雲絮,还看不到藤梯尽头。若是平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但那藤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长坡。饶是商队里一多半都是精壮的汉子,数百丈的长梯爬下来也有点吃不消。

这简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楼还疯狂,程宗扬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脚下。那些巨大的乔木连成一片,浩浩荡荡,那根被雷击过的参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几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如果告sù

段强自己爬过一条比一○一还高的巨藤,也许会被他笑死。

朝後看去,队伍拉得更长了,几名奴隶掉了队,被武二郎喝骂着拖上来。不时有人被藤鬚绊住摔倒,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扬身边,她步履轻盈自如,像一抹轻风在湿滑的藤身外缘飘浮,那些铁丝一样的蔓鬚对她毫无影响。

渐渐的,众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

凝羽指了指藤桥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扬从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晕。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如人身的青藤,拳头粗的藤鬚间还卷着几块岩石。

“不好!”程宗扬连忙上前,只见祁远已经停了步。

“老四!”

祁远回过头,用力唾了一口,低声道:“前面的藤桥塌了!”

离他两三丈的地方,藤桥忽然折下,青绿的巨藤晃悠悠在半空中垂着,只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纹路。

“怎么会塌了!”

祁远指了指垂下的巨藤,“那是藤梢长出的新藤。这藤长在山上,藤鬚也往石头里钻,下面长牢的都结实得很,这些新藤生出的鬚钻进石缝,时间久了就把石头给拱了出来。”

祁远又唾了一口,“这次走南荒真是出门不顺。这新藤怕也长了几百年,早不榻晚不塌,偏偏这时候榻。”

程宗扬抬头看了看,崖上的雲絮已经触手可及,“离山顶还有多远?”

“怕还有几丈高。”

凝羽一提气,贴着崖壁轻盈地飞掠而起,闪身没入雲雾。片刻後她水滴一样直溜下来,停在程宗扬身边,“至少有八九丈高。”

後面的行人陆续赶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一个个都泄了气。程宗扬苦笑着想,这大概比爬到四十楼才发xiàn

没带钥匙还惨。猩猩崖的石壁连凝羽都上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谢艺跟着队伍上来,一路不显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断的藤梯,也没有像众人一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神情间仍是淡淡的,似乎过不过这道崖对他都无所谓。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头折返谁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远一边叫嚷着不让大伙聚得太紧,一边又要交待众人拉紧骡马,小心失足。前後照应,急得喉咙冒火。

雲苍峰落在队伍最後,无法上来商量,只能大伙一递一句地把话传下去。半晌也没有话传上来,似乎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着急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崖顶飘下。那歌声在雲间时隐时现,众人都仰脸细听,偶尔能听见几句,却辨不出字句。

大伙儿面面相觑,程宗扬小声道:“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蛮语,”祁远道:“南荒的蛮语老祁勉强能听出来三两分,要说可是不会了。”

眼看着崖顶有人却无法交谈,众人更是心急。忽然,一个粗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锈刀刮在石壁上一样难听,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

武二郎扯开五音不全的喉咙,嘶着嗓子放声高歌,与山顶的歌声应合,用的竟也是南荒的蛮语。

众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那个细细的歌声却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歌声再次响起,“是雲间的百灵在唱,哎啰喂,远方的客人,沿着弯弯的山路,来到我们南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来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长长的天藤阿哩哩,可两天前一场大雨哎啰喂,冲垮了天藤攀附的石头,朵呢噶。”

那歌声优美动听,令人心旌摇动,几乎想脱口应合。

武二郎破锣般的声音唱道:“虎神的後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藤。却困在藤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个部族的朋友,听到你的歌声,就像看到南荒最美丽的白栀兰花。”

歌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虎神的後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阿依苏荔,正好路过天藤生长的断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担心,苏荔和族人会想出办法,让你们看到崖顶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连串“阿哩哩”像玉盘上掉落的银珠,清悦明快,从雲中直落下来,越来越近,忽然雲絮间露出一双白美的长腿,接着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从天而降。

第七十一章:花苗人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崖顶飞落,绳索蓦然绷紧,那女子挽住绳尾,顺势腰肢一折,落在藤桥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着众人,火辣辣的美目顾盼生辉。她比程宗扬还高出一个头,身材更是超过一米九。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雕塑的美感,一双凤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眼神大胆而又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梁,丰满的红唇,有着令人惊诧的美艳和大气。

她长髪挽成盘髻,偏向一侧,几乎盖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着一朵艳丽的红花,像一侧脸颊映得娇红。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的胸脯高高耸起,饱满浑圆而又硕大。衣间露出洁白的腰身,腰上系着一条火红的褶裙,褶裙两角系在腰侧,挽了一个花结,结上挂着一隻皮囊。褶裙挽结的一侧分开,露出一条雪白而颀长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侧,有一处青黑色的纹身。盾状的纹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肤上。上面两条细而繁复的花纹,绕过丰润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就像一条黑色的蕾丝花边,将雪白的大腿衬得更加白美圆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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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鬆开绳索,朝众人走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位贵客是虎神的後裔?”

她皮肤极白,走动时红裙间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白花花映得人眼花缭乱。赤裸的洁白小腿和纤足染上植物绿色的汁液。

祁远低声道:“是花苗。”说着悄悄伸了伸手指。

顺着祁远指点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花苗女子颈中戴着一条金色的项链。金黄的链身滑过白腻的沟壑,落在胸脯上,链尾挂着一隻金灿灿的巨蝎,蝎目嵌着两粒红宝石,蝎尾弯转如钩。

那女子看到面带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闪,昂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着他,笑赞道:“好魁梧的个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孙。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荔,你就叫我苏荔好了。”

武二郎咧开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苏荔笑道:“白武族离开南荒已经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叽哩咕噜说出一串南荒蛮语,引得苏荔眉开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脸勤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扬打鼻孔里都冷笑出来。这厮一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劣迹斑斑,这会儿摆出这副嘴脸,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知武二郎说了句什么,苏荔笑得花枝乱颤,最後朝众人道:“这里离崖顶已经不远,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qì

的,就攀着绳子上去,马匹用绳索系上来。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谁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头路,大伙都是千情万愿。当即苏荔先攀绳而上,吴战威按老规矩打头,这次却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扬讶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打过头,开过路,砍过一片树叶?”

武二郎哼哼两声,挤开吴战威,抓住绳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许,程宗扬两手拢在嘴旁,高声道:“武二!快着点儿!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个趔趄,险些从绳上栽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dào

是不是应该先下来打扁程宗扬的臭嘴,最後还是决定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头也不回地朝上攀去。

程宗扬道:“花苗的族长怎么带个金蝎子?”

祁远道:“花苗原来就叫花蝎,据说她们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隻天蝎成了夫妻,才有了花苗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极好客。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势大,说不定这族长会看中了武二郎。招他当个上门女婿。”

程宗扬笑道:“哪还不快点,别让武二五迷三道,把咱们白湖商馆的脸面都丢到南荒来。”

那些护卫身手矫健,这会儿绝路逢生,鼓足力qì

攀上山崖。程宗扬怕後面没有好手压阵,示意凝羽留在後面,自己跟着攀了上去。

饶是程宗扬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这二十多米的长索爬上来,也累得几乎浑身脱力。武二郎倒好,跟苏荔笑语晏晏,连一个手指都不伸过来。

一隻手伸来,拉起程宗扬。那是个年轻的花苗汉子,他古铜般的脸上露出笑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扬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扬。”

卡瓦笑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着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参天大树连成一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长绳就系在一棵树上,几名精悍的花苗汉子守在旁边。

上来前程宗扬心里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会不会跟蛇彝人一样,都是些半人半蝎的怪物,这时才明白花苗为什么好客。

那些花苗汉子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区别,皮肤有着古铜的亮色,手脚长大,脸颊和手臂上都刺着纹身,赤足葛衣,腰间带着厚背砍刀,长相还颇为英俊。这样的外表,当然不会被外来的行商视为异类。

那些花苗汉子後面,还跟着一群苗女。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筒裙,戴着华丽的银饰。她们一个个皮肤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对眼前这些陌生人毫不避讳,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间,有两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们一个十七八岁,另一个十五六岁,不但衣饰比周围的苗女更加精致,相貌也极为出色。她们筒状的褶裙是鲜明的宝蓝和鹅黄色,长及膝盖,裙摆缀着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长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弯长而浓密,她微微低着头,白美的脖颈中戴着一串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另一个少女显得更加顽皮,她白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银制的小铃,不时用脚趾去踩草丛间的虫蚁,发出细碎的铃声,一边用明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程宗扬,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两名花苗少女中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金丝刺绣的红裙,裙摆一直垂到脚踝。与周围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子的,脸上还罩着一层洁白的面纱。乌亮的髪髻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致中充满了神mì

的风情。她粉颈低垂,在那些娇美的苗女簇拥下,宛如一颗柔润的明珠。光彩虽不夺目,却没有谁能掩盖住她的光泽。

商队的汉子络绎攀上断崖,祁远也跟了上来,他这一趟累得够呛,鬆开绳索两臂还抖个不停。

“不行了……後面的……都攀不上来……拿绳子拖吧……”

包括几名奴隶和雲苍峰在内,剩下七八个体弱的还在下面,凭自己的力qì

怎么也攀不上来。他们把绳索缠在腰上,那些花苗汉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绳索磨在山崖边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绳子本身的份量就不轻,加上人更显沉重,五六名花苗汉子花了半个时辰,才拖上来两个人三匹马。想到下面还有三四十匹骡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绳索虽然粗,却是平常的麻绳,在崖侧拖拽几趟,已经开始磨损。

谢艺在旁看着,眼见一名花苗汉子力qì

不济,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将水浇在绳上,然後挽住绳索帮花苗人一起拉。其余能攀到山顶的几个,都不比程宗扬好多少,唯一称得上龙精虎猛的武二郎这会儿洗得香喷喷的,仿佛跟苏荔有说不完的话,让人看着眼里心里一块儿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扬一拍脑袋,“老吴!砍段树幹来!要这么长,这么粗的,越圆越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捡一根铁矛,两柄铁叉来。越结实越好!”

吴战威朝掌心唾了几口,拎着刀进了森林,不多时按着程宗扬的吩咐砍了一段树幹来。

按程宗扬的指点,易彪拣出一根镔铁打制的长矛,竖着从树幹中心穿过,然後把两柄铁叉尾部斜着固定在岩石间。程宗扬剥去树皮,在树轮上刻出凹槽,然後将铁矛架在铁叉两股中间,手一推,木轮辘辘转动起来。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dào

他摆弄这些做什么。那两名花苗少女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连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悄悄抬起头。

“把绳子搭到上面!”

卡瓦将信将疑地把绳索搭在木轮的凹槽间,微微一扯,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表情。商队的汉子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朝程宗扬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蛮语向族人解说刚才的感觉,那些花苗汉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乾脆把他们都拉过来,轮流扯动绳索,那些花苗汉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同,看向程宗扬的目光也变得崇慕起来。

这倒使程宗扬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简陋的滑轮,祁远他们肯定都知dào

,只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倒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面纱水一样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弯长的玉颈。谢艺看着那隻辘辘转动的木轮,眼神却仿佛飘到别处,透出无尽的沦桑。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是个老人。

第七十二章:鬼面蜂

木制的简陋滑轮“咯吱咯吱”地转动着,商队的护卫和花苗汉子一起动手,将马匹和货物一一吊到崖顶。那些花苗汉子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手矫健,比起易彪、吴战威他们也不落下风。

当凝羽最後挽着长索登上猩猩崖,时间刚过去半个时辰。花苗汉子热情地去拉,却被凝羽闪身避开。

祁远躺在地上,半晌才喘过气来。程宗扬递了壶水过去,祁远吃力地喝了几口,用手背抹着下巴的水珠,呲牙一乐,“常年走南荒,身子骨都让这儿的瘴气毁了。放在十年前,这点路我祁四上下两个来回也不带喘的。”

浓密的树荫下,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阿夕正被族长苏荔责骂,她嘟着嘴,不服气地垂着头。年长的阿葭被阿夕戏弄,也气得不去理她。其他的花苗女子在旁边笑吟吟看着,她们就像初绽的花朵,即使有的还生着生气,也有着桃李般的娇艳。

苏荔教xùn

了阿夕一番,见雲苍峰过来,知dào

他是商队里有身份的,主动与两人见礼。雲苍峰说明来意,然後笑呵呵道:“正好遇上族里的喜事,这些薄物也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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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氏商会准bèi

周全,那些丝绸都用油布包着,一路上还跟新的一样。程宗扬打开油布,一抹鲜艳的金黄色流溢出来。

苏荔露出惊喜的表情,“好漂亮……”她忍不住摸了摸,那丝绸像温柔的水纹一样,柔滑得令人不忍鬆开。

“这样贵重的礼物,让花苗人感受到客人的情谊。”苏荔大方地收下礼物,向两人道:“无论雲氏商会和白湖商馆什么时候来到花苗,都是我们花苗人最尊贵的客人。”

那些花苗女子围着丝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夕立kè

把刚才挨骂忘到脑後,和那些女子一样高兴得脸颊发红。只有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没有过去,她微微垂着头,脸上洁白的面纱纹丝未动,仿佛一幅静止的图画。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苏荔道:“她是龙神的新娘。神圣的巫王命令我们把新娘送到熊耳铺,交给他的使者,使者会把她带到龙神的宫殿。”

程宗扬道:“巫王?鬼王峒的鬼巫王吗?”

苏荔略显无奈地点点头。

程宗扬与雲苍峰交换了一个眼神。鬼巫王的使者在熊耳铺,不知dào

他们是否就是蛇彝村血案的凶手。

雲苍峰咳了一声,“鬼王峒的人也到了花苗?”

经过交谈,众人才知dào

,原来鬼王峒的势力早已越过盘江,在两个月前延伸到花苗人的领地。面对鬼王峒的强势,刚刚成为花苗族长的阿依苏荔最终选择了屈服,与南荒大多数部族一样沦为鬼王峒的附庸。

鬼王峒每年都会向所有的附庸部族索取各种贡物——其中包括三名最美貌的少女。一位作为龙神的新娘,另外两位将献给巫王,供他享用。

鬼王峒的巫王在南荒有种种传说,有人说他有三颗头颅,分别受到天神、地祇和龙神的庇佑;有人说他戴着骷髅制成的面具,盘踞在黑铁制成的王座上,而龙神就隐藏在他的座位之下;还有人传说巫王身边服侍的奴仆,都是他亲手制成的鬼奴。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则说鬼巫王每天都要与一名的美貌处女交/欢,然後把她当成食物。

鬼王峒的信使告sù

花苗人,巫王的使者将在熊耳铺停留一段时间,要求她们把贡物尽快送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後,花苗人还是选出了自己的贡物。族中最美貌的少女被选为龙神的新娘,按照龙神娶亲的风俗,她将戴上面纱,不再让凡人见到她的面容。阿葭和阿夕则是奉献给巫王的礼物。

阿葭对将来的命运忧心忡忡,年幼的阿夕却仍是一副天真烂漫,一路上不时搞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没有片刻安宁。

被苏荔呵斥後,阿夕只安分了一会儿,又溜过去摆弄那隻滑轮,还拉着易彪问东问西。她手臂和小腿赤裸着,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举止又随意得很,几乎把半边身子都挨在易彪身上。

易彪出身军旅,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窘得眼睛都不知dào

往哪儿放,脸红得和煮熟的大虾一样,让吴战威後来好一通笑话。

休息过後,众人再次上路。此刻还是白昼,但林中幽暗得如同深夜。吴战威想点起火把,却被花苗人制止了。

“太多的火光会惊动森林之神。”卡瓦说道:“跟着我们的脚印走吧,只要花苗人的脚印还在,就不会让朋友迷路。”

卡瓦举着一枝火把走在最前面,那些精悍的花苗汉子分成两列,把新娘一行护在中间。商队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在後面,只有武二郎厚着脸皮地与花苗人混在一处,用他们听不懂的蛮语跟苏荔说笑。

谢艺牵着马,不经意地上前几步,与程宗扬和雲苍峰并肩而行。

“传说南荒有一种花,平常花苞合拢,附近有歌声和铃声就会盛开。”雲苍峰闲聊道:”可惜没有多少人见过。曾经有人采到一株,想运到内陆贩卖,但刚过了白龙江口就枯死了。”

“玉盏铃花。”谢艺淡淡笑道:“我在一本书上见过。还有一种歌旋草,歌声响起的时候就会随声舞动。”

雲苍峰拈着鬚频频点头,“谢兄弟真是见闻广博。当日那人贩运时一路都好端端的,可一过了白龙江口,花叶就尽数枯萎,不知是什么缘故?”

谢艺想了一会儿,“也许,这玉盏铃花、歌旋草和南荒的人一样,根都在南荒,一旦离开南荒的水土就都枯萎了。”

程宗扬却对谢艺的刀术很感兴趣,“谢兄的刀法一定很好吧?”

谢艺微笑道:“勉强防身罢了。”

“有没有兴趣教我两手?”程宗扬道:“我用白武族第一绝学!五虎断门刀跟你换!”

谢艺笑道:“五虎断门刀刚猛勇烈,程兄弟练成这套刀法自保有余。谢某刀法平常,多学无益。”

程宗扬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你就别骗我了。如果你的刀法真像你说的那样平常,听到我用五虎断门刀跟你换还不乐意?”

谢艺笑道:“剑为百兵之祖,刀为百兵之王。天下刀法何止千种?五虎断门刀乃刀中绝学,比谢某所学强上千倍。只是谢某的刀法与五虎断门刀修liàn

有异,不能勉强。”

程宗扬道:“不都是一把刀吗?有什么差异的?”

谢艺微微一笑,从鞍侧拔出一柄寻常钢刀,没有任何花式地递出,劈开一根树枝,招术平常之极。

如果一名樵夫看到,一定会把谢艺引为知己。他这一刀就如同一个砍柴多年的樵夫,钢刀下劈的重心正落在枝上,利用刀体的重量,力道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正好将树枝砍断。角度、落点、力道无不准确之极。

但落在程宗扬眼里,算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他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本能地觉得他的的来历不那么简单。

谢艺微微有些失望地收起刀,忽然又精神一振,“程兄如果想学刀法,我倒认识一位使刀的行家。等从南荒回去,我与程兄一同去拜访如何?”

“那好。”程宗扬一口答yīng



祁远赶上来道:“程头儿、雲执事,在藤桥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今晚怕是赶不到熊耳铺了。”

雲苍峰道:“大伙都累了几天,也不赶这一时。今晚就在林子里歇宿了,明天一早再赶路。”

身後一声异响,队伍中一头正在行进的走骡忽然向前一倾,前腿跪倒在地。它口鼻中淌出白色的泡沫,脖颈痉挛着扭了几下,便不再动作。

易彪俯身看了看,“是累得脱力了吧?”

祁远急道:“小心毒虫!”

旁边的吴战威抽出长刀,“啪”的一声,用刀背拍在骡背上。

吴战威慢慢抬起刀,脸色顿时变了。

刀下是一隻朱红色的昆虫,它额上生着两隻触角,腰身极细,背後有一大一小两对透明的翅翼,翼上暗红的花纹犹如骷髅。在它硕大的尾部末端,一根尖刺深深刺入骡背。

“鬼面蜂!”祁远叫道。

第七十三章:二爷,你心歪了

话音未落,一阵不祥的嗡嗡声从森林深处响起,仿佛无数毒蜂正朝这边蜂涌而至。雲氏商会的护卫们抽出兵刃,戒备地盯着森林。走在前面的花苗人也停下脚步,扭头朝这边看来。

“把刀收起来!”

护卫们扭头盯着祁远。祁远顾不上解释,抽刀砍开马背上一隻竹篓,十余根捆扎好的火把滚落出来。

蜂鸣声越来越近,祁远将火把分散扔给众人,叫道:“点着!用烟熏!”

满脸络腮鬍子的易虎扬手一摆,手下的雲氏商会护卫们立kè

收起兵刃,拣起用蒲棒和艾蒿捆成的火把,引火点着。

幸亏祁远见机快,第一根火把刚刚点燃,几隻朱红色的毒蜂便从林中飞出。那些毒蜂比寻常蜜蜂体型大了数倍,额上生着诡异的复眼,蜂腰细而弯曲,直飞时尾部还向前挺出,露出弯钩状的蜂刺,钩尖滴血般殷红。

蒲棒束成的火把一经点燃就生出滚滚浓烟。小魏挥舞着火把驱赶毒蜂,众人连忙将马匹和走骡收拢起来。

几隻鬼面蜂被浓烟一熏,四散飞开,在空中绕着飞出复杂的图型。更多的毒蜂陆续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宛如朱红色的流星疾射出来。在它们身後,无数毒蜂聚集成一片暗红色的潮水,嗡嗡作响地从森林深处漫出。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片蜂潮数量不下万计,两支商队三十余人,四十余匹骡马,仅靠十几根蒲棒艾蒿结成的火把,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即使武二郎那样的身手,也未必能挡住这上万隻毒蜂无孔不入的攻击。

那些鬼面蜂似乎十分畏惧蒲棒燃烧的浓烟,它们在弥漫的烟雾外越聚越多,无数复眼同时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挑起的尾针仿佛无数噬血的尖钩。

忽然一隻毒蜂绕过浓烟,疾射在一名护卫颈中。那护卫伸手想拍,手刚举起一半就僵住了,他张开口,却没有发生一丝声音,双目圆睁着合身扑倒在地,当场气绝。

接着又有几隻毒蜂绕过浓烟,蛰倒几匹骡马。那些鬼面蜂毒性惊人,即使雲氏商会护卫们带来的军中健马也无法抵抗毒蜂一蛰,蜂尾血红的尖钩刺入体内,便即毙命。那些骡马陆续发出短促的嘶鸣,栽倒在地。其余的马匹嗅到危险的气息,都不安地竖起耳朵。

鬼面蜂剧毒如斯,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慄。程宗扬也拿到一根蒲棒火把,还没有来得及点燃,就被旁边一隻手掌坚定地拿了过去。

“这样不是办法。”谢艺点着火把,“拿烟熏,鬼面蜂只会越来越多。必须找到它们的蜂巢,把蜂后移走。”

见到商队被毒蜂袭击,花苗人也折返过来。他们表情慎重地低声商议着,最後苏荔说了几句什么,那些花苗汉子一起高唱起来。他们一边唱一边用短刀拍打着胸膛,作出劈砍跳跃的动作。

苏荔走过来,说道:“森林之神的愤nù

,要用祭祀神灵的舞蹈平息。”

苏荔裸露的肌肤没有丝毫遮掩,任何一隻毒蜂落在身上,都可能夺走她的生命,但苏荔毫不畏惧,她拔出弯刀,就那样走进蜂群。

硕大而血红的毒蜂飞舞着,翼上的鬼面骷髅花纹不住振颤,传来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当陌生人踏入它们的领地,那些鬼面蜂都狂怒起来。

苏荔火红的褶裙摇曳着,那条刺着花枝纹身的雪白长腿在裙中时隐时现。她一边挥舞着弯刀,一边发出奇异的吟唱声,光洁的小腿摆动着,赤裸的脚掌轻轻打着节拍。那些鬼面蜂被她吸引,纷纷飞来,绕着苏荔的身体飞舞。

毒蜂越来越密,就如同一层红色的烟雾,将苏荔颀长的身影裹在其中。不时有毒蜂撞在弯刀上,发出金石撞击的声音,但没有一隻去碰触苏荔的衣裙和赤裸的肌肤。

武二郎从货物中扯出一张牛皮,撕开裹住头脸和裸露的手脚。程宗扬一把拽住他,“你想死啊!”

武二郎哼了一声,抢过一隻火把就准bèi

闯入蜂群。

“蹲下!”程宗扬咬着牙低声喝道:“要是会花苗人的祭舞,你就去。要是不会,你就给我老实蹲着!”

蜂群中,苏荔洁白的手掌扬起,朝身後摇了摇,示意他们不要乱动。武二郎泄了气,一面抖开牛皮,把一隻落单的鬼面蜂拍得稀烂。

花苗汉子的歌喉猛然高亢起来。蜂群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嗡嗡声变得更加激越,仿佛被激怒一般。

苏荔曼声吟唱着古老的祭歌,缓步踏入森林,那些鬼面蜂也随之飞去。剩下几隻漏网的,不是被浓烟驱散,就是被武二郎等人拍死。

那些花苗汉子持刀边舞边行,用歌声呼应着蜂群的嗡嗡声。商队面临的危机暂时解除,程宗扬立kè

要了两支火把,一手拿着,拔腿跟了过去,谢艺不言声地跟在後面。接着吴战威、小魏、石刚也追了过来。他们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担心花苗女族长的安全。

林中光线极暗,那支牛油火把的光芒只照出丈许,就被黑暗吞没。程宗扬六识的灵觉比以往敏锐了许多,也只能看到那团由毒蜂构成的红雲,和蜂影中修长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程宗扬身边抢过,武二郎猛虎般的身形出人意料的敏捷,从密林中穿过,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忽然武二郎停下脚步,昂起头颅。程宗扬举起火把,只见头顶丈许的高处,悬着一团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隻巨大的蜂巢,高度超过一丈,庞大的体积将它所依附的松树都坠得弯折下来,仿佛一隻巨大的灯笼。蜡质的蜂巢表面附着无数朱红色的鬼面蜂。它们密密麻麻在蜂巢间钻进钻出,不时有拖着毒钩的鬼面蜂振翅飞起,加入到苏荔身边盘旋的蜂群中。

苏荔轻轻拍着弯刀,边歌边舞。她舞姿轻柔而优美,鲜艳的红裙在蜂影中飘扬舞动,白皙的大腿上,那圈青黑色的纹身隐隐发出亮光。但程宗扬清楚看出她额头的汗珠,这隻蜂巢体积超乎想像的庞大,她的祭歌也未必能安抚这些愤nù

的鬼面蜂。

蜂群越聚越多,将苏荔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忽然,一个身影箭矢般射出,谢艺挥起钢刀,一刀劈入蜂巢,他这一刀劈得极深,几乎连肩膀也陷入其中。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谢艺毫不停顿地探身钻入蜂巢,接着又闪身退出。他头上衣上沾满金黄的蜂蜡与蜜/汁,钢刀咬在口中,两手高高举起,手中托着一隻巨大的鬼面蜂。

那隻鬼面蜂体型比苏荔身边的毒蜂大了数倍,腹部极长,尾端的蛰针就像一隻血红的尖钩,在谢艺手上微微蠕动。它翅膀极短,仅能覆盖腹部的一半,已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翅上鬼面骷髅图案却浓重无比。

谢艺一手抓住蜂后的翅根,一手抓住蜂腰,那隻血红的蜂钩虽然不住前挺,谢艺的手掌却稳若磐石。

谢艺咬着钢刀的脸上仍带着那种从容而浅淡的笑容,甚至还伸出舌尖,舔舐刀背淌下的蜜/汁。

飞舞的蜂群猛然一滞,接着朝谢艺飞去。谢艺静静品尝着蜜/汁的甜美,然後肩膀一耸,倒退着掠上巢顶的横枝,接着飞身掠往林中。

鬼面蜂硕大的复眼射出鲜亮的红色,潮水般从众人身边飞过,发出激烈的嗡嗡声。包括武二郎在内,所有人都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些毒蜂对他们毫不理会,紧贴着他们的身体疾飞掠过,连蜂巢内的鬼面蜂在内,不多时就走得一个不剩。

苏荔呼了口气,面孔微微发白,她身上的红裙已经被汗水湿透,如果不是谢艺突然出手掠走蜂后,她此时已经力竭,再无法维持祭祀的歌舞。

武二郎虎吼一声,五指如钩挥到苏荔颈後,抓住一隻偷袭的鬼面蜂,拧断了它的毒针。苏荔盘起的长髪也被汗水湿透,髻侧那朵红花微微坠向一边。她朝武二郎嫣然一笑,“谢谢。”

武二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了扶她髻侧那朵红花。然後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讪讪道:“歪了……”

苏荔火辣辣的凤目朝武二郎眨了眨,然後笑吟吟唱道:“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红牡丹……”一边唱一边轻盈地走了过去。

程宗扬低声道:“二爷,是你心歪了吧?”

武二郎张了张嘴,忽然一拳打在树上,震得那隻裂开的蜂巢一阵摇晃。

“武二?”

“我忘词了。”

第七十四章:蝎舞

花苗汉子们收集了乾柴,掘好火塘。在感谢和祈求森林之神的庇佑之後,苏荔亲手点燃了篝火。

花苗人本来要趁夜赶到熊耳铺,在得知商队准bèi

宿营之後,他们慷慨地同意与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同留在危险的森林中。

随着篝火的升腾,众人的情绪也随之高涨。从蜂巢取出的蜜/汁足足装了二十隻坛子,每一滴都如同金黄的琥珀。而坛中原来盛的美酒,则给那些花苗汉子带来更大的惊喜。

按照花苗的习俗,他们先祭祀了神灵,然後把酒坛放在中间,众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用一隻长柄勺轮流饮酒。

“花苗人不会酿酒,平常是用金砂换酒来祭祀神明。”祁远嘿嘿一笑,“现在有酒,说不定花苗人一会儿还会跳起祭神的万舞。”

祁远的笑容中包含着兴奋和期待,一丝感慨,还有隐约的怀念。

正说着一名喝红脸的花苗汉子跳进圈子里,他一边高声唱着,〖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一边摇晃着肩膀伸出手来。

那些花苗女子挤坐在一处,她们笑着将一名同伴推搡出来。那女子脸色微微发红,眼睛却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她展开歌喉,与那男子一唱一答,然後把手交给对方。

接着站出来的是卡瓦,和其他花苗汉子一样,他身材虽然不太高,但手脚长大,举止剽悍,他一边歌唱,一边直接把手伸给一名脸蛋圆圆的花苗女子。女伴的笑闹声中,那女子大方地站起来,拉住卡瓦的大手,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越来越多的男子出来,邀请自己心仪的女伴。他们手拉着手,男女混杂地围成一个圈子,围着篝火起舞。花苗人的舞蹈和歌声一样奔放而热情,浑厚的男音与清悦的女音此起彼落,又完美地交织在一处。伴着歌声,他们像一隻五彩的花环,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那些娇美的花苗女子穿着窄窄的筒裙,一个个皮肤白嫩,眉枝如画。她们纤细的脚踝大多都戴着碎碎的银铃,篝火的光影中,那些女子雪白的小腿和纤足赤裸着,随着歌声的节奏轻柔而欢快地跳动起落,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别有一番美艳的风情。

商队众人分成两个阵营,程宗扬等人聚在前面,一边看一边鼓掌叫好,连雲苍峰也面露微笑。雲氏商会那些年轻汉子们却腰杆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显示出军旅出身的严格纪律。

这时程宗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北府军士卒的头领是那个叫易虎的汉子。他身形魁梧,背後一杆尖枪从不离身。下午死在鬼面蜂毒钩下的那名汉子,是他的手下。这一路双方相伴而行,能看出这些军士们同袍之间手足情深,但当鬼面蜂被引走之後,易虎只冷静地吩咐军士们收殓了同袍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那些军士的样子,没有易虎发话,他们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动一下。

花苗人的队伍女多男少,苏荔是族长,戴着面纱的少女和阿葭阿夕要奉献给龙神和巫王,剩下的还有三四名女子没有舞伴,她们明亮的眼睛不时望向这些陌生的客人,火热的目光令人怦然心动。

祁远忽然站起来,操着南荒蛮语唱道:“翻过高不见顶的青山,涉过深不见底的河流,从五原走来的商人,冒昧地伸出手。比月亮更美丽的花苗姑娘们啊,谁愿意与我一起起舞,让神灵欢喜。”

他略显生疏的歌声使剩下的花苗女子笑成一团,然後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起身唱道:“歌声飘到了我面前。远方来的朋友,你跋山涉水,走过弯弯曲曲的山路,来到南荒就是我们的客人。”

唱着那女子接过祁远的手,祁远扭头朝程宗扬眨眨眼,融入跳舞的人群。

“祁老四还有这一手?”

程宗扬看着场中。其貌不扬的祁远就像换了个人,跳起花苗人的舞蹈来也似模似样,与那些花苗汉子相比那不逊色。

有祁远带头,几个胆大的年轻护卫也蠢蠢欲动,程宗扬乾脆一挥手,“想去就去,只要别给我丢脸。”

石刚讪笑着蹿出去,找了他最中意的一个姑娘。那花苗女子却把手递给了更英俊的小魏。石刚碰了一鼻子灰,正要打退堂鼓,另一个女子却笑盈盈起身,拉住了他的手。石刚顿时心花怒放,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宗扬拍了拍吴战威的肩,“吴大刀,你不去?”

吴战威头摇得什么似的,“老吴耍刀行,这个不行。那姑娘们的光脚丫又白又嫩,老吴一不小心踩上就完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凝侍卫长不在这儿,你怎么不去?”

上了山崖之後,凝羽一直没有现身,程宗扬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消失,也不在意,回笑道:“我等着看二爷的乐子呢。”

那边武二郎抿了抿浓密的鬃髪,起身像头出林的猛虎般大步走了过去。

“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红牡丹。”武二郎高声唱道:“看起来容易摘起来难,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妹的红牡丹呀,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武二这歌词也太赤裸裸了吧。如果自己在街上对一个陌生女子唱着说要摘她的红牡丹,最便宜也要吃一个耳光。

苏荔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好在武二郎这段词用的并不是南荒蛮语,族里人未必能够听懂。她背着手,微微抬起下巴,唱道:“白武族的勇者呀,如果你会祭神的万舞,就把你的手伸出来。”

武二郎喜上眉梢,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如果我撒谎,就让鬼面蜂的毒钩扎遍全身!”

苏荔笑啐一口,把洁白的手掌递给他。武二郎轻轻一扯,苏荔盈盈起身。

花苗人正跳得开心,两人一踏入圈子,那些花苗男女立即聚拢过来,把两人围在中央。男人们发出“喔喔”的叫声,脚板用力踏地,打出节拍,花苗女子舌尖在齿间轻颤着,欢快地唱着“阿哩哩”,简单的音节从她们纯银般的歌喉流淌出来,有着天籁般的纯美。

程宗扬靠在树上道:“雲老哥,万舞是什么舞?”

“花苗人祭天、祈神、出征、求雨都用万舞。”雲苍峰说道:“大概种类太多,才叫万舞。花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见到。”

程宗扬看向另外一边,“谢兄?”

谢艺身上的蜂蜡和蜂蜜已经抹去,但仍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他温和的笑容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想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没有人知dào

他是怎么从鬼面蜂的追逐下脱身的。谢艺对当时的经lì

只笑而不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鬼面蜂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某一个原因,它们甚至放qì

了原来的蜂巢,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子朝的《百舞图录》考据过万舞的源流。”谢艺娓娓言道:“著者称,万舞是花苗的祖舞。花苗本来被称为花蝎,而万字就是蝎字。”

说着谢艺在地上写一个“萬”字,一边划一边解释道:“万字前有双钳,背腹覆甲分节,尾部还有一个弯曲的蝎钩。”

雲苍峰看着那个苍劲古朴的万字,良久才抚掌叹道:“这万字老夫写过无数次,从来都没发xiàn

它是蝎子的图案。现在看来,果然首尾俱全,形神皆备。”

“这么说,万舞就是蝎舞了?”

“也许吧。”谢艺微微笑着说道:“王子朝从未到过南荒,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实情。”

场中的万舞越来越激越高亢,花苗男子们作出种种战斗的动作,已经喝醉的卡瓦高声欢呼,两手飞快拍打着自己古铜色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那些花苗女子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两片红雲,她们扬起手臂,赤裸的小腿伴随着歌舞的节奏来回摇摆甩动,两足白如霜雪。

祁远与那些地地道道的花苗汉子一样拍肩击胸,高呼欢舞,青黄的面孔浮现出亢奋的血色,仿佛花苗人的灵魂已经融入他的血脉。

花苗人身材普遍不高,族长苏荔高挑的身材完全是一个异数。她一米九的身高,也只有武二郎的凛凛雄躯才能配得上。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龙精虎猛,一个修长丰挺,貌美如花,毫无疑问地成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万舞的舞姿热烈而奔放,充满撼动人心的力量。熊熊燃烧的篝火间,苏荔雪肤花貌,衣红似火,她双颊微红,美目中散发出逼人的艳光。

忽然,高亢的歌声低缓下来,聚在一起的花苗男女手挽手向後散开,变成一个圆环,篝火旁只剩下武二郎和苏荔这一对男女。

苏荔两手贴在腰侧,凤目妖娆地看着武二郎。她缓缓抬膝,那条光洁的美腿从裙间探出,轻盈地迈出步子。武二郎脸上金黄的虎斑微微鼓起,他昂起头,发出“喔”的一声龙吟虎哮般的长啸。

苏荔手臂扬起,洁白的裸足点在地上,围着篝火旋转起来。旁边的花苗男女不再唱歌,而是有节奏地拍打着肩膀,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喜悦和兴奋的表情。

苏荔的舞姿繁复异常,散开的红裙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她旋着身,像飞舞的鲜花般绕过燃烧的篝火,离武二郎越来越近。

当武二郎啸声停止,苏荔同时舞到他身旁,绕着他的身体飞快地旋转着。她丰满的双乳不停耸动,颀长而柔软身体就仿佛一株摇曳生姿的藤蔓,攀附在武二郎高大如同参天巨树的身体上。

第七十五章:修炼等级

武二郎筋骨如铁,宽阔的胸膛不住起伏。忽然他手臂一抬,揽住苏荔纤细的腰身。苏荔飞旋的红裙散落下来,整个身子依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接着白滑的腰身向後弯去,那条白美的玉腿扬起,将秀美的玉足搭在武二郎肩上。

两人四目交投,武二郎金色的虎斑冒出汗珠,他揽住苏荔的腰/臀,肩膀扛着她一条扬起的美腿,然後上身後仰,腰腹向前挺出,以一个雄武的姿势在她腿间的部位挺动着。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哪里是舞蹈,完全是在模拟交/媾动作。

谢艺淡淡笑着说道:“前人在书中曾经记载过,万舞的高潮是男女起舞,模仿蝎群交/配的场景。谢某有幸目睹,与书中记载相互印证。古人诚不我欺也。”

雲苍峰看到程宗扬的惊讶,也笑着解释道:“南荒人认为男女之事能使得土地肥沃,部族蕃衍。有些南荒部族会在春耕时,选出部族最美貌的男女,在待耕的土地上交/合,来祈佑丰收。”

说话间苏荔已经在篝火旁躺下,两腿弯曲着张开。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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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二郎雄壮的身体伏在她身上,腰腹隔着红裙在她两腿/之间起伏。这时周围的花苗男女们也双双纠缠在一起,和苏荔一样,她们仅仅是做出种种诱人的动作,彼此的身体并没有直接贴在一起。

篝火的热度仿佛越来越高,每个人额头都淌出闪亮的汗水。那些北府军的士兵正襟危坐,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吴战威打趣地朝易彪比了个手势,呵呵而笑。易彪那张脸红得像紫茄子一样,腰背仍挺得笔直。

篝火另一边,只剩下三名花苗女子还留在原地。戴着面纱的新娘安静地坐在树下,半边身体都被阴影遮住。她两手放在身前,胸前鲜红的嫁衣紧绷着,微微起伏。阿葭粉颊微红,垂着头,一手拉着颈中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只有阿夕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睫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淫靡的舞蹈,小嘴微微嘟起,表情既充满兴奋又有些不满。

阿夕视线从场中移开,那双灵巧的眸子游移着落在程宗扬身上。程宗扬戏谑地朝她眨眨眼,花苗少女吐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示威般地挺了挺胸。

程宗扬指了指场中的苏荔,又指了指她的胸,然後竖起手指摇了摇。阿夕像气恼的小猫一样瞪了程宗扬一眼,她看了看四周,然後解开胸前的衣钮,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肤,骄傲地挺起。

火光下花苗少女的酥胸显露出饱满的曲线,肌肤白得刺眼。程宗扬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只好认输,朝少女裸露出一半的雪乳挑起拇指。

阿夕得yì

地掩上衣襟,朝他皱了皱鼻子。接着眼珠一转,又悄悄去掀新娘的嫁衣。

一直娴静如画的新娘仍垂着头,那双交握的手掌轻轻一滑,拿住了阿夕的手腕。阿夕眉头拧紧,露出吃痛的表情。新娘鬆开手,又在阿夕手背上狠狠拍了一掌。阿夕不敢作声,只幽怨地看了新娘一眼,不甘心地拨弄脚踝的银铃,一边不时去看程宗扬。

程宗扬正看得有趣,谢艺忽然道:“程兄可有意算一卦?”

“哦?”

谢艺不等他答话,便从袖间取出三枚铜铢,随手撒在地上。

“程兄好运道。”谢艺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道:“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什么?”

“是真是假程兄届时便知,”谢艺从容收起铜铢,“此乃命中定数,违之不祥,还请程兄谨记。”

没等程宗扬明白过来,谢艺已经拱手一揖,起身施施然离开。

这时场中的万舞已经到了最高潮,苏荔以兽禽虫豕通行的交尾姿势伏在篝火前,武二郎单膝跪地,两手抱着她的腰肢,在她臀/後大力挺动。周围的男女做出各种姿势,一对对交缠在一处,模仿着蝎群交/配时纠缠翻滚的姿态。

他们不再歌唱,而将全部身心都融入这神圣的舞蹈中。虽然隔着衣物,但他们充满激情的露骨动作,却将男人的强壮和女人的柔顺与美艳表现得淋漓尽致,连程宗扬也禁不住心旌摇动。

对于花苗人来说,世上最大的神迹莫过于血脉的延续和种族的繁衍生息。男女交/合,新生命的降生,一切都充满神mì

而可敬畏的力量。他们用万舞来祭祀这伟大的力量,祭祀使他们一代代繁衍的神明。

花苗的女族长裸露的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水,她红裙滑在一边,露出一侧丰满的翘臀,那条白滑的大腿完全暴露出来,白腻而又修长。一串汗珠从她大腿上缘的纹身淌过,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湿淋淋的艳光。

苏荔髪髻微微鬆开,一缕乌亮的髪丝垂在脸侧。她微微偏着头,一双美目不时望向身後的充满雄性气息的身影,那张艳丽的玉脸上满是明媚的笑意。

…………………………………………………………………………………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篝火渐渐熄灭,燃烧过的木柴在火塘中闪动着暗红的光芒。

宿营的商队撑起帐篷。白湖商馆用的是普通布帐,鬼面蜂的袭击失他们失去了一匹马和两匹走骡,所幸没有折损人手。护卫和奴隶们三三两两住在一处,虽然简陋,还能够容身。

雲氏商会除了雲苍峰用一顶油布制成的小帐,军士们用的都是牛皮帐篷。那些皮帐庞大沉重,但制作精良,工艺考究,每顶帐篷能住八人,只用两顶就足够所有人住下,算起来比商馆的还轻便一些。

花苗人更简单,他们砍来几片巨大的芭蕉叶,给新娘搭了一顶帐篷,留了两名汉子守护,其他人便散入树林中。不出所料,那些花苗人都是一男一女相携离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小魏竟然也跟刚才同舞的花苗女子一起钻进林子,却没有一个花苗人露出异样的表情。

营地的声息在身後渐渐远去。程宗扬运足目力,在黑暗中辨识着方位。那些高大的松树显示出粗犷的轮廓,夜色像一层深灰的厚纱,笼罩其间。偶而有几隻萤火虫飞过,尾端的萤光忽明忽灭,划出一道隐约的光弧。

这个世界的夜晚静谧非常。经lì

过前生都市里不夜的灯火,这样的夜晚总在提醒程宗扬自己异乡人的身份。

凝羽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功法并不完整,但对于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在凝羽的倾身传授下,他终于开始触摸到修liàn

的途径。自己就像一条小溪,缓慢的积蓄着力量——虽然在凝羽眼中,程宗扬身上仍然充满许多令人不解的迷团。

“修liàn

者根据修为的深浅和力量的强弱,大致可以分为九个等级。前三个等级——筑基、内视和生象,普通人经过修liàn

都可以达到。第五级的坐照,是强者的分界线。大多数修liàn

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进入第五级的境界。”

在凝羽的解说下,程宗扬了解到,在这个世界里,力量并不仅仅是武侠中的内力那样简单。无论羽族、人类还是其他种族,获得力量的方法都是修liàn

三真——真元、真阳与真气。三者相辅相承,又各成体系。简单来说,真元是元命与神识,真阳是活力与生机,而真气则是能够施展的力量。

真元、真阳与真气被称为修liàn

者的三宝。按道理来讲,只有真元稳固,真阳才能充盈;真阳充盈,真气才能充沛。但由于修liàn

者资质的不同,有些人更适于修liàn

真元,他们力量平平,元命与神识却异常强dà

,这些人往往由于擅长法术而被称为御法者。至于大多数人,修liàn

所显示的成效都在于力量与真气,他们多半长于格斗,成为这个世界的武者。三者之中,只有真阳最少有人修liàn

。它更像人体的血液,虽然必不可少,但拥有比常人多数倍的血液,远不如拥有强dà

的神识和力量那样实用。

凝羽的困惑就来自于此。程宗扬的真元略有根基,刚刚越过第一级筑基,进入第二级内视的水准;真气只能算是初学者,比商队那些护卫还略有不如;可他的真阳却浓郁异常,远远超过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面对凝羽的疑问,程宗扬也无法解释。也许这种异状来自于他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转化的不是真元或者真气,让他迅速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或是武者,却偏偏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真阳。

不过这些真阳也给程宗扬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补偿。至少,自己没有死在蛇彝人的毒牙之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喉部的伤口就平复如初。其他方面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长途跋涉之下,自己还总有余力与凝羽肉搏一场,没有累得像条死狗。

第七十六章:子时奇遇

密不透风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许是雷击引起火灾,方圆数里的巨树被烈火焚毁,只剩下残缺而乌黑的树幹。没有枝叶的遮蔽,大片大片的藤蔓和灌木在空地间疯狂地滋长起来,那些仿佛不会凋谢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拢,变成一个个巨大的花苞。水雾凝成的露珠悬在花尖,闪烁着点点星光。

大概就是这里了。程宗扬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出谢艺温和而又略带狡黠的笑容。

“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扬并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谢艺这个人。

一个孤独的行者,需yào

莫大的勇气才能走进这片蛮荒之野。那么他是为了什么理由?

谢艺是不是真的会算卦,程宗扬并不知dào

。但他相信谢艺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那么他说的奇遇又是什么?

程宗扬在一片宽大的蕨叶上躺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飞舞的萤火虫。这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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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萤火虫应该是真的,气息很平静。如果现在再出现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也能分辨出来了吧。

远处的树幹仿佛风化的石林,在夜色中无声的矗立着。身下的蕨叶不知dào

是什么植物,肥厚的叶片贴在地上,宛如绿色的丝绒,躺上去让程宗扬想起自己曾经买过的一条蚕丝被。

那个时候,躺在自己旁边的是紫玫……程宗扬心里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侧的背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随着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六朝商人,自己与以前那个世界也仿佛越来越远。他常常害pà

自己会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来时,心里只有酸涩。那个世界在记忆中依然清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能回味,无法触摸。

现在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这隻乾瘪的背包。情趣衣、按摩棒、安全套、摇/头丸……想起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扬只能苦笑了。

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下。她双手抱着身体,惊惶地看着四周,小声唤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队伍里两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体是赤裸的,除了颈中那串红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没有任何衣物。她用双手掩住赤裸的乳/房,长髪湿淋淋贴在肩上,玉体曲线动人,白嫩的肌肤刚刚洗浴过,还有未乾的水迹。

“阿夕……”她声音微微战慄着,带着一丝哭腔。

程宗扬屏住呼吸,同时睁大眼睛。这会儿显然不是助人为乐的好时候。如果这个时候站出去,对方会不会领情不说,其他花苗人闻讯赶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当成淫贼。

花苗女子本来就美貌迷人,何况阿葭还是从族中精心挑选取出来送给巫王的礼物。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没膝的蕨叶间,光洁的身体仿佛一尊玉像,白净细腻,曲线玲珑。

花苗人是天蝎的後代,不会是长着蝎子的尾钩吧?程宗扬悄悄抬起头。

阿葭惶然地四处张望,她转过身,姣好的背影显露出来。她的身体与人类少女并没有太多区别,臀/後也没有可怖的蝎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围覆盖隐隐有一片薄薄的甲壳,就像一条银白色的丁字裤,从臀缘没入臀/沟。

忽然,阿葭脚下绊住什么东西,一跤跌倒,整个人都伏在碧绿的蕨叶中,只露出雪白的肩背。阿葭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短促的惊叫一声,身子颤抖起来。

程宗扬立即跳起来冲了过去,“怎么了?”

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不顾一切地转身抱住程宗扬的双腿,把脸埋在他大腿上,浑身颤抖不已。

被这样一个赤裸的美少女紧紧抱住,感觉很香艳。但程宗扬来不及享shòu

,就硬生生停住脚步。

阿葭绊倒的地方立着一棵烧残的松树,树下爬满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其中一些蕨叶明显被利刃砍过,断枝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机四伏,程宗扬一直随身带着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蕨叶。

蕨叶下,一双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着自己。一具女尸肢体僵硬地跪在地上,背後靠着烧黑的树炭。她年龄很小,娇美的脸颊两侧各有一道细细的蛇鳞,似乎还不到十六岁,小腹却像临产的孕妇一样又圆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皙的肌肤被撑胀得变成薄薄一层,几乎透明。

程宗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尸体,一眼就认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能来自于他们路过的蛇彝村寨。因为在她圆滚滚的腹球上,用血迹绘着一个鬼王峒的笑脸图案,血迹已经凝成紫黑的颜色。

这里距离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个受伤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这么远。很明显,那些凶手在村中大肆姦杀之後,又把这蛇彝少女掳走,然後把尸体丢弃在林间。

从尸体的血迹判断,蛇彝少女被遗弃在丛林里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想到那些凶手曾经在附近住过,程宗扬背後就一阵冷嗖嗖的发寒。

阿葭抱着他的腿,飞快地说着什么。可程宗扬一个字都听不懂。

程宗扬扶起阿葭颤抖的肩膀,“别怕。她已经死了。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越说越急,一边说一边摇头。

程宗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她已经死了,不要再害pà

。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蛮语依依哩哩说着。她像是被那具尸体吓呆一样,无论程宗扬怎么说,都不放手。

程宗扬着急起来,谢艺说的奇遇就是这倒霉事?还不如让那家伙自己来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体搂着是不错,可旁边还有具尸体睁眼看着,那感觉也太诡异了!

程宗扬半拖半抱地搂着阿葭退了几步,直到那具尸体被蕨叶遮蔽,看不到她的视线,才道:“我们回去再说!”

阿葭还依依哩哩说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们两个谁也谁听不懂谁的话,打手势也表达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扬越听越是头大,“我听不懂,别再说了!”

阿葭急切地说着,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程宗扬也急得浑身出汗,早知dào

应该把祁远带来,好歹他能听懂这丫头说的什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喝道:“闭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说着。

程宗扬一阵光火,抬手朝阿葭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花苗少女的声音立即中断。阿葭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程宗扬。

程宗扬也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

身後不远处,那具蛇彝少女的尸体掩在茂密的蕨叶间,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际。

忽然她腹上那个由圆形和三角组成的鬼脸抖动了一下,接着,那隻白皙的腹球微微滚动起来。腹上的鬼脸也随之变形,仿佛在妖异而又诡秘地哈哈大笑。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余悸未消的程宗扬猛地回头,却见身後茂密的灌丛、藤蔓、蕨叶……一片平静,枝叶参差,看不出丝毫异状。

程宗扬心头掠过一片阴影。他抱了抱阿葭凉滑的身体,低声道:“我去那边看看,马上回来。”

程宗扬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後的树丛走去。蕨叶间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势,仰起脸,默默看着天际。

程宗扬鬆了口气,刚想回去,心头微微一震。他立kè

抽刀劈开蕨叶,只见蛇彝少女圆滚滚的腹球仿佛被人切开般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的胎儿已经消失了。

程宗扬颈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和阿葭做的地方离这里不到五米,可这女尸的胎儿就在自己背後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伤口平整得犹如刀切,如果是野兽,伤口不会这样整齐。可如果是人,谁会来偷了一具女尸的胎儿?

也许只有问问祁远他们。南荒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像是怕惊动了那具女尸一样,程宗扬慢慢向後退去,然後又停了下来。

蛇彝少女所有的伤口都看不到一滴鲜血,肌肤苍白得到仿佛透明一般。而且她的年龄未免太小,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已经怀孕待产?

程宗扬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几滴未乾的黏液。那些液体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边的藤蔓、蕨叶、草丛……零乱地沾着同样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後。

程宗扬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远处,阿葭赤身坐在蕨叶上。

“阿葭……”程宗扬低声唤道。

花苗少女抬起脸,朝程宗扬甜甜一笑。

在她身後,一个妖异的黑影缓缓昂起头,伸出细长的尖肢。

第七十七章:花苗神女

阿葭雪白的胴/体忽然一动,她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锥状物体穿透蕨叶,像一根粗大的针头,笔直刺进少女身体。毒素一瞬间麻痹了阿葭的肉体,她茫然坐在蕨叶上,看着那根腹针在自己体内越进越深。

那黑影从阿葭身後探出头来,它碟形的额头上并排生着四隻眼睛,中间两隻大,旁边两隻略小,黑亮的眼珠有着玻璃般的光泽。它昂起头,伸出两隻尖长的前肢,勾住阿葭肩头一推,少女僵硬的身体缓缓向前倒去。

妖物纵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洁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样生着八条尖腿,身上布满黑色的绒毛。黏液顺着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洁白的肉体上,留下闪亮的湿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长针状的物体。

阿葭柔美的胴/体迅速变得苍白,肌肤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样,变得几乎透明。

“铛”的一声,精钢打制的弯刀砍在妖物身上,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妖物绒毛上的黏液湿滑无比,刀锋劈在妖物背上,随即滑开。

程宗扬沉着脸,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微微闪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过身双手持刀同时劈出,砍在妖物细长的尖肢上。

这一刀程宗扬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声怪叫,前肢冒出几点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溅出几点似血非血的液体。

妖物有八条尖肢,一条受伤,另外七条同时放开身下的女体,向後一弹,没入浓密的蕨叶。程宗扬跨前一步,弯刀劈开蕨叶,只来得及在妖物後肢留下一道刀痕,砍下一片茸毛。

那妖物看起来有半人大小,其实体积并不大,细长的弯肢一蜷,就缩成皮球大小一团,滚进蕨丛。

藤蔓的叶片一阵摇动,忽然一条细丝从蕨叶间射出,黏在松树的横枝上。那妖物从蕨丛间疾射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葭静静伏在蕨叶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白皙的肉体已经变得僵硬。

程宗扬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

“是阴蛛。”祁远额头汗津津的,脸色青得发黑。

“这东西靠吸血为生,白天躲在洞穴里,只在晚上出来。说是蜘蛛,其实又跟蜘蛛不一样。南荒人说,阴蛛是死物的怨气所化,体内有大毒。这种蜘蛛只有雄性,繁殖的时候就把卵下到别的动物身上。那卵就会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时候破腹出来。”

花苗人用蕉叶包住阿葭的尸体,然後拣来乾柴,堆在一起。

程宗扬沙哑着嗓子道:“他们在做什么?”

“烧尸。”祁远小声道:“她体内如果被阴蛛产卵,就成了祸患,还是烧了乾净。阴蛛肢体的外壳比铁还硬,刀砍水淹都没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阴蛛出没的地方,家家户户都要点火把。”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苏荔更是双眉紧锁,阿夕也一改平常的顽劣,抱住阿葭的尸体凄声哭泣。

“怎么能抓到那隻阴蛛?”

祁远摇了摇头,“没法子。那鬼东西能吐丝,能钻洞,在林子里一荡就是十几丈远,朝哪片叶子下一钻就找不到了。”

程宗扬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么?”

程宗扬咬牙道:“那阴蛛是鬼王峒的人豢养的。林子里的蛇彝少女也是他们扔掉的试验品!我幹他娘的鬼王峒!这么毒辣的事都做!”

祁远没有作声。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恶鬼的代名词,相比于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用人体豢养阴蛛根本算不了什么。

忽然一条大汉从林子里钻出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嚷道:“瞧瞧二爷逮了个什么玩意儿!嘿,还动呢!”

“呯!”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东西毛茸茸的外壳砸了一条裂缝。

武二郎得yì

洋洋地说道:“二爷正在林子里纳凉,这鬼东西居然从树上扑下来想咬二爷!南荒这地方,连蜘蛛都长这么大!二爷也没客气,一把抓住这玩意儿,先把它几条腿给拧了,这东西那个脆啊……”

武二郎说得口沫横飞,手中那隻阴蛛足有尺许大小,几条尖肢都被他拧折,其中一条还有着刀砍的痕迹。

程宗扬与祁远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阴蛛比铁还硬吗?”

祁远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就算是镔铁,武二这家伙也能拧断吧。”

“喂,老四!”武二郎嚷道:“瞧瞧这玩意儿怎么做的,过来给二爷弄点蜘蛛肉尝尝鲜!”

祁远过去小声说了几句,武二郎脸色顿时一变,抖手把那隻蜘蛛扔在地上,拿脚踩住。

蜘蛛甲壳裂开的部位渗出殷红的鲜血,那是阴蛛吸食後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血液。

武二郎听了祁远的叙说,才知dào

这边发生的事,他想安慰苏荔几句,却不知dào

怎么开口。吭哧半天,才把阴蛛踢过去,“给你。”

苏荔勉强笑了笑,“多谢。”

忽然那个叫卡瓦的花苗汉子奔过来,急切地说了几句什么。

苏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卡瓦用几片叶子包住阴蛛的尸骸,另外两名女子过来抬起阿葭的尸身,一同送进新娘所在的蕉叶帐篷里。

苏荔把阿夕叫到一边,面色冷峻地问着什么。阿夕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眼圈红红的,不停掉着眼泪。

祁远低声道:“族长问她,为什么拿走阿葭的衣物,让阿葭一个人走到树林里去。她说——她听到一个声音,以为是阿葭跟自己开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时候拿走她的衣服,骗她到林子里找衣服……”

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胸口刺去。苏荔劈手夺过短刀,厉声呵斥,说得阿夕垂下头去。

“她说,你们是给鬼巫王的贡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发怒,花苗人离灭族也不远了。”祁远说着摇了摇头,悄声道:“这对姊妹送过去,说不定也活不了几天。”

过了一会儿,卡瓦等人从蕉叶帐篷里出来,向苏荔说了几句。

祁远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说:珂娅也没办法救活阿葭。”

“珂娅是谁?”

祁远压低声音,“珂娅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称呼,指的是天蝎降下的神女。”说着祁远自己都有些不信,“他们进献给龙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厉害吗?”

祁远摇了摇头,“珂娅只是传说里才有的神灵,如果真是珂娅,花苗人只会把她供奉起来,就算灭族也不会送出去。”

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始终没有露面,那间蕉叶搭成的帐篷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

阿葭的尸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们小声啜泣着,一边脱下手上的饰物,投进火中。

当花苗人把阴蛛的尸骸也扔进火堆。柴堆像被泼上汽油般,火焰猛然腾起,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浓腥气。

那具蛇彝少女的尸身也被抬出一并焚烧,将阴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祸患都清除乾净。

人群陆续散开,只有阿夕固执地留下来,等待收取阿姊的骨殖。

“抱歉。”

一个声音低低传来,程宗扬扭头看时,身後却毫无人迹。

…………………………………………………………………………………

熊耳铺是一处百十户人家的村寨,由于这里是进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里居然还有几家商铺。和蛇彝村不同,这里没有供行商免费歇宿的大屋,倒有一家客栈。弯曲的街道用黑色的石头铺成,年深日久,形成龟背一般的裂纹。

众人天不亮就动身,赶到熊耳铺,太阳刚升过头顶。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相遇,众人都有些紧张。商议程几句,众人在村口分开,程宗扬和雲苍峰去寻向导,苏荔带着族人去拜见使者,商队其他人由祁远领着到客栈住下等待消息。

苏荔叫来族人,将精心装扮过的新娘和阿夕护在中间,进入熊耳铺。武二郎忽然闯过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武二!”程宗扬喝道。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二爷就是去看看他们长几个鼻子几隻眼。”

程宗扬在背後嚷道:“不许动手!”

武二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dào

他听到没有。

祁远领着众人赶往客栈。雲苍峰对熊耳铺似乎很熟悉,带着程宗扬弯弯曲曲走了半晌,拐进一条背巷,指着旁边一间石屋道:“就是这里了。”

那房屋是用片石一层层堆积起来,表面生满青苔。木制的房门半掩着,一个头髪花白的老人靠在墙角打盹。

雲苍峰走过去,解下腰间的玉佩,“叮”的一声,轻轻放在积满灰尘的石桌上。

老者睁开眼,他颌下生着一丛山羊鬍,上面还粘着饭粒,浑浊的眼睛白多黑少,一看就像个老糊涂。

“是雲氏商会的人啊。”老者慢吞吞道:“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

第七十八章:向导

雲苍峰道:“路上遇雨耽搁了。六天之内,我们要赶到白夷。”

老者咳嗽着站起来,他身材不高,腰背佝偻着,更显矮小,而且瘦得厉害,一件粗织的土布袍子裹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老者颤微微捡起玉佩进去,过了一会儿,领着两个人出来。

“就是他们。去白夷族的路他们都熟。”

那两名向导都是六朝人氏,但体貌迥异,前面一个一身文士打扮,颌下留着三绺长鬚,相貌俊雅,举止温文,未曾说话先带了三分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另一个则是一名武者,他身披劲甲,腰间束着厚厚的武士带,龙躟虎步,体形剽悍,一看就是骁勇过人之辈。

老者道:“按规矩,只能挑一个。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雲苍峰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向那名文士拱手笑道:“道左相逢,便是有缘。不知阁下贵姓?”

那文士先抱拳平胸,从容还礼,然〖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後微笑道:“鄙姓秦,草字会之,单名一个桧字。本是宋都临安人士,流落南荒多年,乡音未改,年华已逝,让雲执事见笑了。”

雲苍峰笑呵呵道:“原来是秦兄。看秦兄气宇不凡,多半是临安世家子弟,能在南荒立足,必定是智勇双全……”

那文士说得文绉绉的,程宗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是秦桧?”

那文士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正是区区。”

程宗扬直勾勾看着他。自己运气还真好,找个向导就能碰到名震千古的天下第一大奸贼。如果让他领路,只怕这家伙一转手就把两支商队几十号人马都给卖个一乾二净。

这个秦桧的名头显然不及後世响亮——那个秦桧声名所及,以至于用桧字作名的,从他以後就绝迹了。这厮不但俊雅温文,而且还一脸正气,雲苍峰似乎对他颇为满yì

。如果不是太熟悉这个名字,单看相貌,连自己也觉得他是个良善可靠的家伙。

但这会儿程宗扬戒意十足,不等雲苍峰开口,就乾笑两声,“带路这样的小事,不敢有劳秦兄大驾。”

不理会秦桧的满面失望,程宗扬朝那武者拱了拱手,“这位壮士是……”

“吴。”那武者沉声道:“吴三桂。蓟州人。在南荒待了二十年,再偏僻的路我也知dào

!”

雲苍峰在旁看着,程宗扬不选秦桧,大概因为他是文弱之士,经不起途中的辛苦,这一位一看就是赳赳武夫,说话也颇有分寸,再挑剔的人也该满yì

。雲苍峰正要开口,程宗扬却从後面扯住他的衣角。

在程宗扬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这位吴某人带路的本事着实了得,能从山海关一路带到雲南。只不过他脾气不大好,说翻脸就翻脸。万一雲苍峰答yīng

下来,他半路一翻脸,自己这些外乡人叫天不应,哭地不灵可就惨了。

程宗扬抢着道:“除了这两位,还有别的向导吗?”

老者朝他翻了翻白眼,“还有我,你看怎么样?”

程宗扬一拍桌子,“就是你了!”

雲苍峰也是老狐狸,看程宗扬的举止,便心知有异。他也不多说,当即付了定金,请那老者作为向导。

从屋里出来,雲苍峰低声道:“程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理由,只低声问道:“这些向导是谁找的,那人可靠吗?”

雲苍峰沉默移时,缓缓道:“南荒巫觋众多,其中一支出于六朝,在南荒定居多年,外界很少有人知dào

。这次敝商会费尽lì



,才得其相助,向导也是由他安排的。”

“在南荒定居的六朝巫师?他是谁?”

雲苍峰在程宗扬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殇振羽?”

雲苍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名字在六朝属于禁忌,切不可宣之于口。诸宗派想要他性命的不知凡几,不得已才逃亡到南荒。这些年他在南荒惨淡经营,名声虽不彰显,但也在南荒扎下根来,行事比我们方便百倍,所以才请他帮忙。”

殇振羽的名字程宗扬从未听过,但听雲苍峰说得慎重,不禁有些好奇,“雲老哥告sù

我,就不怕传出去吗?”

雲苍峰一笑,“谁会相信呢?”

程宗扬哑然失笑。雲氏商会手中握的资源可比自己丰厚得多,雲苍峰既然敢对自己说出来,心里自然有底气。

“那秦吴二人一文一武,都是相貌非凡,”雲苍峰问道:“程小哥为何弃之不用?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真实的原因永远也无法解释,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听着他们的名字不爽。什么秦桧、吴三桂……听着就不像好人。”

雲苍峰愕然以对,竟然这样荒唐的理由?

“糟糕!”程宗扬一拍脑袋。刚才只顾着忌惮那两个奸贼,忘了问那个老头的名字,万一再是哪个奸贼就麻烦了。

…………………………………………………………………………………

“俺叫朱八八。”老头咳嗽几声,“作孽啊。放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挑,非让我老人家领路。去白夷族好几百里,又是山又是水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程宗扬笑道:“朱老哥放心……”

“叫大爷!”朱八八翻着白眼,不满地哼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老哥是你叫的吗?”

“哎,朱大爷。”程宗扬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去白夷族六天能赶到吗?”

朱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嘴里嘟嘟囔囔道:“山路大爷可走不惯,俺又不会骑马骑驴的,爬山的时候你可得背我。不背我就不走……”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秦桧和吴三桂都不在这儿,朱八八的名字又不像是什么猛人,用不着跟他客气。

他亲热地搂住老头的脖子,“死老头!我们可是跟你们主子有约的。钱都拿了,还不老实带路,到时候我把你往主子哪儿一丢,看你主子怎么收拾你!”

朱老头差点儿被口水呛死,一说到自己主人,这家伙立kè

老实起来,连忙点头道:“好说好说。”

程宗扬用力拍了拍朱老头的背,“别装了,你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少在我面前装喘。八八,这名字怎么这怪呢?”

朱老头被他揭穿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俺家里穷,没人识字。俺生下来那天是八月初八,就起了个名儿叫八八。不想叫八八,你就叫我老八好了,哎哟!小哥轻点儿拍……”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少给我八八、老八的,就叫你老头!”

“老头就老头吧。”朱老头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你们这些六朝来的也看不起我们南荒人,随便你们叫什么吧。”

…………………………………………………………………………………

祁远、吴战威、易彪都挤在大屋门口等着,见程宗扬带了个老头回来,都涌上前去。

“这是咱们的向导,朱八八!”

吴战威忍不住道:“大爷,你该有八十了吧?”

“没呢,才七十九!身子骨结实着呢!”

“腿脚利索吧?别上个山还要人背。”

“利落!上个月还走了趟獠寨!”

几个人围着朱八八问东问西,祁远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

祁远没提向导,直接道:“花苗人要跟咱们一起走。”

“她们不是只到熊耳铺吗?”

“原来说的是到熊耳铺,鬼王峒的使者在这儿等着,交了人就回去。但刚才在铺里问过,使者前天就走了,留下话,让花苗人把新娘送到白夷族。苏荔族长这会儿正犯愁呢。”

如果自己是苏荔,也该犯愁了。眼下不但要到白夷族去,伴娘还少了一个。

“雲老哥的意思呢?”

“雲执事的意思是,一道走彼此能有个照应。而且……”祁远低声道:“听铺里的人说,白夷族也归顺了鬼王峒,咱们去白夷,免不了要和鬼王峒打交道。跟花苗人一起,也能有点照应。”

程宗扬忽然道:“祁四哥,你上次来南荒是什么时候?”

祁远想了想,“有三年了。”

“上次来,鬼王峒的人也到了白夷?”

祁远摇了摇头,“那时候只听说盘江以南有个鬼王峒,没有谁见过鬼王峒的人是什么样。”

“这么说,鬼王峒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占据了盘江以北一半的地域?”

“只怕不止一半。听铺里的人说,现在除了黑獠和红苗,其他部族都在给鬼王峒进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告sù

雲执事,咱们答yīng

了,也跟花苗一道走。”

第七十九章:引路

听说鬼王峒的人已经离开,众人无形中都鬆了口气。经过这一路的见闻,商队上下都对鬼王峒忌惮之极,除了武二郎还在嘴硬,其他人听到鬼王峒的名字都宁愿绕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传说中半巫半鬼的家伙。

商队在熊耳铺停留一天,祁远抓住机会将携带的货物出手了一半。在这里出售的利润虽然比不上盘江以南丰厚,也十分可观。看到五斤普通的铁钉卖到六个银铢,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扬暗道:“奸商!”

少量货物换成铢钱,大部分都以易货的方式换成南荒特产,寄存zài

雲氏商会相熟的一家客栈内,等他们回程时再带回五原城。这让祁远眉开眼笑,在人脉方面,白湖商馆的关系远不及雲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换来的货物都是随身带着,路途辛苦不说,也容易损失。寄放在客栈里,只花一笔小钱,就省了这一路的辛苦。

祁远忙忙碌碌换完货物,雲苍峰带的丝绸却一匹也未出手。

“这些丝绸,都是往白夷贩运的。”雲苍峰笑呵呵道:“倒是这些翠枝玉不错,小哥不妨买几块,带到内陆也能换些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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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苍峰说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与程宗扬想像中晶莹透润的翠玉截然不同,除了带着几抹绿纹,与普通石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是雲苍峰这样的行家说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程宗扬从五原城出来时,带的有些铢钱,刚才出货又换了数百枚银铢,手头宽裕。当即讲了价钱,购下几块上等的翠枝玉料,一并寄存zài

客栈里。

一下子来了两支商队和一帮花苗人,那间小客栈顿时热闹非凡。程宗扬带着料石回来,看到朱老头蹲在门口,正口沫横飞地跟商队几个年轻人神侃。石刚们几个听得眼都直了,朱老头一咳,几个人争先恐後给他端茶倒水。

朱老头满yì

地润了润嗓子,一句“想当年……”开头,就又吹上了。

祁远今天货物出手顺利,心情不坏,靠在门口笑呵呵听着。见程宗扬进来,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说:“这朱老头有点意思,连大山里的神木都见过。”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朱老头说,他看到神木的时候正赶上大雨。当时他在树下,地上还都是乾的,一点雨都没有。往上走,树的中间电闪雷鸣,走到上面风和日丽,那雨都在脚下。还说高处开着花,花里结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样,风一吹就格格的笑。”

“真的假的?”

祁远笑道:“这谁知dào

?就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也没几个见过神木的。不过年轻人就喜欢听这个。”

吹的半点谱都不靠,这朱八八不会是个骗子吧?程宗扬想来想去,不记得有哪个大骗子是叫这个名字的。

院内传来一阵喧闹,程宗扬探头看去,只见那些花苗汉子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子,中间放着一隻酒坛,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

“从上午就开始喝了,一直喝到这会儿。”祁远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给他们十几坛。好嘛,这些花苗汉子把蜂蜜全拿到酒肆换了酒,差不多有二十坛,喝到明天也够了。”

花苗人是程宗扬进入南荒见过最和善的群体,给他留的印象不错,只不过这喝酒也太没有节制了。

“花苗人都这么好酒?”

祁远摇了摇头。“花苗人是好酒,可我从来没见过喝这么厉害的,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些花苗汉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欢呼狂饮。程宗扬喜欢他们的率性,又隐隐有些疑惑。这些花苗人,无论男女在欢快中都有一种末世的放纵,似乎根本不考lǜ

明天。

而族长苏荔也不计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酿成的涩酒。武二郎蹲在她旁边,也学着花苗人的样子,一边喝一边唱,他唱出来的歌不是走调,而是完全没有调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谁都不介yì

,只要能蹲下来和他们一样喝歌喝酒,就是他们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边,吴战威拿着他的厚背砍刀比划着,正和易彪在谈论刀法。满面虬髯的易虎坐在一侧,手边放了一罐清水,正埋着头,在一方细砂岩上细细磨他的尖枪,对花苗人的喧闹声充耳不闻。剩下那些充作商会护卫的军士们都留在客房里,看管货物。

谢艺独自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程宗扬一直怀疑那句“抱歉”是他说的,却没有证据。

从包裹里拿了块料饼,程宗扬去马棚喂黑珍珠。他对这匹属于自己的座骑十分上心,每天都会亲手喂食。这一路别的骡马都掉了膘,唯有黑珍珠还壮实了一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进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边多了头瘦驴。那驴比一头牛犊大不了多少,背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了一双大耳朵,就像生下来没见过草一样,正把头埋在黑珍珠的槽里猛吃。黑珍珠轻蔑地甩着尾巴,离那驴远远的。

“哪儿来的驴?”

“朱老头的!”吴战威在远处应了一声,又扭头对易彪说:“兄弟,你们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扬看着那驴,就跟看朱老头一样,越看越不顺眼。

“朱老头!你不是不会骑驴吗?牵头驴做什么?”

朱老头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瞧瞧,瞧瞧,当真了。俺就是说说,其实俺这驴好着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瞅瞅那驴,把料饼掰碎喂给黑珍珠,“赶紧吃,别理那乡下的土驴!”

…………………………………………………………………………………

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箭首的油布,拉开铁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时起了浓雾,整个熊耳铺都被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程宗扬想等雾散开再走,雲苍峰和祁远却告sù

他,在南荒,一场浓雾半月不散的情形屡见不鲜,要等雾散,时间就没准了。

商队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和前天一样,花苗人在前,商队在後。为了避免有人在浓雾中走散,商队将所有的骡马都用绳索连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许。就是这样,途中休息时还发xiàn

走失了一名奴隶,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马。

程宗扬要发动人手去找,祁远却道:“这会儿雾还没散,回去太危险了。”

“不就一个奴隶吗?丢就丢了。”朱老头不在意地说道:“指不定掉到哪个山沟里,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要还没死呢?”

“人嘛,迟早都会死。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紧的?”朱老头骑在他的瘦驴上,佝偻着腰道:“咱们还是省点力qì

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不小心摔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雲苍峰也在点头,显然认为回头去找太冒险了。大家都这样认为,程宗扬只好放qì

。这雾毕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没办法找。

一个尖锐的哨声从前方传来,祁远摘了片叶子,噙在口中,以哨声作答。

朱老头道:“这小伙看着痨病鬼似的,还会吹花苗人的叶哨?”

花苗人擅长将树叶噙在口中,吹出各种哨声来联络。这样的浓雾中,哨声远比其他联络方式更方便。

祁远取下树叶,笑道:“老头儿,那驴背跟刀刃儿似的,你坐得住吗?”

朱老头挺了挺背,不服气地说:“我这驴稳当着呢!”

程宗扬一把拽住朱老头,不客气地把他从驴背上拖下来,“你是向导,不在前面领路,在这儿混什么呢?”

朱老头叫起屈来,“从铺里出来,这一段都是熟路,还用我带?到了前头的山涧才换路呢。”

祁远一怔,收起笑容,“老头,你不是诳我们的吧?这路我老祁也走过,山涧那儿就一条进山的路,哪儿有岔路?”

朱老头颌下的鬍子翘了起来,“跟我走,没错。”

又是一阵哨声传来,祁远道:“他们让咱们过去。”

程宗扬拍了拍易彪的肩,“带上弓,到前面看看。”

雾浓得仿佛化不开的牛乳,树木、藤蔓、草丛、泥土……都被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没有形状和气味的浓雾弥漫在髪梢和指间,仿佛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扬才发xiàn

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道石崖边上。

脚下有水流的声音,被浓雾一隔,那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这山涧有一丈来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过去。”祁远说着,心里有些纳闷,在他印象里,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朱老头还能变出一条路来?

那些花苗汉子错落着立在林中,将族中的女子护在中间,他们握紧腰刀,警觉地望着四周。人群中间,戴着面纱的新娘微微低着头,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她可爱的样子,真像一个安静的淑女。

程宗扬道:“过去两个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头过来。”

苏荔微微颔首,一名花苗汉子不言声地攀住崖旁的粗藤,灵猴一样敏捷地没入山涧。

“易彪,等他们哨声传来,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宽。”

片刻後,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油布,将铁弓拉成满月,望空一箭射出。

燃烧的火箭划过一条弧线,飞过山涧。就在火光被浓雾吞没的刹那,一张雪白的面孔从雾中凌空闪出,贴着箭矢飞掠过来。

“凝羽!”程宗扬失声叫道。

凝羽横身掠过山涧,离崖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已经力竭,身子直堕下去。程宗扬扑上前去,伸臂接应,但仍差了尺许。

一条青藤横飞过来,缠住凝羽的纤腰。武二郎低喝一声,抖手将凝羽从涧中扯出。

第八十章:鬼王峒武士

凝羽落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众人这才发xiàn

她半边身体满是血迹,长髪也被利刃截去一缕,纷乱地贴在颊上,颈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两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後就失去踪影,没想到突然在这里出现。程宗扬抢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还没开口,就被凝羽推开,“当心!”

“呼”的一声,一柄铁斧从浓雾中飞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厉喝一声,手中铁弓一震,长箭脱弦而出。

长箭仿佛被浓雾吞噬,没有丝毫声息。那些花苗汉子抽出腰刀,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浓雾。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呼,紧接着戛然而止。是那个探路的花苗汉子,惨呼之後就再没有声息,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山林恢复了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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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是谁?”程宗扬低声道。

“鬼王峒的人。”凝羽给出一个众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双黑色的脚掌踏上涧侧的岩石,虬曲的脚趾像野兽的利爪一样凶悍有力,接着是粗悍的双腿,鼓涨的肌肉犹如镔铁铸成般结实。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浮现,壮硕的身体上披着一块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块块隆起,黝黑的皮肤仿佛镌刻般,绘着可怖的纹饰。

那名武士头颅光光的,没有头髪,眼睛是暗红的颜色,额头正中生着一隻可怖的利角,犹如洪荒走来的恶魔。他右手拿着一柄利斧,左手提着一颗滴血的头颅。那头颅脖颈被锐器斩断,双目圆睁,正是刚才的花苗汉子。

易彪扔下铁弓,从腰间拔出长刀,暴喝着出手。他使用的刀法来自军中,刀势直来直去,比起吴战威那种江湖汉子少了几分花哨,但更加实用,一刀劈出便有着千军辟易的气势。

鬼王峒的武士对易彪的长刀视若无睹,他用暗红的眼珠看过众人,然後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横里一柄铁斧挥出,“铛”的架住长刀。另一个黝黑的身影从雾中出现,他同样皮肤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头顶的怪角却生在一侧,状如弯钩。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现身便朝众人冲来,铁斧挥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前方的花苗汉子首当其冲,他们都是族中精选出来的勇士,面对这些恶鬼般的对手,没有一个人後退,挺身与敌人厮杀在一处。

浓雾中,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谁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花苗人与他们混战成一团,易彪长刀直劈横砍,挡住一名武士。连祁远也抽出钢刀,与两名花苗汉子并肩对敌。

那个有着暗红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抛掉手中的头颅,抬脚踏得粉碎,然後狞笑着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扬把凝羽护在身後,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将钢刀从鞘中挥出,抡圆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扬学得并不上心,只有这个拔刀式算是下过一点力qì

。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以疾、劲为主,拔刀的同时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法的起手式。程宗扬钢刀拔出,便抢得先机。

武士手腕一翻,铁斧架住钢刀。刀斧相交,程宗扬只觉手臂剧震,钢刀几乎脱手而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隐隐发颤。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铁块一样一团一团鼓起,然後举斧重重劈在钢刀上。这一斧砍在程宗扬刀锷前数寸的位置,以强攻弱。程宗扬感觉就像握着一柄匕首被那柄沉重之极的铁斧砍中,手指一阵剧痛,仿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断。

程宗扬本能地吸了一口气,丹田的气轮旋转起来,手臂麻意尽去,重新充满力qì

。他惊奇地发xiàn

,那柄钢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被一斧劈飞。

来到这个世界之後,程宗扬还是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发xiàn

自己并不是让人一斧劈倒那么废柴,不由精神一振。纯以力量而论,自己单手持刀,肯定砍不过那武士的铁斧,他两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颈中斜劈下来。

武士暗红色的眼珠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惊讶于他能这么快回过力qì

,再次出手。武士再次举斧挡住钢刀,紧接着如山的身躯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扬钢刀被荡开,露出空门的机会,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篮球场偶尔跟人打架,程宗扬临敌经验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这师傅又牛气得很,从来不跟他这种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于凝羽——他们两个还是在床上交搏比较多一点。结果一个简单的进击,程宗扬都没能躲开,被那武士肩膀撞了个结实。

程宗扬胸口如被铁锤重击,好在他修为已经略有根基,没有当场吐血倒地,胸骨一阵格格作响,竟也没有折断,除了脸色发白,还能勉强站着。

耳边传来一声嘶吼,一名花苗汉子被铁斧挡腰砍断,鲜血几乎溅到程宗扬脸上。随即一缕阴寒的气息透过太阳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气轮微微收缩,然後像要爆裂一样猛地鼓涨起来。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再次举起钢刀,挡住那名鬼王峒武士的进击。

周围不时有人受伤溅血,易彪和祁远也各自挂彩。商队的护卫正陆续从後面赶来,但浓雾中谁也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高声询问,一边拔刀戒备。

小魏和一名商馆的同伴跳下马,擎出兵刃。浓雾中风声一响,一个黑色的身影挥斧劈来,小魏敏捷地向後跳去,用钢刀封住铁斧,那名同伴趁机抡刀朝敌人头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铁斧被小魏缠住,无法挡格,眼见钢刀劈来,他头一低,“叮”的一声,钢刀砍在他头顶的鬼角上,发出金铁相交般的震响,溅起一缕火花。那名商馆护卫错愕间,鬼王峒武士巨大的头颅向前一顶,尖利的鬼角像标枪一样刺进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臟。

小魏咬紧牙,脸上肌肉绷紧,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扑去。

程宗扬额头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为紧张,另一半是这短短几分钟的交手,耗费了他大量体力。与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简直有着妖魔般的体魄,程宗扬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却只留下一条浅浅的伤痕。

一缕阳光透入林中,浓雾微微散开。生着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铁斧狠狠挥下,劈断一名花苗汉子的背脊,然後抬起暗红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苏荔面沉如水,张手取过一张弯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这些鬼王峒武士体如铁石,谁也没有信心她这一箭能否射穿对方的皮肤。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汉子已经人人带伤,无法再分出人手来护卫她们。

忽然花苗人群中传来一声咆哮,一个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扑出,挺胸重重与那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经足够高大,但冲出来这名壮汉比他还大了两号。两条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块石头般被撞得飞起,一直飞出两丈的距离,落在一棵树上,将那棵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撞断。

武二郎一步跃到那名武士身前,张手拧住他头顶的鬼角,两臂肌肉隆起,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声,拧断了他的脖颈。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後伸臂一捞。他臂展极长,同样的距离程宗扬拿刀也未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随便一伸手,就轻易抓住程宗扬对面那名武士的後颈,将他提得离开地面。

那武士挥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闪避也不挡格,大手一挥,把他抛到半空。

程宗扬早已支持不住,武二郎出手解围,顿时鬆了口气,喝道:“武二!接住!”一边把钢刀扔了过去。

武二郎提刀在手,顿时如猛虎出柙,先一刀劈飞那名武士的铁斧,然後人随刀走,横身朝那武士劈去。那武士人在半空,曲肘用手臂挡住刀锋。

那钢刀在程宗扬手中连他的皮肤都划不开,到了武二郎手中却如同斩金断玉的神兵,硬生生砍断了那武士的手臂,余势未衰,接着向前递去,在他腰侧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

随着浓雾散开,武二郎加入战团,岌岌可危的形势立kè

扭转过来。另一边祁远身手不济,肩头被斧锋带到,鲜血淋漓。好在旁边有卡瓦和另一名花苗汉子,三人合力挡住两名鬼王峒的武士,还砍倒了其中一个。

武二郎大步过来,一把夺过祁远的钢刀,轻轻一脚,把他踢到後面。然後双刀一磕,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震响。

那些恶魔般的鬼王峒武士发出沉闷的呼吸声,提着滴血的铁斧缓缓聚拢。他们头顶的鬼角各不相同,有的细长如羊角,有的粗如犀角,有的生在头顶,有的偏向一侧。他们身上的纹身也极为诡异,黑色的线条连绵不绝,像一种奇特的咒符图案。

第八十一章:凝羽受伤

那些花苗汉子还剩下四人,身上都带了伤。易虎等人从後面赶来,挡在他们身前。

武二郎站在队伍最前方,他头颈的虎斑膨胀起来,昂首发出一声长啸,然後旋风般闯入鬼王峒武士之间,双刀犹如两条长虹,疾掠而过。

武二郎的刀法果然不是瞎吹的。他虎躯微伏,犹如猛虎踞地,身法展开时如同虎入山林,迅疾无伦,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免,必出全力。作为虎齿的右刀全用攻势,出手时仿佛恶虎张开利齿。作为虎尾左刀以守为主,一旦转化为攻势,往往从出奇不意的角度重创对手。鬼王峒的武士虽然勇悍,也难以抵挡,武二郎几乎每一击都带出一片血花。

这时浓雾已经消散大半,那样些鬼王峒的武士再无法用雾气隐蔽身形。武二郎双刀大开大阖,剽悍的身形左冲右突,不多时,又有几名武士倒在他的刀下。

剩下已经不多的鬼王峒武士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他们现身後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像恶魔一样沉默地杀戮着。这时一发出声音,程宗扬才发xiàn

他们的舌头比常人短了一截,只能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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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击凝羽而来的鬼王峒武士并不多,有两人死在花苗人刀下,四人被武二郎斩杀,剩下的有一人被武二郎的左手刀削去半个手掌,另两名手持铁斧,眼珠发出噬人的暗红光泽。

忽然一名鬼王峒武士张开大口,咬住那名受伤同伴的脖颈。他尖长的牙齿穿透同伴的皮肤,大口大口吸食着同伴的血液,宽阔的胸膛膨胀起来,胸口紧绷的兽皮裂开,露出胸前一个血红的图案。刻在皮肤上的圆形周围环绕着一串符咒,中间倒置的三角形由三条弧线组成,仿佛一个大笑的鬼脸。

那武士吞食着鲜血,壮硕的体形迅速变化。他骨骼变得更加粗大,身体不住膨胀,眉骨高高隆起,眼睛滴血一样鲜红,连头顶黑色的鬼角也蒙上一层血色。两对獠牙从口中抽出,犹如雪亮的尖刀,肩头和膝上同时生出两对鬼角。

程宗扬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是什么?变身吗?

武二郎横冲过去放倒另一名武士,眼看场中只剩下最後一名对手,他又嚣张起来,拿刀一指,吼道:“喂!那个长得跟黑炭似的家伙!过来让二爷砍了你的狗头!”

那武士吸乾同伴最後一滴鲜血,将尸体抛在地上,胸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然後举起宽长的铁斧,纵身朝武二郎扑来。

“叮”的一声,一枝弩矢射在鬼王峒武士的眼角,像射在铁块上一样被弹得飞出。

小魏利落地扳开弩机,重新放入一枚弩矢,再次瞄向那武士血红的眼睛。

那武士没有瞳孔的眼珠紧盯着武二郎,眼睛眨也不眨。手中扬起的巨斧卷起一股狂飙。武二郎双刀交叉,“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两脚没入泥土。那名鬼王峒武士只退了半步,便稳住身形。

武二郎从土中拔出脚,狠狠吐了口沙子,“就这点力qì

,还敢在二爷面前充大个?接二爷一刀!”

武二郎双刀齐出,发出惊雷般的震响。那武士尖长的獠牙咬紧,两手握斧,迎向武二郎的双刀。

从後面赶来的护卫们越来越多,易虎背着他从不离身的尖枪,眼睛紧紧盯着那名武士,随手把一隻水囊扔给易彪。易彪背上被铁斧拍了一记,青了一大块,吴战威正拿烧酒在他背上用力揉着,痛得他呲牙咧嘴。

雲苍峰在军士乔装的护卫簇拥下,远远留在後面,不时从马背上挺起身,朝场中看来。谢艺拿着缰绳立在他黑色的座骑旁,目光淡淡的,仍像平常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情。而自称见过无数大场面的朱老头躲在最後面,紧紧拽着石刚的衣服,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石刚有心上来帮忙,被他扯住,总不好把他从驴背上拖下来,只好挣着身子道:“老头!你给我放手。”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花苗人伤亡惨重,他们杀死了三名鬼王峒武士,自己也有五人死在鬼王峒武士的铁斧下,剩下的人人带伤。但他们身後的花苗女子都安然无恙,甚至没有溅上一滴鲜血。

这时大局已定,程宗扬扶起凝羽,问道:“伤在哪里?重不重?”

凝羽淡淡道:“是别人的血。”她口气虽然平淡,看着程宗扬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欣喜,显然为能够死里逃生而高兴。

“鬼王峒的人不是走了吗?怎么遇上的?”

“前面有一个村子。我去的时候,这些人正在屠村。所有人都被杀死了。我离开时惊动了他们,被他们追杀了一天一夜。好在半夜起了雾,才逃到这里。”

程宗扬抹去凝羽脸上一滴细小的血迹,低声道:“早上起雾我还抱怨,早知dào

就该好好谢谢这场大雾了。”

“你们两个!等会儿再唧唧!”武二郎吼道:“小子!给我看仔细了!”

那名变身的鬼王峒武士力量暴涨数倍,但面对天生神力的武二郎还是稍逊一筹。武二郎不仅身强力壮,而且刀法精强,双刀翻飞间,将他逼得步步後退。

武二郎一边出手,一边中气十足地教xùn

程宗扬,“看清了吗?笨蛋!刀是这么使的!记住了!右刀是老虎吃人的牙齿!左刀是老虎的尾巴!见过老虎吃人没有?扑上去先是一口,抽空用尾巴一甩。嘿嘿,像你这种废物点心,挨上一下,直接就让老虎尾巴抽死!”

那鬼王峒的武士被武二郎双刀接连砍中三记,刀痕深浅不一,最深的一处已经见骨,却都没有流血,只是胸口的鬼脸图案越发血红。

武二郎接连进击,将他逼到山涧边上,退无可退。忽然那鬼王峒武士嘶嚎着怪叫一声,铁斧重重砍在武二郎刀上,借势弹起,岩石般堕入涧中。

凝羽急道:“别让他走了!”

武二郎没想到这家伙会逃,这时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绷”的一声脆响,一枝羽箭流星般射出,从鬼王峒武士胸口的鬼脸刺入,从他背後穿出,带出一篷血雨。

众人涌到山涧边,朝下看去,一边乱纷纷叫道:“掉在哪里了?”

“是鬼王峒的人吗?”

“还有没有?”

“谁射的?”

“死了吗?”

“死了。”苏荔收起弯弓。

“确实死了。”程宗扬说道。

他太阳穴上生死根的感应比眼睛更加真实。当羽箭穿透那鬼王峒武士胸膛的一刻,一股阴寒邪恶的气息再次透过太阳穴,涌入丹田。这股气息比他以前接受的都更阴冷,使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荔收起弯弓,缓步朝凝羽走来,“你刚才说,有一个村子被这些鬼王峒的武士屠杀,连一个人也没有逃出来?”

凝羽点了点头。

“鬼王峒的人有多少?”

“屠村的一共是十个。路上我杀了一个。”

场中一共八具尸体,加上堕入山涧的一个,九名鬼王峒武士无一逃脱。

“只有十个人,那村里的人即使打不过,难道也没有逃走吗?”

这些鬼王峒武士虽然强悍,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敌人。刚才的交手中,花苗人五人战死,也杀了三名鬼王峒的武士。以这样的实力计算,如果正面交锋,花苗族未必会输给鬼王峒。可许多比花苗更强dà

的村寨和部族,都毫无悬念地败在鬼王峒手下。这让苏荔不能不起疑。难道鬼巫王依靠这些武士,就能统治大半个南荒?

凝羽摇了摇头,“村子里的人没有反抗。”

苏荔追问道:“和黑石滩的蛇彝村一样?”

程宗扬喝道:“武二!”

武二郎挺起胸,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朋友?”

白湖商馆和雲氏商会在南荒虽然各有目的,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不愿意去招惹鬼王峒的鬼巫王。当日蛇彝村的见闻,大伙说好埋在心底,离开南荒前绝不吐露。武二郎倒好,对苏荔说了个底儿掉。

凝羽点了点头,然後道:“那个村子也是蛇彝人。”

众人都是一怔,又是一个蛇彝人的村寨被屠?程宗扬记得祁远说过,蛇彝人是南荒大族,在盘江南北有不少村寨。难道鬼王峒与蛇彝人结了怨,要将南荒所有的蛇彝人连根拔起?

据凝羽所说,两个蛇彝村被屠的情形如出一辙,都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些蛇彝人似乎是心甘情愿被他们屠杀。

鬼王峒屠村的毒辣,让众人至今还心有余悸。商队在能耳铺停留一天,一半原因是为了出货,另一半则是众人都希望能离鬼王峒的人更远一些。这样的心理连花苗人也不例外。然而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这场遭遇两支商队各损失了两名人手,花苗死了五人,还有四人受伤。如果不是武二郎,这个数字也许要翻两倍。想到再往前走,就越深入鬼王峒的势力范围,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八十二章:周庄梦蝶

商队和花苗人一起收敛了同伴的尸体,以免被野兽撕咬。至于那些鬼王峒的武士,他们掘了个大坑,将尸体都扔在里面。剩下的伤者各自敷药包扎。

那些花苗女子远远站在树林里,将新娘围在中间。新娘似乎想出来,却被阿夕拉住。阿夕小声说着什么,最後新娘跺了下脚,把一隻青布小囊扔给她。

阿夕拿着布囊,走到受伤的族人身边,取出几粒小小的丹药,捏碎了敷在他们伤口。然後又分给商队的伤者。

祁远肩头伤了一处,虽然不深,这时也得了一颗。他闻了闻,讶道:“这伤药哪里来的?”

阿夕白了他一眼,“我们花苗人自己制的。”

祁远将信将疑地把那颗丹药放到怀里,小心收了起来。

阿夕不高兴地说:“你不用就还给我。”

祁远涎着脸道:“这伤药可是好东*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西。要紧关头能保一条命。我这点儿伤,用上太可惜了。还是留着吧。”

阿夕皱了皱鼻子,“小气鬼。”

程宗扬对凝羽笑道:“我在熊耳铺的店里看到一对翠玉耳环,雲老哥说做工平常,但玉料不错。我看那对耳环翠莹莹的,跟你的肤色很配,就买了下来。在包里放着,一会儿拿给你戴。”

凝羽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唇角忽然涌出一股鲜血。

程宗扬一怔,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只觉她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触手生寒。旁边的祁远正拿着酒葫芦在喝,见状不由怔住,酒水流到他脖颈里才惊醒,呛得咳嗽起来。雲苍峰也吓了一跳,赶紧唤道:“易虎!”

谢艺正在帮那些军士安葬尸体,闻声朝这边看来。凝羽伏在鞍上,咳嗽着不住吐出乌黑的血块,脸色苍白如纸。

易虎从林中出来,沉声道:“受了伤么?”说着伸出手,却被凝羽避开。

程宗扬想起凝羽的洁癖,不由懊恼自己的疏忽。如果凝羽没有受伤,绝不会放着衣上的血迹不去清理。他搂住凝羽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面叫道:“毯子!”

小魏飞快地从行囊里拽出皮褥,铺在地上。

凝羽昏迷般伏在程宗扬臂间,身体越发寒冷。这些汉子都是武夫,治疗跌打刀伤多少心得,但凝羽身上毫无伤痕,众人想救也无法下手。

程宗扬正束手无策,忽然一阵香风飘来,苏荔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进人群,低头看了看,然後低声向身边的族人吩咐几句。

“有一个人也许能治好她的伤。”苏荔犹豫着说道:“但她身份特殊,治伤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回避。”

雲苍峰一手放在程宗扬肩上,低声道:“苏荔族长这样说了,程小哥,咱们就避避吧。”

程宗扬不作声地打开帐篷,将凝羽放在里面,拂了拂她颊上的髪丝,然後退了出来。

那些花苗女子簇拥着新娘走过来,在帐篷外围成一圈。透过人群,隐约能看到那新娘弯腰钻进帐篷。

…………………………………………………………………………………

武二郎解了外衣,光着膀子坐在一棵大树下,露着虎鬃一样的胸毛,用湿布抹拭着身上的血迹。他的双刀插在身边的泥土里,刀身擦得雪亮。

刚才那场打斗,他不止一次用双刀硬撼鬼王峒武士的重斧。若是寻常钢刀,刀锋此时已经布满缺口。但武二郎这两把随手拿来的钢刀,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崩了几处。

易彪与鬼王峒武士交过手,长刀被铁斧砍坏了好几处,已经没办法再用。他看看武二郎身上的虎纹,再看看那对钢刀,眼神既佩服又敬畏。低声道:“吴大哥,这也是你们商馆的?”

起雾的时候吴战威留在後面,给队伍断後,直到武二郎出手才赶来。武二郎以一敌六,风头都被这厮一个人抢光,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不过吴战威尝过武二郎的厉害,对这一点并没有意见。

吴战威小声道:“那是白武族的武二郎,程头儿雇来走南荒的。”

易彪道:“雇来的?他的身手……那该多少铢钱?”

吴战威嘿嘿一笑,还没回答,就见程宗扬走过来,从腰囊里摸出一个银铢丢过去,“武二,幹得不错。这个月的薪水先拿着。”

武二郎臭着脸,对那枚银铢瞧也不瞧一眼。等程宗扬走远,才骂骂咧咧拣起来。然後瞪了易彪一眼,“看什么看!”

易彪张大嘴巴,过了会儿才道:“我没看错吧?”

吴战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就不错了。本来说月底才给的。”

谢艺安葬完尸体,从林中出来,用一片带着露水的蕨叶抹去手上的泥土,走到程宗扬身旁,然後盘膝坐了下来。

“伤的重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不知dào

。”

“如果真是重伤,不会撑到现在才发作。你不用太担心。”

程宗扬忽然道:“那声抱歉是你说的吧?为什么要道歉?”

谢艺放下揉成一团的蕨叶,“谢某卜筮不精,只算到前面是喜乐之象,却不知卦象的末尾,有乐极生悲之兆。”

程宗扬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如果算出来有艳遇,为什么你不去呢?”

“卦象是为程兄所占。谢某就算去,也未必有程兄的艳福。”

程宗扬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谢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後摇了摇头。他们两人都清楚,这些并不重yào



“你刚才劝我不要太担心。其实我并不担心。”程宗扬舒了口气,慢慢道:“不知dào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人生就像做梦一样,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么不真实。事情来的的时候,你不觉得有多高兴,消失了,你也没有太伤心。因为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艺沉默了一会儿,然後道:“庄子曾经说过,他有天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隻蝴蝶。醒来时不知dào

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到变成了自己。”

“谢兄读过《庄子》?”

谢艺微微摇头,“我是听一个人说的。那个人也和你一样,也常常说不知dào

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他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好奇身边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只有进入她们的身体,他才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存zài

。”

程宗扬讶道:“这是哪位先贤?”

谢艺笑了笑,“一位故人。”

“他的女人很多吗?”

“比你想像的更多。”谢艺道:“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众人各自忙碌,没有谁注意到他们的交谈。

“我没有恶意。”谢艺抬起眼,直视程宗扬的眼睛。他的眸子很黑,眼神平静而又坦荡。

程宗扬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谢艺像和熙的春风一样笑了起来,然後改变了话题。

“我看过你用刀。武二武功很好,也没有藏私,但他不是个好老师。以你的实力,那个鬼王峒的武士不是你的对手。”

谢艺折下一根树枝,作势虚劈一记,“当真气透过手掌的时候,不要刻意去引导它。只要将心神和意识放在你要去击破的地方,它就会自行运转。”

“是吗?”程宗扬将信将疑地接过树枝,学着他的样子虚劈一记,枝叶间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刚开始的时候,风声会越来越响,当真气足够纯熟,风声会越来越弱。而力量会更加集中。”

谢艺抬手轻轻一击,将面前一块拳头大的卵石轻易击成两段。

程宗扬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武二还强?”

谢艺摇头道:“我是取巧了。击开卵石并不难。如果是武二,这块卵石都会被他砸成石粉吧。”

程宗扬用树枝砍着断开的卵石,“我要练到你的地步,要多长时间?”

“我练了二十年,才到现在的地步。”

程宗扬泄了气,“要二十年啊。”

谢艺笑道:“我资质平常。资质好的,十年就够了。还有的人资质超群,不足二十岁就能达到第五级坐照的境界。”

“你看我的资质呢?”

谢艺看了他半晌,然後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你修liàn

的根基应该是玄门正宗,但又颇为不同。”

第八十三章:蕈子林

“她和鬼王峒武士正面交手的时候受到反震,真气逆行,然後一路都没有休息,造成气血郁积。”

阿夕侧耳听着帐内的声音,鹦鹉学舌一样说道:“这会儿服了药,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让你放心。这几天不要让她劳累。药物每天早晚各服用一次,有十几天时间就能痊愈。”

程宗扬连连点头。

“还有!”阿夕道:“以後不能同房!”

“呃?”程宗扬忽然想起凝羽体内那股寒意,她们不会以为自己幹的吧?

阿夕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听到了吗?”

程宗扬连忙道:“好好。我知dào

了。”

“走了走了!”一头瘦驴蹿出来,朱老头骑在驴背上嚷道:“都起来!都起来!咱们该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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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路?”

“没想到吧?”朱老头得yì

地说道:“要不是我老人家领着,你们就算走上几百趟,也不知dào

这里还有条路。”

祁远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人走的路吗?遇上山洪,躲都没地方躲!”

他们浸在齐腰深的水中,像当日过黑石滩一样,在水里艰难地行进着。朱老头说的“路”,竟然就是那条山涧。他领着众人顺着一道缓坡下到涧中,然後趟着水往上游走。这一段水势倒还平缓,但涧底的岩石极滑,一不小心就有人马滑倒,溅起一片水花。

朱老头盘着膝,稳稳坐在驴背上,半眯着眼道:“富贵险中求。走南荒,本来就是刀头舔血,虎口求食的勾当。走条山涧算什么?别担心,再往前走,水就浅了。走起来比大路还轻省。”

这一次雲氏商会走在最前面,相比之下,他们的人手是最完整的,这一路只损失了三人,不算雲苍峰,还剩了十三人。商馆的吴战威和小魏在後面压阵,最初的八名护卫现在还剩下他们和石刚三人,以及四名奴隶,就算加上程宗扬他们四个,也只有十一人。

花苗人走在中间,他们伤亡最重,九名男子只剩下四人,十余名女子却无一受伤。这时受伤的花苗汉子在前横成一排,後面的女子手挽手将新娘和阿夕护在里面。

凝羽脸色好了许多,程宗扬让她侧身坐在黑珍珠背上,自己在旁牵着马缰,顺着山涧前行。

在山涧中走了七八里,随着地势的升高,水位渐渐变浅,从及腰深浅,一直降到小腿处,让众人都鬆了口气。朱老头没有说错,涧底的岩石虽然湿滑,但没有山林中那么多蕨叶藤蔓要砍,一路趟着溪水走来,倒比山路更加轻鬆。

浓雾已经消散,两岸浓绿的枝叶显露出来。程宗扬道:“老四,这条路你没走过吧?”

“趟水的路我也走过不少,但没敢这么走过。”祁远道:“一来南荒走的都是熟路,没人领,谁也不敢走生路。万一陷到泥沼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二来山涧不好走,水急不说,底下是旋涡还是坑洞,谁也说不准。再一个就是怕遇到山洪。南荒雨多,山洪下来,平常一条小溪都能变成一条大河。咱们有时候宁愿绕远路,也轻易不过山涧,求的就是一个平安。”

程宗扬扭过头,“雲老哥,你呢?”

雲苍峰眉头紧锁,良久道:“山涧太险,我也未曾走过。”

“除了我老人家,谁敢走山涧?”朱老头不知何时骑着他的瘦驴挤了过来,“也就是我这老南荒,才有胆量、有见识这么走!到了前面咱们就上岸,下午再赶一段山路。运气好,今晚能宿在蕈子林。”

祁远没走过白夷族的路线,更未听说过蕈子林,也没什么反应。雲苍峰的眉毛却动了一下。从熊耳铺到白夷族,途中会经过蕈子林边缘,但那足有两日的路程。没想到沿山涧溯流而行,只要一天就能赶到。

不过正如祁远说的,山涧太过危险,平常过条山涧都不容易,何况是在山涧里面行走?就是南荒土著,也未必敢不要性命地这样走。

这山涧支流极多,朱老头领着众人七绕八拐,不知dào

过了多少水岔。越往上走水流越细,最後变成孱孱小溪,溪底洁白的岩石被水冲刷成光滑的形状,清澈的泉水绕石而过,不时有细小的游鱼被他们惊动,飞快地从石隙间钻出。

溪水刚没过脚背,走起来更加容易。连一直担心的祁远也露出笑容。但没走多久,朱老头却离开溪水,带头钻进一片蕨林。

石刚追上去,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朱老头,这路刚好走些,走一段再上岸吧。”

“再走,前面就进沼泽了。”朱老头吓唬道:“那儿的蚊子比老鹰还大,就你这马,一晚上血就被吸乾,光剩一张皮了。”

石刚吐了吐舌头,老实跟着朱老头进了蕨丛。

眼前是一条山谷,谷中生满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蕨类植物。肥厚的蕨叶下,不时挂着几串果实。有的青涩,有的通体鲜红,还有的熟透了,呈现琥珀般的蜜黄色。

石刚忍不住摘了一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朱老头道:“别碰,这些果子都是有毒的。”

石刚咽了口吐沫,“闻起来味道不错,怎么会有毒呢?”

朱老头虎着脸道:“没毒的早让山里的猴子吃完了,还能留给你?小心拿着烂手!”

石刚连忙把果子扔开。朱老头骑在驴上,顺手接住,然後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啃得满口生津。

“喂!朱老头,”石刚叫了起来,“你不是说有毒吗?”

朱老头厚颜无耻地说道:“老头我运气好啊,捡的这颗没毒。”

石刚气得直翻白眼。他是头一次走南荒,祁远反复交待过,南荒的东西不能乱吃。这会儿看朱老头吃得这么香甜,石刚按捺不住,他不敢乱摘,还在那棵蕨树下,挑了颗熟透变成朱红色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口用力一咬。

朱老头拿着吃剩一半的果子,从驴背上低头看着他,关心地说:“辣吧?”

石刚张着嘴,咬着半个果子,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丝丝地吸着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朱老头教xùn

道:“俺老人家刚说过,山里的果子不能乱吃。这果子叫荔果,青的时候是甜的,等熟透长红,就辣得入不了口。瞧瞧,小伙儿舌头都肿了……还不赶紧吐了!”

石刚口中像含了团火,舌头带嘴巴都辣得没有知觉,用手才把咬下的半个果子掏出来。祁远赶紧拿来水囊,石刚伸着舌头嗽了半天口,才泪水涟涟地合上嘴巴。

那些花苗女子从旁边路过,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一个个都掩口而笑。最後那个与石刚有过一夕之缘的花苗女子过来,从旁边的蕨树下摘了颗青木瓜一样的果子,用短刀切开,取出果肉让他含住,一边笑着说了几句。

程宗扬没有听懂,祁远却“嗤”的笑了出来。石刚含着果肉“呃呃”几声,问祁远她说的什么。

祁远忍着笑道:“她说,你吃了最辣的荔果,不让你再亲她。”

石刚脸顿时涨得通红,一不留神把果肉吞了下去。那花苗女子却对旁人的笑声毫不在意,只笑眯眯看着石刚,又取了块果肉喂给他。

…………………………………………………………………………………

鬼王峒武士突然来袭,使众人耽误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朱老头带着队伍紧赶慢赶,赶在日落前,进了一道山谷。

进入谷中,眼前地势忽然一低,两侧山峰合拢过来,围成一个狭长的盆地。从山梁上看去,盆地中一朵一朵盛开着无数硕大的蘑菇,仿佛无数五彩缤纷的巨伞。

程宗扬见过最大的蘑菇也不过十几厘米高,而眼前这些蘑菇像树木一样林立着,最大的菇柄直径就超过两米,菌盖更巨大无比,仿佛一座高耸的楼宇。菌盖形态各异,有的像伞,有的是半球形,还有鐘形、笠形、漏斗形……颜色有白、黄、褐、灰、红、绿……深浅淡浓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极为庞大。

吃惊的不止是程宗扬,除了队伍中寥寥几个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目睹这样巨大的蘑菇,如果说当初走的藤桥只是一个特异例子,眼前这些巨蕈,才使他们真切感受到南荒的异样风情。

“你看!”程宗扬扶住凝羽的手臂,“那个粉红的像不像间亭子?”

“这就是蕈子林!”朱老头道:“十几里的山谷,都是花蕈。蕈子林的好处是蕈冠太大,把光都遮住了,地上没有那么藤蔓枝条,乾乾净净的好走。”

踏进山谷,天际的光线便被遮蔽。头顶大大小小的蕈盖交错着层层叠叠摞在一起。雪白的蕈柄高大而肥厚,蕈盖边缘有的像帘子一样波浪状低垂下来,有的上翘仿佛屋檐,还有的向内向外卷曲。

蕈盖下没有南荒常见的灌木和蕨丛,潮湿的泥上生满青绿的苔藓,还有一丛一丛的小蘑菇——虽然是小蘑菇,比平常的蘑菇还是大了许多,有的只有齐腰高低,蕈柄又白又胖,蕈盖直径却超过两米,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享shòu

一下。

雲苍峰笑着对程宗扬说:“当心,有些蕈盖是黏的。老夫年轻时第一次来,一时好玩躺在上面,结果被粘在蕈盖上。最後用刀劈碎才逃出来。还有那种生着环纹的,蕈盖的纤毛上有倒钩,鸟雀落在上面都会被钩住。”

祁远指着一株蕈盖狭长,色泽淡红的蘑菇道:“这个我认得,是鹅掌菌!拿火一烤,味道最是鲜美。”

“没错。”雲苍峰笑道:“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第八十四章:潘金莲的小师妹

大如车轮的鹅掌菌被几名汉子砍下来,整个架在火上烧烤。淡红的菌肉渐渐变成深褐色,表面仿佛涂了一层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让程宗扬意wài

的是,那些花苗人并没有因为族人的死而伤心,他们搬出昨天没有喝完的粟米酒,浇奠了死者,然後就痛饮起来。在花苗人盛情邀请下,商馆的人也参与进来。无论商馆的护卫还是奴隶,在花苗人眼里都一视同仁,强拉来围成一圈。

众人将菌肉切成一块一块,就着烈酒痛饮起来。程宗扬取了两块菌肉,喂凝羽吃了,刚出帐篷,就被卡瓦拉了过去。

众人一直喝到深液,把剩下的酒喝了个乾乾净净。除了易虎他们滴酒未沾,几乎所有人都醉倒了。

南荒酿的粟米酒味道极涩,程宗扬喝了小半坛,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舌头乾得像门口擦鞋的地毯。

已经燃尽的篝火上还悬着几块烤好的鹅掌菌,风一吹,篝火明明灭灭散发出暗红的光亮。商队的汉子们三三两两躺在一处。因为有蕈盖遮挡,那些北府兵的〖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军士也没有再撑帐篷,他们分成两处,远远睡在两隻半人高的蕈盖下,各自枕着兵刃,两手放在身前,睡得整整齐齐。

程宗扬摸了摸手边的水囊,发xiàn

里面还剩了些水,刚拧开要喝,却怔住了。

黯淡的篝火中,一根细细的树枝从一株低矮的蕈柄後伸出,在几块烤好的鹅掌菌犹豫了一会儿,最後选中其中最大的一块,枝尖扎进菌肉,小心地挑起来,收到蘑菇後面。

那株蘑菇矮矮胖胖,蕈盖虽然不大,蕈柄却足有一米多粗。祁远说这种蘑菇虽然没毒,但吃起来跟乾柴一样涩而无味,因此大伙都没管它。

程宗扬侧耳听去,蘑菇後面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吃烤好的鹅掌菌。

程宗扬好奇心起,他按照凝羽曾经指点过的那样,收敛自己的气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後探头一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双圆圆的眼睛。

一个少女蹲在蕈盖下,惊讶地抬起脸。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乌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银一样灵动,她嘴巴里鼓鼓的塞满了东西,手上捧着那块烤好的鹅掌菌,弯长的睫毛像玩具娃娃一样又密又翘。

程宗扬一眼就认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少女。这女孩弯眉如月,精致的五官犹如珠宝镶成,脸颊圆圆的,姣美而又莹润,在夜色下闪动着迷人的光泽,竟是生平仅见的绝色。这样的美女,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但她身上的衣饰十分眼熟,金丝织绣的大红嫁衣,髪髻上白茸茸的狐毛,垂在脸侧的洁白面纱……

“你是花苗的新娘?”

少女费力地咽下菌肉,伸着头朝程宗扬背後看了看,然後鬆了口气。她把手指竖到唇边,“嘘,小声点。”

“你怎么在这里?”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阿夕和那些形影不离的花苗女子都不见踪影。

少女拿着菌块,一手朝他摆了摆,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手细如脂玉,小指微微挑起,柔美的指尖和红唇上沾了菌块的汁液,更显得娇艳柔腻。

等篝火旁那些汉子鼾声响起,那少女小心翼翼起身,又从篝火上捞了块烤好的菌肉,然後从蕈盖下钻出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朝程宗扬招了招手,让他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後跑到蕈林深处,少女才停下来。她把菌块扔给程宗扬,甩着手指道:“好烫……喂,把水递给我,”

那块鹅掌菌里外都烤透了,淌着鲜香的汁液,程宗扬把水囊递给她,讶道:“你在偷东西吃?”

少女拿着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细喘着道:“饿死我了。”

程宗扬道:“别的人呢?怎么饿得这么厉害?”

少女拿着那块吃了一半的鹅掌菌,用力咬了一口,气鼓鼓道:“他们都喝醉了,连苏姊姊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你们烤蘑菇的香味我都闻到了,可谁都不拿给我吃。哎,这是什么菌?”

“鹅掌菌吧。”

“真香。我到南荒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是你们,要烧得这么香,让我睡都睡不着。”

“为什么不出来一起吃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喂,你别告sù

别人见过我啊。”

程宗扬猛地醒悟过来,“你不是花苗人?”

那少女的美貌与花苗女子截然不同,她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精致柔润,新月般的弯眉如同画上去的一样秀美,唇瓣小巧而鲜嫩,每次红唇翘起,白嫩的脸颊上就现出两隻可爱的小酒窝。

“我倒想当花苗人啊,”少女带着一丝羡慕说道:“我最喜欢她们光着小脚丫,脚踝戴着一串小铃铛,一走路就叮叮铃铃的响,好玩死了。”

说着她又咬了一口菌块,“可她们都不肯借给我戴。”

“你不是花苗人,为什么他们把你当作神女?”

“是吗?”少女惊喜地瞪大眼睛,连嘴巴里的鹅掌菌都忘了咽,“她们真的那样说吗?唔——”少女连忙吞下菌块,“说我是神女?”

“她们叫你珂娅,就是神女的意思。”

少女捧着菌块愣了一会儿,眼睛渐渐弯成月牙,然後带有着几分得yì

偷偷笑了起来。

“花苗人为什么说你是神女?”

“没什么啦,”少女开心地摆摆手,故作无所谓地说道:“我就是给他们治治病啊,疗疗伤啊,什么的。”

“你是医生?”

“那当然,”少女挺起胸,骄傲地说道:“我们光明观堂门下,都是最出色的医者!”

程宗扬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他的目光完全被少女挺胸的动作所吸引。少女穿的嫁衣是用名贵的丝绸裁制而成,她身材娇小,平常都低着头,面纱一直垂到胸前。有时看着衣物显得很宽,程宗扬还以为是因为嫁衣作得宽大,这时她一挺胸,才发xiàn

她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有一对货真价实的丰乳,就像是衣服里面塞了两隻大白兔。

“呃……你是光明观堂门下?”

少女用力点头,然後花容一变,“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

程宗扬看了她一会儿,小声笑道:“你的身份是保密的吧?”

少女脸绷得紧紧的,然後像针扎的皮球一样泄了气,嘟着嘴说:“我跟苏姊姊说好了,到鬼王峒之前不能说的。”

少女懊恼的表情让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我知dào

了。认识一下吧,我是叫程宗扬,是五原城来的商人。”

少女道:“我叫乐明珠,是光明观堂的弟子。”

程宗扬这才听清,“你是光明观堂弟子?潘金莲是你的……”

“咦?你认识潘师姊?”

程宗扬点了点头,“见过一次。”

乐明珠顿时紧张起来,“在哪儿?”

“来南荒之前,在五原城。”

乐明珠呼了口气,小手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哎,你如果见到潘师姊,可千万别说在南荒见过我。”

程宗扬看着她心虚的样子,低声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啦……”乐明珠说着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显然是非常的心虚。

“还喝水吗?”

乐明珠立kè

道:“要!”

程宗扬又把水囊递给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南荒来,还成了花苗人送亲的新娘呢?”

乐明珠这会儿身份已经暴露,索性一边吃着烤菌,一边和程宗扬聊了起来。

“我在师门的时候,就听说南荒得病的人很多,可南荒只有巫师,从来没有医者愿意到南荒来。师傅说,救死扶死是医者的天职。所以我就到病人最多的南荒来了。”

“等等,你是来治病的,怎么变成了新娘?”

乐明珠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我马上就要说到了——到了南荒,好多村子的人都不理我,有的还不让我进村。我开的药方他们也不信,我都郁闷死了。後来我到了花苗。花苗的苏姊姊人可好了,听说我是来治病的,不但让我住在族里,还派人帮我采药。”

“我在花苗待了两个月,开始他们都叫我小乐大夫,後来叫我珂娅,我还以为是苏姊姊她们给我起的花苗名字呢。”

乐明珠双手捧住脸颊,嘴角弯弯翘起,像个被大人夸奖的小女孩一样,一边脸红,一边满心窃喜。

这丫头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但有了刚才的教xùn

,程宗扬也不再问,只闭着嘴在一旁等待下文。

“我在花苗住了一段时间,刚开始很高兴,可後来苏姊姊越来越不开心。我问了阿夕,才知dào

有个叫鬼王峒的部族,派人到花苗里来,要苏姊姊向他们的首领鬼巫王进贡。”

“那些天我听了好多好多鬼王峒的传说。她们说,鬼巫王长了三个脑袋,送到鬼王峒的贡物都要被龙神和鬼巫王吃掉,所以谁都不想去,只有阿夕不信。苏姊姊也不想让族人去,可不去的话,鬼王峒就会打过来。花苗人说,鬼王峒的人会妖术,好多村寨都被他们屠灭一空,连婴儿都不放过。”

“师傅说,医者有仁爱之心,要推己及人。所以我就找到苏姊姊,替她们当新娘。苏姊姊开始不答yīng

,後来同意了。然後我、阿葭,还有阿夕,就被选出来作为献给鬼巫王的贡物。苏姊姊还从族里挑了最勇敢最强壮的战士,准bèi

一起到鬼王峒去。”

“那你就准bèi

去当龙神的新娘吗?”

乐明珠笑吟吟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一个光明观堂的弟子,自告奋勇要去给南荒的鬼巫当新娘,这听起来实在很像是一个……阴谋。程宗扬低声道:“你是想去刺杀鬼巫王?”

第八十五章:武二与苏荔

乐明珠用力点了点头,“师傅说,行医之人要时刻谨记匡扶正道。我要杀掉作恶多端的鬼巫王,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吧?鬼王峒的势力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南荒,动辄屠村灭族。今天遇到的只是几个断後的鬼王峒武士,自己这一方已经伤亡惨重,何况是要深入他们的老巢?

看到他怀疑的目光,乐明珠顿时叫了起来,“喂,你不相信吗我?我在光明观堂也是……也是……也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那会儿雾太浓,阿夕她们还拼命拉住我,你就知dào

我的厉害了。”

如果这丫头有潘金莲的修为,杀掉鬼巫王还有一点指望,只不过——“比你潘师姊还厉害吗?”

乐明珠哑了一会儿,嘴硬地说:“只差一点点——师傅说,邪不压正。我是为民除害,肯定能打败他的!”

程宗扬哭笑不得。你都十六了吧,还这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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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乐明珠一挺胸,“怎么了?我师傅说的不对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当然很对。”

乐明珠高兴起来,“我师傅还说,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还说人命关天,医者又关人命,等若医者上关天命,是世间最为神圣的职业;还说……”

程宗扬赶紧打断她,“你真是师傅的好学生。只不过我想问一下:如果邪不压正,是不是说被鬼巫王杀害的人都是邪恶的,或者不够正义呢?”

乐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口结舌。

程宗扬举起水囊喝了一口,“你师傅说的虽然没错,我也相信邪不压正。但这不是只喊喊口号就能做到的。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程宗扬想起那些纵酒欢饮的花苗男女。这时他才知dào

,这些花苗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每一步,都是在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还有阿葭……当她在自己身下颤抖的一刻,也已经知dào

她所面临的命运了吧。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真要去杀鬼巫王啊?”

“你也要来吗?”乐明珠认真道:“我可要警告你,那可是很危险的啊。”

程宗扬苦笑道:“免了吧。我只是个商人。打打杀杀不在行啊。”

乐明珠也不生气,她一边说一边咬着菌块,不多时就将手里烤好的鹅掌菌吃了个乾净,但对另一块,乐明珠就没有办法了。

“还吃吗?”

乐明珠想了想,“我还能吃一点。”

程宗扬笑着把菌块分开,递给乐明珠一半。

乐明珠忽发奇想,“我们爬到蘑菇上面去吃吧。”

程宗扬看看头顶高大的蕈盖,“吃个蘑菇要那么费劲吗?”

“这么大的蘑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乐明珠兴致勃勃地说道:“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对师弟师妹说,她们的小师姊见过的大蘑菇足有光明殿一半大,大得她们做梦都想不到。而且我还坐在上面,一边美美的吹着风,一边吃着烤好的鹅掌菌。喂,你先蹲下来。”

程宗扬蹲下身,乐明珠毫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双脚踩在他肩头,“好了,起来吧。”

少女单纯天真的样子,让程宗扬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站稳啊。”扶住乐明珠的小腿,挺身站了起来。

乐明珠跳上旁边的一株不知名的蘑菇,然後蹲在蕈伞上,俯身把程宗扬拉了上来。那些巨大的蕈菌层层叠叠生在一起,高低不一。两人相互配合,从一株蕈伞跳到另一株蕈伞,让程宗扬有种童话的感觉。

两人越攀越高,最後攀到一株布满朱红斑点的巨蕈上,无法再往上攀,才停下来。

那巨蕈顶部的伞冠足有篮球场那么大,踩上去软绵绵充满弹性。从蕈盖上往下看去,就像站在四五层楼的高度往下俯览。脚下一朵朵巨蕈仿佛无数巨伞,两人坐在蕈盖上,就像坐在一柄巨大的伞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蕈盖在山谷中挤来挤去。

乐明珠那幅面纱垂在耳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她趴在蕈盖上,用力压了压,一边笑道:“软软的好舒服。”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滚。

“小心,别掉下去了。”

“真想在这里挖个洞,住在里面。”乐明珠充满幻想地说道:“饿的时候就从墙壁上挖一块蘑菇肉,火一烤就能吃。下雨也不怕,这么多的伞,肯定不会淋到。打雷的时候,我就睡在蘑菇里,拿一个最漂亮的小蘑菇当枕头……”

“那个怎么样?”

乐明珠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好不好。我要那个!用那个蓝色的当我的小枕头!还有那个浅绯色的,我要用来当被衾!还有还有!那个圆的,可以当座椅!”

两人一边分吃剩下的鹅掌菌,一边说笑。这里离宿营地已远,大大小小的蕈伞阻断了营地的火光,坐在蕈上的他们,就像是在位于空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程宗扬忽然张大嘴巴,眼睛直勾勾看着不远处一隻蕈伞,连嘴里的菌肉掉出来都不知dào



蕈子林遍布着各种各样的蕈菌,在两人待的巨蕈侧下方,有一株形状特异的巨蕈。它的蕈冠不是通常的伞状,而是边缘向上举起,形如漏斗。蕈盖虽然比他们坐的巨蕈小了一些,但也有四五米的直径,表面犹如光滑的丝绒。

不知何时,一男一女也攀到了蕈盖上。男的虎躯凛凛,举止猛威,女的身材丰挺颀长,美艳如花。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交投,一个目光炽热,一个含情脉脉。不是武二郎那厮和花苗美貌的女族长苏荔,还能是谁?

少女把脑袋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嘘——”程宗扬摇了摇手指。

“出月亮的夜晚,走路不要打火把,”苏荔轻声唱道:“要是走路打火把,月亮就伤心了。”

武二郎低沉地呼吸着,宽阔而强壮的胸膛缓缓起伏。苏荔长裙如火,裙缝间一条修长的美腿裸露出来,散发着白艳的光泽。她唇角微微挑起,唱着,“你要真心和姑娘好,不要三心二意。要是三心二意,姑娘就伤心了。”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乌雲从左边来挡,白雲从右边来挡……”

武二郎略显低沉的歌声没有往常那样刺耳,带着蛮荒气息的歌曲中,充满了雄性的粗犷和苍凉,连乐明珠都听得入神。

“我要是不能冲开雲彩升起来,那我就算不上虎神的後裔,那我就算不上温暖的太阳。”

苏荔笑了起来,她用柔婉的声音合道:“我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族人从左边来挡,朋友从右边来挡。我要是不能走出来,那我就不是高尚的女子,那我就不是锺情的姑娘。”

两个身影慢慢靠近,武二郎张开强壮的双臂,将苏荔拥在怀中。

程宗扬贴在乐明珠耳边道:“现在知dào

你的苏姊姊去哪儿了吧?”说着他悄悄朝武二郎伸出拇指。武二,算你带种,连花苗的族长都泡。

武二郎的大手贴在苏荔纤美的腰间,慢慢落在她丰满的臀上。苏荔低着头伏在他胸口,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胸前浓密的毛髪。

乐明珠好奇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别作声。”程宗扬小声道:“他们不想被人打搅。”

程宗扬差点要吹声口哨,来渲泄心里的得yì

。武二啊武二,你也有今天!让你偷窥!现在报应来了!

武二郎和苏荔所在的巨蕈四周高中间低,两人在这里幽会,就是因为从下面看不到蕈盖上的情景。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半夜里竟然还有闲人待在他们头顶的蕈上。

从程宗扬的角度看去,武二郎和苏荔所在的蕈伞就像一个宽阔的舞台,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程宗扬笑得嘴巴都咧开了。当初被武二郎窥视,自己已经窝火了好几天,这会儿天赐良机,当然不能放过这家伙。

花苗的女族长伏在武二郎怀中,眼波变得湿润而朦胧。她红裙微微一动,武二郎的手掌从长裙开口处深入,抱住她丰翘的圆臀。

苏荔扬起美艳的玉脸,嫣红的唇角慢慢挑起,如水的目光中充满了诱惑和鼓励。

“山溪有了水涧,泉水是流得欢的;藤条有了青树,枝条是长得旺的。阿妹啊,有了心中的小伙,歌儿是唱得甜的……”

武二郎沉重的呼吸声程宗扬在蕈顶几乎都能听到。他搂着苏荔柔软的身体,笨拙地去解她的裙带。苏荔的褶裙用一隻金色的圆钩系着,武二郎扯了几次都没扯开,额头几乎冒出汗来。

程宗扬险些笑破肚皮。武二平常嚣张的样子,还以为他会来个霸王硬上弓,没想到也会这么狼狈。

苏荔被他抓得发痒,轻笑着握住金色的圆钩转动几下,红裙的丝带水一样从钩中滑出,裙腰微微散开。她腰身轻轻一扭,鲜红的丝绸贴着臀部圆润的曲线,滑落下来。

荷叶一样张开的巨蕈上,花苗的女族长白滑的玉体依在武二郎剽悍强健的身体上,就像一株玉藤依着高大的青松。

乐明珠脸涨得通红,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那对男女,目光既惊讶又好奇。

武二郎和苏荔这会儿情炽如火,根本想不到有人偷窥。

“高高山顶一棵松,山下一丛白玫瑰……”

武二郎低沉的声音在胸腔振动着传来微颤的共鸣,苏荔湿媚的红唇分开,轻唱道:“青松倒在玫瑰上,压得玫瑰颤微微……”

武二郎虎躯一扑,将那具艳丽的肉体压在蕈伞上。

程宗扬看得桥舌难下,武二这厮果然生猛,那劲头像是要把苏荔揉碎一样。

第八十六章:夜晚好乘凉

乐明珠捧着没吃完的菌块,脸颊已经红透了,可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压低声音道:“他们原来是在做那件事啊。”

程宗扬笑着逗道:“什么事?”

“哼,”乐明珠脸红红的哼了一声,“没脸皮,在这里偷看人家。”

程宗扬讶道:“你不也在看吗?”

“不一样啦,”乐明珠振振有词地说:“我可是医者。师傅说,人是万物灵长,对人要有敬畏之心。但治病的时候,就要抛去杂念。在医者眼里,人的身体就是一隻精巧的小箱子,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维护好,擦去灰尘,修好坏掉的齿轮。所以在我眼里,那就是两隻箱子。”

程宗扬坏笑道:“两个接在一起的箱子?”

乐明珠使劲白了他一眼。

“你看我像箱子吗?”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你是一个大烂箱,里面装的都是坏东西!”

“那你呢?也是一隻箱子?”

乐明珠哼了两声,不情愿地说:“也是啦。不过我的箱子是用最好的东西做成的,里面装的都是宝贝,比你强二百倍!”

程宗扬失声笑了起来。这丫头不知dào

是谁教出来的。估计她师傅有这么个宝贝徒弟,也该整天哭笑不得。

忽然乐明珠抓紧他的手臂,发出一声压低的惊呼。

下方的蕈伞上出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两人已经换了姿势,苏荔伏在蕈上,她胴/体上覆着两列透明的甲片,从腰间一直延伸到乳侧。屁股後伸出一条长长的蝎尾,那蝎尾呈现出半透明的银白色,膨出的尾端尖锐如钩,长度几乎超过身长,倒卷着在空中盘旋舞动。蝎尾中,有一条细细的紫黑色椎管,从臀/後一直延伸到尾钩顶端。此时那条椎管是充满情/欲的粉红色。

她伏在地上,就像一隻巨大而美艳的白玉蝎子。伏在她身後的武二郎则威猛如虎。他身上的虎鬃越发浓密,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与身下的花蝎美女激烈地交/合着。两人的动作一如当日的花苗万舞,简单而原始的节奏中,充满了仪式性的韵律和美感。

程宗扬啧啧舌头,“亏得是你苏姊姊,这要换一个箱子,非得让武二郎这隻大箱子压碎不可。喂,小箱子,你说是不是?”

作为回答,乐明珠用力踢了程宗扬一脚。这丫头身材娇小,眉眼手脚无一不精致如镂,怎么看都是个绝美的少女。可胸部却出奇的饱满圆硕,与身材完全不合比例,让人怀疑她衣服里是不是塞了什么东西。

乐明珠警惕地拉起面纱,掩住胸口,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差点忘了,我该向你道谢。谢谢你给凝羽治伤。”

“哦!我想起来了!”乐明珠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坏蛋!”

在程宗扬错愕的目光下,少女漂亮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气愤地说道:“你这个害人精!不要脸的大坏蛋!怎么能这样欺负女孩子!”

“喂喂,我幹了什么?”

“鬼知dào

你练的什么邪功,害了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去害别人!她的身体已经让你毁了,再也生不了小宝宝!而且你还把她体内的真元都激发出来,榨走了一大半,再过几年,她就会很快变老。”

程宗扬越听越是惊心,“你是说她身体里的寒气?该怎么治?”

“你自己做的还不知dào

吗?哎呀呀!你是邪派的家伙!难怪我说以正压邪,你要嘲笑我!我,我……”

程宗扬试探道:“你要代表正义的一方除掉我?”

“对了!就是这个!”

说着乐明珠开始飞快地念诵咒语,星光一点一点飞来,凝聚在她指尖,“我要代表——”

“那不是我幹的!”程宗扬急忙道:“不信你可以问凝羽!”

乐明珠瞪着他,眼中充满了不信任。

“你觉得我跟凝羽比,谁更厉害?”

乐明珠一呆,指上的星光淡了几分。

“凝羽能杀掉鬼王峒的武士,从他们的包围里逃出来。我连一个武士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欺负凝羽?”

乐明珠道:“也许你是骗她的。”

“我能骗她一次,还能骗她几十次吗?而且我要掠走了她的真元,还能这么弱吗?”

乐明珠琢磨了一会儿,悻悻道:“你要敢骗我,我就一巴掌拍死你!”

程宗扬苦笑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我怎么能骗到你呢?”

乐明珠高兴起来,“真的吗?为什么潘师姊总叫我小……”

“小什么?”

乐明珠撇了撇嘴,“算了,不说了。”

她拍了拍手,指尖的星光流萤般飞出,消失在夜空中。

“我要走了。”乐明珠道:“你小心一点,要被他们看到你就惨了。”

乐明珠刚站起身,脚下一滑,从蕈伞光滑的边缘直溜下去,“篷”的跌在下面一株巨蕈上。

程宗扬连忙朝下看去,“怎么了?”

下面安静片刻,然後那丫头小声哭了起来。

夜色中,隐约能看到她好像扭伤了脚,侧身躺在一隻巨大的蕈盖上。

“别怕,我下去救你。”程宗扬抓住蕈盖波浪状低垂的裙边,看准位置跳了下去。

身在半空,听到乐明珠抽泣着说:“这蘑菇好黏,我起不来了……”

“什么?!”

“篷!”程宗扬大字形趴在蕈上。蕈盖充满黏性的表面像一张捕蝇纸一样,把他牢牢粘在上面。

乐明珠躺在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她仍保持着跌下来的姿势,侧着身,一腿弯曲着压在身下,手臂撑着身体,扬着脸,脸颊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程宗扬试着抬起手,胶汁一样黏稠的蕈盖只微微一动。想把自己从蕈上拔下来,也许要有能把整个蕈盖掀掉的力qì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地张嘴想喊救命,又立kè

都闭上嘴。这一声喊出去,听到的肯定是武二郎和苏荔,如果他们知dào

自己在旁边什么都看到了,还不如在蕈盖上多待一会儿。

按照墨菲定律,你不希望发生的事,百分之百会发生。两人正黏在蘑菇上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阵香风忽然飘来。程宗扬勉强侧过脸,正看到一双雪白的裸足落在蕈上,然後毫不在意地踏着湿黏的蕈盖,朝两人走来。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唤道:“苏姊姊……”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她湿湿的长髪重新盘起,露出洁白的玉颈,身上红裙如火,裸露的肌肤上亮晶晶满是汗水。

接着蕈盖一沉,武二郎庞大的身形掠了上来,神情不善地瞪着程宗扬。

“你们也在啊。呵呵,”程宗扬乾笑道:“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大伙都出来乘凉……”

“乘你个头啊!”武二郎没好气地说道。

苏荔低声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饿了……”乐明珠小声道:“他们烤的鹅掌菌好香,我怕被人看到,就跑到这里来吃了。”

“武二,拉我一把。”

“哼哼。”武二郎抱着肩,鼻孔里哼了两声,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

“二爷,帮帮忙。”

武二郎直接把脸仰到天上去,眼珠都不带转的。

程宗扬只好扭过头,“苏姑娘?”

夜色下,苏荔的白肤红唇依然散发着浓浓的情/欲气息,臀/後那条飞舞的蝎尾已经消失不见。她比武二郎要大方得多,笑道:“偷看的年轻人,你会在生满青苔的岩石上滑倒。管住你的舌头,不要让阿依苏荔再警告你。”

“我什么都没看到!”

“算你了。”

苏荔刚伸出手,却被武二郎挡住,“这小子从来不洗澡,身上最髒了。你别碰,让我来。”

苏荔蹲下身,小心不让衣裙粘在蕈盖上,一面扶住乐明珠的手臂,试了一下力。她和武二郎都是双脚踩在蕈盖上,被黏液粘住的面积并不大,所以还能行走自如。乐明珠和程宗扬整个身体几乎都被粘住,又是高处落下,粘得更牢。苏荔还温柔一些,这边武二郎抓住程宗扬一扯,几乎把他粘在蕈上的皮肤都扯掉,痛得程宗扬一声怪叫。

“停!停!”程宗扬叫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苏荔笑吟吟道:“这种蕈的黏液用水洗不掉,但只要用火烤透就会变乾。”

程宗扬还没回答,乐明珠已经叫了起来,“我不要!”

“还有法子。”武二郎拔出钢刀,对程宗扬道:“只要把你的皮削掉一层,也能救你出来。”

程宗扬连忙道:“我还是等太阳出来吧。”

武二郎冷笑一声,贴着程宗扬的手指一刀劈下。钢刀切入蕈盖,发出汁液迸涌的“吱吱”声。

武二郎铁定是故yì

的,锋利的刀刃直接贴在程宗扬身上,只要差上半分,就在他身上添上一个大大的伤口。程宗扬僵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武二郎忽然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给我一匹绢。”

程宗扬连半分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只剩点头的份。武二郎满yì

地拿起钢刀,绕着程宗扬的身体划了一圈,然後一挑,将粘着他手脚的一大块蕈盖整个翻了过来。

程宗扬翻过身,掉在蕈盖上人形的大坑里。他身上还粘着巨大的蕈块,可武二郎已经办完事,施施然收起刀,喝道:“还不起来?这东西长得快,小心把你长到里面去。”

第八十七章:开路

程宗扬吃力地摆动四肢,将粘在身上的蕈块挣碎,然後一块块扒掉。

乐明珠就好得多。苏荔用短刀把她身上粘的蕈盖剥开,然後像大姊姊一样把她抱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问了几句。

乐明珠点了点头,小声辩解道:“我看他不像坏人……”

苏荔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髪,然後对程宗扬道:“我们花苗送亲的事,你已经知dào

了。千万不要告sù

别人。到了白夷族,我们就分手。如果有机会,再到花苗来找阿依苏荔吧。”

武二郎狐疑地道:“什么事?”

苏荔摇了摇头,“和你没有关系的。”

“喂,小子,究竟是什么事?你要敢不说,二爷打扁你的嘴!”

程宗扬身上粘满了蘑菇的碎屑,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苦笑着摊开手,“苏荔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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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荔只好道:“我们要去鬼王峒。”

武二郎抱起肩,“做什么?”

苏荔拂了拂鬃侧的髪丝,“我们和红苗约好,各自挑选人手,把新娘送到鬼巫王的宫殿里,在距离他最近的时候动手,除掉鬼巫王。”

花苗的战士虽然勇敢,但并没有超强的实力。凭她们一行人,要深入鬼王峒刺杀巫王,根本不可能。

武二郎沉声道:“你们准bèi

怎么做?”

苏荔道:“你们不需yào

知dào

那么多。”

武二郎挺胸抱着肩膀,毫不让步。

苏荔叹了口气,“我们得到的消息,除了宫殿入口的护卫,鬼巫王身边并没有侍卫。进入鬼王峒之後,我的族人们会和宫殿的守卫们在一起,她们会被送进殿内。我们花苗和红苗一共有六个人在宫殿里面。外面有将近二十名战士,到时一起动手,只要能缠住守卫们一刻钟,就有足够的时间杀死鬼巫王。”

程宗扬和武二郎这才明白花苗人的队伍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美貌女子,她们宁愿以身体为代价,也要除去部族最凶恶的敌人。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鬼巫王身边怎么会没有护卫?”

“红苗有位族人在鬼王峒当厨师,从每天送进宫殿的食物,他判断宫殿里只有鬼巫王一个人。这个消息除了我们花苗和红苗,外界再没有人知dào

。所以我们才制订了这个计划。”

武二郎和程宗扬犹豫起来,如果确实只有鬼巫王一个人,花苗和红苗全力出手,还有成功的可能。但万一那红苗厨师只是臆断呢?

“鬼巫王每年向我们索取的财富,占我们花苗收获的七成。用不了几年,我们粮食就会被他们全部拿走,老人和孩子都会饿死。”

“所以你们就行险一搏?”

苏荔点了点头,“的确是行险。但我们没有选择。”

武二郎沉默半晌,然後从蕈伞上飞身跃下。

…………………………………………………………………………………

次日太阳升起,在蕈子林休息一晚的队伍仍和往常一样出发。乐明珠戴上面纱,被花苗人簇拥着乖乖走在队伍正中。武二郎仍是那么神采奕奕,气焰嚣张。苏荔看起来更是容光焕发,只有程宗扬一脸倦态,强撑着困意牵住马匹。

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不容易从蕈上下来,武二郎拍拍屁股去睡觉,他还得坐在篝火旁,把身上和衣上的黏液烤乾,免得整件衣服都粘成一团。

中午时分,众人已经走到蕈子林边缘,那些树木一样林立的巨大蘑菇渐渐从视野中消失。队伍停下来休息,程宗扬打了个呵欠,随便找了处草丛倒头就睡。

朦胧中,一隻凉滑的手掌抚过脸庞。程宗扬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发xiàn

自己躺在一具香软的身体上。

凝羽盘膝坐在地上,自己的头就枕着她的大腿。她脸色依然苍白,目光却温柔如水。

凝羽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对于不喜欢的人,她冷若寒冰,丝毫不假以辞色。如果喜欢,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义无返顾地迎向前去,即使灯蛾扑火也绝不後悔。

“药吃了吗?”

“吃了。”凝羽淡淡道:“我已经好了,不想再骑马。”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一面留恋地呼吸着凝羽身上的体香,“骑马省点力qì

,医生交待过,不能让你劳累。”

“你每天牵马怎么可以。我自己能走。”

程宗扬道:“我是怕你撑不住跌下来,才牵马的。商队有的是马,黑珍珠性子温顺,你来骑吧。我换一匹就行。”说着程宗扬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在想。别人都说你是冰做的,其实,你是蜡做的。”

“是吗?”

没错。她像蜡一样,看似冰冷,可一旦燃烧,就软化下来,直到融化如水,将自己燃烧殆尽。

想起乐明珠昨晚说的,凝羽真元被人刻意激发榨取,以至于给身体造成无数弥补的伤害,甚至损及生命,程宗扬不禁一阵怜惜。他现在才明白,武二郎把西门庆称为西门狗贼是有道理。那狗贼也太过分了!

武二郎晃过来,“昨天答yīng

我的事没忘吧?”

“不就一匹绢吗?雲老哥!”

“行了!二爷自己去挑。说好了啊,账可都是你的!”

武二郎走过去跟雲苍峰攀谈起来,一边说,一边远远指着程宗扬。

和武二郎接触越多,程宗扬越发xiàn

这家伙与传说中好汉的差距,不啻于天壤之别。眼前这个武二郎与其说是英雄好汉,不如说是个充满英雄气概的大无赖。这厮像英雄一样耍起流氓来,比谁都狠。

程宗扬忍不住朝乐明珠看了一眼,有空要问问她,武二郎跟潘金莲那一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休息过後,一行人离开蕈子林。过了蕈子林,外面来的商队一般是走山路,沿着山脉盘旋进入南荒大山。朱老头却一指横在面前的山梁,“走这条路!”

祁远等人面面相觑,石刚道:“老头,你眼花了吧?这里哪儿有路?”

朱老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开条路就是了。你以为南荒这些路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走出来的!”

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朱老头说得轻巧,可开条人马都能通行的路哪儿有这么简单?要是路这么好开,南荒早就挤满了人。

易虎猿臂一伸,摘下背後的尖枪,横里一推,将那些巨大的蕨叶推开。易彪接着上前,将蕨叶齐根砍开。雲氏商会的护卫後面跟上来,众人一起动手,易虎用尖枪撑起蕨叶,易彪挥刀砍断,後面的挑开纠缠的蕨叶和藤蔓,清出空地,相互间配合默契。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清出一条几米深的路径。

“怎么样?这不就有路了?”

已经到了这里,朱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程宗扬道:“这样效率可不高。这么吧,所有受伤的兄弟们都退下来,没带伤的分成三组,每组五个人,一刻钟一换。幹一刻钟,休息两刻。怎么样?”

雲苍峰点头同意。他们十三个人,商馆这边补入吴战威他们三个,谢艺将衣角掖到腰里,说道:“算我一个。”

卡瓦和另一名轻伤的花苗汉子也要加入,程宗扬索性把那几名奴隶牵马的奴隶也编进来,又叫上武二郎,把人分成四组,五六个人同时动手,轮番开路。

谢艺跟武二郎是两个极端,路上有什么为难的事,他总是不言声地过来帮忙解决,而且态度从容温和,没有半分施恩的样子。

相比之下,武二郎的嘴脸就不止是醜恶了。这厮气焰嚣张不说,而且好吃懒做,一贯的偷奸耍滑。听到让他幹活,就满脸的不情愿,但当着苏荔的面也不好发作。

武二郎走过来,悻悻道:“你小子就抖吧,让二爷给你当苦力!二爷这身份能给你幹开路的活?”

程宗扬不理他的茬,他没有按众人的实力平均分配,而是把武二郎、易彪、易虎、吴战威和谢艺五个人放在一组。吴战威和二易没什么说的,他们三个人都是老江湖,下手又快又准,谢艺看似从容,手底却丝毫不比他们慢。

他们几个幹得飞快,武二郎偷了会儿懒,也被激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挺身双刀挥舞着,犹如一条巨蟒在丛林中游动,所过之处蕨叶四下纷飞。

四组之间实力不均,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不过三五里的山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上了山梁。

祁远没有被分到开路的队伍里,但他闲不下来,也前後跟着帮忙。好不容易登上山梁,他抹着汗道:“朱老头,这该往哪儿走了?”

朱老头煞有其事地把手搭在眉棱骨上,眯着眼看了半晌,嘀咕道:“这不对啊,咋会找不到呢?”

祁远苦笑道:“老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要是领错路,咱们这一下午的力qì

可都白费了。我老祁还好说,要让武二爷知dào

咱们还得折回去,他能把你生吞了,都不带醮酱的。”

“找到了找到了!”朱老头昏花的老眼立kè

放出光来,“那不是有条路!”

莽莽群山间,依稀能看到一条小径在叶海中时隐时现。众人拼足力qì

,一路赶过去,终于在天黑之前,踏上那条裸露着红土的小径。

这一条路硬砍出来,连北府兵那些铁打的汉子也疲惫不堪。朱老头道:“进了山坳有个村寨。到了那儿,火塘、床铺、热水,样样都有!往後你们再走到这儿,可要记住了,这是俺朱老头给你们指点的。”

第八十八章:四凶煞

石刚脸上沾满绿色的树汁,他喘着气道:“拉倒吧。这路谁他妈再走,谁是小妈养的!”

说归说,这会儿对他们这些疲惫的旅人而言,床铺和热水的诱惑比每人送个美女更来得强烈。众人拼着最後力qì

,催动马匹,朝朱老头说的村寨进发,那些花苗人却停下来,不再往前走。

程宗扬过去询问,苏荔只说她们要在这里露宿,明天一早再与他们汇合。

既然有村寨落脚,何必再住荒山野岭?程宗扬劝了一会儿,苏荔却异乎寻常的坚持,一定要在山里露宿。程宗扬见她们说得认真,也不好再劝,约好日出时一同走,才匆忙去追赶队伍。

小路上裸露着红色的泥土,路旁的枝叶还有被砍过的痕迹。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走了两天,终于遇到村寨,想到今晚就能靠着火塘,住在有顶的房子里,众人都振作起精神,加快脚步。

“武二呢?”

“在花苗人那儿呢。”吴战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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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笑得一脸暧昧,“我看那家伙五迷三道的,不会是跟花苗的女族长有一腿吧?”

何止一腿?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不管他,咱们走。”

前面有人道:“嘿,这个草结编的。”

祁远神情陡然一变,“什么草结?”

“这儿呢。”

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路旁立着半截乾枯的树幹,树幹上悬着一隻乾草结成的草环,模样醜怪,上面斑斑点点,仿佛沾着血迹。

雲苍峰闻声也赶了过来,和祁远一样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朱老头吆喝道:“走啊走啊,进了村子好好歇啊。”

祁远把朱老头从驴背上拖下来,拽到路旁,压低声音道:“看到了吗?”

朱老头瞅了瞅,“哪个死孩子编的?手还怪巧呢。”

祁远恨不得去敲朱老头的脑壳,又忍住了,“那是四凶煞!”

“啥?”

雲苍峰道:“这村子不能进。挂了四凶煞的村子,都是跟人有血海深仇,外人进去就出不来。”

“你说这个?”朱老头毫不在意地说道:“假的。唬人的。”

祁远和雲苍峰下巴险些掉下来。哪个村子敢拿四凶煞吓唬人?

“这村子我来过没有二十趟,也有一百趟。”朱老头胡诌道:“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

程宗扬摇了摇头,“难说。”

“别担心,”朱老头嚷着去找他的驴,“出了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

“你包得起吗?”程宗扬无奈地追了过去。

这村寨看着跟南荒的普通村寨无异,村前开了几片荒地,种着些稻黍,村後就挨着山峰陡峭的石壁。

村里居民并不多,听到人声,家家户户都闭了门。路上遇见几个居民,他们也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视若无睹地与商队擦肩而过。

村里的人身材普遍不高,黝黑的皮肤又乾又瘦,用黑布包着头,沉默寡言。祁远陪着笑脸上去攀谈,可无论他用六朝语还是南荒蛮语,那些人都面无表情,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让他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老头,你说的火塘、床铺、热水呢?”

“再走走,再走走,”朱老头敷衍道:“前头指不定就有。”

“指不定?”石刚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坑我们呢!”

“石头,你别急啊。大爷啥时候坑过你?吃个果子,大爷还垫记着给石头你留一半。天地良心啊。”

说到果子,石刚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呸!那么大的虫眼给我留着,你还有脸说!”

祁远低声道:“程头儿,这朱老头可够滑的。”

废话。跟秦桧、吴三桂一口锅里吃饭,能喂出什么好鸟?程宗扬打定主意,到了白夷族,立kè

让这老家伙卷铺盖走路。

正说着,山路上走下来一个老婆婆。那老媪一身黑衣洗得乾乾净净,手里提着个篮子。她看着五六十岁年纪,满脸皱纹,一头黑髪却像少女一样乌黑发亮,整齐地盘在脑後,挽成一个大髻。

走在前面的吴战威迎上去,用蛮语里的大娘称呼道:“莫依,这村子里有没有住的地方?”

老媪开口却是纯正的内陆语,“你们是从六朝来的吧?要住的话,我家里有大房子,尽够你们住的。”

吴战威喜上眉梢,跟老媪攀谈几句,回来笑道:“咱们运气不坏。这老媪是从山外嫁来的。丈夫死了,又没有儿子,空留了一幢大屋,就她一个人住。我跟她说好了,借她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程宗扬、雲苍峰、祁远相互看了一眼,两个常走南荒的都犹豫着没吭声,程宗扬道:“住!咱们二十多条汉子,还怕她一个老太婆?”

祁远不言声地打开行李,翻出一套用来生火的火石火镰。过去聊了几句,回来道:“那老媪姓叶,是北边来的,在村里住了三十多年,说的都靠谱。住的地方也离这儿不远。去看看吧,住不下咱们再说。”

叶媪提着篮子走在前面,众人跟着一路往上。老媪说是不远,等出了村寨也没到。祁远问了几次,叶媪只说不远,祁远也不再追问,只是脚步却慢了下来。

沿山路蜿蜒走了数里,远远看到一座石头砌成的院子,孤零零筑在山上。

院子里陈设虽然简陋,但收拾得乾乾净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院内一座石砌的大屋靠山而立,和大多南荒民居一样,屋内用石块砌着火塘,木架上挂着煮饭的陶瓮。屋子东边摆着水缸,西边放着一堆木柴。

叶媪放下篮子,笑眯眯领着众人进屋。路上祁远许诺,住一晚给她留十个铜铢,外加半斤盐巴。老媪说,山民们有一大半不认得铜铢,没地方用。盐巴却是好东西,能换粮食。

闲聊中,祁远试探着说到村口的四凶煞,老媪却突然闭了嘴,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开口。

众人拴好马骡,在屋里生起火。小魏在蕈子林采了不少蘑菇,这时都丢到陶瓮,水一煮,蘑菇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那些汉子们笑逐颜开,一个个脱了靴子,解了缠腿,将路上打的野獾、山兔放在火上烤着。

一向不大喜欢活动的雲苍峰这时却来了精神,背着手在院内前後转着,还笑呵呵跟叶媪拉了几句家常。祁远也没有片刻安宁,他肩头还缠着绷带,抱着肩在院里东走西看,那张嘴像抹了蜜似的,引得老媪满心欢喜。

程宗扬拿竹签扎了串蘑菇在火上烤着,一边对易彪他们说道:“这蘑菇还是烤着好吃。等烤到五六分熟,撒上盐和调料,就这样——”

他捏了一撮盐末,像从前烤肉串一样撒在蘑菇上,一面遗憾地说道:“可惜料不够,再有点胡椒、小茴香、花椒、孜然、芝麻……这味道就出来了。”

吴战威笑道:“这蘑菇烤下来可不便宜,就你撒的这点盐,够山里人吃半月了。”

“盐有这么缺吗?”

“南荒还不算缺的。西边有些地方,吃盐都是拿根绳子吊着盐块,煮饭的时候在锅里一滚,赶紧拉出来,就算是加过盐了。那地方,运过去一斤盐巴就能换个活人回来。”

易彪道:“这么贵啊?那怎么没人往那边贩盐?”

“那地方就一个字——穷!穷山恶水尽出刁民,要什么没什么。不像南荒,还有几样难得特产,有几个山峒还出狗头金。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生意没人做。去西边不嫌钱,当然是宁愿走南荒,也不愿往那边去。”

说着吴战威搂住易彪的肩膀,“兄弟,等你退役了,来跟老哥一块儿跑生意吧。拼着力qì

,干个五六年,挣下钱够给你娶房媳妇的。”

易彪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有作声。

程宗扬把烤好的蘑菇递给凝羽,“尝尝味道怎么样?”

凝羽尝了一口,然後点了点头。程宗扬拍了拍手的盐末,笑道:“等有了调料,我给你烤鸡翅。”

说着他心里一沉。紫玫最喜欢的,就是烤鸡翅。不知dào

她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程宗扬连忙摇了摇头,让紫玫的身影在脑中消失掉。

门口传来祁远的笑声,“下次我们再来,给你带点蜡烛。那东西只有手指那么粗,比火把可亮多了,点起来还有股香味。”

姓叶的老媪在外面说了几句,然後祁远和雲苍峰笑着进来,暗暗朝程宗扬施了个眼色。

三人走到角落里,祁远笑着说:“程头儿,咱们这次恐怕惹上麻烦了。”

“怎么了?”

雲苍峰背着手踱了几步,像看风景一样看着屋外,低声道:“程小哥,看出来了吗?这院子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程宗扬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

“没有啊,这院子收拾得挺乾净。”

那老媪在门口晃了一下,没有进来。祁远早已收起笑容,咬着牙丝丝吸着凉气,“是太乾净了。”

第八十九章:头髪蛊

“我跟雲老哥前後看过,这院子净得很,地上没有杂草,鸟雀只在别处转,没有一隻飞过来的。而且整个院子里,连一隻虫蚁都没有。嘿嘿,程头儿,你见过这么乾净的院子吗?”

程宗扬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祁远是说,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一行,再没有任何有生命的物体。

雲苍峰缓缓道:“南荒只有一种人家会这么乾净。”

“是养蛊的人家。”祁远道:“看到她的房子,我就起了疑心。如果是村里人,谁好端端的,会住的离村子这么远?”

雲苍峰解释道:“南荒也不是家家养蛊的。蛊那东西最是阴毒,害起人来连南荒人也怕。有些地方,谁家养了蛊,就会被村里人赶出去。这位叶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又远离村寨……”

雲苍峰没有再说下去。

程宗扬道:“也许她不是因为养蛊被赶出来的。别忘了,她不是南荒人,也可能因为这个没办法在村里住。〖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况且她一个六朝人,怎么会养蛊?”

“南荒有一种蛊民,是师徒相传。”

谢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缓缓道:“《四海异录》提到,这种师徒相传的蛊民都是女子,她们终生未嫁,过了三十岁,就会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那些幼女从小就不剪头髪,当母亲的蛊女每天用梳子含上口水,帮她梳头。这些女孩长大後不能动情,一旦有了相好的,就会被她们养的蛊反噬。等这些蛊女也老了,又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就这样代代相传。”

程宗扬道:“她们养的什么蛊?”

“头髪蛊。她们全身的精华都在头髪里。有头髪脱落,就拾起来装进篮子,用桑叶包起来,埋在屋子里。”

程宗扬想起叶媪提的篮子,心里隐隐发寒。

“那些蛊女一直到死,头髪都不会变白。有的长到比身体还长,仍像年轻时一样黑亮。”

“难怪花苗人宁愿在外面过夜,也不肯进村。”程宗扬明白过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再待了。这会儿立kè

就走,跟苏荔她们汇合。”

祁远摇了摇头,“养蛊的人心思跟咱们不一样,如果咱们这么走了,就是跟她结了仇。原本没有害人的心思,有了怨气也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老四的意思是稳住她?”

“对!稳住她。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祁远道:“咱们只是住一夜,再多许她点东西。只要别惹她,她也没道理害咱们。”

雲苍峰叹道:“祁老哥,你常走的是北边那条线,花苗、獠寨那边的人还好一些,讲情义。往南走,这边的人就没那么好心了。刚才你许她盐巴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拦你。常言道:一斗米养个恩人,一担米养个仇人。有些人你帮了他,他感恩戴德,有些人拿了好处,反而生了怨心。认为你帮他是理所当然,给得少了慢了不合心意了,便心生不满。像这个,你给她火石火镰已经尽够,再给盐巴便多了。她拿了火石火镰已经满yì

,你再许她半斤盐巴,她少不了会想为何不是一斤?一斤又想两斤,两斤又想十斤。人心苦不足。”

一席话说得祁远红了脸,“雲老哥教xùn

的是。是我孟浪了。”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谢艺漫声吟道:“雲执事这一番话可为武乡侯此联脚注。”

程宗扬笑道:“谢兄说的多半也就雲老哥能听懂。老四,那姓叶的老太婆住在哪儿?”

“後面有间小屋,她自己一个人,平常就住在那里。”

“那好,咱们就在这里住一夜。告sù

兄弟们,没事儿都留在屋里,别出去。再留两个机警的兄弟说是看马,在外面守着,有动静赶紧喊人。”

“成。”祁远答yīng

道:“小魏算一个。雲老哥,你们再挑一个人。”

…………………………………………………………………………………

双方商议停当,众人便在石屋安顿下来。

程宗扬昨天一晚没睡,今天挥刀开了半天路,这会儿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心里隐隐有件事,认真去想又想不起来。

程宗扬索性闭上眼,把事情在脑中一件一件过着。

一樁是霓龙丝。现在还离得远,等到了碧鲮族再考lǜ

不迟;

一樁是跟雲苍峰合zuò

。这个也是後话,能活着从南荒出去再说;

再一樁是凝羽的伤。嗯,等回到五原城,第一件事就是跟武二一起去找西门庆,先打他个满脸开花;

还有谢艺的身份,雲氏商会来南荒的目的,被灭族的蛇彝人,花苗人刺杀鬼巫王的行动,光明观堂的乐明珠,怎么跑到南荒来……

程宗扬越想越乱,忽然脑中一闪,想起那件事。

祁远扭过头,“睡不着?”

程宗扬坐起来,低声道:“蛊是怎么回事?”

祁远咧了咧嘴,“这个我也说不准。多半跟南荒的巫术有关系吧。只听说南荒有人养蛊,种类也多。有些是防人的,有些是害人的。有的是喂养毒虫,有的是用邪术作法。中了蛊的什么样都有,反正都是不得好死。传说最多的是情蛊。姑娘和小伙好上了,怕男的变心,下了蛊。每年都能听说几起。”

祁远也提着心睡不安稳,乾脆跟程宗扬一样坐起来,摸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程宗扬心里却想着一件要命的事——临走时,苏妲己给自己下了冰蛊!

进了南荒,一件事接一件事,早把这事给丢到了脑後。自己的初衷本来是到了南荒找个机会走人,等有了实力再回来找苏妲己算账,可这些天走下来,他越来越想去碧鲮族,看看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霓龙丝。

程宗扬以前也听过一些下蛊的传说,多半都当故事看了。这会儿想想,如果真的有蛊,那多半是一种人们还不熟知的微生物与生物毒素的混合体。处于原始社会的人们通过经验找到养育这些微生物的方法,由于它的的诡异和凶险,而伴随着种种禁忌和令人恐惧的传说。

可这样的解释即使没错,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一点帮zhù

都没有。

“老四,中了蛊要怎么解?”

“蛊这东西无色无味,就是中了也不知dào

。既然外人看不出来,只有下蛊的人能解了。”

那岂不是要让苏妲己给自己解蛊?程宗扬对那妖妇充满了不信任。用脚後跟都能想到,即使自己找到霓龙丝,千里迢迢给她送去,那妖妇再大发善心,给自己解了蛊,多半一转手又重新下蛊,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逃出她的手掌心。

程宗扬叹了口气,重又躺下。

祁远却上了心,“程头儿,你是叹的哪门子气?”

“我在想咱们商队。离开五原城的时候,咱们前前後後有二十多人吧?”

“二十五个。”

“现在咱们带奴隶是十一个人。这还没到白夷族呢。”

“还有七八个人在白龙江口等咱们。”祁远也叹了口气,“这一趟走到现在,咱们人手少了六个。回去的时候能少死俩人,老祁就烧高香了。”

程宗扬想了想,“倒是护卫伤亡得多。”八名护卫只剩四个,还有一个回了白龙江口。奴隶只少了两人,一个被蛇缠死,一个失了踪。

“那是。遇到阵仗,都是护卫们冲在前面。奴隶们只会找地方躲。”说着祁远忍不住埋怨一句,“程头儿,你挑的这些也太那个了吧?往常我们走南荒,都是奴隶幹活。可这几个连走路都吃力。”

程宗扬尴尬地笑了笑。

“以前走南荒,只要说幹得好了,给他们脱了奴籍。那些奴隶就拼命幹活。这几个……嘿,只要他们能跟上,我给他们磕头都行。那天大雾的时候,我拦着不让你回去找,其实老祁那会儿就在旁边,眼看着他被一头老虎拖走。老祁那会儿要是一叫,队伍当时就要乱。那么大的雾,人一散就全完了。所以老祁才没声张。”

祁远使劲灌了口酒,呲着牙说:“这事儿我也憋了两天了,说出来好受些。咱们走南荒,一是求财,二是平安。冒险的事还是少幹。”

程宗扬笑道:“说是这么说,咱们不是又住到养蛊人家了?”

祁远忽然跳了起来,猎豹一样冲向门口。

房门紧闭着,一丛乌黑的髪丝从门缝中缓缓伸出。火塘昏暗的火光摇动着,那髪丝仿佛一丛漆黑的钢针在门上生长着,放射状一丝丝散开,越来越长。

祁远青黄的脸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紧紧握着刀柄,手指不停发抖。在他身後,同伴的打呼声不断传来。

忽然,那些髪丝游动起来,每一根都指向不同方位,蜿蜒扭动,仿佛在寻找房间里每一个人的位置。

祁远手臂的肌肉越绷越紧,忽然他一咬牙,奋力拔刀。

两隻手同时按住祁远的肩膀,祁远一惊,张口想喊,又被一隻手掩住嘴巴。

那隻手很乾净,有着阳光的味道,丝毫不像他们这些常年搏命的汉子。

祁远回过头,只见雲苍峰在左,谢艺在右。雲苍峰青布长袍下摆卷起,掖在腰间,眼神一瞬间锋利如刀。谢艺一手掩住他的嘴巴,脸上仍带着平淡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祁远狂跳的心臟莫名的安静下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控zhì

住身体的颤抖。

几个人都没有作声,紧盯着门缝中越伸越长的髪丝,屏住呼吸。

第九十章:妖异髪丝

一隻手缓慢而坚决地按在祁远嘴上,将他的呼叫堵在口中。

那隻手很乾净,皮肤上有着阳光的味道,手指结实而灵敏。

祁远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转过眼睛。雲苍峰和谢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後。雲苍峰长袍下摆卷起,掖在腰间,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掩住他嘴巴的是谢艺,那个温和的男子神态依然从容,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祁远狂跳的心臟莫名地安静下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控zhì

住身体的战慄。

三个人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住房门。

乌黑的髪丝仿佛无数毒蛇,在门上蜿蜒着越伸越长。它们游动着无声地攀住石壁上一枝火把,髪丝烟雾般缠住火炬,火焰随之黯淡,悄无声息地熄灭下来。

沉寂中,忽然传来“噗”的一声怪响。在火把上游弋的髪丝猛然张开,然後快速拧成一束,朝声音传来处掠去。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声音传来的地方,朱老头趴在地上,用衣服蒙着头,屁股撅得老高,扯着呼噜睡得正熟。刚才那声怪响,却是他放了个屁。

这会儿谁也笑不出来。那髪丝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从门上一直延伸到朱老头身边。沉睡中的朱老头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懵然无知,他在衣服里哼叽两声,咂了咂嘴,舒服地拱了拱屁股,接着又鼾声大作。

谢艺手指一点一点握住刀柄,整个人仿佛绷紧的弓弦,随时准bèi

暴起发难。就在这时,那些髪丝却在离朱老头数寸的地方停下来,在空中停了片刻,然後慢慢退开。

祁远汗透重衣。旁边,雲苍峰细缓悠长的呼吸一丝不乱,他一手按在祁远肩头,乾瘦的手掌并没有多少力量,但那份镇定却让祁远不能不佩服。

另一边,谢艺黑色的瞳孔越来越亮,紧盯着髪丝妖异的锋芒。

那些髪丝纤细之极,仿佛一团朦胧的烟雾在半空浮动着。髪梢悄无声息地微微旋转,似乎在搜索每个人的方位。祁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像鼓点一样强烈。

沉寂中,一颗石块忽然呼啸着飞来,髪丝灵蛇般昂起,髪梢向前一探,缠住石块,其余的髪丝受到惊动,波浪般同时舞动起来。

接着又是两颗石块飞来,髪丝无声地分出两缕,将两块石头分别缠住。紧接着,一个身影呼的飞过,毫无顾忌地投入到潮水般滚滚浮动的髪丝中。

祁远瞠目结舌。说起来,敢走南荒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但对这些妖异的髪丝,祁远是打心底生出怯意——谁知dào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家伙不知dào

是勇气十足还是够鲁莽,竟然就那么直冲过去。飞掠的身姿一往无前,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後路,这份胆气,任谁也得甘拜下风。

看清那人的样子,祁远下巴险些掉了下来。那人头上蒙着一件破衣,竟然是熟睡的朱老头!

祁远回过头,只见程宗扬站在朱老头刚才躺的地方,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然後咧嘴一笑。

这小子下手可真黑啊。祁远顾不上感叹,朱老头已经横飞过去,瘦巴巴的身体顷刻间被漆黑的髪丝吞没。

蓄势待发的谢艺随即出手,他拔出腰侧的钢刀,旋身扑入飞舞的髪丝中。那一瞬间,火塘昏暗的篝火映在刀上,犹如一片血光。

海藻一样生长着髪丝的木门应刀碎裂,木屑像一群纷飞的蝴蝶,在凌厉的刀风下翩然飞开。

清冷的月光映入屋内,门外的院落空空如野,淡淡的月光水一样洒在地上,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房门破碎的刹那,那些浮动的髪丝宛如泡沫上流过的幻影一样,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墙上的火把失去束缚,缓缓重放光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艺平静地提着刀,目光像夜星一样明亮。在他身後,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dào

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是真是幻。

背後传来一阵鬼叫,却是被程宗扬扔出去的朱老头失去凭藉,从半空重重掉落在地,摔的他一阵鬼哭狼嚎。

院中一个小伙飞身跃来,人在半空已经张开弩机。祁远连忙过去挥舞着双手道:“没事没事!你们那边有动静吗?”

小魏利落地收起弩机,落在地上,“没。”

祁远还不死心,“刚才门外的是谁?”

小魏挠了挠头,“没见着有人啊。”

祁远回来摇了摇头。谢艺不言声地收起刀,程宗扬与雲苍峰对视一眼,然後过去,朝地上的朱老头踢了一脚,“又作梦了?”说着蹲下身,一把掀开他蒙头的衣服。

朱老头愁眉苦脸地躺在地上,一手扶着腰背,哼哼叽叽道:“亲娘哎……就睡这么一会儿,俺这把老骨头咋个跟散了架似的呢?”

“没散。结实着呢。”程宗扬把破衣服丢在朱老头脸上,“天还早,要三个时辰才吃早饭,赶紧睡吧。”

谢艺那一刀动静不小,屋里一多半汉子都坐起来抓住兵刃。雲苍峰和祁远分别过去安抚,只字不提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凝羽也坐起身,目光闪闪地看着程宗扬。程宗扬在她旁边坐下,笑道:“没事,我听到外面动静,以为有贼呢。”

“我都看到了。”凝羽平静地说道。

程宗扬瞄了瞄四周,低声道:“喂,那是什么东西?”

凝羽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

程宗扬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没看到谢艺的实力。你觉得,他跟你比怎么样?”

凝羽想了一会儿,慢慢道:“我看不透他。”

凝羽是第四级的实力。连她也无法看透谢艺的实力,那他至少已经进入第五级坐照的境界。

“我呢?”程宗扬开玩笑道:“刚才我扔朱老头那一把,有没有第三级的实力?”

凝羽一笑,揽住程宗扬的脖颈,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

这会儿屋里还聚着二十多名汉子,凝羽就这么直接搂住他脖子,程宗扬虽然是现代人,也不免有些尴尬,心虚的咳了一声。凝羽丝毫无视旁人的目光,反而搂得更紧了。

鼻端充盈着女性的幽香,程宗扬下腹一阵冲动,不知dào

是不是长途行走和肢体的运动,使自己这个现代人越来越依靠身体的本能,他发xiàn

自己的欲望正越来越变得强烈。

不过乐明珠告诫言犹在耳,程宗扬只好闭上眼,枕在凝羽大腿上沉沉睡去。

雲苍峰和谢艺也分别睡下,没有再理会那些髪丝的去向。倒是祁远没有他们能沉住气。剩下的时间他连眼睛都没合一下,乾脆抱着刀坐在门口,眼睛盯着屋後那间小房子,一边跟小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天色放亮。

住在小房子里的叶媪早早就起了身,她换了一身乾净衣服,那头黑亮的长髪梳得整整齐齐,衬着她满脸的皱纹,让人有种错觉,仿佛一个老媪的面孔和一个少女的长髪合在一起。她笑着对祁远打了个招呼,神态间看不出丝毫异样。

朱老头披着那件破衣服蹲在门口,咬了根树枝在嘴里搅着,正在吹牛,“我说的吧!有火塘有床铺有热水!石头,大爷可没骗你,这一晚睡得解乏吧?”

石刚道:“你的热水还是我烧的呢。刚转个身,你就拿去洗了。朱老头,你也太缺德了吧?”

“瞧你说的,”朱老头虎着脸道:“大爷什么都缺,就不缺德!咦?这门是咋回事?”

祁远咧嘴一笑,“风吹的。”

“这风可真够大的……”朱老头接了一句,接着又来了精神,“说起来这风也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在海上,遇到那风——整个海里的水都吹得竖了起来!海底的珊瑚、珍珠……那些宝贝都露着,满眼都是!伸手随便捡!还有海底的龙宫,那瓦都吹得光溜溜的……”

祁远笑道:“朱老头,你使劲就往死里吹吧。小心闪了舌头。”

雲苍峰跨出门,朝叶媪笑呵呵道:“昨晚几个手下不当心,撞坏了尊宅的大门。我让人给你重打一扇。”

叶媪倒不介yì

,含笑道:“那门早就朽了,家里没个男人,也没法收拾。劳你们费心,老身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雲苍峰一手按住老媪的篮子,笑道:“山里打些粮食不易,咱们带的有些乾粮,不劳麻烦了。易彪,去砍些木头,把门修好。”

叶媪笑着收起篮子。这边程宗扬打着呵欠出来,看见叶媪,便笑道:“大娘这头髪真漂亮。正好我带了隻上好的黄杨木梳,就送给大娘吧。”说着将一把制作精美的雕花木梳递了过去。

叶媪接过梳子,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连声道谢。忽然她眼睛一闪,看见後面的凝羽。

凝羽换了一袭白色的袍子,衣内仍套着皮甲,程宗扬让她不用那么累,南荒闷热的天气还衣甲齐全,凝羽只说已经习惯了,倒是衣外的斗篷很少再披。她长髪用一条丝带束着,整齐地披在肩後,像黑色的绸缎一样滑软光亮。

叶媪拉起凝羽的手仔细审量半晌,苍老的眼中露出一丝伤感,“我女儿若是还在世,也该这么大了……”

凝羽轻轻一挣,却没能挣开,神情间有些不自然起来。

叶媪一笑,放开手,温言道:“这里僻静,没有外面那些事。姑娘若是遇上什么不顺心,来老婆子这里住上一段就好了。”

凝羽淡淡道:“多谢。”

程宗扬鬆了口气,凝羽那性子,真怕她当场翻脸。

第九十一章:遥控器

叶媪不再言语,她把梳子插在髪髻上,坐在门前,默默望着远处。

易彪等人手脚利落,又有祁远这个什么都懂一点的在旁指点,几个人刀削斧劈,不多时打了一扇木门出来,装在门框里。

祁远试了试门装得还结实,然後提着袋子到叶媪的住处,留够了盐巴,按照雲苍峰的交待,没有多给。

朱老头精神不坏,口沫横飞地吹了小半个时辰,把几个年轻人侃晕,才得yì

洋洋地住了口。他说得口乾舌燥,过来恬着脸朝叶媪道:“大妹子,有水没?给口水喝喝。”

叶媪起身进了自己的小屋,拿了瓢水出来,朱老头眉花眼笑,没口子谢道:“大妹子真是好人儿,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老头我看得清,你命里注定是儿女双全,子孙成群!”

叶媪递过水瓢,笑咪咪道:“借你吉言。”

祁远听这家伙满口胡抡,连忙放下盐巴,把朱老头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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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头还在咋呼,“咋了咋了?我说的有啥不对?”

程宗扬在他脑後拍了一记,“你闭嘴吧。”

商队的汉子牵过马匹走骡,束好货物,准bèi

停当。众人向叶媪道了谢,然後上路。程宗扬道:“朱老头,怎么走?”

朱老头还在生祁远的气,一脸的不乐意,指着来路道:“回去,过了村子再说。”

程宗扬和祁远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村子看似平常,但一晚上没见什么人走动,连灯光也看不到一星半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再想到村口那个沾血的草结,几个知dào

的背後忍不住发寒。出门在外,平安第一,这种险地最好能避就避。

朱老头得yì

起来,“看把你们吓的!这村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走过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拉倒吧。”石刚抢白道:“我昨天才问过,人家叶大娘说这村子十几年没外人来过。”

程宗扬试探道:“咱们能不能绕过村子,在东面跟花苗人会合,再一道往南走?”

朱老头翻了翻白眼,嘴里嘘了两声,把颌下的山羊鬍吹得老高。

祁远打量了一下周围,不禁苦笑起来。面前的村落依山而建,想绕过村子等于是在山里再开出一条路来,谈何容易。

…………………………………………………………………………………

昨天已近黄昏,众人急着投宿,没有留意村子的模样。这时天色大亮,众人才发xiàn

,眼前整个村子都被巨大的蕨类植物所覆盖,偶尔出现一座泥土垒成的房屋,上面也爬满各种藤蔓。村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类和动物的声音,昨天遇到的几个村民,此时也不见踪影。

村口的四凶煞草结给众人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队伍中没有一个人作声,各自牵着马匹闷头赶路。

走在前面的祁远忽然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程宗扬赶过来,低声问道。

“瞧。”祁远用手指了指,小心示意。

路边放着一张刚砍下来的芭蕉叶,叶上放着三隻用藤条编成的筐子。一隻筐子摆着两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另一隻盛着灰褐色手掌大小的皮毛,一块一块叠得整整齐齐;最後一隻物品很零乱,几支色泽黯淡的首饰,几粒石子串成的项链,还有十几枚古旧的铜铢。

程宗扬道:“这是幹什么的?”

祁远还没回答,朱老头已经伸过头来,抢道:“山里人不懂得做生意,遇到商队路过,就把东西摆出来,人不露面。你看中就拿走,放着货搁在筐里。”

雲苍峰下了马,低头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块石头。

那石头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山岩,灰扑扑的不起眼。但一角却被凿开一小块,对着阳光一看,里面绿汪汪看不出有多深,竟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雲苍峰反复审视良久,呼了口气道:“程小哥,单是这块石头,贵商馆此行就不亏了。”

祁远似信非信地接过来,眼角也突的一跳,失声道:“龙睛玉?”

雲苍峰点了点头。

程宗扬拿过来,只觉那石头沉甸甸的压手,外表看起来跟普通的砾石没有太多差别,但破碎的一角闪动着蓝绿的光泽,犹如苍龙的睛瞳。

“这东西值多少钱?”

祁远咧了咧嘴,“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见过有御法师把它琢成戒面戴在指上的,据说能让施法速度加倍。那价格,啧啧……指尖大小一块,就要好几百金铢,说不准还是被人用过的。”

手里的璞石足有拳头大,另一块虽然没有破口,但体积也不小,如果里面都是龙睛玉,可算得上是一笔横财了。

祁远道:“雲老哥,这个怎么作价?”

雲苍峰摇了半晌头,道:“老夫也没想到此行会遇上龙睛玉。我带的丝绸这些山民也未必想要。还是你们留着吧。把盐巴都放下,上面抹平,不要留尖。”

雲苍峰指点说把盐巴抹平不留尖,祁远是知dào

的,意思是这点货并不足以支付璞石的价格,下次再来还要补偿。但几匹骡子驮的盐巴还有三百来斤,都放下祁远倒有些不舍起来。万一这璞石里并不是龙睛玉,或者只有看到的那么一层,拿几百斤盐巴换,那吃亏就大了。

程宗扬瞧出他的不舍,笑道:“怎么?怕上当?”

祁远苦笑道:“倒不是怕上当。山里人朴实,没有咱们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不过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不过几百斤盐巴。不如赌一把。”程宗扬对雲苍峰道:“雲老哥,这石头我们白湖商馆留着,到内陆再剖开,如果有赚头,咱们一人一半。赔了钱,都算我的。”

雲苍峰道:“无功不受禄。我若拿了,那不成白捡五成利润?”

“怎么是白拿?如果不是雲老哥的慧眼,我就是拿在手里也不识货。这五成利润,就当雲老哥的签定费好了。”

雲苍峰略一思索,展眉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祁远在另一隻筐子里翻了翻,“是些鼠皮。不值多少钱。”

程宗扬道:“也留着吧。放几样东西,不吃亏就行。”

说着程宗扬随手翻检最後一隻筐子。筐里的物品多半是山民从外面得来的,不知放了多少年头。几件首饰都黯无光泽,铜铢也锈迹斑斑。忽然他目光一闪,接着心头狂跳起来。

筐子一角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物体,它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黑色的表面积满灰土,背面光滑,正面排列着几行大小不一样的按钮——如果自己没有认错,这该是一隻遥控器!

程宗扬心里呯呯直跳,脱口道:“这是哪里来的?”

祁远和雲苍峰摇了摇头,都露出茫然的表情,显然从没见过类似的物品。倒是朱老头在旁看了两眼,老气横秋地说道:“这是山里人用的小东西,拿来砸核桃的。”

砸核桃?程宗扬彻底被震惊了。山里人砸个核桃还把工具做的这么讲究?

“老头儿,你不会以为这东西是……”

程宗扬还没说完,朱老头就拿过遥控器,抡起来往筐上一砸。

“……是铁的吧?”

“啪”。

遥控器背面的仓盖鬆开,掉出两枚奇怪的电池。

“咦?”朱老头纳闷地说道:“咋这么轻呢?”说着抡起来还要砸。

“停!”程宗扬一把拦住他,不由分说地把那隻酷似遥控器的物品抢过来,塞进背包。

“这个我要了。”

璞玉被祁远贴身收好,那些不值钱的鼠皮随便塞进行李。商队把所有的盐巴都留在芭蕉叶上,顶部抹平。雲苍峰又加了一串铜铢在上面,众人这才离开。

程宗扬紧紧捂住背包,脑中乱纷纷的,一时理不出头绪来。虽然看不出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物品,但它的形制、曲线、结构,握在手中的触感,无一不告sù

程宗扬,这是一隻自己最熟悉不过的遥控器。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人穿越到这个世界过?

程宗扬回过头。那个小小的村寨隐藏在群山间,周围都是莽莽大山,没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昨天他们开出的小路,只一夜时间,就被新长的藤蔓和蕨叶淹没。如果不是朱老头领着,谁也想不到这里还有人居住。

“老四,四凶煞是什么东西?”

祁远脸色微变,低声道:“当心,在南荒这可是禁忌,不敢乱说的。”他朝左右看了看,然後压低声音道:“四凶煞是南荒流传的四种恶鬼:炎煞、江煞、阴煞和虎煞。传说这四种凶煞在南荒山水间游荡,带来各种灾祸,平常人都避之不及。”

“那他们还扎了草结?”

“有些村子跟人结仇,被欺负得狠了,把整个村迁到山里,全村人都拜这些凶煞。那些草结用来是给凶煞指路的,指望它们帮自己复仇。这些村子的人怨气大,把外面的人都当了仇人。外人不知底细,进了村子,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祁远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咱们算是运气好。没沾惹到村里的人。”说着又不放心地去摸那块龙睛玉。

第九十三章:南荒腹地

接下来一连几日,众人都在朱老头带领下跋山涉水。这一路都是没有人迹的荒野,即使雲苍峰这样的老江湖也没走过。除了前几天那个挂着四凶煞的村子,再没有遇到半个生人。

随着往南荒腹地的深入,身边的景物也在不住变化。连绵的山脉阻挡了潮暖气流的进入,蕨叶丛生的雨林渐渐被裸露的红土所代替,土地的贫瘠使植被渐渐稀少,不多的灌木也越来越矮,这里每一寸土地都仿佛从来没有人行走过,充满了洪荒气息。商队行走在寂寥的荒野中,身後只有一串零乱的脚印,仿佛他们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行人。

朱老头拉了两天才止住,整个人像是丢了半条命。整天有气无力地趴在驴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一到吃饭的时候就精神抖擞。

“人是铁,饭是钢!”朱老头振振有辞地说:“我老人家活这么大岁数,靠的就是胃口好!甭管什么病,只要放开吃,都能降得住!小程子,这可是我老人家的不传秘方,你可记住了,千万别告sù

旁人。”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丢不起那人。”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朱老头,这都是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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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五天了,咱们这会儿在什么鬼地方?我可打听过了,白夷族那地方山清水秀,这荒山野岭的,连耗子都没有,你别是领错路了吧?”

“你听谁说的?”朱老头嗤之以鼻,“白夷那地儿就是个大水池子,挨着个破山,什么山清水秀?那不扯的吗?”

程宗扬没打算跟他争辩,“问题是咱们离白夷族还有多远?你没见雲执事那么稳重的人,这两天都有些着急吗?”

朱老头大咧咧道:“他急不急的,关我屁事。”

程宗扬道:“恐怕还真关你老人家屁股的事。如果耽误了我们办事,雲执事一怒之下,往你主子那儿告一状。嘿嘿……”

朱老头脸上变色,小心说道:“不能吧?雲执事可是个厚道人啊。”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厚道,我不厚道。向导的钱我还出了一半呢。一天二十个银铢,你怎么不去抢呢?”

朱老头苦着脸道:“我不就是想多走两天,多挣俩儿钱当棺材本吗?”

“这会儿说实话了?”程宗扬道:“我就看着你这老家伙不地道,带着我们在山里瞎转呢。一句话,明天到不白夷族,你的棺材本儿就可以省了。咱们直接刨个坑,把你一埋,要什么棺材。”

“要去白夷族还不简单?”朱老头突然间振作精神,紧跑几步蹿上驴背,扯开喉咙喊道:“快跑啊!过蛟了!”

众人沿着一条乾涸的山涧行走,脚边只有一股涓涓细流。朱老头突然来这一嗓子,大伙儿都是一惊。程宗扬正要开骂,却见清澈的溪水像混了泥沙一样,突然变得浑浊。紧接着,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从上游的传来。

众人立kè

反应过来,花苗人动作最迅速,四名汉子猿猴一样攀上河岸,将族人一一接应上来,戴着面纱的新娘裙子太长,不小心绊住,险些摔倒,被苏荔一把扶住。

白湖商馆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但一半都是走过南荒的,动作也不慢,祁远、吴战威、小魏分别拽着一名奴隶爬上了河岸,又拽住骡马的缰绳往岸上扯。雲氏商会的军士虽然训liàn

有素,却没经lì

过山洪,突遇变故,他们都习惯性地望向易虎,等待首领的命令,动作反而落在了众人之後。

易虎迅速发出指令,易彪背起雲苍峰,手脚并用爬到河岸高处,接着军士牵着马蜂拥上岸。忙乱中,两名军士落在後面。那阵闷雷般的轰鸣越来越近,已经上岸的易虎喝道:“弃马!”一边跃了下去。

身在半空,易虎就展臂挥出背後的尖枪。一名军士扬手攀住枪杆,易虎腰身一拧,将他甩到岸上。这边易彪也跳了下来,河道里还有几匹骡马没来得及拉上来,他一把扯断马匹的背带,将货物甩到岸上,然後去扯另一名同伴。

程宗扬已经牵着黑珍珠上了岸,凝羽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奔腾的水声越来越近,仍留在河道里的马匹都嘶鸣起来。接着一股混着泥土红色的河水从河道拐弯处冲出,仿佛狂奔的烈马,吼叫着闯入河道,将两侧的岩石都带得滚到水中。

水一向给人温柔婉静的感觉,然而一旦形成山洪,却有着山崩地裂的威势。刚才还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水位一瞬间升到丈许高,奔腾的怒流仿佛要将脚下的河岸撕碎。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令人为之色变。

易虎已经挺枪刺进岩缝,只需yào

一纵身就能上岸。而易彪和那同伴还留在河道间,身後就是一人多高的洪峰。易虎吸了口气,把尖枪从岩缝中拔出,迎着洪水跃去,抬枪一挑,枪锋准确地从易彪腰侧刺过,穿透他衣内的战甲,接着力贯双臂,将易彪高大的身体甩了起来。

山洪来得极快,易彪还在半空,浪头已经卷过他刚才立足的位置。那名没来得及上岸的同伴身影一晃,像根稻草般被山洪卷走。易虎本来还有机会脱身,他却大喝一声,手臂斗然伸长尺许,从水中将那名军士捞出,抛到岸上。

那军士苍白而年轻的面孔一闪而过,与雲氏商会的其他护卫相比,他身材单薄了许多,人在半空,他四肢徒劳地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凭藉。

山洪卷来,易虎沉腰坐马,脚下使出千斤坠,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土中,挺身硬生生挨了洪峰一击,脚下没有挪动分毫。

众人紧悬的心臟略微鬆懈一些。易彪张臂抱住那名军士,推到河岸高处。他顾不上喘息,就返身去接应易虎。就在这时,一块半人大小的岩石夹在混浊的浪花中,从上游滚下,重重砸在易虎胸口。那名剽悍的汉子闷哼一声,嘴角涌出一股血丝。就在众人注视中,易虎雄壮的身躯慢慢向後坐到,随即被洪水吞没。

易彪冲到岸边,奋不顾身地想要跳下去,却被吴战威拦腰死死抱住,吼道:“你想死啊!”

浪头打在岸上,脚下的山岩也仿佛在抖动,众人纷纷往高处躲避。水流漫过河岸,只有易彪和吴战威两个在齐膝深的水中扭打着。

良久,易彪不再挣扎,他跪在水边,虎目紧紧盯着洪水。那名被易虎舍命救上来的军士浑身都湿透了,在岸上身体发抖。

山洪来的极快,去的也快。前後不到二十分钟,汹涌的洪峰就奔往下游,只留下满是泥沙的河道。留在河道里的几匹健马走骡都被洪水卷走,其中一匹战马被冲到岸边的乱石上,浑身的骨骼都被撞碎,蜷成一团。

吴战威低声道:“别看了。说不定已经冲出一二十里。”说着他咧了咧嘴,“走南荒是刀口舔血的勾当,比的就是谁命大。运气不好,二十年後还是一条好汉!”

“他是我哥。”易彪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一样沙哑。

吴战威去拍他肩膀的手僵在半空。

雲苍峰微叹一声,“南荒之行九死一生,但贵主人心意已决……”

易彪久久跪在岸边,最後他重重磕了个头,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迹,头也不回地朝岸上走去。

朱老头蹿得最快,山洪还没到,他已经钻到一处山坳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等山洪退去,他才伸出头,余悸未消地说道:“好厉害!好厉害!”

程宗扬咬牙道:“死老头,知dào

有山洪,还带我们走山涧!”

“天地良心啊!”朱老头叫道:“几天都没下雨,我怎么知dào

会过蛟?”

吴战威也有些纳闷,“没下雨怎么有山洪?”

“这是旱蛟。”祁远道:“山里人把发山洪叫过蛟。下雨发的山洪叫水蛟。有时候上游下雨,河道被堵住,隔了几天才冲下来。山里人说那是蛟龙被困在山上,渴极了往山下找水,叫旱蛟,比平常的水蛟更厉害。”

“就是!就是!”朱老头连连点头。

易虎和一名花苗人被山洪卷走,尸骨无存。骡马损失了五匹,相比之下,货物损失得倒不太多。此时河道被水冲过,泥泞得无法行走——见识过山洪的威力之後,也没有谁再有勇气去走山涧。

朱老头一路上尽吹自己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他老人家见机的快,喊的及时,在河道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跑。

众人都心情郁郁,没人理他的茬。却是阿夕心直口快,“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撞上过旱蛟。”

朱老头涎着脸道:“丫头可别乱说。要不是我,你们能找到路吗?再说了,我老人家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阿夕手指刮着脸皮,“老不羞!”

“嗨,你这丫头,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阿夕气得嘟起嘴。她忽然一笑,眨了眨眼睛,用蛮语甜甜称呼道:“阿普,你的驴子背上是什么东西?”

“啥?”朱老头扭过头。

阿夕白白的小手一指,只见他那头瘦驴屁股上趴着一隻张牙舞爪的蝎子。驴子似乎觉得有些痒,不满地摇了摇尾巴,那蝎子受到攻击,立kè

举起尾钩,狠狠钉进驴臀。

驴子嘶鸣一声,暴跳着把朱老头掀下驴背,三下两下蹿进灌丛。

朱老头摔得灰头土脸,一手扶着腰,带着哭腔喊道:“我这腰……亲娘哎……”

阿夕拍着手,格格笑道:“活该!让你乱说!”

第九十五章:毒瘾发作

火把的光亮下,水潭犹如一块宝石,散发出幽蓝的光泽。一群近乎透明的小鱼在水中轻灵地游曳着,荡出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地下水无数年来的冲刷,在大山中形成一个庞大的溶洞群,四通八达的洞穴连接在一起,密如蛛网。任何一点声音都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无数次回荡,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

一路上,所有人都闭住嘴,默不作声地赶路。那些花苗女子雪白的小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移动着。戴着面纱的花苗新娘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安静得像一个淑女。

程宗扬已经知dào

花苗新娘是冒充的,那个叫乐明珠的小丫头又天真又可爱,说话解闷倒是个好对象。可惜只那晚在蕈子林见过一面,剩下的时间那些花苗女子始终与她同行同宿,一直没有聊天的机会。

这山洞不知有多少年没人走过,越往里走,空气中的含氧量越低,进入山洞一个时辰之後,几个体弱的奴隶已经几乎晕厥过去。

当那些护卫也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朱老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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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领着众人钻进一个狭小的洞口。在经过一段地狱般的路程之後,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

这洞穴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气流从几道石隙间喷出,带来清新的气息。这一路走过来,每个人胸口都仿佛压了几块沉甸甸的石头,用来照路的火把也因为缺氧而熄灭,只剩了一支还亮着。清风一吹,众人如释重负,不等朱老头开口,就挣扎着走过去,倒坐在地。

众人坐在水潭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个个脸色苍白。山洞里辨不出昼夜,众人感觉像走了一整天那么久,手脚都如同灌了铅,疲惫已极。程宗扬也眼冒金星,两耳作鸣。他坐下来,背後靠着一根不知生长了几百万年的石笋,按照凝羽所说的功法,两手拇指、中指相扣,勉强催动丹田的气轮。

体内的真气沿经络行走,周而复始。渐渐的,胸口沉闷的感觉一丝丝散开,呼吸变得顺畅。程宗扬振作起精神,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

程宗扬本能地一抬头,脑後“呯”的撞在石笋上,撞得他眼一阵发黑。

“死老头!你变态啊!”程宗扬捂着头怒道。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那头瘦驴被阿夕拿蝎子狠狠蛰了一下,虽然苏荔拉着阿夕道了歉,又找来草药敷住伤口,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让朱老头心疼得唠叨了一路。

“那个——天儿也不早了。小程子啊,咱们说好了的,一天一个金铢,你瞧……”

朱老头是棺材里往外伸手,死都要钱。说好的每天一个金铢,先付一半,剩下的到了地方再付。可这老家伙每天都来软磨硬泡,要拿他当天的一份,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却始终痴心不改。

这次算让他等到了。程宗扬扬着脸琢磨一会儿,居然破天荒地拿出一枚银铢来。朱老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忙伸手去接,程宗扬却把手移开。

“朱老头,那个砸核桃的东西,你在别处还见过吗?”

“见过见过!”朱老头把头点得飞快。

“在哪儿?”

朱老头道:“山里多的是!”

程宗扬对这老家伙的信口开河深具戒心,“真的?先说好了,你要再给我胡扯,咱们就一拍两散,我重新雇人当向导。一天一个金铢,鬼巫王他老爸我都能雇来!”

朱老头翻着眼想了半晌,犹豫道:“好像是在……太泉?”

“太泉?”程宗扬听着有点耳熟。

忽然程宗扬心头一震。王哲托他的三件事里,其中一件就提到苍澜的太泉古阵。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让王哲念念不忘?

朱老头最擅长察颜观色,看出程宗扬对太泉古阵并不熟悉,口气立kè

大了起来,“那地方最多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山里人拿来砸核桃、打院墙、垒猪圈……”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瞎扯,问道:“太泉在什么地方?”

“西边的大山里,叫什么苍……”朱老头拍了半天脑袋,最後道:“反正是个挺邪门的地方。据说山里的狐狸、野獾什么的进去,就会变成妖精。”

程宗扬没心情再听下去,将那枚银铢一丢,朱老头立kè

扑过去,一把抄住那枚银铢,用指甲掐着,用力吹了一口,一边眯起眼,放在耳边听着成色,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谢艺缓步过来,低声道:“凝姑娘似乎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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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羽闭着眼,背後靠着岩壁。她神情很平静,丝毫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但程宗扬看到,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绷紧,似乎正在承shòu着巨大的压力。

程宗扬把手放在凝羽额上,凝羽双眼霍然睁开,本能地抬起手掌,朝程宗扬胸口击去。掌缘触到他的衣服才费力地停了下来,手指微微痉挛。

凝羽脸色雪白,额头却像火一样热得烫手,没有一滴汗水。她的皮肤像纸一样发脆,乌黑的髪丝变得乾枯,零乱的髪梢卷曲而分叉。良久,她勉强朝程宗扬笑了笑。那笑容有着异样的妩媚。

“给我一点水。”

程宗扬一手搂住凝羽的肩膀,然後拿出水囊,递到凝羽唇边。凝羽慢慢喝了几口,忽然猛地呕了出来。

程宗扬已经隐约猜到了凝羽不适的原因,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抬起头,大声喊道:“乐明珠!”

戴着面纱的花苗新娘正好奇地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闻声立kè

跑了过来。阿夕一把没有拉住,急道:“珂娅!你不能……”

乐明珠一把揭了面纱,“有什么——哎哟……”

苏荔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乐明珠一头撞进苏荔怀里,没等众人看清她的面容,苏荔已经挽起面纱,掩住她的面孔。

“苏姊姊……”乐明珠可怜兮兮地唤道。她这些天假扮新娘,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早就闷坏了。

苏荔搂住她的肩膀,对族中的女子说道:“把凝姑娘扶过来。小心一些。”

这一次她们没有拒绝程宗扬留在旁边,一方面是程宗扬坚持要留下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乐明珠的身份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在临时撑开的帐篷里,程宗扬第一次目睹了光明观堂的疗伤手段。那是法术与科学相混合的奇异医术,乐明珠束起衣袖,露出雪藕似的手臂,然後把手浸在一隻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小心念诵着什么。

“师傅说,一滴水有八万四千虫。要念咒驱虫,才是医者用的净水。”

乐明珠抖了抖手上的水,用巾帕抹乾,然後拿出凝羽的手,用三根手指按住她的脉门,一边好kàn

地拧起眉头,半闭着眼睛,聚精会神地诊脉。

程宗扬握着凝羽另一隻手,她的手掌时而冰凉,时而火热,程宗扬心头也时起时落。

过了一会儿,乐明珠讶然抬起眼睛,“她的伤势没有发作啊?”

程宗扬沉默片刻,“也许不是因为受伤。”

乐明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试了试凝羽额头的温度,“体热意烦,肌僵而颤,呼吸急促……有点像是惊风呢。可脸色没有发赤……”

乐明珠郁闷地收回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解开凝羽的襟领,将她翻过来,又把一枚丹药化在水里,用巾帕在凝羽颈後仔细抹拭一遍。接着取出一隻木制的小匣,从里面挑出一枚细针。

乐明珠小心辨认着穴道,然後将毫针刺入凝羽颈後半寸,手指轻轻点动。以针点刺大椎穴是治疗惊风的常见手法,但乐明珠扎针时,银针上却有淡淡的光芒闪动,盘旋着流入凝羽大椎穴中。

凝羽咬紧牙关,随着雪白的颈中渐渐渗出血痕,身体的战慄也渐渐减弱。忽然她紧绷的皮肤一鬆,收敛的汗水猛地涌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肌肤就布满了晶莹的汗珠。

乐明珠刚鬆了口气,一直配合她的凝羽身体忽然一扬,蛟龙般从她手底下脱出,旋身扼住乐明珠的脖颈,将她推到一边,发红的眼睛失神般望着程宗扬,颤声道:“给我……”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片刻後,慢慢张开手臂。凝羽露出苍白而妩媚的笑容,温柔地拥住他的腰身,将脸颊埋在他胸口,双臂越来越紧。

“给我……”凝羽呢哝着说。

“呯”的一声,一隻小手切在凝羽颈後。凝羽僵硬的身体挣扎了一下,然後昏迷过去,软软伏在程宗扬怀中。

乐明珠一掌击晕凝羽,然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手捂着喉咙,抽咽着说道:“她抓得我好痛……”

程宗扬喉中又苦又涩,半晌才说道:“我知dào

她的病。”

第九十六章:白夷湖

“这就是你说的药吗?”

乐明珠有些怀疑地拨弄着掌心红绿两色的药丸,又好奇地嗅了嗅,“好奇怪的香味。”

麻古特殊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程宗扬呼了口气,右侧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是段强身上的药物,与摇/头丸混在一处。凝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服用过。除了最初两天,凝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适,让程宗扬以为她已经能抗拒药物的成瘾性——毕竟她以前服用的剂量并不多,服用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直到这时程宗扬才发xiàn

,麻古这样成瘾性极强的毒品,对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经lì

过现代工业化污染的人们来说,有着怎样的杀伤力。

受伤之前,凝羽每天都会离开队伍一段时间,程宗扬以为这只是她的怪癖。现在想来,也许凝羽是有意回避他们的视线,免得被人看到她毒瘾发作时失态的样子。

在离开熊耳铺的时候,凝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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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很可能已经逐渐摆脱了毒瘾。但紧接着,她在与鬼王峒武士交手中受伤。这一路上,凝羽不但承shòu着身体的伤势,还每天承shòu着毒瘾的折磨。在她平静的表面下,不知dào

隐藏着多少痛苦。山洞这段路程连程宗扬都走得气喘吁吁,更耗费了凝羽大量精力,纵使如此,凝羽仍竭力压制住肉体的痛楚,直到再无法支撑。

程宗扬嘴唇紧紧闭着,“是我的错。”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没有说出来。如果认错有用的话,他可以认一万个错。

乐明珠反复看着那两粒药丸,“做得好精致……这是什么东西?”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毒品。”

乐明珠拔下髪上的钗子试了试,“好像没有毒啊?”

“它不是毒药,但比毒药更厉害。”程宗扬发xiàn

很难向这个时代的人解释毒品究竟是什么,只好思索着道:“你知dào

有人喜欢喝酒吗?”

乐明珠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我师伯就最喜欢喝酒,和你们商队那个瘦子一样,整天都拿个酒葫芦。什么时候酒葫芦干了,就偷偷溜出去打酒。师傅总说,要配付药治治师伯的酒瘾。咦,你是说这种药也会让人上瘾吗?”

“很像,但比酒瘾更厉害。”程宗扬道:“帮我想个办法,把凝羽体内的毒性清除掉。”

乐明珠为难地说道:“这种毒药我从来都没见过。而且……”乐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学的是医术,不太擅长解毒。”

程宗扬道:“光明观堂医术天下无双,有什么毒药能难住光明观堂门下呢?我相信你。”

武二郎中的蜜罗汁,差点儿连命都丢掉,结果潘金莲只用了一枚丹药就化解无余,让程宗扬平添了许多信心。现在同行的只有乐明珠一名医生,无论能不能成功,至少比他们这些人强些。

被程宗扬一夸,乐明珠得yì

地叉住腰,“你也知dào

我们光明观堂的医术天下无双?世上没有什么毒药能难倒我们光明观堂!你就放心吧!”

她这么说,程宗扬反而有些担心起来。

乐明珠扶起昏迷的凝羽,讶道:“凝姊姊身子好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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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雾气在山林的枝叶间浮动着,无数密叶交织在一起。那些叶片又大又薄,仿佛一幅翠绿而透明的碧纱,笼罩在头顶的天空上。清晨的阳光透过这层纱幕,变得柔和而富有生机。往下,生长着木瓜和菠萝的灌木,枝叶浓密的厥类,茂盛的草蔓……一层层错综杂陈,形成一片满目葱茏的植物世界。

在黑暗而冰冷的山洞里行走了几个时辰之後,猛然看到满眼的绿色,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一丝喜悦。连苏荔都忍不住弯下腰,从花丛中采下一朵鲜艳的红花,戴在鬓侧,转头朝武二郎笑吟吟一瞥,让武二呆头鹅一样一阵傻笑。

程宗扬懒得理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他挥刀砍下一片扇状的蕨叶,然後就瞪大了眼睛。

商队正行走在一座大山的山脚,在他们面前是一个长长的峡谷。四面群山流下的溪水在谷中形成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犹如散落着无数晶莹的珍珠。在山谷中央,一个巨大的月牙状湖泊仿佛一块被切断的玉璧,嵌在群山之间。

白雾渐渐散开,那座月牙状湖泊的弯拱中,现出一座奇异的山峰。那山峰峻秀之极,形状宛如一个屈侧而坐的女子。她两手扶在脑後,扬起头,身躯向一侧微微倾斜,弯曲的双腿半浸在湖水中,就像刚从碧波中出浴一样,随意梳理着长髪,慵懒而曼妙地展露出身体美好的曲线。

远远能看到崖上石屋竹楼,但这一切并没有破坏山峰的美态,而是使她平添了许多生机,显得温柔而多情,不再是冰冷的岩石。

那种维妙维俏的妙态,让程宗扬怀疑这是有人故yì

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但如此巨大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人力的范围。山峰上密布着苍翠的松柏和美丽的花草,看不到任何斧凿的痕迹,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程宗扬扭头道:“朱老头,这就是你说的破山?破水池子?”

朱老头山羊鬍一翘,“可不是吗!你别瞧那水绿莹莹的好kàn

,尽是些坑人的玩意儿!那绿的都是水草,水就两尺多深一层,下面全是烂泥。人陷进去,想捞都捞不出来!”

雲苍峰沉默移时,良久才低声道:“原来这山洞真的可以直通白夷。我年轻时,曾数次派遣人手到洞里勘探,结果都有去无回。”说着摇头叹息不已。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别看是刚走出来,俺朱八八敢打保票!这会儿让你们回头,没一个能走回去的!这洞里大洞上百,小洞上千,大洞套小洞,前洞连後/洞,一个洞口放一隻蚂蚁,能把蚂蚁窝搬空,就是神仙进去也出不来。”

谢艺仰起脸,望着谷中那座形如美人出浴的山峰,仿佛沉浸在这难得的美景中,久久没有作声。

祁远也凑过来,“雲老哥,传说中的白夷珠是不是出自这里?”

雲苍峰点头道:“不错。白夷珠是湖珠,就出自此湖,每年可产珠数斗,有赤白二色,小者如米粒,大者逾寸,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夜明珠。”

众人都露出向往的神情,只有程宗扬不以为然。

在他曾生活过的世界里,由于大规模的人工养殖,珍珠早已不是什么珍贵物品。类似的还有珊瑚,都从曾经的珍宝变成廉价的工艺品。白夷族的湖珠,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谢艺从山上移开视线,笑道:“程兄不想寻一隻夜明珠带回去么?”

程宗扬笑道:“谢了,那东西我消受不了。”

传说中的异宝,往往会提到夜明珠,但对于穿越来的程宗扬而言,再好的夜明珠,也比不上一隻普通灯泡。况且他知dào

,大多数天然发出萤光的物体都具有放射性,戴在身上,要冒着患癌症的风险。

雲苍峰是这里的熟客,略微一看就辨出方位,领着众人绕过湖群,蜿蜒朝那座美人出浴的山峰行去。

靠近时,程宗扬看到,那些湖泊真如朱老头所言,水底都生满水草,浓绿草叶在水中微微飘浮,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

水草间不时能看到几隻蚌壳,灰黑色毫不起眼。石刚和几个奴隶一边走一边说笑,“那蚌壳里面都有珍珠,最小的也能卖好几个银铢呢。”

一名年轻的奴隶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祁四哥!”

那奴隶一边走一边看着湖里,湖水清澈见底,那些蚌壳仿佛就放在脚边,触手可及。他忍不住蹚进湖里,弯腰捞起一隻蚌壳,在耳边摇了摇,“没有啊?”

石刚哈哈大笑,“你摇能摇出个屁啊,砸开不就知dào

了!”

雲苍峰听到笑声,回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叫道:“别动!”

那奴隶抱着蚌壳,转身想上岸找块石头砸开,却发xiàn

两脚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他不由得慌了神,用力想把脚拔出来。可他一用力,另一隻脚就陷得越深。

奴隶刚踏进湖里还不明显,这时一开始挣扎,下陷的速度徒然加快,起初淤泥只没过脚背,一转眼就陷到小腿的位置。

岸边的石刚伸手去拉,却差了几寸没有够到,急的石刚大喊,“快把手伸过来!”

那奴隶离岸边只有两步,可这短短两步,却成为无法逾越的距离。就在雲苍峰开口的同时,祁远也发xiàn

情形不对,他丢开马缰飞奔过来,这时淤泥已经淹到那奴隶大腿间,只剩下半截身体还在湖面上。

“接着!”吴战威把一卷绳索扔了过来。

石刚跃起身,一把接住绳索,抖开抛过去,扔在那奴隶身上,吼道:“快拉住!你傻啊!还不快扔掉!”

那奴隶两手捧着蚌壳,不知所措地站在湖中,被他一吼才慌忙扔下,一边拣起绳索试图缠到腋下。可他一隻手有残疾,几次都没有缠住。就这一会儿时间,他又往下陷了尺许,已经陷到胸口。

第九十七章:白夷族

石刚瞪着眼,叫道:“谁带着长兵刃!套马杆也成!快!”

“呼”的一声,队伍後面的易彪掷来一根长矛。

石刚接住往湖中递去,却被祁远拦住,低声道:“晚了。”

石刚急道:“晚什么!用把力就把他拉上来了!”

“淤泥吸力大得很。陷到腰间,人就拉不动了。”祁远低声道:“你用力,只会把他拉成两段。”

石刚怔住了。

淤泥渐渐陷到奴隶颈下,浓绿的水草在水中舒展着,仿佛一张柔软的绿毯,温暖地裹住他的身体。那奴隶拼命拽紧绳索,吃力地说道:“救救我……”

那个渺小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清澈的湖水中,最後只剩下一串细碎的气泡从水草间升起。湖水依然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众人沉默地望着湖面。最後祁远一刀割断绳索,低声道:“走吧。”

“意wài

之财莫要贪。”朱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个不小心,把命搭上去就亏大了。”

石刚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艺见程宗扬皱着眉,一手揉着太阳穴,问道:“怎么?头痛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那奴隶他还记得,很瘦弱的一个年轻人,因为扶钎,一隻手被铁锤砸伤。自己把他挑来走这趟南荒。本来想自己开溜时方便一点,没想到却送了他的性命。

“行商都怕出事。可生生死死总也免不了。”雲苍峰缓缓道:“我们走南荒的,总是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

众人绕过月牙状的湖泊,从後面接近山峰。正面看时,这山峰也不是很险,那美女并在一起的双腿伸入湖中,坡度平缓。後面却陡峭之极,比起他们曾经走过的天藤也不遑多让,只有一条之字形的小路沿着山壁盘旋而上。

一直走在前面的花苗人,此时落到了队伍最後面。苏荔一手扶着刀柄,面色凝重,後面的花苗女子都沉静下来,紧紧拥住队伍中间那个娇小的身影。

花苗人的热情与开朗,给程宗扬留下深刻印象。但这些大度的花苗人,在某些事情上,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倔犟。直到现在,她们也没有表露自己的目的,向商队求助。

虽然她们得到确凿的消息,表明鬼巫王身边没有任何侍从和护卫,但只凭她们这些人,想除掉这位南荒的王者,无异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可这些花苗人不仅没有一个人退缩,并且总是那么欢乐,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戴着面纱的乐明珠像羞涩的新娘一样,微微低着头,乌溜溜的眼珠却一个劲的乱转,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风光。

凝羽也在花苗人的队伍中,在山洞里,乐明珠用一种特异的手法按摩过凝羽的穴道,凝羽便陷入沉睡。那些花苗女子用藤条和树叶编织成一个精巧的担架,抬着她一路行走。好在凝羽身体轻盈,并不是很吃力。

几乎所有人都知dào

,白夷是南荒最富饶的部族之一。在这座外人难以靠近的山谷中,不仅出产珍贵的白夷湖珠,还盛产黄金和美玉。每年,雲氏商会都要耗费大量人力贩来货物,交yì

白夷人的金珠珍宝。

从山脚往上看去,能看到半山腰间一座石堡,石堡并不高大,所处的地势却险峻之极,正拦在那条唯一的山路尽头,只有越过它,才能进入白夷族的领地。

祁远对白夷族好奇已久,此时亲眼目睹,不禁啧啧赞叹。和南荒那些简陋的村寨相比,这里简直是都市了。

小魏眼尖,指着山上道:“那里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看咱们!”

吴战威拍了他一把,“不是你眼花了吧?这些天你跟那个花苗姑娘拉拉扯扯的事可没少做,还有心看别的女人?”

小魏嘀咕道:“真有!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深山出俊鸟,”吴战威取笑道:“都说南荒最俏的女子,除了花苗就是白夷。白夷的风俗跟花苗差不多,说不定你还能再找个中意的。”

小魏笑了一声,没有接口。祁远却上了心。低声道:“小魏,你不会是动了心吧?我跟你说,这种事可当不得真,除非你想一辈子住在南荒的大山里头。”

小魏低头摆弄着弩机,过了会儿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祁远乾巴巴笑了一声,“南荒邪气重,平常人在这里呆上半年就到头了,住得久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小魏闷了一会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老头不是没事么?”

祁远咂了咂嘴,“那家伙都老成精了,粘上毛就是活猴,你跟他比?”

…………………………………………………………………………………

队伍离石堡越来越近,程宗扬在後面照看了一会儿凝羽,然後打马上来。只见石堡的大门紧闭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雲苍峰道:“白夷人生性谨慎,这石堡的大门平常都是锁着的。外人即使走到这里,也未必能进去。”

朱老头哼了一声,“啥生性谨慎?就是胆小!一个个都是兔子托生的,有点风吹草动就钻到洞里。让我说,南荒最没用的就是他们!”

程宗扬讶道:“朱老头,你不是跟白夷人有仇吧?”

“啥仇啊?”朱老头气哼哼道:“我朱老头就是看这些死兔子不顺眼!在外面让我碰到,看我不一手一个,掐巴死俩!”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

雲苍峰微笑道:“南荒诸族,白夷人从来都不以勇武知名。但白夷人虽然文弱了些,也从来没向谁低过头。你看这山就知dào

了,莫说连铁器都要从外面买的南荒人,即便是晋国的北府兵,也未必能攻下来。”

易彪一手握着刀,寸步不离地守在雲苍峰身旁。易虎被洪水卷走後,他就成了这些军士们的核心。这个豪爽热情的汉子仿佛一瞬间成长起来,气度变得沉稳严谨。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周围的地势,最後点了点头。这里的地势实在太过险要,山势平缓的正面全部被湖泊围住,後山险峻无比,只需十几个男丁守在石堡上,即使数千精兵也只能望之兴叹。

雲苍峰亲手打开鞍侧的包裹,取出一面旗帜,迎风一展,高高举了起来。墨蓝色的锦面上,用银丝绣着繁复的环形雲纹,中间是一个硕大的“雲”字。

雲氏商会的旗帜一展开,山上就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有人吹起号角,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石堡上立kè

涌出一群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一边招手,一边兴高采烈地叫道:“是雲家!雲家的商队!”

到了白夷族,程宗扬才真zhèng

见识到雲氏商会的赫赫声名。白夷人几乎举族出动,迎接这些远道来的贵客。号角和铜鼓的声音响成一片,白夷人仿佛过节一样的欢呼雀跃。

雲苍峰远远下了马,在正式踏上白夷人的土地前换了一双崭新的靴子。

他的举动引来的更大的欢呼声,那些白夷人热情地上前替他牵过马匹,拥挤的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每个人都带着诚挚的笑意。

族中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女用树枝沾上清水,洒在众人身上,几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撒下大量花瓣。

踏入南荒之後,程宗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气氛。那些白夷人身材纤瘦,相貌俊雅,而且前来迎接的女子远远比男人多,一个个娇美的身影花枝招展,让人目不暇接。

道路尽头,是一座纯白岩石砌成的门楼。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石阶前,等候众人。他年过五旬,花白的头髪梳理得一丝不乱,双目沉静如水。

雲苍峰走上前去,向这位白夷首领深深躬下腰。

“就像迁徙的候鸟,我们雲氏的商人又来到这片富庶的山谷。”

“我们腾出了最好的房子供你们居住。”白夷族长微笑道:“无论你们需yào

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雲苍峰一招手,易彪上前捧上一匹丝绸。雲苍峰解开外面包裹的油布,轻轻一抖,一抹银亮的光泽流淌下来。那丝绸散发着月光一样的白色,摇曳时,仿佛有无数星光飞舞着忽隐忽现,将他的青袍映得一片莹白。

“敝商会请了一位御法师帮忙,才织出这样月光般的丝绸之中。虽然不及白夷宫殿里的夜明珠光彩夺目,但到了夜间,也能散发出月亮一样的光芒。”

白夷族长接过来仔细看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良久,他让人把丝绸小心收好,然後拉起身後一名女子的手,向雲苍峰道:“这是我的妻子阿樨,你上次已经见过的。”

第九十八章:一桩大生意

那是一个娇艳的少许妇,她年龄比苏荔略长,眉眼盈盈如画,白皙的肌肤宛如牛乳,光洁的额上戴着一串晶莹的珠链,身上白裙犹如百合,肩头披着一条月白色的长披肩,用一隻金环扣住,环上嵌着一颗黑色的大珠,气度雍容雅致。

樨夫人柔声道:“雲执事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好像时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雲苍峰笑道:“夫人却是比从前更美貌了。”

樨夫人微微一笑,“远来的贵客,请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夫人。”

雲苍峰早已准bèi

好礼物,命人捧来一隻玉匣。打开来,里面是一枝纯金的凤钗,钗头的凤眼镶着两枚红宝石,凤嘴悬着一串明珠,珠光宝气,华贵无比。

樨夫人含笑道谢。族长却往雲苍峰身後看去。

“这次我来带了另一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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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程宗扬已经克制住握手的冲动,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道:“见过族长。”

“另一家商馆?”白夷族长疑惑地挑起眉毛,“难道雲氏找到更好的商路了吗?”

“雲氏是白夷永远的朋友。南荒部族成百上千,没有哪个比白夷富庶。雲氏和白湖商馆携手,会给朋友们带来更多货物。”

白夷族长放下心来,与程宗扬寒喧几句。雲苍峰又道:“与我们同来的,还有一位朋友。”

那个健美的身影走过来,“花苗的阿依苏荔,向尊敬的白夷族长问好。”

“是花苗的族长吗?”白夷族长高兴起来,“是什么鸟儿,把你们引到深山里的白夷来?”

“是鬼王峒的使者。我们带来了龙神和巫王的新娘,依照他的命令,来这里等候。”

白夷人的欢呼声还在继xù

,程宗扬却敏感地发xiàn

身边的气氛异样起来。白夷族长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神却变得深沉。

只一瞬,白夷族长神态又恢复了从容,他客气地与苏荔交谈几句,然後让侍从把客人送到住处。

“我有些事要与雲氏的朋友交谈。花苗客人,晚间我会设宴款待你们。”

白夷人崇尚白色,虽然住在山上,用来盖房子的岩石却是从外面运来,清一色洁白的颜色,一幢幢白石砌成的房屋整齐美观。优越的地理环境,使白夷人口远远超过南荒的普通村寨,与其说是一个部族,更像一个初具雏形的城市。

作为白夷人对外贸易的垄断者,雲氏商会在城中竟然有一处专属的商铺。商铺位置距离族长的宫殿不远,前面是经营的铺面,後面是仓库和住处。雲苍峰被白夷族长请到宫内交谈,其余商队的护卫卸下绸缎,一匹一匹摆出来。祁远也带着人,把剩余的货物全都陈列出来,倒也琳琅满目。

很快就有白夷人来挑选货物。祁远一边在柜台上招呼客人,一边指点着小魏和石刚当起了伙计。

程宗扬靠在柜台边,看着来往的客人。白夷女子容貌俏美,身材窈窕,给人的观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但程宗扬越看越觉得疑惑,半个时辰内,来到商铺的男子不足两成,女子倒占了八成还多。这白夷族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听到程宗扬的疑问,祁远笑了一声,“有两成就不错了。来白夷之前,我还听说白夷族全是女的呢。”说着他挤了挤眼,小声道:“白夷人可比花苗还多情呢。据说走在街上就有人拉。”

程宗扬道:“那不成唐僧进了女儿国吗?”

这故事祁远也听过,笑道:“别说唐僧,就是孙猴子都有人抢着要。”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不至于吧?”

祁远扯了扯他的衣袖,朝外面一呶嘴。

商铺对面是一幢小楼,一个娇俏的女子立在屋檐下,笑吟吟看着这边。那双美目灵巧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後与程宗扬眼神一触,像被黏住一样不再移开。

那女子体貌娇柔,一张瓜子脸又俏又媚,白净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程宗扬还记得西门庆传授的观女之术,这样的荡女之相,百不一失。

那女子与程宗扬对视片刻,然後娇媚的一笑,眼神柔媚得仿佛滴下蜜来。让程宗扬禁不住心头呯呯跳了几下。

这些天空跟着一群花苗美女,自己却连小魏的机会都没有。倒不是程宗扬有什么心理负担,实在是凝羽受了伤,需yào

人照料,她性子冷漠,其他男人别说帮忙,就是靠近些也不行。程宗扬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这些天下来,早已欲/火高涨,眼看着那女子勾人的眼神,不禁心旌摇曳,眼睛也亮了起来。

那白夷女子抿嘴一笑,悄悄扬起手,朝程宗扬招了招,然後扭头进了屋子。

朱老头一脸暧昧地凑过来,笑得像一隻刚偷吃了老母鸡的黄鼠狼,“这叫哪啥?缘份啊。”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揶揄。祁远说过的话:有拉咕咕叫,还不种地了?他咳了一声,整了整衣服,绕过柜台,朝对面走去。

那女子就在门里等候,见着程宗扬没有半讶异。她嫣然一笑,一手悄悄牵着他的衣袖,拉到屋里,然後掩上门。

朱老头蹲在门边,眯着眼,口里念念辞辞,“一、二、三、四……”

刚数到十,小楼里突然一声惨叫,接着房门呯的打开,程宗扬衣衫不整地狂奔出来,像撞上什么可怕之极的怪物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看守商铺的几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不言声地握紧柜下的兵刃。

程宗扬拔足狂奔,一头闯进商铺,身後却没有人追来。

“哈哈哈……”祁远捧着肚子,发出一阵大笑。

程宗扬一直跑到後院才停下来,惊魂未定地扶着柱子,脸上时青时白。

朱老头一脸无辜地追进来,连声追问,“咋了?咋了?”

程宗扬铁青着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是男的!”

“哦……”朱老头恍然大悟。

程宗扬恨恨道:“死老头!你成心的吧!”

朱老头叫起屈来,“她穿着裙子呢,我咋看得出来是男的女的?”

祁远也跟了进来,忍笑道:“得了吧。你还不清楚?死兔子都叫了一路了,你老对这里门儿清着呢。”

朱老头哼哼道:“俺又没被兔子勾引过,咋会知dào

?”

程宗扬喘了半天气,忽然弓着腰干呕了一口,却没呕出什么,只用手背狠命擦着嘴。

朱老头脸凑过来,关心地问道:“咋了?亲上啦?”

程宗扬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死老头!再啰嗦,小心我叫人爆你菊花!呕……”

……………………………………………………………………………………

商铺里人来人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个个巧笑倩然。对面那个白夷“美女”又立在门口,一脸幽怨地望着这边。程宗扬躲在店铺里,说什么也不露头。

雲苍峰回来时,程宗扬还在漱口。一桶水都让他漱得见底,还不停“呸呸”吐着口水。对于白夷“美女”,程宗扬算是有了心理障碍,鬼知dào

这些女人里有多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朱老头还不停过来看笑话,那脸淫贱的笑容,让程宗扬恨得牙痒。

雲苍峰脸色凝重地唤上程宗扬和祁远,一同进了内室。

“有鬼王峒的消息吗?”祁远头一句就问道。

雲苍峰摇了摇头,“族长说,白夷人与鬼王峒并无冲突,也未曾听说鬼王峒的使者要来此地。”

程宗扬道:“那雲老哥为什么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雲苍峰盘膝坐在席上,手指叩着身侧的木几,良久才道:“白夷族长与我谈了三件事。”

雲苍峰眉头紧锁,缓缓道:“这三件,其实算是一件。一樁是这次白夷族的珠宝不再用货物交换,需yào

用铢钱结账;第二樁,这次族中采得珍珠、玉料比往常多了三倍,要我们一次购走;第三樁,无论这批货物所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铢。”

无论价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铢?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疑雲。

这三个条件目的都是一个,要钱,而且是大量的现钱。雲氏商会既然是独占白夷商路的大商家,与白夷族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双方打交道的时间说不定比他年龄还长些,怎么会说变就变?

“白夷族缺钱吗?”

“看来,他们是很缺钱。”

“可他们要钱做什么?”

南荒能用钱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交yì

都是易货的方式完成。如今白夷族突然改变交yì

方式,要求一笔巨款,真不知dào

他们要用在哪里。

“这批货物只有珍珠和玉料两种,少了砂金。我估算了一下,价格在两万银铢上下。白夷族开价是五万银铢,一个都不能少。”

五万枚银铢足有半吨重,程宗扬敢肯定雲氏商会没有携带这样一笔巨款。难道雲苍峰准bèi

向自己借钱?可程宗扬知dào

,白湖商馆手里的现款连这个零头也未必有。

果然,雲苍峰沉吟片刻,说道:“老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dào

贵商馆能否接下一部分货物?”

第九十九章:影月宗

程宗扬苦笑道:“不瞒老哥说,我们带的货物都换成了南荒特产,贩回五原城也许能赚一笔,但现在,祁远手头的银铢不会超过一千个。”

“还剩八百来个。”祁远牵了牵唇角,“朱老头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合二十枚银铢。我们出一半,还要给他拿六十枚。”

雲苍峰沉默移时。程宗扬道:“既然款项不够,能不能和族长商量一下,先付一部分?或者先赊欠着?”

“白夷族长催促甚急,十日内必定要五万银铢。”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雲氏纵然豪富,也不可能带着银库走路。五万银铢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

雲苍峰忽然提声唤道:“易勇。”

一个人影悄然进来,回手掩上房门。那人身材不高,年纪轻轻,程宗扬认出他是雲氏商会一名护卫,平常并不起眼。途中遇到山洪那次,正是他落到了最後面,以至于易虎葬身山洪。此时他头上挽着一个髪髻,用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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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根竹簪插着,身上的护卫服色也换成了淡青色的法袍。

易勇不作声地盘膝坐下,然後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铜盆,一隻水囊,放在手边。他闭上眼,嘴唇微动地默念片刻,然後拿起水囊,拔下塞子,将水浅浅倒入铜盆中。

程宗扬与祁远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雲氏商会的队伍里还藏着一名术者。

那隻铜盆直径不过半尺,通体镂刻着奇异的花纹,里面的水不过一掌深,清澈见底。那个隐藏了身份的术者从腰间取出一支小小的竹管,把里面的银色粉末小心抹入水中少许,然後收起竹管,两手按着铜盆边缘,低声吟唱起来。

程宗扬莫名其妙,不知dào

他在搞什么,旁边的祁远眼睛却瞪得老大,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错失了什么。

随着易勇的吟唱,铜盆的花纹仿佛流动起来,丝丝缕缕注入铜盆的清水中,平静的水面渐渐荡起涟渏。术者的吟唱声越来越急,忽然两手一抹,清水倾盆而出,扁圆状悬在半空,仿佛一面湿淋淋的水镜。边缘水迹不停流动,映出周围的面孔,却没有一滴溅落下来。

雲苍峰缓缓道:“事起仓促,老化夫不敢自专。”

片刻後,波光粼粼的水镜中显出一张刻板的面孔。雲苍峰挺起身,对着水中的面孔道:“六弟,我等已至白夷。”

水镜中那张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一张静止的图画。

雲苍峰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作派,没等他回答就说道:“白夷族有大批珠玉以高价出售,索款甚急,是否接下?”

“可。”那张面孔毫不迟疑地答道。

“需五万银铢,至迟十日之内,以现款付清。”

水镜中那张面孔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却陷入沉默。片刻後,他缓慢却毫不停顿地说道:“留佩。白龙江口。一成息。”

说完这句话,水镜中的人影冉冉消失。

程宗扬听得似懂非懂,祁远在旁边却是听明白了。那人说的是雲苍峰可以留下随身的玉佩,执佩人不但可以到白龙江口取款,还能多拿一成的利息。但祁远最关注的还是那个施法的年轻人。千里传讯,这是所有商家梦寐以求的法术,他的价值,无论如何估量也不为过。

盘膝瞑想的易勇睁开眼睛,“咄!”地暴喝一声,悬浮的水镜随即碎裂,化成一片水雾消失在空气中。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却像刚爬完一座大山,额头布满了汗水。

祁远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见易勇起身吃力,还小心扶了一把,让那年轻人感激地朝他一笑。

程宗扬也被震住了。这活脱脱就是法术版的视频对话,还是无线版的。看来自己把手机埋掉,绝对是明智的选择。忽然他脱口道:“影月宗!”

易勇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後收起铜盆和水囊,不言声地坐在一旁。

凝羽曾经提起过,王哲麾下的参军文泽是影月宗弟子,擅长使用水镜,可以将信息瞬间传递到千里之外。六朝最大几家商馆竞相以重金招揽,文泽却投身军旅,拒绝了这番好意。

当日拜火教祭司出现,文泽随即入帐,程宗扬还在奇怪他用什么方法传讯。直到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他才醒悟过来。雲氏商会真是不一般,走南荒还带着影月宗的术者。这个叫易勇的年轻人,身价只怕比商队那些护卫加起来还高。

雲苍峰道:“见笑了。”说着拿起茶盏,“请喝茶。”

程宗扬喝着茶,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後道:“老四,你去前面看看。”

“成。”祁远一点就透,知dào

他们有话要说,当即起身离开。

“雲老哥。”程宗扬放下茶盏,“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只要小弟能做到,绝不推辞。”

雲苍峰拍案道:“程小哥果然是明白人。”

如果说双方同行还是不得已的选择,那么後来雲苍峰让出龙睛玉,明显是在向自己示好。程宗扬虽然不知dào

龙睛玉是什么东西,但看祁远小心翼翼的样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贵重物品。

雲苍峰是个生意人,把这样一注发财的机会轻易让给自己,总不会是单纯地因为好心。不过白湖商馆的规模比起雲氏商会,可差得太远了,程宗扬想不出有什么会是雲苍峰办不到,非得自己帮忙。

“当日老夫曾说过,鄙商会到白夷,是寻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眼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

话说到这里,程宗扬已经明白过来。雲苍峰是想向自己借用人手。他没有作声,只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雲苍峰道:“鄙商会这些护卫勇武有余,机巧难免不足。因此,老夫想请贵属出手相助。”

程宗扬盘算已定,抬头笑道:“那件东西在什么地方,雲老哥想必早就知dào

了吧。”

“位置还不确定,但大致方位已经有。”

“既然雲老哥知dào

那件东西的下落,为什么临行时不带够人手,却要向我们这个小商馆借人呢?”

这是最要紧的一点。看雲氏商会的举动,他们找的东西九成九见不得光。以雲氏商会的实力,程宗扬才不信他们没作好足够准bèi

,还要临时拉人帮忙。这一路自己与雲氏商会相处得不错,正是因此,程宗扬才更不希望糊里糊涂当了替死鬼,伤了彼此的感情。

雲苍峰神情间仿佛鬆了口气,“小哥这一路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看得出是个有心人。其中的原委,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吐露。小哥既然问到,倒了结了老夫一樁心事。”

雲苍峰饮了口茶,“程小哥可听说过灵飞镜?”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灵飞经》自己以前听过一耳朵,知dào

是道家的典籍。什么吐纳咒诵,当时也没兴趣。灵飞镜却是没听过。

“灵飞镜传说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一面神镜。方才的水镜之术,程小哥已经见过,千里传讯要耗费大量法力,易勇倾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一刻钟。而灵飞镜传说可以随意使用,即使远在万里之外,也可清楚如见。”

程宗扬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现在已经不怀疑,在这个世界里,真有这种神奇物品的存zài



“鄙会有一位客户不知从何处听说灵飞镜,以重金求购——此间颇有一些忌讳,恕老哥不能明言。总之鄙会接下这笔生意,却不能从商会调集人手。”

程宗扬笑道:“既然是客户,我就不问了。”

联系到易彪等人的身份,雲氏商会背後的客户已经呼之欲出——除了手握兵权的重臣,还有谁能调动北府兵的精锐?但雲苍峰不愿提及,程宗扬也就当作不知dào

好了。

“鄙会人手颇有不足,原本还能勉强一搏。如今少了易虎,想取走东西,已是无能为力。”

“第一个问题,”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灵飞镜在什么地方?”

“鄙会得到的消息,灵飞镜流落至南荒,如今在白夷族。”

“第二个问题。雲老哥何不直接从白夷族长手中购下灵飞镜?反正他们正缺钱用。”

雲苍峰苦笑道:“不瞒小哥说,灵飞镜在这里的消息,连白夷人也不知dào

。如果老夫贸然提出,只会令人生疑”

“第三个问题。假如雲老哥消息有误,它并不在白夷族呢?”

雲苍峰转身道:“易勇。”

易勇欠了欠身,“方才施法时有灵力波动。商会消息无误,灵飞镜应该就在此地。”

雲苍峰解释道:“影月宗的水镜传讯,便是由灵飞镜演化而来。两者法术同源,除非另有一位影月宗的大行家也正在此地施法,否则不会有误。”

程宗扬想了一下,笑着抬起手掌,“这个忙,我们帮了。”

雲苍峰面露笑容,举掌与程宗扬轻轻一击,“贵馆援手之德,我雲氏绝不敢忘。”

第一百零一章:四大力场

阿夕皱起眉,“它都死了,还要取出来?”

“毒……毒……”朱老头急得直顿足。

“天龙是有毒的啊。可是……”阿夕摊开小手,爱莫能助地说道:“你都已经吞下去了。”

朱老头鼻涕都出来了。阿夕却笑得像隻小狐狸。

“要弄出来啊?有一个办法……天龙最怕公鸡,”阿夕道:“要不,你吞一隻大公鸡试试,让它把天龙赶走。”

程宗扬也瞧出朱老头受了这丫头的捉弄,笑道:“连蜈蚣都敢吃。朱老头,你可真强啊。”

朱老头不停打着嗝儿,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边阿夕握住腰间小刀的刀柄,“还有一个办法!把你的肚子剖开,让它爬出来!”

朱老头脸憋得紫茄子一样,最後捂着喉咙直蹿出去,险些撞在程宗扬身上。

&nb〖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sp;阿夕拍手笑道:“活该!让你吃蝎子!”

程宗扬道:“喂,那蜈蚣是不是真的有毒?”

“吓唬他啦。”阿夕甩着手里的蜈蚣笑道:“本来就是半条,我留着玩的。谁让他吃得太快,连看都不看。”

少女叽叽咯咯又说又笑,花瓣般红润的唇角带着笑意,神情狡黠而又可爱。她瞳孔又圆又大,眼白微微泛青,像被水银灯照着一样明亮纯洁,显得很美。

程宗扬心里微微一动,想起西门庆在酒席间说的观女之术。

“这种眼睛的女子多为室女,如同百合含苞未放,秘/处毛髪必定稀疏,”西门庆压低声音,“摸起来就像剥壳的鸡蛋,柔滑细嫩,程兄一试便知……”

程宗扬正出神间,阿夕手里的半截蜈蚣忽然弯曲过来,狠狠咬在她白嫩的指尖上。

阿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声嘟囔一句,“怎么回事?”

程宗扬也是一怔,连忙抓起阿夕的手。那蜈蚣早已经死透了,又乾又瘪,只在阿夕指尖留下一滴小小的血珠。

程宗扬抹去血迹,“你没事吧。”

阿夕甩了甩手指,一脚把蜈蚣踩碎,嘟囔道:“奇怪。”

…………………………………………………………………………………

月明如镜,夜色下的山峰如同一个长髪委地的女子,静谧而又安祥。危机四伏的湖沼和险峻的山峰,使白夷成为南蛮最安全的地方,事实上白夷族在此安居之後,就再没有被强敌侵入过。

也正是因此,商队进入白夷人的城市後,都鬆了口气。至少,这里不会有可怕的鬼面蜂、嗜血的蜘蛛,和那些敌我难辨的南荒蛮族。

“你一点轻身功夫都没学过?”

“你都问了我六遍了。”

“哼!”乐明珠皱起鼻子,“你骗人。”

穿越之後程宗扬就没再剪过髪,头髪长了许多,他学着谢艺的样子,戴了一顶青布的方巾,配上他的布衣,这时的程宗扬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六朝人,至少在表面上,再没有以前的痕迹。

“比爬山你已经赢了,怎么还不高兴?”

“我才不信你没学过轻身功夫。”乐明珠两手比了一下,“你怎么可能只比我落後这么远?”

“你不会是想告sù

我,你所有功夫里,就轻身功夫最好吧?”

乐明珠嘀咕道:“才不是呢。喂,你没学过轻身功夫怎么能爬这么快?”

程宗扬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解开衣襟,感受着清凉的夜风。他望着峰下星罗棋布的湖沼,随口道:“你学艺有多少时间了?”

“我六岁入门,到现在是九年。”乐明珠扳着手指道:“十二岁的时候练成第一级的筑基,去年到第二级内视,现在已经快第三级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用了六年时间练到第一级。”

乐明珠俏脸微微发红,“我又不是每天都练……潘师姊练到第一级的时候还比我大了一岁呢。”

“那你潘师姊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乐明珠眼珠转了一会儿,摆手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不会是十二岁才开始练吧?”

乐明珠抢道:“就是十二岁怎么了!我也不慢啊,师傅还夸我呢。”说着她得yì

地扬起下巴。

程宗扬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後说道:“但你听过四大力场没有?”

乐明珠摇了摇头。

“有一些物理学家——哦,一些方士——证明这个世界有四种力量,他们认为这四种力应该是同一种力量不同表现方式,称之为统一力场。这些方士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这四种力量的本源。”

乐明珠纳闷地说道:“这是哪个宗派?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很厉害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牛顿武学功夫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厉害是一定的。

“那些方士费了很多时间,也用了很多钱,却一直没有找到统一力场。但可以证实的是,所有武技的力量都属于一种力场,那些方士把它叫做万有引力;法术是另一种力场,也许就是他们说的强、弱相互作用力;第四种力场是电磁力,表现方式是咒语和符篆。”

支配物体的能量称为力——程宗扬还记得高中物理书中对力的定义。

念书时程宗扬曾读过一本四大力场的科普作品,对四大力场印象颇深。统一力场是每个物理学家的毕生梦想,他们坚信,四大力场都来自同一个本源,肯定存zài

一个完美的方程式,能够将这四种力统一起来。但直到自己穿越的一刻,所有物理学家的努力都失败了。四大力场仍旧没有统一。

目睹过卓雲君和蔺采泉所施展的法术之後,程宗扬一直在猜测——从掌中变化出水、火种种异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力量。因为它也是一种支配物体的能量。只不过它与武技的力量来自不同的力场。

如果说武技近似于搏击,那么法术更类似于魔术。擅长法术的术者们从一个自己还无法理解的角度,窥测到物质的本源,获得操纵物质的力量。而符箓和咒语,换个角度来想,自己在以前世界使用的磁卡难道不像符箓?语音识别与声控程式在这个世界看来,不像咒语吗?

但要让自己这样半瓶水的文科生构建出一整套力学理论,并对这些现象加以解释,那根本就不用想了。

乐明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喂,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学过轻身功夫,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程宗扬道:“我是想说,武技和轻身功夫看起来虽然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的,都属于一种力场。也就是说,如果我力量不比你小,跑的就不会比你慢。”

“我才不信呢!”

程宗扬耸了耸肩,“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程宗扬说着跳起来,抓住悬崖上一条青藤,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很难衡量自己身体的变化,如果勉强要比,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相当于运动健将的水准。

差别在于,那个世界的运动健将只能从肌肉中获取力量,一秒、一米、一公斤的提高成绩,而自己的修liàn

,才刚刚开始。程宗扬无法猜测,自己练到极限时会如何。不过以武二郎的水准,如果穿越到他的世界参加奥运会,大概能拿五六十枚金牌——假如允许那厮参加女子项目,会拿得更多。

乐明珠一手挽住藤条,轻轻一扯身子便升了起来。程宗扬虽然说的嘴响,但有没有受过训liàn

,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乐明珠的修为比程宗扬高得有限,但身法的轻盈迅捷比他可强得太多了。

两人所处的位置在美女峰修长的脖颈附近,那些绿藤从崖上垂下,仿佛刚刚洗沐过的长髪。两人缘藤而上,一前一後踏上山顶。

山顶丛生着各种花草,浅浅没过双膝。翠绿的草叶随风偃伏,月光下,一朵不知名的蓝色花盏被吹得扬起,几片紫蓝色的花瓣飘舞着,将细细的花茎拉得笔直。忽然花蒂一轻,花瓣从枝上飞扬起来,伴随着星光一样微闪的花粉飘荡着,从乐明珠耳边飞过,落到崖下。

乐明珠惊喜地扬起手,接住一片花瓣。她溜出来的时候面纱早抛到一边,月光下,面孔犹如精致的宝石,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程宗扬爬上来,长长呼了口气。在他眼前,是一道形如鼻梁的山岩。两侧各有一隻水潭,在月光下散发出碧绿的幽光。

程宗扬心头猛跳了一下。任谁看到这座山峰,都会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如此维肖维妙的面孔,已经不能用自然形成来解释,尤其是那两隻水潭,大小一模一样,两端狭长,浑如一双碧蓝的美目凝望天空。

山顶覆盖着一层泥土,只有那道鼻梁有岩石裸露出来,白色的表面有风化的痕迹,看不出是否曾经加工过。

山峰的体积比自由女神像还庞大数倍,如果这整个山峰都是人类作品,程宗扬无法想像那要动用多少人力和物力,而南荒所有的种族加起来,也未必能提供起码的人手。如果是其他人创造了如此惊人的作品,又为什么会选择南荒?

程宗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乐明珠已经脱掉鞋子跳到水潭边,将赤裸的双足浸在水中,兴高采烈地叫道:“好凉!”

第一百零二章:妖怪!住手!

少女白嫩的纤足犹如一对晶莹的玉璧沉在水底,散发着月光般柔润的光泽,美得让人不敢多看。

“喂,你不是要寻宝吗?”

“我又不会潜水。不过洗脚也很好啊。我回去可以给小师弟小师妹说,他们师姊曾经在一个放满宝贝的水潭里洗脚。脚下面就是宝藏,一动就哗哗的响,嘻嘻。”

“你那些师弟、师妹肯定说——你骗人!”

“那有什么!潘师姊每次回山,都说她见过什么什么好玩的,我知dào

好多都是她逗我玩的,可我还是喜欢听啊。”

程宗扬禁不住笑了起来,说谎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丫头的思维还真跟别人不同。听着她黄莺一样的声音,程宗扬心头渐渐变得宁静。

这几天扮新娘,实在把乐明珠闷坏了。她兴致勃勃地玩了会儿水,忽然想了起来,拍着手道:“鱼乾呢!鱼乾呢?”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程宗扬一笑,从背包里拿出包好的鱼乾。乐明珠拣起一片,毫不客气地塞到嘴里,摇头晃脑地说:“青天有月来几时?我持鱼乾一问之……”

听到乐明珠吟诗,程宗扬心里一动,段强说过,众多穿越者都爱用过诗词这一招来骗吃骗喝。自己好歹也上过几天学,应景的诗词多少也记得几首吧。

床前明月光……太浅;明月出天山……气氛不对。还是这首绝唱吧!

程宗扬起身,朗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乐明珠扬起手里的鱼乾,笑嘻嘻接口道:“是否有鱼乾?”

程宗扬泄了气,“你也听过水调歌头啊?”

乐明珠咬了口鱼乾,“我师伯最喜欢大苏。一喝酒就念啊念的,他念的最多的是这个——”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末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满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不如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这是苏轼的《行香子》,程宗扬有印象但背不全。他想起来,这个世界是六朝,汉唐晋宋全有,自己知dào

的诗词未必有面前这个小丫头记得多。

至于她没听过的……

总不能拿“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肯且休?”,“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来煞风景吧?

剽窃诗词的大计就此泡汤,程宗扬索性也不装了,坐下来拿起鱼乾,和乐明珠一起你一片我一片地吃了起来。

乐明珠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没有脂粉的香腻,而是混合着药香的少女芬芳气息,闻着令人心清气净。

“喂,你怎么总是闷闷的,不喜欢理别人呢?”

程宗扬诧异地抬起头,“有吗?”

“可不是吗?都是别人跟你说话,你才回答。我都没见过你主动和别人说什么,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只有半个人。”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段强可以作证,自己并不是乐明珠说的那样子。以前的自己很开朗,也很阳光。那时自己虽然很累,但有工作,有令人羡慕的女朋友,还有一个蜗牛的家。

性格的变化,也许来自那次失业。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自己心情落到谷底,整个人都沉默下来。然後是这场作梦也没有想到的穿越。

同样是穿越,段强欣喜若狂,自己却一片茫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被动地接受。程宗扬不知dào

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知dào

自己能做些什么。从战场到五原,再从五原到南荒,自己只是随波逐流,每一分努力,都仅仅是为了求生。

“喂,”乐明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呆了?你在想什么?”

程宗扬道:“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乐明珠立kè

来了精神,“什么事?好玩吗?”

程宗扬笑道:“算不上好玩。”

沉默了一会儿,程宗扬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你突然发xiàn

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程宗扬忽然停了下来。

玉镜似的明月下,多了一个细小的黑点。那个黑色的影子从月亮边缘升起,顺着月光飞来,仿佛一隻失群的大雁,却充满诡异的气息。

“喂!”乐明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程宗扬一把拉乐明珠,藏在山岩的阴影下。

那个黑影越来越近,它有着两隻极长的羽翼,黑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散发出金属般的紫蓝色。羽翼间是一个人形怪物,他目光枭狠而阴沉,眼窝中闪动着非人的光泽。

那怪物鼻子和嘴部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尖长的鸟喙,两臂瘦削而有力。他身上披着一幅兽皮,裸露的胸部胸骨像鸟类一样向前突出,上面有着鸟绒一样的细毛,皮肤像羽毛一样乌黑发亮。膝部以下完全是鸟形,酷似一隻人形乌鸦。两隻鸟足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脚部是两隻尖利的鸟爪。飞行时两爪向後探出,爪中牢牢抓着一具窈窕的女体。

鸦形怪物径直飞到崖上,鬆开利爪,将那具女体往地上一丢,然後两翼收敛起来,落在一块岩石上。

那道形如鼻梁的山岩掩住了程宗扬和乐明珠的身影,隔着石上低矮的灌木,能看到那鸦人头颈慢慢转动着,似乎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在他脚下,那女子软绵绵伏在地上,昏迷般一动不动。她身材娇小,髪髻散乱开来,遮住了面孔。她衣袖被撕破半边,裸露的手臂上沾满血迹,似乎受了重伤。在她身上,那条鹅黄的筒裙染上血污,却十分眼熟,

乐明珠探头去看,却被程宗扬紧紧拽住。

“是阿夕!”程宗扬低声道。

背对着他们的鸦人身体未动,头颈却整个旋转过来,恶狠狠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程宗扬掩住乐明珠的小嘴,两个人都屏住呼吸。

那鸦人瞳孔是深褐色的,冰冷的目光阴森可怖,完全没有人类的神情。他盯了片刻,然後慢慢将目光移开,落在脚下的女体上,勾着头,像一隻巨大的乌鸦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忽然“嘎”的一声怪叫,划破了山顶的寂静。

鸦人弯长的鸟颈耸动着,尖长的鸟喙一开一合,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像铁器磨擦一样刺耳。

他探出脚爪,用锋利的爪尖拨过阿夕的身体。“嗤”的一声,尖爪撕开少女的衣衫,能看到白皙的肌肤上冒出一串血珠。

鸦人充满恶意地拨弄着地上的女体,然後一爪踏住阿夕胸口,一爪抓住她的脖颈,将她头颅推得抬起。

秀髪散开,程宗扬惊愕地发xiàn

,阿夕眼睛竟然睁着。她瞳孔又黑又大,略微泛青的眼白能看到几缕细细的红丝,像在梦中一样,怔怔望着眼前的鸦人。面对他的利爪,既不知dào

害pà

,也不知dào

闪避。

“叮铃……”

花苗少女脚踝的银铃传来悦耳的铃声,鸦人抓住阿夕一条小腿,将她拉到面前。

“妖怪!住手!”

程宗扬错愕间,旁边的少女已经像隻发怒的小老虎一样跳起来,跃上石梁。

娇叱声中,乐明珠纤手扬起,一道银光脱手飞出,闪电般掠向鸦人後背。鸦人折叠在背後的铁翅扬起,挡住那道银光。

“叮”,那道银光被鸦人的翅尖击飞,斜着落在水潭旁的砾石上,却是一柄小小的银刀。

几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鸦人翅尖被刀锋斩去半截。他扭过颈子,深褐色的瞳孔一张,然後迅速缩小,锁住石梁上的少女。

乐明珠没理他,这丫头一击出手,接着却把敌人放在一边,两手拢在嘴上,大声道:“阿夕!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程宗扬很想在这丫头屁股上踢一脚。这么冒失地出手也就罢了,出手之後不尽快打倒敌人,喊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鸦人背後的双翼缓缓展开,然後一振,“呼喇”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鹰隼一样朝乐明珠飞来。

乐明珠这才意识到危险,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袖里,把行医用的银匕、银勺、银针……都丢出来。那些银制的器具制作精巧,月光下亮晶晶十分醒目,不过效果却不怎么样。

那鸦人双翼折起,掩住身体,然後向外一挥,把银匕、银针尽数格开,接着掠到乐明珠身前。

“快来!”乐明珠回头去看,只见石梁下人迹杳然,那男人早不知溜到哪儿了。

百忙中,乐明珠两手食指并拢,快速念动咒语,髪上那圈白绒绒的狐毛无风而动。

鸦人尖瘦的手指从翅膀中探出,几乎抓到乐明珠的衣角。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波动,鸦人指尖一触,乐明珠的身影蓦然消失。再出现时,那少女已经飞到碧潭上空,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剑,髪髻上多了一顶朱红色的头冠,压在那圈白绒绒的狐毛上。

鸦人悬在半空,怪眼盯着乐明珠,用生锈般的声音吐出几个字:“光、明、观、堂!”

第一百零三章:岳元帅

乐明珠使出师门的法器,没想到蛮荒一个怪物也认得,不禁多了几分得yì

,“不错!我就是光明观堂的弟子乐明珠!妖怪!还不投降!”

鸦人“嘎嘎”怪笑起来,接着举起左翅,露出翼下一截淡黄色的竹筒。他先亮出竹筒顶盖封印上一个篆书的“黑”字,然後倒过来,亮出竹筒底部封印上的“海”字。

乐明珠已经变了脸色,当那鸦人转动竹筒,露出竹筒上黑色的“魔”字时,乐明珠脱口叫道:“黑魔海!”

“我知dào

了!”乐明珠提起短剑,瞪大眼睛,“你是黑魔海送信的鸦使!”

鸦人尖声笑道:“黑魔海的黑鸦使者!光明观堂的小贱人!一顶朱狐冠救不了你!嘎嘎……本使手下正缺一名侍寝的贱奴!”

乐明珠一哂,“什么本使,还不是黑魔海那些坏蛋豢养的妖怪奴隶!”

鸦人黑色的长喙张开,恨声道:“待我擒下你这贱人,看你还嘴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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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人拍动翅翼掠向碧潭,乐明珠不甘示弱,挺剑朝鸦人掌上削去。鸦人身形一凝,举翅格住剑锋,一手抓向乐明珠的手腕。乐明珠翻腕避开,短剑顺势挑向鸦人裸露的手臂。

乐明珠剑法招数精妙,显然经过名师传授,但变招时动作不免生硬,显露出临敌经验不足的缺陷。那鸦人徒手进击,只凭一双翅翼与乐明珠的短剑相抗。

少女髪髻上的朱狐冠隐隐闪动着红光,每次遇到鸦人的重击,红光便是一震。金铁交鸣声不住传来,鸦人翅上的羽毛就和铁片一样坚固,而且力量极大。好在乐明珠手中的短剑锋锐之极,让鸦人颇为忌惮。

十余招一过,乐明珠剑法渐渐顺畅起来,几次都险些刺中鸦人的手臂。她还是第一次和敌人交手,这会儿占了上风,虽然紧张,也不由得心花怒放,剑势越逼越紧。

鸦人的双翼坚硬如铁,但比起乐明珠的短剑还逊色了一些。又交手几招,他翅尖又短了一截,翅上的羽毛零乱地竖了起来,缓缓向後退去。

乐明珠短剑一旋,逼开鸦人袭来的手掌,然後挑向鸦人的双目。忽然腿上一疼,仿佛被铁箍扣住,接着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

乐明珠低头一看,只见鸦人的脚爪不知何时袭来,锋利的爪尖紧紧扣在右腿上,几乎刺进皮肤。

小丫头痛得眼泪险些都下来了,这时她已经追着鸦人到了碧潭边缘,身形一晃,不由乱了手脚。

鸦人狞笑一声,双翼振动着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徒然拔高丈许。乐明珠右腿被他扯住,身体倒垂过来,头顶的朱狐冠顿时滑落,堕入碧潭,手中的短剑也随之消失。

鸦人怪笑着突然收起双翼向下俯冲,乐明珠猝不及防,半身浸入水中,一连呛了几口水。接着鸦人又飞了起来,将乐明珠往地上一丢。

乐明珠重重跌进草丛,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她掉落的位置与阿夕相隔只有尺许,黑魔海的信使从空中飞落,铁翅一扬,将挣扎着起身的乐明珠挥倒在地。

鸦人怪笑道:“待本使享用过这个花苗奴,再来收用你这小贱人。光明观堂……哈哈!”

鸦人抬起脚爪抓住阿夕的膝盖,然後勾下颈子,一边张开鸟喙,伸出鲜红而细长的舌头,朝她脸上舔去。阿夕愣愣看着他,当鸦人突起的胸骨朝身上压来,她手腕忽然一动,从腰侧拔出短刀,用力刺在鸦人腰侧。

鸦人“嘎”的尖叫一声,黑色的羽毛猛然炸起,踉跄着向後退去。

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刀光的闪过,突如其来地劈在鸦人颈中。暗红色鲜血扇状喷洒出来,鸦人的头颅仿佛突然间失去重量,轻飘飘飞了起来,翻滚着落在水潭边。

鸦人的鸟喙大张着,鲜红的舌头抖动几下,然後无力地垂在一边,瞳孔中的光亮迅速消失。

程宗扬提刀插在地上,小心地扶起乐明珠。那小丫头脸上湿淋淋的,不知是水是泪,看到程宗扬,她嘴巴一扁,“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宗扬上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安慰道:“没事了,不要哭了。”

乐明珠腿上受的只是皮外伤,眼泪一大半都是吓出来的,她抽泣着踢了程宗扬一脚,“坏人!就知dào

逃跑!”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我又不会飞。如果被他发xiàn

,那家伙就不会把你扔下来,说不定会直接扔到悬崖下边。”

乐明珠打了个冷战,“哇”的大声哭了起来。程宗扬啼笑皆非,死中逃生本来是好事,可这丫头却被吓坏了。

小心哄了半天,乐明珠才收起眼泪。她小心地避开眼睛,不敢看鸦人失去头颅的尸体,一手紧紧攥住程宗扬的衣角。

程宗扬拽起鸦人的翅膀,扯下那隻竹筒。长及尺许的竹筒,两端都用火漆封着,印着黑色的篆书文字。

“黑魔海……这是什么地方?”

乐明珠露出厌恶的表情,“那是世上最邪恶的组织,好多好多坏事都是他们幹的。师傅说,直到二十年前,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打败了他们。”

“大英雄?”自从猜测此前有人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後,程宗扬就对大英雄这个词特别敏感。

“岳元帅啊。”

“岳鹏举?”程宗扬已经有八分把握,猜测这位声名赫赫,连王哲也为之心折的大英雄也是个穿越者。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位穿越者跟自己还是同时代的人呢。

“你见过岳帅吗?”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那黑魔海呢?”总该有人见过他吧。程宗扬记得一句话: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一个人,也许自己能从那里了解到这位穿越者。

“被岳帅击败,黑魔海的余孽就在大陆上消失了,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喂,你小心!他们最喜欢用毒!”

程宗扬本来要揭开火漆,听乐明珠一说便小心起来,他把竹筒往地上一丢,一脚踩成两半。竹筒中露出一张卷起的羊皮纸。程宗扬用刀尖挑开羊皮纸,上面却空无一字。

这黑鸦信使千里迢迢来到南荒深处,却带了张白纸?两个人反复看了几遍,也摸不出头绪,只好放在一边。

“阿夕!”乐明珠忽然想了起来,连忙去看旁边的少女。

阿夕双眼紧闭,身上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神情却似乎很平静。

“我受了伤。”阿夕手里紧紧握住短刀。

乐明珠惊叫起来,“哪里?”

阿夕却掩住身体。乐明珠急忙道:“我们送你回去!”

“我走不动……”

乐明珠愣了一下,他们这会儿在山顶,想攀着藤蔓把一个伤者背下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那怎么办?”

程宗扬道:“你在这里守着阿夕,我去叫人。”

乐明珠刚答yīng

,却又连忙拉住程宗扬,小声道:“我去好不好?”

程宗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具鸦人的无头尸体,知dào

这丫头是害pà

,“那好。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叫族长,还有武二来。”

乐明珠顾不上去拣自己的医具,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就朝崖边奔去。

程宗扬叫道:“你的头冠!”

乐明珠指了指髪髻上的狐毛,“在这里!”说着下了山峰。

程宗扬回过头,对阿夕一笑,温和地说道:“冷不冷?”

阿夕摇了摇头。

程宗扬指了指鸦人的尸体,“你是在外面碰到他的吗?”

阿夕慢慢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程宗扬,然後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娇媚的风情。

她站起身,走到水潭边跪了下来,然後捧起水,洗去面颊上的血迹。破碎的的衣衫从她肩头滑落,露出花苗少女雪白的颈肩。

“叮铃……叮铃……”阿夕脚踝的银铃轻响着,赤条条走上草地。

她一直走到程宗扬身前,然後跪下来,张开小嘴,含住他一根手指,轻轻舔舐起来。良久,她抬起眼,用异样的声音说道:“阿夕是你的奴仆,沾过她鲜血的主人……”

被阿夕含过的指尖像被烫到般,传来一点火热的感觉。

这种滚烫的感觉程宗扬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就是这种滚烫感,使程宗扬发xiàn

了月光下飞来的鸦人。这一刻,程宗扬终于能够确定,自己当时感应到的不是来自黑魔海的黑鸦使者,而是他爪中的花苗少女。阿夕。

“为什么?”程宗扬反问道。

“是因为天龙。”阿夕带着一丝娇媚的笑意,柔声说道:“阿夕养的天龙把阿夕的鲜血沾在主人的手指上,阿夕就会成为主人的奴隶。”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如果你养那条蜈蚣是下蛊,应该是把我变成你的奴隶吧?”

“但天龙咬了阿夕……”

第一百零四章:未战先降

程宗扬忽然警觉起来,“你没有受伤?”

阿夕眨了眨眼,“只有这样,阿夕才能和主人在一起。”

程宗扬苦笑道:“不要闹了,阿夕。我可一直没得罪过你。”

这一路阿夕的狡黠和顽皮让不少人吃了苦头,程宗扬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本能地反应还是小心一些好。

花苗少女明亮的眼睛望着程宗扬,静静说道:“阿夕很漂亮。她会像一个听话的女奴一样服侍主人。”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程宗扬也许会很有兴趣,但从阿夕嘴里说出来,程宗扬却感觉到一丝不安——就算被蜈蚣咬过,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叮铃叮铃……”

阿夕雪白的小腿翘在程宗扬肩头,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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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阿夕白生生的肉体躺在青草红花间,眼睛亮晶晶,闪动着明亮的光泽。她身体微微战慄,程宗扬知dào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痛楚。虽然她努力说不痛,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果然,阿夕眼神波动了一下,然後皱起眉头。一直含笑的她,忽然吃痛地咬住唇瓣。她打了个寒噤,身体的战慄愈发剧烈。

良久,阿夕抬起眼,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程宗扬,来自五原城的商人。”

等了一会儿,阿夕重复道:“你是谁?”

程宗扬没有开口。他不相信阿夕能猜测到自己的身份,同时他也不明白阿夕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没有受伤。”阿夕望着他,“血迹是阿伶姊姊的。是我自己害pà

,叫上她一起来。”

隔了一会儿,阿夕说:“她和阿葭一样,也死了。”

程宗扬心里微微一沉。他记得阿伶,那个与石刚相好的花苗女子。

阿夕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程宗扬认真看着她,没有回答。脑中却在飞快地旋转着。

“那天晚上,死的应该是我。和阿伶一样,阿葭也是替我死的。”

程宗扬心里微微一痛。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个花苗少女为什么会赤裸地走到林中,与自己有了片刻的欢愉。记忆里,阿葭的面容已经模糊,她洁白的胴/体却分外清晰。两个只知dào

名字的陌生人,却有着最亲密的接触。就像一场无缘无由的梦幻。

但他更不明白,阿夕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像换了个人,与刚刚肌肤相亲过的自己显得如此陌生。

“在山林的那个晚上。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他说:要我在月亮升到树梢的时候到林中去,我会遇到自己的主人。”阿夕望着程宗扬道:“我以为那是阿葭和她们串通起来的恶作剧,就趁她洗澡的时候拿走了她的衣服,让她树林里去找我。”

“我们花苗人只相信自己的祖神。我不知dào

阿葭真的会在林中遇到一个人。还被蜘蛛咬死。”

原来是阿夕抱走了阿葭的衣物,阿葭才不得不光着身子进入树林。至于那个声音……程宗扬口中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他无法理解,那个为自己占卜的男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被蜈蚣咬到,也是一个恶作剧吗?”

阿夕翘起手指,指尖被那半条蜈蚣咬出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她目光落在自己指尖上,又变得迷乱起来。

“喂?”程宗扬小声提醒她。

忽然间,阿夕指尖仿佛被一根看不到的细针刺破,涌出一滴鲜血。

阿夕抬起滴血的手指,按在程宗扬手上,用梦幻般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

雲氏商会的店铺内,几个人围席而坐。

“黑鸦使者?”雲苍峰皱起眉头。

“这是他随身带的。”程宗扬拿出那张空白的羊皮纸。

雲苍峰瞄了一眼,便即说道:“这是一种传讯的秘法,只有信送到地方,字迹才会显露。”

程宗扬翻看着空白的羊皮纸,“字迹没有显示,是不是说明信还没有送到地方?”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这不废话嘛!”

猛然间,程宗扬想起自己背包里也有一张白纸。那是王哲交给自己的锦囊,被香蔻儿打开过,上面也是空无一字。

程宗扬将羊皮纸放在案上,“那么,他这封信要送到哪里?”

按照乐明珠的说法,黑魔海被岳帅重创後,几乎在大陆绝迹。此刻黑魔海的信使突然在南荒出现,本身就是一樁不寻常的事情。何况他还带了一封秘法书写的信笺。而南荒有资格收到这封信的,只有一个可能。

程宗扬与武二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鬼王峒!”

武二郎抱着手臂,一手摸着下巴的鬍髭,“嘿嘿,黑魔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竟然跟南荒一个土著联手。”

黑鸦信使的尸身已经沉到潭底,无法再找他询问。

程宗扬提醒道:“别忘了,鬼王峒的使者说过要到白夷族来。你猜,这家伙会不会是在这里和鬼王峒的使者见面?”

苏荔缓缓道:“下午我见过白夷的族长,听说我们是往鬼王峒送亲的队伍,族长脸色有些不豫。但也没多说什么。聊过几句,便送我们离开。”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这么说,鬼王峒的势力还没有伸到白夷来?”

武二郎冷哼一声,“二爷倒要看看,鬼王峒的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就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想拿下白夷族也没那么容易!”

白夷族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武士,但地势险要,再有武二这样的强人援手,胜算至少多了三成。

问题是面对动辄屠村灭族的鬼巫王,白夷族是否有勇气与他为敌?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不好!白夷人要投降!”

苏荔挑起眉梢,“还未一战,便要投降?”

程宗扬道:“白夷人今天狮子大开口,要五万银铢,九成就是因为鬼王峒的人要来!嘿,这些白夷人想拿钱来买平安。”

苏荔皱眉道:“这些白夷人好生天真,平安岂是能用钱买来的?”

“此事大有可能。”雲苍峰起身道:“我立kè

便去见白夷族长。鬼王峒行事阴毒狠辣,欲壑难填,若这五万银铢果真是鬼王峒索要的,也绝不能付。”

程宗扬也站了起来,“我和老哥一起去。”

雲苍峰点头道:“小哥自然要跟老夫一起。不过……”他给程宗扬施了个眼色,低声道:“易彪在外面。”

…………………………………………………………………………………

易彪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戴着麂皮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个年轻的术士易勇立在旁边。

易彪摊开一卷纸,“这是白夷族长住处的草图。”

草图上,白夷族长的住处是一片半圆形的建筑,依山崖而建。外围是奴仆和守卫住处,临近山崖的圆形中心,是族长的主室。图上大大小小的房屋足有数百间之多,但不像五原城那些建筑一样对称,显得有些散乱。

程宗扬指着图上的建筑道:“白夷族的宫殿怎么建在悬崖边上?不怕被人偷袭?”

易彪道:“这道山崖足有上百丈高,从下面矢石都打不到,而且山势极险,没有人能登上来。”

“这里是白夷人祭祖的祭坛,”他用手指在图上画了个圈子,“灵飞镜就在这一带。”

程宗扬鬆了口气,那个位置虽然临近悬崖,但避开了族长所在的宫殿,周围也没有多少建筑,确实是下手的好地方。

众人分成两路,雲苍峰从前门进入,登堂夜谒。程宗扬等人则敛息屏声,悄悄潜至宫侧。

白夷族长的宫殿是一组不规则的建筑群,只在外围设了一道高墙。从族长的住处就可以看出,南荒部族大多还是蛮荒,远不及六朝那样等级森严。

这会儿已经是後半夜,墙内寂然无声。众人找到攀缘的地点,按照图上的标记,这里应该是两处守卫中间最薄弱的地点。

远处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有人接了雲苍峰等人进去,不多时又归于平静。武二郎贴在壁上听了片刻,然後拉住程宗扬的手臂,轻轻一跃便越过高墙。落地时,往横里滑了尺许,脚下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程宗扬赞道:“二爷这身手,不是头一趟作贼了吧?”

武二郎一哂,正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压低的叫声。

两人连忙藏起身形。眼前是一幢不起眼的房屋,只在墙头一角,有个小小的窗口。武二郎打量了一眼,然後攀着墙缝,狸猫般从窗口钻了进去。

易彪带着易勇也翻/墙进来,正看到武二郎庞大的身体消失在狭小的窗洞里,不禁瞠目结舌。程宗扬摊了摊手,武二郎这身手,九成是幹过梁上君子的勾当。

第一百零五章:电子声

屋里传来几声低笑,模模糊糊似乎有人说话,忽然安静下来。

三个人心都悬了起来。雲氏商会与白夷族交情菲浅,这次迫于无奈,前来取镜,事後必会做出补偿。武二郎暴起伤人,可不是他们的本意。

片刻後,武二郎从窗口钻出来,一言不发地抬腿便走。程宗扬追上去问道:“伤人了吗?”

武二郎铁青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骂道:“娘的!两对死兔子!”

众人一愕,然後捧着肚子,险些大笑起来。程宗扬憋着笑道:“好kàn

吧?”

“好kàn

个鸟!”武二郎悻悻道:“二爷怕弄髒了手,隔空一人给他们一掌,让他们安静点。”

道路渐渐荒僻,两旁丛生着杂草灌木,草间不时有虫鸣响起。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四人连忙屏住呼吸,悄悄躲进灌丛。

两个*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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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年轻的白夷守卫并肩走来,其中一个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灌丛,拉开裤子,接着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

四个人屏住呼吸,都是一脸晦气。

那守卫道:“今晚这一班值完,我便歇了,你呢?”

另一名守卫走过来,低声笑道:“自然也是歇了……”

几个人瞪大眼睛,看着那年轻守卫依在同伴怀中,下面还“哗哗”撒着尿。

“有五天的时间呢……”

“可不是嘛。”後面那名守卫从後面搂着他,一手朝他胯下摸去,低笑道:“我来帮你……”

旁边的武二郎脸都绿了,牙齿“格”的咬紧。

那守卫闻声扭过头,却被另一名守卫的头遮住。

片刻後,两人唇舌分开,笑着走开。武二郎死死咬着牙关,等两人走远,才“呃”的一声,呕吐起来。

武二郎险些把苦胆都吐出来,他喘着气直起腰,狠狠呸了几口,虎着脸跳起来,“我他妈砍死他!”

这边易彪和易勇面容扭曲,两人本来肩并肩靠在一起,这会儿醒过神来,触电般立kè

分开。

“嘘!”程宗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後一指前方。

月光下,一片平整的广场出现在眼前。整座广场都是用白色的石英岩铺成,散发出水一样的光泽。广场中央,是一个明镜般的祭坛,坛上用朴拙的刀法雕刻着花纹。

“白夷这算好的了。”程宗扬一边观察着祭坛,一边道:“南荒一多半种族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也就白夷和花苗的男人还有点人样。不管怎么说,白夷的男人长得可真是俊美,比二爷的尊容可强多了。二爷就是愿意献身,也不一定有人敢要。”

不等武二郎发飙,程宗扬一指祭坛,“咦,这是什么?”

祭坛中央刻着一隻白兔的图案,两眼是用红宝石镶成,光芒隐隐流动,似乎正看着他们。

“易勇!”易彪低声唤道。

那个年轻的术士取出水囊,往掌心倒了少许。他摊开手,不规则的水迹立kè

悬浮起来,在掌心寸许的高处凝成一隻小小的水球,微微转动。

易勇兴奋地声音都有些发颤,“就在这里!”

程宗扬探过头瞧了瞧,讶道:“这面里看到镜子?”

易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小可学艺不精,施展出的水镜薄如纸张,只有在灵飞镜附近,受到灵力的感应才能旋动如球。”

易勇露出炽热的目光,“我影月宗水镜之术就是模拟灵飞镜而来,因为年代久远,法术多有失传。宗门历代宗主都希望能找到此镜,修补法术中的不足。今日终于能得偿师门夙愿……嘿!”

程宗扬看了武二郎一眼,“武二?”

声称灵飞镜是骗人把戏的武二郎哼了一声,“小子,那破镜在哪个方向?”

易勇托着掌中的水球,慢慢寻找着方位,最後目光落在祭坛上。

白夷人用来祭祀神明和祖先的祭坛高及齐腰,表面呈圆形,直径超过一个人的身长,用纯白色的石英石雕成。

几个人四周看了一遍,哪里有镜子痕迹。难道是嵌在了祭坛里面?

易彪翻腕拔出一柄牛耳尖刀,刀尖插进岩石雕刻的缝隙,小心撬动。最後摇了摇头,“是一整块。”

武二郎挤开易彪,张臂抱住祭坛,用力一推,祭坛纹丝未动。武二郎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小子,真让你蒙上了。”武二郎拍了拍祭坛,“底下是空的。”

众人精神一振,既然是空的,下面必定有藏物的空间。只不过……入口在什么地方?

祭坛位于悬崖一个突出的平台上,面前便是深渊。可以想像,白夷人在祭坛上燃起祭祀的火焰,数十里外都能看到火光。

程宗扬盯着祭坛上白兔的双眼,忽然道:“刀给我!”

易彪递过尖刀,程宗扬接过来,入手一沉,显然这把匕首不像看上去那样平常。他将刀尖贴着宝石边缘插进去,用力一撬,那颗红宝石滚落出来,露出一个积满尘埃的凹洞。程宗扬一不作二不休,把另一颗红宝石也挑了出来,然後把刀尖伸进凹洞。

“好像有东西。”程宗扬放下刀,两手拇指试探着伸进凹洞,往下一按。

就在按下的同时,程宗扬脑中一晕,拇指仿佛被两条毒蛇咬住,体内的真阳狂涌而出。紧接着祭坛表面坚实的石英石突然一空,显出一个幽深的入口。

“幹!”程宗扬心知要糟,不等他作出反应,一股强dà

的力量涌来,他身不由己地坠入洞穴中。

头顶的月光迅速拉远,身体仿佛在一个井中极速掉落。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遮没了月光。

一隻大手用力抓住程宗扬脚踝,身体的坠势猛然一顿。

头顶的月光像被遮住般消失不见,武二郎双脚蹬着岩壁,一手抓住程宗扬,破口骂道:“你瞎啊!什么鬼地方都敢跳!二爷这回可被你害惨了!鬼知dào

这下面有多深!”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二爷消消气。就算掉下去,也是我在下面。喂,谁把上面盖住了?”

“屁!你这兔崽子掉下来,祭坛就封住了。要不是二爷手快,你这兔崽子就摔到底下变肉酱了!”

“二爷,这可是白夷族的地盘,你这兔字少说点。免得惹急了这里的兔儿爷们,咬死你。”

武二郎哼了一声,一手攀住岩壁,“看到底了吗?”

程宗扬头下脚上,睁大眼睛,依稀看到一丝波光。

“下面好像是水……等等……武二!你给我放手!”

武二郎手一鬆,程宗扬往下滑了半尺,随即一翻身站了起来。

“幹!”

原来这洞穴只有两丈多深,武二郎出手时,程宗扬已经接近洞底。那些人波光不是水迹,而是一层细碎的云母。站在洞底,能听到四周涌动的风声,与他们穿越大山的溶洞一样,这洞穴周围也不知有多少岔道。

朝上望去,祭坛的入口已经完全消失,易彪和易勇被隔在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两人身在洞底,辨不出方位,仅有的退路也被封死,一时间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头顶仍没有任何动静,武二郎恼道:“那两个家伙在做什么?你这笨蛋都能打开,他们两个加起来比你还笨?”

程宗扬耸了耸肩,“要能打开,早就打开了。此路不通,二爷,咱们得另想辙了。”

武二郎攀住岩壁的凸起,壁虎一样游了上去,但离洞顶还有数尺的地方,岩壁变得光滑如镜,丝毫没有借力的地方。武二郎试了半晌,也没找到出路,只好又跳了下来。

程宗扬踢了踢脚下的云母粉,然後蹲下来,抓了一把,慢慢撒下。

“好玩吧?”武二郎口气不善地说道。

程宗扬拍了拍手,“右边风最大,多半离出口最近。二爷,要不要试试?”

武二郎也不答话,当先朝右边走去。风声越来越急,忽然武二郎脚下一沉,钉子般立定脚跟。

在他面前,是一片空旷的黑暗,两人似乎已经从洞中走到悬崖边缘,却看不到丝毫星光。

一阵异样的波动从心底流过,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程宗扬一阵心悸,当他抬起头,那双眼睛仿佛重又合上,一切归于沉寂。

寂静中,“嘀”的一声轻响,武二郎旋风般转过身来。

程宗扬低头看着自己的背包,那声轻响是从包里传来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背包里没有任何能发出这样声音的物品——那声音,像极了自己以前曾听过无数次的电子声。

“那是什么?”

黑暗中,武二郎沉声道:“石柱。”

“我是说上面。”

武二郎抬起头,只见石柱顶端,有一处微微发亮。

“格!格!格!”武二郎伸出铁掌,将丛生的石笋尽数掰碎,然後从中取出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物体。

武二郎摩挲几遍,随手扔给程宗扬,“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零六章:穿越,梦境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体,表面光滑异常,摸上去就像一支被人精心打磨过的玉圭。在它背面,依稀雕刻着花纹。程宗扬仔细描模着那些凸起而繁复的纹路,良久,他吐了口气,叹道:“二爷,你真该识几个字。这背面两个字,只要读过书的小孩都认识:灵飞。这就是灵飞镜。”

武二郎一把抢过来,对着它呲牙裂嘴照了半天,也没照出个影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

这会儿不是琢磨的时候,程宗扬把灵飞镜收进背包,“镜子拿到手,咱们该想办法回去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一个带翼的黑影从头顶笔直飞来。程宗扬反手拔出钢刀,间不容髪之际横刀挡住。

钢刀仿佛被巨锤击中,向後弹去,重重打在程宗扬胸口。程宗扬咬紧牙关,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一刀劈出。

那黑影速度极快,侧身一旋,避开刀锋,接着又疾掠过来。没有羽毛的肉翼像扇一样〖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张开,翼端的爪子又尖又细。那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它生着狐狸一样的头颅,吻部突出,两对獠牙白森森闪着寒光。它两耳极长,一边飞一边不停的转动,灵巧之极。

黑暗中,那蝙蝠却像白昼一样进退自如,程宗扬只是倚仗着内功略有基础,勉强能分辨出一些细微的光线,这时动手就和瞎子差不多。不多时,他身上便被蝙蝠尖细的爪子抓破几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程宗扬迭逢险情,武二郎却好整以暇地抱着肩,靠在石柱上,一边懒洋洋说道:“快着点!二爷可不耐烦等人。”

程宗扬满头是火,他拼命挥舞着钢刀,在身侧织出一道刀网,希望能挡住蝙蝠的袭击,但那蝙蝠总能寻出缝隙,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渐渐的,程宗扬发xiàn

,那蝙蝠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上的背包。他能感觉到那蝙蝠的尖爪几次抓到背带,似乎想把背包抢走。

赌一铺吧!

程宗扬一把拽下背包,朝地上一扔,紧接着一脚踩住背包,一边朝着背包所在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刀劈出。

“噗!”刀锋狠狠斫进骨肉。

程宗扬握住刀柄,手指微微发颤。那蝙蝠几乎是自己扑过来,投向刀锋。自己漫无目的的一刀,正劈中它的颈侧。蝙蝠深灰色的肉翼扭动几下,不再动作。

武二郎意兴斓珊地打了个呵欠,“瞎猫碰见个死耗子。算你小子命大。”

程宗扬余悸未消地直起腰,想骂几句也没有了力qì



…………………………………………………………………………………

雲苍峰回到商铺,天色已经微微放亮。

“族长说,白夷与鬼王峒绝无冲突。这几年鬼王峒势力向北发展,有使者路过白夷,族中也以礼相待,彼此无犯。”

良久,雲苍峰道:“白夷族这条商路,老夫走了数十年,与白夷族长相知颇深。白夷人文弱有余,勇武不足,但这位白夷族长颇有见识,断不会轻易投靠鬼王峒。至于那五万银铢……”

雲苍峰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苏荔道:“既然白夷人与鬼王峒没有关系,那为何鬼王峒留下话,要我们到白夷族来?”

“也许鬼王峒只是选此地作为落脚处。鬼王峒胃口虽大,白夷这样人丁兴旺的大族,也不是那么容易吞下的。”

祁远忽然道:“鬼王峒的使者还要多久能到?”

雲苍峰道:“从熊耳铺到白夷有十多天的路程,咱们抄了近路,只用了一半时间,鬼王峒的人比咱们早走两日,快则明日,慢则三日就能赶到。”

祁远有些坐卧不宁,他起身朝门外看了看,去寻灵飞镜的四人到这时还没回来,他心里一直悬着。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先是易勇推门而入,接着易彪背着程宗扬闯进来,最後是武二郎不紧不慢地跟在後面。

看到程宗扬身上的血痕,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围拢过来。

程宗扬从肩到腿大大小小遍布着十几道伤痕,虽然不深,但伤口隐隐发黑,脸色却出奇的苍白。

武二郎道:“这小子运气不好。碰到隻不长毛的蝙蝠,谁知dào

是有毒的。嘿嘿,这下可有他受的了。”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狠狠朝武二郎比个中指。两人在洞里摸索多时,最後不知从哪个洞口钻出来,发xiàn

正在悬崖中间。武二郎费尽lì



攀到崖顶,找到易彪和易勇,又系上绳索将程宗扬接上来,一直折腾到天亮。

这一夜事情急转直下,乐明珠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整个伍队也就这个光明观堂的弟子会解毒。苏荔急忙让人叫来乐明珠,察看程宗扬的伤势。

程宗扬从背包中取出那面方镜,苦笑道:“幸不辱命。”

雲苍峰接过方镜,审视片刻,然後郑重地拱手说道:“程小哥援手之德,雲氏绝不敢忘。”

程宗扬闭上眼,嘟囔道:“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程宗扬怔怔看着面前的花苗少女。顷刻间,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打开,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从哪里来?我真的还记得吗?

这一刻,程宗扬才发xiàn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始终在压抑着对从前的回忆。在自己的意识里,来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经lì

,都仿佛一场终究要醒来的梦。下一瞬间,自己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睡不著嗎?」

一隻柔軟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裡溫柔地按摩著。接著那张白淨的臉龐移來,輕輕貼在他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那個面試……」

「我會去的。」

「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

「上次買的那套內衣,我還沒有穿過,到時候你帶來……」

……

難道真要一輩子當個小職員嗎?職位大小不是那麼重yào

,但……這麼早就確定平平凡凡過一輩子?這真zhèng

是自己想要的嗎?

……

「這個世界的生活太沒意思了。」段強大声说:「宗揚!我要跟你一起去上海!」

「那裡是北緯三十度線!金字塔、空中花園、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mì

的事情都發生在那一帶,而且我計算過,乘飛機穿越的機率比一般情況下高出一倍。說不定我會在揚子江上穿越呢。」

「來,做個遊戲,如果給你一個穿越的機會,只限你帶三樣東西,你會帶什麼?」

……

「這你就不知dào

了,這都是穿越時的必備物品。帳篷、睡袋用來野營,防蟲劑、藥品是防護的,充電器用來給照明設備蓄能。還有這些書,都是講各種產品的基礎製作方法。」

段強隨手翻開一頁,「水泥:將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窯燒乾,磨碎即可。簡單吧。白癡都能學會。」

……

「雷電打中飛機,唯一會發生的事情就是墜機,去死國有路,三國你就別想了。」

……

无法抑制的回忆在脑海中疯狂地蔓延着。

那些已经忘却的,模糊的,褪色的,消散的,琐碎的往事,一件件从心头掠过,每一件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声音——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睁开眼睛,我还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

段强在我旁边的座椅上,对那个他看顺眼的空姐大献殷勤,同时邀请她一起穿越;我前面两个白头发的夫妻还在小声地拌着嘴;快餐桌上,喝剩的半杯咖啡折射出阳光的影子;那隻运动背包还放手边。

而我,正飞往上海。像一隻灰黑色的蚂蚁,走向自己的巢穴,和坟墓。

一个声音沉声问道:作一个庸庸碌碌的小职员,你真的甘心吗?

“不!”

自从踏入这个世界,自己几乎就没有回忆过。程宗扬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世界,而抗拒融入其中。因为在自己潜意识中,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

穿越?拜托,我又不是段强。

我有女朋友,准bèi

迎娶的;有房子,还没付清贷款的;有事业……曾经的。

总之,我是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平凡中有一点特别,所以特别平凡的现代人。跟着电视和电脑长大,一天没有登上网路,就感觉和时代脱节,知dào

很多,却什么都不擅长的现代人。

穿越这个词,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只有真实发生过的才需yào

回忆。而这些——苏妲己、西门庆、潘金莲、武二郎、秦桧、吴三桂、乐明珠、阿夕……九阳真经、法术、千里传讯、半兽人……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军中少女、天竺舞姬、花苗新娘……都是过眼雲烟,一旦我醒来,她们就会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消湮无痕。我还需yào

回忆作什么?

一切的原点,回到那道闪电。无论紫玫,还是段强;无论开掉自己的公司,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职位;无论那套来不及付清款项的预售房,还是那架遭遇湍流的航班……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道闪电消失了。

然後,一扇新的大门打开。

犹如潘多拉的盒子,一个令人目眩的世界飞舞而出。

我不相信命运。但这一刻——段强,你是对的。我们真的穿越了。

自己熟悉的世界,只留在记忆中。唯有回顾,却永远无法回头。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时间和空间与我们熟悉的相似,却有着无数差异。这个世界很大——假如不是比原来的世界更大;很美——真的比原来的更美。它像一张白纸,可以描绘无数蓝图。而我,仿佛又拥有了一次新的生命,一次新的命运。

那么,我还要作一个小职员吗?

“这个世界,”程宗扬用耳语般的声音,轻轻道:“又不是我想来的啊。”

“你说什么?”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什么小职员?”

程宗扬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娇美的面孔,像鲜花一样娇艳。

第一百零七章:掌上显示屏!

“喂,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还不起来?”

程宗扬动了一下,发xiàn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洁白的布条裹住,伤处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

乐明珠脱了新娘的嫁装,也穿了一条花苗女子的筒裙。鲜红的绸裙,勾勒出她纤柔的腰身。

看到程宗扬意wài

的目光,乐明珠得yì

地转了个圈子,“好不好kàn

?”

程宗扬点了点头,“再短一些会更好。”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太长了。”乐明珠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开心地提起裙子,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到这里好不好?”

“再高一点。”

“这里?”

“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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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乐明珠把裙子提到膝盖上,“这里?”

“还要再高。”

乐明珠放qì

了,“你说哪里合适?”

程宗扬举手一比,“提到这里最合适。”

乐明珠低头一看,笑得前仰後合,“这还是裙子吗?穿成这样,我连门都出不去呢。”

程宗扬遗憾地摇摇头,他比的位置在臀部以下十公分,作为超短裙的标准长度是足够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来说,这样的长度与赤裸无异。

“喂,你刚才说什么世界啊,想来啊,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笑着摇摇头,“大概是说胡话吧。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天快黑了呢。”乐明珠忽然一拍额头,“险些忘了,雲老伯和几个人来看过你几次,说等你醒了,就叫他们。你等一会儿啊。”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程宗扬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背包放在床头,阳光的余晖从窗隙中透入,给一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梦中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也许,我就是个六朝人,不过作了一个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梦……

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声,接着雲苍峰推门进来,後面跟着易勇一个人。

寒喧几句,雲苍峰道:“此时打扰小哥,实在是有樁事还要麻烦小哥。”

程宗扬笑道:“乐姑娘妙手回春,我这会儿已经好了。有什么事,雲老哥尽管问。”

开口的却是易勇,他恭敬地朝程宗扬施了一礼,然後道:“敢问程先生,这面镜子是从何处取来?”

“洞穴下面有根石柱,镜子就嵌在里面。武二上去取了下来的。”程宗扬一怔,“不会是那家伙把它弄坏,不管用了吧?那个粗胚!”

“程先生猜得不错。不过并非武先生弄坏,”易勇苦笑道:“而是在下不知dào

该怎么用。”

程宗扬讶道:“你不是说过,贵宗的水镜之术,就来自于这面镜子,怎么会不知dào

用法呢?”

易勇拿出那面方镜,“鄙宗的开派祖师当日曾得到此镜,从中悟出水镜传讯之法。但此後灵飞镜便消失了,鄙宗历代宗主都无缘一睹。在下从程先生手中得到此镜,已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用尽术法,都未能让此镜显影。”说着那年轻露出惭愧的表情。

程宗扬拿出那面镜子。镜子是长方形的,有两隻手掌大小,表面是淡淡的灰色,周围有一道窄窄的边框。虽然是第一次看清它的形式,却感觉很眼熟……

翻过来,镜子背面镂刻着“灵飞”二字,说实话,字迹不怎么样,比自己的毛笔字强的有限。镜子的厚度很薄,侧面有几个排列整齐的细小钻孔。

程宗扬道:“不会是件膺品吧?”

“不是!”易勇的反应让程宗扬吓了一跳。

易勇失态地脱口而出,脸上不禁一红,“此镜绝非膺品。在下虽然不知dào

它如何使用,但它灵力的波动却清晰之极。若是仿品,绝不会有这样的神效。”

雲苍峰在旁听了片刻,起身道:“程小哥受伤初愈,易勇,莫让他累着了。老夫还有些事,先告辞。”

程宗扬知dào

雲苍峰为人谨慎,这灵飞镜是他为客户寻找,不愿多接触其中的秘密,于是也不强留。

房内只剩易勇与程宗扬两人,那年轻的术士略微镇静了一些,“此镜的灵力与我影月宗的水镜之术如出一辙,否则在下也不可能感知到此镜所在。因此此镜绝非膺品。”

程宗扬对影月宗传讯的法术十分好奇,“当日在草原文参军曾施展过水镜之术,可惜他在王大将军帐内施法,未能一见。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们怎么能用水来传递讯息?”

易勇解说道:“鄙宗水镜之术分为五层,第一层是必须用同一处取来的水,配合灵砂,双方同时施法方能传讯。到了第二层,可随意取水,只需混入灵砂,便能传讯。第三层时,施术者只需一人,以灵砂取水,可在不同地方,同时生出两面水镜,彼此传讯。文师兄是我影月宗难得的英才,传讯之术已至巅峰,相隔数千里,传讯者仍清晰如晤。”

程宗扬笑道:“那你呢?”

易勇道:“在下只到第三层,只勉强能传讯数息。不过,”他抬起头,“有灵飞镜的灵力辅助,在下可越阶到第四层。无论传讯的距离、时间,还是影像的清晰都远超平常。”

程宗扬好奇心起,“能不能施展一下?”

易勇取出水囊铜盆,“程先生想与何人传讯?”

程宗扬脑中同时掠过两个身影,月霜和阿姬曼。这两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此时都不知去了何方。

“我想和谁传讯都可以吗?”

易勇苦笑着摇了摇头,“程先生有所不知,水镜术是以地域为划分,在下需yào

知dào

详细方位,才能施展法术。”

详细方位……程宗扬心里一动,说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主楼第二层……”

易勇闭目凝神,融入灵砂的清水从铜盆中涌出,在空中旋转着凝成一面清澈的水镜。无数模糊的影像从水镜中一闪而过,最後变得清晰起来。

“咦?”一个惊讶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

程宗扬笑着招了招手,“嗨!”

水镜的影像不住浮动着,映出一处卧房,一个妖艳的美妇卧在美人榻上,讶然看着自己。

那丽人罗衫半褪,雪白的瓜子脸媚态横生,除了苏妲己还能是谁?

讶然看了半晌,苏妲己忽然一笑,“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怎么包得粽子一样?霓龙丝呢?找到了吗?”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只剩了一口气,夫人却只念着霓龙丝,未免太绝情了吧?”

“能寻来影月宗的替你传讯,想来过得不错,怎么会死得了?”

“也许我是被人绑架了,向你要赎金呢。”

苏妲己嫣然一笑,“你的命可值不了一次水镜术。啧啧,这位影月宗的术者修为不低,莫非是影月宗的宗主?”

程宗扬一惊,这妖妇眼光敏锐,要让她觉察到灵飞镜只怕会有後患,忙道:“夫人闺房寂寞,何不让小的早些回去,好安慰安慰夫人?”

苏妲己故yì

抬起身,让那隻赤裸的雪乳抖动着耸起,看见程宗扬色与神授的样子,媚眼如丝笑道:“待你寻回霓龙丝,本夫人自然有赏……好了,水镜术最是耗神,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程宗扬正容道:“这次来南荒,人手损失很大。带来的奴隶如今只剩了两人。”

苏妲己不以为意地说道:“那些奴隶,死便死了。凝羽呢?”

“她受了伤。”

苏妲己坐了起来,“南荒谁能伤她?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听说是叫黑魔海。”

苏妲己脸色顿变,她粉颊时阴时晴,良久寒声道:“寻到霓龙丝立kè

回来。那些人你们不要招惹,切记,不要说出我的名头来。”她顿了顿,“如果被他们围上,你们就协手力拼,不要和他们多作交谈。”

程宗扬心里一沉,苏妲己这番交待貌似关心,隐藏的意思却是如果被黑魔海的人缠上,就把他们全部牺牲掉。

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模糊,苏妲己道:“告sù

你旁边的术者,这次我就饶他一命,敢再来窥视,就让影月宗给他收尸吧。”

旋转的水镜化为水雾,一缕缕散开,易勇睁开眼睛,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

程宗扬不明所以,“怎么了?”

易勇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在下曾说过,鄙宗的水镜之术大有弊病。其中一樁就是鄙宗传讯时需yào

倾力而为,没有防护的余力,若对方心存恶意,趁鄙宗的术者施法斩破水镜,轻则受创,重则丧命。这位夫人好厉害,在下想收起法术,都被她强行压制。”

程宗扬只是好奇,想试试影月宗的水镜术,没想到却让他在鬼门关游一圈,歉然道:“让易兄受惊了。”

易勇精力耗费极大,他收起施法的铜盆和水囊,说道:“在下精力已竭,无力再与先生参详此镜。待明日再来讨教。”说着举手一揖。

雲氏商会的护卫都是些粗豪的汉子,偏偏这个年轻的术士礼数周全,程宗扬对灵飞镜一无所知,也只好道:“好说好说。”

易勇轻轻一推,“此镜请先生收好。告辞。”

…………………………………………………………………………………

乐明珠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程宗扬靠在床榻上,随手拿起那面灵飞镜。这镜子磨制的虽然光滑,终究不能和玻璃镜比,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影子的轮廓。程宗扬想知dào

自己变成什么样都不行。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般的铜镜都是圆形、方形,个别还有菱形。长方形的镜子还真是少见,

程宗扬再看一眼,这镜子长宽的比例怎么这么眼熟……

程宗扬猛地坐了起来,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镜子长宽的比例是十六比九——标准的显示尺寸!

发xiàn

了尺寸的秘密,再看这面灵飞镜,程宗扬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隻掌上型的显示屏!

突然间,他想起一个细微的声音——背包里传来的电子声。

程宗扬一把拉开背包,拿出那隻酷似遥控器的物品。那两枚怪模怪样的电池自己闲暇时已经装了进去,此刻在遥控器前端,隐隐闪动一点幽蓝的光芒。

程宗扬用发抖的手指按下遥控器的开关键,灵飞镜灰色的表面闪烁了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程宗扬屏住呼吸,注视着镜中浮现的影像。

那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画面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石制座椅。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石位上,用力摆出威严的表情,向前挺着身。

他穿着一条又宽又长的黑袍,袍尾一直拖到地上。在他光秃秃的额头生着一对尖长的鬼角,皮肤又黑又乾,仿佛鳄鱼的鳞片。他两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两膝分开,胯下的长袍高高隆起一团,不住蠕动。在他的座椅旁,放着两隻石制的香炉。炉中烟雾缭绕,弥漫了整个空间。

“好甜的小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然後刺耳的怪笑起来。

程宗扬喉头发乾,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生着鬼角的家伙,应该就是鬼王峒的鬼巫使者。

一条粗长的手臂从画面边缘掠过,粗鲁地抓住那女子的丰/臀。

程宗扬吓了一跳,以为是旁边有人把手伸进屏幕。

一个身材魁伟的鬼王峒武士出现在镜面中,“把身体交给南荒巫神的卑贱女奴……”使者的声音尖细中,带着奇异的震颤感,在烟雾缭绕的空间中缓缓响起,就像一隻流淌的沙漏,使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

“感受到巫神的气息了吗?”

程宗扬捧着那面奇妙的镜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就像用一隻掌上机看色/情片,甚至还能听到声音……

程宗扬把那隻“镜子”侧过来——幹,侧面排列整齐的圆孔就是音孔!

程宗扬毫不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在发生事情。问题是,镜里的画面究竟是哪个地方?他断定自己没有见过类似的建筑。无论在熊耳铺,还是白夷,都没有这样空旷而巨大的宫殿。

使者慢慢抬起手,武士像被丝线牵着的木偶一样立kè

安静下来,口鼻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美妇小心地从袍下钻出来,然後抬起脸,展颜一笑。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美妇容貌优雅华美,眉枝如画,气质雍容,娇艳的红唇巧笑倩然,竟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白夷族长的夫人!

樨夫人唇瓣湿湿的,唇角垂着一丝黏液,笑容又甜又媚。

程宗扬心念电转,虽然他不知dào

镜上映照出的是哪座殿宇,但毫无疑问,那些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来到白夷族!

白夷族长的推托也变得清晰起来,白夷族不是拿金钱向鬼王峒投降,而是他们已经沦为鬼王峒的附庸。

那么,白夷族长为什么要隐藏这些秘密,而不吐露丝毫?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些来自远方的商人,已经是敌人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掳为人质

程宗扬试着按了一下遥控器,镜面亮光一闪便消失了,表面恢复了灰扑扑不起眼的外观。他反复看着那面镜子,试图找出它的秘密,可没有任何线索。平整的镜面没有丝毫划痕,镜後的文字花纹也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想像中的镙丝、卡扣和缝隙,整面镜子浑然一体,如同浇铸出来的一样。

秘密也许在“遥控器”上。程宗扬按下自己猜测中的数字键,灵飞镜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坏了?程宗扬一惊。

接着他拍了下脑袋。开关还没有打开,

祁远进来,带来一个程宗扬不愿听到的消息——武二郎直接去了白夷族长那里要人。临走时撂下一句话:这些兔崽子活腻了!

二爷这一发怒,谁也拦不住。别说祁远和程宗扬,老天爷都没辙,程宗扬无可奈何地问道:“其他人呢?”

“雲氏的护卫们没有一个出去的,都在商铺里。咱们这边差了一个石刚,小魏已经去寻了。”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程宗扬知dào

,石刚是去找阿伶了。那晚花苗的阿夕和阿伶同时被鸦人袭击,阿伶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石刚坚信阿伶没有死,几天一直在山上寻找。

最坏的消息祁远放在了最後,“花苗人的住处被白夷人围了起来,我们的人没能进去。”

程宗扬心里一沉,对方下手好快。

“别的呢?”

“其他就没什么了。哦,还有朱老头,他说已经到了地方,缠着要工钱。”

程宗扬本来想到了白夷族就撵朱老头滚蛋,但现在白夷族恐怕待不住了,朱老头虽然好吹牛,惹人厌,但走南荒还少不了他。

“先不给,等离开白夷族再说。其他的还有吗?”

祁远犹豫道:“没有了吧?”

程宗扬低声道:“谢艺呢?”

祁远一愣,忙乱间竟然把他给忘了。

“你有多久没见他了?”

“上午我还……”

祁远停了下来,愣过了一会儿,然後倒抽了口凉气,“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不会是被哪个兔姊儿迷住了吧?”

那个来自六朝繁华都市的文士一到白夷族就失去了踪影,不知去了何处。他在商队里一向为人低调,消失两天也没有人注意。

谢艺的真实水准虽然还是个秘,但他可能是商队里除武二郎之外最有自保能力的一个。程宗扬断然道:“不等他了!咱们收拾行李,准bèi

走。”

祁远却没有离开,低声道:“程头儿,你猜鬼王峒的人知不知dào

那事跟咱们有关系?”

当日在熊耳铺外,追逐凝羽而来的武士被商队和花苗人联手杀死。抛开这件事,商队与鬼王峒并没有什么冲突,如果风声没有走漏,他们仍是一支普通的商队,所以祁远才这样问。

“那件事花苗人也有份。现在花苗人被他们控zhì

住,你说咱们能不能脱了幹系?”

祁远叹了口气,这下与鬼王峒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那他们有多少人?”

在熊耳铺时,曾听说鬼王峒一行有上百人,如果有一半是鬼王峒的武士,他们就别想走那么轻鬆。不过自己有办法查看他们的实力。程宗扬打开灵飞镜,试着按下其中一个按键。

镜中出现一道长长的阶梯,两侧是陡峭的石壁。数十名奴隶正扛着巨大的圆木,在狭窄的甬道中行走。阶梯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一根根圆木被整齐地堆积起来,摆放成金字塔状。

还未完工的金字塔内,躺着有一具白色的肉体。那女子颈部有细细的鳞片,白皙的腹部高高隆起。一个披散着头髪的巫师俯下身,用一支短匕慢慢划开她的手腕。

祁远惊叫道:“是她!”

“谁?”

“村长的儿媳,我见过的!黑石滩旁边那个蛇彝村!被鬼王峒灭族的。”

程宗扬想起祁远曾经说过,蛇彝人避讳与陌生人见面,通常都不见人。他路过蛇彝村时,有天清晨撞见了村长的儿媳。没想到鬼王峒的人竟然会一直把她带来这里。

镜中白影一闪,蛇彝少妇的下身蓦然卷起,却是一条雪白的蛇尾。她腹部以下与蛇躯连为一体,被细密的鳞片覆盖。巫师抓住她的蛇尾,拧转过来,用匕首钉在木上。蛇彝少妇上身平躺,腰身弯折到一侧。她臀部与人相似,中间凹陷,类似臀/沟,只是同样覆盖着鳞片。

少妇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她手臂上青色的血脉鼓胀起来,被划破的手腕鲜血淋漓。巫师拿出一点黑色的膏泥抹在她鼻孔中,少妇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紧绷的身体渐渐鬆懈下来。

巫师用一隻瓷盒将蛇彝少妇的鲜血收集起来,用手指醮着,在她圆滚滚的腹球上画下鬼王峒诡异的笑脸图案,然後无声地吟诵起来。

“七、八、九……”

程宗扬数着周围骨骼粗大的鬼武士。那些生着尖角的武士面目扭曲,像魔鬼一样狰狞可怖。他们看守着搬运圆木的奴隶,不时挥起皮鞭,抽在奴隶身上。

“差不多有二十名。再加上白夷人,咱们能逃出去就撞大运了。”

祁远抹了把汗水,“他们在做什么?”

“也许是一种祭祀的仪式。老四,吩咐剩下的人收拾行李,货物什么的都抛下,走得越快越好。”

祁远答yīng

一声,奔出去安排。

程宗扬琢磨着这支“遥控器”,难道它还能像切换频道一样切换画面?望着灵飞镜眼熟的尺寸和遥控器的按键布局,他越来越肯定,当初制作出这面灵飞镜的人,有着和自己至少相似的生活经lì

——一个见过电视的人。

“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那些鬼武士恶魔般的目光盯着每一个奴隶,在他们背後,拱形门洞敞开着,远远能看到坐在石椅上的鬼王峒使者。

白夷族长跪在使者脚下,酒意不翼而飞,脸色变得灰白。他像一个卑微的奴仆一样,说道:“我已经命令族人把花苗人看管起来。天亮之前,没有人能够离开。”

“我的主人……”白夷族长乞讨般伸出手臂,迎来的却是一声阴森的冷笑。

使者抬起手,“啪”的打了个响指。白夷族长背後佝偻的巨汉伸出手臂,扳住他的头颅。白夷族长的呼吸艰难起来,他颤抖伸出手,仿佛想抓住薰炉中飘出的烟雾。

“废物!”使者不屑地尖声道。

“格”的一声,白夷族长的颈骨被血虎生生拧断,头颅歪到一边。

使者抚摸着樨夫人白嫩的丰/臀,尖声道:“樨奴,从前往後,你就是白夷的族长了。”

樨夫人雪球般的美/臀在使者胯间跳动着,没有丝毫停顿,她淫笑着用湿媚的声音道:“樨奴是主人的奴仆……”

…………………………………………………………………………………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雲苍峰面带酒红,脚步虚浮地走到商铺门前,一手挽着送行的白夷人,絮絮说着往事。雲苍峰显然在白夷族威望极高,那白夷人恭恭敬敬扶着他,没有丝毫怠慢。好不容易等他鬆了手,才告辞离去。

大门掩上,雲苍峰脸上的醉意一扫而空,他撩起长袍,快步走进後院,玉佩在腰间晃来晃。

易彪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忽然雲苍峰停住脚步,“程小哥?”

程宗扬立在阶上,简单说道:“今晚宴会是个圈套,白夷人和鬼王峒勾结起来对付我们。还有,”他走下来,俯在雲苍峰耳边,低声道:“白夷的族长刚刚死了。”

雲苍峰面颊抽动了一下,“灵飞镜?是谁?”

程宗扬点了点头,没有提那面镜子,“鬼王峒的使者。因为族长没有在宴会中留下你们。”

苏荔饮了酒,两颊微显酡红,目光却明亮之极,“我的族人呢?”

吴战威道:“那边都是白夷人的守卫,我过去就被他们挡住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白夷人虽然文弱,但人数众多,远不是普通的村寨可比。如果说他们能调集上千名战士,谁也不会意wài



一个高大的身影翻/墙而入,却是武二郎。他去白夷宫殿寻找苏荔,又一路追了回来,沉着脸道:“卡瓦和阿夕他们都被白夷人带到宫里去了。”

紧急关头,雲苍峰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白夷人与鬼王峒联手,只凭他们两支商队二十余人,绝对不可能闯出去。况且花苗人已经被掳为人质,选择力拼绝对是下下策。

“怎么办?”众人都转着同一个念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改造血虎

“嗖”的一声,皮鞭撕开空气的锐响传来,接着响起一声女子的啼哭。

武二郎劈手夺过火把,像吹蜡烛一样,一口吹灭,然後身体一耸,轻烟般掠上长桥,剩下三个紧紧跟在後面。

那声啼哭一闪便消失了,四周重又陷入寂静。但这寂静中,程宗扬却感到有无数眼睛窥视着自己。那些邪恶的力量游走着从四处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停!”

程宗扬的断喝晚了一步,就在他示警的同时,一道亮光划破黑暗。

火光在台阶上投下刀切般的阴影,甬道尽头的平台上,高耸着一座圆木堆积的金字塔。包括卡瓦和阿夕在内的花苗人被捆缚在一根根直立的木柱上。在他们头顶,那个鬼王峒使者高高站立在塔顶,他双手拢在袖中,黑色的长袍长长拖在脚下,细小的眼睛闪动着恶毒的寒光。

“就你们几个吗?”使者尖细的声音道:“樨奴果然听话,把你们引诱下来……哈哈〖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哈哈……”

使者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然後手一摆,“统统杀了!”

“呼”的一声,一名鬼王峒武士握着粗糙的长刀,从台上一跃而下。吴战威举起他的厚背砍刀,死命挡住。“叮”的一声,双刀相交,吴战威双臂像触电一样抖动起来,踉跄着後退几步,险些坐倒。

易彪抢过去,挡住那名鬼武士的长刀。接着又有两名鬼武士跃下来,加入战团。鬼王峒使者身边的武士比他们在熊耳铺外遇到的更精悍,易彪与吴战威都是千锤百炼的好手,以二敌三,却没有沾到半点便宜。

这些生着鬼角的武士毫不畏死,眼看吴战威被一名鬼武士逼得手忙脚乱,易彪抡刀疾攻那鬼武士的左臂,试图解救,那鬼武士却丝毫不避,任由他一刀砍掉自己的左臂,同时右手长刀挥出,在吴战威背上留下一道尺许长的伤口。

易彪横刀从失去左臂的鬼武士破绽处攻入,劈碎他的胸骨,一边叫道:“吴大哥!对不住了!”

吴战威伤口虽长,却不深,他狠啐一口,“该死毬朝上!拼了!”

程宗扬提刀上前,“啪”的一声,一隻大手狠狠打在他脑後。

“你个瓜娃子!”武二郎横眉竖目地骂道:“想害死二爷啊!”

程宗扬也是火大,那艳妇声泪俱下,说得七情上脸,谁知dào

她背地里却包藏祸心,受了鬼王峒使者的指使,设了个圈套让自己跳。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人,还这么天真,竟然就上了当。

程宗扬反手一刀逼开武二郎,接着侧身出刀,足如虎踞,身如虎形,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刀尖寸许。

“叮”的一声,鬼武士的长刀被程宗扬刀锋荡开,程宗扬刀尖一挑,切入鬼武士坚韧的皮肤中,拖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武二郎露出一丝讶异,显然对程宗扬这一刀大为意wài

。旋即他又臭起脸,气哼哼道:“这是二爷的五虎断门刀,还是三脚猫丧门刀?”

“少废话!先幹掉他们你再叽歪!”

武二郎却是一脸无所谓,“拼什么命呢?打不过咱们就退回去。”

“退个屁!後面也被围住了!”

武二郎哂道:“你小子,难道耳目比二爷还灵?”

正说着,身後远远传来一丝亮光。程宗扬沉着脸道:“还用去看?用你的脚後跟想想就知dào

。”

武二郎立kè

变了脸色,苏荔一个人在上面,如果被鬼王峒的袭击,那可是凶多吉少。

武二郎身影一晃,朝後蹿去。程宗扬破口骂道:“武二!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不去抓住使者,对付後面的有个屁用!”

武二郎恍若未闻,他旋风般掠到後方,一阵金铁交鸣的震响爆豆响过,接着又掠了回来。他半身浴血,一手拿着双刀,一手握着一根折断的鬼角,然後振臂一挥,鬼角箭矢般朝木塔上飞去,直刺使者面门。

使者一动不动,旁边一个佝偻的身影昂起头,一把抓住鬼角,凶狞的目光朝台下盯来。

血虎张开牙齿,露出被锐器截断的舌根,一口咬住鬼角,将比金属还硬的鬼角一点点咬碎,吞了下去。

武二郎长臂一展,翻手挥出钢刀,砸在一名鬼武士刀背上,将他长刀砸得弯曲,然後一足踢出,蹬在鬼武士胸口,将他上身蹬得後仰,接着“篷”的一声,将鬼武士粗壮的身体踩在脚下,脚底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

吴战威背上中了一刀,鲜血淋漓。易彪撕开上衣,为他裹伤。跃下的鬼武士只剩下最後一名,仍面对程宗扬的刀锋毫不退让。

程宗扬的刀法虽然是武二郎亲传,但那厮的教学内容概括说就四个字:简单粗暴。

简单是武二郎的教学方法,粗暴是他的教学态度。说是传授,其实只是把招术演示一遍,至于程宗扬能领悟多少,二爷就管不着了。不是他不想管,实在是管不到。武二郎只知dào

这一刀该这么使,至于为什么这么使,他也说不明白。被程宗扬问急了,他就虎起脸,抬腿走人。

而程宗扬得益更多的,来自另一个人:谢艺。那朝文士对刀法颇为精研,往往一两句,就让程宗扬豁然开朗,在招术的变化和力量的运用方面得益良多。但他仅仅是出言指点,从来没有传授过程宗扬一招一式。

另一个是凝羽。在她身上,程宗扬第一次体会到真气运转的精微之处,知dào

如何将丹田气轮的力量施放出来。

鬼武士的优势只是力量奇大,悍不畏死,招术直来直去,平平无奇。程宗扬虽然心急如焚,却紧记着凝羽说,呼吸一丝不乱。先渐渐稳住阵脚,然後一点一点占据了上风。

刚才他已经看过,木塔上被缚的花苗人中并没有凝羽,也没有乐明珠那丫头的身影。

鬼王峒使者头顶的鬼角微微晃动,忽然喝道:“血虎!”

那个佝偻的身影闻声一震,慢慢昂起头。他半边面孔被撕裂,露出白森森的骨骼,仅存的眼珠变得血红。

武二郎双刀“铛”的一撞,吸引了血虎的目光。血虎低沉地吼叫一声,凹陷的胸膛胀起,露出折断的骨骼,他拿出一根黑黝黝的铁矛,野兽般扑来。

“哥!”

易彪瞪大眼睛,望着朝武二郎飞扑而去的血虎,大叫道:“哥!”

血虎身影迟滞了一下,然後加速朝武二郎扑去,把易彪的叫声抛在脑後。

程宗扬和吴战威都瞪大眼睛,他们也认了出来,那个身体畸形的怪物果真是易虎。他凹陷的胸膛正是当初被巨石击中的部位,他被山洪卷走,在山涧中撞得遍体鳞伤,头颅和四肢也为之变形。如果不是同胞兄弟易彪,任谁也认不出眼前的怪物就是当日沉默寡言的北府兵军官易虎。

鬼王峒的使者变了下脸色,然後对旁边披髪的巫师说了句什么。那巫师穿着缀满羽毛的长袍,脸色苍白,他拿出一团黑色的泥膏,放进盛满蛇彝女子鲜血的瓷盒中,然後投入火中。

白色的烟雾从火中飘出。周围面目狰狞的鬼武士神情微微耸动,眼珠愈发鲜红,仿佛能滴下血来。

血虎的铁矛在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风声,狂飙般扑向武二郎。武二郎双刀交叉,硬生生挡住他一矛,然後旋身出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

同样是受鬼王峒使者驱使的武士,血虎的出手却明显不同。他铁矛犹如发怒的蛟龙,不仅力量奇大,而且招术精妙,比起那些鬼武士高出不止一筹。即使武二郎这样的猛人,一时间也被他的铁矛的困住。

一丝异样的气息飘入鼻端,程宗扬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对面的鬼武士力量却徒然加大,他喷出浓重的鼻息,长刀犹如巨斧,重重劈在程宗扬刀锋上,将他震得手臂发麻。

“小心毒烟!”那种黑色的泥膏程宗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急忙屏住呼吸,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qì

疾风暴雨般朝对手攻去。

被鬼王峒使者改造过的易虎仍保留着原来的武技,再配上他恶魔的躯体,虽然无法攻克武二郎,却将他牢牢牵制住。

忽然一柄钢刀格住血虎的铁矛,易彪额头青筋暴起,嘶声叫道:“哥!”

血虎盯着他,铁矛缓缓退了半尺,然後蓦然加速,刺向他同胞兄弟的喉咙。易彪虎目迸水泪水,大叫道:“哥!你醒醒啊!”

“傻蛋!”武二郎一肩膀把易彪扛开,刀锋准确地劈在血虎矛尖上,破口骂道:“他这会儿又不认识你,你鬼叫个屁啊!”

说着他也闻到黑膏燃烧的气息,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使者尖笑道:“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嘻嘻,这虎族汉子倒是好身板,炼制出来比血虎还强上几分……血虎!杀了他!”

血虎手中的铁矛猛然一紧,幻化出无数矛影,重重叠叠朝武二郎逼来。紧接着,高台上又跃下数名鬼王峒武士。

吴战威负伤,易彪失魂落魄,只剩下程宗扬和武二郎还在勉强支撑。程宗扬原以为有武二郎这张王牌在手,幹掉鬼王峒的使者不是什么难事。谁知dào

改造过的血虎竟然这么强,只怕要一两个时辰才能与武二郎分出胜负。

焦急中,一抹刀光从暗处袭来,流星般刺向使者胸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毒蝇伞

束着腰甲的凝羽从黑暗中现身,一闪就掠到木塔上空。鬼王峒使者的笑声僵在喉中,本能地抬起手。“噗”的一声,月牙状的弯刀挑穿使者的手掌,爆出一片血花。

凝羽修长的身体在空中一折,灵巧地翻了个筋斗,顺势拔出弯刀,变招朝使者脖颈抹去,动作如行雲流水,没有半分停滞。

使者握住被穿透的手掌,尖叫着滚下木塔,他身边的巫师阴恻恻抬起手掌,露出掌心一个血红的鬼面图案,然後喉中发出一声厉鬼般的尖啸,掌心的鬼面图案蓦然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朝凝羽腕上咬去。

凝羽回过手腕,弯刀洒下一片月光般的辉影,绕开巫师的手掌,在他颈中蜻蜓点水般一抹,带出漫天血影。

巫师的头颅仿佛失去重量般,从脖颈中飞起,旋转着飞下木塔,滚在一名花苗女子脚边。

那花苗女子脸色苍白,神情却很镇定,甚至朝凝羽微微一笑。

凝羽刀势不停,朝木〖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柱的绳索掠去。程宗扬急道:“别动绳索!毒烟!”

微笑的花苗女子忽的变了脸色,露出鬼王峒使者般狞恶的表情,张口朝凝羽的弯刀咬去。

凝羽变招极快,程宗扬甫一开声,她便翻过手腕,用刀背在那花苗女子颈侧一击,使她昏迷。

“烟有毒!他们在用邪术操控!”程宗扬叫道。说着他头脑一阵晕眩,眼前金星直冒。

“笨死你了!”

一张芳香的丝帕飘过来,掩住程宗扬的口鼻,乐明珠道:“知dào

烟雾不对,你还说话!”

程宗扬刚挡开鬼武士一击,一手用丝帕捂住口鼻,瓮声道:“你不也在说话吗?”

乐明珠得yì

地指了指髪上的头冠,“我的朱狐冠百毒不侵!嘻嘻!”

“躲开!”程宗扬顾不得问她们俩个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上前挡住袭来的鬼王峒武士。

“我来帮你。”乐明珠拔出她的短剑,抢上前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全无提防地摔了个五体投地,接着“叮”的一声,鬼武士的长刀贴着他的耳朵砍在水泥凝成的地面上,溅起一道火花。

程宗扬脸上被石屑击中,火辣辣的一片,他还没弄明白好端端的,怎么那丫头往前靠了一步,自己就摔了一跟头。

乐明珠吓得脸都白了,急忙逼开那名武士,小声道:“对不起啊。”

程宗扬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我……我踩到你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醒悟过来。那小丫头抢得太急,一下踩住他的脚背。程宗扬气不打一处来,武二郎那句话立kè

到了嘴边,“你想害死我啊!”

乐明珠吐了吐舌头,“小心!”一隻白美的裸足抬起,踢住鬼武士的手腕。

高台上“嗤嗤”声不住响起,那使者失了先机,野狗般手脚并用地在木塔上来回逃蹿,他脚爪极其灵活,在圆木上跳跃如飞。凝羽如影随形,每一刀劈出,都从他的黑袍带出一块布料。

那些凶恶的鬼王峒武士都涌向程宗扬等人,一时无法赶回。眼看鬼王峒的使者就被逼上绝路,忽然他尖啸一声,凝羽脚下的木塔蓦然粉碎,一条雪白的蛇尾破塔而出,重重击在凝羽腰间。

塔中的蛇彝少妇胴/体上布满刀痕,颈侧的蛇鳞被人残忍地剥下,留下模糊的伤口。她硕大的腹球鼓胀欲裂,眼中的瞳孔变成竖长的形状,妖异地盯着凝羽。

凝羽腰甲绽开一条裂痕,她扶着腰,然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边武二郎与血虎的搏杀形势突变。易彪刚被武二郎踢开,又不要命地扑过去抱住血虎,嘶声道:“哥!别打了!”

血虎森然转过眼睛,猛地张口朝他喉咙咬去。武二郎见势不妙,抬手把拳头塞到血虎齿间,大吼一声,铁拳被他尖利的牙齿咬得鲜血淋漓。

武二郎虎吼着倒转钢刀,刀柄重重磕在血虎脑後。血虎佝偻的身体一晃,铁矛锵然落地。

武二郎拔出拳头,手上多了两道深深的牙印,他恼火地抬起手掌,准bèi

给易彪这傻瓜一下狠的,却看到那铁铮铮的汉子满脸泪光,哭得像一个孩子。

武二郎嚣张的气焰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温和下来。

“他昏过去了。没死。”

武二郎不知被勾起什么心事,眼角抽搐了几下。

“武二!”程宗扬在旁边叫道。

武二郎腾起身,大鸟般掠上高台。

那使者终于露出恐惧的眼神,也不理会呕血的凝羽,头也不回地朝高台後方的拱门蹿去。余下的鬼武士像被绳索扯住一般,同时撤出战斗,跟着使者退去。後面截击他们的武士被武二郎幹掉两个,剩下的也随之退往地宫深处,转眼走了个乾乾净净。

破碎的木塔中,临产的蛇彝少妇腹球上的鬼脸图案微微滚动,仿佛在诡异的大笑。使者一走,她浑身的精力仿佛被突然抽乾,雪白的蛇尾扭动片刻,最後无力地低垂下来,腹球的蠕动渐渐停止。

木塔粉碎,那团黑膏从火中掉落出来。被捆缚的花苗人纷纷垂下头,仿佛陷入沉睡。场中除了几具尸体,就剩下程宗扬一行人。

吴战威提刀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背後鲜血直淌。易彪半跪着,怀中抱着恶魔般的血虎。凝羽神情委靡,武二郎和程宗扬都在喘气,只要乐明珠显得兴致勃勃。

“我们打赢了!”那丫头握着拳头兴奋地说。

“过那道桥的时候——喂,你们见过那座桥没有?好长啊,而且是平的,一点都不拱——他们的火把突然灭了。凝羽姊姊拉住我,从桥上跳了下去。”

乐明珠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凝羽姊姊要自尽,谁知dào

她一手攀着桥柱,把我们两个人都藏桥下面。那些家伙傻乎乎的,根本没发xiàn

少了两个人。我们就一直躲在下面。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想上去,凝羽姊姊却不放手。”

程宗扬逗她道:“是不是吓哭了?”

乐明珠小嘴一撇,“我才不怕呢。如果是你这个胆小鬼,早吓得尿裤子了!喂,你别动……”

乐明珠叽叽喳喳地说着,手里却丝毫不停,一边给吴战威重新包扎伤口,一边给凝羽诊脉。

吴战威赤裸着上身,被一个丫头片子在背上戳戳点点,不敢动还不敢叫痛,表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程宗扬抱着凝羽,感觉她身体愈发轻盈,仿佛她所有的精力都消失了,只剩下空空的躯壳。望着凝羽失去血色的面孔,程宗扬不知dào

该怎么开口,最後才勉强道:“不用这么拼命……”

凝羽淡淡一笑,闭上眼,没有开口。

卡瓦首先清醒过来,帮着武二郎解下被缚的族人。受过毒烟的侵蚀,被掳的花苗人都显得神智恍惚。好在鬼王峒的使者已经逃遁,无力再来操控他们。

唯一奇怪的是阿夕。她静静看着程宗扬,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程宗扬心头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对于自己的外貌,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算醜,但绝对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些词汇无关。阿葭和阿夕先後委身于自己的情形,想起来都十分诡异。可程宗扬猜不出这种诡异来自何处。

阿夕静静看着他,忽然弓下腰,从乱纷纷的圆木间捡起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程宗扬。

盒子是用精铁制成,有手掌大小。在它掉落的位置散落着几块黑色的碎布。那是鬼王峒使者被凝羽刀锋划碎的黑袍。

可以想像,它是从使者的衣袍中掉落出来。究竟是什么物品,会被鬼王峒的使者贴身收藏?

程宗扬打开盒盖,看到的是几支乾枯的蘑菇。它们的颈很粗,菌冠小小的,颜色鲜红,表面覆盖着淡黄的鳞片,手指一碰,就落下细细的粉末。

…………………………………………………………………………………

“这是蛤蟆菌,”祁远道:“又叫毒蝇伞,这东西只长在松树下面,毒性大得狠。”

程宗扬随手把铁盒扔在案上,“雲老哥呢?”

鬼王峒的使者逃进地宫深处,他们也不敢再追。武二郎一把火烧掉木塔,几个人循着原路返回。

在寝宫外,他们看到大批白夷人。那些俊美的战士将寝宫团团围住,而他们包围中,只有一个女人。

苏荔立在寝宫前,弯刀插在她修长的玉腿旁,像武二郎一样双手抱肩,笑吟吟看着那些怯懦的白夷战士,顾盼间神采逼人。

近千名白夷战士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武二郎凶神恶煞般直闯过去,那些白夷战士仰脸看着他,没等这位爷靠近,就飞快的闪开一条大路。有一个跑得慢了点,被他眼一瞪,当场就吓软了。

程宗扬摇了摇头,白夷人既富有又怯弱,如果不是仗着地势,早就被其他强悍的南荒种族吞并了。

“那隻母兔子呢?”程宗扬言辞间对樨夫人毫不客气。自己一时心软,被她阴了一道,如果不是凝羽,他们只怕一个都回不来。结果凝羽伤上加伤,吴战威也挨了一刀,想起来他就火大。

第一百一十三章:玉兔侍寝

苏荔偏了偏头,眼睛却只瞧着威风凛凛的武二郎,满满的都是笑意。

这俩人可真是王八瞧绿豆,看对眼了。程宗扬抱着凝羽走上台阶,看着那些害pà

却不散开的白夷人,吩咐道:“易彪,请雲老哥过来。”

雲苍峰是白夷人的熟客,有他出面安抚,总比被这些兔子围着好。俗话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万一惹急了,这几千隻兔子冲上来,咬不死也烦死。

走进寝宫,只见樨夫人被捆成一团,扔在榻上,见到程宗扬,那艳妇便开始哆嗦起来。

程宗扬也不理她,随手把她拎起来,丢进一隻空柜子里,然後腾开床榻,将凝羽放在上面。

凝羽神情很平静。从她受伤到现在不过六七天时间,程宗扬却感觉似乎过了很久。久到让他以为凝羽的伤会这样连绵地拖延下去。

程宗扬握住她的冰凉的手指,“我们回去吧。”突然间,他很想逃离南荒,离开这个诡异而神m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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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

“你还没有找到霓龙丝。”

霓龙丝是程宗扬随口编出来骗苏妲己的,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苦笑道:“谁知dào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霓龙丝?”

凝羽道:“那个姓谢的文士,说在碧鲮族。”

程宗扬提起一丝兴趣,“他说的碧鲮族?是鱼人吗?”

凝羽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

“是鱼人……”一个细微的声音说道。

程宗扬打开柜子,盯着那个怯生生的美妇,冷笑道:“夫人倒听得清楚。”

樨夫人颤抖着道:“不要杀我……”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你最好乞求她不要有事。不然你也活不了。”说着他从帷幕上撕下一块碎布,塞在樨夫人嘴中。

不多时雲苍峰带着人赶来,随即出面找来白夷族一些头面人物,进行安抚。祁远也找到了石刚,和小魏一起匆匆赶到。他人头熟,嘴上又会来事,先分派了人手照顾伤者,又安排了住处,让神情萎顿的花苗人休息。另外从雲氏商会的护卫挑了人,守住宫殿和甬道的入口,安排得井井有条。

凝羽被送到静室,由乐明珠和阿夕照料。祁远安顿停当,回来找到程宗扬。他挑起大拇指,“雲老哥真是厉害,几句话下去,就镇住了场面。那些白夷人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这会正筹备宴会呢。”

说着祁远提醒道:“程头儿,那蛤蟆菌可别乱碰,出人命的。”

程宗扬用布巾擦了擦手指。几株毒蘑菇,那鬼王峒使者还巴巴地带在身上。难道南荒没有别的毒药?

祁远道:“那些白夷人还有些不安。说要见他们的族长和族长夫人,雲老哥让我回来,请他们跟白夷人见一面。”

“小心。那母兔子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别让她骗了。”

“族长呢?”

“雲老哥没告sù

你?”程宗扬道:“被鬼王峒的人弄死了。”

祁远还不知dào

这事,顿时一惊。刚把白夷人安抚下来,偏偏族长又没了。

程宗扬想了想,打开柜子,把樨夫人拽出来。“族长被鬼王峒的人杀死,你是亲眼见到的。现在鬼王峒的人被我们赶跑了,识相呢,就跟我们合zuò

。”

樨夫人本来惊恐万状,听说合zuò

才安下心来,连连点头。

程宗扬扯开绳索,“你的族人要见你,去和他们见个面,叫他们安心。”

祁远领着樨夫人出去。程宗扬用布巾擦了擦脸,被毒蝙蝠抓出的伤刚好就折腾了一夜,他这会儿也累了。

打了个呵欠,程宗扬神智突然恍惚了一下。宫殿岩石砌成的墙壁像被风吹拂的帷幕一样飘浮起来,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听到大地低沉的呼吸声,身边的空间仿佛呼吸着起伏变形。

程宗扬揉了揉眼睛,视线没有清晰,反而变得模糊。他拿起布巾,准bèi

认真擦擦,恍惚中突然醒悟过来。

是那些蘑菇。他用手拿过那些蛤蟆菌,又用布巾擦过手,蘑菇的粉末沾在布巾上,自己又拿来擦脸,已经沾上蛤蟆菌的毒粉。

好在自己只是略微碰了碰,沾上的毒素并不多。程宗扬身体懒懒的,不想再动,心想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

身体的幻觉还在持续。耳边依稀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远远的,如轻烟一样缥缈。朦胧中,一股馥郁的香气飘来。接着身上的薄衾被一双手轻柔的揭开,一具滑腻的肉体投入怀中。

程宗扬微微打着鼾,朦胧的脑际转过一个念头:自己真是憋得太久了,竟然做了春梦……

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幕变得黯淡下来。樨夫人侧着身偎依在榻上,白嫩的美/臀朝後挺起,柔柔耸动着,殷勤服侍他。听到程宗扬的冷笑,她玉体一颤,然後转过头,讨好地露出笑脸,眼中却露出一丝怯意。

樨夫人三十余岁年纪,比程宗扬大了不少,但美艳的面孔上那种怯生生的娇态,我见犹怜。

程宗扬揉了揉太阳穴,脑中还有一丝毒菌带来的眩晕感。外面的雨声渐渐清晰,饱含水气的微风拂起帷幕,带来潮湿的气息。

“谁让你来的?”

他森冷的口气让樨夫人打了个寒噤,怯生生道:“妾身见公子一人独宿,无人侍寝,才自荐枕席……”说着羞涩地垂下头。

说这番话的时候,樨夫人侧身依在程宗扬怀中就像一隻雪白而又柔顺的玉兔。

“这是……”

樨夫人惊讶地睁大美目,看着那隻奇薄无比的胶膜,透明的膜体长长的,有着水果的味道,表面的根部布满了颗粒……

程宗扬将安全套戴在下体上,然後挺起身。眼前这艳妇看似端庄,其实不知dào

有多少入幕之宾,其中还有半人半妖的怪物——幸好自己带的有安全套。

虽然不知dào

这个世界里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但总是小心为上。万一染上了,自己敢肯定这个世界没有抗生素。

“鬼王峒在什么地方?”

“鬼王峒在盘江的南边……妾身也未曾去过……”

“他们怎么会挑你作族长?”

樨夫人的媚笑有些发僵,使者与她说那番话时周围只有那些被割掉舌头的鬼王峒武士,可这个年轻人却似乎知dào

一切。

她不敢再隐瞒什么,“使者说:鬼王峒只需yào

最听话的傀儡……他们说妾身比族长听话……调教好了,好去觐见巫王……”

“你见过他们的信使吗?像乌鸦一样的?”

“乌鸦?”樨夫人显然不知dào

黑魔海的黑鸦使者。

“啪”的一声,那隻铁盒从案上掉落,几株蛤蟆菌滚了出来,樨夫人摇曳的肉体停顿下来。

“你见过这些蘑菇?”

樨夫人点了点头。她说:白夷人称这种蘑菇叫毒蝇伞。它只生长在松树下,数量稀少。鬼王峒的使者曾要求白夷人到山中采集,但总共也没采到几株。

祁远青黄的脸颊上透出红红的酒意,“刚才在席间,雲老哥已经和白夷人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两边的冲突都是鬼王峒的人在里面捣鬼,还杀死了族长。现在为着谁来当族长,白夷人正争得厉害。”

程宗扬靠在榻上,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争得人多吗?”

“多了去了。原来的族长没有子女,位置空着。本来樨夫人接任大家都没话说,可樨夫人这会儿不知去了哪儿。”祁远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事儿本来跟咱们没关系,谁让咱们撞上了呢?雲老哥也发愁呢。”

程宗扬气定神闲地说道:“愁什么?樨夫人已经答yīng

了作白夷的族长。并且说,只要商路不断,所有的珠宝玉石,都按半价卖给咱们。”

樨夫人离开时,腿软得扶着墙才能起身,神情却充满喜悦。程宗扬在她身上用掉了两个安全套,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保住了性命,同时接替死去的丈夫,成为白夷族的族长。

作为交换,樨夫人承诺白夷族的商路只对雲氏和白湖商馆开放,并且同意将所有的金玉珠宝都以半价出售。

祁远听到这个消息乐得合不拢嘴。白夷的湖珠在内陆销路极佳,能够垄断商路,等于是拣了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吴大刀背上的伤还好,没伤到筋骨。姓乐的丫头说,休养两天就好。”祁远说了目下的情形,然後道:“雲老哥想跟你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走。”

“鬼王峒的人呢?”

“易彪在洞口守着。一直没动静。”

正说着,隔壁传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接着“铮”的一声,岩石砌成的墙壁仿佛也摇撼起来。

祁远笑容有些发苦,低声道:“那家伙怎么办?”

他说的是易虎。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现在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後,他开始攻击他所见到的任何物体,甚至包括他的同胞兄弟易彪。众人不得不用铁链锁住他,把他囚禁在石屋中。

每个人都清楚,易虎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尸体。但看到易彪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忍心提出唯一的解决方法。

武二郎更乾脆,“已经死过的人还准bèi

让他再死一次?”不等易彪开口,他就拔出刀往地上一砍,叫道:“谁敢这么缺德,小心二爷弄死他!”

于是大家都闭嘴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碧奴

谁也没想到武二郎会替易彪出头,不过想到他的杀兄之仇,程宗扬便明白过来。这厮虽然粗,但并不讨厌。可杀又不杀,带他走更不可能,怎么处置血虎,程宗扬也觉得头痛。

“真不行,就留在白夷人这里。”程宗扬道:“易彪想见他,每年跟着商队来一趟就行。”

这等于是让一群兔子养一隻老虎。不过这事就该白夷人头痛去了。

“我怕的是那些家伙。”祁远道:“鬼王峒那些人还在下面。咱们走了,易虎怎么办?”

如果不是凝羽袭击那名使者,鬼王峒数十名武士足以把他们屠杀殆尽。现在他们退到地宫深处,以商队的实力,能守住洞口就不错了。

“雲老哥的意思,咱们能不能用石头把洞口封住,不让他们出来?”

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可谁也不知dào

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如果被他们逃出去,不仅他们,连白夷族也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鬼王峒那些人在什么地方躲着,”祁远道:“程头儿,你那个东西不是能看到吗?”

程宗扬一拍脑袋,被樨夫人缠着,竟然忘了这件事。

灵飞镜灰色的镜面闪动了一下,然後暗了下去,仿佛在一个黑暗的洞穴中。

一隻乾枯的手掌张开,指缝中透出碧绿的荧光。

鬼王峒的使者伸出鼻子,像狐狸一样左右嗅着,许久才露出安心的表情。後面的武士举起火把,火光映出甬道灰沉沉的石壁和地上一连串的水洼,接着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缓步走来,像从雾中出现一样变得渐渐清晰。他头戴方巾,穿着文士的青袍,腰间悬着一柄普通的钢刀,目光平静而又安祥。

“她在哪里?”谢艺淡淡问道。

使者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谁?”

“碧宛。在哪里?”

“你是谁!”

谢艺慢慢踏过水洼,“她在哪里?”

使者本能地向後退去,忽然尖声叫道:“你不是白夷人!是随商队来的外乡人!去死吧!”

两名武士从使者身畔挤过,带着风声朝谢艺扑去。

谢艺迈步跨过水洼,然後抬起脚,一脚踏在一名武士膝盖内侧。那武士身形比他大了一倍,浑身刺满黑色的符纹,就像一头狂奔的野牛。然而被他一踢,武士强壮的躯体仿佛被一柄锋利的钢刀扫中,膝盖定在原处,上身猛地弯折下来。

“嗒”的一声,谢艺腰间的钢刀跳出半截。他左手握住刀鞘,翻过钢刀。他动作从容,时机把握得不差分毫,武士庞大的身体如山般压下,仿佛主动扑在寒光凛冽的刀锋上。

刀锋切穿了鬼武士的喉咙,鲜血飞溅而出。另一名武士张大口,无声地咆哮着冲来。谢艺眼睛盯着使者,看也不看那名武士。他右手握住刀柄,拔刀递出,像用一柄短剑一样送入那名武士胸膛,侧腕一拧,然後拔出。

钢刀准确地穿透了武士的心臟,他锐利的鬼角在岩壁上划出一道长痕,身体轰然倒地。

顷刻间搏杀了两名强悍的武士,谢艺神情依然从容不迫。

“她在哪里?”他淡淡问道。

“杀了他!杀了他!”使者发狂一样叫着,身後的武士蜂拥而出。

谢艺目光缓缓亮起,他微微俯身,持刀的右手稳若磐石,然後猱身向前,旋风般闯入人群。

祁远面孔僵硬地盯着镜面,程宗扬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能有这样强悍的身手。面对蜂拥而来的鬼武士,谢艺丝毫没有退让,钢刀以强攻强,以快对快。他的刀法就像他手中经过千锤百炼的钢刀一样,没有任何花巧,但每一刀劈出,都将钢刀的威力施展到最大。

谢艺的刀法并不刁钻,但总能找到敌人最薄弱的一处,雷霆般击出,每一刀击出,都有一名武士溅血倒地。

挡在甬道中的武士越来越少,使者的眼神也越来越恐惧。忽然他尖叫一声,钻进身後的奴隶人群中,疯狂往後逃走。

“叮”的一声,使者飞速起落的脚爪忽然一顿,被一柄钢刀穿透脚背,牢牢钉在地上。

谢艺静静看着他,身上的青衫犹如雨过天晴,没有半点血迹。在他身後,所有的武士和奴隶都被斩杀殆尽。鲜血流淌在一起,染红了甬道里的水洼。

使者嘶嚎着,头颅忽然一变,眼鼻向後缩去,嘴吻霍然伸长,张开一条鳄鱼般的长嘴朝谢艺颈中咬去。

谢艺握掌成拳,一拳轰在使者颌下,将使者生满獠牙的长嘴打得朝天仰去。使者尖利的牙齿在嘴中碰撞着,发出令人齿酸的格格声。

使者喘息着,齿间流出暗红的鲜血。

“可憎的外乡人!”使者嚎叫道:“伟大的巫王会为我们复仇的!”

谢艺从他脚背上拔起刀,然後手腕一翻,斜刀砍断使者的小腿。

“被诅咒的外乡人!”使者身体一歪,惨号着跪下来。

使者尖嚎声忽然一滞,被那柄钢刀塞住嘴巴,口中充满了鲜血的腥甜和金属冰凉而辛辣的味道。

谢艺翻过钢刀,用刀背敲下使者一整排已经活动的牙齿,然後道:“她在哪里?”

使者浑身发抖,他失去了一条腿,口中破碎的牙齿混着鲜血流淌出来。

“你不会感到痛。至少现在不会。”谢艺拿出一枚铜铢,拍在使者脖颈後。使者浑身震颤了一下,铜铢嵌入椎缝,身体仿佛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失去了疼痛的知觉。

“她在哪里?”

谢艺一边问,一边拿起使者的手掌,抬起他的食指,像削水果一样,削去他指上的皮肉。他的动作很专心也很细致,就像镂刻一件艺术品那样用心精细。

寂静中,只有刀锋剔过骨骼的沙沙声。使者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刀锋下被削出白森森的骨骼。忽然他疯狂地嚎叫起来,“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

“她在哪里?”谢艺放下使者已经成为白骨的食指,然後抬起他的中指,再次削下。

“没有这个名字!”使者鳄鱼般的长吻淌出血沫,眼角瞪得几乎裂开,狂叫道:“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有!从来没有!”

“或者你会记起来。”谢艺平静地说道:“她是碧鲮族人。很久以前离开了南荒,大概十五年前又回来了。带着她的女儿。”

“是碧奴!”使者嘶声道:“碧鲮族的碧奴!她死了!”

谢艺眼角跳了一下,“怎么死的?”

“她是巫王的姬侍!几年前病死的!”

“她的女儿呢?”

“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她还有个女儿!”

谢艺停下来,“她的尸骨在哪里?”

“没有!没有尸骨!”

谢艺不再询问,他提起刀,一刀斩断使者的脖颈。

那枚铜铢跳了出来。谢艺接过铜铢,小心地擦拭一下,放在乾瘪的钱袋里,然後离开。一颗夜明珠从使者无头的尸身掉出,转动着滚到谢艺脚边,那个男子却看也不看。

程宗扬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与同样面无人色的祁远对视一眼,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他在军队里待过吗?”那家伙待的不会是军法处吧?这样直接的刑讯手段,怎么可能是一名军士?

目睹了镜中的一幕,祁远喝的那点酒已经全变成冷汗流了出来,他艰难地擦着颈子,小声道:“他这是杀星下凡……亲娘咧……”说着他打了个寒噤。

程宗扬呼了口气,“幸好他不是敌人。”

谢艺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众人都猜想谢艺身份不是落魄文士那么简单,这会儿见识了他的手段,两人都不禁心生寒意。谁也不知dào

他怎么进入地宫,寻到鬼王峒的使者。好在他和鬼王峒是敌非友,否则有这样一个敌人,未免太可怕了。

无论谢艺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与鬼巫王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希望这一法则在南荒还适用。

沉默一会儿,程宗扬道:“朱老头的口气你倒学得挺像,那老家伙呢?”

祁远咧了咧嘴,“朱老头在宴席上啃了条鹿腿,肉没烤熟,又闹肚子了。”

程宗扬收起灵飞镜,“刚才看到的,除了雲老哥,跟谁都别说。”

祁远点了点头,忍不住道:“他找的那个女人是谁?”

“谁知dào

呢。”程宗扬呼了口气,“希望那位鬼巫王运气够好,不要让他逮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字信笺

雨仍在下着,只是从急雨变成了蒙蒙细雨。被雨水冲刷过的岩石莹白如玉,一汪一汪积着浅浅的水。程宗扬走出寝宫,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用力舒展了一下肢体,一身轻鬆地走入雨幕。

鬼王峒一行人葬身地宫,使他们少了一个最危险的敌人,一直压在心头的危迫感像一块大石落了地,程宗扬心情顿时轻鬆了许多。

“已经起来了?”

凝羽破碎的腰甲已经去掉,穿着便装,在窗前用丝帕抹拭着她的弯刀。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抬起头,绽开一个微显僵硬的笑容。

程宗扬按了按她唇角的笑纹,小声道:“你该多笑一点。整天冷着脸,容易变老。好些了吗?”

“不知dào

乐姑娘给我用了什么药,”凝羽道:“伤势已经痊愈了。”

程宗扬一怔,“是吗?”

“哪有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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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乐明珠跳出来,她嘴里还咬着鱼乾,含含糊糊道:“我只是给凝姊姊服了些丹药,让她不再吐血,离痊愈还远着呢。喂,那些坏蛋呢?”

“不用担心,祁远已经带人去封洞口了。连隻耗子都出不来。”

“啊!”乐明珠惊叫道:“把洞口封住,下面的人不就全死了吗?”

“怎么?你还想留活口?”

乐明珠顿足道:“下面还有好多奴隶!”

程宗扬迟疑了一下,“那也是鬼王峒的奴隶。”

“可他们是无辜的!不行!不能封住洞口!”

“那怎么办?我们在洞口守吗?”

“对啊,在洞口守着。他们饿得受不了就会出来,到时我们就把那些坏蛋一个一个逮住杀掉,救出那些奴隶。”

程宗扬说服不了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小丫头,又不能告sù

她地宫里已经没有活人。

“等他们出来很难吧。”凝羽在旁边平静地说道:“如果他们吃奴隶,还能支撑很久。”

乐明珠吓了一跳,连嘴里的鱼乾也忘了咽。

程宗扬岔开话题,“正好我有事找你。”他取出使者遗落的铁盒,“你能不能查出来它的毒性?”

乐明珠被那个吃人的话题说得倒了胃口,苦着脸吐掉鱼乾,接过铁盒。

程宗扬拉起凝羽,“你该多跟人接触些。雲老哥在前面宴请白夷人,我们一起去。”

…………………………………………………………………………………

“宗扬,”雲苍峰笑呵呵拉住程宗扬的手,说道:“过来,见过白夷族的新族长!”

樨夫人换了一袭素服,眼睛哭得红红的,一脸哀戚。她敛衣向程宗扬施礼,“亡夫不幸身故,若非诸位援手,我白夷族……”

程宗扬暗赞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若不是知dào

她的底细,准叫她瞒过了,以为她与丈夫情深意重。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恭喜夫人接任族长。咦,”他抽了抽鼻子,疑惑地说道:“哪里有股怪味?”

樨夫人哀戚的面孔微微发红,连忙垂下颈子掩饰。程宗扬拉着凝羽在席间坐下,给她剥了个橘子,一边道:“我记得橘子九十月间才成熟,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有了。”

樨夫人柔声道:“南荒瓜果四时皆有……这柑桔请客人慢用。”

程宗扬手肘不经意地一抬,撞在樨夫人高耸的乳/峰上。樨夫人花容失色,露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若无其事地把橘子递给凝羽,“你不饮酒,吃点水果。”

凝羽接过橘子,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席间大多是白夷人,雲苍峰和苏荔坐在客席作陪,祁远则混在人群中,说起白夷的湖珠赞不绝口,引得那些白夷人喜不自禁,纷纷取出佩戴的湖珠让他鉴赏。

雲苍峰笑道:“这祁远好口才,连白夷人都对他一见如故。”

程宗扬道:“白夷的商路有几成利润?”

雲苍峰比了个手势。

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多!”

“六朝风气奢靡,去年天子为太后祝寿,一次便搜购珍珠百斛,市面上的湖珠都被搜罗一空。”

“既然利润这么高,为什么没有别的商家走这条商路呢?”

雲苍峰笑道:“南荒岂是好走的?况且,”他俯过身,低声道:“白夷人生性多疑,若非熟客,连山谷也未必能进来。”

说话间,程宗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老头蹲在角落里,身边放着七八隻碟子,正吃得不亦乐乎。

“老头儿,你不是闹肚子吗?”

朱老头拿袖子一抹嘴,乐呵呵道:“闹肚子也不能耽误了吃啊。哎,我说小程子,欠我的钱啥时候给啊?我都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可不能诳我老人家。”

程宗扬挨着他坐下来,拿起一隻水果在手上转着,随口道:“你们那个殇振羽,在南荒是作什么的?”

朱老头打了个突,连忙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可别乱讲!老爷子的事少打听。”

程宗扬哂道:“瞧把你吓的。他比鬼巫王还厉害?”

“鬼巫王那孙子?”朱老头一脸的不屑,“你看我老人家啥时候怕过他?我老人家想弄死他比捏死一隻蚂蚁还容易。”

“你就吹吧。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你溜得快。喂,朱老头,再领我们走一段?”

“不成不成。”朱老头脑袋摇得拨郎鼓似的,“说好了就到白夷,我老人家还赶着回去呢。要不,让小桂子和小桧子带你们去。”

想起吴三桂和秦桧,程宗扬就有些郁闷。说他们是假的吧,那模样还真有点靠谱,说他们就是自己知dào

的历史人物吧,一个权奸,一个乱世枭将,怎么会被一个逃到南荒的巫师搜罗到一处?

朱老头啃着果核,含含糊糊道:“我听小刚子说,你们前两天在山顶撞见个长翅膀的鸟人?哪儿来的?”

“黑魔海送信的。”

“黑魔海?”朱老头嘿嘿笑了起来,“骗谁呢。”

程宗扬眯起眼,“你知dào

黑魔海?”

“说来话长了,黑魔海现在提的人不多,十几年前,可牛大发了,那些家伙擅长什么采阴补阳,开鼎炼丹,使毒作法,跟乐丫头的光明观堂没少别苗头。别着别着,惹到六朝那个什么岳帅,好家伙,带了一帮人到黑魔海,从掌门的到看门的,齐根刨了个干净。哪儿还有什么信使?噗!”

朱老头吐了果核,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後摊开手,涎着脸道:“说了这么多,怎么也值几个银铢吧?”

“不提钱你会死啊?”程宗扬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别急别急,”朱老头连忙拉住他,“信呢?”

程宗扬回过头,讶道:“朱老头,你可别告sù

我你识字。”

“这你就不知dào

了吧?我老人家可是上过学的。要不是落在南荒这鬼地方,秀才我老人家都考中十七八个了。”

程宗扬心里一动,从背包中拿出锦囊,取出里面的素纸,递给朱老头。

朱老头接到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是哪个?”程宗扬含笑道:“大爷,你给我讲讲?”

朱老头指点着那张王哲留给程宗扬的无字信笺,老气横秋地说道:“这上面不都写着吗?你瞧,这个,还有这个……”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那是纸上的线格!你给我找出一个字我瞧瞧!”

朱老头随手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到程宗扬手里,“不看了,不看了。还是说说钱的事儿,小程子……”

“一句话,”程宗扬打断他,“走一趟碧鲮族,按现在的价码,到地方全部给你结清。要不咱们就一拍两散。我去我们的碧鲮族,你回你的熊耳铺。欠你的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绝不赖账,等我们回到熊耳铺就给你。”

“那咋成呢!”朱老头顿时嚷了起来,“去碧鲮族还要过盘江,万一你们死路上了,我找谁要钱呢?”

“那就没办法了。”程宗扬同情地说道:“我们命都没了,还怎么付账?不过只要我们能回来,保证一文钱都不少你的。说不定我们发了财,还能多给你几个。你要急着拿钱呢,就跟我们去碧鲮族,一天一个金铢,绝对少不了你的。”

朱老头眼珠转了半晌,气哼哼道:“缺德啊,小程子,你就这么欺负我老人家。”

程宗扬拍了拍朱老头的肩,“咱们这算说好了,明天再歇一天,顶多後天就赶路。来回也就十几天,误不了你的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同床共枕

听说程宗扬拿赖账来要胁朱老头,雲苍峰也不禁苦笑,“这么做也成。盘江往南的路径,我走得也不多。至于朱老头那边……等我回去,再备份厚礼向殇侯谢罪吧。”

“听朱老头的口气,那个人似乎挺厉害。”程宗扬回避了殇振羽的名字,问道:“鬼王峒这么嚣张,他在南荒也不理吗?”

雲苍峰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来殇侯终究是六朝人,南荒土著之间的纷争,他也未必愿意插手。”

顿了一下,雲苍峰低声道:“听祁远说,你们看到谢艺出手?”

雲苍峰的目光很专注,程宗扬想起谢艺的手段,还有些背後发寒。他点了点头,“我看两个武二加起来,碰上他也是白饶。”

雲苍峰皱眉道:“眼下洞口已经封住,他可怎么出来?”

“放心吧。”程宗扬道:“他能怎么进去,就能怎么出来。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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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祁远进来,低声道:“谢先生回来了。”

雲苍峰看了程宗扬一眼,两人都露出苦笑。雲苍峰在雲氏商会任职多年,阅历不凡,但对于谢艺这个人,他也看不穿,摸不透。

程宗扬道:“雲老哥,不如趁这个时候,请大家来商量一下,咱们後面怎么走。”

…………………………………………………………………………………

白夷人并不知dào

族长、樨夫人与鬼王峒之间的事,他们之所以包围宫殿,都是受了樨夫人的指令。现在误会冰释,樨夫人对外面宣称,商队一行被作为白夷人的贵宾,请到宫中留宿。

话虽这么说,这些人却没有一点贵宾的自觉。在祁远的安排下,十几名护卫外鬆内紧,将最要紧的几处宫室牢牢控zhì

住,以防白夷人在樨夫人的鼓动下再出什么意wài



宴会结束後,商队中十余人聚在一处僻静的宫室内。雲苍峰、易彪、易勇坐在一处;程宗扬、祁远、凝羽一处;武二郎原本是与白湖商馆一起来的,这时却厚着脸皮紧贴着苏荔坐在一处,让旁边的乐明珠给了他十好几个白眼。

与会的除雲氏商会、白湖商馆和花苗族三方以外,还有一个人。

谢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神态从容恬淡,身上的衣物乾乾净净,没有半点污渍。

雲苍峰首先开口,“昨晚之事,谢先生想必已经知dào

了。所幸有惊无险,如今洞口已经封住,想必他们是出不来了。”他顿了一下,然後道:“此间事情已了,不知各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苏荔首先开口,“我的族人准bèi

往鬼王峒去。”

第一个开口反对的竟然是武二郎,“不行!就你们这些人,去鬼王峒就是送死!”

苏荔平静地说道:“我们已经与红苗约好。即使全部去死,也要除去那个恶魔。”

“是啊是啊。”乐明珠在旁边使劲点头。

程宗扬道:“你就别添乱了。”他转过头,坦然道:“苏荔族长,现在与鬼巫王为敌的不只是你们。我们也与鬼王峒结下怨仇。现在使者那群人虽然封在洞里,但他们有没有往鬼王峒传讯,我们就不知dào

了。”

这也是众人所担心的,如果鬼王峒闻讯派人拦截,谁都没有信心能活着离开南荒……

“实话实说,好不容易开了条商路,如果不除去鬼巫王,迟早这条商路要被截断。我们是生意人,从生意的角度说,你们能除去鬼巫王,对我们是件好事。但是……”程宗扬缓缓道:“苏荔族长,你们有多少把握除去他呢?”

苏荔沉默下来。

寂静中,雲苍峰开口道:“我们雲氏这趟生意只到白夷族,眼下已经该回去了。不过老夫与程小哥有约,白湖商馆的兄弟陪我们到白夷,我们陪白湖商馆的兄弟们到碧鲮族,双方结伴而行。程小哥,後面的路程由你们安排,我们雲氏别无异议。”

易彪和易勇一言不发,虽然易勇很想早些返回建康,探寻灵飞镜的秘密,但雲苍峰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命令。

後面这段路完全是雲氏商会的好意,这份情程宗扬不能不领。他向雲苍峰道过谢,然後道:“诸位已经知dào

,我们这趟到南荒来,是去碧鲮族购买霓龙丝。我们商队的吴大哥昨天受了伤,今天又下雨,休息一天,明天赶路。”

“苏荔族长,”程宗扬道:“路上认识这么些天,大家已经是朋友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你们三思。”

苏荔没有回答。

静默片刻,程宗扬道:“不如咱们来表决吧。愿意去鬼王峒的举手。”

“我!我我我!”乐明珠伸出雪白的小手,使劲摇着。

接着苏荔扬起手。

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举手。雲苍峰默不作声,谢艺神情平静,武二郎抱着肩,虎目恶狠狠一个一个瞪过去,也不知dào

他是威胁众人不要去,还是威胁大家一起去。祁远手动了一下,然後又收了回来。

“二对八。”程宗扬道:“苏荔族长?”

苏荔抬起脸,用求救的口气道:“二郎?”

武二郎朝程宗扬一瞪眼,“小子!先说好,二爷就到碧鲮族,什么狗屁霓龙丝,你能不能找到都和二爷无关!二爷还有事要办,到地方咱们就分手!”

“武二,”程宗扬皱起眉头,“咱们可是说好的,三个月时间,陪我走一趟南荒,这才一个来月,你就准bèi

走人?”

“谁说二爷走人?咱们说的是走一趟南荒,又没说谁跟谁。”武二郎露出那副无赖嘴脸,撒赖道:“二爷不还在南荒吗?凭什么二爷跟你啊,你不想走,跟着二爷去鬼王峒不就结了?”

程宗扬为之气结,祁远连忙出来打圆场,“不如这样,苏荔族长若是不急的话,咱们先到碧鲮族,然後再作商议。”

苏荔满眼甜蜜地瞥了武二郎一眼,微笑道:“那好,我们就先到碧鲮族。”

程宗扬扭头看着角落那个身影,“谢兄?”

谢艺轻轻拂了拂袍角,淡淡笑道:“碧鲮族依山临海,景物绝佳,在下心仪已久。”

程宗扬知dào

谢艺肯定是要去的。他找的那个女子,就来自碧鲮族。即使人已经不在了,他也肯定要去看看。

“既然如此,咱们後天就一道往碧鲮族去。”

众人各自散去。程宗扬拉起凝羽,武二郎凑过来道:“喂,咱们可说清楚,这可不是二爷说话不算数啊。你小子回去可别胡说,坏了二爷的名头。”

“得了吧。你没瞧苏荔族长喜欢的眼里都流出蜜了。”程宗扬偏头看着武二郎,啧啧赞道:“真看不出来啊。二爷还是个风流种子。”

武二郎神气活现地说道:“你以为呢!等二爷幹挺鬼王峒那个丫头养的,你就等着瞧好吧。”

“怎么?苏荔族长答yīng

嫁给你?”

武二郎露出一丝尴尬,嘴硬地说:“只要她愿意,我就敢娶!。”

程宗扬嘿然道:“说了半天,原来人家还没答yīng

呢。”

“喂,武二,”程宗扬靠近一些,“我发xiàn

只要乐丫头在旁边,你就特别起劲,跟苏荔族长眉来眼去——是不是做给那位潘姊看的?”

武二郎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瞪着程宗扬,然後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

雨势忽紧忽慢,始终没有停止。夜色如墨,一股带着雨点的山风涌入室内,将垂地的帷幕卷起一角。

“不……”凝羽抬起手,推开那个散发着男子气息的身影。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程宗扬面部的轮廓。这是凝羽第一次拒绝自己,程宗扬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伤还没好吗?”

凝羽双手抱住身体,过了会儿道:“已经好了。是我不想做。”

“别骗我了。”程宗扬轻轻动了下手指,“究竟是怎么了?”

凝羽迟疑了一下,“乐姑娘说,我经络间的寒气郁结,化解前如果行房,对你我都不好。”

“她瞎说的吧。”程宗扬纳闷地说道:“每次我们在一起,你体内的寒气不都是在化解吗?”

凝羽扬起脸正要开口,忽然眼中寒光一闪,抓住枕侧的月牙弯刀,转头道:“谁!”

帷幕拉开,一个穿着素服的美妇抬起眼,媚声道:“公子……”

凝羽不动声色地拉起衣衫,冷冷道:“夫人如何会在这里?”此时已经是深夜,她不明白这位新任的白夷族长为何会出现。

樨夫人柔媚地说道:“妾身是来为公子侍寝的。”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愕然,程宗扬也有些意wài

,接着笑道:“这是她的寝宫,床榻被褥都是她的。眼下被我占了,倒忘了她。”

凝羽眉头微蹙,他们虽然控zhì

了宫殿,但樨夫人终究是白夷的族长,让她来侍寝,未免唐突。不过……只要他想做,再唐突十倍的事,自己也做了。

看出凝羽眼中的犹疑,程宗扬连忙道:“这可不是我强迫她的。你别看她一副端庄的样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妇。而且祁老四也说,白夷女人对这种事情是很放得开的。”

樨夫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别有一番风流的美太,俏生生妩媚之极。她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笑盈盈伏在榻侧,媚态横生地娇声道:“公子好厉害,妾身的後面被公子用过,这会儿还发麻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顺水人情

程宗扬贴凝羽耳边道:“你看她的骚态,像不像苏妲己?”

凝羽慢慢挑起唇角。两人的艳态有八分相似,但苏妲己更加妖媚,眉眼间有种蛊惑人心的魅艳,而樨夫人则多了几分怯性性的娇态。

“要不是你,我们差点都死在她手里。”程宗扬道:“这淫妇装得可真像,我心一软,就被她骗了。”

凝羽明白过来,对樨夫人仅有的好感也一扫而空。

樨夫人妖声道:“妾身知dào

错了。见到公子平安回来,妾身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

程宗扬挑起唇角,“是吗?”

樨夫人娇羞地说道:“妾身见公子那么辛苦,心下不忍,就自荐枕席,来服侍公子……”

凝羽淡淡道:“你在撒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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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net;樨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惶,这个冷冰冰的女子就像月光下的刀锋,似乎随时都会切断自己的喉咙。她微微战慄着小声道:“妾身骗了公子,怕公子怪罪,才上了公子的床,想讨好公子……”

樨夫人声音越来越小,这个女人与身边的男子关系非浅,自己用肉体来引诱她的男人,正触犯了女人的大忌。

凝羽冷冷看着她,真看得樨夫人周身发寒,笑容像被黏住般,僵在脸上。

程宗扬贴在凝羽耳边道:“我和她做,你介yì

吗?”

凝羽微微偏头看着程宗扬,脸上第一次露出小儿女的神情,“我为什么会介yì

?”

怔了一下,程宗扬才想到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眼前的凝羽也不是自己曾经的女朋友紫玫。准确的说,凝羽只是一个与自己有性关系的同行者。

有些自失地一笑,程宗扬随即感到一丝兴奋。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令自己满yì

的地方,那么就是这个世界里多姿多彩的女人,还有她们完全没有受到女权主义毒害的品质。

雨势不知何时停止,黎明的光线透过帷幕,在室内缓缓移动。

程宗扬闭着眼,静静感受着腹内气轮的转动。那隻气轮缓缓旋转,仿佛一盆温热的炉火,将暖意延着经络散布到四肢百骸。当自己心神放到丹田,气轮的转动迅速加快。一股暖流从丹田涌出,从会阴沿脊椎上行,流入头顶的百会,然後从印堂下行。

舌尖不知不觉抬起,顶住上腭,那股暖流透过百会,变得清凉如水,从舌尖细细流下,仿佛琼浆淌过咽喉,重新汇入丹田,与旋转的气轮融为一体。真气一遍一遍在经络中运行,每一次循环,身体的能量都仿佛愈发饱满,气流经行处,带来无比畅快的感觉。

作为一个现代人,程宗扬对这种体验有种古怪的感觉——这样的练功方法好像是在对一块电池充电,但普通充电只是将电力输送至电池,而练功则同时让这块电池变得更大,效率更高。

随着真气的循环,他能感觉到丹田的气轮在缓慢的膨胀,仿佛没有尽头。身体的知觉随之延伸,突pò

肉体的限制,将周围的一切都纳入自己意识的范围中。他听到光线行走的声音,像透明的水在帷幕上轻轻移动,散发着温暖而湿润的气息。

良久,程宗扬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映在帷幕上,带来满眼新绿。

凝羽静静躺在一旁。她的睡姿很沉静,整齐的睫毛一动不动,光洁的面孔犹如雕塑。她一手放在身侧,一手伸到枕下,握住刀柄,即使在梦中也不鬆开。

除了来自穹羽族,凝羽从未吐露过自己的身世。程宗扬不知dào

,她经lì

过怎样的环境,才如此缺乏安全感。

“程先生。”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程宗扬披衣起身。他懒得再把头髪挽起,戴上方巾,就那样披散着来到室外。

穿着道服的易勇恭恭敬敬地向程宗扬行礼,“在下前来讨教。”

“坐吧。”南荒部族很少有椅子,往往用蒲团或者毡毯席地而坐,白夷族也不例外。程宗扬请他坐下,然後笑道:“易勇是化名吧。”

易勇休息了一日,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他微微一笑,“林清浦。但在商队里,先生还是叫我易勇好了。”

程宗扬取出那面灵飞镜,摩挲了一下,交给易勇。

易勇没有接,“请问先生,此镜该如何使用?”

“我很想告sù

你这面镜子要用我的独门秘咒才能开启,如果想学,拿你的水镜术交换。”程宗扬叹了口气,“可惜没有。”

程宗扬从背包里取出那支遥控器,按了一下,镜面随即亮起。

易勇又惊又喜,“这是……”

程宗扬把遥控器交给易勇,“给你吧。”

“怎么会……怎么会……”易勇语无伦次地说着,他刚才努力做出的镇静早已不翼而飞,这会儿接过遥控器,手指都在发颤。

“小心点,弄丢了可没地方配。这些按键我还没来得及琢磨,可能还有其他用处。”

易勇的心神完全被那支遥控器吸引,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

程宗扬摇了摇头,眼看着易勇握住灵飞镜,准bèi

瞑想入定,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拿回去慢慢想吧。”

易勇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在下失态了。可是……可是这……”

程宗扬打断他,“遥控器是在山里用盐巴换的,我也不明白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你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就当自己运气足够好吧。”

“若非公子指点,在下无论如何也不知晓此镜别有机杼。”易勇合掌躬身,“大恩不言谢。清浦必有以报之。”

易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凝羽在身後淡淡道:“就这样给他了?”

程宗扬回头笑了笑,“我已经答yīng

过雲老哥。子曰,言必信,行必果。见到好东西就自己留着,未免不仗义。”

凝羽露出一丝讥笑,“是吗?”

程宗扬哈哈一笑,“这灵飞镜其实是两件东西,他拿镜,我拿遥控器,大家谁都用不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我看易勇、易彪他们身份都不简单。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条路说不定以後就是救命的。够坦白吧。”

“这也是你的生意经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从功利角度来说,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交换。祁远他们需yào

钱,用血换,用汗换,甚至拿命换。雲老哥想要灵飞镜,用一条商路还有龙睛玉来换。武二和苏荔郎情妾意,结果武二就翻脸不认我这个老板,不惜耍赖,也要陪苏荔去鬼王峒,好换苏荔的芳心。还有……那个樨夫人拿身体换来换去,无非是想保住性命和富贵。这也是钱为什么那么诱人,钱是一般等价物,一种通用的交换媒介,世上大部分东西都可以折算成金钱。”

“你呢?”凝羽静静问。

程宗扬一怔,沉默下来。

良久他说道:“曾经有一位导演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知dào

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导演?”

程宗扬解释道:“就是编戏的。”

“戏子吗?”凝羽没有在意,“你说,你也不知dào

自己想要什么?”

“那句话还有後半句:每个人都等着别人告sù

自己想要什么。”程宗扬一笑道:“也许是因为我想要的太多了吧。我想要命,要钱,要谁都不能威胁我,要生活过得舒舒服服……”

说着他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冰蛊去掉。如果没办法,我只好先找到霓龙丝,再和苏妲己交换了。”

“我见过冰蛊发作的样子——”凝羽欲言又止。

程宗扬苦笑道:“你的表情已经告sù

我了。”

他转过话题,“那隻母兔子呢?”

“今天有她继任族长的仪式,刚才已经离开了。”

“你盯着她。”程宗扬说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其他人。”

……………………………………………………………………………………

吴战威光着膀子趴在榻上,和易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伤口刚换过药,还没有包扎,黝黑发亮的背脊上显露出不止一道伤痕。

易彪脸颊明显消瘦下来,露出青色的鬍茬。

“吴大哥,你信命不信?”

吴战威眯起眼,“信啥啊?”

“有人给我们兄弟算过命,说我们两个一辈子都在刀尖上走,三十岁是个大坎,能迈过去,什么事都好说,迈不过去就到头了。我哥今年三十,我比他小两岁。”

“屌!”吴战威啐了一口,“什么算命,都是那些瞎子坑人的。易兄弟,我跟你说,别信那些玩意儿。我老吴就信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别的都是屌毛!”

易彪使劲晃了晃脑袋,用手捋着浓密的头髪。

“兄弟你瞧,”吴战威拍了拍自己背上,“数数多少伤疤。”

“总有十几道吧。”

“十四处!”吴战威嘿嘿一笑,“兄弟,不瞒你说,我老吴以前幹过黑活。被仇家逼得没办法,才投到掌柜手下。小魏,你笑什么笑?”

小魏拨弄着弩机,嘿嘿一笑。

“没想到吧。”吴战威回过头,对易彪说道:“你是兵,我是匪,谁能想到咱们会走到一块儿呢?你说天命那些,哥哥我是真不信。要是老天有眼,早就该用雷把我劈了。可他就是不劈,一口锅里搅勺的兄弟没剩几个了,偏偏还让我人模狗样地活着。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哥哥知dào

你心里难受,”吴战威道:“咱们走南荒,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可这死老天什么时候睁过眼?”他抬起头,“程头儿,你说是不是?”

程宗扬在门口听了半晌,闻言只咧了咧嘴,想笑,没笑出来。自己被扔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件荒唐透顶的事。结果做梦都想穿越的段强死了,剩下偏偏剩下自己,如果说这是命里注定,那老天肯定是个喜欢恶搞的家伙。

第一百一十八章:好热好热

“昨天和雲老哥商量了,咱们一道往碧鲮族去。怎么样?能走吗?”

吴战威活动了一下筋骨,“这点伤,就当挠痒了。”

程宗扬坐下来,慢慢道:“吴大刀,你说实话,这一路折损这么多兄弟,是不是我处置不当?”

吴战威一乐,“这就不错了。谁不知dào

走南荒是九死一生的勾当,咱们弟兄敢来,就没把死活放在心上。”

“好。”程宗扬下定决心,“到了碧鲮族,找到霓龙丝,咱们就立kè

回程。南荒这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来。”

程宗扬只想赶快离开南荒,却有人对南荒乐不思蜀。

“我找到了!这蘑菇是一种幻药!”乐明珠声音大得让程宗扬吓了一跳。

小丫头穿着花苗人的窄衣筒裙,这会儿在室内,连鞋子都脱了,光着白生生的小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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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只是转过来随便看看,没想到那小丫头却摆出大幹一场的架势,满地放的都是草药,这会儿脸红红的,两手忙个不停。

“这种菇用矾汁和血浸过,燃烧时会有很浓的烟,人一旦闻到,就会产生好多好多幻觉!”

说着乐明珠格格笑了起来,大声道:“这是我发xiàn

的!我要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叫乐氏明珠菌!嘻嘻。”

那丫头粉颊酡红,有点像喝醉了一样亢奋。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大对头,忍不住道:“这蘑菇你不会自己吃了吧?”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啊!你瞧,一、二、三……咦?怎么少了一隻?”

程宗扬连忙去拿铁盒,乐明珠却拍着手笑了起来,“骗你的!大笨蛋!我才没有吃呢。”她吐了吐舌头,作了个好kàn

的鬼脸,然後拨开草药,“在这里!”

那隻毒蝇伞像是被什么东西浸过,半截变成黑色的膏状,上面还有火烧的痕迹。

程宗扬鬆了口气,“祁远说这东西有毒,可别乱碰。”

“我是医生!医术挺高明的医生,还会怕它吗?”乐明珠格格笑道:“你猜我是怎么发xiàn

的?”

不等程宗扬回答,乐明珠就叽叽咯咯说道:“我琢磨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出来它的药性。早上阿夕姊姊来看我,不小心把菌碰到矾汁里,她去拿的时候,又不小心划破手指,血滴到菌上,蘑菇一下子就变黑了。我立kè

发xiàn

,炮制我的乐氏明珠菌,要用矾汁和鲜血!你瞧,我是不是很聪明?”

“这也太巧了吧?”程宗扬说着,心头微微一凛,“阿夕哪根手指流血?”

乐明珠翘起手指,“这隻。不对,是这隻……不,还是这隻……咦?究竟是哪隻?”

小丫头绕来绕去,把自己也绕糊涂了。但程宗扬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强烈。无论乐明珠翘的是左手还是右手,都是中指。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正是阿夕被蜈蚣咬伤的部位。

但程宗扬没有顾得上多想,这边乐明珠叫嚷起来,“好热啊。”

她张开小手,在颈侧扇着风,脖颈情不自禁地摇摆起来。她脖颈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动作也渐渐加快,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摇头。

程宗扬瞠目结舌,接着他飞快地拉开背包。这小丫头的模样……怎样看着像是吃了摇头/丸开始亢奋呢?

片刻後,程宗扬抬起头,“喂,你见到我的药瓶了吗?”

乐明珠笑嘻嘻从药材中翻出一隻药瓶,朝程宗扬晃了晃,然後收回来,笑嘻嘻道:“你忘了拿走。”

程宗扬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把药瓶收进背包,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这里面的药……”程宗扬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会吃了吧?”

乐明珠舌尖一翻,吐出一片绿色的小药丸,朝程宗扬眨了眨眼,接着又咽了回去,得yì

地说:“你骗人,我试过没毒的!”

程宗扬心里发出一声哀嚎,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吃啊?

“阿夕姊姊要自己吃下去,让我来检查。可师傅说过,医者要有为医术献身的勇气。阿夕姊姊这么勇敢,我光明观堂的弟子,也绝不是胆小鬼!”

看着乐明珠握紧拳头,一脸兴奋的样子,程宗扬只剩下苦笑。一边想,怎么又是阿夕?

“好热好热……”

乐明珠摇头晃脑地说着,鼻尖冒出亮晶晶的汗水,兴奋感越来越强烈,程宗扬本来想让她冷静一些,但乐明珠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停住动作。

乐明珠弯下腰,一隻小手伸到衣服里面,很努力地解着什么,她先抽出一条汗津津的丝巾,然後拽出一条粉红的肚兜,大大鬆了口气。乐明珠胸前红色的衣襟猛然一振,两隻失去束缚的玉兔弹跳着耸起,将衣襟衫撑得满满的。

“哈!”程宗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乐明珠胸衣高高耸起的两团。平时接触时,他已经发xiàn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胸部却不小,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束着胸。这会儿扯掉丝巾,小丫头双隻浑圆耸起,将衣襟撑得满满的,衬着她小巧玲珑的身材竟是出奇的硕大。

乐明珠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满脸红晕,一边不自觉地摇晃白嫩的玉颈,一边兴奋地说:“这种幻药是我第一个发xiàn

的!我好高兴!”

程宗扬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摇晃的双乳,一边道:“高兴什么?”

“我们光明观堂有一本大药典,每种新发xiàn

的药物都会列上发xiàn

人的姓名。嘻嘻,现在我也有机会把名字列在上面,师傅一定很开心!以後再也没有人叫我小笨笨了!”

程宗扬失笑道:“原来大家叫你小笨笨。”

乐明珠不满地皱了皱白玉般的小鼻子,“我也叫他们小猪头、小糊涂,大萝卜、老酒虫,还有大木瓜。咦,房子为什么在动?”

乐明珠一边摇头,一边皱起弯弯的眉毛,接着又把这一点困惑抛到脑後,她神情恍惚而又亢奋,高声道:“我现在好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一点都安静不下来,我要……我要跑回去告sù

师傅知dào

!”

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小丫头在房间里飞奔,她穿着花苗式样的窄身衣衫,衣襟的纽扣是布制的,套在扣环中,这时一跑动,两隻硕大的胸脯在衣襟中跳动,没几步,就撑开了颈下的衣纽,衣襟散开,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

看到程宗扬惊讶的表情,乐明珠作了个鬼脸,“嘻嘻,又骗到你了!光明殿那么远,我怎么跑得回去?我只是要表示一下我很高兴,大笨蛋!”

程宗扬露出恶作剧的坏笑,“你真聪明,又把我骗到了。不过平常人遇到喜事,都会高兴地跳起来……”

“对啊!对啊!”不等他说完,乐明珠就叫道:“我也要跳!”

乐明珠咯咯笑着,在程宗扬面前又跳又蹦。她身材娇小,容貌俏美,圆圆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圆圆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却有些一对与身材不成比例的硕大胸脯。以程宗扬的眼光,这怎么都该算是豪/乳了。

随着她的跳动,刚才衣襟上波浪般的弧线变得愈发汹涌,两团浑圆的豪/乳向上掀起,仿佛要挤破衣襟,然後又沉甸甸坠落下来,在衣内颤动着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肉响。

乐明珠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襟正一点一点绷紧。

“好热好热……”小丫头一边跳一边举着小手给自己扇风。忽然“绷”的一声轻响,胸前的纽扣不堪重负,被猛地挤开。她胸部上方的衣纽还在扣着,鬆开的是胸脯顶部的布纽,衣襟敞开一个菱形的缝隙,正对乳沟,能清楚看到两侧白腻如脂的胸脯剧烈地震颤着,弹性十足。

那个珍珠一样莹润的小丫头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外泄的春光,她一边跳一边格格直笑,身体动感十足,充满了莫名的兴奋。

程宗扬慢慢收起坏笑,露出赞赏的目光。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经lì

过这样单纯的快乐时光。少女的气息纯净之极,完全没有脂粉的香腻,而是一股甜丝丝的奶香。

乐明珠拉住程宗扬的手,大声道:“你也来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沉重的金石声。南荒人祭祀中常用的铜鼓响起,声音中充满洪荒的气息。接着有人吹起笙竽,白夷人欢呼着,宣告新任族长诞生。

忽然旁边身影一闪,那个昏了头的小丫头竟然就那么拉开门,朝乐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你弄痛我了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抢过去,抱住她的腰,将已经跨出门的乐明珠硬生生拉了回来。

随着鼓声的节奏,乐明珠的小脑袋无法控zhì

地摇着,一边兴奋地嚷道:“我要跳舞!”

程宗扬踢上房门,哄道:“在房间里跳好不好?”

“不好!”

乐明珠在他手臂间使劲跳动,程宗扬死也不敢撒手,如果让这丫头就这么跳到白夷人的聚会上,那可不是一般的丢脸。别说苏荔,只怕武二郎也不会饶过自己。

不过……这丫头可真有够有料的……

“噗!”程宗扬含了口凉水,喷到乐明珠脸上。

被凉水一激,那丫头打了个哆嗦,头摇的幅度也小了一些,她摇头晃脑地看着程宗扬,然後气恼地抬起手,“啪”的给了程宗扬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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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程宗扬还没来得及发火,那丫头就又接着开始陶醉地大摇特摇起来。程宗扬哭笑不得,这个耳光恐怕是白挨了。

程宗扬把一碗水都淋在乐明珠脸上。乐明珠瞪大眼睛,目光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双乳,摇着头嘟囔道:“是下雨了吗?”

程宗扬抹了把脸,微温的水迹中有着少女丝丝乳香。他有些不舍地捡起肚兜,掩在乐明珠胸前。乐明珠身体很娇小,纤细的腰身一隻手就能抱住,她体温越来越高,臂间仿佛抱着一隻火炉,汗津津的烫手。

乐明珠在他怀里挣动着,一面下意识地呢哝道:“我下面好热……”

程宗扬不知dào

该露出什么表情。恐怕怀里的小丫头,还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欲/火焚身的滋味。

“不要怪我啊。等你清醒了,就知dào

我是为你好。小笨笨……”

程宗扬说着,把乐明珠抱起来,放在盛清水的大缸里。

乐明珠星眸半闭,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却没有挣扎。

程宗扬鬆了口气,他挺起身,又苦笑起来。自己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抱着这个小丫头也很有感觉。但这个时候去占这个小丫头的便宜,自己还做不出来。

有些遗憾地抬起眼,程宗扬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眸。

阿夕的眼睛依然带着少女极淡的青色,晶莹闪亮。但程宗扬却像被针扎了一样,双拳猛地握紧。

只一瞬间,阿夕又恢复了顽皮的神情,她眨了眨眼,小声道:“我不会告sù

别人。”

“告sù

什么?”

阿夕笑盈盈道:“告sù

别人,你把我们花苗的新娘脱光了……”

程宗扬猎豹般跃起,一把扼住阿夕的脖颈,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拧了过来。

少女白嫩的指尖完好如初,没有丝毫伤痕。

“你弄痛我了。”阿夕说着,眉眼间却没有丝毫痛楚的表情。

“谢艺!”程宗扬抬起头,吼道:“出来!我知dào

是你!”

…………………………………………………………………………………

“南荒的水有红土的味道。”谢艺温和地笑道:“不是很好喝。”

程宗扬沉着脸,一口喝完茶水,把杯子“呯”的一丢。

“阿葭是你送来的吧。阿夕说,她听到有人让她到树林里去——除了给我占卜的你,没有人知dào

我也在那里。”

谢艺没有否认。

“为什么?”程宗扬问。

谢艺从容道:“那个女子不好么?如果我没看错,她应该还是处子吧。”

程宗扬皱起眉头,“你又是装神,又是弄鬼,是为什么呢?”

谢艺微笑道:“她被阿夕拉起裙子时,你难道没有动心吗?”

“就是因为我动心?”

“年轻人,免不了有很多欲望。”谢艺淡淡笑着说道:“阴阳交/合,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

“等等等等,”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的意思是,因为看到我对阿葭动心,你就制造出一个机会,让我去接近她?”

“我原本挑的是阿夕,她却推给阿葭。”谢艺坦然道:“这是谢某失策。”

“你是做什么的?兼职的皮/条客?”程宗扬露出一丝恶意的讥笑,“我对她动心,你就把她引诱给我。如果我看上你女儿了呢?”

谢艺淡淡道:“那是她的福分。”

程宗扬本来想激怒他,可这个男子不愠不火,让自己摸不透他的想法。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祁远、易彪他们?还有那个朱老头,大家都挺孤单的,怎么偏偏是我?”

谢艺拿起茶壶,“你不需yào

知dào

。”

沉默片刻,程宗扬缓缓道:“你杀鬼王峒使者那一幕,我看到了。”

谢艺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然後慢慢将茶斟满,低叹道:“我早该想到的。”

你早应该知dào

?这家伙也太自负了吧。程宗扬冷笑道:“为什么?”

谢艺啜了口茶,然後从袖中抖出两件物品,丢在案上,淡淡道:“这两件东西会在南荒重逢,也是异数。”

程宗扬看着那面灵飞镜和遥控器,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

半晌他有些吃力地说道:“易勇呢?”

“他?”谢艺微微一愕,然後微笑道:“他没事。我不过借来看看罢了。”

“花苗那么多女子,你却挑了阿葭和阿夕,是因为她们是送给鬼巫王的贡品吗?”程宗扬追问道。

“花苗人费尽心力,挑了两个出色的处女送给鬼巫王。现在两个处女都让你用了,那个鬼酋如果知dào

,想必十分生气吧。”

程宗扬冷笑道:“你想挑拨我们与鬼巫王相斗吗?”

“你们之间早已势成水火,还用挑拨吗?”谢艺摇了摇头,“只不过能让他生气,我会很高兴罢了。”

“你好像很幸灾乐祸啊?”

谢艺微笑道:“大帅曾经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么就打断他的腿,敲掉他的牙,杀他的儿子,幹他的老婆,让他後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如果再暴力一些,可以拿他的头颅当夜壶。每天尿一泡,有益身心健康。”

这样酷烈的话语,谢艺说来却风轻雲淡。程宗扬知dào

,他这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个男人真的能做出来。他唇角抽动了几下,“大帅?哪个大帅?王哲?还是岳鹏举?”

“岳帅。”谢艺平静地给出答案。

“你是武穆王的部属?”程宗扬忍不住讥笑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岳帅的日月神教好生兴旺。谢兄这么热心给小弟拉皮/条,不会是因为谢兄有难言之隐,自己幹不了吧?”

“日月神教?”谢艺微微摇首,“我们不是日月神教。”

“那是什么教?”

“岳帅在世时,曾说如月之升,群星为辅,将大营定名为星月湖。我们这些部属,都被称为星月湖卫士。”

“星月湖?很有名吗?”

谢艺微笑道:“程兄有兴趣,可以打听打听。”

程宗扬冷哼一声,“谢兄到南荒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因为鬼巫王,还是这面灵飞镜?还是其他事?”

谢艺温和地笑了笑,“你需yào

知dào

吗?”

见过谢艺刑讯时的酷厉手段,无论谁都会心生忌惮,可面对谢艺温文尔雅的微笑,程宗扬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个冷血杀手联系起来。身边跟着这样一个摸不清楚的狠角色,任谁也不会放心。既然惹不起,总是躲得起吧。

“谢兄不肯见告,大伙便分道扬镳好了。”程宗扬道:“我们都是生意人,来南荒是求财,不是替天行道,也不是要和那位鬼巫王大人打打杀杀。既然谢兄另有要事,我们也不耽误谢兄了。”

谢艺深深看了程宗扬一眼,他目光似乎很平静,却让程宗扬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谢艺微微一笑,“到碧鲮族,咱们再说吧。”

程宗扬沉着脸,一把抄起灵飞镜,放进背包。

谢艺慢慢饮着茶,也没有理会。等程宗扬走到门口,谢艺的声音淡淡响起:“阿夕被人用失魂术操控,并非谢某所为。”

…………………………………………………………………………………

“啊嚏!”乐明珠裹着一条毯子坐在榻上,鼻尖红红的,拿丝帕揉着鼻子。看到程宗扬进来,不禁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

程宗扬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说过,那些药不能随便吃的。”

乐明珠恨恨瞪着他,白嫩的玉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然後猛地捂住脸,呻吟着小声泣道:“丢死人了……呜呜……”

小丫头抽抽答答哭得无比委屈,程宗扬不禁莞尔,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乐明珠泪眼模糊地接过来,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後囔着鼻子嚷道:“我要自杀!我不活了!呜呜……”

“不至于吧,”程宗扬失笑道:“你又没吃亏。”

乐明珠愤然蹬了他一脚,“不许你再说!呜呜……”

“好了,我不说了。”程宗扬道:“你为什么会吃了那种药?”

“都是阿夕……呜呜……我是个小笨蛋……呜呜……丢脸死了……我要杀了你,然後再自杀……呜呜……”

程宗扬啼笑皆非,“喂,为什么要杀我?”

“灭口!呜呜……”

第一百二十章:瘾君子樨夫人

“我从现在起,一个字都不说,就当你已经把我灭口了,好不好?”

乐明珠止住哭声,哽咽着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答yīng

,但接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又垮下来,“呜呜……你已经看到了……师傅说,女孩子的身体不能让人随便看……呜呜……”

“我又没看到多少……”程宗扬指了指她的右胸,一脸正经地说道:“除了它。”

乐明珠绷住脸,两手紧紧裹住毯子,硕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程宗扬禁不住道:“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你还说!”乐明珠掉着眼泪,像小老虎一样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程宗扬摊开手,耸了耸肩,把嘴巴紧紧闭上。乐明珠这才鬆开手,她抹了把眼泪,委屈地说:“我警告你,这件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说!还有,你要马上把它忘光光!永远都不许再想!”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程宗扬连连点头。

乐明珠收起眼泪,然後又大声打了个喷嚏,急忙拿丝帕捂住鼻子,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囔声囔气地埋怨道:“都是阿夕那个坏丫头……气死我了……”

“她在哪儿?”

乐明珠指了指门外,“刚才还在那里,帮我晾衣服。”

程宗扬吸了口气,迈步过去。

…………………………………………………………………………………

经过繁琐而冗长的仪式,樨夫人终于拿起象牙制成的权杖,场中欢声雷动,铿锵有力的铜鼓与悠扬的竽声同时响起,白夷男女们载歌载舞,向新族长致敬。他们的舞蹈比花苗人少了几分原始野性,却更加精致华丽。那些俊美的男女伴随着鼓乐翩翩起舞,令人心旷神怡。

樨夫人矜持地握住象牙权杖,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在旁观礼的苏荔轻移几步,低声道:“身子不舒服么?”

对这个美貌而又精明的花苗族长,樨夫人仍心有余悸。当日她受鬼王峒使者的指使,将程宗扬等人引到地宫,这位女族长却留了下来。自己稍有异动,就被她制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樨夫人抑制住身体的战慄,勉强笑道:“没什么。”

苏荔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些人已经被封在地下,不会再出来了。白夷族地势险要,只要派人守住关口,鬼王峒的武士再多,也攻不上来。”

樨夫人对她的言语充耳不闻。白夷族的将来,鬼王峒可能的报复,此时在她心里都无足轻重。幸好,那些商人只是过客,只要他们离开,自己会献上族中所有的财富,乞求鬼王峒派来使者,即使比原来的使者暴戾百倍也无妨——只要他们能带来那种令人销魂的黑色膏泥……

忽然,欢舞的人群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轻微骚动,接着又平静下来,只是每个人都显得更加兴奋,音乐的节奏愈发激越。

一股淡淡的异香飘散过来,苏荔本能地屏住呼吸,美目斗然放出寒光。

那股香气味道很淡,很快就飘了过去,不留痕迹。旁边的樨夫人却像被人点中穴道一般,连表情都变得僵硬。

片刻後,樨夫人神情恍惚抬起头,眼中的狂喜一闪而过,她抛开正在狂欢的人群,匆忙走下高台。白夷人沉浸在欢乐中,丝毫没有留意到新任的族长已经离开。

樨夫人越走越快,最後几乎飞奔起来,她循着那股异香,步履不稳地闯进寝宫。

一进门,她就扑倒在地,颤声道:“伟大的主人,你回来了……”

一个脸上蒙着厚厚纱布的男子立在帷幕一侧,低头看着薰炉中升起的白烟。

樨夫人伏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樨奴知dào

主人会回来……主人回来了……樨奴……”

那男子低沉地冷笑起来。樨夫人愕然抬起眼,看到纱布上那双生寒的眸子。

樨夫人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主……公……公子……”

“这就是鬼王峒用的那种黑膏吧?”程宗扬抹了抹手指,回头看着樨夫人。

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帷幕内弥漫开来。隔了一处宫院,外面的歌舞声清晰可辨。在程宗扬的威迫下,樨夫人将自己所知dào

的都说了出来。

那些黑色的膏泥,被鬼王峒称为销魂别香,点燃後散发的气息能令人神智恍惚,失去意识。在屠灭对手的村寨时,鬼王峒往往会先点燃销魂别香,再念诵咒语,即使上千人的村寨,也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操控。

当日鬼王峒使者控zhì

白夷族长夫妇之後,曾顺手屠灭了附近的一个蛇彝人村落。据说是鬼巫王命令,要屠灭南荒所有的蛇彝人。在那里,樨夫人亲眼目睹了鬼王峒的使者如何燃起那种黑色泥膏,将烟雾送入村寨。

接着随行的巫师念诵起咒语,睡梦中的蛇彝人被人操控着,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离开自己阴冷的土屋,聚集在村中的空场里。

鬼王峒的武士们早已准bèi

好刀斧,在那里等候。那些强壮而凶悍的蛇彝人逐一跪在地上,伸长脖颈,被武士们一一砍去头颅。剩下的蛇彝人就那样木然看着,每砍杀一个,後面的就会抬起族人无头的尸首,抛到饲养蛇隻的大坑内,然後再像木偶一样回来引颈就戳。

没有人反抗,也没有叫喊,那些体形诡异的蛇彝汉子一个个无声地死去。

樨夫人一边说,一边浑身颤抖,似乎还沉浸在当时恐惧的气氛中。假如说她和白夷族长曾经想过反抗鬼王峒的使者,但那一幕使樨夫人彻底绝望。数以百计的蛇彝村民被杀戮却毫不反抗,这一幕足以令每个正常人过目难忘。

屠杀之後,鬼王峒使者挑选出当作奴隶带走。这些女奴曾经在白夷族的地宫停留过一段时间,她们饮食虽然与常人没有区别,但神智完全被人操控,平时她们睁着眼一动不动,到需yào

时候,她们会像玩偶一样,被驱使着作出各种动作,直到死去。

闻惯了那种烟雾,樨夫人渐渐发xiàn

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那种奇异的味道。隔上几日没有闻到,她感觉身体就像失去水份的花朵一样枯萎下来。时间越久,身体对那种烟雾的需求就越强烈,最後脑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那种黑色的泥膏。她宁愿放qì

一切,只要能尝到一点那种烟雾。

“嗤”,程宗扬将一杯水倒入薰炉,飘渺的白烟一沉,随即断绝。

樨夫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叫,一面伸出手,似乎想捧住那些烟雾。

程宗扬拿起未残余的泥膏,皱眉道:“知dào

它不是好东西,还不舍得吗?”

樨夫人明艳的面孔变得黯淡,似乎想下决心不再看它,终于还是没能移开目光。

“它有什么好的?”程宗扬只沾过一点粉末,那感觉跟喝醉了差不多,身体轻飘飘,很暖和而已。

但对樨夫人来说,她经lì

过的,却是无法忘却的奇妙感受。就像是瘾君子对毒品的依赖,即使明知dào

是灯蛾扑火,也无法戒除。

“……很欣快,像在雲里飞。仿佛化身成神明,身体每个部位都充满喜悦……”樨夫人艳红的唇角失控般微微抽动着。

鬼王峒的客人由宾客变为主人的那个夜晚,他们曾喂樨夫人吞服过一小块。樨夫人记不清後来所发生的事,她只知dào

,自己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软弱的女人。”程宗扬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樨夫人眼中掠过一丝羞愧,接着又变得骚/媚起来。

“为了这个东西,你就甘愿作鬼王峒的奴隶。”程宗扬带着几分讥讽的口气说道:“如果是它呢?”他摊开手,亮出掌心一颗红色的药片。

“吃下去。”

樨夫人略微怔了一下,然後媚笑着伸出舌尖,舔住那颗药片,吞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岳帅後裔

凝羽从帷幕後露出俏脸,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看不出来。”

阿夕很乖地并膝跪坐在地上,从脖颈到脑後,有一抹淡淡的月光流淌。凝羽一手按住她的颈子,反复探寻她被人操控的痕迹,却一无所得。

“她似乎对你很倾心。”凝羽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她能感觉到,一看到程宗扬,手下的花苗少女体温就急剧升高,动情般微微发烫。

“那当然,谁让我足够风流倜傥呢?”程宗扬开了句玩笑,然後蹲下来,有些纳闷地说道:“究竟是谁幹的?”

“不管是谁,他似乎并没有恶意。”

“你的意思是,他很贴心地给我做了个漂亮玩具?”

“不是吗?”凝羽微笑着收回手,“你来吧,莫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意。”

程宗扬看着阿夕,“对她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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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夕忽然展颜一笑,张开手臂搂住程宗扬的脖颈,将火热的身体贴在程宗扬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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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灵飞镜落在案上,惊醒了瞑想的易勇。

“收好吧。”

程宗扬想嘱咐他小心一些,但以谢艺的手段,只要那家伙想拿,易勇再小心一百多倍也是白搭,干脆也不说了,留下易勇一个人在哪儿发呆。

雲苍峰正伏案写着什么,见到程宗扬进来,放下笔笑道:“小哥满面春风,莫非有什么好事?”

程宗扬摸了摸脸颊,苦笑道:“我城府原来这么浅,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雲苍峰道:“程小哥的喜色掩也掩不住。难道是寻的霓龙丝有了眉目?”

“倒还没有。”程宗扬咳了一声,正容道:“雲老哥听说过星月湖么?”

雲苍峰神情微动,缓缓道:“老夫岂能不知。当日岳帅虽是宋国重将,部属却遍及六朝。岳帅逝後,他的亲信部属也脱离军伍,传言他们认定岳帅是被奸人所害,便以岳帅卫队名称为号,立誓为岳帅复仇。只不知十余年来,他们是否找到仇家。”

“总听人说岳帅岳帅,这位岳帅究竟是什么来历?”程宗扬一边问,一边看着雲苍峰,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来历不详。”雲苍峰摇了摇头,“岳帅自述出身于汤阴,但鄙商会曾遣人奔赴汤阴,找遍四十余个岳氏村庄,均未查出他的出身。岳帅三十岁以前的经lì

无人知晓,据鄙商会推测,他前三十年应该是游历天下,因此擅长许多不相幹的技艺。岳帅与太乙真宗关系非浅,有人说他其实出自太乙真宗,因为一些风流韵事被逐出宗门。但太乙真宗掌教王哲与岳帅交好十余年,此谣言不攻自破。”

“岳帅当年很强吗?”

雲苍峰嘿嘿笑了两声,“二十年前,宋国可以说是岳帅的天下。尤其是他的星月湖大营,嘿嘿,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果然是一生都未败过。”

程宗扬不明白了,既然这位武穆王有如此强军,又九成是穿越来的,怎么还会被宋主十二道金牌召回,又在下狱前暴死?难道他也和那位千余年前的赵高赵鹿侯一样,即使有通关秘籍,也斗不过历史的滚滚洪流?

“说起来,我们雲氏与岳帅还颇有些过节,不过岳帅之死,仍令我等扼腕叹息。当日紫阳真人受封为左武卫大将军,召集军旅,我雲氏也送去钱粮为助。”

思索了一会儿,程宗扬道:“雲老哥,星月湖和太乙真宗比起来,谁势力更强一些?”他对六朝武林只知dào

一点皮毛,只好拿这两家来比。

雲苍峰摇头道:“星月湖本身都是六朝的劲卒强将,与武林中人颇不相同,也无意在武林立足,一向少有来往,从不涉及江湖恩怨。不过有岳帅的名声,也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们。”

难怪谢艺单人独骑,一个人深入南荒,原来背景这么深。那他为什么要去碧鲮族寻找那个女人?

“雲老哥,岳帅的妻妾里,有没有南荒人?”

雲苍峰大有意味地一笑,“岳帅英雄了得,帐中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若其中有几个来自南荒的美女,那丝毫不足为奇。”

程宗扬暗中感叹,同样是穿越人士,这位岳鹏举运气可比赵鹿侯好太多了,至少穿越之後没少点不该少的东西。至于自己,运气似乎也不是很差……

程宗扬渐渐勾勒出谢艺追问那件事的轮廓,他寻找的那个女子十五年前流落南荒,按时间推算,正是岳帅身死的时候。很可能那个女子原本是岳帅的姬妾,岳帅死後,她带着女儿回到南荒。

她的女儿既然是岳帅的後裔,算起来应该是月霜同父异母的妹妹。程宗扬想起王哲托付自己照料岳帅的後人。既然是个女儿,程宗扬并不介yì

替王哲照料。从月霜的容貌来看,岳帅那位穿越前辈的审美品位还是很有一些的。月霜的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倒是性格千万别像月霜,在那丫头的眼里,只有死在战场上的才算是男人。

往好处想,月霜毕竟是在军营中长大,见到的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性格强硬也可以理解。这个妹妹既然是南荒女子的後裔,又在南荒长大,想必会与阿葭、阿夕那样娇媚的南荒少女性格更接近吧。

这个女儿和母亲一同回到南荒,直到十五年後,谢艺不知从何处得到线索,前来寻找,多半是不想岳帅的後人流落异乡。

想到这里,程宗扬暗叫不妙,谢艺的目的地既然是碧鲮族,那么他说霓龙丝出自碧鲮,多半是一句虚言。

程宗扬心里不禁打鼓,南荒的道路他已经见识过,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路。如果千辛万苦赶到碧鲮族,却找不到霓龙丝,苏妲己不提,自己怎么跟祁远和吴战威他们交待?

“咦?”雲苍峰讶异的声音传来,“小哥想到什么为难事了么?”

自己还真是七情上脸,程宗扬苦笑着摸了摸脸颊,转开话题,“雲老哥,我想问问湖珠的价格……”

闷热的空气像蒸笼一样,身上的衣物被水淋过般湿透,分不出是汗水还是空气中的水分。

离开白夷族,程宗扬才发xiàn

在山上那几日有多么惬意。白夷的山峰高出地表数百米,温度比山下清凉得多,即使下雨也没有这么潮湿。

两日前,众人在朱老头的带领下渡过盘江,就仿佛走进蒸锅里面,吸进的空气比呼出的还湿热。天上的太阳永远是雾蒙蒙的,被一层水气阻隔,只有夜间才能喘口气,轻鬆一点。

一路上,众人骑乘的马匹已经受不了酷热,倒毙了三匹。好在众人带的货物大部分都在白夷族换成湖珠,包括白湖商馆的货物在内,用三匹走骡驮着。若非如此,那些织物、晒乾的药材吸了水,早把众人累趴下了。

武二郎把衣服掖在腰间,精赤着上身在前面开路。离开白夷族时,队伍重新精简过,雲氏商会的护卫只留下八名精壮汉子,易勇和另外几名护卫悄悄踏上了返程之路。程宗扬知dào

雲氏商会急于将灵飞镜送回建康,也不多问,大家心照不宣。祁远多留了个心眼,让仅剩的两名奴隶,带着一部分货物随他们一同返回,指明交给留在後面的商馆护卫,免得这趟南荒一无所得。

这样白湖商馆连同武二郎在内,一共剩下七人。吴战威、小魏负责开路,石刚和祁远负责看管马匹和货物,伤愈的凝羽也不再独自行动,与商队同止同行。至于武二郎,倒更像是和花苗人一伙的,吃住都在一起。对于他跟苏荔的交往,那些花苗人也不介yì

,反而像是乐观其成。

苏荔有意让受伤的族人返回花苗,但那些花苗人无论男女没有一个同意。卡瓦说:“即便死,也死在一处。”苏荔也只好作罢。

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花苗人总显得兴高采烈,对他们而言,每过一天,生命便少一天,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阿夕在队伍里蹦蹦跳跳,不时作些小小的恶作剧,让人哭笑不得,连苏荔也未发xiàn

她的异常。只有程宗扬知dào

,在自己身边时,她会流露出另一种目光。用蜈蚣咬伤她的究竟是谁,仍没有半点线索,但正如凝羽说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吴战威背上的伤口已经收拢,但又多了几道灌条划出的血痕。他羡慕地看了一眼武二郎,那厮虽然好吃懒做,这一身横练功夫可真是不俗。从棘丛中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身上连道红印都没有。

易彪那铁打的汉子这会儿也汗出如浆,在酷暑中开了半个时辰的路,耗费的体力比平常多了三倍都不止。可他还不愿退下去歇息,疲累下,手上失了准头,钢刀几次砍在石上,留下四五个缺口。他换了把刀,还要接着幹,却被吴战威拉住。

“程头儿!”吴战威粗喘着叫道:“歇歇吧!”

程宗扬也轮着开过几次路,手心磨出几个血泡,他将黑珍珠的缰绳缠在手腕上,叫道:“不能歇!这天气,坐着比走着还消耗体力。拼过这一段,找个有风有水的地方,咱们再休息!”

“呸呸!”武二郎道:“有风有水!你找墓地呢!”那厮嘴巴虽然损,手上可丝毫没停,他双刀齐出,将一条拦路的藤蔓砍成几截,抬脚踢到一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碧鲮海湾

这一路最轻鬆地要数姓朱的老头,他骑着那头灰扑扑的瘦驴,手指头连根草都没碰过,这会儿乐呵呵道:“盘江过来,这一带都是盆地,一个比一个湿,一个比一个热。住在这儿的獠狸人从来都没用过火。”

石刚有气无力地说道:“又吹呢,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咋没有?再往南走,有片山谷,那地方,鸟飞进去都能蒸熟,照样有人。让我朱老头说,这世上最经得起折腾的,就是人。老虎、豹子都活不了的地方,人照样能活。”

“鸟都能蒸熟,怎么不把你给烤熟呢?”

“嘿,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呢?”

石刚咧了咧嘴,“我才不信你说的,这地方也能住人?”

朱老头指了指旁边一汪死水聚成的泥潭,“瞧见没有?獠狸人男的女的都不穿衣服,热得受不了,就钻到泥里面,只露鼻子在外面,一待就能待几天。”说着朱老头露出猥琐的嘴脸,嘿嘿笑道:“〖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说不定这塘子里头,就有个光屁股的獠女呢。”

黑珍珠“咴”的一声向後退去,程宗扬连忙拉住它的缰绳,拍着它的脖颈低声安抚。

泥潭中,一截朽木缓缓漂来,忽然间泥汁四溅,那朽木猛地张开巨口,拦腰咬住一匹走骡。

那走骡大声嘶鸣着,四蹄在泥土中拼命挣扎。鲜血混着泥汁四处飞溅,那朽木锋利的牙齿刺穿骡背,格的一声咬断走骡的脊骨。它摆着头颅,将走骡拖进泥潭,却是一条巨大的鳄鱼。

闻到血腥味,远处几根朽木,也朝这边游来。它们醜陋的身躯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污,半睁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透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仓皇间,众人连忙散开。祁远却是一惊,大叫道:“拦住它!”说着狂奔过去。

程宗扬叫道:“老四!你疯了!一头骡子!”

“龙睛玉!”祁远喘道:“龙睛玉在里面!”

“一块石头,犯得着拼命吗!”

“程头儿,”吴战威提着刀嘿嘿一笑,“咱们走南荒,就是拿命换金铢。你放心,老四有分寸。”

祁远抡起刀,一刀砍在鳄鱼额头上。钢刀被巨鳄的坚甲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那鳄鱼四足撑地,拖着骡尸朝潭中退去。那隻褡裢被压在骡尸下,被越带越远。

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众人用的弓弩平常都是鬆开的,只有小魏随身带的弩机能用。他刚端起弩机,旁边却有人更快,苏荔翻腕摘下弯弓,纤手一抹,将蚕丝拧成的弓弦挂在弓上,接着张弓射出。挂弦、搭箭、开弓,一气呵成。那条袭击众人的鳄鱼眼眶随即爆出一团血花,露出半截短短的箭羽。

这一箭直接射进鳄鱼脑际,那条巨大的鳄鱼顿时毙命。祁远割断褡裢的搭布一脚蹬着骡尸,用力扯动。栖居在泥潭中的鳄鱼无声地游来。它们体型巨硕,嘴巴的长度几乎超过身长一半,形态可怖,狰狞得令人反胃。

祁远好不容易扯出褡裢,游来的鳄鱼已经咬住几乎被扯断的骡尸,大口大口地分食起来。

众人不敢停留,一边持刀戒备,一边迅速离开潭畔。

众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祁远解开染血的褡裢,小心摩挲着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接着又想起什么,将龙睛玉纳入怀中,吃力地爬了起来,从所剩不多的货物里翻检着。

祁远抓出一把丹药,一人发了一颗,喘着气道:“含着,免得中暑……”

武二郎也发了一颗,他像嚼糖豆一样嚼着解暑的丹药,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祁老四,真婆妈……”

雲苍峰已经年过五旬,虽然年轻时身体打熬得结实,终究比不了那些铁打的汉子。他从马上下来时,脸色发灰,胸口烦闷欲呕,乐明珠用银针刺了他几处穴道,放了些血出来,脸色才渐渐正常。

“老易,想开点。”吴战威低喘着道:“来,喝点水。”

易彪接过水囊,默默喝了一口。自从易虎出事後,这个开朗的汉子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更是绝无笑容。

“老吴不信命,不过你也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得过。要往好处想呢,”吴战威劝慰道:“你哥哥留在白夷族,至少不用受咱们这份活罪。在那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说了,白夷族又是你们雲氏常走的商路。你要想他了,就每年来一趟,看看他。”

说着吴战威咧了咧嘴,“你比我老吴强,我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吴战威曾经说过,他以前走江湖的兄弟,不少都尸骨无存。易彪闷着头喝了几口水,然後抬眼看着程宗扬,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程先生,他在哪里……不妨吗?”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你放心。”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易彪放下心来。他低着头,许久没刮的鬍鬚又尖又硬,青黑色从颌下一直连到鬓角。

程宗扬摸着掌心的血泡,叹了口气。每个人都以为他这话是宽慰易彪。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绝不是一句空话。易虎的囚禁生活,比任何人的想像都更好。

程宗扬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将死气转化为生机。这种自己完全不知dào

如何而来的天赋,让王哲不惜亲自出面请他留在军中。

这是一种很珍贵的天赋,对程宗扬自己来说,却完全是一个鸡肋。被动地将死气转化为生机,再送给他人,自己扮演的仅仅是一个输血者的角色。

直到在白夷族的那天晚上,程宗扬才觉察到这种天赋的另一番用途。

血虎的咆哮声响起时,首先感应到的不是听觉,而是太阳穴那处伤痕。它的声音还未传来,太阳穴那处伤痕就仿佛被震得微微发麻。

无论怎么说,血虎的咆哮声都称不上悦耳,程宗扬被吵得心烦意乱,最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住口!

已经死去易虎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咆哮声像刀切般断绝。那一刻,程宗扬发xiàn

了一种神mì

的力量。来自于自己体内的力量。

程宗扬不知dào

鬼王峒的使者,是如何将一具尸体炼制成可供操纵的怪物,但当血虎将盛着黑色膏泥的铁盒,挂在他可怕的脖颈上时,程宗扬知dào

自己同样具备操控这具行尸的力量。至少可以操控血虎。

只余下死亡气息的血虎,与太阳穴的生死根之间,有着奇妙的共鸣。于是,血虎和白夷族这两种棘手的难题,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

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死在谢艺刀下,另外一位使者将成为樨夫人的主人,并通过她来控zhì

白夷族。一位属于程宗扬的使者。

整个白夷族,没有任何人是血虎的对手。他像一头狮子,一天十二个时辰睁大眼睛,守卫着他颈中的铁盒。

樨夫人是唯一打开铁盒的条件,她每隔一天可以获得一小块黑色的泥膏。对于樨夫人而言,这样的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可以称得上宽容。毕竟在这里她只需yào

服侍血虎一个人。

被炼制成杀戮工具的血虎需yào

发泄它的兽性,樨夫人需yào

它的销魂别香。樨夫人很满yì

。至于凶狞的血虎,如果他还有知觉,想必也会非常满yì



“这是一樁公平的交yì

。”程宗扬这样评价。

…………………………………………………………………………………

“听!海浪声!”小魏忽然跳了起来。

一阵隐约的涛声传来,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声音显得很微弱,却有着沛然而雄浑气势,仿佛永远不会止歇。

被小魏这么一叫,每个人都仿佛听到遥远的波涛声。

“已经到了吗?已经到了吗?”众人都来了精神,互相交头接耳。

朱老头捋着被水气打湿的山羊鬍,仰起脸老气横秋地说道:“没见过世面的後生小子。碧鲮海湾离这里还有五六十里呢。这会儿起来赶路,走上一夜,天亮能到就了不起了。”

程宗扬咬牙笑了笑,吃力地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呢?”

“刷!”

长刀劈开灌丛,有些不稳地砍进泥土。一具雄武魁伟的身影从纷飞地枝叶间闯出,连奔几步才停下来。接着是一个神情平静的男子。

武二郎宽阔的胸膛像风箱一样扯动着,眼睛像饿虎一样闪动着噬人的光芒。这一夜他一直在前面开路,到後来凶性大发,不管阻路的是藤蔓,还是树木,都是挥刀就砍,一路砍坏至少六把钢刀。

武二郎一发起性子,易彪、吴战威都被甩到後面。只有谢艺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至少替他幹了一半的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碧鲮少女小紫

晨曦破开厚厚的雲层,映出眼前一片天海相连的碧色。高大的椰树、有着伞状冠盖的乔木,枝叶交错的灌丛……在晨曦下一层层碧绿地延伸开去,一直延伸到碧波之中。

无数异彩纷呈的花树点缀在满眼翠绿中。仔细看时,能看到一处处精巧而别致的竹楼散落在绿叶间。每幢竹楼都扎着篱笆,篱笆上爬满红、黄、白、蓝的花朵。再往前,两道山脉弯钩般伸入大海,与半伸入海中的村落,围成一个月牙状的海湾。一道窄窄的银白色沙滩环绕着碧波荡漾的海湾,海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宛如随手洒落的星星。

海风吹拂在身上,带走了酷暑,湿透的衣衫一点一点变得乾硬,泥污间析出汗水白色的盐分。

一夜的跋涉,每个人都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望着眼前整洁的村落,不禁自惭形秽。

雲苍峰花白的头髪在风中飞舞,他虽然满面疲累,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这位雲氏商会的执事负手瞭望多时,叹道:“这碧鲮海湾与我三十年前见到时一模一样。物虽是,人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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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程宗扬舔了舔脱水而发白的嘴唇,“雲老哥来过这里?”

“很久了。那时候老夫差不多和你一样年轻,总想去那些未曾去过的地方。不过那次我们从白夷族出发,路上整整走了二十天。”他瞟了抱着驴颈打瞌睡的老头一眼,“这朱老头,不简单。”

众人衣衫多半在黑暗中被荆棘勾破,一大半半身还沾着泥浆。夜里彼此都不觉得,这时互相一看,不禁相顾失笑。倒是苏荔,只雪白的小腿上沾了些泥,那条披在身上的红绸依然鲜艳夺目。

不用吩咐,众人便鼓起最後的力qì

朝海边奔去。这会儿能在清凉的海水中洗个澡,就是杀头也顾不上了。

程宗扬笑道:“咱们这些人,活脱脱就是一群乞丐。”

祁远半边袖子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撕破,索性掖在腰里,他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嘴里啧啧赞叹,“这么多花,比起花苗的鲜花谷也不差。”

乐明珠脸上抹了几道黑黑的泥污,精致的小脸抹得像小花猫似的,自己却不觉得,一个劲儿的左顾右盼。忽然扯住程宗扬的袖子嚷道:“你瞧!你瞧!”

一道浅浅的篱墙内生着一株花树,枝上满是雪白的花朵,花苞合拢,仿佛无数白玉雕成的铃铛,在晨曦下泛起莹润明亮的光泽,美丽得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乐明珠两手捧心,目不转睛地看着,良久才“哇”的一声,惊喜地叫嚷道:“好漂亮!”

乐明珠兴高采烈地奔过去,那丫头一直羡慕花苗女子的异族装束,好不容易向苏荔讨了两串脚铃,整天挂在脚踝上显摆。跑动时,踝间传来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随着她的走近,最美丽的一幕出现了。而那株花树仿佛听到渐近的铃声,一朵合拢的花苞悄然张开,接着又是一朵。

低垂的玉白花苞伴着铃声越张越开,先是一朵,两朵,然後是满树花苞同时盛开,仿佛无数精美的玉盏悬在枝上。

这一幕不但乐明珠看得出神,连武二郎那种通体没半根雅骨的粗胚也被吸引得也停下脚步。

乐明珠扬着泥脸,痴迷地看着那株花树。程宗扬回头看着雲苍峰,用询问的口气道:“玉盏铃花?”

雲苍峰也露出惊喜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玉盏铃花。”

这是传说中南荒最美丽也最神奇的花朵,听到铃声就会盛开,与会起舞的歌旋草并称。无数人想一睹它的美态,都失望而归,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

望着那株在铃声中缓缓盛开的花树,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绝美的一幕。

不知何时,一个与花树一样美丽的身影从竹楼出来。

那是一个姣美的少女,她穿着紫色的衫子,衣襟从左颈绕到右边腋下,左边从肩头到袖口绣着一条金黄的锦鲤,右边整条雪白的臂膀裸露出来。手臂上端戴着一隻绯紫色珊瑚制成的臂环,右手拇指戴着一隻紫色的水晶戒指,与左袖的锦鲤交相辉映。

那少女年纪与乐明珠相仿,晨曦下,绝美的脸颊像白玉一样闪动着晶莹的光泽,笑容纯美而天真,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生好感。

她两手拎着一隻大大的白铜水壶,显出很吃力的样子,每走几步就要放下来歇一歇。好不容易走到那株玉盏铃花旁,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提起水壶,一边唱着歌,一边将壶嘴对准树根。

众人脸上都不由露出笑容,大清早就起来浇花,这个碧鲮少女不仅漂亮,还很勤快呢。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大家都张大嘴巴。

壶嘴喷出的水柱升出白色的水雾,却是一壶烧沸的开水。

花树被烫到般微微颤抖,那少女却仿佛一无所觉,仍笑盈盈唱着歌,然後小声道:“好好喝啊,喝饱了才能长得更大,开更多的花……”

乐明珠着急地嚷道:“那是开水!”

紫衫少女扬起脸,高兴地看着乐明珠。

“姊姊……”她声音软软的,甜酥酥让人一直融化到心里去。

乐明珠也不由放缓口气,两手拢到嘴边,小声喊道:“你拿错啦,不能用开水。”

少女甜甜地笑着,“妈妈说,渴凉水会生病。要把水煮开了再喝。”

乐明珠顿足道:“那是人,花草用开水浇会死的!”

一朵玉盏从枝头落下,在地上轻轻一弹,留下一片微湿的香痕。

“花落了哎……”少女娇柔地说道:“姊姊,都是你,把玉儿吓住了呢。”

乐明珠脚停在半空,不敢再跺,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那个天真的少女,压低声音道:“别浇啦!”

“还剩一点啦。妈妈说,事情不能只做一半。”少女吃力地踮起脚尖,把剩余的开水全部浇在花树上。

众人眼珠险些瞪了出来,眼看着满枝的玉盏铃花仿佛哭泣一样,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声,洁白的花朵被烫得枯萎,一朵朵坠落在地。

无论是商队的汉子,还是花苗女子都瞠目结舌,眼看着这株珍稀无比的玉盏铃花片刻间凋零谢尽,只余下光秃秃的空枝,被沸水烫得变得颜色。

少女放下铜壶,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叫小紫。你们好。”少女甜甜说着,朝众人鞠了一躬。

第一百二十四章:海边的享受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来到碧鲮族之前,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村里所有人都到深海打捞珍珠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女孩看家。

说到这个小女孩,众人都流露出痛惜的表情。

标准的一个小美人胚子——这是众人见到她的第一感觉。

活活是白长这么漂亮一张脸蛋——这是众人的第二感觉。

这么精致一个小美人儿,智力却与脸蛋完全成反正。十四五岁的身体,四五岁的智力水,简直是一个悲剧。

为了那株惨死在小紫手下的玉盏铃花,乐明珠还哭了一场鼻子。哭完她跑去找到小紫,很认真地告sù

她,用开水浇花是不对的。所有的花——不不,豆腐花除外——都只能用凉水来浇。

小紫似懂非懂地听着,最後崇拜地说:“姊姊,你好聪明哦。”>

乐明珠终于发xiàn

自己遇到了平生第一个知己,大受感动之余,差点儿要搂着小紫亲一口。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整个村子人迹全无,想找一个有正常智商的人询问一下状况都不可能。

小紫说:村子里的人都去了深海。

小紫说:他们可以住在最靠近海的屋子里,让这些远来的客人享shòu

美妙的阳光和海风。

小紫说:树林里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海里有鱼虾,都很好吃。

小紫说:他们去的是深海,要两天之後才回来。

小紫说:树林里没有可以喂马的草,不过海里面有草。可以把所有的马匹都赶到海里,让它们去啃海草。

众人最终婉拒了她这片好意,表示他们的马匹没有那么娇贵,没有草,吃点树叶水果什么的也能凑合几天。

“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儿……”

连吴战威都在背後摇头叹息,觉得这小姑娘挺招人心痛的。

在闷热酷暑的天气里跋涉数日,每个人的承shòu力都到了极限。此时眼前是平静的碧鲮海湾,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温柔地起伏着,宛如光滑的丝绸。这一切使商队的汉子们发出一阵欢呼,身上的疲劳仿佛不翼而飞。

吴战威三下五去二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噗嗵”一声跳进海中。石刚也不甘落後,他紧跑两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从远处冒出头来,狂叫一声,“好爽!”

那些剽悍的汉子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跳进海里。不多时,沙滩上扔满了肮髒的衣物。

“噗嗵!”

燥热的身体被温凉的海水包围着,深入骨髓的疲累和酷暑一点一点荡去,消散在温柔的海水里,身体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程宗扬屏住呼吸,身体深深潜入海中。他不知dào

自己潜了多久,直到肺部无法承shòu,才浮上海面,吐了一口苦咸的海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的一幕让程宗扬吓了一跳。海面上浮着一群脑袋。那些汉子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个个张大嘴巴,表情像化石一样。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程宗扬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那些花苗女子赤裸着雪白的肢体,在碧波间追逐嬉戏,就像一群美人鱼,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花苗人也来了。圆弧状的沙滩无遮无掩,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一览无余。花苗的女子只与他们隔了一段并不太远的距离,就那么解去衣裙,赤条条在水中洗浴。

这些汉子里不少都是能百丈外射中鸟眼的好手,那么点距离对他们的眼力来说,相当于完全不存zài

。这会儿一个个伸着头,呆若木鸡。而那些花苗女子却毫不避讳他的目光,随意展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身体美好的曲线。

易彪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发干的声音低喝道:“北府兵!扭头!”

一多半脑袋“唰”的一下转了过来,程宗扬好笑地发xiàn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竟然红了脸。

雲氏商会的汉子都扭过脸,吴战威们几个也不好意思再盯着猛瞧,一个个回过神来,讪讪地开始洗浴。远处花苗的汉子们露出善意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在蒸笼一样湿热的盆地里跋涉数日,骨头缝里似乎都在冒出暑气。浸在海水中,舒服得令人不想离开。石刚甚至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吴战威拉住他的手臂,把他背到沙滩上。那家伙打着鼾,居然还没醒。

在海里浸泡了大半个时辰,洗去身上的酷热,这些汉子又陷入尴尬的境地。远处的花苗女子仍在戏水嬉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那帮军士上阵杀敌毫不畏惧,但让他们就这么光着屁股上岸,却谁也不敢。八九条大汉蹲在水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就这么出去。最後易彪第一个站起来,他用水底捡来的海带缠住腰,顶着远处花苗女子火辣辣的目光,板着脸地走到沙滩上,拾起那堆被荆棘剐破的衣物,丢给同伴。

那些军士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可拿到手里又不对了。有的人拿了两条裤子,有的捡了三件上衣,还光着屁股,狼狈之态引起远处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

嘻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程宗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舒舒服服地靠在窗口观看海景。

如果不去考lǜ

肚子里的冰蛊,这是程宗扬在南荒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他们住在临近海滩的竹楼里,房屋用巨大的毛竹搭成,直接建在沙滩上,虽然没有竹篱花墙,但也有成片的椰树。

即使被阳光照射着,楼里仍清凉惬意。粗大的毛竹仿佛被水浸过一样湿凉,将暑日的燠热挡在楼外,背阴处还有几隻蓝黑色的海贝。楼内的物品简单而又别致,桌案是用一扇巨大的蚌壳制成,壁上挂着一条大鱼的骨架,旁边还放着鲸骨制成的鱼叉,散发着海洋民族的风情。

祁远对这里还有不放心,怕离海太近,万一涨潮淹到。但小紫说,村里人怕热,不少都住在竹楼里。又看到楼里有床榻,料想涨潮也没有什么大碍。反正房子都空着,两支商队便各挑了一幢竹楼住下来。

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程宗扬却清楚感应到凝羽的气息。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修为精进,而是凝羽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他回过头,看到凝羽换了一件白衣,头髪湿湿地披在肩上,像是刚洗浴过的样子。程宗扬不记得她到过海边。即使她去,也不可能和那些花苗女子一样毫不在意地裸露身体。

凝羽看出他的疑惑,“山里面有泉水,小紫领着我和明珠一起去的。”

程宗扬笑道:“她们两个倒能聊到一起去。”

乐明珠难得碰到一个比自己还笨的,对小紫如获至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聊到一半乐明珠才发xiàn

自己脸上还沾着泥污,小紫说山里有清泉汇成的水潭,领着她和凝羽一起去洗浴。

凝羽扬起手,用丝带把散乱的秀髪系在脑後。她微微低着头,洁白的手腕在颈侧一翘一翘。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程宗扬心头微荡,禁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吻了一口。凝羽脸微微一红,却没有挣扎。

拥着凝羽香软的身体,程宗扬手指渐渐不安分起来。凝羽脸色也越来越红。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怪叫,“哎……哎哟……亲娘咧……”

朱老头趴在竹榻上,两手捂着肚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哼哼叽叽叫个不停。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朱老头,又怎么了?”

“我……我不行了……小……小程子……给老头……打副棺材……千万记得……要……要金丝楠木的……”

“什么?”程宗扬扭过头,扯开嗓子道:“鱼烤好了?先放着吧。”

朱老头呼地爬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

程宗扬抱着肩,斜眼看着他,“在海里呢。急什么,祁老四已经去打了,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缺……”朱老头痛心疾首地指着程宗扬,“缺德啊,小程子。我老人家盼口鱼吃,我容易吗我?”

程宗扬忽然露出笑脸,“怎么?你纯洁的感情又被我伤害了?别急,你再听听这个:向导的钱咱们来商量商量?”

朱老头顿时急了眼,“有啥好商量的?有啥好商量的?不是说好了,一天一个金铢,天地良心啊!小程子,你可别赖账!我老人家挣俩钱,我容易吗我?”

“大叔,”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朱老头看了他半晌,犹犹豫豫道:“有点……像。”

第一百二十六章:十八禁

程宗扬脱口而出,忘了自己是在另一个时空。不过说实话,乐明珠胸部的真实尺寸比入江纱绫还大一些,至于小紫,则更加天真纯美……他笑着摇了摇手,然後把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吹了声口哨,引得两个小丫头一起回头张望。小紫掩着嘴咯咯直笑,乐明珠却把手指放在眼睛下面,吐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凝羽微笑着,从唇角逸出一缕低语,“後面有人。”

身後是一片椰林,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

程宗扬疑惑地回过头,凝羽指了指,“那边。”说着忍不住偷笑道:“他们以为我们看不到。”

两棵并生的椰树紧紧挨在一起,隐约能看到树後露出的身影。虽然大半身子都被挡住,但那两人的体型不需yào

第二眼就能辨认出来。那么魁伟雄武的身形,除了武二郎没有第二个人,另一个高挑丰挺的,不用说,肯定是苏荔。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依稀能看到耳鬓厮摩的动作。

程宗扬翻过身,一边张望,一边笑道:“你不看看吗?这可是激情片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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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羽忍俊不禁,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回头。

“越来越火爆了……嚯嚯,真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舌吻高手呢。”

椰树後露出苏荔雪白的颈子,武二郎两手捧着她的玉颊,埋头亲吻着她的红唇。他肩头的肌肉一鼓一鼓,颈中的虎斑不住跳动,显得张力十足。

程宗扬赞道:“二爷这体格真够威猛的,连亲个嘴都这么威风凛凛,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要把人人家苏荔活吞了呢。”

苏荔肩上缠着鲜红的丝绸,扬手拥住武二郎的脖颈,裸露的双臂洁白如雪。武二郎动作越来越用力,忽然苏荔肩上红绸一鬆,滑落下来,露出白美的香肩。

“快瞧,”程宗扬捅了捅凝羽,压低声音道:“已经是三级片了……”

凝羽忍笑道:“什么是三级片?”

“露两点的就是。嘿嘿,你猜武二这会儿在亲什么呢?”

凝羽低着头,吃吃笑着,耳根微微发红。

武二郎和苏荔所在的位置很隐蔽,可他们的体型太过出众,虽然椰树遮住了主要部分,仍能看到他们侧面的动作。

乐明珠和小紫手拉手在海滩上捡贝壳,还比赛打水漂,不过这两个小丫头智力相仿,打水潭的技术也在伯仲之间,半天才打出来一个二连的,还高兴地手舞足蹈。

程宗扬推了凝羽一把,“小心,别让那两个丫头跑过来。”

“怎么了?”

“这边都十八禁了,可不能让未成年人看到。”

凝羽挑起眉,“我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是十八禁?”

“就是……你知dào

十八/摸吧?”程宗扬小声笑道:“他们俩这会儿做的就是了。”

椰树後的身影收了回去,只留下地上一条委弃的红绸。片刻後,一条洁白的手臂伸出,抱住椰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具体动作,但完全可以想像,苏荔这会儿的姿势应该是背对着武二郎,两手抱住树身。至于她蔽体的衣物,这会儿正在地上,被风吹得卷起。

程宗扬强忍住吹口哨的冲动,二爷这是真猛,真枪实弹就打上野战了。如果这会儿丢个椰子过去,不知dào

武二爷会是什么表情。

“啪”的一声,手背被人打了一掌。程宗扬回过头,才发xiàn

自己不老实地摸到了凝羽的大腿上。

凝羽忍着笑,把他手臂推开,低头拂着衣裙。

程宗扬笑着翻身坐好,“这会儿已经是A/片了,还是无码的。”

说笑间,又一个人影出现在沙滩上。程宗扬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那人没有穿上衣,上身的肌肉结实而紧凑,像大理石雕刻一样完美,没有一丝赘肉。他左手拎着一隻椰子,右肩扛着一张竹椅。下身穿着一条货真价实的海滩裤,上面鲜艳的色彩,竟然还是花的!

眼前这一幕程宗扬再熟悉不过,到海滨渡假的休闲游客们,通常都是这副打扮。可自己这会儿不在垦丁,而是天知dào

在哪个时空的海滩上。眼前这家伙也不是来渡假的休闲游客,而是那个让人永远摸不透的谢艺。

一副现代休闲打扮的谢艺放下竹椅,然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副大墨镜,戴在脸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凝羽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他怎么打扮得这么古怪?”

程宗扬看着谢艺,只见他一手托起椰子,右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麦管,随手刺穿椰壳,喝了一口。然後把椰子放在沙滩上,舒服地躺直身体,两手枕在脑後,悠闲地看着海景,一副轻鬆惬意的神情。

如果说谢艺的装束让程宗扬生出回到以前的错觉,用麦管刺穿椰壳,又让程宗扬回到现实。

“他是受了某个人的毒害,别理他。”

凝羽笑道:“这算什么片?”

程宗扬撇了撇嘴,“就是基佬最喜欢看的那种片。”

“什么是基佬?”

“基佬——”程宗扬充满恶意地猜测道:“很可能就是谢艺的真实身份。”

墨镜遮住了谢艺的眼睛,但程宗扬能感觉到,那家伙悠闲的外表下,心神却没有丝毫放鬆,墨镜下的视线一直追逐着海滩上嬉戏的女孩。

“这是什么?”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摘下谢艺的墨镜,在手里把玩着,“玻璃的?”

谢艺没有动怒,他拿起椰子饮了一口,“烟茶水晶。”

“怎么?你那位岳帅不会做玻璃吗?”

谢艺淡淡道:“你会吗?”

程宗扬把墨镜架在鼻子上,过了会儿道:“玻璃没什么难做的。”

谢艺点了点头,“岳帅也是这么说的。”

“哦?他做出来了吗?”

谢艺很自在地双手抱头,翘起腿,“岳帅用了十年时间,花了七万金铢,最後把雲氏的玻璃坊买了下来,才做出第一块像样的玻璃。”

“雲氏的玻璃坊?”程宗扬没有听雲苍峰说起过。

“雲氏就是靠玻璃起家的,但他们的玻璃坊做出的绿玻璃都带有绿色。岳帅说,可以把玻璃做的像上好的水晶一样透明,还可以帖上银箔,制成比铜镜强上千倍的镜子。但终究没有做出来。”

程宗扬皱眉道:“玻璃哪儿有这么难做?”

谢艺微微一笑,“莫非程兄知dào

配方?”

玻璃和塑料一样,都是程宗扬最熟悉不过的物品,但用过和做过完全是两码事。他想了半天,凭借一点模糊的印象道:“用石英石加碱就不烧出来了?”

谢艺失望地靠回竹椅,“岳帅让人烧制草木灰,再与沙子混合,烧制出的物品虽然近似玻璃,但较之雲氏玻璃坊所产大有不如。後来有商人从极西之地贩来玻璃镜,岳帅有意派人前去购买炼制配方,可未能成行。”

程宗扬一阵惭愧,说起来简单,可单是碱和石英,自己就不知dào

该到哪儿去找。在他印象里,烧制玻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从未想过一门技术从诞生到发展,从来都不容易。那位岳帅想必和自己一样,以为烧制玻璃不是难事,结果耗费了十年时间,七万金铢,仍一无所得。

程宗扬摘下墨镜,在手里晃着,“这也是岳帅的主意吧?”

“当日岳帅戴着墨镜纵横沙场的英姿,令所有看到他的敌人都为之胆寒。”

“这位岳帅还真会扮酷。啧啧,打仗还带墨镜。”

谢艺淡淡道:“其实岳帅是晕血。”

“什么?”

“没有想到吧?”谢艺拿过墨镜,“这是岳帅最大的秘密。谁会知dào

纵横不败的武穆王,其实连杀鸡都不敢看。如果不戴墨镜,血肉横飞的战场,他连一刻也待不下去。”

“晕血?你在搞笑吧?那他为什么要上战场?”程宗扬才不相信他是为了什么崇高的道义。作为一个穿越者,天知dào

他的民族和国家是哪个。

“他说,他想穷尽一生的可能性。”谢艺看着手里墨镜,露出一丝缅怀的目光,“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即使是武穆王,也有死去的一天。”

程宗扬拿起椰子,上面插的果然是一根平平常常的麦管。他不客气地拧掉谢艺用过的一截,提起来喝了几口。然後道:“喂,别装了。你不就盯着人家小紫看吗?怎么,是不是跟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很像?”

谢艺没有回答。

程宗扬打量了一会儿,“看她的年龄,岳帅死的时候她多半还没出生吧。”

“岳帅走前遣散了姬妾。那时我们不知dào

还有人有孕在身。”

“遗腹女?”程宗扬眼珠转了一会儿,“那时候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dào

她带的是个女儿?”

“岳帅生下的都是女儿。”

“什么?”程宗扬不明白,难道那个岳鹏举还能决定自己生男生女?

谢艺简短地答道:“他说是辐射。”

程宗扬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样,似乎触摸到某件缥缈虚无的事情。

谢艺站起来,朝小紫走去。

小紫捡了隻贝壳,正在手里玩着。谢艺蹲下来,与小紫说些什么。他的花短裤大墨镜,看上去就像出没于海滨的怪叔叔。小紫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捂着嘴格格直笑。

谢艺脸上看不出高兴或者失望,他静静看着小紫,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那个人的痕迹。

第一百二十七章:涨潮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空荡荡的竹楼仿佛掏空的盒子,在夜色下沉睡。

同样是空无一人,这里与蛇彝人的村庄完全不同。蛇彝人的村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而碧鲮族却一片宁静。这让程宗扬安心不少。

一点淡淡的白光在瞳孔中微微跳动,程宗扬拂起凝羽的长髪,看着她雪白的面颊在自己腰腹间起落。

凝羽不介yì

用嘴巴和手指帮zhù

程宗扬释fàng

欲望,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他进入自己体内。

程宗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乐明珠的话——那个小丫头连什么是男人都不了解,凭什么来指点两个成年人该怎么做?可对凝羽的坚持,他也无法强迫。嘴巴就嘴巴吧。程宗扬安慰自己。

凝羽软腻的舌尖在下身转动着,唇瓣裹住棒身,来回舔舐。那种温柔而妩媚的美态,让程宗扬越看越爱。

窗外圆月渐渐升至中天,远处潮汐的声音如同奔腾的战马,在月夜*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下驰骋来去。碧鲮海湾是一个月牙状的海湾,湾口被两座尖刀似的山脉阻隔,又排列着一串岛屿,潮水只能在外面拍卷,很难越过山脉与岛屿组成的链条,因此碧鲮海湾一直显得十分平静。

竹楼里放着一盏油灯,那是房间的主人留下的。蚌壳制成的灯盏中,一点淡淡的光芒微微闪亮。

忽然,身下的竹楼一动,那力量远比海风要大,似乎连地基也为之摇撼。程宗扬抬起眼。只见月光下,一道数米高的水墙凌空扑来。接着竹楼沉重地一晃,随即被海浪吞没。

程宗扬来不及开口,身体已经被海水浸没。粗大的毛竹在潮水的压力下发出“吱哑”的声音,整座竹楼都为之倾斜,却没有倾颓。最初的冲击力过後,又渐渐回复过来,显示出惊人的韧性。程宗扬一手抱住凝羽,身体在水中浮起。这时他才发xiàn

,海浪虽然有着可怕的高度,却不是直接拍来,而是呈梯形由下而上淹没了整座建筑。在自己看到海浪的时候,潮水已经涨到脚下。

“大水!”

不知是不是因为竹楼建得分外坚固,海浪虽然大得可怕,却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不仅竹楼没有倾颓,连房间里那些蚌壳制成的家俱,挂在墙上的鱼骨,竟然都是固定过的。虽然竹楼在潮水冲击下变形,那些简单的陈设却没有移动。甚至盏油灯都保持着本来的亮度。

无数气泡从竹楼的缝隙中涌出,短暂的异响过後,变形的竹楼恢复了原状,所有的陈设仍在原处,连油灯也未曾熄灭。如果不是身边的空气换成了蓝色透明的海水,程宗扬会以为它们本来就该如此。

程宗扬与凝羽对视一眼,彼此都有无数惊疑,但这会儿谁也无法开口。两人手挽手,从窗户钻出,竭力向上游去。

“噗……”

程宗扬吐了一口水,只见眼前一片汪洋,所有的沙滩、椰树都消失了,海面已经与远处的村庄平齐。海面上,一个又一个浪头打来,丈许高的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却正好差了少许,没有淹没到那些带有竹篱的房屋。

越来越多的杂物漂浮到海面上,都是商队携带的用具和货物,却没有一件是碧鲮村里的物品。

程宗扬忽然明白过来,房屋里所有的物品都被固定过,碧鲮族人之所以要花费这样力qì

,是因为这些建在沙滩上的竹楼,本来就会被海水淹没。

浑圆的明月悬在天际,月光下,怒涨的潮水与日间的平静完全不似同一个海湾。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要将岸上的村落吞没。

这场潮水突如其来,商队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被海浪吞噬。想到水中的雲苍峰、祁远等人,程宗扬心里就一阵发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凝羽缠绵,这会儿也被海浪吞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花苗人选择的住处在沙滩以外,连同看守马匹的小魏躲过了此劫。

“去叫武二!”程宗扬把凝羽朝岸边推了一把。

“你呢!”

“我去找雲老哥!”程宗扬叫道:“这么大的浪,我游不过去!快!”

凝羽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说着返过身,箭矢般朝岸上游去。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海面波涛翻涌,海面以下却显得异常平静。两层高的竹楼全部被海水淹没,四周都是茫茫海水,使他辨不出方向。

忽然,一点微弱的灯光透入眼帘,那盏完全浸在海水中的油灯竟然还没有熄灭。程宗扬顾不得去想它为什么还在亮着,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会突然涨潮,立kè

屏住呼吸朝那盏灯光游去。

祁远、吴战威、石刚、雲苍峰、易彪……两支商队大多数人都在水下。程宗扬不敢奢望他们会和自己一样逃过一劫,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因为疲惫而早早入睡,能够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

程宗扬先找到那盏亮着灯光的竹楼,攀着竹杆朝水下潜去。竹梯下是祁远和朱老头的住处,程宗扬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忽然,一隻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吴战威额头青筋青露,手指铁钩一样拧着他的手臂,一手朝他打了个手势。程宗扬不敢耽误,立kè

拽着他朝海面浮去。

吴战威大口大口咯着水,半晌才透过气来,嘶声骂道:“直娘贼!”

程宗扬见他没事,立kè

又潜入水中。程宗扬知dào

自己的潜泳技术很烂,但比起以前,至少气脉悠长了许多,刚才下潜的一趟,他估计时间超过了三分钟。如果在以前,自己肯定撑不了这么久。

祁远和朱老头多半被海水冲走,石刚也不知去向,程宗扬不再潜进楼中去寻找,转身往雲氏商会的住处游去。

雲氏商会包括雲苍峰在内一共是九人,除去与小魏一同看守马匹的易建,有八人都在竹楼里。程宗扬一口气潜进水底,心头越来越着急。

途中有两名北府兵的汉子与程宗扬擦肩而过,但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询问雲苍峰的下落,只能给他们指了指方向,让他们自行逃生。这段时间想必还有人会和他们一样从楼里逃出来。但雲苍峰远比不上那些精悍的汉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生还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

楼内早已灌满海水,空无一人。程宗扬搜索片刻,然後攀着竹梯朝上游去。楼上毛竹制成的房门紧关着,他推了几把,没有推开。这时一口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胸口烦闷欲裂。虽然知dào

这趟如果找不到,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了,程宗扬也只好放qì

,先浮上海面换气。

忽然,竹墙上一根毛竹向外鼓起。程宗扬停下来,看着粗大的竹杆被一股大力撞得变形,片刻後毛竹无声地从中断开,接着易彪剽悍的身影从缝隙中显露出来。

易彪怒目圆睁,眼珠底部因为缺氧迸出细小的血点。他用肩膀撞开竹墙,一手拖着雲苍峰,只看了程宗扬一眼,就拼命向水面游去。程宗扬连忙跟上去,一手拽住雲苍峰的腰带,帮易彪分担一部分压力。

雲苍峰垂着头,花白的头髪在水中飘浮着。易彪面色狰狞,他脸颊被竹刺划破,冒出一串殷红的血丝,随即融化在海水中。他强撑着往上游去,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迟钝。

眼看水面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海面的月光,易彪却仿佛耗尽了最後一丝力qì

,口鼻中冒出一串气泡,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一把抓住易彪的肩膀。这么一抓,他立kè

发xiàn

坏了。在水中昏迷与半昏迷完全是两码事。已经昏迷的雲苍峰在海水的浮力下显得很轻,而易彪不但重得像一块铁,还本能地抓住程宗扬的手臂,把他也带得往下沉去。

程宗扬游泳技术一般,潜泳更是平常,只提着雲苍峰一个人还好些,勉强用一隻手划水。这时两手都被占着,只靠踩水根本带不动这两个人。眼看着飘浮着月影的水面近在咫尺,却被带得越离越远。程宗扬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他们两个,连自己也要被拖下水,三个人手拉手去见海龙王了。

急切间,一隻手臂从天而降,破开水面的月影,一把抓住程宗扬的肩膀,将他提出水面。

谢艺仍穿着那条招摇的花短裤,他俯身将三个人一一拉了上来。他脚下踩的不是小船,而是两根毛竹,海浪打来,谢艺身体只微微一晃,在光溜溜的竹竿上稳若磐石。

碧鲮族虽然生活在海畔,整个村子却找不到一条小舟,谢艺不知从哪儿拆了两根竹子,拿藤条用拴马结捆在一起,匆忙赶来海上。真不知dào

这滔天海浪中,他怎么操纵竹竿划过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祁远失踪

吴战威抱着竹竿尾部,脸色煞白。他水性比程宗扬还差,这会儿抱着毛竹,能不沉到水下就是万幸。这时,另外两名雲氏商会的汉子也在远处露出头,挣扎着朝这边游来。

程宗扬一口气憋得太久,这会儿只觉得眼冒金星,半晌才喘过气来,立kè

问道:“凝羽呢?武二呢?”

“浪太大,他们和我分开了。”

谢艺用膝盖顶住易彪的小腹,让他把水吐出来,一边伸手在雲苍峰背脊上飞快地推拿敲打。

程宗扬喘了几口气,转身又往水下潜去。谢艺喊道:“做什么?”

“祁老四还在下面!”

谢艺叫道:“没用了!”

祁远这一路帮了自己不少忙,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自己肯定走不到这里。程宗扬道:“是死是活,我也要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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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吴战威抡了碍事的衣服,沙哑着喉咙道:“你歇着!我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抱好你的竹竿!照顾好雲老哥就成!”

谢艺把雲苍峰递给已经缓过气来的易彪,“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并肩潜到水下,程宗扬才发xiàn

,谢艺水性不是一般的好,几乎没看到他怎么动作,就箭矢般朝水下的竹楼游去,速度比自己快了一倍。

程宗扬屏住呼吸,在水中竭力睁大眼睛。靠近竹楼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朱老头两手抱着一隻中午吃剩下的大海螺,以狗刨的姿势在水中扑腾着,两条腿一刨一刨,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裤子都快被蹬的掉下来。他狗刨一会儿,把海螺扣在脸上喘两口气,然後再接着玩命地狗刨,速度居然也不慢。

祁远那句话,这老家伙粘上毛就是活猴。这么大的水居然也没淹死他。程宗扬正闷得难受,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抢过海螺,一口把里面的空气吸尽,然後伸出四根手指,朝朱老头比了比。

朱老头一脸心痛地抢过海螺,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在脸上,一隻手朝程宗扬胡乱摆了摆,表示自己没有见到祁远。

这边谢艺游鱼般钻入竹楼,片刻後那点灯光一闪,被他拿起来,然後朝楼下游去。

…………………………………………………………………………………

如山的海浪涌来,重重扑在礁石上。一群人神情委顿地躺在岸上,浪花倾盆大雨般洒在身上,却没有谁愿意挪动半步。易彪呛得最重,他肺部受了伤,虽然肚里的水已经吐乾净了,却不时咳出血丝。相比之下,雲苍峰还算幸运,只灌了一肚子的水,昏迷了不短时间,醒来後竟然没有其他大碍。

在海浪中折腾了几个时辰,众人都已经精疲力尽,这会踏上实地,才感到後怕。居住在海边,涨潮并不意wài

,但这样全无预兆地突然涨起两丈高的潮水,完全超乎任何人的想像。

不久,苏荔与武二郎一前一後浮出水面,身後正好一个大浪打来。武二郎张臂抱住苏荔,弓起背脊,若无其事地承shòu住海浪一击,顺势落在岸上。动作乾净利落,引得几名花苗汉子都竖起大拇指。

苏荔从他肩间挣开,一边拧着湿淋淋的长髪,一边抬头望着天际的明月,过了会儿才蹙眉道:“今天是十六吗?”

武二郎连忙道:“十七。”

整个白天,碧鲮海湾都一片安祥,温暖的阳光,和熙的海风……让他们误以为这些建在海边的竹楼十分安全。没想到入夜後,潮汐会突然猛涨,睡梦中的人们甚至来不及逃避。

经lì

过南荒的毒蛇和沼泽之後,商队却在这貌似平静的海湾,遭受了进入南荒以来最惨重的损失。全无准bèi

的他们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就被潮水吞没,包括朱老头在内,最後逃生的只有一半。失踪者除了雲氏商会的四名护卫,还包括白湖商馆的祁远和石刚。

“早该想到的!”朱老头嚷嚷道:“都不想想,要不是这么大的浪,咱们隔着几十里能听到?”

这老家伙命好,刚冒出水面就遇到赶来的凝羽,等程宗扬回到岸上,他已经捧着刚煮出来的热汤喝了半碗。朱老头这会儿得了便宜还卖乖,顿时引起众怒,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个老家伙,毫不掩饰的露出怒意。

朱老头明显感受到这些目光的压力,他小心地蹲下来,强撑着小声道:“咋了咋了?”

“朱老头,”程宗扬沉声道:“你明知dào

会有这么大的潮水,还让我们住在海边上?”

朱老头咽了口吐沫,哭丧着脸道:“天地良心啊,我可不是故yì

的。谁会想到这熊地方潮水会这么大?不信,不信你问雲老板。”

雲苍峰神情萎靡,慢慢说道:“满月时,潮水通常会大一些。可这样大的潮水……莫非是大潮?”

朱老头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每隔十八九年,就有这么一遭大潮。这次咱们可算来着了,两三丈的潮水,天底下哪儿找去?”

朱老头说的大潮是天文大潮,太阳与月球引力形成一线,使潮汐猛涨数倍,一般隔十九年出现一次。

“上次大潮是十六年前,时间还没到。”谢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盏油灯,放在沙滩上。“那些竹楼,本来就是建在水里的。”

蚌壳制成的灯盏很浅,里面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只有一块蚕豆大小的物体,微微发着光。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碧鲮人从夜叉珊瑚深处采到的海光礁。只有经常用海水浸泡过,才会放出光明。”

程宗扬想起楼内牢固过的物品,建造竹楼的人,很清楚它们会被潮水淹没。

乐明珠与小紫手拉着手跑来,她看了看程宗扬,“喂,你没事吧?”

程宗扬摇了摇头,然後对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小紫挤出一丝笑容,“潮水平常都这么大吗?”

“嗯。”小紫用力点了点头。

程宗扬压抑住心头的愤nù

,“为什么把竹楼建在会被淹没的地方?”

“因为在海里睡觉很舒服啊!”小紫天真地说:“睡在海里一点都不热,而且还会浮起来,像睡在雲彩上一样。”

“你们有鳃。”谢艺紧盯着小紫道:“是吗?”

“是啊。你们没有吗?”

程宗扬、吴战威、易彪都露出受人戏弄的表情。鳃?哪个孙子有鳃!

谢艺温和地笑了笑,“没有。”

“你们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啊,”小紫不解地眨着眼,“为什么会没有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谢艺看了她片刻,“什么时候退潮?”

小紫伸出白嫩的手指,“喏。”

当第一缕晨曦出现在海面上,汹涌的潮水平静下来,然後迅速退去。首先露出的是椰树的树冠,接着是潮湿的竹楼。

“直娘贼的!”吴战威骂道:“我算知dào

这楼怎么这么湿了!”

不等白色的沙滩露出,几个人就跳进水中,寻找失踪的同伴。

两名雲氏商会的护卫首先被发xiàn

。他们被卡在竹楼的角落里,早已失去生命的痕迹。另一名护卫伏在沙滩上,他两手紧紧抓住地面,指缝里满是沙子。

众人神情惨然,这名护卫本来有力qì

逃生。他好不容易离开竹楼,却在海中失去方向感,把水底沙滩的反光误认为水面,临死还紧紧抓住那些致命的沙子。

他们找到三具尸体,另外三个人却不见踪影。

忽然有人指着椰树顶端,“那是什么?”

小魏攀着树幹爬了上去,片刻後拎起一隻葫芦,“是四哥的酒葫芦!”

众人心底顿时燃起一丝希望,祁远的酒葫芦既然在这里出现,很可能他也从竹楼逃脱,却因为海浪太大而被冲走。

祁远虽然功夫平常,为人婆妈了些,却是商队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有他在,众人都仿佛心里有了底,他知dào

什么地方最适合宿营,怎么躲避瘴气,哪种水果可以吃,猎物烤到什么时候火候正好,临睡前还有热水泡脚……

“扎竹筏!”程宗扬道:“去海里找!”

…………………………………………………………………………………

“呃……”

吴战威满脸鼻涕眼泪地攀在竹筏边上,伸直喉咙,胆汁都快吐了出来。他水路走过不少,这海上的勾当还是头一遭。程宗扬本来想让他留在岸上,吴战威却怎么也不愿意,结果一个浪头涌来,他就晕菜了,强撑着划了几里,这会儿吐了个天昏地暗,头都快伸到水里。

“只一下!一下就好!”乐明珠在他身後拿着银针跃跃欲试。

吴战威拿手背抹了抹嘴,喘着气道:“我说妹子,你就饶了我老吴吧……这都九针了。”

乐明珠撇了撇嘴,“胆小鬼!”

朱老头一脸的不屑,“你也是七尺多高的汉子,那针跟头髪丝儿似的,就能扎得你鬼哭狼嚎?小吴子啊,我跟你说,我老人家是不晕船,我要晕船,九针算什么?再来一针,凑个整多好!”

吴战威被他挤兑地抹不开面子,只好豁了出去,“妹子!咱们说好的,最後一针!”

乐明珠立kè

高兴起来,眉开眼笑地说道:“人中、合谷、上脘、中脘都扎过了。这次试试内关穴!”

第一百二十九章:人工呼吸

吴战威神情惨然地伸出手臂,乐明珠帮他卷起衣袖,在他手臂正中按着,一边小声嘀咕道:“胁疼肋痛针飞虎,胸满腹痛刺内关。内关属手厥阴心包经,位于掌後二筋之间,腕上二寸之後……”

程宗扬听得好笑,这丫头不会是临时抱佛脚,拿吴战威练手的吧?

乐明珠终于认准穴位,一针下去。吴战威牙关格的咬紧,额头青筋直跳。

“快了!快了!”乐明珠飞快地捻着针。她手法精妙,认穴也极准,就是下手的分寸差了少许,吴战威强忍片刻,接着“嗷”的一声,放声嘶嚎起来。

程宗扬忍不住道:“乐丫头,你就给老吴个痛快,一针扎死他得了。”

吴战威一把拽了针,捧着手臂,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珠,厉声道:“姑娘真是好手段!吴某此时神清气爽!受教了!”

“你瞧你瞧!”乐明珠眉飞色舞地说道:“他不再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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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再让你扎两下,他就该吐血了。”

“小心!”易彪一荡木板做的船浆,避开水中的漩涡,说话间嘴角贱出几星血沫。

众人分成四组,往海里去寻找祁远等人。作为队伍里最强的几人,谢艺、武二郎和凝羽各自跟随一隻竹筏。程宗扬则和乐明珠、吴战威、易彪、朱老头分在一组。说起来他们这一组实力也不弱,但吴战威水性比旱鸭子强得有限,易彪水性好一点,可他在水中呛伤了肺,每次呼吸都牵动伤势,结果落到了最後。

碧鲮海湾看似平静,临近岛屿的地方却有许多旋涡,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撑开筏子,忽然“嘎”的一声,竹筏底部发出刺耳的声响。

“礁石!”程宗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竹筏上捆扎的棕树皮便即绷断。

程宗扬一把拽住鬆开的棕皮,却见一片隐藏在海面的黑色礁石利刃般从竹筏间划过,一阵“绷、绷”声响过,竹筏裂成两半。

那竹筏是用九根粗大的毛竹结成,为保证安全,每三根毛竹捆在一起,最後再结成一整条竹筏。吴战威趴在筏子尾部,易彪、朱老头靠在一边,他们三人占着较大的一半,这时被礁石划断的靠近右侧,程宗扬虽然抓住一截棕树皮,但管不了後面,最右面的两根毛竹随即鬆开,他和乐明珠两人脚底一滑,落入水中。

吴战威与易彪应变极快,立kè

抄起手边鬆开的那根毛竹,竭力朝两人递来,喝道:“抓住!”

程宗扬一把拉住“哇哇”直叫的乐明珠,伸手去接,突然间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两人身体一紧,身不由己地被吸入旋涡。

吴战威和易彪惊骇的眼神一闪而过,眼前随即被碧蓝的海水覆盖。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拼命睁大眼睛,想攀住水下的礁石。

海水中升起无数细小的气泡,隐隐能看到身後的礁石间有一个狭窄的缝隙,海水正迅猛地朝缝隙中涌去。

程宗扬落水前先吸了口气,乐明珠就没有他那么好运,已经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海水,只本能地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两脚乱踢。

那道黑暗的缝隙越来越近,两侧的礁石似乎在隐隐浮动。程宗扬稳住心神,接近缝隙时,立kè

伸手想抓住礁石。忽然手上一软,仿佛无数髪丝从指上掠过。礁石上长满了不知是海苔还是海藻的物体,又细又长,抓上去滑不溜手,手指只在礁石上一碰,身体便没有丝毫停滞地被吸入缝隙。

黑色的礁岩在眼前飞快滑过,仿佛没有尽头。胸口越来越闷,吸入的那口气在肺中滚动着,胀开般作痛。程宗扬竭力想抓住些什么,手指划过的只有飘浮如细丝的藻类。

几次挣扎都没有奏效,眼看一口气就要用尽,程宗扬不禁露出苦笑。比起段强,自己还算幸运,至少又多活了这么久。两个人同时穿越,一个埋骨草原,一个死在海底,还真够班配。

乐明珠已经不再挣扎,娇小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漂开。程宗扬一手把她搂在胸前,下巴压着她秀髪上毛茸茸的朱狐冠,一手护着头脸,朝黑暗的海底沉去。

在失去意识前,程宗扬脑中升起最後一个念头,虽然这段生命如同泡影般不真实。但就这样死去,未免太不甘心了……

小腿一阵剧痛,将程宗扬从昏迷中唤醒。接着背脊重重撞在坚硬的物体上,“呃”的吐出一大口水。

一缕光线从头顶透入,映出眼前涟涟水光。自己半躺在水面上,背後是坚硬的岩石。不远处,一隻裂开的牡蛎壳嵌在石上,锋利的边缘沾着血迹。

程宗扬手臂一动,发xiàn

那个小丫头仍贴在自己胸前,两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背。她灌了不少水,这会儿还昏迷不醒,眼睛紧闭着,雪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湿淋淋的头髪上,那圈白茸茸的狐毛散发出朦胧的光泽。

程宗扬一边把她从水中拉起,一边吃力地抬起身。眼前是一个倾斜的空间,对面的岩壁倾倒过来,斜架在身後的岩壁上,似乎随时都会倒塌。背後的岩石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仿佛湿透的海绵。

程宗扬试着撑起身体,指尖触到一道刻痕,他低头看去,不由怔了一下。隔着苔藓与海藻,仍能看出人工雕刻的痕迹,一道道弯曲犹如鱼鳞。沿着礁石上的刻痕看去,他发xiàn

,身下这一整块岩石都被雕刻成鱼尾的形状,一直延伸到海水深处。

怔了片刻,程宗扬霍然抬起头,只见身後不是岩石,而是一尊巨大的石像。一个有着浓密鬈曲鬚髪的男子手握三叉戟,神态威严地端坐在石台上。与他并肩而坐的,是一个女子。她身体曲线极美,修长的脖颈戴着珠链,手掌翻开,掌心放着一颗石雕的圆球。

石像上身与人类无异,腰部以下却变化成鱼尾的形状,在水中纠缠在一起。两尊石像一个雄壮,一个娇美,仅仅露在水面上的部分高度就超过七米,宏伟异常,直接从岩壁间开凿出的屋宇更是广阔。那男子持戟而坐,仿佛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得令人不敢逼视。

但这座原本属于神殿的空间似乎遭遇过强烈的地震,一侧的岩壁倾颓过来,到处是折断的石柱和雕刻过的巨石。连神像本身也受到破坏,王者与那女子相握的手掌消失不见,石像表面也布满破碎的凹痕。

小腿的伤口被海水浸泡着,痛彻心肺。虽然自己受伤後,痊愈的速度快得惊人,但对疼痛的忍耐力显然没有多少长进。程宗扬顾不得多看,含着眼泪抱起乐明珠,爬到神像所坐的石台上。

可以想像,那个旋涡底部与这座倒塌的神庙相连,自己从缝隙里吸入,顺着水流从这一端浮出水面。他舔了舔嘴唇,只觉口中又苦又咸,呼吸倒还顺畅。估计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肺里没有多少水。不过这小丫头就惨了,落水的时候还“哇哇”直叫,这会儿眼睫毛紧紧/合在一起,毫无血色的脸颊一片苍白。连鞋子也掉了,光着一隻白嫩的小脚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程宗扬把乐明珠放在腿上,伸手按住她的小腹。那丫头小腹圆鼓鼓的,显然喝了不少水。他手掌一压,乐明珠口鼻中顿时淌出水来。

程宗扬一连压了十几下才停手,乐明珠肚里的水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却一直没醒,口鼻间更没有一丝呼吸。

程宗扬心头忐忑,这丫头肢体柔软,显然还没死。可一直没有呼吸,如果缺氧的时间太久,大脑受损就麻烦了。

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最後一招……

“喂,乐丫头,”程宗扬嘀咕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

程宗扬擦了擦嘴,看着少女红润的唇瓣,心头突然间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模仿着电影里看来的动作,程宗扬一手捏住乐明珠的小鼻子,把她的小嘴掰开,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含住她的小嘴,吐过气去。

乐明珠的嘴唇很软,滑滑的,有着海水的咸味。程宗扬呼着气,忍不住把舌头伸进她的口腔,挑住她滑腻的香舌,轻轻搅/弄起来。

乐明珠的舌头滑/嫩之极,含在嘴中像要化掉一样。程宗扬忍不住越吻越深,良久才鬆开嘴,快要窒息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自己这一口气吐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直到小丫头肺部充满自己的气息。那种感觉,有点像是给一隻可爱的充气娃娃充气……这丫头不会还是初吻吧?

想到这里,程宗扬忍不住又在乐明珠小嘴上亲了一口,在她唇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接下来,要压迫她的胸部,帮zhù

她把肺里的空气呼出来。手刚伸到乐明珠胸口,程宗扬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一摸,果然,那丫头胸前还束着布条。

怪不得她来不及吸气,把胸口束这么紧,她能吸到肺里的空气顶多有自己的四分之一。

程宗扬不再犹豫,拉开她的上衣,帮她解下束胸的布条。

第一百三十一章:拔不出来

那些海藻细得几乎看不清,却极为柔韧,蛛丝般缠绕在身上。程宗扬费尽lì



才从海藻的包围中脱出,刚露出海面,便听到乐明珠“哇”的一声尖叫。

那丫头还穿着花苗族的衣着,粉红色的筒裙裹住曲线优美的腰/臀,一直垂到膝下,但此时裙底被锐器划破,露出一截白嫩的大腿。而她上身的衣物早已被鱼叉划得稀烂,只剩下几片碎布。拜程宗扬所赐,她用来束胸的白绫带早已鬆开,除了衣领下半副的衣物,还勉强掩住一侧的乳/峰,整个上身几乎完全赤裸。两隻雪/乳不停抖动着。

那鲛人完全控zhì

住场中的局势,却不知是忌惮她的朱狐冠,还是出于戏弄,迟迟没有使出杀招,而是缓步逼近,手中的鱼叉长击远攻,每次刺出,都将乐明珠的衣物撕下一片。

刚才那声尖叫,就是乐明珠闪避鲛人刺往股间的一叉时发出的。鲛人一击落空,随即回叉,略微转动半尺,刺向乐明珠腰侧。乐明珠急忙扭动腰肢,她上身几近全裸,腰肢一扭,两隻丰挺的乳/球随即甩到一旁,充满弹性地跳跃着。她顾不得遮掩身体,急忙侧身用短剑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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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net*bsp;鱼叉还未触到剑锋,鲛人薄膜般的眼睑下突然射出凶残的光芒,手腕猛地一拧,鱼叉由弯击变成直刺,从乐明珠腰腹间突然昂起,掠向乐明珠的喉咙。

白骨般的鱼叉流星般射出,光滑的叉尖显出几道新划的深痕。程宗扬恍然明白过来,那鲛人的谨慎是因为乐明珠的短剑太过锋锐,除了最初的试探,他每次出手都尽lì

避开剑锋。如果乐丫头的实力再高那么一点点,单凭短剑的锋利就能克制住鱼叉长度的优势。

但乐明珠就差了这么一点点,毕竟对手是独自猎杀金角海蛇的海中强者,她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眼见着鱼叉闪电般刺来,乐明珠来不及变招,只能上身後仰,纤腰弯成弓形,避开叉尖的寒光。

“亵渎神明的妓女,”鲛人声音带着雄浑的共鸣,每一个字都充满仇恨的意味,“二十年了,我在梦中都记得你每一次出手。鲛人族的仇恨,只有用你的鲜血才能够洗清。”

鲛人俯下身,满是鳞片的大手张开,朝少女的脖颈抓去。

乐明珠痛得哭了出来,她左乳被紧紧卡着,身体无法移动分毫,头顶朱红色的小冠微微鬆开,露出下面白茸茸的狐毛,落地时右腕磕在地上,瘀青了一片,这会儿几乎握不住短剑。

“死鱼!”

身後传来一声暴喝。

鲛人岩石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体却微一停滞,然後鲤鱼般猛然向後弹起,弓起背脊朝声音来处撞去。

程宗扬举起铜盾,竭力砸向鲛人强壮的背脊。他手上的力道今非昔比,平时赶路时,手臂粗的树木也能一刀斩断。这一盾砸中,即使这家伙脊骨坚如钢铁,也有他好受的。

铜盾将要击中背脊的刹那,鲛人游鱼般一滑转过身体,朝程宗扬狞然一笑,左臂向後挥出。

“噗”的一声轻响,布满绿锈的铜盾纸片般粉碎,露出鲛人左手一柄奇异的匕首。那匕首锋刃弯曲如同牛角,雪亮的边缘流动着暗红的光泽。刀锋的尺寸并不很长,柄部却比锋刃长了一倍,形状如同珊瑚。

厚达两寸的铜盾没有任何抵抗地就被匕首轻易击碎,布满铜绿的碎片四处飞溅。鲛人侧身碎盾,匕首毫不停滞地插向程宗扬小腹。

铜盾碎开,露出的不是那个男子的身影,而是一团雲雾般篷鬆的细丝,鲛人手臂挥出,随即被细丝吞没。鲛人面孔抽动了一下,手臂往回一拔,突然间胸口一阵剧痛,黑色的鳞片猛然爆开,溅出一团巨大的血花。

长年生活在深海的鲛人血压高得惊人,随着他身躯往後倒去,狂喷的鲜血直溅起丈许的高度。溅血的鳞片破碎翻开,伤口赫然钉着一根金色的尖角。

程宗扬扔开海蛇的尸身,跪下来一手按着小腹,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缝间渗出血迹。鲛人的匕首并没有直接刺中他的小腹,但被劲气割中,也受了轻伤。

摸到那隻铜盾,程宗扬就知dào

这玩意儿派不上什么用场。这面铜盾铸造工艺平常,在海水腐蚀下早已不堪使用。那些丝状的海藻附着在铜盾底部,拔也拔不乾净,程宗扬索性不去管它。

海底想必还有其他遗弃的兵器,但一面铜盾都锈蚀成这样,那些刀斧更不用提。自己手无寸铁,就这样举着盾牌冲上去,还不如拿头撞,死得快一些。石头不行,一碰就碎的蚌壳更不行,最後程宗扬看到那条被鲛人猎杀的海蛇。它头上的金色的长角看上去还算尖利,虽然拿一隻角去捅人很搞笑,但程宗扬根本没有选择,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地拽过那条海蛇,用它尖锐的金角来凑数。

程宗扬并没有想到海蛇的尖角正能克制鲛人的硬鳞,这一击出人意料地收到奇效,鲛人钢铁般的坚鳞应手破碎,尖角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脉,一击毙命。

程宗扬拔出尖角,看着鲛人薄膜般的眼睑下,那双恨意未消的眼睛,不禁心头一紧,连忙避开他可怖的视线。

“该死的大笨蛋……”旁边传来乐明珠嘤嘤的哭泣声,“还不来救我……”

乐明珠一脸委屈地躺在地上,两隻白嫩的小手抱着胸/乳,洁白的玉颊上挂满了圆圆的泪珠。她上身几无寸缕,雪嫩的肌肤上星星点点沾着鲛人喷洒的鲜血,更显得莹白如玉。

她刚才一直忍住没有哭,这会儿危险解除,眼泪立kè

滚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梨花带雨。

“不……不许看!”小丫头哽咽着说道。

程宗扬苦笑举起手,“不看我怎么把鱼叉拔出来?”

“闭……闭上眼拔!”

程宗扬只好闭上眼,握住鱼叉。

那柄鱼叉一左一右卡住乐明珠圆硕的左乳,叉尖深深刺进岩石,程宗扬一连试了几次,那鱼叉就像长在石头里面一样,没能拔出分毫。

“哎呀!”叉尖移动间挤住了乐明珠的乳/肉,她吃痛地尖叫一声,然後泣声道:“笨死你了!好痛……连个鱼叉都拔不出来……”

那鱼叉刺进岩石足有半尺深,要拔出来比插进去更费力。程宗扬试了半天,只勉强把骨质的叉弄弯一点,随即又弹回原状。

乐明珠嘤嘤哭泣着,囔着鼻子嚷道:“快一点……”

“拔不出来。”程宗扬放开手,然後说:“把剑给我!”

乐明珠的短剑看起来似模似样,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程宗扬用尽lì



,咔的一声,手腕粗的叉柄应刃而断。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这么利的剑,你还和他打了那么久?”

乐明珠不服气地说:“他要举着叉让我砍,我也早把他砍断了!你……你做什么?”

“拔不出来,只好把鱼叉砍开了。你小心啊。”

程宗扬闭着眼,一手摸了摸鱼叉的位置,一脸郑重地举起短剑。还行,虽然闭着眼,方位也只差了五六分。

乐明珠咬牙道:“把眼睁开!”

程宗扬听话地睁开眼,很无辜地看着她。

乐明珠小手紧紧捂着乳/尖,露出被鱼叉卡住乳/根,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忽然眼眶中滚出两颗泪珠,带着哭腔道:“大笨蛋……别割到我……大不了,大不了我不杀你了……”

“别怕,”程宗扬安慰道:“我会很小心的。”

“哎呀!笨死了你!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他娘的,这是什么骨头?这么滑……喂,你把它再移开一点。”

“它本来就么大!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还有一隻手吗?”

“我不!我一鬆手,这边就被你看光光了!”

“……好像我没看过似的。它那么大,你不用两隻手一起按,很可能会割到的啊。”

乐明珠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住程宗扬的手臂,在他小臂上恨得咬了一口,痛得他大叫一声。

乐明珠气恼地踢了程宗扬一脚,“别装了!根本没那么痛!”

“让我咬你一口试试?”

乐明珠急得又要哭出来,“你快一点!”

“OK!”

程宗扬一手抓住鱼叉,一手拿起短剑,小心砍了下去。

乐明珠小脸慢慢涨红,等程宗扬砍到第四下,她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怒意道:“你压到我了!”

那鱼叉刺得极深,程宗扬伸过手去,手臂正压到乐明珠丰挺的右乳。他倒不是故yì

沾小丫头的便宜,实在是这个姿势太过别扭。要想避开她胸部,除非站到她身体另外一侧。可她身体另一侧是石像,程宗扬没有信心能把七米高的石像移开,腾出位置让自己站过去。

“这个实在没办法,你只能忍一忍了。说实话,”程宗扬忍不住道:“你的乳——这个确实够大的……”

乐明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这个大坏蛋……我好痛……身上还沾的髒血,臭死了……你还欺负我……”

“别哭,别哭。你一哭它就乱动,你瞧……”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要避开乐明珠的身体并不容易,程宗扬满头是汗的又砍又削,好不容易削断鱼叉,将弯曲的叉尖扭到一边,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抱了出来,安慰道:“好了,好了……”

乐明珠揪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在程宗扬胸前,委屈地放声啼哭。那两隻充满弹性的大/乳/房隔着衣物一抖一抖,让程宗扬浑身燥热。

第一百三十二章:两个小香瓜

良久,乐明珠的哭声小了一些,程宗扬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yì

的,你被水淹到了……”

乐明珠抽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哽咽道:“我知dào

。”

“哦?你知dào

我作的人工呼吸?”这下轮到程宗扬惊讶了。

“我是医生,当然知dào

怎么急救。可是……”乐明珠说着又哭了起来,“你还摸人家……你这个淫贼!师傅知dào

了,肯定会杀了你!替我报仇雪恨!”

“喂,没那么严重吧?再说你已经咬过我了,瞧,牙印还在呢。”

乐明珠恨恨瞪了他一眼,抱着胸起身,朝水边走去。

“喂,你做什么?”

“身上都是那东西的髒血,好臭。”乐明珠小心翼翼地延着石像粗大的鱼尾走到水中,一边道:“你把脸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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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水里说不定还有怪物。”

小丫头立kè

吓得一颤,站在原地不敢挪动。程宗扬倒不是成心吓她,那鲛人悄无声息地猎杀了海蛇,如果这鬼地方再有几个鲛人,他也不会很意wài



乐明珠小脑袋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好洁的天性占了上风,“你帮我看好,有怪物赶紧叫我。”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你不怕我看吗?”

乐明珠悻悻道:“反正都被你看到了。”

小丫头不敢下到深水,站在石像的鱼尾上,腰部以下浸在水中。一旦放开心理上的束缚,乐明珠立kè

开朗起来。她简单一想,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被这家伙看到了,再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大大方方地在程宗扬眼前洗浴起来。

“讨厌死了!”乐明珠眼泪汪汪地嘟囔着。

程宗扬“扑嗤”笑了出来,“长这么大,就像一对大西瓜。”

“不许你说我大!”乐明珠生气地说:“哪里大了?有那么大吗?”她不服气地托起胸,“我这就是两个小香瓜。”

程宗扬失声大笑起来,一边点头道:“那我以後不叫你小笨笨,就叫你小香瓜好了。”

“哼!”乐明珠皱了皱鼻子,然後弯下腰,小心洗去肌肤上的血污。

程宗扬道:“你还打它,不知dào

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乐明珠没好气地说道:“你又没长,不知dào

它们有多讨厌。”

“不会吧?”程宗扬很公平地说:“女人如果有你这么大,做梦都要笑醒呢。”

“你才不知dào

呢。就是因为它们,我都不敢去跑步。”乐明珠咬牙切齿地说道:“师傅总骂我不用心,可我一跑,小呆瓜他们就笑,还学我跑步的样子。最後被潘师姊狠打一顿才老实。”

“还有,好多漂亮衣服我都穿不上。别人穿都好好的,到我穿的时候,一个扣子,两个扣子……到第三个扣子怎么都扣不上。好不容易能扣上的,衣服的腰身都跟水桶一样,连缝衣服的嬷嬷都笑我,每次还要师傅重新做。”

乐明珠越说越委屈,“还有一次,潘师姊下山,给每人都买了一件新衣服,我那一件胸前印着个小白兔,漂亮死了。可我一穿,小板凳他们就笑得打跌,说我太胖了,把衣服上印的小白兔撑成了小白猪。”

“还有还有!最讨厌的是小辫子!我们三个住在一起,每次我换衣服,她们就凑过来摸我。她们也不比我小多少,还总是说我大。”

程宗扬笑得下巴直发酸,喘着气道:“你师门都很大吗?”

“也不都是啦……”乐明珠眼睛发亮地说:“我最羡慕潘师姊了。她的胸圆圆的,好漂亮。一点都不像我那么臃肿。”

程宗扬心头一动,“喂,你以前见过武二吗?”

乐明珠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听说潘师姊订亲的事。因为这,观主还不高兴呢。”

“那你们观主该放心了。”

“为什么?”

“和她订亲的武大已经死了。”

“啊?”乐明珠一愕,又急忙说道:“你遇到潘师姊,可千万不要说见过我啊。”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倒是好说。但武二那个大嘴巴……”别的好汉吃软不吃硬,武二爷是软硬不吃,想说服他,比登天都难。

“这下惨了……”乐明珠苦起小脸,可怜兮兮地抱着乳/房。

“你真是自己溜出来的?”

“不是啊……”乐明珠说得很心虚,“师傅答yīng

让我下山修行。她说去哪里都可以……”

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是心里有鬼,程宗扬道:“你师傅说的,可不止这些吧?”

乐明珠小声哼哼道:“师傅还说,南荒是禁地,不让我们来……可是我已经来了啊,还找到乐氏明珠菌,师傅肯定会原谅我的!”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她,这丫头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开心的理由。

倾颓的神殿一片沉寂,只有洗浴的水声不时传来。程宗扬朝四周看了一遍,这神殿不知多久没有人进入过,无数折断的石柱半浸在水中,石上生满海藻和绿苔。看来看去也找不到出口的痕迹,看神殿倾颓的模样,也许神殿的大门已经沉到水下。

地上一隻鱼鳞袋引起了程宗扬的注意。袋子是那鲛人带来的,不知是哪种海洋生物的皮革制成,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袋口用一隻海星扣着。

“喂。”乐明珠叫了一声。

“唔?”程宗扬翻看着鲛人遗留的鱼鳞袋,不经意地应道。

“你会娶我吗?”

程宗扬险些一头栽进厚厚的袋子中,狼狈地说道:“什么?”

乐明珠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悻悻道:“我才不会嫁给你呢。师傅说,我以後要嫁给一个大英雄。比你强一万倍!”

结婚?别扯了。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程宗扬摆出沮丧的表情,“那可太遗憾了……”

“哼!你就遗憾吧,反正我才不会嫁给你这样没用的男人。”

“什么?”没用的男人?这可伤自尊了。

“不是吗?”乐明珠理直气壮地说:“上次也是这样。我在前面和怪物打,你在後面偷袭,一点都不像男人。”

程宗扬咳了一声,然後指着乐明珠身後,“怪物。”

“呀!”乐明珠浑身是水地从水里跃了起来。

程宗扬双手一抖,好整以暇地张开一副红绡,包住乐明珠赤裸的胴/体,“骗你的。我连把刀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跟怪物打?”

乐明珠气恨地瞪他一眼,接着被那副红绡吸引住,“这是什么?”

“那家伙袋子里的。大概是他们织的东西吧。”

那副红绡又凉又滑,贴在身上像水一样柔顺,而且富有质感,颜色像最上等的红珊瑚一样鲜艳夺目。

“好漂亮……”乐明珠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先穿上。”程宗扬道:“你总不想胸前扣两隻贝壳吧。”

“你才扣贝壳呢。”

乐明珠一边说,一边把红绡缠到胸前。

“暴殄天物啊。”程宗扬痛心地说:“怎么能这样缠呢?我来!”

程宗扬把红绡放在乐明珠颈後,然後两端向前,在颈下交叉,一左一右裹住两隻雪乳,最後在背後打了一个结。

“咦?”乐明珠两手捧着乳/房,高兴地左看右看。红绡托在乳/房底部,承担了乳/球的大部分重量,胸口不再像从前束胸时那样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乳/房沉甸甸的坠感仿佛消失了,胸部第一次感觉这么轻鬆。

从程宗扬的角度看来,又是另一番感受。那幅鲛绡仿佛被水浸过一样,色泽鲜浓之极,与雪嫩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反差。小丫头高高挺着胸,那对雪乳将红绡撑得满满的朝两边分开,充满诱惑。

程宗扬乾咳一声,“给你做个胸罩会更好。”

“胸罩是什么?”

“一种女人用的内衣。可以保护乳/房,减轻胸部负担,而且戴上它,跑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颠了。”

“真的吗?你赶快给我做一个!”

乐明珠抓着他的手使劲摇着,然後才意识他双手在自己胸前不安分地动作。

小丫头狠狠踢了他一脚,“好啊!你占我便宜!”

“喂,我只是量量尺寸,好给你的小香瓜做胸罩。”

“不要乱摸!”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凝羽姊姊。”

程宗扬手指停了下来。

“小香瓜,”程宗扬认真道:“凝羽受的是什么伤?”

乐明珠迟疑了一下,“不是受的伤。”

“凝羽姊姊受的伤并没有大碍。但她真气运行的方式很奇怪……好像一直有人把阴气注入她经络里。我问她,她也不肯说。”

乐明珠偏着头看着程宗扬,“是不是你做的?”

程宗扬不高兴地说:“怎么会?”

乐明珠露出一副“不是你还有谁”的表情。

“真的不是我。要不要我发个誓?”

“好奇怪。”乐明珠皱起眉头,“凝羽姊姊是阴气过盛,气血失衡。医经上说: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她的阳气没有多少变化,阴气却越来越重。”

程宗扬想起凝羽体内的寒气,正是因为自己才缓慢化解。“那不正应该双修吗?”

乐明珠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想都别想!”

忽然,一缕细砂从倾颓的殿宇顶部滚落。两人抬起头,看到头顶透入的光线暗了下来,接着一块巨石带着泥砂从天而降。

乐明珠惊叫一声,扑到程宗扬怀中。程宗扬搂住她,急忙向後退去。那块巨石飞速落下,在距离地面丈许的高度突然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般,朝侧方移去,缓缓落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迷路的过客

谢艺的身体从殿顶狭小的缝隙中探入,他俯身看了看,然後扯着一根绳索直掠下来。在距离地面还有一人多的高度,他灵巧地一折身,头上脚下轻飘飘落在地上,轻盈得仿佛一片羽毛。

程宗扬紧悬的心放了下来,他抱着乐明珠道:“你们怎么找来的?有祁远的消息没有?吴大刀他们呢?”

“在找。”

谢艺简短地答了两个字,目光落在鲛人的尸体上。片刻後,他抬起头,神情专注地打量着这座荒弃的神殿。

乐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程宗扬以一个暧昧的姿势搂在怀中,她连忙从程宗扬怀里挣出来,脸红红的偷偷踩了他一脚。幸好谢艺的目光完全被神像吸引,没有留意两人亲昵的动作。

谢艺审视着那两尊高大的神像,良久道:“《十洲览胜》记载:碧鲮族的海神殿位于碧鲮之湾,殿广百丈,左为海王,右为海后,像高两丈七尺,人身而鱼尾,乃海洋诸族之神……这应该是碧鲮族极盛时期的修造,以他们如今的人力,别说神殿,这样一尊神像,他们〖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都建不起来。”

乐明珠踩的那一脚并不重,但牵扯到小腿的伤势,让程宗扬痛得呲牙裂嘴,倒抽着凉气道:“是吗?”

谢艺淡淡道:“《十洲览胜》的作者游历碧鲮海湾时,正是碧鲮族极盛时。作者说,从碧鲮海湾直到东方深海的夜叉珊瑚,都是碧鲮族的领地,人口超过十万。如今碧鲮族地不过一村,口不过数百,纵然有百丈神殿,又有何用?”

碧鲮族的村落虽然精致,但比蛇彝村大不了多少,原来他们也曾经辉煌过。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地上那具鲛人的尸体看去,“鲛族和碧鲮族发生过战争?”

“不错。碧鲮与鲛族本系一族,同居深海。但碧鲮族有意登陆,由此与鲛族交恶。原本两族势均力敌,但百余年前,另一隻海族青鲨与鲛族联手,出动数千青鲨武士,在夜叉珊瑚击败碧鲮族。双方实力此消彼长,碧鲮族连战连负。二十年前,鲛族与青鲨联手甚至攻入碧鲮海湾,占据海神殿,碧鲮几乎灭族——”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是他!”

谢艺点了点头,“当时岳帅正带着他的星月湖卫士,深入南荒追杀黑魔海余孽。”他手指抚过石像上一处仿佛被火烧过的斧痕,“这是阿韬的焚天斧。他告sù

我,那天鲛族和青鲨族血染红了海神殿……”

头顶传来吴战威粗豪的叫声,“程头儿——乐丫头——”

“我们在这里!”乐明珠欣喜地扬起手,高声回应道,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到。

谢艺目光移来,忽然道:“那个朱狐冠,是你师傅送给你的吧?”

“是啊,师傅说江湖险恶,朱狐冠可以防身,让我随身带好。咦?你也认得它啊?”

谢艺看着她头上白茸茸的狐毛,又看了着她胸前交叉束着的鲛绡,露出一个饶有深意的微笑。

乐明珠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想起自己和程宗扬两个人一起这么久,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说道:“这里好闷,我要先出去了。”说着攀住绳索,一溜烟地钻了出去。

程宗扬讪讪道:“岳帅有这么厉害?两族联手都打不过他?”

“光明观堂……”谢艺望着乐明珠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然後道:“岳帅没有出手。”

“哦?难道是你们这些卫士?不对啊,”程宗扬道:“你不是没有来过南荒吗?”

“我当时在晴洲港。青鲨和鲛族虽然是海洋中的强者,但上了岸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岳帅身边六名卫士轮番出战,两族一败涂地。”

谢艺停顿了一下,“除了阿韬他们,还有一个人——光明观堂的燕氏双姝之一,燕姣然。如果我没猜错,她该是那女子的师傅。”

程宗扬突然想起鲛人见到朱狐冠的反应。朱狐冠平常消隐不见,只是一圈白茸茸的狐毛,发动时才现出朱红色的头冠。那个鲛人不但一眼认为朱狐冠,还对它恨之入骨,说乐明珠是“戴着红色头冠的妓女”……

程宗扬不由口吃起来,“她……她……”

谢艺冷笑道:“当年为了除掉黑魔海的威胁,光明观堂可是下足了本钱。”

谢艺声音虽淡,但口吻中的鄙视与不满却溢于言表。看来光明观堂与岳帅之间,并不是合zuò

这么简单。

谢艺轻抚着石像上的斧痕,神情似悲似喜,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你很崇拜他吧?”

“崇拜?”谢艺一怔,忽然朗声笑道:“你会崇拜一个常常丢三落四,好色任性,睡过的女人连自己都记不清,总是想入非非,思维天马行空,整天做白日梦的空想家吗?崇拜?哈哈……”

谢艺大笑着弯下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声在倾颓的神殿中回荡,良久,谢艺才收起笑声,他抹了抹眼角,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教我们玩一种叫扑克的游戏,等我们学会了,他每次打都会输,常常为此赌气。他嫉妒我们对武功的悟性,无论什么功夫,我们都学得比他快。他为一个卖唱的小女孩掉泪,却忘了正是他杀了那个小女孩的父母,让她流落街头。”

“我不会崇拜他。”谢艺平静地说道:“那些人崇拜他的不败战绩,崇拜他的赫赫声名,崇拜他匡扶正义,涤荡群邪的勇气,甚至仅仅是崇拜他身边有无数美女。而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人。像一个没有什么威严的父亲,一个不那么靠谱的兄弟……”

谢艺抬起眼,“很意wài

吧。”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那么岳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是怎么死的?”

谢艺沉默半晌,然後道:“他喝醉的时候,常说自己是一个过客,不小心迷了路,才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他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吧。”

程宗扬心头一震,猛地站了起来,“真的?”

谢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程宗扬的震惊随即被失望代替。他还以为那个岳鹏举找到了返回那个世界的方法,但谢艺的口气只是为岳帅的死找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谢艺忽然轻鬆地一笑,“那丫头还是完璧。”

程宗扬脑中思绪万端,一时没有听清,“唔?”

谢艺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你想收用她。我可以帮忙。”

程宗扬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算这个温文尔雅的家伙突然变成一头流着口水的大灰狼,他也不会这么惊异。

谢艺轻笑道:“不过是光明观堂门下罢了。”他的口气不像在说光明观堂,倒像是在说醉月楼的粉头。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谢兄,你这个提议说我不动心是假的。不过有几点我想提醒你:第一,我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男人,见到女人就想上——也许你们岳帅是,但我不是;第二,我看中的妞,会自己去泡,不用别人插手;第三,你要敢碰那丫头一根头髪,我跟你没完!”

谢艺静静听着,最後微笑起来。

“知dào

吗?你和岳帅年轻时很像。刚开始,他说他要寻找真爱,对肉体交yì

嗤之以鼻;後来他说男人免不了要逢场作戏,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一樁雅事;再後来,他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的红颜知己越来越多,最後他看中的女人,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他的红颜知己——虽然很多女人把接近他当作一种荣幸,但也有一些不是那么情愿。不过那时候,岳帅对她们情不情愿,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这是一个纯情小白兔变成无耻大灰狼的寓言吗?程宗扬嘻笑道:“我只是个小商人,怎么能和岳帅比呢?”

谢艺磐石的目光斗然一亮,仿佛直刺程宗扬心底,接着又缓缓恢复平淡。

“我很佩服紫阳真人。”谢艺突然说起不相干的话题,“岳帅在世时,与太乙真宗颇有不睦。岳帅逝後,无数受过他恩惠的人争先恐後落井下石,最後却是紫阳真人挺身而出,一剑叩石,震慑天下——想必他也看出,你和岳帅是同一类人。”

程宗扬没想到他扯了半天,却把话题从这里绕了回来,手心里顿时握了一把冷汗。自己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王哲,但谢艺……还是算了吧。瞧他对付鬼王峒使者的手段,就知dào

他绝不像平常表现出的那样人畜无害。

程宗扬讪笑道:“师帅想必是看错了。”

谢艺微微一笑,然後拿出一串物品,“这个东西,你带了很多。”

那东西花花绿绿的,很眼熟悉,上面“浪漫环纹,激情凸点!”的字迹清晰可辨。即使心里正虚,一见到自己随身带的东西落到他手中,程宗扬也不禁恼羞成怒,一把抢过安全套,怒道:“关你屁事啊!”

“跟我屁股的事没什么关系。”这家伙竟然难得的幽默了一次,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岳帅如果在世,见到你有这么多安全套,想必会十分欢喜。他常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这种东西,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做出来。”

这家伙跟着那个岳鹏举耳薰目染,又偷偷摸摸翻了自己的背包,对自己的来历多半猜得八九不离十。“好吧。”程宗扬索性道:“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谢艺凝视他片刻,然後道:“我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岳帅。”

“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第二个岳帅

小腿上被蚌壳划破的伤口像有无数蚂蚁在爬,又痒又痛,已经晒乾的头髪间结出细末状的盐粒。程宗扬吃力地盘起腿,从屁股摸出一隻不知谁扔在这里的玳瑁,然後伸出双手中指,一左一右按在地上。

程宗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怀念从前的生活,软绵绵的弹簧床,散发着洗涤剂味道的床单,填塞着工业海绵的枕头,随时可能响起的闹钟……

这些令人厌倦甚至憎恶的现代工业化产品,在这个异时空里,却让程宗扬无比怀念。他怀念所有自己曾经接触过的物品:沙发、弹簧床、台灯、电视、剃鬚刀、可乐……甚至微波炉和抽水马桶。

可自己偏偏只能待在这样四处透光的竹楼里,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

只有自己能够理解谢艺口中的空想家。那个把自己叫做岳鹏举的人,一定和自己一样,怀念曾经那些平凡的生活。

从那座废弃的海神殿出来,吴战威等人已经和乐明珠汇合在一处。他们两个落水的地方离岛屿很近,两人落水之後,朱老头提议大家赶紧回〖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去,理由是已经到饭点了,再耽误连鱼尾巴也吃不上。但吴战威和易彪死活不同意,他们五人一张筏子出来找人,结果人没找到,反而丢了两个大活人,两个大老爷儿们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就这样,两个人撑着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竹筏,带着一脸无辜的朱老头登到岛上,盼望潮水能把程宗扬冲到岸上。

他们的叫声引来了同样在这片海域搜索的谢艺。两边汇合一处,分头寻找,却是谢艺先找到了已经被海浪吞噬一半的海神殿。

从岛上回来已经过了中午,程宗扬、吴战威、易彪留在岸上,其他人继xù

下海寻找失踪的祁远等人。至于朱老头,那老家伙一上岸就不知钻到那个狗窝里,踪影全无。不过大伙也没指望他能出什么力,少他在筏子上添乱反而省心。

商队大部分人都去海中搜寻,村子里只有几名花苗女子留守。程宗扬小腿让贝壳划了一道,鲜血淋漓,昨晚又熬了一夜,再能撑这会儿也累得半死,他把吴战威和易彪交给那些花苗女子,自己随便找了个空楼进去休息一会儿——更重yào

的是自己刚吸取了海蛇和鲛人的死亡气息,急需将它们转化为真阳。

除了那篇口诀,王哲并没有传授给他任何练功的方法。在这方面,武二郎也不比自己强多少。在地牢时,程宗扬第一次通过内视看到自己体内的经络,真气完全是以自然形态运行。直到遇见凝羽,自己才知dào

应该怎么控zhì

和引导真气的运行。

即使没有什么根基,程宗扬也能感觉到凝羽传授给自己的练功方法,非常独特,有时完全是从不相干的经脉运行到络脉。程宗扬自己修liàn

的时候,往往在一个关口就要尝试十几次,耗费将近一个时辰。一旦与凝羽双修,真气度过这些关口就如履平地,比单修时轻鬆百倍。

双修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算起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哲植入自己腹内的气轮已经膨胀数倍,将近一个鸡蛋大小,热烘烘在丹田中转动。

吸收了体内所有的死气之後,气轮的飞速膨胀立kè

停顿下来。每次将真气运转一周天,气轮几乎没有多少变化。也许这才是修行的常态,程宗扬猜测过,自己当时进境的神速,多半与生死根吸取的死亡气息有关。

程宗扬闭目凝神,缓缓催动着腹中那团温热的气轮。接连吸取了海蛇和鲛人的死气,气轮中似乎多了一丝异样的杂质。他催动气轮,想把那丝杂质化去,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我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岳帅。”谢艺沉静的目光中仿佛跳动着火焰。

程宗扬记不太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但第一个念头肯定是荒唐。

武穆王岳鹏举,一生战无不胜的大将,六朝中执掌宋国兵权,声威赫赫的重臣,令王哲都为之心折的高人。

但谢艺并不是开玩笑。他坦然告sù

程宗扬,作为岳帅曾经的卫士和部属,星月湖内部不仅存zài

分歧,甚至可以说处于分裂边缘。

星月湖的核心,是岳帅当年亲自挑选的八名少年扈卫。十五年过去,那些少年已经变成满面风霜的中年,虽然对岳帅的忠心从未消退,彼此间却不可避免的出现分歧。

时至今日,八人中还有三人坚持认为岳帅没有死。多年来,他们几乎查遍了所有与岳帅在风波亭遇刺的相关细节,一遍又一遍还原当时的场景,结论是没有人任何人目睹岳帅遇刺的一幕。岳帅临行前遣散姬妾,尽散家财的举动,更像是对事件早有预料。而最重yào

的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岳帅的遗体。

另外三人,则认为岳帅遇刺後已经死去,尸体被仇家带走。他们认为最重yào

的是替岳帅复仇——岳帅死後,一直被他打压的各路势力纷纷跳出来痛斥岳帅飞扬跋扈,力劝宋主把他的罪行公诸天下。最後谁也没想到王哲会独赴临安,在叩天石一剑而定,压制了这些声音。这一派主张,对岳帅的仇人一个也不放过,星月湖的资源应该由追寻岳帅的下落,转为复仇。

在他们的争吵中,谢艺是孤独的一个。十五年过去了,他不认为岳帅还存zài

于这个世界上。但又不同意将星月湖存zài

的目的转为复仇。

“在我们争吵的时候,岳帅的遗孤却由他当年的对手抚养。诸君,这是星月湖抹不去的耻辱。”

说完这句话,谢艺独自离开星月湖,开始他漫长的追寻。

“可笑的是,这些年来我们搜罗的卷宗放满了三间大屋,我却在两个月前,从一间生药铺得到岳帅後裔的消息。”谢艺摇了摇头,“我问过王韬。岳帅确实有一名姬妾来自南荒。王韬还记得,那个姬妾叫碧宛,来自碧鲮族。”

“时到今日,谢某还没有找到岳帅的遗孤。但南荒此行并非一无所得。”谢艺深黑的眼眸落在程宗扬身上,“要避免星月湖的分裂,只有找到一个人来继承岳帅的职位。很幸运,谢某遇到一位。”

程宗扬苦笑着想要开口,却被谢艺制止了,“不用急着答复我。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思考。我可以告sù

你的是:星月湖比你想像的更有实力。除了宋国最好的杀手,我们还拥有六朝最大的车马行,两家船行和一家鞠社。”

“鞠社?”

“晴洲蹴鞠社。六朝人最喜欢的运动里:马球、捶丸、蹴鞠。蹴鞠虽然只排名第三,但在南方,比马球的影响力更大。”

程宗扬记得水浒里的高俅就是因为蹴鞠,从业余球员踢成了国/防部长。谢艺这样冷静的人,说到蹴鞠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兴奋。让程宗扬暗自咂舌,这家伙不会是个狂热的球迷吧?

不可否认,谢艺的提议让程宗扬怦然心劝。能得到星月湖的支持,自己在这个世界起码能少奋斗二十年。但成为第二个岳帅……

这家伙注定要失望了。我没有兴趣成为第二个别人。

很难说他会不会威胁自己,但紫玫的老爸叶行南曾经威胁自己说,再缠着他女儿,他就要亲手把自己的肾摘下来,切成片涮着吃——那时候我皱过眉头吗?

不知不觉间,腹内气轮的转动停滞下来。程宗扬苦笑一声,自己还真不是练功的料子,轻易就把那条海蛇和鲛人死气给浪费了。

他摸了摸右侧的太阳穴,隐约还有一点滚烫的刺痛感。忽然,外间传来一个少女娇嫩的声音。

“花苗很远吗?”小紫的声音说。

“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这里呢。”

“好久哦……”

是阿夕。乐明珠跟着谢艺出海,不知dào

小紫怎么会和阿夕玩到了一起。

“阿夕姊姊,你的脚铃好漂亮。”小紫天真地说。

阿夕格格一笑,然後摇了摇脚踝,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好姊姊,你们不要走了,留在这里陪我玩好不好?”

“我们还有事啊,等族长回来,我们就要离开了。”

“村子一直都没有人来。小紫好想和你们在一起。”小紫软语央求道:“阿夕姊姊,你们不要走嘛……”

透过竹墙的缝隙,能看到小紫纤美的身影。她红嫩的唇瓣又细/又嫩,眉眼盈盈如画,面容像精美的瓷器一样精致,虽然还未成年,却像含苞的荷花一样,流露出娇艳的姿色。

程宗扬目光从她娇俏的面孔移到光洁的脖颈上,一边思忖:她的鳃在什么地方?

“不行啦。我们的事情很重yào

的,不能耽误。”

小紫拉着阿夕的手说:“什么事情啊。”

阿夕笑了一声,“你太小了,不会懂的。我们要去杀死一个大坏蛋。如果不杀死他,我们整个花苗族都会有灾难的。”

“大坏蛋?”小紫瞪大眼睛,“他很厉害吗?”

“鬼王峒啊,你听说过吗?”

小紫摇了摇头。

“鬼王峒有个坏蛋,叫鬼巫王,很厉害很厉害的。”阿夕仍不改她喜欢捉弄人的习惯,吓唬道:“而且啊,最喜欢吃你这种小孩子了。”

小紫吓得脸色微微一白,过了会儿才道:“你骗人……”

“我才不骗你呢。他抓到你这种小孩,就像吃水果一样,从手指头开始吃。先咬掉你的手臂,再咬掉你的小脚丫,到时候你连跑都跑不掉,只好被他一点一点吃光。咦,什么在咬你的手指?”

小紫吓得脸都白了,她连忙抬起手,接着尖叫一声,发xiàn

手指上多了一隻大大的海蟹。

阿夕拍手笑道:“骗你啦,那是一隻死蟹。”

小紫眼泪汪汪地摘掉手上的海蟹,虽然阿夕没有用力,但她的小手指还是被蟹钳夹红了一圈。

阿夕吃吃笑着提起她用来恶作剧的海蟹,戏谑地在小紫眼前晃了晃,“胆小鬼。”

第一百三十五章:巫王神使

搜索的人群直到深夜才回来。他们找到一名雲氏商会护卫的遗体,祁远和石刚仍毫无音讯。

当天晚上,没有人敢再靠近海湾,所有人都待在村里,远远避开海岸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祁远等人生还的希望已经降至最低,但每个人还留有一线希冀。白湖商馆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再少了祁远和石刚两个,仅剩下他们四五个人,这支商队已经算是分崩离析了。

“明天再找一天。如果还没找到,等碧鲮人回来,我们就离开。”程宗扬把轻抚着凝羽的髪丝,长吁了一口气,“不管碧鲮人知不知dào

霓龙丝,我们都要启程返回。”

身边几隻萤火虫飞舞着,尾部的光球一明一灭。不远处,清泉汇成的小潭,在月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

白天被海水泡过,浑身都结满盐渍,尤其是腿上的伤口,更痒痛难当。程宗扬忍了一个下午,凝羽一回来,就拉着她找到那个泉眼,洗去身上的盐渍。让他失望的是,乐明珠那丫头似乎在躲着自己,一回来就跑去找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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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紫。

凝羽伏在他膝上,轻声道:“怎么跟她交待?”

“我不准bèi

回五原城。”

凝羽霍然直起腰,望着他的眼睛。

程宗扬把凝羽一缕髪丝绕在指上,低声道:“跟我走。”

“你的冰蛊呢?”

“总会有办法的。”

程宗扬向武二郎透露过冰蛊的事。武二郎把胸口拍得山响,这点小事,二爷的面子拿出来,伸手就给办了。就算二爷的面子不够,还有花苗族长阿依苏荔的面子。南荒别的没有,找个驱蛊的巫师那可算找到地方了。

武二的话打对折都难说,最多只能三折起,不过对苏荔那个花苗大美女,程宗扬还是有些信心的。但更可靠的,还是雲苍峰。自己和雲苍峰商量过一起做拉链,雲苍峰也对他的主意很感兴趣。雲氏商会关系众多,解除自己的冰蛊也不是难事。

凝羽垂首想了一会儿,然後缓缓摇头。

“为什么?”

“我不能走。”

地面突然微微一震,接着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吼,一个庞大的身影撞开枝叶。

一头巨大的白象从林中踏出,打碎了池旁的静谧。白象背脊高度超过五米,巍峨的体型宛如一座移动的山丘,自己白天乘的竹伐和它一比,就像一片碎纸。长达数米的象鼻左右卷动着,粗大的象牙又弯又长,象牙根部包着两道宽阔的金箍。

白象背上驼着一顶凉亭,一个包着头巾的巫师坐在亭中。他眼睛狭长,灰褐色的皮肤紧紧绷着骨骼,身体消瘦而结实,头上鬼角不像通常那样向上直生,而是贴着头皮向後生长,仿佛一条黑色的粗辫。他一手握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陶罐,斜着身倚在亭中,垂着帷幕的凉亭随着白象的移动左右摇摆。

白象旁边跟随着几名皮肤黝黑的随从。他们带着刀斧,手臂刺着纹身,却不是鬼武士——因为他们的表情不像鬼武士那样木然,而是充满了凶狠、残忍、恶毒和傲慢。在他们身後,则是一群胆怯而卑微的奴隶。

程宗扬和凝羽屏住呼吸。那些人的鬼角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来自鬼王峒。

白象踏过溪泉,在泥土间留下深深的足迹。山坡下,碧鲮人的村落沉浸在黑暗,远处的海湾潮水已经与海岸平齐,海浪交叠着,在月亮的引力下仿佛连绵的群山扑上海岸,发出巨大的涛声。

远远的,波涛汹涌的海面亮起一点细小的光芒,仿佛落入海中的寒星。接着又一点。越来越多的光点出现在海中,它们潜在波浪翻滚的海面下,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朝海岸移来。

…………………………………………………………………………………

沉浑的的象鸣声在海岸上回荡。来自鬼王峒的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用细长的手指拈起一颗珍珠。

“这就是你们的收获吗?”使者的声音粗哑而低沉。

几个人水淋淋跪在礁石上,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他赤着上身,棕色的皮肤像一棵老树般乾枯,即使在海中浸泡多日,也没有变得湿润。

“尊敬的神使,”老者喉中带着一丝沙沙声,谦卑地说道:“七天前,我们进入深海,但在夜叉珊瑚附近与鲛人遭遇。我们损失了超过三十名族人……”

使者手一抖,一条长鞭从亭中挥出,毒蛇般落在老者棕色的胸膛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这些是我要听的吗?”包着头巾的巫师用古怪的腔调说道:“我只需yào

知dào

,你们给伟大的巫王敬献的物品呢?”

除了岸上几个碧鲮的长者,其余的碧鲮人都留在波涛翻滚的海中。嵌在他们髪际的海光礁微微闪亮,发出球状的荧光。

老者颤抖着说道:“我们已经没有成年的男丁……饶了我吧!”他突然惨叫起来,“饶命啊……”

使者的随从举起铁斧,一斧砍断了他的脖颈。

一点血珠飞溅出来,以肉眼难以察觉地速度飞向白象上的竹亭。使者手中的陶罐打开一线,血珠一闪,没入罐中。

碧鲮人将他们采获的物品摆在白象前,珍珠、珊瑚、珍稀的海中生物……还有一些奇特的矿物。

使者懒洋洋看着,直到那些矿物才露出贪婪的目光。

“只有这么多?海底的精铁呢?”

“夜叉珊瑚被鲛族占据,”另一名老者恐惧地说道:“我们没有办法进去。为了这些精铁,我们死了很多人……”

海中的碧鲮人一一走到岸上,他们大多是老人和女子,偶尔有几个孩童。碧鲮人的体形与人类相似,并没有鲛人那样可以变化的鱼尾,也许这正是他们在争夺海洋中负于鲛族的原因。长期的水下生活,使碧鲮人体形匀称而健美,尤其是那些碧鲮女子,她们胸部丰满,修长的肢体柔软而富有弹性,在褴褛的衣衫下,显露出优美的曲线,只是她们神情悲伤,目光木然而又绝望。

每个碧鲮人采获的虽然不多,但几百人聚起来,渐渐也堆起一座小山。使者带来的奴隶把各种物品分好,分别装进袋子,至于那些海底精铁,则由专人放入木箱。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鹰隼般的目光来回移动。他带来的那几名随从负责点验物品,份量稍有不够,立kè

就是一通痛打。遇到标致的碧鲮女子,就淫笑着摸摸她们的脸颊,捏捏她们的屁股。那些碧鲮人却毫不反抗。

商队的人都隐藏在竹楼中,小心望着那些鬼王峒的人。朱老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眯着眼道:“碧鲮族是一茬不如茬了。有点骨气的都死光了,剩下这些都是孬种。”

忽然众人一齐伸出头去,几乎挤破了竹窗。

碧鲮人的队伍中混着一个瘦长脸的汉子,虽然神情萎靡,但那张青里透黄的面孔,众人再熟悉不过了。

祁远身上缠着一条破旧的海象皮,弯着腰,半边脸都被遮住,猛一看就像个不起眼的碧鲮族老头。旁边一个碧鲮女子挡在他身前,有意无意地挡住那些随从的视线。

一名有着蛇一样脸颊的随从翻看着那女子交来的物品,目光只在祁远身上不经意地一转,接着移到那女子身上,露出一丝淫笑,“是你爹?他的一份呢?”

那女子从皮囊中倒出一捧珍珠,随从看也不看地收下来,笑道:“真是水灵……”说着把手伸到那女子衣中。祁远手臂动了一下,却被那女子紧紧按住。

随从手掌在那女子衣内游走着,一面朝後面道:“老东西,你的货呢?”

後面的碧鲮老者哆嗦着把几颗珍珠放在地上,随从顿时大怒,抽出鞭子劈头盖脸的抽过去。老者哀嚎着满地乱滚,看到那随从拔出弯刀,忽然叫道:“主人主人!我们队伍里有生人!放过我吧!”

那女子浑身一颤,厉声道:“七叔!”

老者指着那女子叫道:“就是她!就是她!让生人冒充进来!”

使者一手握着陶罐,一条乌黑的鞭子从他袖中飞出,灵蛇般在人群中一掠,祁远头上的海象皮顿时像刀切般裂开,露出面孔。

使者凝视着祁远,一边探出尖长的食指,朝那个告密的老者轻轻一点。随从立即拔出刀,切断老者的喉咙。一滴血珠随即飞入陶罐。

“你是谁?”使者低沉的声音问道。

祁远推开面无人色的碧鲮女子,先赔上笑脸,向使者恭敬地施了一礼,“小的姓祁,白湖商馆的商人。不小心被海浪卷走,幸好遇到这些恩人,救了小的一条性命。”

“商人?贩的什么货物?”

祁远精神一振,“小号店面虽然平常,货色却齐全。丝绸绫罗、针线盐巴、酒水饮器应有尽有。还有上等的锦州丝、清安线,琼玉做的玉团扇,朔州马,荆川糖,鱼陵的精盐好作酱。这些不用不要紧,咱还有——北山铁、西原铜,打出的剪刀好锋口……”

“等等,”使者打断祁远的滔滔不绝,“你们贩卖兵甲吗?”

“兵器?”祁远一怔,随即堆起笑脸,“你老人家可问着了,咱们白湖商馆有五原城有名的刀剑铺!那是刀也卖,甲也卖。三尺剑、六钧弓,弓弩挂得满墙东。塞北的雕翎箭,辽东的百炼铜……”

祁远巧舌如簧,把白湖商馆说成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大军火商。也亏的他见多识广,一边说,一边还拿起那些随从的刀斧评鉴。说这把刀上有砂眼,那柄斧子杂质太多。如果用上我们白湖商馆的兵器如何如何……

使者眉头慢慢鬆开,脸上露出笑容,“你带的货物呢?我来看看。”

祁远躬着腰道:“你老人家稍等,稍等。”

祁远一溜烟奔进竹楼。关上门,背後的冷汗立kè

顺着脊梁淌了下来。商会众人顾不上寒喧,都拿眼看着雲苍峰和程宗扬。

第一百三十六章:回扣

雲苍峰默不作声,显然想看程宗扬如何处置。程宗扬道:“老吴,把你的刀给老四。”

那把厚背砍刀可是吴战威的命/根子,犹豫间,易彪解下佩刀,“用我的。”

“不行。”程宗扬道:“你刀上北府兵的印记还在。老吴,先拿你的刀去凑个数,咱们再找些没有印记的兵刃。”

“得。”吴战威把刀递了过去。

祁远拿着刀出去,雲苍峰低咳一声,“程小哥?”

程宗扬低声道:“瞧瞧他们玩的什么花样再说。”

雲苍峰本不想节外生枝,但程宗扬这样说,他也不再坚持。

吴大刀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他那把刀足有五尺多长,刀背两指多宽,祁远拿出去这一番天花乱坠,说得鬼王峒那些人眼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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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net*;隔了一会儿,祁远再回来,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

没等程宗扬开口,吴战威就抢先问道:“我刀呢?”

“那个……吴大刀……”祁远堆起笑脸,“作哥哥的欠你一份人情,那刀……我送人了。”

吴战威晕船的劲头顿时醒了,“啥!”

祁远身後人影一闪,一个女子跟了进来。祁远苦笑道:“那家伙说刀不错,要跟我换。珍珠珊瑚随便挑,真不行,就用人跟我换。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换,她肯定活不了。”

祁远一个劲儿的作揖,“兄弟兄弟!说起来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你那刀包在哥哥身上,等回去,我说什么也给你打一把上等的好刀。”

吴战威这一肚子的气,恨不得踹他两脚。程宗扬拽了他一把,问道:“那个家伙说了什么?”

祁远连忙道:“他说要跟咱们做军器生意。只要咱们开出价,运到南荒,有多少他都要了。除了兵器,精铁和铜也要。这会儿正等着咱们回话呢。”

程宗扬与雲苍峰对视一眼,说道:“我去和他谈。”

…………………………………………………………………………………

“你也是白湖商馆的商人?”

使者倚在竹榻上,一手搂着一个碧鲮女子,一手转动着手中的陶罐。

“敝姓程,”程宗扬递上一枚三寸宽的竹片,微笑道:“五原城白湖商馆的执事。”

听祁远说,六朝也有一种类似名片的物品,称为竹刺,以剖开的竹筒制作。最大的有三尺多长,打磨锃亮,上面写着官员的职位名讳。不过这些竹刺大多是通传使用,极少有人当真收下来。

程宗扬递上的竹刺仿照自己以前用的名片,三寸宽的竹片削成卡片状,上面用墨笔写着“五原城白湖商馆”,中间写着“执事程宗扬”,背面写着商馆的经营种类,当然兵甲武器是刚添上去的。整体设计不错,就是字迹惨了些。不过比起商队那些汉子,知dào

怎么拿毛笔的程宗扬不但要算知识分子,还得是高级知识分子。

不过程宗扬这俏媚眼可算做给瞎子看了。使者也不认得那竹片是什么,随手丢到一边。

“南荒只有一族,”使者傲气十足地说道:“就是我们鬼王峒。你们若做生意,只和我们做就够了。”

使者包着头巾的头颅摆了摆,那根鬼角从头巾间伸出,弯曲着拖到脑後,仿佛毒蛇的尾巴。

程宗扬露出职业的笑容,“我听祁远说,客户们准bèi

采购些兵器,不知dào

需yào

哪些种类?”

“你们有什么?”

“上好的钢刀,每把十枚银铢;”程宗扬道:“剑分长剑短剑,长剑十二枚银铢,短剑八枚银铢;斧有长柄短柄,长柄斧三十六斤,二十枚银铢,短斧二十斤,十二枚银铢;甲胄每套五十枚银铢……”

这个年轻商人狮子大开口,无论刀剑都索价不菲。使者听的直皱眉头,忽然他话风一转,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市价,如果贵使诚心想做这笔生意,打个八折,贵使也好向上面交待。”

程宗扬笑眯眯道:“另外我再抽出一成利润,作为回扣,请贵使笑纳。”

使者怔了一下,“回扣?”

“贵使为鬼巫王大人办事,辛苦费当然是少不了的。每笔生意,无论总价多少,都有一成是支付给贵使的。”

使者明白过来,接着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一成有多少?”

“如果以银铢计价,每把刀十枚银铢,一千把就是一万银铢,一成就是一千枚。加上剑斧甲胄,每一千套有上万银铢的抽成。”

使者胸口起伏片刻,“八折?”

“这是用银铢计算的价格。如果贵使资金不好周转,也可以用物品抵价。无论珍珠珊瑚,都好商量,绝不会让贵使吃亏。”

使者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用奴隶抵价呢?”

程宗扬对贩卖人口有着感情上的抵触,闻言露出一脸苦笑,“贵使该知dào

,六朝严令禁止贩卖奴隶。不是小号不愿收,实在是不敢收。而且奴隶的价格也不甚高,说实话,祁远那把刀完全是给贵使的见面礼。单是那把刀,价格就抵得上十名女奴。”

使者露出一丝失望,随手把怀中的女子扔开,“没用的废物。”

程宗扬尴尬之余,心中大定,兵器的价格是雲苍峰提供的,自己凭空加了一倍。不过这一笔回扣拿出来,立kè

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鬼巫王座下的使者也

使者道:“我叫阁罗,是鬼巫王大人的仆从。在我们鬼王峒,最亲密的朋友才一起分享一个女人。这女奴今天挨了鞭子,比平常更卖力。朋友,你先试试她的身体,等你高兴起来,我们再来交换。”

程宗扬一脸尴尬,这算什么事?自己即使跟段强也没这样分享过一个女人,何况是跟这家伙?鬼王峒的风气还真够野蛮的。

程宗扬一脸尴尬,阁罗却显得兴致高昂,“一成的利润我很满yì

。或者我们应该商量一下,怎样支付这笔金钱。”

程宗扬道:“只要你们如期付清款项,我会在五个工作日内,把属于你的一份打到你指定的帐户上——哦,你指定的任何地方。支付类型可以是钱币,也可以是等价的物品。”他很贴心地补充道:“毕竟南荒商业不发达,有时候拿着钱也买不到合适的东西。”

阁罗哈哈笑道:“朋友,你的承诺让我很高兴。我觉得我还能再幹一个女奴!”

房门吱哑一声推开,一个纤美的身影踏了进来。

小紫穿着那件紫色的衫子,整条雪白的右膀白生生裸露着,肌肤有着冰玉般的洁净与白美。她明亮的美眸像寒星一样闪亮,那隻绯紫色的珊瑚臂钏戴在手臂上,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就像一个美丽的小精灵突然飘落凡间,小紫踏入房间的刹那,每个人眼睛都是一亮。她柔艳的小嘴又红又嫩,唇角弯弯翘起,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小紫眨着眼,浓密而弯翘的睫毛一闪一闪,好奇地说道:“阁罗叔叔,你在用棍子戳她的屁股吗?”

阁罗大笑道:“碧奴的女儿还和以前一样傻啊。”

那个蛇一样的随从喉中发出嘶嘶的笑声,“我听说碧奴生她的时候,鬼巫王大人顺手捏坏了她的脑袋。”

另一名随从伸出黑色发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傻是傻,不过越来越漂亮了……”

“小紫,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你娘了吧?”

“嗯。”小紫点了点头,“小紫好久没有见过阿娘了。”

阁罗手掌向上摊开,挑起尖长的食指勾了勾,“过来,让叔叔摸摸小紫长大没有。”

小紫摇了摇头,“我不要。娘说,女孩子不能让人随便摸的。”

阁罗皮肤紧绷的脸颊抽动一下。所有人都知dào

,小紫是鬼巫王大人的禁脔,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属于鬼巫王大人所有。

程宗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小紫却欣喜地发xiàn

他,“和花苗人一起来的外乡人,你也在这里啊?”

“花苗人?”几名随从交换了一下眼色。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我们是在途中遇到的,大家结伴而行。”

小紫高兴地说道:“花苗的姊姊们都好漂亮呢。”

阁罗的鬼角微微昂起,“花苗人进献新娘,怎么会走到这里?蛇傀,你们去看看。”

两名随从踩着“格吱格吱”作响的竹梯,离开竹楼。

第一百三十七章:珊瑚铁

“这个女奴太平常了。”阁罗道:“我的商人朋友,如果来鬼王峒,你可以试试碧鲮族的妓女。她的皮肤像脂玉一样莹白,柔软的身体能随心所欲摆出各种姿势。”

程宗扬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个碧奴,名字里有个碧字吗?”

阁罗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个碧鲮族的女奴,谁会关心她的名字。”说着他大笑起来,“我的朋友,即使你走遍南荒,也找不到比她更妖艳的女人。”

程宗扬心跳越来越快,表面却只露出恰如其分的好奇,“她比这个女奴还美貌吗?”

“鱼目永远不可能胜过珍珠。那个女奴是碧鲮族长的女儿,但被外乡人搞大了肚子。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来碧鲮人把她当成礼物,送给鬼巫王大人……”

程宗扬终于敢肯定,阁罗口中的妓女就是谢艺一直在找的人。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小紫一眼。这个小女孩就是岳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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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那么一慌神,被浪头从树上卷下来,当时就喝了好几口水。我寻思着,我祁老四这回算是交待了。听天由命,冲到哪儿是哪儿吧。等我浮出来,赫!周围连一片陆地都看不到,谁知dào

这鬼地方会有这么大的潮水……”

祁远向众人述说自己怎么被潮水冲进海里,又怎么被返程的碧鲮人救起。听说石刚也被潮水卷走,下落不明,祁远神情惨然。石刚是头一次走南荒的新手,没想到到了最後,又只剩下自己、吴战威和小魏三个。

那个年轻的碧鲮女子递来一隻刷洗乾净的水囊,祁远双手接过来,连声道:“你歇着!你歇着!赶了几天的路,早就累透了的。”

那女子一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角落里,雲苍峰轻抚着玉佩,“你是怎么看的?”

“南荒这些部族购买军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樁生意,我觉得有些邪门。”程宗扬皱起眉头,“阁罗的意思,第一批刀斧弓甲,每样就要一千件,算下来要十万银铢——鬼王峒哪儿来这么多钱?”

雲苍峰神情凝重。鬼王峒已经拥有了半个南荒,却在此时大量购置军器,甚至购置铜铁来自己冶炼兵刃,不能不令人起疑。联想到他们对白夷等族的横征暴敛,他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另一边,武二郎和苏荔爆fā

出两人第一次争吵。

蛇傀和黑舌对这支送亲的队伍会走到临海的碧鲮族并没有多作追问,却对花苗的女子表示出莫大的兴趣。苏荔有意让族中的女子去接近他们,却遭到武二郎的强烈反对。

“我们花苗女子本来就有择偶的权力。”

武二郎压着火道:“这是择偶吗?你们这样做,与碧鲮族有什么区别?”

苏荔冷静地说道:“不要忘了,花苗名义上也是鬼王峒的附庸。如果花苗人拒绝他们的要求,会引起他们的不满,甚至疑心。”

“你考lǜ

过她们想法吗?她们会同意你这个族长吗?”

“她们离开花苗时,已经把生命和尊严献给神明。为族人的利益献身,是她们的光荣。”

武二郎低吼道:“如果他们挑的是你呢!”

苏荔也恼怒起来,尖刻地说道:“你知dào

我做得有多好!”

武二郎脸色铁青,最後一把搂住苏荔,像要把她揉碎般用力。苏荔挣扎着,赤裸的纤足使力踢着他的小腿,力qì

却越来越小。

程宗扬乾咳一声,提高声音道:“阁罗马上就会走。”这句话虽然是对雲苍峰说的,声音大小却正好能让苏荔听到。

果然苏荔从武二郎怀里挣脱出来,“为什么?”

程宗扬一笑,“因为我告sù

阁罗,有几个南荒的部族,正密谋要刺杀鬼巫王大人。”

苏荔玉脸蒙上一层寒霜,手掌不易察觉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长弓。

“玩笑!玩笑!”程宗扬连忙赔笑道:“只是开个玩笑。其实阁罗是急着回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笔回扣。”

苏荔挑起眉头道:“他有那么急吗?”

“可不是嘛。就算大家谈定了生意,第一笔交yì

最快也要一个月,我从来没见过像阁罗那么着急的。好像明天属于他的那份就能飞来,掉进他口袋里。”程宗扬耸了耸肩,“看样子,那个鬼巫王平常给他们的薪水并不高。”

苏荔鬆开弓,嗔怪地横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正待开口,却突然竖起耳朵。武二郎怒气未消,虎着脸跟苏荔较劲,雲苍峰低眉沉思,谢艺恬淡地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剩下的几个人或是低声交谈,或者是沉默不语,程宗扬却听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程宗扬猛地跃起身,手中寒光一闪,从竹墙间刺出。弯角状的刀刃从屋角透过,一股鲜血随即喷在竹墙上,沿着发黄的竹子蜿蜒而下。

众人从房中奔出,只见一个碧鲮人以扭曲的姿势盘在竹梁上,他耳朵贴着竹墙,颈部几乎被整个切断,没有任何挣扎地死在梁间。

祁远脸色越发青黄,“我见过他——我和阁罗说刀剑的时候,他一直在和那个黑舌头的随从交谈。”

众人省悟过来。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鲮族的眼线。可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阁罗对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扬出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谢艺风一样掠了出去,顷刻间绕楼一周,这时才施施然拾阶而上。

“没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来打探消息,好去向主人邀功。”

众人都鬆了口气。碧鲮人尸身处理起来虽然麻烦,但总比走漏了风声要好。

楼外传来一声象鸣。那头巨大的白象载着阁罗离开了碧鲮族的村落。

作为阁罗生意上的伙伴,蛇傀和黑舌没有来打扰商队。众人重新安排了人手警戒,易彪和几名护卫拖走尸体,雲苍峰却盯着程宗扬手里的短匕,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程宗扬把匕首递过去,笑道:“正想让雲老哥瞧瞧呢。”

雲苍峰也不客气,接过来仔细翻看。

那柄匕首锋刃只有半个手掌长短,刀锋弯曲犹如牛角,柄部却比锋刃长了一倍,形状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红色的珊瑚,合起时浑然一体。中间的锋刃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种冰玉般的通透感,由于沾了血,边缘流动着微红的晶光,仿佛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虬曲的珊瑚中。

程宗扬苦于没有防身的兵器,平常背着两把钢刀,不方便不说,不知dào

还以为自己是刀贩子。这柄匕首是自己从鲛人身上拣来的,用起来还算合手,当即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听说是鲛人身上的匕首,雲苍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间的碧玉佩,倒转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轻轻一划,佩上便多了一道划痕。雲苍峰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没敢用匕首的锋刃来试玉佩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产精铁,传说有一种铁乃万年寒冰所化,质地锋锐异常,用来切割玉石如切油膏。这种铁在海底万年,往往被珊瑚覆盖,受其铁质所感,附在其上的珊瑚也坚利之极。人称珊瑚铁,为天下奇珍。”雲苍峰将匕首递还给程宗扬,微笑道:“恭喜程小哥。”

“珊瑚铁?”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思索间,武二郎一把将匕首夺了过去。那厮眯着眼瞧了半晌,腮帮的横肉跳动着,然後把匕首扔了过来,气哼哼道:“什么破玩意!”

程宗扬哈哈一笑,“二爷当然识货。那四大假还是你说的,什么灵飞镜、珊瑚铁、玄秘/贝……二爷当然不放在眼里了。”

吴战威在窗口盯了半天,这时转过身来,“那家伙走了。”

说走就走,这阁罗还真是个急性子。但他的随从却没有离开,蛇傀带着奴隶搜罗了碧鲮人采集来的珠宝,用箱子一一装好,却没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与苏荔重归于好,两人谁也不再提那两名随从的要求,并肩携手离开竹楼。

这边祁老四却闹了个大红脸。众人安排宿处,给祁远和那个叫碧星的碧鲮族女子留了一个单间。那女子一声不响地入了房,祁远却说什么也不愿进去。

“你们当我老四是什么人?”祁远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她救我一命,我拿刀去换她那是报恩!这种事我能幹吗?”

“得了吧老四,”吴战威道:“我瞧那女的白白净净,相貌也是上等,你可占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样,还挑三拣四?你要嫌弃,我老吴一句话,立kè

让她出了这门。”

祁远说什么也不答yīng

,死乞白赖跟那帮汉子挤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里去。

谢艺轻轻抚了下衣摆,从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边/散步?”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半夜到海边/散步?谢兄很有雅兴啊。”

“水浪接天,潮打长礁,这样的景色在六朝是看不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找机会再收拾你

蛇傀带着奴隶继xù

勒索财物。可以看出,鬼王峒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阁罗走後,蛇傀像主人一样发号施令,碧鲮人生满花朵的精巧竹篱被奴隶们推平,扩出大片空地,然後用毛竹搭起架子,将没有采捞到足够珠宝的碧鲮人吊在架上拷打。

程宗扬和谢艺默契地避开那一幕,一前一後朝海边走去。

“岳帅曾说,海中的潮汐是月亮引起的,每到满月或者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时候,都会出现大潮。碧鲮海湾地势奇特,两条伸入海中的山脉形成一个圆形,海水易入难出。他处潮水升高五尺,湾内就能升至两丈。”

程宗扬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却在思索谢艺找自己要说什么。

林中传来一声压低的叫声,程宗扬与谢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礁石走去。

程宗扬悻悻道:“二爷这趟来南荒,倒像是专门来配种的。”

谢艺淡淡道:“武二是男儿本色。”r

/>

“那祁老四呢?”

谢艺道:“祁远是义气深重。选择虽然不同,却各有各的长处。”

程宗扬笑眯眯道:“那谢兄你呢?”

谢艺淡淡道:“哦?”

“谢兄虽然跟我们混在一起,但拔了毛的凤凰还是凤凰。只衣服干干净净这一条,就把我们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这一路对谢兄抛媚眼的花苗女子也不少,可谢兄这表现……啧啧,修行多年的老僧也没你这么装的。”

谢艺忽然停下脚步,“程兄,借手一用。”

程宗扬警惕地退开一步,“幹什么?”

这家伙不会真是个基佬吧?程宗扬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如果谢艺突然兽性大发,自己可真没把握能逃脱他的魔掌。

谢艺伸手拉起程宗扬的手腕,食指、中指、无名指按住他的脉门。良久,谢艺鬆开手,“无论程兄练的是什么功夫,最好都不要练了。”

“为什么?”

“你刚才出手,角度和方位很准,手也很稳。这样的天赋,如果你愿意当杀手,会是一个不错的杀手。”谢艺望着程宗扬道:“但你出手时过于强猛。我看到你试图控zhì

力量,却犹豫了至少三次。”

程宗扬笑道:“这你可看错了。如果不杀那个偷听的家伙,可能死的就是我们,我根本就没打算控zhì

力量。”

“是你的手在犹豫。”谢艺道:“你自己也许并没有注意到,你出手时,力量的重心在匕首上变换了三次。”

程宗扬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的真气并不纯正,气脉行进间阴多阳少。再练下去,有害无益。”

谢艺口气很慎重,程宗扬却并不在意。自己刚刚吸收了两股死气,真气如果纯正毫无杂质才是怪事。不过这家伙眼光可真不错。只看自己出手,就能猜出这么多。

程宗扬道:“对了谢兄,你不是说碧鲮族有一种丝,和霓龙的天丝很像,色彩七彩纷呈,在什么地方?”

“我是从《天茧名丝编》中读来的,具体出自碧鲮的什么地方,非谢某所能知。”

程宗扬奇怪地看着他,“谢兄以前是做什么的?”

谢艺微微一笑,“你猜呢?”

“我知dào

你是跟随岳帅,但在此之前呢?祁远说你在军队待过,打的绳结都是拴马结。”

谢艺点了点头,“祁远是个人才。在商馆可惜了。”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易彪他们也是军伍出身,都是典型的文盲,别说博览群书了,‘非谢某所能知’,这样的话打死他们也说不出来。”

“追随岳帅之前,我在长安的皇图天策府。”谢艺淡淡道:“你知dào

,我姓谢。”

看着程宗扬成竹在胸的表情,谢艺微微笑了起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什么都不知dào

。说吧,你的那个皇图天策府,还有你姓谢是什么意思?”

“皇图天策府是一所学院,简单来说,是培养军事指挥官的讲武堂。六朝的高级将领,一半都出身于皇图天策府。我和王韬一样,家都住在建康。”

建康,王谢……“哦!”程宗扬猛地明白过来,手指着谢艺,“你是王谢家族的人!”

晋朝的豪门世家首推王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首诗程宗扬多少也知dào

一些。

“虽然我和谢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谢艺道:“但这终究是个骄傲的姓氏,不是吗?”

程宗扬点头同意。王谢两家轮流把持晋国朝政,人物风流,千载之下仍令人向往,确实有他们骄傲的理由。

“我准bèi

到鬼王峒去。”

“是吗?”

“你知dào

,”谢艺抹着手指,慢慢道:“那个家伙骗了我。”

在白夷族,那个鬼王峒使者在谢艺的刑逼下,说碧宛已经死了。对照阁罗的话,很明显他在撒谎。在一隻手都被削成白骨的情形下还要撒谎,可以想像,那个使者知dào

碧宛真实的生存状态比死亡更难以令人接受。

“我们不幹涉岳帅那些女人的生活,但决不容忍她们受人欺凌。”谢艺口气很平静,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力。

程宗扬咳了一声,“我和阁罗约定,交yì

在白龙江口进行。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明天我们就会离开。”

“哦?”

“阁罗曾邀请我们到鬼王峒去,但我拒绝了。坦白的说吧,”程宗扬摇了摇手,“南荒这地方我不准bèi

再来了。这一路,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打算在自己的小命还没有丢掉之前,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艺沉思片刻,然後道:“那么,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谢艺的背景消失在波涛间,程宗扬叹了口气,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谢艺是个聪明人,知dào

自己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决定与星月湖保持距离。但失去这样一个机会,还真有些心痛。鞠社……如果他们拥有的是一个篮球社,也许自己已经答yīng

了吧。

想起篮球,程宗扬不禁手痒,他捡起一隻椰子,在手里拍了拍,作了个标准的投篮动作。

椰子划过一道弧线,没入灌丛。“呯”的一声脆响,然後传来一声闷哼,有重物“噗通”倒在地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听着灌丛後的惊叫和纷杂的脚步声。

有人叫道:“蛇傀大人被袭击了!”

“抓住刺客!”

“是碧鲮人!把他们都杀光!”

乱纷纷中,几名手持长刀的随从带着奴隶从灌丛後冲出来。

“往那边逃了!”程宗扬指着波涛翻滚的海面,厉声道:“是个鲛人!”

“鲛人?”几名随从停下脚步,面面相觑。这会儿风急浪高,跳到海里追杀比鲨鱼还敏捷的鲛人,跟送死差不多。

很快有人提出建议,“我们立kè

禀报阁罗大人!夜叉珊瑚的鲛人违背约定,偷袭我们鬼王峒的勇士!”

没有人怀疑程宗扬,阁罗宣bù

过,这个北方来的商人是他的朋友。

那些随从很明显不是用来作战的武士,听说袭击者是鲛人,就失去了追杀的勇气,准bèi

撤tuì



程宗扬扯住一名随从,“蛇傀不是在村子里吗?怎么会来这里?”

“那些碧鲮人的惨叫声打扰了我们的休息,蛇傀大人决定在他们都被吊死之前,先到这里来。没想到会被鲛人袭击。”

“只有蛇傀?黑舌呢?”

那随从露出暧昧的笑容,“也许正在哪个碧鲮女人床上吧。”

突如其来的椰子击中了蛇傀的後脑,使他昏厥过去。鬼王峒的随从虚张声势地叫骂了片刻,然後退回村子,声称等天明再来报复那些狡猾而可恶的鲛人。

程宗扬不想和鬼王峒那些人同行,索性沿着海岸走了一段,然後在礁石上坐下,等他们离开。

程宗扬摸了摸小腿,上面的伤口已经平复许多,估计明天就可以痊愈。而明天,他们这一行也该踏上返程的道路。

想起朱老头领的路,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老头指的一多半都不是路,要不是他们这支队伍有那些强悍的北府兵精锐,只是开路就能把他们累死。

雲苍峰能陪自己走到这里,已经够仁至义尽,这份人情自己算欠下了。祁远估计过,除了那块价值难定的龙睛玉,单是在白夷族换来的珍珠,还有寄存zài

熊耳铺的货物,运回五原城差不多就有十倍的利润,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最要紧的霓龙丝,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不过霓龙丝本来就是自己编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存不存zài

都难说。况且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白湖商馆,等回到白龙江口,就和雲苍峰一同北上,前往建康。

苏妲己……等我找机会再收拾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程头儿,你吃吗?

月亮西移,汹涌的潮水渐渐变得平静。程宗扬百无聊赖地捡起一隻贝壳丢到海中,却猛地打了个突。

海面上漂浮着一双诡异的手,黑色的爪尖在水中时隐时现,被海水泡得微微发白。

程宗扬一阵心惊肉跳,死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见过不少,没有什么可怕的。可那双僵硬的手已经探出水面,却始终保持着半个手掌的高度,不沉不浮,实在太过诡异。

程宗扬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然後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

月光透过海水,呈现出诡异的蓝色。一个人像长在礁石上的植物一样,双手和头髪向上浮起,身体扭曲着随波浮荡。

程宗扬紧紧攥着珊瑚匕首,朝他潜去。在水流的扰动下,那人面部慢慢转了过来。他失去血色的面孔一片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惊骇的神情。嘴巴大张着,仍保持着死亡前呼叫的姿态,一条黑色的尖舌从他口中伸出,仿佛一条恶毒的细蛇。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nbsp;程宗扬朝下望去,只见黑舌两隻脚被一隻巨大的蚌壳夹住,那蚌壳距离水面不过一人多高,可就是这样的高度,使黑舌无法呼吸到水面的空气,只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活活溺死。想必他死之前很恐惧。

程宗扬一口气耗尽,踩着水向海面游去。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碧绿的光泽在礁石黑色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噗!”程宗扬吐了口水,浮上水面用力喘着气。接着他听到一缕奇异的歌声。

那歌声像月光一样透明,仿佛长着莹白的翅膀,在不同的音阶间轻盈地跳动着。世间没有任何声音能比得上它优美的旋律。

程宗扬怔怔听着,歌词是一种他未曾听过的语言,但咏叹中的哀伤和希翼却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包围。

程宗扬忘了呼吸,直到口鼻没到水中,被水呛到才惊醒过来。

“咳!咳!”

程宗扬狼狈的咳着攀上礁石,然後他看到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少女侧身坐在礁石上,丝一般柔美的秀髪从颈後披散下来,仿佛潮湿的海藻,贴在她莹白的肌肤上。

程宗扬已经见过小紫的美貌,可月光下少女宝石雕琢般精巧的五官更让他深深惊叹。她侧着脸,秀美的鼻尖微微翘起,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眼波如水般清滢明澈。娇艳的红唇轻轻开合,精致的唇线上仿佛有星光流淌。

小紫娇小的躯体像雪一样白嫩,充满纯美无瑕的童稚感,湿淋淋的髪丝波浪般贴在雪肤上,勾勒出胸部圆润的曲线。她乳/房大部被髪丝遮住,从两侧露出浑圆的弧线,像晶莹的雪球一样白滑而又挺翘,充满青春的气息。

小紫腰肢很细,软软的仿佛一手就握住。然而在她腰/臀以下,却是一条流线型的鱼尾。原本应该是双腿的部位被银色的细鳞覆盖,小紫轻轻唱着歌,那条柔美的鱼尾没入水中,长长的尾鳍在碧波中顽皮地轻轻拨弄,不时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滴。

人类对于美人鱼的想像,最好奇的莫过于她们人类的躯体怎么与鱼尾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但小紫侧着身,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髪丝下一侧洁白的雪/臀,却看不到她腹部与鱼尾的连接。

见惯了人类女性修长的双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人鱼,程宗扬以为自己会惊奇于这种人身鱼尾的生物。但小紫鱼尾那样美丽而自然,尾鳍有着柔软的碧蓝色鳍骨,连结在鳍骨间的鳍膜却是透明的,衬着银白的鱼尾,精致而又完美,让程宗扬禁不住以为这才人类本来该有的美态。

歌声停止,程宗扬心中像一根弦断了般,泛起一丝不舍。接着,他看到小紫白玉般的小手。少女白嫩的指尖被鲜红的液体染红,鲜血一滴一滴淌落下来。

月光下,娇小的美人鱼提起滴血的手指,然後将指尖放进口中,轻轻吸吮,她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柔嫩的唇瓣沾着一滴血迹,显得,神mì

而又诡异。

小紫抬起眼,天真地笑道:“远方来的客人,来尝尝小紫打的猎物吧。”

刚才看到黑舌尸体时,那阵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说的猎物,不会是黑舌吧?

程宗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小紫从身後拖出一隻海龟。

“小紫费了好大力qì

才把它的壳砸碎。程头儿……你吃吗?”

小紫柔嫩的声音与吴战威的破锣嗓子迥然相异,程头儿这几个字从她舌尖跳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轻盈地旋转舞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小紫还没有吃东西啊。”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不用火烧吗?”

“我们碧鲮人不用火啊。只有死了人才用火焚烧。”

程宗扬努力想从小紫的容貌间分辨岳鹏举的痕迹,但小紫和月霜的容貌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让程宗扬怀疑她们这对异母姊妹都没有获得那个家伙的任何基因,而完全是她们母亲的翻版。

程宗扬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小紫平常的容貌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身为美人鱼时,美貌更是出类拔萃,堪称绝世尤物。而她的母亲,也曾经和她一样美丽过……

“程头儿……你也尝一口。”小紫扬起小手,递来一缕撕下的海龟肉。

月光下,白色的龟肉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像她这样的美少女软语相求,就是毒药也会甘之若饴了吧。程宗扬苦笑着伸出手,接过那条带血的龟肉。

小紫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被她惊人美色迷惑的程宗扬太阳穴忽然一跳,斗然发xiàn

,她的笑容如此令人心悸。仿佛一株妖艳的罂粟,在星光下吐露出诡异的香气。

“程头儿!”

破锣般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惊惧,小紫睫毛跳了一下,目光又变得透明,她鱼尾一摆,轻盈地滑入水中,消失不见。

程宗扬呼了口气,不用看,这么破的嗓子,肯定是吴战威那粗胚。

“不好了!”吴战威狂奔过来,“他们,他们动手了!”

程宗扬“呼”的站了起来,“有人受伤了吗?”

“不是咱们!”吴战威喊道:“是碧鲮人!那帮孙子在杀碧鲮人!”

…………………………………………………………………………………

“放火!放火给我烧!”

蛇傀脑後包着绷带,喉中嘶嘶作响地叫道:“把这些贱人统统烧死!”

几百名碧鲮人都被驱赶到最大的一幢竹楼上,鬼王峒的奴隶们在楼下堆起燃火的竹木,然後点燃。碧鲮族只剩下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妇女,他们在火焰间哭泣哀求。楼下,几名试图逃跑和反抗的碧鲮人身首异处。

蛇傀蛇一样细小的瞳孔转动着,“碧鲮的贱奴们!敢勾结鲛人袭击鬼巫王大人的使者,蛇傀今天就要让你们该死的部族彻底绝灭!”

商队众人都默不作声,腮帮的咬嚼肌却一个个鼓起。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见惯了血腥的厮杀,但这种对老人和女人一边倒的屠戮,激起了每个人的怒火。

刚打扮成新娘的乐明珠听到叫嚷声,溜出来扯起盖头,只看了一眼就张大嘴巴,眼中充满惊恐。

“什么都别说了。”程宗扬拿起刀,“动手吧。”

“武二!蛇傀是你的!易彪、老吴!那几个随从是你们的。”说着程宗扬抬起头,“凝羽呢?”

凝羽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出,她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zài

,但需yào

她时,她总会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你和祁老四、小魏留在这里,守好雲老哥,别让他们冲上来。”

“不。”凝羽冷漠地说道:“那个人是我的。”

凝羽指的是那名正在蹂躏女奴的随从。程宗扬不愿拂了她心意,“好吧。你还有伤,小心些。”

武二郎提起双刀,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然後一脚将整面竹墙踹开,接着狂吼一声,鹰隼般扑了下去。然而凝羽比他更快,就在竹墙破碎的刹那,她身体羽毛般飞出,手中月牙状的弯刀光芒只一闪,那名随从头颅便失去重量般直飞起来。接着易彪和吴战威也并肩抢出。

除了留守的祁远和小魏,另外几名雲氏商会的护卫也分别从楼上跃下,甚至卡瓦和几名花苗族的汉子也混在他们之中。

鬼王峒一行只是来领地掠取财物,除了几十名奴隶,携带武器的随从只有五六个,而且还没有鬼武士,商队的力量完全是压倒性的。

“谢兄,”程宗扬对谢艺道:“把风的事就交给你了,鬼王峒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出去。”

谢艺一手按住刀柄,淡淡道:“放心。”

“还有我。”

苏荔踏了出来。她脸上仍带着未褪的潮红,目光却亮如寒星。在她身後,阿夕脸色苍白,眼神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微微战慄。

第一百四十章:七彩海藻

“呯!”武二郎拎起长刀,将蛇傀的头颅钉在用来拷打碧鲮人的架上。

打斗的过程平淡无奇,凝羽一击得手,武二郎也只用了一个照面,就斩下蛇傀的首级,剩下的就是和易彪他们追杀那些四处逃亡的随从。那些人也就能吓唬吓唬碧鲮族的老弱,动起手来根本不堪一击,倒是逃跑的水准不俗,慌乱间,竟然有两个随从蹿了出去。当然,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是谢艺。程宗扬估计他们到死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刀。

“他们怎么能这样……”乐明珠瞪大眼睛,明媚的眼眸中充满泪水。

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地,生满花朵的竹篱被无数纷乱的脚掌践踏过,零落的花瓣沾满血污和泥泞。哀嚎和惨叫声在村中不同角落响起,但施暴者由鬼王峒变为碧鲮人。长久的恐惧在这一刻释fàng

,他们用手打,用脚踢,甚至用牙齿撕咬他们曾经的征服者。无论是阁罗的随从,还是跟随他们来的奴隶,都成为碧鲮人发泄愤nù

的目标。

程宗扬曾经试图阻止他们的滥杀,但很快就放qì

了。那些碧鲮人不少都在烈火中被烧伤,面对死亡的惊恐一旦释fàng*{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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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无法克制。即使最怯懦的少女,这一刻也被复仇的欲望驱使,作出她们从来不敢想像的疯狂举动。

这一幕让乐明珠无法接受,“那些人是奴隶!和他们一样的奴隶!”她跺着脚道:“不行!我要告sù

她们!”

程宗扬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这会儿过去制止,她们会把你也吃了。”

“可他们也是受害者!还有那些碧鲮人,他们都受了伤!”

程宗扬低声道:“这些碧鲮人已经疯了,等他们冷静下来,你再去给他们治疗。”

“那我们就看着奴隶被他们杀死吗?”

“除非,你把这些碧鲮人杀光。”

“呜……”乐明珠忽然哭了出来,把脸埋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心中也充满苦涩。仇恨的种子一旦滋长,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而播下仇恨的总是少数人,鲜血更多的来自无辜者。就像那些奴隶。但他们的无辜在仇恨中微不足道。

“别哭了,小香瓜。”程宗扬刚拥住乐明珠的肩膀,就被一隻手打开。

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丰满的红唇微微张开,用耳语般的声音道:“小家伙,明天再找你算帐。”

程宗扬一阵心虚,不会是她发xiàn

了什么吧。

…………………………………………………………………………………

一名碧鲮族的老者战战兢兢坐在席上,目光闪烁着,不敢与人对视。

程宗扬心里摇头,果然像朱老头说的那样,碧鲮族的人才已经在历次战斗和屠杀中被杀掠一空,剩下这些都是懦弱而猥琐的家伙。

经过昨晚的杀戮,阁罗带来的人无一漏网,除了几名随从,其他人都死在碧鲮人手下。疯狂过後,几乎所有的碧鲮人都呆若木鸡,仿佛不相信那一切是他们幹的。天亮後,程宗扬找出现任的族长,把他请来,询问情况。

“老丈,你们碧鲮人被鬼王峒征服有多久了?”

“很多年了……我,我已经记不清了。”

“有十五年了。”那个救过祁远的碧鲮女子说道:“那时我还很小。鬼王峒闯进村子,杀了很多人。”

老者想了起来,“本来我们村子还有一千多人,那次被他们杀了一半。”老者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颤声道:“那些鬼王峒的战士,简直是魔鬼,我们最勇敢的战士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屠刀……”

程宗扬皱起眉头,“你们不是能在海里生活吗?为什么不逃走?”

老者低声下气地说道:“鲛人……海里有鲛人……”

“我的母亲是在海中被袭击的。袭击我们的是鲛人。”碧鲮女子说道:“他们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样残忍。後来我们才知dào

,鲛人与鬼巫王已经结盟,共同对付我们碧鲮族。鲛人同意鬼王峒把我们当作采珍珠的奴隶,条件是碧鲮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这些年我们碧鲮人越来越少,现在剩下的只有三百多人。”

“当年有一个叫岳……”

程宗扬还没说完,老者已经全身发抖地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

程宗扬一拍桌子,“老吴!请族长下去喝茶。”

吴战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绪失控的碧鲮老者带下去。程宗扬接着问那个碧鲮女子,“他为什么叫那个人是魔鬼?”

“听说他亵渎了海神殿,还带走了老族长最漂亮的女儿。”

“然後呢?”

碧鲮女子咬了咬牙,“我们被鬼王峒屠杀不久,族长的女儿回来了,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老人们都说是他亵渎海神,才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族长的女儿刚回来,就被他们捆起来,送给了鬼巫王。”

“他的女儿呢?”

碧鲮女子身体微微发抖,“她是魔鬼的女儿,比魔鬼更邪恶……”

程宗扬讶道:“她不是个白痴吗?”

“即使是白痴,她的灵魂也和魔鬼一样邪恶。”

程宗扬和谢艺对视一眼,悄声道:“看来你们大帅没幹什么好事啊。”

谢艺板着脸道:“不过是在海神殿一边幹女人,一边指挥战斗,难道算是亵渎吗?”

程宗扬咧了咧嘴,“让我说,这肯定算。如果你们大帅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种,搞的又是海神的後裔,那就更算了。”

谢艺只轻蔑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们碧鲮人能够变身吗?像人鱼那种?”

碧鲮女子流露出一丝哀伤,“我们在岸上生活得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顾的碧鲮人才能保留变化的能力。但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一个都没有了吗?”程宗扬怀疑地问道。

碧鲮女子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体,天真的笑靥,还有那条银白色的鱼尾和深碧的尾鳍。

“对了,”程宗扬道:“你们知不知dào

周围的山林里,哪里有霓龙丝?”

“霓龙丝?”碧鲮女子茫然道。

“是一种很细的丝,有各种颜色,非常漂亮。”

碧鲮女子想了很久,最後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彻底失望了。

碧鲮女子离开後,程宗扬摊开手,很抱歉地对祁远说:“真不巧啊,霓龙丝竟然没找到。”

祁远嘿嘿一笑,朝吴战威伸出手,“拿来吧。”

吴战威悻悻然从囊里掏出五枚银铢,拍到祁远手里,一边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嘟囔道:“这小子可真能骗人的。”

“你们这是幹什么呢?”

祁远抛了抛银铢,笑嘻嘻道:“在白龙江口我跟吴大刀打赌,赌你是不是逗我们玩的。一注五个银铢。多谢程头儿帮忙,让老四发了笔小财。”

屋内轰堂大笑,连雲苍峰也不禁莞尔。程宗扬尴尬地笑道:“你们早看出来了啊?怎么不早说,让我也好下两注,挣吴大刀点银子花花。”

“得了吧。”吴战威道:“这趟跑了个空腿,我们还好说,货挣的不少。又托雲老哥的福,捡了条商道,你小子怎么跟掌柜的交待?”

“交待什么?”程宗扬轻鬆地拍了拍衣服,“你们跟掌柜的说一声,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主动跳槽,不给她老人家幹活了。”

祁远和吴战威都是一怔,雲苍峰却面露笑容,抱拳道:“请二位上覆尊上苏夫人,程小哥有意与我雲氏商会合zuò

,往後有生意需yào

帮忙,一切好说。”

“本来我打算回到白龙江口再提这事的。这一个多月,有几位兄弟帮忙,我程宗扬多谢了。”程宗扬郑重地一拱手,“老四、老吴,还有小魏,这趟南荒走下来,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瞒大家,白湖商馆我是回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扬的,就有各位兄弟的。”

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吴战威和小魏颇为意动,祁远却露出苦笑,“这批货是掌柜的。我就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货给掌柜的送回去。祁老四没什么本事,但受人之托,不管怎么说,也要把事情办了。”

正说着,那个碧鲮女子突然推开竹门奔进来,手里拿着一团潮乎乎的物体,“是这个吗?”

程宗扬猛地站了起来,她手中拿的东西自己见过。在神殿时,那些礁石上生满了这种细丝般的海藻。可自己从没想到这会是一种丝。

那些海藻很长,比最细的髪丝还要纤细,在阳光下呈现出鲜艳的绿色。程宗扬试着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丝像烟雾一样,轻盈得似乎没有丝毫重量。

“山里面没有你说的丝,但海里有种藻和你说的很像。我们碧鲮人最不喜欢这种海藻,它虽然很细,但比头髪还结实,不小心陷到里面,很难逃出来。”

程宗扬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小心问道:“雲老哥,你看看,这种丝能织成衣物吗?”

雲苍峰拿起来看了一下,皱眉道:“这丝太细了。深海有种鲛丝,比它结实得多,织出来的鲛绡入火不燃,堪称珍品。这种丝即使十股合一,织出来也薄如蝉翼,用来当窗纱也嫌太薄了。”

薄?怕的就是它不够薄,程宗扬还有些担心,“韧度呢?”

“当然不能和棉纱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断。”雲苍峰试了试,“弹性倒是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来织衣物?”

说着雲苍峰笑道:“这个不成的,即使能织,织出来的纱也轻薄易损,没人会穿,远不及棉布实用。”

程宗扬笑逐颜开,“要的就是透亮,换成棉布就没用了。”

雲苍峰只笑着摇了摇头,对他的异想天开不置可否。

他转过脸,“这海藻只有一种颜色吗?”

碧鲮女子道:“颜色很多。生在礁石上的有黑的绿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红有白,如果礁石里含有铜,颜色会是黄的。你说是七彩的,我才想起这些藻丝。”

程宗扬拍板道P:“我每种都要。告sù

你的族人,我真金白银的收购。要完整没有切断,而且晒乾也不会褪色的。”

碧鲮女子虽然不懂他们要这些海藻作什么,但看出祁远很开心。她挽起那些藻丝,转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间峰回路转,霓龙丝有了着落,祁远也喜不自胜,但心里还有点没底,拿海藻来冒充霓龙丝,这位爷也真幹得出来,“程头儿,这成吗?”

“只要比头髪结实就没事。”

“成。”祁远挠了挠头,犹豫道:“程头儿,既然东西找到了,掌柜交待的活也结了,你……”

不等祁远说完,程宗扬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幹了不少时候,怎么还这么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没好事。”

祁远嘿然不语。

程宗扬攀住祁远的肩膀,用力搂了一把,“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都少不了老四你的一份。”

然後程宗扬抬眼望向凝羽。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众人心里都明白。祁远他们只是在白湖商馆打工的,想走不是难事。但凝羽是苏妲己的侍卫长,无论如何苏妲己也不会让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

“我要去鬼王峒。”

此言一出,程宗扬顿时一呆。乐明珠却得yì

地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副“我把她说服了!看我厉不厉害!”的表情。

“不行!”程宗扬断然道:“那太危险了!”

“我要去。”凝羽口气虽然冷漠,却有着不容说服的决心。

程宗扬一拍桌子,“那大家来表决!要去的举手!先说好,少数服从多数,咱们商队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

乐明珠第一个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我!我!”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伸那么长,小心脱臼!”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我愿意!你管我!”

“还有谁?”

苏荔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接着是武二郎,然後是谢艺。这几个都在程宗扬意料之中。但接下来小魏、易彪都举起手,就让程宗扬大感意wài

了。易彪的兄长被鬼王峒的人炼成行尸,去报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那没骨气的家伙差不多,在花苗族也有相好的,这都能说得过去。可易彪一举手,雲氏商会的护卫们也都一一举起手,剩下雲苍峰也只好苦笑着举手。

情形就此脱离了程宗扬的设想,这边吴战威犹豫了一会儿,最後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举起来。最让程宗扬崩溃的是祁远。看到那家伙试试摸摸想举手,程宗扬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乱呢?”

祁远臊眉搭眼地小声道:“鬼王峒那事不办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谁?幹!不会是刚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说人家也救我一命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图报……”

“得了吧。”程宗扬打断祁远还絮絮叨叨的辩解,怀顾一周,终于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我说凝姑娘,咱们可是说好的,到这儿咱们就回去,进了熊耳铺就给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程头儿是好人

丛林间传来几声鸟鸣,背负着货物的马匹、走骡在枝叶间鱼贯川行。潮湿的泥土上印着巨象深深的足痕,铜盆大小的足印每一步都隔着数丈的距离,一路向东行进。

雲氏商会用的都是军马,白湖商馆的走骡也腿长体健,朱老头那头草驴混在里面,活像一隻大耗子。

朱老头一路都哼哼叽叽的抱怨,说他们这些北边来的人心眼都坏透了,不厚道,雇人带路还不给钱,一群几尺高的汉子欺负他一个老人家,缺德啊。

程宗扬很体贴地告sù

他,如果急着有事就先回吧,自己跟着脚印走就行。反正鬼王峒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大家有缘的话,下次来南荒说不定还能见面,到时就把向导的钱给他结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这可说不准了,你要让我自己摸着良心说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来南荒这鬼地方!可人这缘份从哪儿说起呢?也许过个十年八年,哪天老天爷不开眼,又把我打发来了。

程宗扬一通鬼扯,朱老头听得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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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苍峰有意落後一步,客气地说道:“这趟辛苦你老人家了。此间事了,雲某会亲自去拜见殇侯。”

朱老头这人吃不得软的,雲苍峰一客气,他那把山羊鬍立kè

翘到天上,用鼻孔说道:“殇侯哪儿是那么容易见的?换作你六弟来还差不多!”

凉爽的海风被隔在山後,空气渐渐变得闷热。花苗女子唱起山歌,让这段枯燥的旅程多了几分欢快。商队沿着白象的足迹一路行进,周围的灌木越来越密,到中午时分,已经进入密林。

几隻金黄色的猴子在林间出没,忽然队伍里传来女子的惊叫。一隻猴子从树上垂下,抓住乐明珠的头髪,扯掉她头上那圈白色的狐毛,然後作了个鬼脸,飞快地跳上枝桠,消失在林中。

乐明珠像傻掉一样拉着鬆开的髪丝,过了会儿才惨叫一声,“我的头冠!”

朱老头嘿嘿笑道:“这山里的猴子就喜欢抢人的东西。别怕,不就几根白毛吗,大爷再给你弄一个。”

程宗扬知dào

底细,那顶朱狐冠是乐明珠师门宝物,如果丢掉,这丫头恐怕真的自杀了。

“我去追。”说着程宗扬追了过去。

祁远一把没拉住,急的真跌脚,“我的大少爷!南荒你也走了一个多月,这林子哪儿是随便进的!”

猴子在树枝间飞快地跳跃着,金色的皮毛时隐时现,一边跑,一边不时停下来朝程宗扬呲牙咧嘴,还抓起树上的果子乱砸。

程宗扬猝不及防,险些被它砸中,想要还击,那猴子已经跳上另一棵大树,只露出一隻红红的屁股在枝叶间一闪。

程宗扬只好咽下这口气,猴子在树上跑,自己在地上追,辛苦不说,还要小心不被藤蔓绊到。好在那猴子跳跳停停,一直没逃出视线。

猴子又一次停下来,从树枝摘下一颗拳头大的果子,朝程宗扬丢来。程宗扬暗叫一声来得好,高高跳起,以一个接球的姿势接住果子,随即一手托住果子底部,一手前推,用力一投。

“呯”的一声,投篮命中。那猴子脑袋被果子砸中,在树枝上晃了一圈,然後头下脚上地栽下来,在草中微微喘气。

程宗扬从猴爪中夺过狐毛,气直起腰,才发xiàn

自己来到树林边缘。一条小河弯弯曲曲从林中淌过,水面不时漂过浮萍。

回头看时,商队早没了踪影。眼前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枝叶,连自己从哪个方向追来都辨不清楚。

“老四!”

程宗扬放声高喊,叫声惊动了一群白首翠羽的野鸟,扑扑擞擞从林中飞起,随即又陷入寂静。

那条河并不很宽,两岸树木丛生,低垂的枝叶几乎触到水面。忽然,一条碧绿的尾鳍从水面扬起,在空中轻轻一甩,溅出一串水珠。一具洁白的躯体仿佛贴在水面下的倒影,在河中轻盈地游动着,逆流而上。

“喂!”程宗扬叫了一声。

鱼尾微微摆动,那具纤美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子,上身浮出水面,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程头儿……”小紫欣喜地扬起小手。

昨晚清除蛇傀那些人的时候,小紫就没有露面,众人还以为她被吓坏了,没想到她会在此地出现。

程宗扬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紫要去见阿娘啊。”

娇美的小美人鱼游到岸旁,然後露出水面。她的鱼尾已经消失不见,赤裸着雪白的双腿踏到岸边绿茵般的草地上。刚从水里出来,小紫身上没有任何衣物遮掩,只在腰侧束了一隻海兽皮缝制的小袋子。

程宗扬不由得屏住呼吸。小紫肌肤晶莹,通体洁白如玉,虽然童稚未褪,仍精致得令人难以置信。她双乳又圆又润,宛如两隻精美的水晶球。稚嫩的乳/头又小又翘,呈现出淡淡的嫩红色。波浪般的秀髪从乳侧垂下,贴在雪嫩的肌肤上,不住滴着水迹。

小紫似乎还不知dào

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有什么不对,笑靥如花地走到岸上,阳光透过林叶,斑驳地洒在她雪滑的胴/体上,在晶莹的肌肤上映出一层淡绿的光泽。

自己已经见过小紫纤细的腰身,却是第一次看到她人类的下肢。少女雪玉般纤软的腰肢下,胯骨带着柔润的弧度微微张开,然後收紧,下面是两条光润的美腿,紧紧并在一起,中间没有丝毫缝隙。她小腹光洁而白滑,小腹末端隐约能看到几丝纤细柔顺的毛髪,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有过鱼尾的痕迹。

这样看着少女稚嫩的肉体,竟然有种犯罪的感觉……程宗扬乾咳一声,“你的衣服呢?”

小紫提起那隻海兽皮缝制的小袋子,“在这里啊。”

小紫低着头拿出一条白色的棉布巾,忽然“咦”了一声,跑到程宗扬身後。她蹲下来,同情地说道:“小猴猴怎么了?好可怜哦。”

“哦,它只是晕过去了。”

小紫拨了拨猴子的小爪,然後仰起脸,央求说:“救救它好吗?”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它又没死……”

“我们可以把它种活啊。”

“什么?”

“我们挖一个坑,把小猴猴种到里面,然後浇上水,小猴猴就会长大。”

真是个好主意……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可惜我们没有挖坑的工具。”

“好可怜啊……”小紫失望地收回手,眼睛盯着小猴子,一边起身,将雪白的棉布巾放到腿间。那布巾只有程宗扬手掌大小,四角系着细绳。小紫笨拙地将两侧细绳系在一起,却总是系不好。

小紫扬起脸,“你帮我系,好不好?”

看着她小手在腰侧稚拙的动作,努力想把那块巴掌大的布片系到腹下,程宗扬鼻血都快飙出来了。小姑娘两腿微微分开,细嫩的小手将雪白的棉布巾按在下腹,布巾四角的细绳低垂下来,在雪嫩的大腿内侧摇晃,一眼望去,触目满是晶莹的肌肤。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然後蹲下来,从小紫腿间扯起细细的系带。少女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海藻气息,曲线优美的双腿又白又嫩犹如脂玉。

克制住心底的激荡,程宗扬低笑道:“这么笨,连带子都系不好?”

“小紫不会系啊。”

“哦?你以前不穿内衣吗?”

“嗯。”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少女腰侧的肌肤,那种滑/嫩的触感让程宗扬心头一阵荡漾。似乎是觉得痒,小紫格格轻笑起来。

“你娘不是说过,小紫的身体不能让别人随便碰吗?”程宗扬吃力地说道:“为什么让我帮你?”

“因为程头儿是好人啊。”

阳光透过枝叶,影子在草地上慢慢移动。小紫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从海兽皮袋里摸出一根骨质的尖锥,她两眼亮晶晶的,巧笑倩然的唇角露出一丝嗜血的兴奋。这支海兽牙齿磨制成的利锥足以刺穿这个男子的脖颈。只要避开他颈侧两条大动脉,顺利穿透他的喉管和气管,他就会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只能像濒死的野狗一样挣扎,抽搐着流尽最後一滴血……

“好了。”

程宗扬放开手,笑呵呵地抬起头。

从下面看去,只见小紫两隻圆润的雪乳皮肤紧绷着,紧紧并在胸前,乳/头像受凉般翘起,颜色也比刚才上岸时略深了一些。

“程头儿……”小紫软软说着,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隻水果。

程宗扬笑着摇了摇头,旁边忽然金黄的颜色一闪,那隻猴子一把抢过果子,朝他呲了呲牙,然後飞快地跳到树上逃跑了。

小紫吓得躲了一下,然後又高兴起来,“小猴子活了呢!”

一隻猴子,活就活了吧。本来自己就没准bèi

处死它。程宗扬努力把视线从小紫耸动的雪乳上移开,一边转过话题,“你是一路游来的?”

“是的啊。”小紫把陷入股缝的棉帕拉好,然後穿起衣服,一边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鬼王峒,和你的阁罗盘叔叔做生意。”程宗扬又看了看密林,这会儿还没听到动静,可以肯定自己和商队失散了,不然凝羽肯定会追来的。

“小紫,你知dào

路吗?”

“知dào

啊,沿着河往上游。”

“一直游到鬼王峒?”这恐怕要游上几天几夜,程宗扬自问没这个本事。

“不是啊。再往前走,水就分开了,然後就要走路了。”

程宗扬断然道:“那好,我们一起走。”

小紫系好衣带,奇怪地问:“你的伙伴呢?”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我和他们失散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让他被阴蛛吞掉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小紫心里浮现一张脸色青黄的面孔。祁远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朱老头叫起屈来,“好端端的,咋会走错了呢?准是你们那马欺负了俺那驴……”

废墟外吵嚷声响成一片,程宗扬耳朵被缠住,只勉强能听到一阵嗡嗡声。小紫眼睛转了几下,然後拿起兽牙锥,用力朝一根蛛丝挑去。

小紫说,她昨晚就睡在海里,天亮时才离开海湾,沿着自己曾经游过的路线进入山林。被鲛人击败後,碧鲮人曾经试图离开海洋,到内陆生活,但南荒闷热的气候对他们的威胁,丝毫不逊色于鲛人的鱼叉。经过数次不成功的尝试,碧鲮人没实现定居陆地的梦想,却与鬼王峒有了最初的接触。

沿着这条碧鲮人称为淇陶的河流向上,经过一个白天的水程,会在河流分叉的地方看到南荒最古老的道路:龟纹古道。

那几乎是南荒唯一可以长距离通行的道路,形如龟背花纹的石径绵延穿过丛林、山坳和沼泽,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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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纹古道并不是完全连续的,无数年来的山洪、地震和泥石流,使道路出现了许多处断裂。而且古道两旁分岔出无数小径,这些小径有的被山峰阻隔,有的消失在河流之下,还有的会通向一些不知名的神mì

区域——比如这处类似巨石阵遗址的地方。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仰起头,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废墟。

月光下,一堆巨石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这是一座倒塌的巨型建筑,太过久远的时代,使这些巨石表面布满风蚀的坑洞。一座门形的巨大建筑立在废墟前,黑沉沉的方形洞口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

小紫有些发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儿才可怜兮兮地说:“小紫好像是迷路了……”

程宗扬跟着小紫走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从密林中找到一条几乎被藤萝覆盖的小径,没想到小径尽头却是一座废墟。

这就是相信一个弱智的代价。程宗扬没办法责怪小紫,只能怪自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明知dào

不可靠的目标上。这会儿天知dào

自己在南荒哪个方位,离商队有多远。

“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小紫有些胆怯地看着周围,然後抱住裸露的手臂,小声道:“好冷……”

程宗扬只好很绅士地脱下外衣,给小紫披上。小紫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她精致的面孔犹如奇花初绽,美丽得令人心悸。

这样美丽的面孔,即使是白痴也可以原谅的吧。程宗扬肚子里叹息一声,突然莫名地一阵心惊肉跳。他不安地望望周围,除了那座废墟,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破败的废墟也比野兽出没的丛林更让人有安全感,程宗扬领着小紫翻过零乱的碎石,踏进石门。他本来想在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但小紫显得很害pà

,于是便领着她往废墟深处走去。

看得出,这处废墟是某座远古建筑的遗迹。宽阔而积满碎石的走廊,折断的石柱和倒塌的墙壁构成的房间。程宗扬尽量挑选容易通行的地方,七绕八拐,终于一处比较乾净的角落,他让小紫乖乖坐好,然後道:“我去找些东西吃,你不要乱走。”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

程宗扬想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那柄珊瑚铁制成的匕首,用刀柄在石头上刻了个三角标记。废墟面积足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残存的断垣残壁形状大都相似,程宗扬怕自己迷失了位置,一边走,一边沿路在醒目的位置刻上标记,最後一道刻在门上,这才进入森林。

黑暗的森林浮动着诡异的气息,仿佛有无数生灵趁着月色在林中飘荡。程宗扬不敢进得太深,他在森林边缘找到几丛蘑菇,按照祁远教的那样,避开色泽鲜艳,菌冠尖长的,只挑那些灰扑扑不起眼的采了几株。幸运的是一隻野兔被他惊动,从栖身的草窝蹿出,让程宗扬顺手牵了羊,拧着耳朵提到手里。

废墟灰白色的石块寂然无声,石上自己留下的标记清晰。程宗扬带着猎物,沿着自己留下的标记一路走进废墟。东绕西拐走了差不多半刻钟,隐约看到最後那个标记。忽然,耳边仿佛传来小紫低低的抽泣声。

程宗扬心里一紧,连忙加快速度,朝她藏身的地方冲去。

那个抽泣声一闪而过,废墟又恢复了平静。程宗扬匆忙辨认着石上的标记,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刚绕过小紫隐蔽处的巨石踏进两步,就仿佛撞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上。没等程宗扬明白过来,身体就猛的向後弹回,接着两脚悬空,在空中来回摇荡。

程宗扬仍保持着刚闯进来的姿势,四肢张开,大字形悬在半空。连手中的野兔也僵硬地飞在半空。他急忙往角落里望去,眼前空荡荡的碎石上生着发黑的苔藓,完全不是自己和小紫分手的地方。

“小紫!”程宗扬大叫一声。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程宗扬头颈都无法转动,他勉强转过眼珠,只见一条生满黑色毛刺的尖腿正从头顶的方向伸入眼帘。

一隻巨大的蜘蛛出现在岩石上方,它触肢细而尖长,黑色的外壳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四颗大小不一的眼珠同时朝程宗扬望来,透出慑人的寒光。在它腹部下方,生着一隻箕形的嘴巴,无数细小的触肢在嘴巴边缘蠕蠕而动,仿佛在择物而食,令人毛骨悚然。

程宗扬背後掠过一阵寒意。是阴蛛,自己曾经在南荒遇到过。但那隻体形比它小了许多,更没有这样可怕的嘴巴……

阴蛛眼珠转动着,然後伸出尖长的触肢,往空中一踏。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那是一根透明的蛛丝,比草茎粗不了多少,从岩石上方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体下面。无数蛛丝以比普通蛛网更复杂精巧的方式编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透明的大网,将自己牢牢黏在上面。

程宗扬竭力抬起手臂,想伸进背包。以自己现在的力qì

即使同等粗细的麻绳也能挣断。但看似脆弱的蛛丝不仅结实之极,而且充满黏性。自己使尽lì



,也仅能把蛛丝拉得变形。

手背被蛛丝黏连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感,渐渐像火烧一样变得刺痛。突然,一股鲜血淌到手背上,顺着手臂流到脖颈中。程宗扬喉结狠狠动了一下,就在自己手掌边缘,那隻脸盆大小的阴蛛从腹部下方伸出一根尖刺,刺穿了野兔的皮毛。

充满腐蚀性的消化液注入野兔皮肉内,野兔的血肉、内臟随之腐化,变成可供阴蛛吞食的腐肉。

如果被这玩意儿扎一下……程宗扬打了个冷战。

“程头儿……”小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程宗扬大叫道:“别过来!”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另一侧出现,惊讶地看着蛛网上变成猎物的自己。

“快跑!快跑!”

小紫却像呆住一样,站在原地。

“程头儿……”小紫怯生生地小声道:“你怎么了?”

“我被蛛网粘住了。”

那隻野兔已经被阴蛛吞食乾净,只剩下一张空皮悬在网上。阴蛛拔出尖刺,四颗黑宝石般的复眼同时朝另一隻猎物看来,那根滴着红褐色汁液的尖刺缓缓挺起。

程宗扬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那尖刺慢慢接近,忽然喷出一条半透明的细丝,落在他鼻尖。

对于体型较大的猎物,蜘蛛通常会用丝把猎物裹起来,确定它无法挣扎,再开始猎杀。很显然,这隻刚吞食过野兔的阴蛛并不饿,只是它把程宗扬的脑袋当成猎物,像纺一隻茧那样,用蛛丝把他脑袋一圈圈缠起来。

隔着蛛丝,依稀看到小紫唇角微微挑起,程宗扬以为那是视角的变形,接着他听到小紫娇柔的声音道:“程头儿,我来救你好不好?”

“不……不……”程宗扬努力吐着字,想阻止小紫自投罗网。

小紫一手背在身後,笑靥如花地朝程宗扬走来。这个男子真的很笨,她握着那根尖硬的兽牙锥,心里想:连自己重刻了标记都没看出来,就那样闯进阴蛛的巢穴。

让他被阴蛛吞食掉,场面肯定很好kàn

。但如果有鲜血,小紫会更喜欢。

“朱老头!你指的这是什么路!”一个破锣般嗓子响起。

朱老头似乎也愣了,过了会儿才嘴硬地说道:“没错,就是这儿!那个……啊,咱们说过的,今天就在这儿歇!”

“我呸!”那个粗豪的声音道:“你说的可是村子!这鬼地方连根人毛都没有!你让大伙住野地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该逃就逃

“这……这是从哪儿说起呢?”

那隻阴蛛被武二郎大卸八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边几个人把程宗扬救下来,七手八脚扯开他头上的蛛丝。

祁远唠唠叨叨说着这一路的事,虽然婆妈了些,好歹程宗扬大致听明白了。自己闯进密林,就与商队失散了。众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朱老头告sù

大伙,前面有南荒人的村子。眼看天色将晚,留在林中凶多吉少,众人商量不如安顿下来再来搜寻。

凝羽和谢艺仍不肯放qì

,众人便与两人约定了汇合的地方,然後和朱老头一同赶往他所说的村子。谁知那老家伙也迷了路,不知怎么摸到这片废墟。还算来得及时,正好救了程宗扬一命。如果晚来一步,他免不了也和那隻野兔一样,只剩下一张空皮囊了。

阴蛛的蛛丝带有毒性,程宗扬直接接触蛛丝的脸、手像被蚊虫蛰过一样又红又肿。乐明珠跑来看过,说毒性并不强,给他抹了些草药,说养两天也就好了。

乐明珠走时没找到小紫,向她告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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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这时遇到,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再接过程宗扬递来的朱狐冠,乐明珠更是开心,几乎想搂着他亲上一口。

程宗扬失望地说道:“怎么不亲呢?”

众人在废墟中清理了几处地方,将队伍安置下来。凝羽和谢艺两人始终没有回来,程宗扬虽然心头忐忑,但想到谢艺和他那把不起眼的刀,就放下心来。

易彪在废墟中生起篝火,祁远将刚采的蘑菇和从碧鲮族带来的鱼乾一并拿出来,放在火上烧烤。赶了一天路,众人都饥火难耐,不一会儿就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个乾净。这边乐明珠却因为朱狐冠失而复得喜不自生,缠着程宗扬不放,非要问他怎么逮到那隻猴子的。

“嘻嘻,你脸上都是草药,没有可以亲的地方呀。”

“胡说。”程宗扬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就没有嘛。”

乐明珠皱起小鼻子,鄙夷地说:“我才不和你亲嘴呢。”

程宗扬嫉妒地说:“你就亲小紫了。”

“小紫好可怜哦。那些人对她一点都不好。”

“谁?”

“村子里的人,还有鬼王峒的坏蛋们。喂,我们帮小紫找到妈妈,然後把她带走吧。”

“做什么?”

“让她当我的小师妹好不好?”

“别傻了,你师傅会收一个小白痴当弟子吗?”想到跟着小紫差点送命,程宗扬就不禁後怕。

“那有什么!”乐明珠不服气地说:“我这么笨,师傅都收我了呢。”

程宗扬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乐明珠白了他一眼,然後眼珠一转,小声商量道:“喂,你如果把她说服了,我就让你亲一口,好不好?”

连这样的条件都摆出来,这丫头对小紫还真是好。程宗扬翻了翻眼睛,“我又不是没亲过。”

自己本以为会逗得那丫头恼羞成怒,可乐明珠只撇了撇嘴,“肚子里都是你的味道!臭死了!臭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让你给我作人工呼吸!”

程宗扬怔了一下,当时乐明珠曾经提起过,但因为被鲛人袭击,自己忘了询问。“你也知dào

人工呼吸?”

“当然了,这些急救术都是我们光明观堂弟子必修的。不过我们才没有你那么笨呢!师傅说,至少要在别人嘴上放一块丝帕,不然很可能通过嘴巴的接触生病。压迫肺部的时候也不要太大力,免得压断肋骨。不过这都是什么不会的人才用的,像我们,最好的方法还是用针炙激发伤者自身的元气。”

“是你们那本医药大典上传下来的吗?”

乐明珠得yì

地说道:“急救术是我师傅整理的。除了人工呼吸,还有噎嗝急救的气管穿刺法、腹部压迫法……”

小丫头叽叽咯咯说着,不远处,商队的汉子们已经吃完食物,正在搭建帐篷准bèi

宿营。

易彪提着刀从岩石後回来,低声对雲苍峰说了几句。雲苍峰眼中顿时精光大盛,“在哪里?”

…………………………………………………………………………………

废墟中心位置有一处空地,灰白的岩石上溅着暗红色的血污。望着地上的图案,程宗扬颈後毛髪一根根耸起。

一个圆形,一个三角,简单地构成一副大笑的鬼脸图案。用锐器刻成的沟槽深深刻入岩石,里面汇聚着凝固的血迹,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

祁远脸色发白,“这里是鬼王峒?”

朱老头一副不知dào

死字怎么写的表情,笑呵呵道:“没呢没呢。顶多是那帮孙子的营地。”

“什么营地?”

“养点儿战士,修liàn

点儿巫术,培养点儿怪物啥的。”

易彪扭过头,寒声道:“朱老头,你挖好坑让我们跳?”

他凶狠的样子让朱老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误会!误会!我……我真迷路还不成?”

程宗扬摸着鼻侧刺痒的部位,沉声道:“朱老头,你给我们说清楚。怎么这么巧,把我们带到鬼王峒的营地来?”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真的是误会啊。南荒的路就这衰样,走着走着就不知dào

走到哪儿了,这地方离鬼王峒越来越近,有他们的营地也算不得什么——小程子,你可没跟大爷一起,不也走到这儿了吗?”

程宗扬朝四周望去,心头突然一凛,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好像自己床下卧着一条毒蛇,在自己视线未及的角落里张开锋利的毒牙……

“咚!”

一声金属般的鼓声响起,接着外面的马匹嘶鸣起来。

“咚!咚!咚咚咚……”

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鼓声越来越近,易彪当先带着他仅剩的三名手下闯出去,接着剩下的人也纷纷奔出。

铜鼓的震响从密林深处传来,一步步逼近废墟。大伙升起篝火烧烤食物,单是火光和食物的香味就给林中的敌人传递了足够的信息。还没有接触,对方就擂起战鼓,显然对他们这些闯入营地的人动了真怒,眼前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

商队与鬼王峒交手几次,不是伏袭就是遭遇战,像这样双方对垒的状况还没有出现过。众人互视一眼,程宗扬断然道:“易彪,你打过仗,你来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易雄!”易彪也不客气,立即厉声道:“把马牵到後面!列阵!”

他旁边的护卫答yīng

一声,将商队的健马迅速牵到废墟入口的地方。雲氏商会的马匹都是精选的战马,在他的操/弄下,十几匹战马头尾相接地盘腿卧地,形成一道半月形的屏障。

谢艺和凝羽这两名好手不在,商队剩下的只有雲氏商会四名护卫,白湖商馆的吴战威、小魏和祁远,即使加上程宗扬才八个人。而他们对面,纷乱的枝叶声从十余丈的宽度内同时响起,显然数量不菲。

要命的时候武二郎和苏荔又不见踪影,剩下的花苗人商议片刻,卡瓦带着仅存的两名花苗汉子也加入进来,

易彪将小魏、祁远和一名使弓的花苗汉子放在战马围成的屏障之後,让他们使用的弓弩作为远距离第一道攻击力。自己和两名同伴拿起刀枪和沉重的钢盾,品字形站在战马前,形成一个突出的箭头。程宗扬、吴战威、卡瓦和另一花苗汉子埋伏在马匹後,随时准bèi

接手。剩下的人,包括花苗族的女子、雲苍峰、乐明珠和小紫全部退进废墟。

至于朱老头……

“明白人啊。”祁远很佩服地感叹道:“吹牛的时候坚决吹牛,保命的时候坚决保命,丁是丁卯是卯,该逃就逃一点都不含糊!”

“没他添乱正好。”程宗扬道:“易雄,把朱老头的驴放在最前头,打死了咱们正好吃肉。”

易彪手里的长枪缓缓举起,众人立kè

都闭上嘴。

第一个头生鬼角的鬼王峒战士从林中出现,他挽着一张黑沉沉的铁弓,双臂拉开,将粗糙的铁制箭头瞄向易彪的胸口。

“呵……喔……”

失去舌头的鬼王峒战士发出低沉的吼叫,接连从林中现身。他们披着简易的甲胄,黝黑的皮肤像岩石一样粗糙而坚硬,手臂和大腿上,那些符咒般的纹身微微闪动着暗红的光泽,眼睛犹如跳动的鬼火。

这些战士与商队曾经见过的鬼武士有着同样的种族特征:狰狞的鬼角,醜陋的面孔,岩石般强壮的身躯,尖利的牙齿和神mì

的纹身。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头上的鬼角像刚刚生出来一样细小,显得很新。

易彪提了口气,高声喊道:“我们是——”

“绷”的一声,那名鬼武士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话一样,鬆开铁弓,箭矢带着沉重的呼啸声撕开空气,朝他射来。

“易彪!”雲苍峰在後面沉声喝道:“不用说了,他们听不到。”

易彪举起钢盾,“噹”的格开铁箭,接着右臂一振,长枪笔直划过数十丈的距离,重重刺进那名鬼战士胸膛,穿透他的躯体,将他钉在地上。

易彪的投枪揭开了厮杀的序幕。旁边的鬼战士无视于同伴的死亡,他们眼中闪动着嗜血的红光,嘶嚎着朝商队扑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看好小紫

马匹後飞出几根箭矢。小魏的弩机力道最为强劲,箭矢穿透了一名鬼战士的大腿。另一名花苗汉子的弯弓也不错,射中一名鬼战士的腰腹,只有一截白羽露在他岩石般的腹肌上,微微抖动。相比之下,祁远那一箭就差远了,箭头只勉强穿透一名鬼战士的皮肤,深度还不到一指,那名鬼战士甚至没有伸手去拔,手臂肌肉一鼓,就硬生生将箭头挤了出来。

旁边的花苗汉子说了几句,意思是祁远使弓的方法不对,没有把弓弦完全拉开,射出的箭矢缺乏力量。

不过祁远也有办法,他扯下走骡背上一隻袋子,掏出一把乾树皮,塞在口里猛嚼,然後拔下酒葫芦的塞子,狠灌一口,把嚼碎的树皮合酒涂在箭头上。

祁远“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树皮渣子,然後一呲牙,“这可是好东西!山榉树皮跟酒一混,就是上好的麻药!”

“麻药恐怕不行,”程宗扬伏在鞍後,眯眼观察着冲来的鬼战士,他见过祁远用这种麻药打猎,效果不坏,但是……“这些家伙一多半都是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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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同样来自鬼王峒,前往白夷族的使者,在碧鲮族遇到的阁罗、蛇傀和黑舌和这些鬼战士并不一样。鬼战士虽然有呼吸和血液,但没有自我意志,像傀儡一样受人驱使。程宗扬猜测,他们和易虎一样,都是被巫术炼制的行尸。

祁远打了个突,然後道:“赌一铺!这麻药是随着血脉走的,只要这些东西会流血就成!”

三个人伏在马鞍後,拼命放箭。这时小魏弩机的劣势便显了出来,他动作虽然利落,但绞弦的速度比拉弓慢了许多,花苗汉子放出三箭,他的弩机只开了两次。等小魏第四次绞紧弩机,最前面的易彪已经扑过去,与冲来的鬼战士短兵相接。

第一次与鬼王峒武士交手,正值大雾弥漫,後来在白夷族只来了易彪一个,直到这一刻,程宗扬才看到这些北府兵军士的战术。

这时虽是夜晚,月光却极亮。很明显能看出这些汉子受过严格的训liàn

,战斗纪律极为严明。易彪虽然勇悍,却绝不轻易冒进,他掷出长枪的同时,已经操刀在手。交手时一手执盾,往侧上方挡住对手的兵刃,右手长刀向下劈出,一刀砍断了那名鬼战士的小腿。

易彪身後的两名军士用的都是长兵器,他们与易彪隔着一步的距离,一左一右刺向易彪对面的鬼战士,同时替他挡开来自侧方的威胁。三人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整体,无论进退都整齐划一。

这一幕让程宗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刚穿越这个世界时,曾遇到一小队骑兵遭受伏击,当时他们也采用类似的协同战术,以团体与敌方对抗,尽量避免单打独斗,一个点上保持压倒性的优势。

这种战术在遇到崇尚个人勇武的对手时,效果十分显著。那些受过强化训liàn

的鬼战士每个人拉出来都不比易彪差多少,但易彪三人同进同退,每次抓住机会袭击展开小规模的攻击,都形成以三对一的局面。虽然在人数上他们完全处于劣势,可攻击的一刻,却是以三倍的力量压倒对手。

这个攻击团体不仅配合熟练,而且采取的战术灵活之极,将自己仅有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他们从半月阵的弧顶开始进攻,始终保持着与後方的呼应,距离半月阵最远不超过五步,以避免被敌人从後方包抄。

易彪以斜线的方式先将敌人的攻击吸引到左侧,然後逐步後撤,一直退到半月阵边缘,完全解除掉後方的威胁。接着对阵型距离稍作调整之後,再以斜线方式往右侧攻击,尽可能把敌人挡在阵前三到六步的距离以内,在此范围中来回牵引对手,使半月阵後的弓弩在短距离内最大可能的杀伤对方。

三人组成的攻击小组成为整个商队的刀锋,或者第一道防线。在他们背後,是十几匹战马组成的第二道防线。那个叫易雄的汉子极擅长操控马匹,每有马匹受惊或者受伤嘶鸣挣扎,他都抢先快速调整阵型。直到鬼王峒战士展开攻击一刻钟後,还没有一名鬼战士能够冲过这道简单得称不上战阵的阵线。

负责守御半月阵的除了易雄,还有卡瓦和他同族的花苗汉子。绝大多数鬼战士都被最前方突出阵外的易彪吸引,偶然有人试图冲击半月阵,也被弓弩和卡瓦的长刀解决掉。

使用弓弩的小魏、祁远和另一名花苗汉子是第三道防线。小魏已经是第八次张开弩机,他的手虽然仍然很稳,速度却不避免地越来越慢。祁远拉弓的力道也渐渐跟不上节奏,射出的箭矢甚至无法穿透鬼战士坚硬的皮肤。不过他的麻药并不像真射在尸体上那样全无效果。几名被他射中的鬼战士虽然受创不重,动作却迟钝下来。

祁远一个劲儿地咂舌,“这帮家伙比牲口还壮,这药就是一匹马也麻翻了,他们还能扑腾?”

受到麻药效果的鼓励,祁远乾脆放qì

攻击,一门心思地替旁边的花苗汉子和小魏往箭枝上涂药。

按照易彪的布置,程宗扬和吴战威始终伏在马鞍後,没有参与战斗。乐明珠愤愤不平,她认为自己也很能打,却没有人让自己出手,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程宗扬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避免了这丫头过来添乱。

“看好小紫!”

“嗯嗯!”乐明珠连连点头,很尽责地把小紫护在身後。

程宗扬鬆了口气,易彪的战术很有效,如果让这丫头上来,天知dào

她会捅出什么漏子来。鬼王峒的战士几次冲上来,与卡瓦他们厮杀,程宗扬都忍不住想出手,但都强行压制下来。易彪把自己和吴战威放在最後,很明显是让他们作为埋伏的预备队。他们隐瞒得越久,杀伤力越大,商队支撑的时间也会更长。如果能支撑到武二郎、苏荔,甚至谢艺和凝羽赶回,大伙才有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程宗扬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剽悍的汉子来,手里就这十几张牌,还要扣起来两张。只不过面对数量太过悬殊的对手,仍然坚持“永远保留一支预备队”的指挥官条例,纵然正确,压力也未免太大。

他们以前遭到的鬼王峒战士,数量最多也不超过十人,而这时从密林出来的鬼战士已经接近三十个,数量是他们的三倍。易彪利用战术消耗掉三分之一的鬼战士,其中被箭矢射杀的就有六个。另外还有几名鬼战士虽然没死,但被带有麻药的箭矢射中,已经失去战斗力。

那些鬼王峒战士虽然身如铁石,力大超群,但相应的缺乏理智,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被易彪这个出色的猎人利用战术一一击杀。但最幸运的,还是这些鬼战士并没有他们遇到过的那样强悍。这些鬼战士像是刚接受训liàn

的新兵,互相之间基本不存zài

配合,数量虽然不少,但总能被易彪找到薄弱的一点痛下杀手。

对方似乎也看出情形不对,铜鼓的声音突然一变,正在格斗的鬼王峒战士停顿了一下,然後分成两股,一股围攻易彪,一股朝半月阵冲来。

易彪被挡在左侧,一时无法回援。卡瓦立kè

跃起身,花苗人惯用的弯刀弧形挥出,劈向最前方的敌人。这边小魏也扔下弩机,提刀闯过去。祁远朝手心狠唾一口,吼了一声“拼了!”,腾身翻过战马。

程宗扬与吴战威没有等太久,随着又一批鬼战士加入攻击,易彪终于发出信号。两人同时从鞍後跳起,一左一右朝前扑去。

“老四!”程宗扬朝吴战威低喝一声。

吴战威会意,刚才看了这么久,对易彪的战术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他们两个没有与敌人纠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抢到祁远身後,先把他正在交手的鬼战士砍翻。然後吴战威肩膀一扛,把祁远挤到後面,自己挡在最前方。

“右边!”

卡瓦和两名族人仍然采用最简单的战术,三人站成一线,分别迎向鬼战士。很快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如果不是程宗扬带着吴战威和祁远来援,他们三个在鬼战士第一波攻击下就尽数送命。

一名凶悍的鬼战士执斧朝程宗扬劈来,他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力量极为狂猛。他鼻翼鼓张着,两侧的鼻翼上各穿着一隻野猪的尖牙。

程宗扬双刀同时架住铁斧,刀斧相交,锋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那名执斧的鬼战士喷出一口粗气,铁斧连续劈来。程宗扬一连挡了三斧,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核桃,正被人用锤子一点一点敲碎,浑身的骨骼都为之震动。

盯着鬼战士额上崭新的鬼角,程宗扬向後略退半步,接着一个虎跃,左刀斜劈,右刀横扫,一招“猛虎过涧”,刀锋重重劈在鬼战士的弯角上。

头顶的鬼角是鬼王峒的种族标记,程宗扬曾遇到的那些鬼武士,鬼角比坚铁还要结实,寻常钢刀砍上去立kè

就会卷刃。而这名鬼战士鬼角却微微一顿,竟然被刀锋切开一半。

那名鬼战士嚎叫一声,双手抱住额头折断的鬼角,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他慢慢抬起头,穿着兽皮的鼻翼收窄,幽深可怖的眼睛没有理会程宗扬,而是投向身後的密林,他张开口,被切掉半截的舌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达古!”接着鲜血透过皮肤,从他每个毛孔中流淌下来,黝黑的皮肤迅速乾枯,变成一具乾尸。

第一百四十五章:神煞密营

一个披散着头髪的巫师从林中出现。他穿着灰色的长袍,额头的鬼角呈螺旋状,又粗又长,依稀带着血迹。月光下,巫师脸色一片惨白,他面容皮肤鬆驰,像帘子一样一层层垂下来,几乎遮住眼睛。

“咚!咚!”

带着金属颤音的铜鼓声响起。巫师一手握着木杖,盘膝坐在一隻巨大的阴蛛背上。阴蛛尖长的触肢弯曲着支撑身体,那隻铜鼓悬在它腹下,两条尖肢不停敲击着铜鼓。

巫师举起木杖,朝程宗扬一指。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程宗扬心头还是一寒。数名鬼战士放开各自的对手,蓦然朝他攻来。

越来越多的鬼王峒战士从林中涌出。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大一股敌人,超过他们五倍的鬼战士一点一点迫近战马组成的半月阵,连易雄也加入战斗。

终于,商队的阵型开始崩溃,随着易彪身後的一名军士被长矛刺穿小腹,失去一角的攻击阵型立即陷入停滞,很快被鬼王峒的战士包围起来。

&nb〖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sp;吴战威的大刀被祁远拿走送了人情,这会儿只拿了一把普通钢刀,用着要多别扭要多别扭。渐渐的,他们被逼到半月阵後面,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程宗扬被数名鬼战士缠住,没有来得及後撤,顿时陷入苦斗。他几次高喊自己是来作生意的商人,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我是阁罗的朋友!”程宗扬豁出去,大叫道:“一起幹过同一个女人的亲密朋友!”

巫师眼皮翻开,露出一缕幽暗的光芒。他嘴唇一动不动,却从腹部传出一个奇异而低沉的声音,“杀了你们。我们会一起幹你们的女人。”

“看到了吗?那个是献给鬼巫王大人的新娘!我们是给鬼巫王大人送亲的队伍!”难得这堆半死人有个能动舌头的,程宗扬像捞到稻草一样叫道。

巫师翻着眼睛看了片刻,用腹部说道:“任何闯入密营的人。都该死。把你们杀光。我们会把新娘交给鬼巫王大人。”

“叮”的一声,程宗扬手中的钢刀被一柄粗糙的长刀荡开。刀锋贴着他的肩膀劈过,只差寸许就能将他整条右臂砍下来。

就在这时,废墟内传来一声弓弦的轻震。

一道白色的流星疾掠而过,白翎羽箭硬生生穿透鬼战士额头,强dà

的冲击力使鬼战士头颅猛然向後一仰,轰然倒地。

月光下,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在巨石顶端。她雪白的玉体裹着鲜红的丝绸,宛如一株玉树,摇曳生姿。苏荔纤手挽弓,一箭射杀了程宗扬身前的执刀战士,接着又搭上一支利箭,瞄向鬼战士後面的巫师。

旁边的武二郎一脸怒气,看谁都目露凶光,好像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欠了他二百多银铢。

“我是花苗族的阿依苏荔,因为鬼巫王大人的命令,越过南荒的千山万水,赶往神圣的鬼王峒。”苏荔挽弓说道:“如果冒犯了你的领地,我们立kè

就可以离开。”

“你们冲撞了召唤神煞的密营。无论是谁都只有死!”巫师并没有被苏荔的箭术震慑,腹语中充满了傲慢和狠毒的意味,“花苗的阿依苏荔,达古会把你制成一具行尸,进献给巫王大人,你美艳的身体,会成为这些战士最好的玩物!”

巫师腹部一阵蠕动,仿佛在念诵什么咒语,接着手中木杖一抬,一个被易彪砍断脖颈的鬼战士猛地直立起来,挺着无头的尸体,朝苏荔扑去。接着满地的尸骸断肢都在夜色下蠕蠕而动,似乎在努力支撑起身体。

鬼战士残缺的肢体比他们活着的时候更加可怕,场中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连负责守卫小紫的乐明珠也禁不住玉脸发白。

“去你娘的!”武二郎俯身抄起一块牛头大的岩石,然後虎躯一挺,劈手砸了出去。

“篷”的一声闷响,上百斤重的岩石砸在那具无头尸体的胸口,一下把他幹出十几丈远。尸体直飞出去,连人带石撞到那巫师身上。突然增加的重量使阴蛛四条後腿同时一弯,正在念诵咒语的巫师翻着跟头从蜘蛛背上掉到地上,断腔的污血喷得他满脸都是。

巫师根本没有将这支商队放在眼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达古砸得狼狈不堪,一时间忘了反击。

挣扎着爬起的尸体、断肢摇晃了一阵,然後像散架一样掉了一地。失去巫师的驱使,那些鬼战士的攻击也陷入混乱。

巫师腹部像青蛙一样急剧起伏着,脸上鬆驰的皮肤不住掀动。

程宗扬叫道:“武二!就是这家伙坏了你跟苏荔族长的好事!只要幹掉他,那怕你们搞到天亮呢!”

苏荔啐了一口,张弓一箭射杀与卡瓦交手的鬼战士。这边武二郎根本不用煽动,单凭是达古那几句话,武二爷要不幹挺这孙子,就是小娘养的。

武二郎双目凶光大盛,迈开大步径直朝巫师冲去。

巫师坐在地上,木杖急忙一摆,最前面的鬼战士放开众人,挡住武二郎的去路。武二郎双刀一错,两道刀光交叉掠过,只一个照面就把他砍成三截,毫不停顿地闯进鬼战士的阵营。那种“挡我者死死死!”的庞大气势,让程宗扬不禁感叹,这老男人的怨念真不是盖的。

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比程宗扬高出不止两个级数。顷刻间,敢挡他虎威的鬼战士便三死二伤。巫师帘子一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惧意。他腹部的呼叫声越来越急促,剩下的鬼战士纷纷奔来,一圈圈围在他身旁。

一旦数名鬼战士合力,武二郎无坚不摧的气势也被挡得一滞。商队这边人人带伤,除了苏荔用弓箭帮他清除落单的鬼战士,剩下的都在迅速包扎伤口,重整阵型。

武二郎双刀如同双虎,咆哮着在身周盘旋飞舞。他脖颈中金黄的虎斑霍霍直跳,隆起的肌肉犹如镔铁,仿佛蕴藏着无穷精力。

那些鬼战士几乎没有战术可言,完全是机械地在巫师身周围成一圈,没有利用数量优势对武二郎展开围攻。如果他们有一个易彪那样的指挥官,至少能把武二郎困住,不让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巫师惧意越来越浓,他一边望着外围武二郎飞舞的双刀,一边用木杖在地上飞快地划着什么,腹部的鼓动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一团黑影从人群中滚出。那隻绑着铜鼓的阴蛛尖长的触肢缩成一团,球一般滚到武二郎身前,然後猛地弹开。阴蛛的躯体足有桌面大小,它昂起头,八条触肢弯曲着撑起躯体,在它腹下,两条畸形的尖肢缓缓舒张开来,朝腹下的铜鼓击去。

“嗷——呜!”

一声虎啸蓦然响起。武二郎颈中的虎斑鼓胀起来,他张开大口,两对锋利犬齿闪动寒光,威猛无铸的咆哮声震慑全场,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虎威。

那隻阴蛛本来已经挺起腹部的锥尖,那声虎啸使它本能地伏低身体。接着一隻大脚从天而降,狠狠踩住它的背脊。

铜鼓在阴蛛腹下低哑的响了一声,两根铁槌般的尖肢顿时折断。武二郎狞笑一声,一刀从阴蛛腹背穿过,从它箕张的进食口中穿出。另一刀从它额头四隻眼睛正中劈入,将阴蛛的头部劈成两半。

黄绿色的浓汁从刀锋下迸射出来,阴蛛躯体被牢牢踩住,八条触肢挣扎着扭曲成一团。武二郎狠狠唾了一口,然後抬起头颅,饿虎般恶狠狠盯着人群中的巫师。

巫师灰色的长袍被冷汗湿透,他忽然拉过一名鬼战士,从腰间抽出短刀,切开他的喉咙,一边从腹部发出嘶嚎般的叫声。

那名鬼武士毫不反抗地束手待毙,任由巫师割断自己颈部的大动脉,采取血液,其余的战士疯狂地朝武二郎扑去。程宗扬看得莫名其妙,武二郎在外面杀,巫师在里面杀,难道嫌这些鬼战士死的不够快吗?

论起处理鬼战士的速度,那巫师比武二郎可快得太多了。武二郎刚砍翻第五个对手,已经有六名鬼战士被巫师断喉取血。

程宗扬心里一动,急叫道:“武二!小心他的巫术!”

武二郎浑身浴血,背部多了一道枪尖划出的血痕。他狞笑一声,忽然收刀,将刀背贴在臂侧,锋刃朝外,然後侧身朝人群撞去。

吴战威与易彪对视一眼,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两个也是使刀的好手,但做梦也想不到武二郎还有这种刀法。武二郎放qì

了大开大阖的五虎断门刀,双手以刀贴臂,就像是在斗室中与劲敌搏命,双臂疾展疾收,时屈时伸,每一击最远只有三寸,更多的时候他手臂不动,完全依靠腰膀的力量狂冲猛/撞,在最短的距离内将腰膀腹背的力量使到最大,招法绵密而狠辣,速度极快,如同将整个人变成一柄淬过火的兵刃,硬生生从鬼战士中蹚出一条血路。

武二郎魁伟的雄躯在人群中越闯越深,忽然“噗”的一声,武二郎左肘後露出半尺长的刀锋,刀尖从巫师肋下刺进,直入心臟。接着右手钢刀横挥,切向巫师喉头。他这一击速度如同雷霆霹雳,力道却控zhì

极佳,巫师目光呆滞地盯着刀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脑袋猛的一抬,然後缓缓向後仰去,只留颈後一缕皮肉还连在断颈中。

“远方来的妖魔……”巫师脖颈鲜血迸涌,用腹部费力地说道:“南荒的鬼神会吸乾你们每一滴……”

武二郎收回刀,然後一刀捅进巫师腹中,“我呸!”

巫师折断的头颅掉在地上,尸体扭曲成弓状。

失去巫术支撑,那些鬼战士一一倒地,尸体迅速变得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毒。

第一百四十六章:阴煞

巫师折断的脖颈间,鲜血慢慢乾涸。在他脚下,一个狞笑的鬼脸图案清晰可辨。鲜血淋漓的图案正中,却多了一隻浸染了血迹的草结。

程宗扬已经是第三次看到鬼王峒的人施展巫术。蛇彝村那次,他们一行到的太晚,白夷族的地宫那次,鬼王峒使者的施法被凝羽打断,都没有看到巫术施展的场景。但鬼王峒巫师宁肯牺牲六名战士也要施术,可以想像鬼王峒巫术的凶险和诡异。

雲苍峰双手满是冷汗,连连道:“侥幸侥幸。”

以这些鬼战士的实力,完全可以把他们击溃,纵然有人能从屠杀中逃脱,在这片被鬼王峒阴影笼罩的南荒丛林,也难保住性命。幸运的是,武二郎一刀击杀巫师之後,余下的几十名鬼战士都化为枯骨,才让他们躲过了杀身之祸。

朱老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装模作样地东瞧西看,然後傲然道:“这些都是还没有完全炼成的新兵蛋/子,要白夷族那些有这么四五十个,你们还想活命?”

程宗扬擦着刀上的血污道:“我们如果被杀,〖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你老人家也活不了。说起来,我们商队也救了你一命。我也不说让你报恩了,从现在起,往後的向导费给免了吧。”

朱老头嘿嘿一乐,“我就是随便说说。小程子瞧你,又当真了不是?嘿嘿嘿嘿……”

程宗扬扭头一看,讶道:“谁的驴被杀了?”

朱老头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我的驴哇!!”

程宗扬牵起自己的黑珍珠,顺腿一脚,踢在灰驴屁股上。草驴夹着尾巴溜到一边,把朱老头心痛得左看右看。

这边武二郎抱着膀子晃过来,上下打量着程宗扬,啧啧道:“小子行啊,那帮鬼东西竟然没砍死你?嗨,连道伤口都没留,运气不错啊。”

“托二爷的福,你要多折腾一会儿,这五虎断门刀就跟我进坟墓了。”

武二郎眉开眼笑地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小声道:“啥叫折腾?啥叫折腾?不是二爷我吹牛,也就是咱们依依了,换成你那个不长翅膀的丫头片子,不够二爷翻腾的。”

“依依?你也太肉麻了吧?”程宗扬小声道:“你们刚才搞完没有?没搞完接着搞,免得你内分泌失调,逮着人就往死里揍。”

武二郎瞪了他一眼,把双刀挎在腰间,哼着小曲离开。

乐明珠手忙脚乱地给伤者包扎伤口,小紫在一旁帮忙。有这一对绝配,受伤的几个算是倒了大霉了。不止一个因为包好的伤口忘了敷药,又重新揭开。只听见那丫头一连串的说着“对不起”,好像这七八个人的伤口都是她一个人砍的。

虽然有两个受伤颇重,但没有人送命。小魏也受了伤,由他那个相好的花苗女子照顾,唯一没受伤程宗扬当仁不让地接过看管马匹任务。

鬼战士的尸体大都迅速腐烂,恶臭难当,谁也不愿意靠近。程宗扬把马匹转移到另外的角落,把缰绳一一系好。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月亮刚升过中天,刚才那一战虽然猛烈,持续的时间却不长。如果不是易彪调度有方,战术得当,又赶上武二郎和苏荔及时回来,这会儿他们的骨头都可以用来敲鼓了。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这会儿手脸被蛛丝蛰出的红肿已经消退,只剩下草药的清凉感。自己外衣给了小紫,身上就一套短褂,往好处说呢,至少明天不用洗衣服,不然这一身血污可真够瞧的。

血迹渐渐发乾,沾在身上髒的难受。程宗扬索性解开褂子,光着上身。一低头,他惊讶的发xiàn

,自己竟然多了几块腹肌。

以前常和段强打篮球的时候,自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身材。紫玫曾玩笑说,就是自己的六块腹肌把她吸引住了,没想到跟了他之後,这个勤快的小伙子越来越懒,眼看着六块腹肌一块块合在一起,最後变成一大块肚腩。

现在自己又有六块腹肌——不,是八块,结实而紧凑的腹肌。如果紫玫能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一阵淡淡的香风飘来,程宗扬抬起头,看到苏荔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依……阿依苏荔族长。”程宗扬乾笑两声,“今天可多谢你们了。”

苏荔横了他一眼,“和武二在背後我坏话了?”

程宗扬心里打鼓,在碧鲮族那晚,苏荔说要找自己算帐……自己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吧?

苏荔在他身旁坐下,用树枝拨着篝火,过了会儿才淡淡道:“武二说你在打听蛊术?”

程宗扬连忙点头,“我对南荒的蛊术很好奇,不知dào

族长认不认得擅长解蛊的高人呢?”

“你们六朝人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在南荒,解蛊也需放蛊人。”苏荔凤目一转,“你中了蛊吗?”

程宗扬笑道:“可能吧。”

苏荔没有追问,她把那一小堆篝火拨得更旺,然後低声道:“阿夕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狼狈地咳了起来。

苏荔眼睛微微眯起,“你知dào

,阿夕是献给鬼巫王的新娘。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我们花苗的未来。哼,我知dào

阿夕一向调皮,胆子也大,却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竟然在这种时候被你骗的破了身子。”

“我可不是骗……”程宗扬说了一半,然後心一横,“都是我的不是。阿夕什么都不懂,这件事是我强迫她做的,不关她的事。”

苏荔盯着他,忽然“扑哧”一笑,“你能强迫阿夕?如果她不喜欢,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得不了手。”

苏荔叹了口气,“我太了解她了。阿夕虽然顽皮,但大错是不会犯的。她既然愿意和你好,肯定有她的理由。”说着,她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些天,我看阿夕越来越不对……你可不能欺负她。”

程宗扬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对自己来说,阿夕只是一件他人送给自己来用的玩具。很多时候自己只是追求肉体上的快感,毕竟和自己在一起时,阿夕的心智被人封锁,想要交流也无从谈起。不过,苏荔却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甚至还为此准bèi

原谅他们犯下的大忌。

“我们花苗的女人都很傻。”苏荔轻叹道:“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阿夕我看她还好,整天只知dào

玩,本来想着她对男人动心,要等到她十八岁了。可这一趟路程,她就找到了你……”

苏荔奇怪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的?连凝羽那样的人也愿意和你一起?”

程宗扬嘿嘿一笑,“大概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吧。”程宗扬口里说着,肚子里却暗自腹诽,武二那粗胚有什么好的?你还不是跟他搞到一处?

一阵微风吹过,篝火跳动起来。苏荔看了他半晌,慢慢笑了起来,“你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阿夕虽然不知dào

轻重,总是没挑错人。”

程宗扬不知dào

该怎么开口向苏荔解释,自己怀疑阿夕背後的操控者就在花苗女子中间,却没有任何证据,只好沉默不语。

黑珍珠在马群中“咴”了一声,竖起耳朵。苏荔轻轻拨着篝火,一边扬起手腕,不经意地拂了一下鬓髪,红绸下,雪白的手腕犹如凝脂。

程宗扬倾了下身,一阵寒意突然涌上心头,接着右侧的太阳穴像火烧一样剧痛起来,像被一根燃着火焰的手指按住。接着手指离开,寒意如同一隻真实的利爪,在他心头一下一下握紧,然後沿着背脊掠下。血脉仿佛被冻僵般停滞,程宗扬牙关情不自禁地咬紧,手臂颤抖起来。

苏荔讶然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就看到程宗扬身体猛然一弓,仿佛被一隻坚硬的拳头击中小腹,把他打得蜷缩起来。

苏荔美目光芒闪动,反手挽住弓身,玉腕一翻,将长弓拉成满月。

眼前一边虚空,看不到偷袭者的身影。

一缕乌雲掩住了月光。程宗扬像被人抓住脖颈般,身体凭空飞起,然後跌落在地。

苏荔挽弓的手臂颤抖起来。

一丛细草仿佛承shòu不住火光的压力,青翠的草尖微微弯曲。苏荔手一抖,羽箭没有脱弦而出,而是掉落在地。用蚕丝制成的弓弦像被锐器划断猛地鬆开,接着坚木制成的弓身一折为二。

苏荔美目中透出惧意,“阴煞!”

她声音传出,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身旁不及两丈的范围中回荡,气氛寂静得令人恐惧。

第一百四十七章:阴蛛的来历

微风再次拂来,打着旋掠起苏荔鬓侧的髪丝。髪梢像被无形的手指捻住,拉直。

苏荔目光沿着髪丝移动,忽然一手拉起程宗扬,喝道:“走!”说着旋身跃出,姿势灵巧得如同一隻飞鸟。

身体刚刚纵出,苏荔的小腿猛然一紧,像被一隻看不到的利爪抓住,身体定在半空。

苏荔腿间的红绸飘起,露出大腿内侧雪白的肌肤。接着她丰润的肉体传来一阵波动,似乎被一隻大手粗暴地抚弄着,腰/臀间红绸被揉成一团,高耸的雪乳凹陷下去,雪滑的乳/肉从红绸间鼓起,微微颤动。

程宗扬抱着小腹,只觉内臟都被冻结。看到苏荔身上的异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苏荔却低喝道:“不要动!”声音中的恐惧仿佛要溢出来。

苏荔美艳的胴/体在空中僵硬片刻,然後猛的跌落下来。

“不要说话……不要动……”苏荔声音轻颤着说道,不知dào

是安慰程宗扬,还是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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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慰自己。

“来自九幽的阴煞啊,花苗的阿依苏荔路过这里,”苏荔并膝跪着,双掌合在一起,颤声轻唱道:“她是花苗的族长,鬼巫王大人的仆从,以月光照耀下的金蝎起誓,花苗人没有冲撞鬼神的意思……”

水一般柔滑的丝绸向上卷起,像被人扯动般从腿间抽出。苏荔没有动作,只低声急促地祈祷着。

“花苗人会献上珍贵的礼物。九溪的金砂和白夷的湖珠,将罗列在你面前,为她不经意的触犯恕罪……”

忽然,仿佛有人扼住苏荔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祷。苏荔美目中惧意越来越浓,脸色被扼得雪白,一隻手却拼命向程宗扬摆动,让他不要动作。

终于,苏荔恢复了呼吸,她低喘着,身体微微战慄。鬓侧髪丝散开,一向从容优雅的面孔因为恐惧而苍白。

一秒钟仿佛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终于,苏荔扬起脸,美艳的脸庞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却带着化不开的惧意。

冥冥中仿佛传来一声恶鬼般的厉笑。忽然,一团冰凉的气息扑面抓在脸上,程宗扬身体仿佛冻结,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口鼻呼吸断绝,只有太阳穴那一处刺痛还隐隐跳动。尖锐的痛楚从额角一直延伸过去,像针刺一样进入丹田。突然那隻停滞的气轮一震,一股暖流仿佛挤碎冰层的喷泉迸涌出来。

充满真阳的气息散发开来,血脉顿时恢复畅通,受到抑制的热流反弹般大肆奔涌,一直透出皮肤,朝四方喷射。篝火的焰光腾然升起,光芒大盛,映出苏荔身旁一个血色的影子。

那影子很淡,只有一个不住变换形状的轮廓。

苏荔抓住这唯一的机会,眉梢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然後奋力挣开反剪的双手,反拧着身体握住一支散落的箭矢,朝身後的幻影刺去。

血影发出一声愤nù

的嚎叫,那声音并没有通过耳膜,而是刀锋般在每个人心头响起。接着血影像雪化一样消淡,被风一卷,便退入在黑暗中。

苏荔身体一软,伏在地上。接着她撑起身体,不顾一切地躲入程宗扬怀中,用惊恐的声音说道:“阴煞!是阴煞!”

程宗扬凝固的血液刚才一瞬间仿佛变得沸腾,烧得自己浑身剧痛。火热的气息从丹田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地涌向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勉强通过内视,惊愕地发xiàn

,丹田中的气轮仿佛仿佛变成一隻太阳,光芒四射,散发着无穷的热量和光明。

一行字句从程宗扬心头流过:其一阳初始,萌于丹田。丹田者,性命之祖,生气之源,臟腑之本,经脉之根,阴阳之会,呼吸之门……

这是一阳的境界吗?程宗扬努力将真气聚拢,模仿韩庚、王哲施展九阳神功时的情形,试图在经络间聚出一隻光球。但真气经过时,经络间那些穴道只是微微一亮,并没有散发眩目的光芒。

那股阴寒的气息并没有消失,而是绕着程宗扬飞快地旋转。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却能听到它嗜血的吼叫声在心头不断响起。

程宗扬抬起真阳狂溢的手臂,想捕捉住那个血影,但身体一动,丹田透出的热流随即停滞。察觉到他阳气减弱,那股阴寒的气息立kè

逼近,血色的轮廓几乎贴到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不敢再移动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让阳气自然涌动。迫近的寒意像被烈火烧炙般向後退去,与他保持着尺许的距离旋转,似乎仍在寻觅机会。

旁边的马匹似乎意识到什么,一匹战马昂首欲嘶,那团血影妖魅般扑去,战马随即扑倒在地,口鼻溢出凝结的血迹。程宗扬连忙吹了声口哨,黑珍珠耳朵垂下,夹住尾巴,用沉默避开血影的愤nù



不远处,吴战威和易彪各自抱着刀,靠着一块巨石和衣而卧,对这边的情形一无所知。程宗扬毫不怀疑这边的声音被完全隔绝,不然只需苏荔一声惊叫,这两个睡觉都睁着一隻眼的汉子立kè

就会发觉。

另外一边,小魏手臂缠着绷带沉沉睡去,与他相好的花苗女子依在他身旁,恬静的睡容仿佛沉睡的百合。

“不好!”程宗扬刚撑起身体,那股寒意便紧逼着袭来。苏荔脚踝一紧,险些被那股旋风扯走。

身体略一移动,那股阴寒的气息便随之迫近,时刻觊觎着身边的苏荔。程宗扬只好拥着苏荔,头皮发麻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阴煞……阴煞……”苏荔玉体不停颤抖,对那个无形的物体充满敬畏与惧意。

程宗扬想起自己一行在山村住宿时,因为村口的草结,花苗人坚决不肯与他们一起入村。祁远当时说,村口挂的就是四煞草结,代表南荒的四种邪物。

“阴煞是什么东西?”

苏荔咬了咬牙,然後道:“是一种怨鬼。怀着怨恨死去的鬼魂们,会在阴气浓郁的地方聚积。它们没有灵魂,只有对生者的怨恨。每到月亮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它就会在南荒的丛林间游荡。吸取活人的魂魄。我没想到,鬼王峒的巫师能够召唤煞神。”

“你见过的,”苏荔脸色雪白。“处于繁殖期的阴煞会和它遇到的每一个雌性/交/媾。有时是母兽,有时是女人。在她们身上发泄过生殖的欲望之後,阴煞会把卵产在她们体内……”

“生下小阴煞?”

“不。”苏荔眼中的惧意越发浓重,“是阴蛛……”

程宗扬猛然想起蛇彝村那些尸体。直到这一刻,自己才明白当时看到的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鬼王峒的使者趁夜色,用毒蝇伞炼制的毒烟控zhì

了整个村庄,将蛇彝村屠戮一空,又用蛇彝女子的裸体摆成法阵,召唤阴煞。後来在途中,自己和阿葭遇到一个死去的蛇彝少女,正是鬼王峒的使者从村中带走,被阴煞繁殖过的牺牲品。

白夷族那次,被用来施法的蛇彝女子腹中也怀着阴蛛。难怪花苗人会坚持把阿葭的尸体焚烧掉。这一次,巫师的法术被武二郎打断,导致阴煞比他预料的更晚出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希望他们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你身上很热。”苏荔拥紧他的身体,又是疑惑又是感激地说:“还没有人能用自身的阳气克制阴煞。”

程宗扬咧了咧嘴,“比武二还热吗?”

“二郎是霸气。你的气息让人想起春天的原野,充满生机……”

苏荔丰腴的胴/体与他贴得更紧。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警觉,这样抱着人家,似乎有些对不起武二那粗胚。他小心挪动了一下身体,避免碰到苏荔赤裸的肌肤。

苏荔注视着他,然後轻叹道:“远方来的客人啊。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

程宗扬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寒刺骨,能清楚看到空气中的水份在眼前凝结成霜。

面对传说中的鬼物,即使豪迈过人的苏荔也失去了抗争的勇气,尽lì

将身体蜷缩到程宗扬身侧,躲在他阳气的庇护下。

这时的程宗扬早已苦不堪言,丹田中凝聚成一阳的气轮迅速消耗着自己的真阳,坚持到现在,几乎已经难以为继。

面前的细霜随着呼吸慢慢浮动,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宗扬一怔,险些惊叫出来。

穿好套装的紫玫正立在门口,她弯下腰,一截光洁的小腿从套裙下伸出,向後翘起,一手扶着鞋柜,一手正将一隻精巧的高跟鞋套在脚上。忽然她上身毫无征兆地被推倒,鞋柜上的花瓶跌落下来,迸裂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

接着是阿姬曼。正在舞蹈的她被一团血影拥住,雪白的肌肤迅速枯萎。然後是凝羽、阿夕,还有乐明珠……

第一百四十八章:黑獠人

真阳略一微弱,自己的神智就在不知不觉间被阴煞侵蚀。

这一切实在太真实了,狭小的居室,熟悉的空乘制服,精致的高跟鞋,鞋柜上蓝色的花瓶……可正是这真实的一切刺痛了自己。

程宗扬知dào

,那个世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程宗扬拿出珊瑚匕,手指在锋刃上一抹,将鲜血涂在眼皮上。

异状随即消失,现出眼前的凄清冷月,莽莽丛林。程宗扬抬起手,将指上的鲜血用力弹出。

“嗤”的一声轻响,血影冒出一缕轻烟。仿佛无数恶鬼同时嘶声尖叫,血影猛地散开,变成一股旋风掠入密林。

无形的玻璃罩刹那间消失,声音重新传入耳中。苏荔伏在自己膝上,程宗扬咬牙抬起手,指上的伤口仿佛结了一层细冰,鲜血凝结。

程宗扬握住受伤的手指,仿佛握着一块寒*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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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荔抬起脸,小心看着周围。接着惊叫一声,捡起散落的红绸,朝远处的花苗女子掠去。

苏荔将折断的弯弓投入火中,目光复杂地看着武二郎。武二双手挟在腋下,挺着胸,猛虎一样的头颅怒髪飞扬,目中凶光毕现。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偏偏还找不到出气的对像,二爷这一肚子的郁闷,恨不得把达古的尸体刨出来再砍一遍。

花苗女子低声唱着哀歌,小魏单膝跪在火堆前,一直等到火光熄灭,握着弩机的手指像石化一样。吴战威和易彪站在旁边,不知dào

该怎么劝慰他。

“我本来想带她走。”後来小魏告sù

祁远,“或者留在花苗。”

但最终他只能带一缕青丝离开。

树梢微微一沉,谢艺抱着一个人跃了下来。

昨晚那一个时辰,程宗扬感觉比走了十天还要累,这会儿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抬。但见到谢艺抱的身影,他顿时打了激零。

“凝羽怎么了?”

看到他也在这里,谢艺露出一丝欣慰,“她没事。可能是昨天太辛苦,旧伤复发。”

谢艺把凝羽交给程宗扬,然後对祁远道:“我遁着你们的踪迹追来。在河岔附近看到一条龟背石铺成的小径,还在奇怪自己是不是追错了。”

朱老头立kè

抢过来,“我就说离的不远嘛!走不了几里就是大路!”

“十六里。”谢艺温和地说道:“折回去大概要一个多时辰。”

吴战威瞪了朱老头一眼,“害我们走了三四十里的冤枉路!”

“要不是我,你们能找到小程子?还有碧鲮那丫头?”朱老头看了一圈,涎着脸对乐明珠道:“乐姑娘,你说是不是?”

乐明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朱老头眉开眼笑,“我就知dào

这姑娘最懂事。”

雲苍峰跨前一步,扶起小魏,“死者已矣。小兄弟,看开些。”

小魏僵硬地站起来。雲苍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喊道:“收拾马匹,该上路了。”

…………………………………………………………………………………

雲氏商会那个叫易伟的汉子小腹被鬼战士扎了一枪,伤势最重。易彪等人用绳索结成网兜,把他负在马上。其余的伤者有些乘马,有些徒步。

乐明珠成了商队最忙的人,这丫头虽然有点笨手笨脚,但用药的手段连吴战威这种老江湖也得说个服字。

“这光明观堂出来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吴战威道:“那一枪把老伟肠子都扎出来了。竟然也让她救过来。彪子,你的肺怎么样?”

易彪用力唾了一口,然後挥拳擂了擂胸膛,粗着嗓子道:“还成!”

他在碧鲮海湾被海水呛伤了肺,乐明珠不知dào

用什么烧成灰,和水让他喝了两天,也不再咳血。

谢艺牵着他的座骑,缓步走在程宗扬身边,“凝姑娘的伤势是昨晚半夜发作的。谢某仔细探视了她的经络,未曾找到源头,只好封了她的穴道。”

程宗扬一听时间,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触摸着凝羽冰凉的手指,他心情沉到谷底。说起来,凝羽这种状况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段强带的药片会那么厉害。凝羽戒断差不多快一个月,还受到它的影响。

沉默片刻,程宗扬叹了口气,放下凝羽的手掌,“如果我们昨天幹掉的是阁罗该多好。”

“哦?”

“那样,咱们就有一头白象坐了。”

蜷在网兜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小径窄得无法容纳两匹并行,用来安置伤员的网兜无法摊开,只能侧挂在马鞍旁。程宗扬估计,凝羽的症状还需yào

一个多时辰,太阳完全升起才能消除。

“这东西太害人了……”程宗扬自言自语说道。

雲苍峰神情古怪地看着凝羽,过了会儿徐徐道:“我们雲氏曾有一位前辈,服用阿芙蓉成瘾……”

“是雲中客吧。”谢艺道。

“哦,谢兄弟听说过?”

“雲中客是游历大家。他的游记在下曾经一一拜读过。”

雲苍峰点了点头,“先叔父无意商贾,却对旅行十分痴迷。昔日他游历山海之间,从域外带回阿芙蓉,在苑中栽培。先叔父曾说,此物一旦外传,必然流毒天下。死前遗命,将苑中阿芙蓉铲除殆尽……”

雲苍峰肯定是看出些端倪,但程宗扬一点也不想继xù

这个话题。谢艺在旁边道:“雲执事想必对山水也情有别钟。”

雲苍峰一怔,然後笑道:“谢先生看得不错。老夫于经商一途,实非所长。这次走南荒,也是因为老夫对南荒景物略有所知。”

谢艺却不客气,迳直道:“雲氏肯陪我们往鬼王峒去,说到底,还是对南荒的局势不甚放心吧。也许,这里面还有六先生的意思?”

雲苍峰微笑道:“和气生财,只有和气才能生财。南荒如果被鬼王峒一家独掌,我们雲氏今後的生意不免大受影响。谢先生猜的很准,这确实是我六弟的意思。既然来到南荒,总要探探鬼王峒的底。若能拉拢几个亲近我们雲氏的部族,那最好不过。”

程宗扬呼了口气,“雲老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然雲老哥这么肯帮忙,小弟一边感激,一边也免不了提心吊胆。”

雲苍峰笑道:“大家往後便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程宗扬嘻笑道:“雲老哥是生意人。有句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大家合zuò

,各取所需,这样才愉快嘛。”

程宗扬话里轻轻巧巧把把雲苍峰说的一家人抹去,暗示双方是平等的合zuò

关系。雲苍峰久经江湖,一听便即明了,含笑道:“正是如此,希望我们雲氏能与程小哥合zuò

愉快。”

程宗扬鬆了口气。雲苍峰虽然没有恶意,但由于雲氏的势力,习惯性把自己当成投靠雲氏的门客看待。但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可没兴趣再去做谁的打工仔。

一道斑驳的古道出现在众人面前。路面由形如龟背的黑色岩石铺成,不知经lì

过多少岁月,早已起伏不平,表面布满了裂缝和坑洞。不过这毕竟是一条路,商队进入南荒後最好的一条路。

商队越过盘江,深入到鬼王峒统治的势力范围,奇怪的是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村寨。问起朱老头,那老家伙老气横秋地说:“这不都是托了我老人家的福?盘江南边这些鬼村子,进去就得脱层皮……”

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老实说!”

“哎!”朱老头答yīng

了一声,连忙换了一副嘴脸,老老实实道:“从白夷族到碧鲮,要走大路,有十几个村子。咱们不是着急吗?我就领着大伙抄了近道。不过往鬼王峒走这条道,路上就真没村子了。原来有几个,不是鬼王峒的人给杀光了,就是赶到山里做苦力去了。”

程宗扬微微眯起眼,“鬼王峒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咋说呢?”朱老头又是扯鬍子,又是翻眼睛,犹犹豫豫道:“鬼王峒也就是南荒一个部族,住在大山里头,终年不见阳光,族里人鬼模鬼样的,跟外界没啥接触。我琢磨着他们大概是弄啥巫术。也就十几年前吧,突然厉害起来。”

“我听你说,那些战士都不是鬼王峒自己的人?”

“我瞧着不像。昨天那一帮吧,有点像……”

雲苍峰缓缓道:“黑獠。”

程宗扬笑道:“我说他们鼻子上还带獠牙呢……”忽然他打了个激零,失声道:“黑獠?”

…………………………………………………………………………………

程宗扬一把拉苏荔,压低声音叫道:“你们想去送死啊!”

苏荔面容沉静,“怎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昨天已经看出来了吧?袭击咱们的那些,都是黑獠人!”

“是的。”

程宗扬几乎要叫出来,“黑獠不是你们的盟友吗?现在连黑獠人都被鬼王峒弄成鬼战士,你们还打个屁啊!”

“我们出发之前,黑獠人和鬼王峒打过一仗。被俘了很多人。”苏荔不动声色地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黑獠会不断与鬼王峒战斗,把他们的战士吸引在山林中。我们花苗和红苗将趁这个时候,以送亲的名义进入鬼王峒。”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十分没底气地说道:“真的就你们这些人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鬼王山

“我们不可能带太多人来。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会尝试。”苏荔忽然一笑,“你放心。鬼王峒最凶猛的战士都在和黑獠人战斗,剩下的还要统治南荒这么大的土地,留下的人不会太多。”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是那个厨子报的信?”

苏荔说过,鬼巫王身边有一个厨师是红苗人,他从送进宫殿的食物推断,看似严密的鬼王宫内,其实人很少。

听到他口气里的质疑,苏荔微微挺起胸,“我们相信他。”

程宗扬反驳道:“他说的是活人很少吧?你们不是说鬼巫王能驾驭鬼神吗?说不定鬼王宫里都是会动的死人!”

“鬼战士并不是死人。他们也需yào

食物。”

程宗扬瞪了她一会儿,悻悻道:“希望大伙运气够好,不要被他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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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脚下龟背状的小径,给众人带来难得轻鬆,至少他们不用再拖着受伤的身体分组开路。

藤蔓延着道路两侧蜿蜒生长,成片的灌丛甚至长到一人高,将商队淹没在浓浓的绿色中。

朱老头又在吹嘘他的神木,不过少了石刚,朱老头吹起来也有些没滋没味。

程宗扬道:“咱们连海边都到过了,怎么没到你说的比天还高的树?”

“这点路还叫路?”朱老头哂道:“南荒好几千里呢,从东到西要走两个多月,你这才走了巴掌大一块能见着啥?往东的沼泽你没见过吧?大湖呢?彤雲山呢?”

程宗扬笑嘻嘻道:“听着不错。要不你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朱老头叫了起来,“小程子,坏良心啊你!不给钱还让带路!”

程宗扬冷笑一声,“那你哪儿来那么多屁话?不知dào

我还以为你是做广告的呢。”

朱老头仰起脸,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啥广告?”

“啥都不是。呸!”程宗扬呸了一口,“什么都不是!”也不知dào

朱老头那口带汁带味儿的方言哪儿来的,说着说着就被他带沟里了。

朱老头说的没错。一连五天的路程,商队都没有遇到一个村寨。途中下了一场暴雨,一直时隐时现的象足印迹终于消失。苏荔越来越着急,按照约定,红苗人这时应该已经抵达鬼王峒。她们跟着商队绕了一个大圈,虽然有朱老头带路,给商队节省了不少时间,但她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荒草中露出一座黑石刻成的雕像,虽然石像表面已经因为漫长的岁月而风化剥落,但那种诡异与死亡的气息,仍令人感到不安。

这些雕像是两天前开始出现的,越接近鬼王峒,数量就越多。大部分雕像类似于图腾石。一人高的黑色岩石上,表面雕刻着诡异的人脸和纹饰。还有一些雕刻成未知的动物形状,长着蛇尾的鹰隼,带翼的猿猴,甚至还有长着两张面孔的人类。

第五天起,荒芜的龟纹古道开始进入山区。两侧的山崖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陡峭,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而小径却一直向下,阳光随之黯淡,那天有一半时间,商队都行走在山崖的阴影中。

第六天,阳光终于消失了。两侧的山峰穹顶一样在空中合拢,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透出天光。商队仿佛走入夜晚,即使在白昼,也不得不打起火把,来照亮脚下的小径。黑暗中,隐约看到两侧嶙峋的山峰,如同踞伏隐藏的怪兽。

“这鬼地方……算是南荒最凉快的地方吧?”

吴战威的玩笑并没有引起太多共鸣。这里给众人的感觉与其说是清凉,不由说是阴冷。那些隐藏在黑暗的山岩散发出森森鬼气,脚下的龟纹古道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一直朝地底延伸,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他们正走在一条黄泉路上,赶往幽冥中的地府。

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可连一向大嘴巴的武二郎也绝口不提,只是不断去摸他的双刀。黑暗中,他双眼像猛虎一样闪动着幽幽绿光。每一丝细小的响动,都让他目光闪电般掠去。

“别那么草木皆兵。”程宗扬道:“咱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打打杀杀,轻鬆点。”

武二郎鼻孔里哼一声,心神仍没有丝毫鬆懈。凝羽脚步像飞翔一样轻盈,没有丝毫声息。那天醒来後,凝羽又陷入沉默。由于这一路离鬼王峒越来越近,众人不敢再分散住宿。一到夜晚,凝羽就悄然进入密林,直到天亮才返回。

程宗扬知dào

凝羽是不是愿让人见到她毒瘾发作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到她。他找乐明珠商量过几次,但一听到那些药片,小丫头就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立kè

把他灭口的样子。

至于小紫,她总是带着可爱的笑容,像小尾巴一样跟乐明珠忙前忙後,一路上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一点都不给众人添麻烦。无论是商队的汉子,还是花苗的女人,都对这个小姑娘又怜爱又惋惜。

谁也不知dào

他们深入地下有多远,头顶最後一点光线也被崖壁遮没,他们就像行走在地底,触目所及,只有黑色的岩石和墨绿的苔藓。

祁远咧了咧嘴,“在这地方住上一年,活人也变成鬼了。”

武二郎冷笑道:“那帮孙子可是在这儿住了几辈子了。”

水流声从远方传来,这里就像另外一个世界,有尖耸的山峰,奔腾的河流,仅仅少了一样:作为生命之源的阳光。面对这个诡异莫名的世界,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一丝惧意。

当然,完全不知dào

怕的人也有——比如乐明珠和小紫。

这两个丫头更像是来旅游的,刚开始乐明珠东张西望地好奇,小紫兴高采烈地解释。後乐明珠看累了,两个人就开始玩猜谜语。

“有一条狗,从一棵树上爬过去,然後就不叫了。为什么呢?”

小紫想了一会儿,“不知dào

。”

乐明珠笑嘻嘻道:“因为过木不汪啊。”

“什么是过木不汪?”

“就是……我再给你出一个谜语吧!小豆子和小包子打架,不小心把小包子杀死了,猜一种食物。”

小紫又想了一会儿,“不知dào

。”

“笨死了。是豆沙包啦。”

“小紫最喜欢吃豆沙包了。”小紫高兴地说:“我喜欢吃红豆沙。乐姊姊喜欢哪一种?”

“我也喜欢红豆沙。咦,你们不是总在海里吃生的吗?”

“小紫在鬼王峒吃过啊。萨安叔叔做的豆沙包最好吃了。”

“真的吗?”乐明珠瞪大眼睛,“鬼王峒有豆沙包可以吃吗?”

小紫用力点了点头,“萨安叔叔做的豆沙,含到嘴里就化了。甜丝丝的,放了好多蜂蜜。”

乐明珠使劲想着豆沙入口即化的美味,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苏荔忽然道:“小紫,鬼王峒还有多远?”

“我不知dào

。”小紫说:“不过看到一座尖尖的山峰就到了。”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黑暗中那座刀锋般的山峰。

巨大的黑色山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很难想像,在地底深处会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这样庞大的山峰,即使白夷族那座美女峰,也仅仅有这座山峰的一半。弧形的山峰宛如犀牛的尖角,或者一柄弧月弯刀。尖锐的峰顶仿佛要刺破天空,劈开这无尽的黑暗。

山峰底部,遍布着蜂巢般的洞穴,黑沉沉看不到丝毫光亮。峰上光秃秃的岩石,让人怀疑这里能有生命存zài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惑:这里就是南荒人闻之色变的鬼王峒吗?

谢艺叹道:“谢某原以为鬼王峒会是一座建在山峒间的村寨。未曾想到地下还有如此奇观。”

雲苍峰神情很专注,显示出与他那位叔父同样的兴趣,“此处不见阳光,更没有飞禽走兽,鬼王峒的人多半是以苔藓蚯蚓为生,与老夫以为的生食血肉大相迳庭。”

祁远抽了抽鼻子,“有柴火气。”

吴战威笑道:“老四是属狗的,鼻子最灵。看来鬼王峒的人也用上火了。”

祁远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讪笑道:“不瞒你们说,老祁这心一路都在嗓子眼里吊着。我还琢磨着鬼王峒到处都是死人,隔几十里都能闻到尸臭味。”

程宗扬道:“怎么?老祁遇到过?”

“可不是嘛。有年我跟商队过一个村子,正赶上村里受了灾,拿活人祭祀。都走出上百里,身上的臭味还没散,弄得我们几天都吃不下饭。”

程宗扬道:“我看,鬼王峒的活人也不多。”

程宗扬从未接触过如此浓郁的死亡气息,即使伏尸数万的战场,也不像眼前这座山峰,每一个洞穴,每一道石缝,都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只有长久不断的屠杀,才能让这里浸满死亡的味道。

好在鬼王峒对尸体的处理还不错,空气中并没有腐尸的臭味。倒是自己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像久渴的鱼儿游入大海,持续不断地汲取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死亡气息。

在遭遇阴煞那晚几乎耗尽的真阳重新汇聚,眼目变得清明,头脑也清楚了许多。程宗扬精神一振,喝道:“老四!把商馆的旗号打出来!”

“成!”祁远取出旗帜,悬在鞍侧。

第一百五十章:弥骨

这边易彪也准bèi

打出雲氏商会的大旗,却被雲苍峰止住了,他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咱们都是白湖商馆的伙计。程兄弟是商馆的执事,我是帐房先生。至于谢先生,就委屈做一回杂役吧。”

谢艺微笑道:“好说。”

商队这边安排停当,花苗人却遇到一点麻烦。乐明珠很痛快地披上盖头,继xù

当她的新娘,麻烦的是武二郎。他执意要混进花苗人的队伍,跟苏荔她们一起行动。但武二生具异像,头颈的虎斑怎么也遮不住。他跟花苗人一起,活像一头猛虎挤到小白兔队伍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最後还是程宗扬和雲苍峰出面劝说,二爷才不情不愿地与苏荔分开。

道路两侧出现两行高大的图腾柱,柱上狰狞的图案刻迹尚新。隐约能听到一根石柱後铁凿在石上敲打的“叮叮”声。

程宗扬把散开的头髪束好,朝凝羽摆了摆手,然後大步走过去,客气地揖了一礼,笑道:“请问……”

 〖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那个佝偻着身体在岩石上雕琢着,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程宗扬提高声音,“请问……咦?”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袍服,不知dào

多久未曾洗过,已经肮髒不堪。虽然从背後看不到他的面貌,但头顶那个胡乱盘成的髪髻,完全是六朝人的妆束。

他回过头,用清晰的声音说道:“把右面第七把凿子给我。”

程宗扬做梦也没有想到,进入鬼王峒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一名六朝人。

石柱下只有一支很暗的火把,那人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邋遢,他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铁凿,低下头继xù

雕刻石柱,专注的神情就像在雕刻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对身边的商队视若无睹。

奴隶?程宗扬首先推翻了这个猜测。奴隶也许会很驯服,但没有任何一个奴隶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专注。

工匠?鬼王峒会从六朝请来工匠雕刻他们的图腾柱?

那人专注的神情使程宗扬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极了一位艺术家。他冷漠的外表下,有种近乎疯狂的认真,仿佛将生命完全倾注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随着铁锤的敲击,铁凿在粗糙的岩石上熟练而精确地移动着。石屑纷飞间,一条优美的曲线渐渐浮现。

这根石柱有四个面,上下分为八截,石匠完成的仅仅是最下面的一幅,其他仍是空白。石匠专注地修饰着自己的作品,已经磨秃的铁凿在他手中就像是画家手里的笔,在岩石上精确地勾勒出图案。

程宗扬猛地退後一步,心头突突直跳。从未有哪具雕像能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震撼感。冰冷的岩石在石匠雕琢下被注入生命,自己就像亲眼目睹了画面上真实的一幕,如同实质的冲击使他背上都是冷汗。

看到程宗扬失魂落魄地回到队伍,凝羽反手握住刀柄。

程宗扬定了定神,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

乐明珠什么都没看到,扯起盖头一角,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嗯!”小紫认真点了点头,“我不知dào

。”

“喂,”乐明珠踢了他一脚,“怎么了?”

程宗扬吁了口气,“没什么。”

回过神来,想到被一副雕刻吓成这样,程宗扬自己也觉得可笑。只能说,那个来自六朝的工匠工艺太精湛了,整个过程中,他的手没有任何颤抖和犹豫,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雕刻上,每根线条都一样精确和仔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错误。

能把精力集中到这样的地步,简直是可怕……

“程头儿!”祁远在前面喊道。

道路在一道鸿沟前终止,头顶的山峰布满蜂巢般的洞窟,外面悬着一座粗藤结成的吊桥。黑色的河水在火把下缓缓流动,洞窟内隐约能看到鬼战士强健的身影和他们箭矢反射的寒光。

程宗扬吸了口气,放声道:“我们是白湖商馆的商人!阁罗大人的朋友!”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吊桥带着巨大的响声从空中落下,溅起一片尘土。

…………………………………………………………………………………

众人一个个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世界。一条狭窄的峡谷出现在他们面前,山峰内部几乎被数不清的洞穴掏空,两侧崖壁布满了不同形状的洞窟,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头顶看不到的高处。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一隻蚂蚁,不小心钻进一块巨大的面包或者奶酪里面,面对着洞窟组成的迷宫。

面前的鬼武士披着坚硬的犀甲,额头的鬼角又粗又硬,显然比废墟中遇到的那些鬼战士资历深得多。他沉默得像一块岩石,无论祁远怎么变着法儿的套话,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言不发。

程宗扬比了个手势,祁远才想起来这些鬼武士舌头都少了一截,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一个像猿猴一样的影子从洞窟内钻出来,翻了个筋斗,落在祁远牵着的马匹前。马匹受惊地“咴”了一声,耳朵竖了起来。那个猴模猴样的家伙向前一扑,作了个凶恶的鬼脸,马匹惊惧地扬起钉着铁掌的前蹄,祁远连忙拽住辔头,连声喝止。

猴子泥鳅一样闪到一边,发出恶作剧一样的尖笑。带路的鬼武士低沉地吼了一声,指了指商队。

看样子这才是来接他们的人,程宗扬站出来一拱手,还没有说话。那隻猴子便蹿到他面前,瘸着腿围着他东瞧西瞧。

那家伙身材瘦小,还不到一米四高,脑袋却极大,手臂和面孔都长着浓密的毫毛,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它不仅跛了一条腿,脖颈还有一处拳头大的伤口,伤处肌肉已经腐烂,能清楚看到血管在腐间一鼓一鼓的跳动。

“你们是北边来的商人?我是弥骨阁罗大人的仆人。你们商队马匹很多。阁罗大人吩咐弥骨来接待你们。弥骨很久没有吃过马肉。阁罗大人给你们安顿了宾客居住的地方。”

他语速极快,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他能说两到三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程宗扬根本插不上话,正被他几件事交叉来说的语法弄得头晕,那猴子眼睛忽然一亮,“哈哈,这是小紫吗?”

小紫露出天真的微笑,“弥骨阿叔。”

弥骨伸出湿答答的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处女的香气真好闻。你旁边的是花苗人吗?你要成为鬼巫王大人的女人了。弥骨听说她们送来鬼巫王大人的新娘。弥骨也能尝尝小紫和花苗女人的味道啊。”

弥骨飞快地说着,身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那名鬼武士把商队交给阁罗的手下,却要把花苗人另外带走。武二爷肯和苏荔分开,已经给足雲苍峰和程宗扬面子,这孙子竟然得寸进尺,顿时让二爷火冒三丈,他横眉竖眼双手抱在胸前,一边拿肩膀去挤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鬼战士,一边嘴里还不乾不净地骂着。“孙子!你再挡着试试!鸡/巴长头上,充什么大个!有种放马过来!二爷不把你黄子挤出来,就是你养的!”

鬼武士神情木然,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弥骨前蹦後跳,看得不亦乐乎,“大个子是你们的人?漂亮的花苗女人。很久以前虎族就离开南荒。你们是阁罗大人的客人。弥骨崇拜传说中虎族的勇士。她们是鬼王峒的奴隶。弥骨喜欢花苗的女人……”

弥骨颠三倒四的说着,让程宗扬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打个结,叫他别说得这么玩命。

“阁罗在哪儿!”眼看武二就要开打,程宗扬好不容易从弥骨说话的空隙里挤出一句。

弥骨七缠八绕说着,意思是阁罗有事,他们来到鬼王峒,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休息,晚些时候会来与他们会面。

就说话这会儿工夫,另一边的局势已接近白热化。武二郎挺起胸脯,开始拿他的胸大肌跟对面的鬼武士较劲,一副存心找事的模样。

这会儿连苏荔也没用了,她几次去拉武二郎,可她越拉武二越来劲,连拳头都亮了出来。程宗扬看得清楚,那家伙双刀都掖在腰後,反手就能摸到的地方。这厮肯定是存心来鬼王峒大闹一场。什么计策谋略指挥若定,二爷根本不尿这一壶,一开始就是奔着大开杀戒去的。

进入鬼王峒时,众人都把兵刃收了起来,这会儿易彪、吴战威等人眼看着情形不对,有意无意地往马匹旁边靠。

弥骨不时呲牙露出鬼脸,显得十分兴奋。程宗扬手心里都是冷汗,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鬼王峒的地盘,贸然动起手来,武二痛快了,自己这二三十号人就麻烦了。

武二郎目露凶光,恶狠狠推了鬼武士一把。那名鬼武士身体纹丝未动,瞳孔却猛地一缩,变得血红。

“让不让路!”武二郎勾着头,口水直喷到鬼武士脸上,一手朝鬼武士肩头拨去,另一隻手却悄悄伸向背後,反握住刀柄。

第一百五十一章:想当皇帝?

程宗扬急忙回头朝凝羽使了个眼色,让她拦住武二郎。进入鬼王峒之前,凝羽重新戴上面纱,一直紧贴在他身後,见状正准bèi

出手,一个瘦长的人影忽然挤到武二郎和鬼武士之间。他按住武二郎的手肘,笑呵呵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雲苍峰挡住武二郎拔刀的手臂,武二郎却不领情,他额角的虎斑暴跳几下,右掌握拳,蓄满力道的拳头便待挥出。

武二郎手臂刚一抬,就被一隻手掌轻轻巧巧拦了下来。谢艺斜身挡在武二郎身前,一手在背後按住他的拳头,朝弥骨从容笑道:“花苗的朋友是和我们一同来的,如果方便,能否安排在一处?”

弥骨眼珠转了片刻,呲牙朝鬼武士叫了几句。那名武士这才退开一步,然後沉默无声地退入黑暗中。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众人都偷偷抹了把冷汗。武二却瞧着谢艺的手掌,良久才悻悻收回拳头。

“马匹可以放在马厩里。你们住的地方很大。阁罗大人说程商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有奴隶照料马匹。应该受〖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到贵宾的招待。小紫住过那里。”弥骨钻进一个洞穴,又露出头来催促他们,“快!快!”

程宗扬一脸苦笑,弥骨说话这方式,真让人受不了。眼下已经进了虎穴,总要摸摸老虎屁股再说。

“有劳了。”程宗扬把黑珍珠的缰绳递给凝羽,当先跟了过去。

…………………………………………………………………………………

山腹内光线很暗,空气倒不觉污浊。不时有星星点点的磷火随着气流飞来,在洞窟间无声地飘过,给众人身上留下幽暗的光影。

不知山里是否有水脉通过,洞窟显得很潮湿,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弥骨的影子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瘸着一条腿还走得飞快,似乎不需yào

任何光线就能在这里生存。

蜂巢一样的洞穴像迷宫一样交错连结,分出无数岔道。越往下走,程宗扬一颗心就越往下沉。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眼睛在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即使以自己粗浅的觉察力,也能感觉到这段路经过了两道关卡。只不过弥骨在前面带路,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

弥骨破着腿往前蹿了几步,又突然跳回来,“你们胆量真大。这是花苗女人的脚铃吗?很多人第一次来到这里都会害pà

。声音真好听。”

商队从白龙江口走到这里,活下来的都见惯了生死,即使真有惧意,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程宗扬揉了揉额角,笑道:“我们是来探访朋友,有什么好担心的?”

弥骨脖颈伤口的腐肉抖动着,发出一阵怪异的尖笑,“小紫想见你娘吗?很快你就会见到她。阁罗大人会喜欢你们这些朋友。但小紫不能住在这里。蛇傀和黑舌还没有回来吗?”

众人心里一紧,只听小紫说:“小紫没和他们一起走。”

旁边忽然透出一片光亮,传来嘈杂的声音。犹如街道的洞窟内燃着火炬,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不时有装束奇异的南荒人从交错的洞穴间穿过,他们不少人都神情恍惚,带着梦游一样的表情,对身边的事漠不在意。

弥骨突然把脸凑到苏荔面前,“这里奴隶居住的地方。伟大的巫王征服了所有的部族。”

小紫天真地说:“好多人啊。”

弥骨呲出白森森的尖牙,“比小紫小时候多了很多很多。很好玩。每隔几天都有新的部族来到这里。”

程宗扬插口道:“还有多远?”

弥骨咕咕笑道:“小紫该知dào

。”

“嗯。”小紫点了点头,“这里是奴隶住的。下面是客人和鬼王峒人住的,再下面是战士住的,最下面是鬼巫王大人的宫殿。”

程宗扬朝苏荔看去,火光下映出她眼中一丝忧虑。她们以为进入鬼王峒就能接触到鬼巫王的宫殿,但情况显然并不乐观。

“街道”内穿梭的人群没看到红苗人的踪迹,为避免弥骨起疑,苏荔压下询问的念头,只是迈步时刻意摇动脚铃的节奏。如果有红苗人听到,就知dào

她们来了。

弥骨领着商队从街道一角穿过,然後绕了几个弯,走进一条平行的洞穴。几缕碧绿的磷火飞过,每个人都感觉到气流的涌动。

这里距离街道又深了一层,岩壁上覆盖的苔藓更多更厚,空气也更加湿润,但这个本该是鬼王峒人居住的空间一片宁静,有的只是马蹄的嗒嗒声和脚铃的轻响。

弥骨突然加快速度,几个蹦跳就不见踪影。商队众人面面相觑,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片刻,乐明珠忍不住扯起盖头,小声问小紫,“这里是鬼王峒人住的地方吗?”

“是啊。鬼王峒的人说他们是从地下走出来的,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乐明珠好奇地看了看周围,“为什么见不到人?”

小紫想了一会儿,“我不知dào

。”

“哎呀,不知dào

还要想那么久。”

“小紫要想一想,才知dào

是不是知dào

啊。”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这样呢。”

虽然心头压抑,程宗扬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乐明珠的白眼珠,他立kè

改了口风,“可能是出门了吧。”

弥骨从另一个洞口跳出来,一口气道:“他们在巡视鬼巫王大人的领地征收赋税征讨不服从的部族。”他使劲挥手,“来吧,阁罗大人的朋友!”

鬼王峒的荒凉远远超过众人的想像,对于自己的住处,他们并没有抱太多希望,然而眼前的一切再次让他们大出意料。

很难把眼前的建筑当成山洞,倾斜的岩壁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仿佛一个巨大的山坳。位于山坳中间的,是一位精致的院落。

红木制成的大门内,先是一道雕刻着图腾的青石屏风,然後是庭院和游廊。所有的建筑只有黑红两色,虽然简单,却充满厚重庄严的气氛,完全没有想像中的蛮荒气息。

主厅飞檐斗角,阶陛前摆放着一对青铜铸成的雲鹤。厅内雕梁画栋,两侧分宾主陈列着黑色的案几,红色的茵席。厅角摆放着一座由八十一隻灯盏组成的巨型灯台,此时所有的灯盏都被点亮,犹如一株耀眼的灯树。

这么一会儿工夫,祁远已经和弥骨攀谈上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高兴,等祁远再递上一套精巧的点火工具当礼物,弥骨更是喜不自胜,拿着那套火刀火镰“叮叮”打个不停,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飞快地跑了出去。

祁远过来道:“我问过,弥骨说鬼王峒其实没多少人,而且大都出去了。还有樁怪事……他说,这驿馆是北边来的人帮他们建的。”

程宗扬与雲苍峰相视一眼,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名字:黑魔海!

易彪带人在驿馆内前後看过,没有发xiàn

异样,众人才分别住下。趁着这个机会,程宗扬先打开背包,找出那张信笺。

信笺是在白夷族从黑鸦使者身上得来的,按照雲苍峰的推断,这封信是用秘术书写,只有送到信笺的目的地,才会出现字迹。

在众人的注视下,程宗扬打开信笺,眼前出现的仍是一张白纸。这下连谢艺都皱起眉头。

程宗扬奇怪地问道:“难道要进入鬼王宫才能看到?”

谢艺折起信笺一角,手指按在上面凝思片刻,然後摇头道:“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黑鸦使者的目的地明明是鬼王峒,这封信笺不是送到这里,会是哪里?

谢艺沉默片刻,然後将信笺放到一旁,“先不要管它。程兄、雲执事,你们这鬼王峒怎么看?”

程宗扬拍了拍精致的窗棂,“建这座驿馆的人,肯定不是南荒人。”

自从进鬼王峒就跟作贼一样的朱老头这会儿又挺直了腰,神气活现地说道:“可不是嘛!这破房子,白送我也不要!这墙这么高,屋子这么大,撒个尿都要从这头走到那头……”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住狗窝的命!”

朱老头这才哼哼叽叽住了嘴。

谢艺道:“哪会是谁?”

程宗扬道:“黑魔海!”

朱老头又想插口,瞧瞧程宗扬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南荒人不会建造这种房子,”雲苍峰道:“这里的建筑完全是仿照洛都国宾驿馆的样式,除了规模略小,其他全无二致。”

“哦?”众人更加奇怪,一个南荒的土著,怎么想起来仿照洛都的驿馆?

雲苍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从这驿馆来看,鬼王峒与黑魔海的联系已非一日。哼,这位鬼巫王,志量不小。”

程宗扬道:“他有什么志量?征服那么多部族,还从黑魔海请来这些工匠,又盖房子,又搞雕刻……”他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他想当皇帝?”

雲苍峰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程宗扬呆了一下,“哈——”

祁远进来道:“都安顿好了。幸亏带没多少货。那些霓龙丝一共八件,都码好了,轻的很。弥骨派了几个奴隶,送来喂马的草秣料饼,我瞧过,都能用。”

雲苍峰笑道:“老四倒是管家的好手。若是有意,我雲氏必定虚席以待。”

祁远连忙摆手,还没开口,程宗扬就怪叫道:“这可是我的人,雲老哥,你就是要挖墙角也别当着我的面挖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被卖了

众人莞尔而笑,因为黑魔海而生出的忧虑消淡了几分。对于雲苍峰的话,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再怎么说,鬼巫王也就是个南荒土著首领罢了。他在南荒称王称霸也许没有人理睬。仿照洛都国馆的样式建造个驿馆就想当皇帝?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众人也没有往心里去。

凝羽把那张信笺折起来,交给程宗扬。程宗扬顺手放进背包,“这会儿各位都在,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家先听哪个?”

武二郎抢道:“好的!”

“行。第一个好消息:祁远从那猴子嘴里套出来话。苏荔族长,你们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鬼王峒的确没有多少人。”

苏荔眉峰一挑。

“按照弥骨的说法,这里人少的时候,差不多有上万人。”

苏荔皱起眉头,“那还少吗?”

“不要急嘛。这些人〖65@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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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里面,差不多九成都是各族来的奴隶。真zhèng

属于鬼王峒本族的人不到两千人。”

“怎么可能!”卡瓦不相信地说道。两千人不过是一个大点的村寨,而一个白夷族就有万余人,鬼王峒怎么可能依靠这点人征服大半个南荒?

程宗扬摊开手,“我们现在只知dào

这么多。我猜,鬼王峒是用某种手段控zhì

各个部族,然後从他们那里征用人手。”

苏荔神情微动,刚要反驳,程宗扬又说道:“你们刚刚归附,可能对他们的手段并不了解。”

苏荔想了一会儿,“坏消息呢?”

“还有个好消息不听吗?”

苏荔道:“先听坏消息。”

程宗扬有些头痛地按住太阳穴,半晌才道:“也许,我们要杀一个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程宗扬慢慢道:“小紫。”

谢艺眼神斗然一厉,在场的其他人几乎同时说道:“不行!”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想啊?大伙都知dào

小紫来是做什么的吧?大伙说,如果小紫把咱们的底揭出来怎么办?”

苏荔道:“我问过她。在碧鲮族那天晚上,她没有上岸,在海里睡了一夜,然後顺着河道离开。对村子里发生的事什么都不知dào

。”

程宗扬看顾了苏荔一会儿,然後道:“达古呢?不要忘了,我们和达古那一战,她可是亲眼看到的。大家如果有主意能让小紫不开口,尽管说。如果没有,万一她漏出口风……”

程宗扬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每个人都明白。

谢艺轻轻抚了抚衣袖,淡淡道:“这件事不用再提。说另一件好消息。”

这是谢艺把事情揽了下来。虽然不知dào

他会怎么处理,但程宗扬心头立kè

一宽,他振作起精神,“第二个好消息是:我们来得很巧。鬼巫王正在闭关。峒里的事情都由阁罗处置,所以弥骨才敢自作主张,让我们住在一起。”

苏荔道:“多久?”

“至少三天。”

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好消息,三天时间,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乐明珠突然拉着小紫奔进来,她盖头掀到一边,一脸惶急地叫道:“那个猴子!那个猴子要带小紫走!”

程宗扬正要询问,易彪在外面咳嗽一声,众人立kè

住口,苏荔扬手将乐明珠的盖头扯下来,接着弥骨跳进来,“程商人!阁罗大人请你去见面!小紫,还有你啊。”

程宗扬道:“只有我们吗?”

“还有花苗的族长和新娘。”

乐明珠在盖头下目瞪口呆,她这一路上只觉得好玩,几乎忘了自己要面对的情形和小紫一样。甚至更倒霉。

…………………………………………………………………………………

阁罗不习惯六朝人跪坐的姿势,他盘着膝坐在茵席上。即使在鬼王峒,仍包着厚厚的头巾,脸上像中了某种毒药一样透出诡异的蓝色。

程宗扬踏进大厅,他大笑着起身,“我的朋友!你果然来了!”

这笑容完全是冲着那一成利润来的,自己可不能会错意了。南荒人的礼节很少有身体接触,程宗扬依着六朝的习俗拱了拱手,笑咪咪道:“阁罗大人,打扰了。”

“我没想到你们会在夜里来到鬼王峒。没有光明的指引,许多人都会在黑暗中迷失道路。”阁罗说道:“你们是一群了不起的商人!”

天知dào

深入地下的鬼王峒,还有白昼和黑夜的区别,程宗扬不好露怯,打了个哈哈,又恭维阁罗几句。

阁罗显得很高兴,“蛇傀和黑舌呢?他们为什么没有给你们领路?”

程宗扬早知dào

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的说道:“他们收集货物耽误了,要晚几天。我担心朋友着急,才先赶来。”

阁罗不满地说:“难道他们不知dào

我们需yào

精铁吗?”

弥骨在旁边插口道:“他们是被碧鲮族的女人迷住了!”

这下倒给程宗扬解了围,他露出含蓄的笑容,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阁罗生气地说道:“弥骨!等这两个家伙回来,每人抽他们一顿鞭子!”

弥骨咕咕怪笑,显得十分兴奋。

背後传来轻悦的铃响,换了花苗服饰的苏荔走进来,後面阿夕和另一位临时挑出的花苗少女扶着披着盖头的新娘。阿夕似乎又恢复正常,她小心低着头,把自己平常的顽皮都掩藏起来。

苏荔恭敬地说:“尊敬的阁罗大人。”

阁罗那晚突然返回鬼王峒,只知dào

花苗人在碧鲮族,却没有会面。这时见到苏荔,他鬼火一样的眼睛跳动几下。

“美丽的花苗女人……”阁罗带着浓重的鼻音,满yì

地说道:“弥骨,你做的很好。这样的女人应该我先来挑选。”

苏荔脸色微微一变。

阁罗根本没理会她的脸色,他目光在苏荔和她身後披着盖头的新娘身上来回移动,然後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笑意,“花苗的新娘比你还漂亮吗?”

苏荔暗暗吸了口气,“她是我们花苗人最美丽的处女。”

阁罗点了点头,“鬼巫王大人会很满yì

的。”接着他板起脸,以一种对奴隶的口吻命令道:“你可以回去洗浴了。今晚……嗯,明晚,我会和我的朋友一起享用你的肉体。”

苏荔扬眉道:“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荔,我是来向神圣的鬼巫王大人进献我们的贡品……”

阁罗打断她,“你会习惯的。”

程宗扬暗中捏了把冷汗,一边庆幸武二没有跟来。他连忙道:“苏荔族长,这么远的路,你们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苏荔知dào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事实上如果没有程宗扬他们,自己此时唯一的选择就是逆来顺受。她带着自己的族人,一言不发地离开大厅。

阁罗不满地说:“你对她们太客气了,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们是至高无上的主人,她们都是奴隶。你可以随意指使她们做任何事,甚至杀死她们,而不用有任何担心。”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她毕竟是花苗的族长。”

“朋友,你不了解我们南荒。在南荒,被征服的部族和战场上的俘虏一样,一切都属于胜利者所有。我敢打赌,那个花苗女人向鬼巫王大人臣服时就知dào

这些。”阁罗傲慢地说道:“对她来说,能被主人享用,是她的光荣。”

阁罗说着走到小紫面前,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慢慢道:“宝石一样精致的花蕾……鬼巫王大人终于等到你盛开的时候。”

小紫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期待地说:“阁罗叔叔,小紫还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鬼巫王大人就快要出关了。”阁罗撩起她的髪丝,在鼻端轻嗅着,“这一天,阁罗叔叔也等了很久。连达古也在等……”

“可是达古叔叔已经死了啊?”

小紫天真的声音,落在程宗扬耳中不啻于一记惊雷。

阁罗肩背肌肉绷紧,“你说什么?”

小紫眨了眨眼睛,“达古叔叔已经死了啊……”

程宗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听到小紫的重复,阁罗脑後低垂的鬼角突然昂起,连弥骨也呲出又白又尖的牙齿。

小紫一指程宗扬,“就是他们把达古叔叔杀死的。”

程宗扬不知dào

谢艺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但有一点自己敢肯定:无论谢艺的计划是什么,这会儿都来不及了。

“是达古先围攻我们的商队!”程宗扬徒劳地解释道:“我对他说,我们是你的朋友……”

阁罗脸色变成阴郁的蓝色,话语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达古死了吗?”

程宗扬急忙道:“是误伤!我们并不想伤害鬼……”

小紫认真道:“真的死啦。他的肚子也不会说话了。”

程宗扬开始後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捏死这傻丫头。

突然之间,阁罗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弥骨也在一旁又蹦又跳,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我们并不是有意——”

“我知dào

!我知dào

!”阁罗打断他,然後又爆fā

出一阵大笑。

程宗扬硬生生吞下已经到嘴边的解释,看着开怀大笑的阁罗。几乎一瞬间,阁罗就变得兴奋之极,他近乎颠狂的大笑着,忽然一把拉起程宗扬,“跟我来!朋友!”

第一百五十三章:碧奴

阁罗冲出驿馆,跳上他的白象。白象低吼着甩动长鼻,大步朝黑暗中走去,弥骨一跳一跳跟在後面。

直到和阁罗一起挤在象背的竹亭中,程宗扬仍然惊魂未定。不知dào

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

“嗷!嗷!”阁罗像野兽一样嚎叫道:“我的朋友!她们令你满yì

吗?”

不等程宗扬回答,阁罗就大笑起来,“达古如果看到他最宠爱的妻子成为阁罗的奴隶,一定会高兴得从坟墓里钻出来!”

程宗扬露出辛苦的笑容。他没想到阁罗听到达古的死讯,第一件事竟是先闯进达古家里,宣bù

自己接纳一切,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阁罗大声道:“看啊!这个奢侈的家伙!”

他们此刻正待在一个巨大的洞〖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室里——或者说一座豪华的宫殿里。洞室四壁张挂着华丽的帷幕,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整个洞室呈半圆的阶梯形,中间有一个突出的圆台。

程宗扬猜测,这大概也是那位无名建筑师的手笔。看起来,它更像一处鬼王峒人寻欢作乐的会所。弥骨说,这里一直由达古管理,事实上,它与达古的家很近,那些和弥骨模样差不多的鬼仆正不断把属于达古的物品搬来,献给它们的新主人。

“达古犯了个错误。”程宗扬道:“我们真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误会!”阁罗叫道:“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敌人!他无数次在鬼巫王大人面前说我的坏话,”阁罗鬼角昂起,“但阁罗还是笑到了最後!”

阁罗滔滔不绝地叙说着自己和达古的恩怨。

这是一个自己很熟悉的故事,两个要好的同事,同时得到升迁的机会。不幸的是机会只有一个。于是悲剧发生了。

程宗扬事後回想,已经记不清阁罗和达古有多少恩怨。但有一点自己还有印象——达古比阁罗富有。

阁罗坚定地认为这是达古贪污。但英明的鬼巫王大人因为善良,而没有对他作出惩罚。

阁罗冗长的指控显示出他的激愤,现在他把对达古的激愤统统转为动力,发泄在达古妻子身上。

如果换一种场合,程宗扬肯定会充满兴趣地尝试这种新奇的玩法。不过这会儿……程宗扬终于明白鬼王峒人为什么会有与好友分享一个女人的风俗。

两个人裸裎相对,将自己所有的隐私都坦然暴露出来,再加上一个妖娆的女人来挑动双方的原始本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伪装,实在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

阁罗早已停了下来,他惊讶地看着程宗扬,眼中还有一丝钦佩。

“你很强,我的朋友。”阁罗由衷地说道。

“我有些太粗暴了。”程宗扬尴尬地对阁罗说道:“你知dào

,商队里没有什么女人。”

阁罗大摇其头,“你不需yào

道歉。”他大笑起来,“达古那家伙太弱了!和你比起来,达古的家伙就像根牙签,哈哈!”

“朋友,不要被她们败坏了兴致。这个夜晚还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高兴起来!”阁罗摸了摸下巴,忽然喊道:“弥骨!”

“你的奴仆在这里!”

弥骨从姊姊俩身上收回毛茸茸的爪子,跳到阁罗面前。

阁罗命令道:“把我们的舞姬带来!”

弥骨扮出一个鬼脸,飞快地跳了出去。原本属于达古的鬼仆奔跑着取来卧具和软垫,服侍自己的新主人和客人坐下。

程宗扬冷静了一些,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满怀不解。那一刻,自己似乎被一头来自洪荒的猛兽占据,心里充满杀戮和征服的欲望。唯一的解释也许是这几天憋得太辛苦了,再加上这里浓郁的死亡气息,才会失去理智。

程宗扬定了定神,决定还是先办正事,“阁罗大人,我们还是谈谈生意吧。你们需yào

的兵器……”

“不用着急。”阁罗露出一个神mì

的笑容,“难道你不想见见碧奴吗?”

程宗扬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武穆王曾经的姬妾,小紫的母亲,鬼王峒最美妙的女奴……自己兴趣不是一般的大。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个好时候。毕竟自己不可能像阁罗一样放开怀抱,尽情享shòu



程宗扬乾笑一声,“赶了几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我……”

“你还没有获得快乐!不要让人说阁罗慢待了自己的朋友!”阁罗打断他。

鬼仆搬来的卧具有些像豆荚,躺在里面十分舒服。华丽的大厅,豪奢珍贵的物品,美艳顺从的女奴——这一切都令自己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进入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享shòu

着异族王侯奢华荒淫的生活。

鬼仆拿来的每一件器具几乎都令阁罗愤nù

,“哦,这个家伙!他的物品甚至超过了鬼巫王大人!但愿鬼巫王大人见到这一切!”

当鬼仆取来饮酒的水晶盏,阁罗大声道:“朋友!你确定真的杀死了达古那家伙了吗?如果没有,阁罗会把他撕成碎片!”

程宗扬没想到阁罗这么激动,随口道:“很漂亮的酒具……”

“鬼巫王大人不许鬼王峒人饮酒!我敢打赌,达古还私藏着美酒!”

阁罗的猜测很快成为现实,当鬼仆捧来酒浆,阁罗大骂着揭开泥封,用力吸了一口,嘟囔道:“达古这个混蛋!”

程宗扬道:“鬼巫王大人经常闭关吗?”

阁罗大口吸着酒香,喉结上下滚动,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最後还是把酒坛扔给鬼仆,喝道:“拿走!拿走!”

“唔,”阁罗回过神,“鬼巫王大人很少闭关。不过这一次,对我们鬼王峒很重yào

。”

“哦?”程宗扬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阁罗摇了摇头,“我不能告sù

你,朋友。如果我说了,鬼巫王大人会先拧掉阁罗的脑袋,再把你切成碎片。”

这么严重?程宗扬识趣地转移话题,“我在上面一层,看到很多南荒部族。他们是在这里居住?”

“那些都是奴隶。感谢鬼巫王大人,是他带领我们闯出黑暗,成为南荒的王者!”

阁罗口气中充满了对鬼巫王的敬意。程宗扬道:“我很好奇,鬼王峒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为什么能征服这么多部族?”

阁罗眼睛眯了起来,“我的朋友,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是商人。坦白地说,客户的实力对我们很重yào

。对于有实力的客户,我们有很多优惠。”

“优惠?”

程宗扬笑咪咪道:“比如赊购。你可以付一部分钱,而拿到所有货物。”

阁罗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是不相信我们鬼王峒的实力吗?”

程宗扬笑容满面,言辞间却寸步不让,“只有得到更多讯息,我们才可以做出正确评价。”

阁罗思索了一会儿,慢慢道:“我们能够控zhì

更多部族,甚至整个南荒。朋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哦?”程宗扬暗暗提起精神,了解鬼王峒的控zhì

方式,对他们下一步行动很有用。

“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阁罗满yì

地说道:,“我们需yào

这样的商人。但不是现在。”阁罗笑了起来,“现在,你应该放鬆下来,好好享shòu

。哦,我闻到了碧奴的气息。”

程宗扬晚了几秒才察觉到厅外的声息。前面一瘸一拐蹦跳的是弥骨,後面的脚步声却很沉重,完全无法与舞姬轻盈的脚步联系在一起。

弥骨跳进来,蹿到主人背後。阁罗不悦地说:“你去得太久了!”

弥骨吱吱怪笑着比了个手势,没等程宗扬弄明白,一个庞大的黑影便挤了进来。那是一名体格健壮的鬼武士,他站在门口,山一样的胸腔起伏着,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在他岩石般的肩头,坐着一个曼妙的身影。那女子披着一条碧蓝的丝绒,将身体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妖媚的美目和一隻白玉般美丽的纤足。

与她目光一触,程宗扬心头顿时摇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一双带来类似感觉的美目,那是在五原城外,单是一双眼睛,就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但那个女人的美,让人感觉凛然不可侵犯,而眼前这个舞姬,却美得让人欲/火升腾。

厅内的灯盏被全部点亮,映出地上暗红的地毯。扇形的客厅犹如舞池,程宗扬和阁罗依在宽大的丝绸卧具上,面对着厅中半圆形的平台。

平台只有尺许高,两侧摆放着一人多高的珊瑚状铜灯,将大厅中心映得亮如白昼。

舞姬纤足探出,身体水一样从鬼武士肩头滑下,轻盈地落在地上。她目光笑吟吟从厅中掠过,妖媚的眼中满是湿淋淋的媚意。

“这是我的朋友。”阁罗命令道:“碧奴,让他高兴起来!”

碧奴如水的眼波朝程宗扬瞟来,“他就是阁罗大人的朋友吗?很强壮的年轻人……还很乾净……”

她声音又细又轻,一般人用这样的音量说话,很难让人听清楚。但她喉中带着奇异的共鸣,语调像歌唱一样,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五十四章:青苔不好吃

程宗扬的身材早已看不到以前那个废柴小白领的影子。来到这个世界之初,自己曾猜测过这些古人身高肯定不会太高,但在左武第一军那些剽悍的士兵中,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毫不起眼,更不用提武二那种变态的粗胚。不过在南荒,自己的身高还是很够瞧的,即使阁罗也矮他半个头。

这一路跋涉,程宗扬肌肉迅速结实起来,肩膀和胸膛的肌肉棱角分明,腹肌清晰可见,如果在以前,够水准混个内衣男模。

舞姬笑吟吟转过身体,她束胸的碧纱在腰後系了个漂亮的花结,赤裸着美玉般的背脊,下面是雪一样莹白的肌肤。

来自碧鲮族的性感女奴在台上妖娆起舞,艳丽的胴/体带着水一样的韵律,在灯光下荡漾出迷人的肉波。程宗扬几乎看不清她的舞姿,目光完全被她跳动的肉体所吸引。

碧奴两手举在头顶,作了一连串柔美的舞姿。接着她扬起手臂,弯折的身体像随波浮荡的水草一样婉转轻舞。一串细碎的铃声在她挺翘的蓓蕾上响起,越来越快。忽然她身体一旋,长裙鬆开,白滑的下体仿佛从裙中脱出,一瞬间便裸露出来,碧绿的舞裙萎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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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奴双腿修长白滑,光洁如玉,不等程宗扬看清,她就踮起脚尖,飞快地旋转起来,铃声突然变得密集,在她纤美的腰间同样系着一条珍珠链,上面悬着无数细小的银铃,伴随着她腰肢的动作,银铃同时上下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宗扬正看得眼花缭乱,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忽然闯进来,笔直走到台边,眼睛直勾勾盯着碧奴。他头上挽的髪髻乱篷篷的,手指被铁凿磨出厚厚的老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阁罗和那些鬼仆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没有一个人过去阻挡他。

这个来自六朝的石匠盯着碧奴看了半晌,忽然又转过头,盯着那对姊妹花。他的目光很集中,只偶然移动一下,有种近乎疯狂的专注,让程宗扬想起发疯的梵高。

忽然那人从席间抓起几隻瓜果,飞快地吃了下去,然後走到角落里,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鼾声。

“他是谁?”

“一个工匠。”阁罗目光始终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已经见怪不怪。

弥骨接口道:“是个疯子,一个奇怪的人。他要把鬼巫王大人不朽的功绩留在岩石上。”

阁罗皱起眉头,教xùn

道:“弥骨,你的话太多了!”

弥骨吐了吐舌头,跳到一边。

碧奴抱着雪/臀,腰肢向後弯折。她腰身柔软得不可思议,只见细软的腰肢变成弧形,娇媚的面孔离臀部越来越近,然後柔颈一扬,面孔对着自己的臀部。

自己曾在电视上见过柔术表演,那些演员的肢体也能弯曲到类似的角度,以头抵臀,但程宗扬还没见过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再扬头,将鼻尖顶住臀/沟。

阁罗哈哈大笑,“我的朋友,你来自遥远的北方,见多识广,那么你见过这样的女奴吗?”

碧奴吃吃娇笑着,灯光下艳态横生,淫靡之极。

这个女人真的是岳帅的姬妾?程宗扬不禁怀疑起来。

自己曾经以为,碧奴在鬼王峒受尽凌辱和逼迫,不得不强颜欢笑,可眼前的舞姬与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她不但没有露出丝毫受辱的羞耻,甚至对弥骨的戏弄也一副甘之若怡的神情。

与谢艺闲聊中,程宗扬听说那位岳鹏举特别护短,只要是自己的女人,都不让她们吃半点苦。最後遣散姬妾的时候,他分光了所有的家财,好让她们生活无忧。碧宛得到的那一份,肯定也价值不菲。可她却来到鬼王峒,自己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轰笑声中,阁罗挺起身,一把拽住碧奴的珠冠,将她拖到程宗扬身上。

程宗扬呼了口气,“感谢阁罗大人的好意,我还是先回驿馆,等阁罗大人回来好了。”

碧奴露出一丝讶色,她还从未遇到过拒绝自己美色的男人。

…………………………………………………………………………………

“呯!”

一柄快刀砍在案上,刀身不停震颤。

看着那张杀气腾腾的面孔,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你想做什么!”

乐明珠衣袖挽到肘间,秀髪用丝带扎紧,一脚踩着漆案,圆圆的面孔努力挤出凶巴巴的表情,如果不去看她嘴角的饼渣,看起来还挺像一个漂亮的女匪。

“我们已经来到鬼王峒,还要等什么?”乐明珠赤裸的小臂一挥,小雌虎一样叫道:“难道要等那些坏人打上门吗?”

小紫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

程宗扬努力不去看小紫的面孔,压低声音道:“小香瓜,你知dào

你是在做什么吗?”

“呃?”小丫头愣了一下,然後又摆出勇敢的表情,“我要除掉鬼巫王!这就是我,光明观堂弟子乐明珠!千辛万苦来到南荒的目的!”

“就在这个理由?”

乐明珠像被针扎破的皮球一样泄了气,嘟着嘴道:“鬼王峒的家伙太坏了,豆沙包都没有,这些东西让人怎么吃嘛!”

案上放着几块厚厚的青苔,其中一块还被小丫头泄愤地踩扁了。小紫拿起来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一点都不好吃。”

“哎!”乐明珠连忙拉住小紫,“你别吃!”

小紫听话地吐掉青苔,还伸出舌头晃了晃。看着她柔嫩的口腔和香舌,程宗扬一阵心虚,毕竟就在一刻钟前,自己还跟那个与她有着相同血缘的女人有着最亲密的接触。小紫和她娘长得实在太像了,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看着她娇美的面孔,就情不自禁地去想像她肉体和碧奴会有什么区别。至于她在阁罗面前说出商队与达古的冲突,也许仅仅是因为天真罢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阁罗不是让你搬出去住吗?”

“小紫正要走啊。乐姊姊说他们送吃的来,要和我一起吃豆沙包。”

乐明珠拉住小紫,“不要走啊,不要走啊。”

“小紫要去看娘啊。”小紫开心地说:“小紫离娘好近啊,好像闻到了娘的味道呢。”

不是自己身上沾了碧奴味道吧。程宗扬板起脸,一声不吭。

乐明珠虽然不舍得,总不能拦着小紫去见母亲,只好依依不舍地说:“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小紫用力点了点头,“小紫回来给姊姊带豆沙包吃。”

乐明珠口水险些流了出来,一叠声说:“好啊好啊好啊。”

等小紫离开,程宗扬捏了捏乐明珠的鼻尖,“这么贪吃。”

“我刚吃掉最後一张饼,连藏的鱼乾都被人吃光了,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乐明珠气愤地说道:“我问那些仆人,鬼王峒里有什么好吃的,他们就拿来这些东西。”

“这是他们送来的?”

乐明珠越说越委屈,“我都好几天没有吃到好吃的东西了。”

程宗扬又好气又好笑,竟然是青苔,难怪乐丫头要翻脸。

“凝羽呢?”

“她和苏荔姊姊出去了。”

程宗扬心里一紧,“去哪儿了?”

“去上面去找红苗人。”

“武二也和她们一起?”

“是啊。哼,那家伙好无聊,整天跟在苏荔姊姊後面。”

程宗扬略微宽心了一些。不是武二就好,祁远、吴战威,还有雲氏商会的人都没有出去,那么触动机关的人,也许跟商队没有什么关系。

“小香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走?”

“好啊!”乐明珠立kè

来了精神,“去哪儿?”

“你不想知dào

山後面是什么吗?”

这里每个山洞都弥漫着死亡气息,太阳穴上的生死根就像游鱼进入大海,不断将死气转化为生气,即使跋涉一路,刚才又跟那对姊妹花折腾许久,程宗扬也丝毫不觉疲累。程宗扬敏锐地察觉到,越往後那些死亡气息越浓重。自从进入鬼王峒,他就跃跃欲试,想知dào

山後究竟有些什么。

…………………………………………………………………………………

山腹内潮湿而且森冷,宽阔的通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点起一堆篝火,既可驱除寒气,又能照明。摇曳的火光间,两侧的岩壁上不时现出粗糙的图案。那些雕刻与那个六朝工匠的精细相去甚远,粗犷的划痕充满了蛮荒和原始的气息,大概出自鬼王峒的手笔。

看来阁罗确实把他们当成朋友,离开驿馆时,没有一名鬼仆过来阻挡。这让程宗扬的行动变得很方便,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是花苗的新娘,乐明珠打扮成花苗女子的模样,还戴了条面纱,不过很快她就取了下来,因为偌大的山洞中,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人。

洞穴渐渐变得狭窄,苔藓也越来越少。绕过一个弯,两侧的岩石突然一变,表面像高温烧过的琉璃一样泛出火一样的红色,凹陷的岩壁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洞口。

“好像玛瑙哦。”乐明珠左顾右盼地说。

山洞渐渐变得崎岖,脚下的岩石也没有再修整过。程宗扬从最後一堆篝火中捡起一根树枝当作火把,当先朝上攀去。

“喂,找不到路怎么办?”乐明珠在後面提醒。

“好办。”程宗扬掏出珊瑚匕首,在岩壁上刻了一个标记。

“这是什么标记?”乐明珠好奇地说。

“字母A。”

第一百五十五章:你顶到我了

“什么东西嘛。”

上次因为标记混淆差点送命,程宗扬痛定思痛,决定用字母作为标记,只要按顺序走,肯定不会迷路,而且也不会与其他标记混淆。

“保证我们不迷路的东西。”程宗扬收起匕首。

黑暗中传来涓涓水声,程宗扬举起火把,眼前一条溪流贴着岩壁蜿蜒流动,火光下,溪流泛起奇异的色泽,溪底的岩石凝结出细小的突起,就像鹅雏嫩黄的茸毛。

“不会有毒吧。”乐明珠拿出银针试了试,忽然高兴地说道:“你瞧!水里有小鱼鱼呢!”

“游得好快!”乐明珠捧起水,“是透明的呢,连肚子里的东西都看得到!咦?它们怎么没有眼睛?”

“这里没有光线,它们要眼睛没用,当然不会长了。”程宗扬说着,在岩壁上刻下第七个标记。这里离山後已经不远,但可以通行的山洞也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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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乐明珠低头看着水流的方向,“这里好像可以过去。”

溪流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流入,石缝很矮,只有伏着身才能钻进去。程宗扬把火把探入石缝,枝上的火焰立kè

被气流扯动。前方黑沉沉看不到底,似乎是一个很深的空间。

程宗扬收回火把,“要回去吗?”

“才不要!”乐明珠兴致勃勃地说:“我要看小鱼鱼游到哪里去了。让我先进!”

“别挤!我先,你跟着我。”

程宗扬不由分说地把乐明珠推到後面,当先钻进石缝。火把下,银色的小鱼对光线毫无反应,却对声音十分敏感。它们浮在空气般透明的水中,一点细微的响动,就闪电般游开,然後在远处重新聚成一团。

石缝只有肩膀高低,在里面想翻个身都困难。但程宗扬清楚看到前方飘来的磷火。忽然额角微微一热,一股阴冷的感觉进入体内。

程宗扬忽然停住。乐明珠鼻子撞到他腿上,酸得差点流下眼泪,生气地拧了他一把,“大笨牛!”

程宗扬晃了晃火把,“前面没路了。”

摇曳的火光下,溪流在石缝间绕了个弯,消失在岩石的缝隙间。面前一块黑色的玄武岩挡在洞口,隐约能看到岩石右侧有道缝隙,但程宗扬手臂不够长,没办法伸过去照明。

“我才不信呢!”乐明珠奋力从程宗扬腿上爬过。

“喂,你别过来!这里很窄!你要挤过来……”

“呶……就像这样,咱们谁都动不了。”程宗扬无奈地说:

“大笨蛋,你往那边挪一点!”乐明珠用膝盖顶着程宗扬的大腿说。

“我背後是石头好不好?”

“你的腰顶到我了。”

“这个洞是弯的,我旁边就是一块大石头——喂,你别挤了!”

乐明珠使劲推着他,“你不会侧过来?给我留点位置嘛!”

程宗扬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啊。”

程宗扬侧过身,乐明珠香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身体正面努力向上挪动,然後小丫头发出一声惨叫,“糟了!我被卡住了!”

“太好了。”程宗扬说。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但由于一块突出的岩石,让山洞变得弯曲,才难以通行,本来程宗扬还能挪动一下,可乐明珠非要挤进来,结果两个人腰部都被石头卡住,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紧紧贴在一起,身体间没有一丝缝隙。乐明珠脑袋顶住程宗扬的下巴,挤得连手臂都难以移动。

“我都说了让我先进去,你这么胖,把路都堵死了!”

“我这是健壮!你瞧,全是肌肉!”

程宗扬腰一挺,乐明珠奇怪地说:“咦?这是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别管它了。你最好先退出去,让我出来。”

“我才不呢!”

乐明珠使劲挪动身体,“哎呀,你顶到我了!”

能不顶到吗?程宗扬腰侧正顶在那块突出的石头上,让他不得不别扭地拧着腰。乐明珠又非让他侧过身,结果那块石头变成顶在腰後面,使他小腹不自然地往前挺起。那丫头还不知死活地紧贴着他的身体往上爬,好不容易上身钻进来,腰部却同样被卡住,变成与程宗扬面对面小腹紧贴的姿势。刚才腰一挺,程宗扬发xiàn

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很可耻的勃/起了。

乐明珠吃力地挪动腰肢,想从这个狭窄的洞口钻过去,却发xiàn

自己臀部怎么也挤不过去,她扬起脸,看到程宗扬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由一呆。

“你怎么了?”

程宗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热!”

少女带着奶香的肉体紧贴在小腹上磨擦,身体很容易就有了反应。下身迅速充血,硬梆梆顶在乐明珠小腹下方。小丫头挪动身体时,隔着衣物都能清楚感受到她肉体的光滑和弹性。

乐明珠踢着他的小腿,“把你的手挪开!”

程宗扬无奈地亮出双手,朝她摇了摇。

小丫头一脸奇怪地望着他的双手,然後低下头,“你下面是什么?好奇怪……”

乐明珠纳闷地用小腹磨擦着他胯下,然後恍然大悟,“是你的**!”

程宗扬辛苦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

乐明珠皱了皱鼻子,一脸不屑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不就是男人小便的东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恶心死了!快挪开!”

程宗扬勉强喘了口气,“你看我能挪动吗?”

乐明珠使劲伸出小手,往他腰後摸了摸,这才死心,然後好奇地说:“咦,它为什么会这么大?哈哈,你每天都挺着它,难道不累吗?”

累?总比你挺着那两团肉球轻鬆吧。程宗扬恶作剧地动了一下腰,乐明珠叫了一声,“哎呀!你顶得太紧了!”

说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小脸微微一红,“你顶到我了……”

乐明珠脸颊越来越红,忽然她板起脸,警告道:“不要尿到我的身上。”

程宗扬啼笑皆非,这丫头学过医术,对人体多少有些了解,但对男女之事的认识大概只有幼稚园的水准。这会儿身体相互磨擦,她身体本能有了反应,所以才会脸红,却不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程宗扬吸口气,很无赖地叫道:“我要尿尿!”

“不行不行!”乐明珠连忙叫道:“等我出去你再尿!”

乐明珠着急地说:“你快把它收起来!让我出去。”

程宗扬摊开手,“这可是你自己要进来的。没办法,只有让它尿出来,你才能出去。”

乐明珠生气地瞪着他,程宗扬毫不示弱地反瞪过去,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可恶表情。

乐明珠气愤地说道:“不许你尿到我衣服上!我刚换的新衣服!”

程宗扬道:“那你说怎么办?”

乐明珠抿住嘴巴,两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下来,最後乐明珠悻悻道:“你尿到自己裤子里好了。”

“好吧。”程宗扬把手伸到两人身体之间。

“你幹什么!”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没人扶着,我尿不出来!”

乐明珠咬牙道:“你抓到我了!贴这么紧,你手根本伸不下去!”

程宗扬微笑道:“那只好你帮我扶一下了。”

“恶心恶心恶心!”乐明珠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恶心,然後头一扭,“我才不要扶!”

程宗扬低头在她耳边呵了口气,小丫头耳根立kè

红了起来。

“你是医生啊。就把我当成不能动的病人好了。反正我这会儿又不能动。”

乐明珠粉嫩的玉颊像涂了胭脂般娇红,热热的发烫,她移开脸,小声嗔道:“我才不要和你亲亲,口水好髒。”

程宗扬看了她一会儿,然後把她抱在怀中,“小香瓜。”

“嗯。”

“我们发个誓好不好?”

“什么?”

“你的身体只有我才能碰。”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那好吧。”

“可是一辈子啊。”

乐明珠有些为难起来,“我还要嫁给大英雄呢。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啊。不过你放心啦,”小丫头大度地说道:“我才不让他把东西放在我身体里面呢。”

“咳!咳!”程宗扬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咦?这有什么关系?”乐明珠讶然道:“人家已经认真想了,你这人又笨又讨厌,不过真的要让人进到我身体里面,那还是选你好了。”

好吧。程宗扬终于可以肯定,这丫头的性知识相当于六岁。把嫁人和做/爱当成了两码事,嫁人要嫁给大英雄,做/爱还和自己做。这样的结果,自己应该满yì

了吧。

乐明珠闭着眼舒服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喂,这石头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把我们压在下面?”

“害pà

吗?”

“不害pà

啊。就是有点舍不得,”小丫头嘟着嘴说:“我还没活够呢。”

程宗扬宽慰道:“放心,既然能进来。我们就能出去。”

“怎么出去?”

程宗扬摸出匕首,小心地探到背後,用力剔开腰後那块突出的岩石,然後一收腹,身体向前滑动半尺,伸手攀住玄武岩边缘。

第一百五十五章:你顶到我了

“什么东西嘛。”

上次因为标记混淆差点送命,程宗扬痛定思痛,决定用字母作为标记,只要按顺序走,肯定不会迷路,而且也不会与其他标记混淆。

“保证我们不迷路的东西。”程宗扬收起匕首。

黑暗中传来涓涓水声,程宗扬举起火把,眼前一条溪流贴着岩壁蜿蜒流动,火光下,溪流泛起奇异的色泽,溪底的岩石凝结出细小的突起,就像鹅雏嫩黄的茸毛。

“不会有毒吧。”乐明珠拿出银针试了试,忽然高兴地说道:“你瞧!水里有小鱼鱼呢!”

“游得好快!”乐明珠捧起水,“是透明的呢,连肚子里的东西都看得到!咦?它们怎么没有眼睛?”

“这里没有光线,它们要眼睛没用,当然不会长了。”程宗扬说着,在岩壁上刻下第七个标记。这里离山後已经不远,但可以通行的山洞也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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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乐明珠低头看着水流的方向,“这里好像可以过去。”

溪流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流入,石缝很矮,只有伏着身才能钻进去。程宗扬把火把探入石缝,枝上的火焰立kè

被气流扯动。前方黑沉沉看不到底,似乎是一个很深的空间。

程宗扬收回火把,“要回去吗?”

“才不要!”乐明珠兴致勃勃地说:“我要看小鱼鱼游到哪里去了。让我先进!”

“别挤!我先,你跟着我。”

程宗扬不由分说地把乐明珠推到後面,当先钻进石缝。火把下,银色的小鱼对光线毫无反应,却对声音十分敏感。它们浮在空气般透明的水中,一点细微的响动,就闪电般游开,然後在远处重新聚成一团。

石缝只有肩膀高低,在里面想翻个身都困难。但程宗扬清楚看到前方飘来的磷火。忽然额角微微一热,一股阴冷的感觉进入体内。

程宗扬忽然停住。乐明珠鼻子撞到他腿上,酸得差点流下眼泪,生气地拧了他一把,“大笨牛!”

程宗扬晃了晃火把,“前面没路了。”

摇曳的火光下,溪流在石缝间绕了个弯,消失在岩石的缝隙间。面前一块黑色的玄武岩挡在洞口,隐约能看到岩石右侧有道缝隙,但程宗扬手臂不够长,没办法伸过去照明。

“我才不信呢!”乐明珠奋力从程宗扬腿上爬过。

“喂,你别过来!这里很窄!你要挤过来……”

“呶……就像这样,咱们谁都动不了。”程宗扬无奈地说:

“大笨蛋,你往那边挪一点!”乐明珠用膝盖顶着程宗扬的大腿说。

“我背後是石头好不好?”

“你的腰顶到我了。”

“这个洞是弯的,我旁边就是一块大石头——喂,你别挤了!”

乐明珠使劲推着他,“你不会侧过来?给我留点位置嘛!”

程宗扬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啊。”

程宗扬侧过身,乐明珠香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身体正面努力向上挪动,然後小丫头发出一声惨叫,“糟了!我被卡住了!”

“太好了。”程宗扬说。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但由于一块突出的岩石,让山洞变得弯曲,才难以通行,本来程宗扬还能挪动一下,可乐明珠非要挤进来,结果两个人腰部都被石头卡住,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紧紧贴在一起,身体间没有一丝缝隙。乐明珠脑袋顶住程宗扬的下巴,挤得连手臂都难以移动。

“我都说了让我先进去,你这么胖,把路都堵死了!”

“我这是健壮!你瞧,全是肌肉!”

程宗扬腰一挺,乐明珠奇怪地说:“咦?这是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别管它了。你最好先退出去,让我出来。”

“我才不呢!”

乐明珠使劲挪动身体,“哎呀,你顶到我了!”

能不顶到吗?程宗扬腰侧正顶在那块突出的石头上,让他不得不别扭地拧着腰。乐明珠又非让他侧过身,结果那块石头变成顶在腰後面,使他小腹不自然地往前挺起。那丫头还不知死活地紧贴着他的身体往上爬,好不容易上身钻进来,腰部却同样被卡住,变成与程宗扬面对面小腹紧贴的姿势。刚才腰一挺,程宗扬发xiàn

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很可耻的勃/起了。

乐明珠吃力地挪动腰肢,想从这个狭窄的洞口钻过去,却发xiàn

自己臀部怎么也挤不过去,她扬起脸,看到程宗扬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由一呆。

“你怎么了?”

程宗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热!”

少女带着奶香的肉体紧贴在小腹上磨擦,身体很容易就有了反应。下身迅速充血,硬梆梆顶在乐明珠小腹下方。小丫头挪动身体时,隔着衣物都能清楚感受到她肉体的光滑和弹性。

乐明珠踢着他的小腿,“把你的手挪开!”

程宗扬无奈地亮出双手,朝她摇了摇。

小丫头一脸奇怪地望着他的双手,然後低下头,“你下面是什么?好奇怪……”

乐明珠纳闷地用小腹磨擦着他胯下,然後恍然大悟,“是你的**!”

程宗扬辛苦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

乐明珠皱了皱鼻子,一脸不屑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不就是男人小便的东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恶心死了!快挪开!”

程宗扬勉强喘了口气,“你看我能挪动吗?”

乐明珠使劲伸出小手,往他腰後摸了摸,这才死心,然後好奇地说:“咦,它为什么会这么大?哈哈,你每天都挺着它,难道不累吗?”

累?总比你挺着那两团肉球轻鬆吧。程宗扬恶作剧地动了一下腰,乐明珠叫了一声,“哎呀!你顶得太紧了!”

说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小脸微微一红,“你顶到我了……”

乐明珠脸颊越来越红,忽然她板起脸,警告道:“不要尿到我的身上。”

程宗扬啼笑皆非,这丫头学过医术,对人体多少有些了解,但对男女之事的认识大概只有幼稚园的水准。这会儿身体相互磨擦,她身体本能有了反应,所以才会脸红,却不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程宗扬吸口气,很无赖地叫道:“我要尿尿!”

“不行不行!”乐明珠连忙叫道:“等我出去你再尿!”

乐明珠着急地说:“你快把它收起来!让我出去。”

程宗扬摊开手,“这可是你自己要进来的。没办法,只有让它尿出来,你才能出去。”

乐明珠生气地瞪着他,程宗扬毫不示弱地反瞪过去,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可恶表情。

乐明珠气愤地说道:“不许你尿到我衣服上!我刚换的新衣服!”

程宗扬道:“那你说怎么办?”

乐明珠抿住嘴巴,两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下来,最後乐明珠悻悻道:“你尿到自己裤子里好了。”

“好吧。”程宗扬把手伸到两人身体之间。

“你幹什么!”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没人扶着,我尿不出来!”

乐明珠咬牙道:“你抓到我了!贴这么紧,你手根本伸不下去!”

程宗扬微笑道:“那只好你帮我扶一下了。”

“恶心恶心恶心!”乐明珠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恶心,然後头一扭,“我才不要扶!”

程宗扬低头在她耳边呵了口气,小丫头耳根立kè

红了起来。

“你是医生啊。就把我当成不能动的病人好了。反正我这会儿又不能动。”

乐明珠粉嫩的玉颊像涂了胭脂般娇红,热热的发烫,她移开脸,小声嗔道:“我才不要和你亲亲,口水好髒。”

程宗扬看了她一会儿,然後把她抱在怀中,“小香瓜。”

“嗯。”

“我们发个誓好不好?”

“什么?”

“你的身体只有我才能碰。”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那好吧。”

“可是一辈子啊。”

乐明珠有些为难起来,“我还要嫁给大英雄呢。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啊。不过你放心啦,”小丫头大度地说道:“我才不让他把东西放在我身体里面呢。”

“咳!咳!”程宗扬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咦?这有什么关系?”乐明珠讶然道:“人家已经认真想了,你这人又笨又讨厌,不过真的要让人进到我身体里面,那还是选你好了。”

好吧。程宗扬终于可以肯定,这丫头的性知识相当于六岁。把嫁人和做/爱当成了两码事,嫁人要嫁给大英雄,做/爱还和自己做。这样的结果,自己应该满yì

了吧。

乐明珠闭着眼舒服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喂,这石头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把我们压在下面?”

“害pà

吗?”

“不害pà

啊。就是有点舍不得,”小丫头嘟着嘴说:“我还没活够呢。”

程宗扬宽慰道:“放心,既然能进来。我们就能出去。”

“怎么出去?”

程宗扬摸出匕首,小心地探到背後,用力剔开腰後那块突出的岩石,然後一收腹,身体向前滑动半尺,伸手攀住玄武岩边缘。

第一百五十六章:最没用的功夫

他身上的骨骼发出格格的声音,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从狭窄的洞口挣出,腿侧被岩石锋利的边缘磨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往玄武岩後面看了看,一身轻鬆地回过头,“前面能过去,不过没有火把了。”

“流血了?大笨牛!”乐明珠连忙给他扎住伤口。

那根树枝已经剩一点余火,随即熄灭。程宗扬摸黑钻进山洞,然後回过手,拉住乐明珠柔软的手掌。

“好锋利的匕首。咦,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我不是刚想到吗?”

“你骗我!”

“啊!你踢到我伤口了……”

“哎呀,我不是故yì

的,痛不痛啊?”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痛死了……”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让你踢还一下。”

两人摸索着在低矮的岩洞中钻行良久,终于看到一抹微光。

那条溪水百折千回之後,又在前方出现,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一个男子赤着上身,盘膝坐在水潭边,正借着火褶的微光,用一根细针仔细缝合胸膛的伤口。

“下来吧。”谢艺淡淡道:“这里没有别人。”

谢艺把针线收进一隻鹿皮口袋里,然後挺起胸。肌肉坚实的胸膛上,一条伤口从锁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肋侧,再深数分,就会刺穿心臟。伤口两侧缝合的针脚整齐之极,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

一个少女伏在水潭旁,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睛紧紧闭着,看不出是死是活。

“阿夕!”乐明珠惊叫起来。

谢艺伸手一挡,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乐明珠推开。

“不要碰她。”谢艺说道:“如果不是她故yì

触动机关,我也不会负伤。嘿嘿,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是她触动机关?”程宗扬叫了起来。

谢艺舒展了一下肢体,随着肌肉的收缩,伤口微微鼓起,“她中了一种摄魂的邪术,我只好制服她。”

“怎么可能!”乐明珠叫道:“她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谢艺大有深意地看顾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只好道:“她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你说的没错,她是被人操纵了。但我没想到她会暗算你。”

“我也没想到。”谢艺淡淡道:“所以她跟着我的时候,我没有理她。”

程宗扬就知dào

自己与阿夕那点事瞒不过谢艺,很可能他还以为阿夕是受了自己指使,才疏于防备。可对于阿夕背後的操纵者,自己知dào

的一点都不比谢艺更多。

最开始,这像一个玩笑,那个隐藏在背後的操纵者故yì

控zhì

阿夕,让她献身给自己。直到碧鲮族时,那人突然露出残忍的一面,然後就是这次暗算谢艺。

想到这里,程宗扬如芒刺在背。也许那人对自己真的没有恶意,但谁知dào

他下次会作出些什么来。

程宗扬在谢艺对面盘膝坐下,“谢兄知dào

这个人是谁吗?”

乐明珠气愤地说道:“肯定是鬼王峒的坏人!”

谢艺微微一笑,“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程宗扬点了点头,“但我没办法确定。”

“是鬼王峒的坏人!”乐明珠贴在程宗扬耳边大声说。

两个人很默契地把她的意见忽略掉,谢艺道:“不妨说来听听。”

“我只有一条线索,不过挺有意思。”

“是鬼王峒!”乐明珠扭住他的耳朵。

程宗扬道:“那道机关连谢兄都没察觉,阿夕怎么会知dào

?谢兄不妨猜猜,谁会知dào

鬼王峒里的机关?”

谢艺平静地看着他。

“朱老头。”程宗扬道:“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他来过鬼王峒。”

“还有小紫!”乐明珠大声道。

程宗扬叹了口气,“阿夕中的邪术,是在我们遇到小紫之前。”

“也许阿夕根本没有中邪!”

“走吧。”谢艺站起身,“我们去看看那个有趣的朱老头。”

…………………………………………………………………………………

宽阔的客厅内陈设着黑色的屏风,屏上用朱砂彩漆绘制着繁复的雲龙图案,两条巨龙围绕着屏风正中一块玉璧张牙舞爪。屏风前,左右放置着两隻博山炉,炉盖上铜制的仙鹤展翅欲飞。角落里,一盏树状的灯台火光摇曳。如果不是偶然飞过的磷火,很难想像这里会是南荒最阴暗的所在。

朱老头瞧瞧旁边没人,揭起炉盖,“噗”的吐了口浓痰,然後清了清嗓子,没事人一样背着手东张西望。

程宗扬笑眯眯进来,“早啊,老头。”

朱老头堆起笑脸,“小程子,找老头有啥事啊?”

“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谈谈心吗?”

朱老头搓着手嘿嘿笑道:“哪……咱们谈谈钱成不?”

“成。”程宗扬抛起一枚钱铢,然後一把接住。

朱老头眼睛立kè

直了,半晌才叫道:“缺德啊!小程子!你还骗我老人家没金铢!那是啥!”

程宗扬“呯”的往案上一拍,“猜猜,我手里有几枚金铢?猜对了,都是你的。”

“不就是一……”朱老头说了半截连忙打住,小心道:“要是猜错了呢?”

“猜错了,”程宗扬大方地说道:“你就照数赔给我好了。”

朱老头犹豫半晌,瞧着他的脸色,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看到程宗扬手臂一动,又立kè

收了回来。

“猜不猜!”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

朱老头赔笑道:“我瞧着……还是不猜了吧。伤和气,伤和气……”

“那好。”程宗扬把钱铢一收,“钱的事咱们就谈完了。下面该谈心了。老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朱老头乾笑道:“小程子,瞧你说的……我能有啥事儿瞒你啊。”

“朱老头,看着我的眼睛。”

“咋了?”朱老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程宗扬鼻子几乎碰到朱老头脸上,眼对眼盯着他。朱老头越看越心虚,几乎躲到香炉後面。

“幹!你心里真有鬼啊!”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我心里有啥鬼了?”

程宗扬一把拽住他,然後喊道:“阿夕!”

花苗少女慢慢走进来,站在朱老头面前。朱老头脸色顿时变了。

“你幹的好事啊——朱老头。”

朱老头一个劲儿地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死鸭子还嘴硬!”程宗扬一挥手,“谢艺!给我审!”

谢艺轻烟般从屏风後翻出,一把扣住朱老头的脉门。

“哎哟……我的亲娘哎!”朱老头被扭的跪下来,一手举着,鼻涕眼泪立kè

滚了出来。

“老头运气啊,这位谢爷可是刑讯高手,你要想尝尝呢,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个时辰一种,到明天这个时候不带重样的。”程宗扬蹲下来,“老实说吧,肚子里揣的什么鬼胎呢?”

“我说!我说!”朱老头惨叫道:“袋子里最後那点鱼乾,是我——是我吃的……哎哟!轻点儿!阿夕姑娘!我是吃完才瞧见你的……”

“好啊!”乐明珠从阿夕身後跳出来,指着他愤nù

地说道:“我说鱼乾怎么没有了!都是你!害我吃青苔!”

谢艺眉头动了一下,然後鬆开手,“不是他。”

“这可审完了?”程宗扬那份失望,就差没再给朱老头安个罪名了,“要不咱们给他来一遍满清十大酷刑过过瘾?”

“饶命啊!”朱老头抱着手腕,“哎哟哎哟”的叫着,满脸的鼻涕眼泪。

谢艺拍了拍手,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在十方丛林待过。”

“咦?十方丛林?”乐明珠探过头来。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什么东西?”

“就是好多好多光头在一起!”乐明珠抢道。

“是禅寺。”谢艺道。

“和尚?”程宗扬打量着一脸猥琐的朱老头,“谢兄没看错吧?”

“和尚咋了?”朱老头梗着脖子道:“俺那是家里穷,才剃了头,到寺里幹活。不丢人!”

“啧啧,朱老头,”程宗扬道:“连和尚都当过,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朱老头精神一振,“俺还会念经呢——”他闭上眼,摇头晃脑地念道:“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程宗扬朝他後脑拍了一记,“打住吧。”

朱老头没趣的闭了嘴。

谢艺朝朱老头拱了拱手,“孟浪了。”

朱老头翻着眼睛嘟囔道:“我这腕子还火烧火燎呢……”

仅有的线索就这样断掉,程宗扬不甘心地问道:“谢兄,你怎么看出来他身上有禅门功夫?”

谢艺微微一笑,“萝卜、黄瓜、白菜都是菜,你只要吃过就能分出来。至于这位,功夫虽然粗浅,算不上禅门神功……”

“粗浅?”朱老头一吹鬍子,“禅门十大绝技我是样样精通!粗浅?哼!”

“哦?哪十大绝技?”

“金刚珠、伏魔杖、辟邪拂、降妖杵——怎么?你没听说过?”

谢艺摇了摇头,“没有。我听过的十绝,和你说的不大一样。”

朱老头哂道:“没见识!十大绝技哪儿有两种的?哈哈!”

朱老头乾笑两声,突然不放心起来。他低着头琢磨一会儿,小心问道:“你听过那些里面,有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朱老头两手握在一起,来回比划,那招术程宗扬看着很有点眼熟。

谢艺点了点头,“这大概是扫地神功吧。没有。”

朱老头呆了一会儿,喃喃道:“好啊,那秃驴骗了我几十年啊……

乐明珠却来了兴趣,对谢艺道:“喂,你说的禅门神功是什么?”

“释佛逻耶……”

“很厉害吗?”

谢艺看了她一会儿,“很厉害。”

“有我们的凤凰宝典厉害吗?”

“凤凰宝典?”谢艺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徒有其名罢了。”

小丫头这下可不幹了,“我师傅说,凤凰宝典是世上最最最厉害的神功!”

谢艺淡淡道:“世间武功虽多,真zhèng

能称得上神功的,无非十方丛林的释佛逻耶,太乙真宗九阳神功。另外值得一提的,还有黑魔海的太一经。至于凤凰宝典,嘿嘿……”

乐明珠气恼地瞪大眼睛,“黑魔海的邪功,怎么能和我们光明观堂的凤凰宝典相比!师傅说,黑魔海那些怪物都是受过诅咒的坏蛋!”

“是吗?”

“怎么不是!黑魔海的人都是人渣!变态!禽兽不如的畜牲!”

朱老头小声道:“也没那么坏吧?”

“好啊!你偷吃我的鱼乾,还帮坏人说话!我看你就是坏人!”

朱老头立kè

闭上嘴。

乐明珠挽起袖子,凶巴巴亮出拳头,“等我抓到那个害阿夕的坏蛋,我就把你的鬍子扯光,牙齿打掉!”

朱老头叫屈道:“你抓坏人,幹吗拿俺出气?”

乐明珠瞪着眼道:“我看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谢艺微微一笑,转头对程宗扬道:“凤凰宝典号称光明观堂镇堂之宝。可多年来无人练成,你知dào

这是什么缘故?”

程宗扬很无辜地说道:“我怎么会知dào

。”

谢艺道:“岳帅尝言,世间最无用的功夫就是童子功,难练易破,大多都是自欺欺人,全无益处。凤凰宝典也是童子功的一种,据说修习时需用纯阴之体。一旦破体就有性命之忧,即使能保住性命,也终生无望练至第九重——姑娘知dào

你们光明观堂为何没有人练成过凤凰宝典了吧?”

谢艺明显是在讥刺她们不能保有童女之体,乐明珠却根本没有听出来,她这会儿还瞪着偷自己鱼乾的朱老头,生气地说:“凤凰宝典的神功,哪儿有那么容易练的!”

程宗扬也觉得好笑,“练功就是练功,跟那层膜有什么关系?”

“不错。”谢艺点头道:“依我看,这只是托词。”他嘲讽道:“说白了,凤凰宝典不过是种驻颜之术。好让光明观堂那些精明的女人拿来自高身价,卖个好价钱而已。”

乐明珠再笨这会儿也听懂了,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你胡说!”

谢艺看着自己的手指,徐徐道:“当日有个女人向岳帅自荐枕席,说她练过凤凰宝典,若是破体会性命不保,可为了岳帅高兴,宁肯舍命。累得岳帅耗费真元,为她护持心脉。结果她不但活下来,还背着岳帅搞三捻四,让岳帅雷霆震怒……”

乐明珠捂着耳朵顿足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程宗扬凑到谢艺耳边,小声道:“给点面子吧。你把她惹毛了,我也很难做的。”

谢艺冷冷一笑,住了口。

看着阿夕,程宗扬又是一阵头痛,索性/交给乐明珠,让她去照料。乐明珠把手指放在眼眶下面,吐出舌头,朝谢艺狠狠作了个鬼脸,这才带着阿夕,气鼓鼓离开。

第一百五十七章:红苗新娘

隐藏在阿夕身后的操纵者像根刺扎在心头,让程宗扬心神不宁。苏荔她们去寻找红苗盟友,到现在也没有音讯,更让自己坐立不安。

很难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深藏地下的鬼王峒如同失去了时间,只有黑夜漫长得没有尽头。

程宗扬第十五次站起来,去看凝羽回来没有。刚起身,旁边的谢艺突然睁开眼睛,露出倾听的神色。

程宗扬连忙竖起耳朵,半晌才勉强捕捉到一丝微响。那声音绕过重重岩壁,已经变得微弱之极,然而充满杀伐的节奏,仍让自己汗毛直竖。那是鬼王峒青铜战鼓的声音,难道是凝羽?

程宗扬叫道:「不好!」

鼓声越来越响,突然间脚步声响起,易彪、吴战威等人听到鼓声,都奔了过来。

谢艺道:「她们回来了。」

程宗扬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是苏荔,不由又多了一分佩服。能从纷杂的声息中辨出苏荔的脚步,这分修为比自己可强太多了。

苏荔弯眉紧锁地踏入厅堂,后面是黑着脸的武二郎。凝羽摘下面纱,摇了摇头,「没有找到。」

只要凝羽能无恙归来,其他的程宗扬都不在乎,但听到她们没寻到红苗的盟友,仍忍不住讶道:「红苗人还没来?」

「三天前就到了,」苏荔道:「我们见到他们入峒时留下的标记,但再找就没有了。这里有上百个部族,也许我们错过了。」

「你们不是有个当厨子的内线吗?」

苏荔摇了摇头,「他是红苗人,和我们没有联系。」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费什么事呢,把咱们能打的全拉过来,直接踹门不就得了!先说好,鬼巫王那家伙是我的!二爷要让你们伸一指头就是孙子!」

「二爷好气概,」谢艺微笑道:「不过鬼王峒属下有上万之众,武二爷又能杀得多少?」

「你说咱们跟动手,他们会帮鬼王峒?」武二郎横起眼睛,「没睡醒吧?谁当奴隶还当出瘾了?」

谢艺淡淡道:「这些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是的。」赞同他的居然是苏荔,「我和那些人交谈过,他们把鬼王峒的人都当成神,敬畏得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祖神。」

凝羽忽然道:「我要下去看看。」

程宗扬一怔,「去哪儿?」

「鬼王宫。」

「不行!」程宗扬道:「这里山洞比迷宫还乱,就是有人带路,也不一定能出来。」

易彪道:「辨迹寻径,在下颇有一些心得。」他本来性直气烈,只是兄长出了意wài

之后,担子都落在他肩上,性格谨慎了许多。但这时这会儿还是露出性急的一面。

程宗扬道:「下面有机关!」

「什么是机关?」苏荔对这个名词不很熟悉。

「一种杀人的陷阱。」谢艺道:「谢某在下面受了伤。」

苏荔扬起眉毛,「你看到了什么?」

「巫师。」谢艺笑了笑,「我猜他们在炼制鬼战士。」

众人面面相觑,苏荔起身道:「我也去!」

眼看众人群情耸动,又要演变成上次的大表决,程宗扬连忙站起来,「这就别争了,要去大家都去。不过不是这会儿,」他一指谢艺,「总该让谢兄把伤养好吧?」

祁远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程宗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出去。

来的是弥骨。他说阁罗大人在处理事情,让弥骨来问他的朋友们,是否还需yào

什么东西。

程宗扬笑着攀谈几句,然后道:「外面像是在敲鼓?」

弥骨道:「那是召集奴隶的鼓声,他们要去地火深渊作工。天快亮了。」

程宗扬松了口气,仿佛无意地说道:「我们做生意的时候路过红苗,听说红苗也派人向鬼巫王大人表示臣服。他们也住在上面吗?」

「峒里的部族太多了卫兵也许知dào

。等等!」弥骨难得的停顿下来,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红苗……红苗……」

他忽然一拍额头,「弥骨知dào

--她们送新娘来!」

程宗扬眼睛一亮,「她们在哪里?」

弥骨跳起来,「我带你去!」

沉闷的铜鼓声在山腹内回荡,无数奴隶从藏身的洞穴钻出。他们来自南荒不同的部族,有的身上带着野兽的斑纹,有的躯肢异化成兽体,呈现出半人半怪的异态。他们大都带着工具,面无表情地朝鼓声传来处汇集。

走在这些兽化的变异人中间,就像在电影的场景中行走,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程宗扬不禁想起段强,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带摄录机。

弥骨一条腿无法伸直,走路时一颠一颠,速度却极快。人流虽然拥挤,但一见到弥骨就远远就避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红苗人有二十个强壮的男人,都是很好的战士。」弥骨扭头朝苏荔呲出牙齿,「你们的战士太少了,不过女人很好。花苗族长,你会让巫师们头痛的。」

苏荔握住程宗扬的手,她手心湿湿的都是汗水,勉强笑道:「为什么呢?」

弥骨猛地凑过来,带毛的面颊牵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你很强健,他们不知dào

该让你成为战士还是女奴。」

苏荔手指紧了一下。弥骨说巫师正在进行仪式,除了程宗扬不愿意再带人。而他们的仪式正是苏荔最大的担忧。即使南荒最悍勇的部族,一旦归服鬼王峒,就驯服如同羔羊,一直让苏荔无法理解,也许秘密就在于弥骨所说的仪式中。

在程宗扬的游说下,最后弥骨勉强答yīng

带上苏荔,但自从进鬼王峒就紧贴着她的武二郎只能留在驿馆。

弥骨朝苏荔雪白的大腿上飞快地抓了一把,然后怪笑着跳开。而苏荔只能面带微笑,表示对他的唐突并不在意。

鼓声停止的一刻,密集的人群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街市变得冷清。不时飘过的磷火,让空荡荡的洞窟犹如鬼域。

走在奴隶们聚集的洞窟间,程宗扬才知dào

这里有多简陋。鬼王峒给奴隶们提供的只是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地方,蜂窝般密布的洞穴简单异常。有的洞口挂着破旧的兽皮,更多的连兽皮都没有,就是一个空空的石窟,偶尔有一些粗糙的竹木物品。

弥骨左看右看,忽然叫道:「这里!」

弥骨钻进街旁密如蛛网的小径,领着两人来到一座岩洞前。洞口挂着一张崭新的兽皮,上面描绘着红苗人骄傲的巨蝎图腾。弥骨拉开兽皮,一股奇异的味道随之飘逸出来。

将近三十人居住的洞穴仍然显得很拥挤,一堆篝火在黑暗中燃烧,旁边一个额头刺青的红苗汉子单膝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一个生着鬼角的巫师低声念诵着什么。

「娄蒙!」苏荔低声叫道。

娄蒙是红苗族长的儿子,也是红苗未来的继承人。红苗和花苗血缘相近,又同时面对鬼王峒的威胁,娄蒙的妻子丹宸未嫁前是苏荔的闺中密友,两族能够结盟,娄蒙夫妻是最有力的扶持者。这次来鬼王峒,就由他们亲自带队。

但此时娄蒙对苏荔的呼唤充耳不闻,他眼神涣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似乎正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欢喜中。

「你认识他?」不等苏荔回答,弥骨就飞快地说道:「他很厉害,巫师说他心里有一个秘密,今天已经第三次给他举行仪式。」

弥骨朝巫师打了个手势,然后蹿到洞内。巫师对他的闯入只翻了翻眼睛,念诵声丝毫未停。娄蒙却似乎完全丧失了意识,连视线也没有一丝移动。

山洞被几根竹子隔开,洞窟一侧,一个披着盖头的少女躺在榻上,两个伴娘正托起她雪白的玉臂,在她肌肤上涂抹着芳香的油膏。

「这是红苗的新娘。」弥骨咕咕笑道:「等鬼巫王大人出关,就该享用她们香喷喷的肉体。」

那三名少女穿得极少,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娄蒙一样对他们的闯入毫无反应。弥骨虽然垂涎欲滴,却不敢停留,领着他们朝洞内走去。

忽然,一声轻笑从洞穴深处传来。笑声像水波一样,令人怦然心动。

隔着竹竿,能看到一张破旧的竹榻,上面不知被多少汗水污渍浸过,被染成黑色。榻旁,一个美貌的红苗女子身无寸缕,正赤裸着白艳的肉体,吃吃娇笑。

在她身前,站着巫师的鬼仆,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它吐出鲜红的长舌在女子脸上舔着,一边伸出毛茸茸的手爪,探到女子腿间。

程宗扬感觉到苏荔的手掌在颤抖,她不认识一样望着自己的好友,双脚像被钉在地上无法移动。

苏荔一颗心直沉下去。那是丹宸,她幼时的好友。

狗头鬼仆带着狺狺的犬吠声叫道:「弥骨!我听说达古死了!」

弥骨颈中裸露的血管兴奋地跳动起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她已经开始听话了吗?达古那对孪生妻子已经作为女奴,服侍过阁罗大人!我没闻到魂香的味道!」

狗头鬼仆露出讨好的笑容,对弥骨说:「这个红苗女人已经被驯服了,玩起来很有趣。」

第一百五十九章:最好的女奴

渊内岩浆奔涌,整座鬼王峒都浸浴在暗红色的光线里,山峰苍黑的边缘犹如正在淬火的刀锋。

炙人的热浪即使在驿馆也能感觉到。武二郎把上衣扒到腰间,光着虎斑纵横的上身,困兽一样在厅内走动,瞧谁都瞪着眼,一副随时想跟人较劲的模样。商队的汉子们都不作声,一个个拿出暗藏的兵器,埋头把刀锋磨得雪亮。

厅外响起花苗女子的歌声,只有她们仍显得旁若无人,似乎没有任何恐惧和烦恼。

「那个巫师到底去了哪儿?」程宗扬问道。

他和两名鬼仆回到红苗人居住的洞窟,只见苏荔在洞口等着,那个红苗汉子伏在地上昏迷不醒。巫师和丹宸都不见踪影。

苏荔说巫师施完术就带着丹宸离开,不知去了哪里。生着狗头的鬼仆将信将疑,程宗扬可是一点都不信。他压下疑问,回到驿馆才开口。

苏荔鲜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被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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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程宗扬嘻笑着摇了摇头,但看到苏荔的眼神,他不禁打了个突--这女人是玩真的?

「你不信?」苏荔走到程宗扬面前,「你闻,我嘴里还有他血肉的气味。」说着她张开口,轻轻呵了口气。

苏荔的气息香馥无比,看着她丰润而娇艳的红唇,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干笑道:「是武二的味道吧。」

苏荔啐了一口。过了会儿,她忽然道:「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

「如果不是你。我也会和丹宸一样。」苏荔低声说着,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屈辱和恐惧。

想到丹宸的举动,程宗扬也无法理解,「她怎么会……」

「他们把肮脏的东西灌输在她心里。」苏荔说:「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红苗女子了。」

苏荔自失地一笑,「我们确实太天真了。以为来到鬼王峒就能杀死鬼巫五。可我们连那个恶魔的面都没见到,红苗人就已经成为他的奴仆。」

苏荔握住自己的手腕,「娄蒙让我杀死他。他是个勇敢的男人,像树一样强健,像水一样聪明。可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

苏荔贴近过来,轻声道:「你能保护我吗?」

「我?」程宗扬笑道:「武二爷可比我强多了。」

「你的血液……很奇特,好像充满了生命的力量。」苏荔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阴煞惧怕的人类。」

这女人的直觉真是惊人。程宗扬笑道:「要说生龙活虎,还得数二爷吧。」

「是吗?」苏荔展颜一笑,笑容艳丽得让程宗扬心头一阵乱跳。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苏荔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暧昧。

「我们花苗女人……」苏荔呵气如兰地说:「婚前可以有很多男人。」

这种赤裸裸的暗示让程宗扬有种玩火的感觉,她可是武二的女人啊。和武二那头恶虎抢女人……这暧昧搞得也太刺激了吧?

苏荔双臂抱在胸前,明艳的凤目波光转动,她挺起身,一条雪白的大腿不经意地从裙缝中探出,大腿上端的纹身鲜明无比,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媚眼如丝地说道:「阿夕只是个小孩子,还不知dào

怎么让男人快乐。」

程宗扬呆了一会儿,然后苦笑道:「苏荔族长,你就别逗我了。让武二郎看见,我可麻烦大了。」

苏荔充满挑逗地瞥了他一眼,「这里很安静。」

程宗扬叹了口气,「大姐,我不知dào

你怎么想起来要拿我开心。不过你这肢体语言也太明显了吧?双手抱胸,那是典型的防御姿态。你要真想跟我上床,用不着这么戒备吧?」

被他说中心事,苏荔身体微微一僵,接着紧绷的肢体放松下来,又露出媚惑的笑容,「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那你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好了大姊,有什么事咱们直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色诱就免了,我不是怕你,实在是怕武二。那家伙见树还要踹三脚呢。在他嘴边夺肉,嘿嘿……」

「胆小鬼。」苏荔轻啐一口,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道:「我的目的,就是和你上床。」

「我的朋友呢?」阁罗低沉的嗓音传来。

程宗扬正瞪着苏荔,听到声音立kè

跳起身,他一边用力揉着脸,抹去发呆的表情,一边迎了出去。

阁罗皱起眉头,「朋友,你有心事吗?」

程宗扬唉声叹气地说:「阁罗老兄,你该提醒我一下。看到岩浆突然喷发,我吓得差点转身就逃。」

阁罗哈哈大笑,「是鬼巫王大人神圣的力量,给我们带来光明!」他骄傲地说道:「来自地火深渊的烈焰,使我们能够不停地把矿石冶炼成武器,成为南荒最强盛的部族。」

程宗扬好奇地问:「有了鬼巫王大人才有岩浆喷发吗?」

阁罗抚摸着脑后的鬼角,「在鬼巫王大人之前,我们鬼王峒都生活在黑暗当中。是他淘汰了族中的弱者,让我们长出坚固的鬼角,与龙神结盟,使我们变成最强悍的战士,征服了一个又一个部族……他的功绩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七天七夜也无法说完。」

难怪走惯了南荒的祁远和云苍峰对鬼王峒都不很了解,听阁罗的口气,鬼王峒的崛起也就是最近十多年的事。不过它膨胀的速度实在骇人,短短十几年,就从深居地下的弱小部族成为南荒的王者。

「我听弥骨说,你昨天没有尽兴,这让阁罗很遗憾。」阁罗道:「我已经让碧奴去调教那对女奴,教她们学会怎么奉承主人。今天晚上……」

看着阁罗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苏荔,程宗扬心叫不妙,连忙岔开话题,干笑道:「鬼巫王大人实在太伟大了。也只有那位出色的石匠,才有资格为鬼巫王大人雕刻纪念。」

阁罗赞同地点点头。程宗扬不等他把话题引到苏荔身上,接着说道:「还有这座馆舍,比起六朝的宫室也不逊色。不知dào

它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阁罗犹豫了一下,「是一位外地客人。」

「外地的客人?」程宗扬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拍拍额头,「是和那位石匠一起的吧?这样的高人,不知dào

鬼巫王大人是从哪里请来的?」

「不必问了,我的朋友。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说着阁罗摸了摸下巴,命令道:「花苗的女人,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阁罗根本没有理睬苏荔是否答yīng

,就转头对程宗扬笑道:「我们可以一起来享用这个花苗的族长。把她调教成听话的奴隶。」

程宗扬就是怕这个才转移话题,回头的一刹那。他清楚看到,苏荔眼中一瞬间杀机大盛,程宗扬连忙拉住阁罗,低声道:「其实……我对昨天的碧奴念念不

忘。呵呵,那样艳丽的舞姬实在太奇妙了,除了伟大的鬼王峒,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

阁罗被他夸赞得满心得yì

,接着程宗扬话风一转,一脸惭愧地笑道:「只不过小弟性子有些内向,昨天那么多人,实在放不开。如果老兄能安排我们私下见见面,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阁罗大笑道:「你们六朝人最是拘紧,丝毫不知dào

怎么享shòu

女人。弥骨!你带程商人去见碧奴,让她用心服侍我的朋友!」

程宗扬涎着脸拍了拍苏荔肥/翘的屁股,在她脸色转变前连忙放手,对阁罗说道:「这个女奴我也很有兴趣,不如我们改日再找个机会一起上她。哈哈,能和阁罗老兄一起玩花苗的族长,肯定其乐无穷。」

阁罗虽然不舍,但还是大度地说道:「朋友,你今天尽情享shòu

吧,明天我们再来品嚐这些新鲜女奴的滋味。」

程宗扬松了口气,苏荔也收敛了眼中的锋芒,装作羞涩的低下头,一边亲密地拥住程宗扬的手臂,报复地狠拧了一把。

…………………………………………………………………………………

碧奴的住处并不很远,门外立着那个铁塔般的鬼武士。弥骨朝他比了几个手势,然后讨好地替程宗扬拉开帘子,一股充满肉/欲的香气扑面而来。碧奴细柔的声音在帘后响起,「舌头要来回转动。嘴唇含紧……」

眼前的洞窟虽然比不上驿馆和会所华丽,但比奴隶们住的洞穴干净得多。比照鬼王峒对待奴隶的粗暴,看来碧奴的境遇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堪。

程宗扬玩笑道:「这里的女奴不用木笼吗?」

弥骨咕咕笑道:「只有不听话的女奴才会用木笼。碧奴是最好的女奴。」

转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一道水晶帘,透过帘子,一个娇媚的丽人侧身卧在软榻上,那对姊妹花中的一个伏在软榻旁,正捧着她雪白的玉腿,含住她的脚趾小心舔舐。

「好了。」碧奴柔声道:「放到你妹妹身体里吧。」

美妇吐出玉趾,捧起碧奴的纤足,放到妹妹白圆的臀间。与她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赤身跪在地上,挺起屁股,脸上露出羞痛的表情。

「碧奴!」弥骨跳进去,飞快地说明来意。

碧奴从达古妻子臀间拔出脚趾,笑盈盈抬起身,「北方来的客人……」

第一百六十章:小紫,真傻么?

她的嗓音与小紫有着相同的韵律,每个字都在舌尖旋转一下,然后轻盈地从齿间吐出,让程宗扬想起那个波光粼粼的夜晚,化身为人鱼的小紫依在礁石上,指尖滴下殷红的鲜血。

弥骨没有停留,交待完就匆忙离开。

碧奴知dào

程宗扬是阁罗的贵客,依过来柔媚的笑道:「客人,让我们三个一起来服侍吧?」

那对姊妹花赤条条跪在软榻旁,两具白美的肌体不差分毫,美态让人心动,但看到她媚人的笑容后惊怯的眼神,程宗扬不禁心里一软,脸上故yì

堆出色迷迷的表情,一把搂住碧奴的腰,淫笑道:「有你就够了。」

碧奴胸前仍悬着那条什么都遮不住的薄纱,听到他的话,这艳姬格格轻笑,两只丰满的乳/球不住颤抖。

程宗扬掠起她的发丝,笑道:「听说你在北方给人做过姬妾?」

碧奴似乎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娇笑道:「碧奴自己都快忘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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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儿,肯定不是个平常人了。」

程宗扬试图引诱她提到那个岳帅,碧奴却无动于衷,低笑道:「好多年了,谁还记得呢。」

「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碧奴思索着说:「他有一处很大的宅院。里面有很多竹子,每天都有讨厌的沙沙声。每个月仆人会送来各种花色的丝绸,可以随便挑选,然后有人裁制成新衣。还有一些好吃的……炙肉、鱼羹……哦,我想起来了,我还得了一对很大的红宝石耳环……」

碧奴翻来覆去说的只是自己在那里吃的什么,用的什么,有什么漂亮的衣物和首饰,对程宗扬最关心的却只一语带过。程宗扬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比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个子有多高?」

「好像是姓岳……啊,对了!」碧奴忽然掩住口吃吃笑道:「他总有很多花样,还请了人来教我跳舞。每次我做出来新花样,他就给我做新衣服。搞我的时候他都好大声,有一回他在葡萄架下把我绑起来,搞得我流了好多的水……」

碧奴絮絮说着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花样,却连他的姓名都记不清楚。程宗扬心里发急,「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从我们族里路过,过来和我搭讪。然后我就跟着他了。」

「这么简单?」

碧奴娇笑道:「他说送我一匹丝绸呢,你知dào

,丝绸可是很贵的呢,我拿了丝绸,就跟他睡了。我爹爹差点气死,后来他领我走了很远的路,到他家里。」

「然后呢?」

碧奴想了一会儿,「我也记不清过了多久,有天他给我们每人一些钱,让我们回家去。我就和莫五一起走了。」

「莫五是谁?」

「一个年轻人,经常带着马到宅里来。嘻嘻,他送过我一串很好kàn

的项链,让我趁他不在的时候跟他睡觉。拿了钱,我们一起离开宅院,没几天我发xiàn

自己大了肚子,那些钱也用完了。莫五把我交给一个商人,自己走了。」

「那个商人跟我睡了几天。后来听说我是从那个宅子里出来的,吓得脸都白了,什么都不敢问就让人把我送回来。」碧奴笑道:「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那个姓岳的男人,你喜欢他吗?」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碧奴啐了一口,「都是他,搞大了我的肚子,让我好几个月都整天吐,还生了个白痴。」碧奴嫌弃地撇撇嘴。

程宗扬在脑中勾勒出碧奴的经lì

,她因为一匹丝绸,作了岳帅的姬妾,却对他的身份漠不在意,能记得的只是吃的穿的用的;那个莫五,怎么听都像是岳帅宅里的马夫,用一串项链把她弄上手,然后趁岳帅遣散姬妾的时候把她带走,说不定还骗光了她的钱,又把大肚子的她卖给一个商人。那个商人得知她是岳帅的姬妾,不敢再留,让人把她送回南荒……

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被人弄坏了脑子,就是一个天生的白痴!

「阿娘……」

帘外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沉溺在肉体欢欲中的碧奴恍若未闻,那个声音又唤了一遍,她才听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阿娘。」

碧奴皱起眉头,口气生硬地说:「你来做什么?」

「小紫来看阿娘。」

听到小紫的声音,程宗扬就停下来,碧奴却耸着雪/臀,娇/喘道:「别理她,再来……」

「阿爷死了。」小紫细声说。

碧奴懒洋洋爬起来,「他年纪那么大,早就该死了。」

「阿爷是气死的。那些人都骂他……」

碧奴掀开水晶帘,就那样走出去,「他们骂又怎么了?我还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吗?」

透过水晶帘,能看到小紫娇怯的身影。碧奴扫了她一眼,「长这么高了?」

碧奴语气中殊无喜意,很明显只是敷衍,小紫却显得很高兴,「是啊。」

「你有几岁了?」

这句话从一个母亲口中问出,充满了讽刺,但程宗扬一点都笑不出来。

小紫开心地说:「十五了!娘,你好漂亮。」

碧奴生气地说:「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娘!都被你叫老了!」

「好的,阿娘。」

碧奴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赶快走吧。没看到我在忙吗?」

小紫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程头儿?」

我就知dào

这帘子是透明的……程宗扬尴尬地举手打了个招呼,干笑道:「小紫,你好啊。」

小紫也招了招手,「小紫还有事,程头儿再见。」

「喂,」碧奴忽然叫住她,「是主人让你回来的吗?」

「是啊。主人要给小紫开/苞。」

碧奴恍然道:「我都忘了你还是处女……开/苞的时候可是会流血的。」

小紫微微一愣,然后展开笑靥,「小紫知dào

了,谢谢娘。」

碧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傻瓜,我是怕你弄脏了主人的地面。」

小紫表情黯淡下来,低着头离开了。

「白痴!」碧奴掀开帘子,气怵怵回到室内,旋即喜悦起来,「客人变得这么大呢……」

听到她与小紫的对话,程宗扬对她的印象已经完全改观。自己一直以为母爱是一种本能,但碧奴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识。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程宗扬浑身是汗,躺在软榻上地懒洋洋问:「你的女儿很傻吗?」

碧奴偎依在他身边,「比傻瓜还傻,好了,我们不要说她了。」

程宗扬道:「我对她挺有兴趣。」

碧奴眨了眨眼,低笑道:「过几日等主人给她开了苞,我就唤她来,让客人好好玩玩。」

程宗扬把双手枕在脑后,「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碧奴收起媚笑,悻悻道:「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又走那么远的路回南荒。刚生下来,我就把她扔掉。没想到过了半年还她活着。后来我把她送回碧鲮族,丢给那个老不死的。到了六岁还是七岁那年,这个白痴竟然自己跑来。」

程宗扬生出一丝狐疑,碧鲮族距离鬼王峒成人也要走五六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能自己走来?

「她说族里的人欺负她阿爷,还说我是妖精,给族里带来灾难。我才不想理她,随便把她赶走。那晚我正服侍主人,她又来了。鬼巫王大人还记得她,问她有什么事。那个白痴竟然说要做主人的姬妾,要不然她就去死,哈,你说她傻不傻?」

碧奴格格笑道:「我想看看她有多傻,让她脱光衣服爬过来,她竟然真的做了。嘻嘻,那个白痴,主人那么大,干也干死她了。真是个傻瓜!」

小紫真的傻吗?程宗扬开始怀疑。

「主人说他不要姬妾,那个白痴竟然说她要把自己卖给主人,即便当奴隶也可以。」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竟然知dào

把自己卖给鬼巫王当奴隶?这如果不是白痴,那就是

碧奴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进了鬼王峒,能有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和首饰。可这个白痴说她不要好吃的食物,好kàn

的衣服,也不要漂亮的珠宝首饰。」碧奴掩着口,笑得花枝招展,「那个小白痴脑壳真是坏掉了,我想起她说的话就想笑。」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淫贱女人,她可以当主人最听话的小母狗,还可以当主人最毒最利的蛇牙。只要主人收留她,即使主人挖掉她的眼睛,把她炼成尸奴都可以。嘻嘻,毒蛇牙啊……哪个男人喜欢女人长毒蛇的牙齿?」

程宗扬听着她欢畅的笑声,心头阵阵发冷。要有多么强烈的恨意,才能让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说出这种可怕的话?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母亲才什么都听不出!

提着沸水浇花的小紫……突如其来的潮水……阿夕和小紫的游戏……在海中淹死的黑舌……废墟突如其来的蛛网和鬼武士……

与小紫见面以来发生的事一件件从脑海中掠过,程宗扬霍然起身,在碧奴惊讶的目光下,劈手抓起衣物套在身上,拔腿朝驿馆奔去。

程宗扬风一样闯进驿馆,一脚踹开房门,对着盘膝静坐的谢艺叫道:「姓谢的!别告sù

我你不知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当一辈子处女

谢艺眼睛睁开一线。

程宗扬口水几乎溅到谢艺脸上,「你早就知dào

了吧,小紫不是白痴!干!装白痴装得那么像!那死丫头肯定是个天才!」

谢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仍是那种带着倦意的淡淡笑着,「也许吧。我问过,她不肯告sù

我。」

「告你老母啊!」恼怒之下,程宗扬大爆粗口,「你心里明镜一样,还跟我们装傻,你说,我们几次差点被她害死?三次还是四次?」

谢艺平静地说道:「三次吧。」

「潮水一次,废墟一次,还有一次呢?」

「那晚杀蛇傀的时候,她躲在村旁,准bèi

施法挑动村民,被我咳嗽一声吓走了。」

程宗扬瞪着他,「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nb〖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sp;谢艺想了想,「送到鬼王峒的新娘,每天都要沐浴净身,然后涂抹膏脂。」

程宗扬皱起眉头,「这干我屁事!」

谢艺淡淡道:「半个时辰前,她把光明观堂那个笨丫头叫走了。」

程宗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

「这里还有温泉!」乐明珠坐在池边,快乐地撩着水,接着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小声道:「哎,小紫,我们在这里洗个澡,没有人会偷看吧?」

「没有啊。小紫就是找姊姊来洗澡的。」小紫笑嘻嘻道:「洗过以后,还要涂上好闻的香脂呢。」

「我才不要呢。」

「很好闻哦。」

乐明珠有点犹豫地问道:「真的吗?」

「嗯!」小紫用力点了点头。

乐明珠不禁心动,嘴里道:「先洗澡吧!身上好脏呢。」

小丫头一边解着衣物,一边还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有人来吧?」

「不会啦。」小紫毫不在意。她看着乐明珠的身体,羡慕地说:「姊姊胸部好大呢。」

乐明珠用手指点了点小紫的乳/房,「你也不小啊。」

小紫圆鼓鼓的乳/房在胸前挺翘着,轻轻一碰,就像小白兔一样在衣内跳了起来,逗得她格格直笑。

乐明珠解开衣衫,露出一条胸前火红的巾帕,那巾帕从颈后绕过,交叉系在胸前,将那对圆硕的乳/球沉甸甸裹在里面。红巾非丝非绸,质地柔滑如水,颜色鲜艳明亮,这时紧贴着肌肤,显露出乳/球丰硕圆/翘的轮廓,将少女光润的肌肤更衬得雪嫩无比。

小紫好奇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乐明珠得yì

地挺起胸,「苏荔姊姊说这是鲛绡,很珍贵呢。你摸摸,贴在身上像水一样,好舒服。」

小紫摸了摸她用来束胸的红巾,「真漂亮。小紫听说,真的鲛绡不怕火烧,连刀也割不破……咦?这个呢?」

乐明珠低头一看,顿时满面飞红,鲛绡贴在乳/房的内侧,沾了一层已经干掉的白色东西,自己差点忘了,这是姓程的那个坏家伙抹在自己身上的。她连忙掩住乳/球,「不要乱摸啦。」

「这里也有呢。」

乐明珠急忙抢过沾着污渍的内衣,嗔道:「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

小紫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开心的样子。乐明珠倒有些心虚起来,她讪讪卷起沾着污渍的内衣,藏到衣物里面,一边躲躲闪闪地掩住乳/球。

都怪那个大笨蛋,不但尿在自己手里,还抹到自己身上。她庆幸地想,幸好小紫没看出来,不然非笑死不可。

「乐姊姊,你为什么不脱完?」

乐明珠不好意思让她看到乳上大片大片的污渍,抱着鲛绡道:「没关系啦,它又不怕水。」

温泉池有四五丈宽,下面很深,只有池旁一块岩石可供两人并卧,水面不时有气泡涌出,散发出硫磺的味道。

乐明珠把身体浸在水中,滚热的池水烫在皮肤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啊--」小丫头快乐地伸展肢体,嚷道:「好舒服!」

小紫解开发带,乌黑的发丝瀑布般倾泄下来,然后脱去衣衫,露出雪玉般纤美的身体钻到池中,双腿轻轻一摆,游鱼般在池中打了个转。

乐明珠水性平常,这温泉又是活水,表面平静,下面水流很急,她只能乖乖待在石头上,羡慕地看着小紫。

小紫折腰潜进水中,片刻后又冒出头来,高兴地说:「下面水好热,乐姊姊也来啊。」

乐明珠靠在池畔,白嫩的双足拍着水,歪着头道:「这样也很好啊。」

小紫游过来,与她并肩躺在一起,然后同意地点点头,「是很舒服呢。」

乐明珠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我来帮你洗吧。」

「不要!不要!哎呀!」

小紫不由分说地攀住她的肩头,正好碰到乐明珠发酸的肩窝。小丫头低低叫了一声,闭上眼睛。

「姊姊皮肤好滑哦。白白的,好像牛奶……真好闻。」

小紫把鼻子凑到乐明珠颈中嗅了嗅,引得乐明珠格格直笑,「好痒。」

「真的很好闻呢。」小紫身体贴过来,两手攀住乐明珠的肩膀。乐明珠抱着鲛绡伏在石上,发xiàn

自己痛的只是右肩,左肩好端端的,并没有酸痛的感觉。

淡淡的水雾从黑色的岩石间氤氲升起,两具娇美的胴/体挨在一起,一条鲜红的鲛绡缠在乐明珠曲线玲珑的胴/体上,洁白的肌肤在水雾中散发出朦胧的光泽。

小紫脸颊泛起玫瑰般的红色,她歪着头,天真地问:「姊姊是处女吗?」

「当然是啦。」

小紫把脸贴在乐明珠手臂上轻轻摩挲,「姊姊,你练的功夫是不是只能是处女才可以练呀?」

乐明珠生气地说:「是姓谢的告sù

你的?哼!那个大嘴巴!」

「为什么要是处女呢?」

「师傅说,凤凰宝典是最圣洁的功夫,要保持处女之身才能练成。」

「姊姊练到多少层了?」

乐明珠有些泄气地说:「第三层啦。」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还有好远呢。」

「是啊。」

「那姊姊一直都要当处女喽。」

「当然啦!」乐明珠志气满满地说:「我要当一辈子处女!」

「姊姊不是要嫁给大英雄吗?」

「咦?」乐明珠奇怪地问:「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小紫似乎在水里呛了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乐明珠得yì

地说:「我将来嫁给大英雄,每天都只做好事,一辈子都不做坏事。就是练到第九层,也要当处女。」

小紫弱弱地说:「只做好事就会是处女吗?」

「是哦。」乐明珠很认真地开导小紫,「师傅说,丢掉处女,就是跟别人做了坏事。我不做坏事,怎么会丧失贞洁呢?小紫,你也要乖乖的喔。」

帘后的软榻上散落着刚脱下的衣物,旁边的金丝鸟架上系着一只五彩鹦鹉。听到声音,鹦鹉双翼乍然张开,警觉地昂起头,作势欲飞。

一个表情冷峻的年轻男人拖着一个少女直闯进来,然后把她粗暴地往地上一丢。那少女眉眼精致如画,身上却没有任何衣物,光洁的身体莹白如玉,湿淋淋泛着水光。

小紫抱住身体,委屈而怯怕地咬住红嫩的嘴唇,眼睛一眨,弯长的睫毛间便沁出晶莹的泪花。

程宗扬瞪了她足足有两分钟,几乎还不能相信是这丫头捣的鬼。

他吸了口气,用力说道:「我问过了,龟血是蓝色的!」

小紫怯生生看着他,然后浓密的睫毛油轻轻一眨,脸上的怯意顿时像被抹掉一样,变得天真而充满信赖,似乎在面对自己最喜爱的大哥哥,她用娇嫩的声音道:「程头儿……」

她的声音依然优美动听,但听在程宗扬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这个小紫实在太狡猾了,看到装委屈的手段不管用,立kè

收起眼泪,重新换上天真的伪装,即使知dào

她还有另一番面目,自己也禁不住要心生怜意。

程宗扬维持着凶狠的表情,冷冰冰道:「我说--海龟的血是蓝色的!」

小紫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小紫不知dào

哎……」

还装?我今天非剥掉你的画皮不可!

「我来提醒你。那天晚上你在海边的礁石上,说自己在吃海龟,那你手上鲜红的血是哪儿来的?」

小紫好奇地看着他,「你知dào

吗?」

程宗扬禁不住要佩服起这丫头来。自己故yì

没让她穿上衣服,是因为审讯时的微妙心理:光着身体的受审者面对衣物整齐的审讯官时,本能地会处于心理劣势。可小紫不但没有丝毫窘态,还把裸体当成一件武器--没错,这丫头没有作出任何挑逗的举动,如果她有那些举动,自己更容易判定她的心态。

可她虽然光着身子,却和平常一样自如,反而让自己不停分心,目光一接触到她纯洁如雪的胴/体,就生出一种罪恶感,似乎自己是一头可恶的大灰狼,正在凶狠地欺凌一只柔弱无足的小白兔,而且还很下流……结果小紫一个字都没说,自己刚来时盛怒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

「黑舌。」程宗扬竭力把目光从她胴/体上移开,盯着她的眼睛,「但我不明白,他死在水里,身上又没有伤,你手上的血迹为什么会是新血?」

小紫同意地点点头,「好奇怪哦……」

「还在装傻!」程宗扬几乎是咆哮了。

小紫却表情认真地回答说:「小紫就是很傻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死丫头!

「傻到把我们骗到海滩上去住?」程宗扬厉声道:「我刚刚看明白,村里人怕的不是阁罗,是你!碧鲮族的人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发抖。她们宁愿去讨好鬼王峒的家伙,也不愿意面对你。把你叫做恶魔……把衣服穿上!」

程宗扬抓起衣衫,丢给小紫,纳闷地说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能让她们那么害pà

?」

小紫接过衣衫,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猜呢?」

不知dào

是小紫雪白的胴/体被衣物遮掩,还是她终于不再用白痴语言跟自己兜圈子,程宗扬莫名地松了口气。

「不装了?」程宗扬语带讽刺地说道:「那天晚上,村里人杀蛇傀他们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吧?所以你不敢上岸。你害pà

村里人会把你也活活咬死,对吗?」

「不会啊。」小紫开心地说:「那些废物只配去/舔/我的脚趾头。怎么敢咬我呢?」

「你也是碧鲮族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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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人,为什么对同族那么狠?」程宗扬眯起眼睛,「就因为他们欺负你和你外公?」

「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提到我外公。」

小紫笑容不改,但一提到外公,她的眼神却变了。她把衣物披在身上,用一条紫色的丝带束住。然后站起身,抓起一把粟米粒,摊开雪白的手掌,去喂金丝鸟架上的鹦鹉。

比耐性吗?程宗扬沉住气,一声不吭,眼睛却紧盯着小紫,丝毫不敢放松。对付这丫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半分就可能被她骗了。

小紫秀发湿淋淋披在肩后,顺着白玉般的背脊一滴滴淌着水。她仰起脸,精致的面孔带着天真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样纯洁,连架上的鹦鹉也放松警惕,收起五彩的双翼,去啄食她手上的粟米。

「你知dào

吗?」小紫用歌唱般的声音道:「海里有种鱼,只有手指那么一点长。它们不会捕食,只能寄生在大鱼身上,靠大鱼牙齿和鳍间的碎屑活下去。」

小紫喂了鹦鹉几粒粟米,然后轻抚着它的羽毛道:「碧鲮族那些软弱的动物就和它们一样。勇敢的都死光,活下来的,都是愿意舔别人脚趾的人。不欺负这样的人,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吗?」

程宗扬终于可以肯定,「果然是鬼巫王收留了你。」他皱起眉,「那时候你才六七岁,鬼巫王那家伙怎么会看上你呢?」

小紫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说:「你猜呢?」

程宗扬生出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占据绝对主动,却被这个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自己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程宗扬狠狠一笑,「可能那家伙有恋/童癖,觉得吃幼的大补吧。」

小紫似乎听不懂他的讥刺,用手指梳理着鹦鹉的羽毛,娇憨地说:「猜错了呢。」

商队几十号成年人,却被一个小丫头骗了个结结实实,现在想起来,自己在废墟认错标记,肯定也是这丫头做的手脚,甚至进入废墟,也是她故yì

引去的。程宗扬一肚子的鸟气,饱含讥讽地说道:「那就是因为你娘了,想必你遗传了你娘在床上的天赋,让他很满yì

。」

「嘎」的一声,鹦鹉双翅扑开,拚命挣扎。小紫捉住鸟足,笑嘻嘻从鹦鹉身上扯下一根带血的羽毛。鹦鹉尖声惨叫,小紫的笑容却越发开心,就像不含杂质的水晶一样剔透。如果不看她手上挣扎的鸟只,每个人都会被她的笑容感染。

「你听,它叫得多好听。」小紫笑吟吟说着,慢条斯理地将鹦鹉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来。

程宗扬生出一丝寒意,自己这段日子也算见惯生死,这会儿让他上阵搏杀,他顶多皱皱眉头,可让自己无缘无故去虐杀一只鹦鹉,程宗扬自问还没有这么狠辣的心肠。

小紫却巧笑倩然,「叫啊。」她很认真地鼓励鹦鹉,「用力叫啊。」

程宗扬劈手去抢,小紫却似乎早料到他会出手,程宗扬手指一抬,她纤足就轻轻一点,身子像贴在水面上一样滑开。

「好kàn

吗?」小紫扬扬起手里滴血的鸟羽,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样红呢。」

「阿夕?」程宗扬瞪着眼,朝小紫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紫用鸟羽摩着粉腮,「她中了蛊,我接过来玩玩。嘻嘻,她好乖哦。」

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天的笋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还是找幕后操纵者,原来真凶就在眼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扬怒火被撩拨起来,「你为什么要害她?」

「谁让她捉弄我呢?」小紫丢下滴血的鸟羽,又从它身上拔下一根,鹦鹉凄厉地尖叫着,小紫却显得很开心。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浇灌玉盏铃花一样,带着一种小孩子游戏时的认真与兴奋。

「阿夕是个坏孩子,」小紫说。

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变得很乖。」

不等程宗扬发怒,小紫丢下手里的鸟羽,然后仰起脸,「你知dào

黑舌怎么死的?他身上没有伤,舌头却伸出来那么长……对啦,」小紫拍手笑道:「我是从他嘴巴里把他心掏出来的。我以为他的血会是黑的,结果还是红的。」

「阿夕捉弄你,你就要害死她?」程宗扬很想给她一个耳光,「死丫头!」

小紫脸色一沉,「啪」的将鹦鹉摔在地上,一脚踩死,然后挑起下巴,似乎在告sù

程宗扬,阿夕在她眼里,就和这只鹦鹉一样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致,然而那一瞬间,她就像一个恶魔,无情而残忍。

「得罪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阿夕敢捉弄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让她死,她就活不了;我让她活着,她想死也死不了。」

小紫的口气中充满了孩子气,可程宗扬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丫头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角色「别忘了,她是献给你主人的。你敢害死她?」

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鸟血,不屑地说道:「你胆子也很大啊。知dào

她是鬼巫王的女人,还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为鬼巫王大人会收下一个被人用过的烂货吗?还有那个冒充的花苗新娘……鬼巫王大人说不定会剥了她的皮哟。」

程宗扬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这一抓已经用上全力,五指如钩,带出强烈的风声。

小紫精致的面孔闪过一丝狠辣的神情,那只带着紫色水晶戒指的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条泛着皮革光泽的紫色长鞭从丝带中脱出,鞭梢轻轻一提,朝程宗扬腕间缠去。

小紫再怎么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程宗扬不信她力qì

超过自己,当下也不变招,只是收指握拳,运力于臂,硬生生接了她这一鞭。

小紫的鞭子细若手指,长度却超过两丈,鞭条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宛如鲛皮,一缠到腕上,细鳞随即翻起,钩住皮肉。

程宗扬仗着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夺,细鞭随即绷紧。小紫纤美的小手微微一震,竟然没有松开。

长鞭成为两人的较力场,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扯,竟然没有夺下长鞭。

僵持片刻后,小紫长力不足的弱点暴露出来。她随即改变策略,鞭身翻起的细鳞同时伏下,变得滑不溜手,泥鳅一样从程宗扬腕上滑脱,只在他腕间留下两道血痕。

小紫力量终究不及程宗扬,这时果duàn

地撤回长鞭,一边皱了皱眉,口气不屑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比姓乐的笨瓜还高出一点点。」

程宗扬沉着脸从衣角撕下一条布,裹住手腕的伤痕,然后翻手握住刀柄。自己一时大意,吃了暗亏,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仅仅是勒出两道血痕的问题了,很可能会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来,不等程宗扬拔刀,便一抖长鞭,重新攻出。程宗扬不再客气,钢刀以刚对柔,将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阳穴上的伤痕霍霍跳动,丹田气息鼓荡不已,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不住流入体内,程宗扬只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听着虽然不爽,用起来倒是简单直截,很符合程宗扬现在的修为,一连数刀,把小紫逼得步步后退,稳稳占据上风。

小紫的鞭影越来越窄,从两丈收到丈许,然后八尺、五尺……逐渐被逼到角落里。

从见到这丫头起,接连被她摆了五六道,几次都命悬一线,还有石刚和云氏商会几名护卫的命债也该记到她身上。以命抵命,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但这会儿真让程宗扬痛下杀手,还真有些为难。

抛开谢艺和岳帅的关系不谈,小紫从生下来就被当成累赘,连亲生母亲都把她扔到一边,不加理睬,从小在族人的歧视中长大。这样的童年也够悲惨的,产生扭曲的报复心理也可以理解。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丫头长得有够精致,就像上天恩赐的稀世珍宝,真要伤到她分毫,自己都觉得心痛。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和你不一样

程宗扬一个虎扑,钢刀荡开鞭影,随即跨前一步,这时他与小紫的距离已经缩近到三尺,小紫的紫鳞鞭已经完全丧失空间。

程宗扬执刀蓄势待发,一边沉声喝道:「把鞭子扔掉,我给你找个人来好好管教你!」

在程宗扬的压力下,小紫表情也没有开始那样从容,她挑起眉梢,「管教?谁能管教我!」

「谢艺!」

小紫父亲死得早,母亲虽然在世,但还不如没有。既然自己下不了手,干脆把她交给谢艺,让他去头痛好了。

小紫撇撇嘴:「那个傻瓜?他整天缠着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的地方,还给我糖吃,哼,以为我很好骗吗?」

怪不得谢艺不肯向自己透露消息,原来他已经找过小紫,还被当成诱骗无知少女的怪叔叔,真够失败的。

「少废话!你干了那么坏事,找个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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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管教你已经是轻的了。」

小紫盯着他,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很坏吗?你错了呢,凝羽也和我一样,只不过她太笨了,所以只好被人欺负。」

程宗扬勃然大怒,「关凝羽什么事!」

小紫笑嘻嘻道:「因为她和我一样啊。」说着她手指一动,握着的鞭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利刺,闪电般扎向程宗扬的胸膛。

间不容发之际,程宗扬倒转钢刀,用刀柄硬生生挡住尖刺。锋利的刺尖微微一震,硬将铸铁的刀首刺穿寸许,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带偏,已经透柄而过,在自己胸口留下一个血洞。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这样锋利的金属自己也有,但留在背包里,谁能想到这丫头鞭里还藏着珊瑚铁刺成的暗器?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美妙的声音。小紫带着共鸣的喉音响起,歌唱般吟诵道:「锦……予……呼……召……」

接着眼前一片金光闪动,她左袖那条金黄色的锦鲤脱颖而出,朝程宗扬面门扑来。程宗扬刚避开她的暗算,这会儿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扬脸上,小紫眼中透出兴奋和残忍的光芒。

忽然,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飞来,与那片金黄的光芒一触。金光随之一折,退回到小紫的衣袖上,回复成金灿灿的锦鲤形状。

小紫脸色终于变了。如果说面对程宗扬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再加上这个人,自己只怕想脱身都不可。

仿佛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仿佛她已经在那里立了一生一世,可这时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zài



凝羽雪白的面纱垂在耳际,那张皎洁的面孔仿佛水底浮现的明月,在黑暗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凝羽月牙弯刀凝在半空,刀锋指向小紫,「我和你一样吗?」

小紫眼睛飞快地转了片刻,「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机会,你会比我还要坏一千倍。」

「你错了。我永远也不会和你一样。」

小紫怕冷一样抱住赤裸的右臂,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只绯紫色的珊瑚臂环,一边撇了撇嘴,「说得好听。你不恨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恨。」

「你不想杀死他们报仇吗?」

「想。」

「如果有选择,你会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吗?」

「不。我会希望他们痛得越久越好。」

「你瞧,我不过是把你想的都做到了。嘻嘻,那些活下来的碧鲮人,一看到我就发抖。」

「玉盏铃花和方才的鹦鹉又怎么得罪了你?它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凝羽道:「你的作法连泄愤都不是,只有纯粹的残忍!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出来。」

小紫笑道:「所以你活该被人欺负!」

话音刚落,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目的光芒。

凝羽张开手,招出一面月光般晶莹的光盾。浑圆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中,就像雪一样迅速融化,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就在凝羽无力为继的时候,紫晶戒指蕴藏的力量耗尽。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下薄薄一层,而对面的小紫早已踪影全无。

怔了半秒钟的时间,程宗扬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小香瓜!」

钢刀旋风般劈开帘子,帘后的温泉池中,乐明珠已经芳踪杳然,只剩下阿夕伏在池中,雪白的背脊被锐器刺穿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泉水。

「别出声!」程宗扬低喝道。

吴战威也在纳闷,「谁在哭?」

在他们身后,商队和花苗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隐藏在黑暗中。

程宗扬后悔不迭,自己因为乐明珠那丫头,而匆忙与小紫,结果让小紫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众人顿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中,随时都可能鬼王峒一网打尽。

但后悔一点用都没有,程宗扬当即和凝羽赶回驿馆,把濒死的阿夕交给花苗人,立即带着众人撤离,躲在自己和乐明珠曾经待过的山洞中--这也是他唯一知dào

的藏身之地。

这里空间足够容纳众人,而且也很安全,洞窟两端的出口极为狭窄,真zhèng

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最大的麻烦也在这里,鬼王峒如果寻来,要堵住他们也轻而易举。

程宗扬知dào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但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可刚进洞不久,不知是谁发出哭声,让人心烦意乱。

那哭声还在持续,程宗扬压低声音喝道:「朱老头!」

朱老头缩在角落里,委屈地说:「不是俺。」

谢艺悄无声息地长身而起,擦肩而过时,一托程宗扬的手肘,游鱼般从洞口钻出。

果然,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绕,看来是这些彼此相连的山洞结构特殊,让传进来的声音仿佛在洞内响起。

「什么在哭?」

谢艺却问道:「小紫怎么样了?」

程宗扬没气地说道:「好得很。」

谢艺微微叹了口气。

程宗扬沉着脸道:「姓谢的,我先跟你说清楚,假如乐丫头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谢艺苦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是自己曾和谢艺见面的洞窟,岩浆透出的红光在这里已经变得很淡,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蹲在水潭边,双手掩面,肩头耸动着哀哀痛哭。

程宗扬与谢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掠出。谢艺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挟着他跃回原地。程宗扬扑了个空,只好拣起地上的篮子,清理掉那人的痕迹。那人额头有处刺青,头发油腻腻的,脸上都是泪水,他年纪已经不轻了,这会儿被谢艺摀住嘴巴,只茫然瞪大眼睛。

手里的篮子散发出熟悉的香气,程宗扬揭开篮盖,发xiàn

那是一只食篮,里面装着几只豆沙包。

愣了一会儿,程宗扬开口道:「萨安?」

那人浑身一震,程宗扬知dào

自己蒙对了。小紫曾说过,她在鬼王峒吃过萨安做的豆沙包。更巧的是,这个男子额头的刺青,与娄蒙一模一样。

「你是红苗人?」

萨安盯着他的装束,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花苗人的朋友,红苗的盟友。」程宗扬慢慢道:「你知dào

我在说什么吧。」

萨安呆了片刻,然后变得激动起来。

…………………………………………………………………………………

「是他。」苏荔在程宗扬身边坐下,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

「很多年以前,他离开自己的部族,在南荒游荡。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带到鬼王峒,成为一名厨房的奴仆。鬼王峒的势力虽然扩张很快,但离开他的家乡还很远。后来有一天,他听说鬼王峒的势力已经越过盘江。因为担心自己的家乡也沦陷为鬼王峒的奴仆,萨安才冒险与族人联系。」

苏荔把自己询问的结果告sù

程宗扬,「可他没想到,红苗人刚踏入鬼王峒,就成为他们的奴隶。」苏荔道:「他很伤心。也很后悔。」

程宗扬一件件检查自己背包中的物品,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来,连鞘绑在腕下,一言不发。

「你不想知dào

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

「因为丹宸嫁给了娄蒙。」

程宗扬停顿了一下,这又是一个故事了。但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鬼巫王的宫殿在哪里。

苏荔低叹道:「我们真的很幸运。每一个来到鬼王峒的部族,都要先接受鬼王峒巫师安排的归附仪式。这种仪式是秘密进行的,萨安以前也不知dào

。当他按约定与族人见面时,一切都晚了。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下面看看。」小紫带走乐明珠,只有一个可能:把她交给鬼巫王。

在鬼王峒分不出时间,但距离鬼巫王闭关已经不远,那个令南荒人恐惧的恶魔随时都可能出现。

程宗扬扎紧背包,然后站起身,对众人说道:「我说最后一遍,去的人活命的机会很少。如果掉头离开,趁我们闯进去的时候逃生,活命的机会要大一百多倍。大家想好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没有女人

程宗扬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云苍峰咳了一声,「老夫跟着去只能添乱,还是留在这里的好。但是……」

他拈须一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见见那位鬼巫王大人呢?」

易彪没有作声。云苍峰的决断,就是他们的命令。

祁远和吴战威相视一笑,吴战威道:「这趟咱们要是能活下来,下半辈子老祁你就有的吹了。」

祁远嘿嘿一乐,「那可不是。往后等你有了孙子,我一天给他吹八十遍。」

花苗的卡瓦露出笑容,「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苏荔道:「我们既然来,就没有准bèi

活着回去。」

武二郎哼了一声,抱着肩蛮横地把苏荔挤到后面,一副老母鸡护雏的样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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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荔白了他一眼,唇角却露出甜蜜的笑意。

「那好!」程宗扬挺身道:「大伙儿就豁出去走这一趟!」

「再商量商量成不?」角落里有人小声说。

朱老头赔着笑脸,「那个……我这儿正好有点事……」

程宗扬理解地说:「谁能没点事呢?你要去不了,就不去了吧。」

朱老头朝众人看了看,有点发苦地咽了口吐沫,「就我一个人?」

程宗扬没理他,「准bèi

好咱们就走。谢兄,你到下面去过,咱们两个打头,武二在后面接应。」

朱老头脸苦得能挤下汁来,他眼珠转了半天,最后带着哭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小程子,你就不能给老人家一个安静的晚年呐?」

「闭嘴!」

朱老头被他吼回来,只能一跺脚,勾着头钻到那群花苗女子中间。这是他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那些花苗男女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时面带笑容,与自己的族人互相告别;武二郎、吴战威神情亢奋,不停骂着粗话;那些云氏商会的护卫都没有作声,沉默得如同钢铁。

萨安怔怔看着这一切,忽然清醒过来,「我知dào

一条小道!」

…………………………………………………………………………………

岩浆炽热的温度在洞窟内弥漫,所有人都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响。那些花苗女子脚踝的银铃都被布帛包住,雪白的脚掌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朝山峰底部无人知晓的鬼王宫走去。

几名无法行动的伤者连同阿夕被留在洞窟里,他们的境地最为危险,鬼王峒的武士随时可能找到他们,把他们一一杀死,但苏荔能做的,只是给他们每人一

柄匕首。不是防身,而是用来自尽。

萨安走在队伍最前方,开始还不停抹眼泪,但渐渐的,他背影越挺越直,目光也变得坚毅。他本来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现在有机会向鬼巫王复仇,已经超乎他的想像,如果能与那个恶魔同归于尽,会是他最大的幸福。

「丹宸被我藏在石窟里。」苏荔在程宗扬耳边悄声吐露,「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记得带上她。」

程宗扬点点头。如果他们活不了,丹宸还不如无声无息地死去。

苏荔在他手上捏了一把,「如果我落到鬼王峒手中,请杀了我。阿依苏荔会永远感激你的。」

程宗扬心头像揣了一块巨石,恼怒、担忧、恐惧、焦急都压在心底。能顺利找到刚才的洞窟,多亏了当时刻下的符号。而每一个符号都让他想起乐明珠的体香和她天真的声音。

程宗扬暗暗发誓,如果小香瓜有任何意wài

,自己宁肯与谢艺翻脸,也不会放过小紫。

炽热的气息逐渐远去,空气似乎很久都没有流动过,变得污浊。岩壁也潮湿起来,不时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的钟乳石上滴下,打得人心头一惊。

「这里本来是一条水道。」萨安嘶哑着嗓子说:「他们冶炼武器要用水,用石头堵住洞口,把水引到别处。」

祁远一惊,「那不是没路了吗?」

萨安道:「我来送过饭。洞口下面堵得很严密,上面没有水的地方只填了一层石头。只要钻过去,就到了鬼王宫里边。」

吴战威挤过来,「鬼巫王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三个脑袋,六条胳膊?」

萨安露出一丝恐惧,「我没有见过。只有鬼王峒的族人才能接触他。」

苏荔道:「你确定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我每次送来的食物,份量都没有变过。」

祁远道:「也许里面是行尸呢?」

萨安咽了口吐沫,「鬼武士也要吃生肉的。」

程宗扬忽然道:「我听说鬼王峒整个部族都没有女人?」

萨安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鬼王峒的女人。」

几个人相视一眼,心里都生出一个念头:这真是见鬼了。一个部族没有女人怎么繁衍?

…………………………………………………………………………………

黑色的河水从岩石间流过。岩壁上,一块生着青苔的石头向外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滚出。就在跌入水中的刹那,石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住,在空中微微一停,无声地没入水中。

谢艺吐了口气,轻烟般从洞口钻出,轻轻一跃,掠到水边一块岩石上,接着回身接住程宗扬。

过了片刻,凝羽和武二郎先后从洞口钻出,跃过来并肩立在一起。众人修为不一,同时行动只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程宗扬决定分开,由他们四人在前,剩下的一盏茶之后再出发,免得被敌人一网打尽。

河岸比他们想像的更高,隐约能看到头顶岩石上朦胧的微光。乐明珠被小紫带走已经半个多时辰,说程宗扬不着急那是假的。他第一个攀到岸上,抬起眼,猛地浑身一震,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岸旁踞伏着一头剽悍的野兽,它沉肩伏腰,兽目射出碧油油的寒光,似乎被岸边的声音惊动,随时都会扑过来。

程宗扬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贴在石上一动也不敢动。接着上来的武二郎反应更敏捷,刷的就把钢刀拔了出来。

「假的。」程宗扬抹了把冷汗。

那头猛兽是岩石雕成的,眼窝镶着两颗碧绿的夜明珠。细看时,很容易能发xiàn

它轮廓有雕凿的粗糙痕迹。但那位雕刻者完全捕捉到野兽的神态,使石像产生出逼真的神似感。

「干!」同样被唬住的武二郎暴了句粗口,收回钢刀。

河岸上方是一片修葺过的平台,地面平整异常。六组形态各异的野兽罗列其中,无论狮、虎、熊、豹,还是鹰、雁、龙、蛇,都雕刻得维妙维肖。它们眼睛都镶嵌着夜明珠,交织成一片朦胧的辉光。

程宗扬呼了口气,攀到岸上,接着上来的谢艺和凝羽也都被逼真的石雕震了一下,不用说,众人都同时想到那个六朝来的石匠。

「哪边?」他们立在平台边缘,四周都模糊不清,一时不知dào

该往哪边去。

谢艺盯着平滑如镜的地面,目光变得锐利,任何一丝微小的痕迹都不放过,片刻后说道:「跟我来。」

四人迅速穿过平台,这会儿一行动,程宗扬才发xiàn

他们三个都是藏踪匿迹的大行家。三人籍着雕像的掩护交替前行,谢艺动作简捷精准,凝羽最擅长利用阴影和光线的变化隐藏踪迹,自己跟在后面,都几次看不清她的身影。就连武二那粗胚都从猛虎变成狸猫,脚步轻捷无声,算是给自己好好上了一课。

平台尽头只有一个入口,里面是一条平整的甬道,鬼王峒的洞窟大都是自然形成,即使有斧凿的痕迹也凸凹不平。看来这里就是通往鬼王宫的唯一通道。

萨安说的也许都是真的,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一丝声音,整个鬼王宫就像一口废弃的石棺,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只有程宗扬能感觉到,这里的死亡气息是那样浓郁,仿佛有成千上万的生命在这里消失。

甬道很长,走到一半时,程宗扬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那是易彪他们,多半他们攀上平台的时候也被那些石雕吓住,才传出动静。

谢艺不时俯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忽然他抬起手,作了个停止的手势。

「有一行脚印朝这边去了。」

谢艺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门洞。程宗扬努力睁大眼睛,也没看出他说的脚印在哪里。

谢艺用手指勾勒了一下,指点道:「用眼睛的余光看。」

武二郎挠了挠头,悻悻跟着三人朝那个门洞走去。

程宗扬转过眼睛,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才勉强看出那里颜色微微有些发白。

「是小紫。她还带了一个人,脚步比平常要重。」

程宗扬连那是个脚印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辨别出是谁的,「也就你能看这么仔细。你说怎么走,我们听你的。」

武二郎道:「鬼巫王呢?他在什么地方?」

众人同时看向正对着甬道的大门,闭关的鬼巫王很可能就在那扇门后面。

「不管他。我们先找到乐姑娘。」

第一百六十五章:鬼巫王

四人中程宗扬关心的是乐明珠,谢艺在意的却是小紫,至于武二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早点找到鬼巫王那家伙,好打扁他的脸。

门洞内是一条笔直的长廊,一踏进走廊,程宗扬就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前方等着他们。

谢艺右脚落下,与地面轻轻一触,然后猛地抬起,「退!」

最后面的武二郎虎躯一弓,用他铸铁般的背脊朝后撞去,凝羽旋身而起,手掌在洞顶轻轻一托,悬在半空,一边伸出手来接程宗扬。

谢艺在前,武二郎在后,凝羽挡在上方,可程宗扬仍感觉到那个巨大的危险正朝自己逼近。他刚拔出双刀,便看到两侧的岩壁上透出灼热的红光。

岩石融化般变成大团大团火红的岩浆,翻滚着朝众人涌来。接着奔涌的岩浆中,猛然挺起一个可怖的身影,它昂首嘶吼,庞大的身体上不断滴下火焰,然后张开火爪,远远抓向凝羽。

程宗扬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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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喝一声,双刀如同猛虎的利齿,狂劈过去。突然脚下一软,双脚仿佛踩在泥浆上一样陷入地面。身体仿佛被烈焰吞没,皮肤传来无法忍受的灼痛。

程宗扬看到凝羽惊恐的目光从头顶射来,她竭力伸长手臂,试图挽住自己,但自己双腿却像被岩浆牢牢吸住,无法摆脱地朝下陷去,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被岩浆吞没的刹那,他看到凝羽松开手掌,毫不理会火魔袭来的焰爪,像扑火的灯蛾一样从洞顶跃下,投向自己被烈焰包围的双臂。身体被炽热包围,皮肤仿佛被烈焰噬穿,骨头似乎冒出青烟,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干枯。只有大脑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让他不顾一切地用双刀在岩浆中劈砍。

就在程宗扬再无法承shòu的时候,刀锋突然一空,身体仿佛从烈火交织的地狱穿过,灼目的火红退去,眼前出现一片绚丽的光辉。

如同幻觉一样,翻腾的岩浆消失了,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阔的厅宇中,头上拱形的穹顶镶嵌着无数明珠,光芒交相汇集,如同光华夺目的星河,灿烂得令人无法仰视。

程宗扬双手拄刀,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仿佛被烈火炙伤,传来丝丝痛意。

眼前绚烂的星光之下,矗立一个圆形祭台。一个男子立在祭台前,挺拔的身形犹如一柄长枪,宽大的黑色斗篷从他肩头垂下,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

在他手边的木架上,放着一面银镜。

他头上没有鬼角,长发从肩头直披下来,与黑色的斗篷融为一体。他面容出人意料的年轻,皮肤像从来没有接触过阳光照射,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凝视着程宗扬,双眸深邃而黝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

「程宗扬……」男子平淡地说道,目光审视着指间一枚小小的竹片。

程宗扬认出那是自己给的名片,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发xiàn

眉毛和发梢都被烧得蜷曲。身上的衣物虽然完整,但像被高温烧炙过一样,变得又干又脆。他不明白,为什么被岩浆淹没,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阁罗。」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程宗扬这才看到祭台旁的阁罗。他无比谦卑和恭敬地跪伏在主人脚下,肩膀不住战栗。

「你真是个笨家伙。」男子道:「你根本不知dào

给我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愚蠢,简直是可耻。」

阁罗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连看也不敢看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吸了口气,用冒烟的喉咙叫道:「鬼巫王!」

男子无动于衷地翻看着竹片,然后抬起眼,「你额角的伤痕从哪里来的?」

他眼中的寒光如同实质,被他目光一扫,太阳穴上的伤痕仿佛被吸引一样,霍霍跳动起来。

「这就是天命之人的标记吗?」鬼巫王像是在询问自己,「这样强烈的生命气息……难怪连炎煞的烈焰也无法把你击败啊。」

阁罗充满懊悔地说道:「神圣的主人,阁罗受到了欺骗,我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来洗清--」鬼巫王打断他,「是你自己欺骗了欺骗自己。我告sù

过你们,金子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可你和达古都被金灿灿的钱币蒙蔽了眼睛。」

阁罗惭愧地低下头。

「你犯了太多的错误,阁罗。我让你管理归附的奴隶,你是怎么做的?」

阁罗汗流浃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小紫,你还被蒙在鼓里啊。」鬼巫王气恼地抬起脚,踏在阁罗脑后,「笨蛋的阁罗,听听红苗人的秘密吧。」

鬼巫王宽大的斗篷分开一线,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她眼睛被厚厚的黑色丝带蒙着,娇美的脸上充满羞愧的表情。

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香肩一动一动,似乎正举着臀部,在斗篷内与鬼巫王交/媾,「尊敬的主人。我的丈夫,愚蠢的娄蒙受到盅惑,决定与花苗人一起来刺杀鬼巫王大人。我发誓,他们只是无知,一旦知dào

主人的伟大,娄蒙和苏荔都会成为主人最忠诚的奴仆……」

鬼巫王严厉地对阁罗说道:「你错过了红苗人反叛的秘密,还把没有接受仪式的花苗人放到峒里,让他们杀害了我们的族人……阁罗,你老得无法做事,还是那些温驯的奴隶让你放松了警惕?」他踩住阁罗的脑袋,大声说:「我应该用你的皮做成战鼓,来警示我们的子民!」

阁罗道:「如果能弥补错误。阁罗愿意献出自己的皮和骨头!」

鬼巫王忽然露出宽慰的表情,「可你又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一个天命之人……这件礼物太珍贵了,你将获得的奖赏远比惩罚更大。」他为难地思索片刻,「我还要再想想,究竟是给你惩罚还是赏赐。去,把那些侵犯者都捕捉来。」

阁罗感激地把额头放在主人脚背上,然后立即离开大厅,整个过程都没有看程宗扬一眼。

身上的灼痛感已经消失,额角那处伤痕却越跳越快,就像一头鲸鱼,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这里是鬼王峒的最深处,所有的死亡气息都汇集于此,腹中的气轮飞速旋转着不断膨胀,真阳源源生出,仿佛不会穷竭,这真是之前从未想过的意wài

好处。

程宗扬盯着祭台上的男子。自己无法猜测过让整个南荒都为之恐惧的鬼巫王会是什么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年轻和苍白,就像生命被透支一空,只剩下空荡荡的皮囊。

「年轻的天命者,」鬼巫王道:「你带来了什么样的使命?」

程宗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道:他不会把自己当成黑魔海的信使吧?

「不要想欺骗我。」鬼巫王冷冷道:「就在刚才,阁罗找到了你们遗留的四名伤者。剩下的十七人,都在我的宫殿里。如果阁罗还有一点智能,很快就能把他们捕来。」

程宗扬清楚记得,自己一行除去乐明珠还有十八个人,看来神通广大的鬼巫王也有犯错的时候。

丹田中不断鼓胀的气轮似乎突pò

极限,使程宗扬信心越来越足,他举起刀,「我不知dào

什么使命。如果有,就是干掉你这个魔鬼。」

鬼巫王冷漠地说道:「是吗?这就是你的天命?」

程宗扬道:「鬼巫王,你恶事作尽,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了。」

鬼巫王怫然道:「我作了什么恶事?」

程宗扬厉声道:「你指使手下屠杀蛇彝人,把南荒部族变成奴隶,难道不是恶事?」

鬼巫王深深看着他,良久他喉中低沉的声音响起,「千万年来,每一个鬼王峒人都会被同样的噩梦惊醒,那些凶恶的蛇彝男人钻入地下觅食,把我的族人当成猎物吞食。光明来临之前,每一个鬼王峒人从出生开始,都在用一生不停地逃避蛇彝人。」

「你知dào

蛇彝人与我们的仇恨有多深吗?千万年来,鬼王峒人就在这样的威胁下生存。直到他们吞食掉鬼王峒最后一个女人。」鬼巫王沉默移时,然后缓缓道:「如果不是龙神,我的部族早已在地下默默灭绝。天命者,当正义的火焰在你胸膛燃烧的时候,你应该先问问那些蛇彝人,他们做过什么。」

程宗扬瞠目结舌,蛇彝族和鬼王峒的恩怨超乎了他的想像。一个部族的女性全部灭绝,为此向敌人复仇,似乎是一个能够说过去的理由。像鬼巫王这样骄傲的人,也许会歪曲事实,但绝不屑于说谎。

怔了一会儿,程宗扬大声道:「那么花苗和红苗呢?她们与你们相距千里,又有什么仇怨?」

鬼巫王凝视程宗扬片刻,然后道:「鬼王峒的祖先来自大地深处,我们用牙齿和利角开凿岩石,在冰冷的地下生存,吞食青苔,喝着地下的硫磺水。承shòu饥饿、病痛、灾难,还有蛇彝人的威胁,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南荒的阳光和绿地之间生活?」

第一百六十六章:职业演说家

鬼巫王抬手打断程宗扬的质疑,「你知dào

南荒每年要死多少人吗?南荒人很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岁,不是因为气候,而是因为战争。胜利者成为主人,失败者沦为奴隶,这是南荒奉行的法则。南荒有几百个部族,他们彼此撕咬,就像鬣狗和野狗,只希望夺走对方的一切。」

鬼巫王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变得亢奋,「现在我们鬼王峒已经征服了上百个部族,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争斗!如果我征服整个南荒,将消除各个部族每年几百次的战争,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娄蒙太蠢了,居然要反抗我!他不知dào

,如果他活到三十五岁,一生要经lì

超过三十次战斗,他的生命可能在每一次战斗中终结!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他丧失一切。他的地位会被取代,权势会被剥夺,财产会被抢掠,甚至连妻子都将成为别人的奴隶!」

丹宸扬起脸,眼上的丝带已经被泪水打湿,她激动地泣声说道:「仁慈而神圣的鬼巫王!您挽救了无数生命,请饶恕我们卑微和愚蠢!」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鬼巫王用金铁般的声音说道:「软弱的白夷人垄断了湖珠交yì

,他们贪婪地攫取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财富,却不愿意向自〖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己的邻居施舍一粒米;黑獠人掠夺成性,倚仗强悍的体魄,像蝗虫一样在山林里肆意抢夺;碧鲮人忌刻凉薄,他们在背后诋毁强者,却当面耻笑弱者。红苗人鲁莽冲动而又傲慢,他们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的祖神才是唯一的神灵,甚至作客时在主人的祖神像上刻画本族的图腾。」

「我的主人!」丹宸光洁的身体从斗篷间暴露出来,却没想到要去遮掩,她祈祷般伸出手臂,悬着两只丰满的美/乳,雪白的腰肢不停起伏,为主人的评价感到无比羞愧,同时又感激万分。

「还有花苗人,她们精于算计,凭籍天赋的美貌而肆意放/荡,以为靠肉体就能获得一切。这就是南荒现在的部族,」鬼巫王滔滔不绝地评价道:「他们为了一头牛,一棵树,一个铜铢,甚至一句话而争斗厮杀,让鲜血染红整个南荒。而我,将给南荒带来秩序与和平!」

丹宸激动得浑身颤抖,「伟大的主人!」

「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将远去,公平和富足将降临这片土地。」鬼巫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表情依然平静,语气却越来越重。他抬起手,在星光璀璨的穹顶下划了个圈,仿佛将整个南荒都囊括在自己手中。

「我让地火奔涌,从黑暗中引来光明。我的祖先在岩石上刻下哭泣的面孔,哭泣我们的命运。而我让它欢笑!南荒富有的族长们只会以高昂的价格从商人手里换取无用的奢侈品,而我,请来六朝的工匠,建设南荒人的家园。我剥夺了族长们的特权,却把公平带给更多的人!我收缴了所有部族的武器,在地火中铸成农具。甚至不得不从你这样贪婪的商人手里购买兵器。」

鬼巫王凌厉的目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虚。如果他说的是谎言,那也太容易被揭穿了--也许鬼王峒的奴隶们真的在铸造农具。

鬼巫王语调激越而充满自信,「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南荒不会再有部族间的杀戮,柔弱的妇女不用再担心会在一个夜晚失去家园,沦为别人的奴隶;强壮的战士不用再害pà

倒在流血的战场上,不再醒来;老人不会被族人抛弃或者被敌人砍掉头颅;儿童不会被贩卖到异乡成为奴隶!」

「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一切将井然有序!白夷人积敛的财富将属于南荒每个部族所有!饥荒岁月,我会用尽最后一颗珍珠,那怕只为我的子民换来一粒米!黑獠人用来屠杀的战斧将砍向杂乱的灌木,为南荒人清理出大片良田,擅长耕耘的纳措人将在这些土地上种植出足够所有人食用的粮食。丰收的晚宴上,每个人都将得到吃不完的白米,篝火上烧炙着红苗猎手送来的鹿和野猪!碗中是碧鲮人捕获海中的珍品!只在祭祀时献上的美酒将斟满每个人的酒杯!」

伴随着铿锵的话语,鬼巫王的手势越发强劲有力,激情万丈地说道:「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更不需yào

无谓的争吵!白夷、黑獠、红苗、碧鲮……每个部族的祖神雕像和图腾会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所有人将同时祭祀所有部族的祖神!没有害pà

!没有恐惧!他们将在一起放怀欢饮,花苗的少女会跳起美妙的舞蹈,从白天直到黑夜,再从白天到黑夜来临!而鬼王峒忠诚的战士将守卫这一切,让欢乐的歌声和舞蹈永不止歇!灾难永不降临!」

鬼巫王充满强dà

感召力的声音在耳中回荡,程宗扬只觉得两耳轰鸣,脑中像喝醉了一样感到眩晕,心头怦怦直跳。

身为南荒人的丹宸反应更强烈,她绷紧的皮肤透出亢奋的血色,蓓蕾充血挑起,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的颤抖,竟然在鬼巫王蛊惑力十足地演说中达到高潮。

程宗扬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他说的一切。

如果换成另一个世界,他一定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雄辩的气势,富有感染力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贯穿着他魔鬼般坚定的信心。连自己这样的陌生人都被鼓动得热血沸腾,何况是那些受到巫术影响的南荒人?

「天命者!」鬼巫王金石般的声音响起,「你的使命在哪里?南荒!六朝!还是整个天下!」

程宗扬不知dào

他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也有办法--最好的回答永远是抛出问题,主动引导话题。

「鬼巫王大人!」程宗扬挺起胸,「你的梦想无比美好,但我想知dào

,你怎么实现梦想?是不是靠战争和杀戮?」

「这是一场战争。但是结束南荒所有争斗的战争。」鬼巫王的语速很平缓,

「鬼王峒人在地底生活了千万年,其他部族在南荒的阳光下生活了千万年。可他们始终是无知的孩童,不知dào

生存的意义。」他抬起手,「我带给他们的,首先是秩序。每个部族都将统一在鬼王峒的旗号下,接受我给他们安排的使命。」

「可你杀了那么多人!」

「你错了,」鬼巫王沉声道:「我杀死的人远远比他们自相残杀时要少。纳措是最早归附鬼王峒的部族,漫长的岁月中,纳措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他们每年死于冲突和饥饿的人口都超过一百人!我只消灭了十个顽固的长老,就将纳措置于我的庇护之下,解除了他们面临的威胁。现在他们的人口已经接近三千。」

鬼巫王竖起手指,「我杀死一个纳措人,就救活了一百个纳措人!」

「你把他们当成奴隶!」

鬼巫王不客气地说道:「他们需yào

管教!孩子需yào

管教是天经地义,为什么无知的人不需yào

管教?我要求他们把偷懒的时间用来劳作,教会他们为自己积蓄足够的食物。归附鬼王峒的每个部族,都得到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和平与富足。」

「留在这里的奴隶呢?我从未见过那样贫穷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

「鬼王峒每天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发放合适的工具。他们不需yào

任何私人物品。」

「他们的尊严呢!我看到所有的洞窟都是敞开的,弥骨告sù

我,任何一个鬼王峒人都可以任意闯进奴隶的住处,享用里面的女人,无论她们的身份曾经多么高贵。」

鬼巫王不屑地说道:「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能够为我的战士消除疲劳,提供乐趣,是她们的光荣。我相信你已经见过碧奴。」鬼巫王道:「女人就和她一样贪心而且无知,爱慕虚荣,贪图享shòu

,怯懦、软弱并且不知羞耻。」

丹宸涨红了脸,充满羞惭地低下头。

鬼巫王分开斗篷,将身下的红苗美妇完全暴露出来,「是我带到她们秩序,让她们学会服从,抛弃自私,知dào

怎样才能充分用肉体来取悦男性。」

程宗扬想起樨夫人的恐惧,鬼王峒的使者也是一开始就强暴了她身上所有可以插入的地方。原来这也是鬼王峒秩序的一部分,充分利用她们的肉体来获得乐趣。

鬼巫王握住丹宸的长发,「鬼王峒没有女人,她们就是鬼王峒的女人。我甚至违反了鬼王峒的传统,允许族人娶她们为妻。」

停顿了一会儿,他用一种伤感的语调说道:「很久以前,鬼王峒还有女性的时候,那些稀少的女人由全族的男人共有,好让她们能尽可能多的繁衍后代。」

鬼王峒这样原始的社会,他说的还真有可能。不过现在还这么说,未免太矫情了。程宗扬冷笑道:「你的女人呢?每个被征服的部族都要给你献来新娘和伴娘,现在也有几百个吧?你为什么不拿出来共有?」

第一百六十七章:下三路的阴招

鬼巫王苍白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挥,大厅周围帏幕卷起,露出墙壁上无数狭长的龛窟。数以百计来自不同部族的南荒少女静静立在龛中,身体被一层水晶般的物体包裹,她们紧闭双目,仿佛正在沉睡,她们腹部不同程度的隆起,有几个似乎已经孕满待产。

「她们是繁殖者,担负着为鬼王峒繁衍后代的重任。但她们的孕育期实在太漫长。直到现在,鬼王峒还没有新生儿的降临。」

丹宸激动地哭泣道:「丹奴还没有生育过!愿意用自己的子宫为主人孕育后代。丹奴乞求鬼王峒的主人能光临红苗,红苗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所有未婚配过的红苗女人,都会在仪式上献出子宫……」

程宗扬忍不住喝道:「你疯了!」

丹宸看不到他的身影,听到程宗扬的斥责,她露出憎恨的表情,「无知的男人!神圣的鬼巫王大人为南荒带来光明,而你又做了什么?多少年来,我们就像一群不知dào

明天的野狗,彼此追逐撕咬,是鬼巫王大人拯救了我们。你要知dào

,能够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是南荒每个女人的荣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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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宸忽然想了起来,「苏荔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可她总是太骄傲了。快让她来服侍我们的主人,她身体比我更强健,为主人生下的孩子一定会更强壮!」

程宗扬彻底被她打败了。即便解除掉丹宸所受的巫术,她的思维也未必能够转变。

「天命之人。」鬼巫王道:「你的出现是一个吉兆。这是玄天的旨意,两天之后的夜里,当光明再次降临,在圣光闪现的祭坛上,东方苍龙之神将与我融为一体!给予我纵横天地的力量,成就不世功业!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伸出手,充满诱惑性地说道:「加入我们!你会分享我所有的权力!」

身体仿佛失去所有水分,又干又痛。程宗扬喉头蠕动了一下,没有咽下一丝吐沫。他提起双刀,用发干的声音道:「你设想的秩序并不美好。我只相信,只有每个人都能让自己过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秩序。」

鬼巫王皱起眉头,「她过得难道不好吗?」

「她只是你们的玩物。」程宗扬举刀指向鬼巫王,「也许你觉得让鬼王峒人任意享用每个女人,使她们顺从地扭动屁股,是美好的秩序。但我不这样认为。没有被你盅惑的花苗族长也不这样认为。」

「是那个杀害了我的巫师的女人吗?」鬼巫王露出一丝愤nù

,「她很快会纳入我制订的秩序之中,在鬼王峒最卑微的鬼仆身下心甘情愿地挺动屁股。」

如果武二在这里多好。程宗扬懊恼地想道。这家伙敢拿苏荔这么说话,二爷非跟你玩命。可这么长时间,谢艺他们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dào

凝羽有没有受到伤害。唯一让程宗扬放心的是,鬼巫王在这里,就意味着小香瓜暂时没有太多危险。

鬼巫王对他的钢刀看也不看一眼,「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天命者。加入我,或者成为我的敌人。」

程宗扬慢慢调匀呼吸,「还有别的选择吗?」

鬼巫王摇了摇头。

程宗扬试探道:「加入鬼王峒,能分享你的权力。那么成为你的敌人呢?」

「我会把你交给一个人。他一直在寻找天命者。」鬼巫王比了个手势,「他会切开你的头颅,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程宗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接着问道:「小紫呢?」

鬼巫王却皱起眉头,「你的伤痕不再闪亮,难道已经吸完了这里的死亡之气吗?」

程宗扬狞然一笑,「你视力很赞啊!」说着程宗扬拔身而起,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他站的位置离鬼巫王差不多有十米,程宗扬见过谢艺出手,这样的距离,他飞身一跃就够了,可怜自己还得狂迈三步。如果对手是谢艺,等自己奔过去黄花菜都该凉了。

可鬼巫王显然没有移动的意思,反而身体向前一挺,将下身尽数送入丹宸体内,然后从身后拿起一柄青铜巨斧。

鬼巫王苍白瘦削,身材并不高大,那柄车轮状的巨斧看起来比他整个人都要沉重。斧轮刚一挥出,就带起强烈的风声。

程宗扬丹田满溢,趁着与鬼巫王交谈的时间,他将吸入的死气一丝丝沉入丹田,感觉真气从来没有这样充沛过,这会儿就是面对武二,自己都有信心硬撼一把,何况是这个看着一身都是病的家伙。

程宗扬双刀齐出,劈鬼巫王的巨斧,一边叫道:「被蛇彝人吞掉的那个鬼王峒女人,不会是你娘吧?」

鬼巫王浑身一震。

程宗扬暗骂自己无耻,但两军对敌,能占一分便宜就占便宜,大不了砍掉他的脑袋再向他道歉好了。

刀斧相交,程宗扬力贯双臂,从丹田升起的真气狂涌而出,硬生生将鬼巫王已经偏斜的铜斧荡到一旁。

鬼巫王神情大变,眼中泛起一丝狰狞的红色。

程宗扬劈开巨斧,趁机一脚踏上平台,口中嘲笑道:「说得人五人六,以为自己是革mìng

家呢?这会儿露出真面目了吧。」

趁鬼巫王铜斧斜在一旁,程宗扬右手的钢刀一翻压在他斧柄上,左刀从腰下斜掠而起,刀尖一点寒芒挑向鬼巫王心窝。

「看不出你还这么年轻,满脑子都是天真的念头。老弟贵庚?今年该有八岁了吧?成为神人?你马上就要变鬼了。」程宗扬嘴巴不停,连讽刺带挖苦。

鬼巫王斧柄被钢刀压住,刀身力道虽然不强,却正压在他使力的位置,程宗扬只用三分之一的力量,自己想原招施出,就得拼尽全力。

鬼巫王斧轮一沉,另一端的斧柄挑起,磕在程宗扬刀尖上,将他左手的钢刀砸开。

程宗扬虽然信心百倍,这招以巧对巧,立kè

知dào

不妙,自己刚抢的那点优势被他这一挑就丧失殆尽。

鬼巫王斧柄磕开钢刀,去势毫不停顿,直接用柄端的尖首戳向程宗扬喉咙。自己如果闪避,刚踏上祭坛这只脚就要退回来,又回到自己在台下,鬼巫王占据台上的局面。鬼巫王的大斧又是以长攻短,想对付自己,只用砍瓜切菜的招术就够了。

程宗扬硬起头皮,不去理会鬼巫王斧柄的尖首,双刀交错横挥,劈向鬼巫王的脖颈。

程宗扬这一把完全是赌命。自己的生命虽然很珍贵,但在鬼巫王眼里,他这种无知愚蠢的家伙,只不过烂命一条,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就好比拿法拉利去撞四手的吉普,根本犯不着。何况鬼巫王志向远大,事业刚起步就这么死了,换了程宗扬都不干。

果然,鬼巫王已经挑到他喉头的斧柄猛地一收,然后上身后仰,斧柄左右一摆,与程宗扬的双刀各拼一记。

程宗扬得势不饶人,嘴巴更是阴损,「阁罗他们难道就没起过疑心?你这长相,活脱脱就是个蛇彝人嘛。不信,旁边就有镜子。」

如果咬的是别处,自己也就让她咬了,可她这一口离自己的命根实在太近。

丹宸的小嘴很漂亮,让她舔一下肯定很爽,但这要命的一口咬中,自己下半辈子的性/生活就算提前结束了。

鬼巫王头发披散,脸色冰冷地挺起身,两手横持巨斧,平胸朝程宗扬推来。

论实力,鬼巫王比程宗扬高出不止一筹,可被他言语挑得心神浮动,一个大意就被他抢到台上。鬼巫王的巨斧擅长以长破强,当程宗扬踏到台上,距离他已不足五尺。铜斧的威力无形中减了一半。这一招鬼巫王不图伤敌,只求将程宗扬击离祭坛,抢得主动。

程宗扬险些笑了出来,他最怕就是鬼巫王放手狂攻,自己双刀对他的大斧,还真占不了多少便宜,鬼巫王这一推,正中下怀。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程宗扬却暴喝一声,脸上充满怒意,他双刀齐出,似乎准bèi

和第一招那样,结结实实与鬼巫王硬拚一记。招术使到半途,他左手忽然一翻,手中的钢刀换成一柄模样古怪的匕首。

「叮」的一声,珊瑚铁制成的匕首切开青铜铸成的斧柄,鬼巫王蓄满力道的一推立kè

落在空处,胸前空门大露。

程宗扬早已蓄势待发,匕首斩断斧柄的同时,右手的钢刀顺势从断口劈入,刀锋撕开空气,发出虎啸般的风声。

鬼巫王目光凶狞,虬曲的长发无风而起,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蛇,在他苍白的脸侧浮动。

眼看鬼巫王就要溅血当场,程宗扬双腿忽然一紧,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接着那具滑腻的肉体扑来,将他撞下祭坛。

「噢!」

程宗扬一声惨叫,大腿被丹宸死死咬住。

鬼巫王并没有把这个北方来的奸商放在眼里,即使动起手来,还没有放开身下的红苗女人。程宗扬怕伤了丹宸,好几个专门对付下三路的阴损招术都没有施出来。没想到丹宸会被他利用,成了一着奇兵。

第一百六十八章:大战鬼巫王

程宗扬咬牙抬起手,倒转钢刀,用刀柄朝丹宸击去。如果可能,自己并不想伤害丹宸,但这会儿还有个鬼巫王在旁虎视眈眈,自己往地上一倒,浑身都是破绽。如果不摆脱这个被洗脑的女人,鬼巫王随便一斧,就能从自己身上留下点什么。

丹宸眼上的丝带掉落下来,秀美的眼睛充满憎恨地怒视着程宗扬。忽然,一只拳头伸来,砸在程宗扬腕上,挡住他击向丹宸额角的刀柄。接着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挟起丹宸,一手抡斧劈向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往侧方一滑,躲开巨斧,然后背脊在地上一挺,翻身跃起。

这几下交手两人都是以快对快,完全靠身体的反应速度。程宗扬心头雪亮,自己是全力以赴,甚至比以往的水准更高一筹。而鬼巫王被自己连番挑动,实力顶多施展出来六成。自己趁乱都没能占到上风,接下来的搏杀肯定更不好过。

鬼巫王抛下巨斧,右手挥开斗篷,露出腰间一柄形质古朴的长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

程宗扬提刀笑道:「大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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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执斧的英姿大有蛮荒之气,没想到看家本领却是六朝人玩的长剑。」

鬼巫王冷冷道:「此剑名为鬼羽,饮血无数。今日能一饮天命者的鲜血,幸何如之!」

程宗扬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忽然道:「你是谁?」

鬼巫王挑起眉峰。

「你不像南荒人。」程宗扬道:「或者你很早的时候在南荒以外的地方游历过--我还没有听过南荒人这样说话的。」

鬼巫王冷笑道:「你也不似商人。」说着一剑挑出。

劲风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阴冷刺骨。程宗扬如同置身鬼域,口中充满苦涩的味道,双眼被劲风刺得发酸,禁不住流出眼泪。

「幽幽黄泉,鬼隼剔羽。」鬼巫王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一招黄泉剔羽,可令阁下葬身黄泉,永不超生。」

鬼巫王一剑递出,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剑qì

撼动。穹顶的星光迅速黯淡下来,变得遥远,身体仿佛从高处急速跌落,陷入九幽之下的黄泉。

满眼都是望不到边际的苦涩黄色,程宗扬看到地狱深处,一头鬼隼正用弯曲的利喙剔着黑铁般的羽毛,怪眼透出毒汁般的寒芒,倏忽张开铁翼……。

程宗扬闭上眼睛,舌尖紧紧顶住上颚,收回左手的匕首,摸出腰侧的钢刀,然后霍然开目,双刀斜飞而出,如同飞翔的鹰翼,击向鬼巫王的鬼羽。

刀剑交击的震响一连串响起。程宗扬将速度提到极限,丹田气轮疾转,毫不吝惜地挥洒着真气。

这一招虎视鹰扬,程宗扬从来没有用过,不是他想留来当压箱底的宝贝,实在是武二爷教得不清不楚。怎么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功聚双目,为什么双刀要由虎击变成鹰扬。

不过武二郎总算教了他一句能用上的: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就那十几招,武二郎对每一招的解释,到最后差不多都是这一句: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程宗扬很希望自己这个笨蛋能有命来验证二爷的谆谆教诲。

刀剑倏然分开。鬼巫王立在祭坛上,长剑微微颤动,一滴鲜血从剑锋淌下,在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绽开一朵鲜艳的梅花。

程宗扬双刀垂地,右臂的衣袖被剑锋刺穿,鲜血迅速洇染出来。他模仿着武二郎的样子,狠啐一口,干笑道:「什么鬼巫王!实力不过如此嘛!哈哈!」

大笑声中,程宗扬腾身而起,双刀张如雁翅,犹如一头生出双翼的饿虎,凌空扑向鬼巫王。

鬼巫王一剑击出,暴喝道:「天王铩羽!」

刀剑相交,程宗扬如受雷殛,臂上的伤口溅出一股血箭,身体像被掷出的石头一样弹出,重重摔在地上。

程宗扬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在他这一记天王铩羽下碎裂,没有一根完整的。他竭力撑起身体,持刀的双手稳若磐石,不敢让鬼巫王看出自己真zhèng

的虚实。

鬼巫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血色。程宗扬发xiàn

他确实很年轻,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他虽然看着自己,眼角的余光在审视着别处,眼底隐约流露出焦急的神态。

程宗扬心念一动,厉喝道:「看得我的虎战八方!」

说着他挺身直纵,双刀斜挑竖抹,带出两片凌厉的刀光。这是五虎断门刀最长于攻坚的招术,一招使出,仿佛猛虎脱柙而出,威震八方。

程宗扬刀光呼啸而至,鬼巫王也不敢轻视,他斗篷鼓起,仿佛一条巨龙在斗篷内绕着身体盘旋飞舞,随时裂衣而出。

「妖龙解羽!」

鬼巫王鬼羽剑划出,剑光粼粼闪动,仿佛无数闪亮的羽毛凋零飘落。

程宗扬双臂一震,直贯双刀的真气仿佛流沙一样飞速流失,被鬼巫王的剑qì

分割削弱,只递出一半就所剩无几。不过程宗扬这一招虎战八方只是徒有其表,双刀一摆,挣脱鬼羽剑的牵绊,趁机勾头朝祭台一角的银镜瞧去。

「哈!」

程宗扬透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接着大笑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银镜上,一个少女正在石柱林立的宫殿里穿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轻盈无比,曲线玲珑的身上只缠着一幅鲜红的鲛绡,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丰翘的双乳把红绡高高顶起,不是乐明珠还能是谁?

程宗扬心里乐开了花,这丫头竟然能从小紫手里溜掉,看来还不是很笨嘛。

忽然眼前爆出一片寒芒,鬼巫王的妖龙解羽余势未衰,鬼羽剑狂飙卷起。程宗扬举刀疾封,整条右臂的衣物一瞬间被剑qì

割碎,化为无数飞舞的蝴蝶。

程宗扬急忙退后,摆脱剑qì

的范围。鬼巫王没有追击,面容反而隐隐抽动了一下。程宗扬见微知着,立kè

朝银镜望去。

果然,银镜画面一变,一个生着虎斑的壮汉横冲直撞。在他旁边,凝羽左手张开光盾,将武二郎触动的机关一一挡住。后面的谢艺像一头大鸟般绕着圈子侧身低掠,刀光挥向圈中一团火红的物体。那个岩浆怪物已经小了一半,身上的岩浆不时被刀光带出,飞起一团团火焰。后面隐约还能看到易彪的影子,看来他们已经汇合在一处。

程宗扬心头大石落地,更加意气风发,挺刀指向鬼巫王,「要不要听听我给你的选择?投降,或者去死!」

鬼巫王高傲地抬起头。丹宸卧在祭坛,无比崇慕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然后竭力提起折断的铜斧。

鬼巫王一手抚着她的发丝,缓缓道:「他是鬼王峒的敌人,南荒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但不要杀死他。」

他顿了一下,「我要切开他的头颅,寻找天命的指引。」

丹宸挺身站立起来,为主人而战的信念给了她无比勇气。

「可憎的异乡人!」丹宸将巨大的斧轮举过头顶,然后冲天而起。

程宗扬吃惊地抬起头。丹宸笔直飞上星光璀璨的穹顶,白美的胴/体在珠光下熠熠生辉。他根本没想过丹宸还能上阵。这会儿程宗扬才意识到她和苏荔一样,也是南荒女子。可她一下跃起五米的高度,而且还在不断升高,别说苏荔,就是把武二郎拉来,也只有抬头看的份。

鬼巫王似乎对另一边的威胁更在意,冷哼一声,掠出拱形的大厅。

程宗扬仰头看着高飞的红苗女子。丹宸跃起难以想像的高度,接近穹顶时,雪白的双腿忽然一分,身下现出一头白森森的猛虎。

那头猛虎完全由白骨组成,巨大的头颅依然能看出往日的威猛,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鬼火一样暗红的光芒。它托着丹宸飞到穹顶,然后猛扑下来。

无数明珠汇成的星河下,一个美艳的女子长发飞舞,手持断斧,赤裸着雪白的胴/体跨虎飞来,这一幕足以让程宗扬记上很多年。但这会儿,他首先要做的,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人一虎从七八米的高度一击而下,这冲击力可不是说笑的。

「呯」的一声,程宗扬砍开一间龛窟的水晶,把身体紧紧贴在窟中。

丹宸和她胯下的猛虎显然都没想到这个卑劣的异乡商人会溜,蓄满力道的一击完全落在空处。

那些水晶状的物体仿佛有生命一样包围过来,程宗扬不等水晶合拢,背脊用力一撑,从龛窟扑出,倾尽全力一刀斩在猛虎白骨森森的足爪上。

猛虎骨爪纹丝未动,反而是骨节组成的虎尾扬起,仿佛一条骨节累累的长鞭横挥过来,抽向程宗扬腰侧。

程宗扬双臂剧震,手中的百炼钢刀竟然在猛虎的骨爪上卷了刃。想拔出珊瑚匕首已经来不及了,程宗扬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听着虎尾从背后呼啸而过,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咄!」

赤裸的红苗女子露出英武的一面,长发飘飞间,那柄比她还要沉重的巨斧直劈而下。

程宗扬真的很感激武二郎,那招虎落平阳,他专门躺在地上给自己施展过。双刀盘旋而起,将身体笼罩在刀光下。一连三刀,荡开铜斧,程宗扬趁势一弓身,箭矢般跃出。忽然背后一凉,锋利的斧刃像刀片一样撕开衣袍,尖锐的痛楚仿佛要将整个背脊切开。

程宗扬「呯」的靠在石柱上,滚热的鲜血贴着冰冷的石柱流淌下来。这不怪武二,都是自己学艺不精,才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出来。丹宸没有一斧把自己劈成两片,就算自己运气够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突围

丹宸凝视着他,斧轮鲜血淋漓。她身下骨虎张开大口,无声地嘶吼着,骨尾滚滚而动。丹宸双腿一紧,骨虎纵身而起,驮着丹宸扑来。

程宗扬举起双刀,朝丹宸的铜斧架去。猛虎雄健的脊骨纵成一道斜线,丹宸身体后仰,两手举过头顶,雪乳高耸,带着憎恶的目光举斧劈下。

「铛」的一声震响,程宗扬双刀架住铜斧。背脊的痛楚像飞腾的火焰一样掠向全身。丹田的气轮疾转起来,程宗扬大吼一声,将丹宸的铜斧推开。

丹宸眼中的惊愕一闪即逝,再次催动骨虎冲来。程宗扬丹田气息虽然强盛,消耗也极快。丹宸有骨虎助力,每一斧都居高临下,攻势强猛,程宗扬接连挡住几斧,最后一斧腰背再无法支持,重重靠在石柱上。

「格」的一声脆响,背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尖锐地扎在腰后。程宗扬顾不得理会,眼看丹宸胯下的猛虎又一次人立而起,合身朝自己扑来,程宗扬身体一旋,飞快地绕到石柱后面。

猛虎粗大的骨骼重重撞在柱上,坚固的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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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巫王召唤出的这头怪物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竟然比鬼巫王还难对付。如果不是鬼巫王脑子进水,吩咐丹宸不要杀死自己,自己早就成这头死老虎宵夜的点心了。

程宗扬喘息未定,猛虎白森森的头颅便从柱旁显露出来。

「可憎的异乡人!敢违抗鬼巫王大人的命令,你将是整个南荒的敌人!」丹宸跨在虎背上,充满恨意地目光盯在程宗扬脸上。她这会儿对鬼巫王敬若神明,完全是刀枪不入,说什么都没用。程宗扬干脆闭紧嘴,趁机调息。

丹宸白皙的双手握紧斧柄,然后用双腿驭使身下的骨虎。猛虎前爪在地上一撑,昂身而起。这头猛虎骨骼比铁还硬,自己手里已经卷刃的钢刀给它搔痒都不配。程宗扬屏住呼吸,盯紧骨虎的来势,寻机躲避。

猛虎前爪落在地上,身体弓起,向前蹿出。忽然「哗啦」一声,它两只前爪落地的刹那,骨节突然分崩离析。接着硕大一头猛虎就碎成满地枯骨。

丹宸的青铜巨斧已经挥出,身下的猛虎却突然崩溃,丹宸猝不及防,顿时跌落下来,重重扑倒在程宗扬面前。

丹宸勉力握住斧柄,忽然手腕一紧,被一只牛皮靴踩住。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醒醒吧。当女奴很好玩吗?」

丹宸拚命摇动手臂,一边抱住程宗扬的小腿,张口便咬。程宗扬大腿被她咬的一口还在霍霍作痛,气恼下,一个耳光抽在丹宸脸上,将她打得伏在一边。看到骨虎爪上的血迹,程宗扬突然醒悟过来。虎煞!这是鬼王峒驱使的四煞之一。最初遇到的岩浆怪物应该是炎煞,它们和阴煞一样,都是在南荒游荡的阴魂。

自己背后被丹宸利斧劈伤,鲜血流在石柱上,刚才骨虎一扑,前爪和胸骨都沾上血迹。由于生死根的关系,自己体内饱蕴真阳,正是这些阴魂的天敌。猛虎的白骨被血一染,就迅速解体。

丹宸雪白的胴/体趴在地上,那只白美的雪/臀正翘在程宗扬面前。雪滑的臀/肉间,刚被鬼巫王干过的身子还湿淋淋泛着艳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跳。失去虎煞的支撑,丹宸的力量减弱大半。她挣扎着抓住斧柄,还要与程宗扬搏杀。

纠缠这么久,程宗扬早已心急如焚,当下不再客气,一脚踢在丹宸雪白的屁股上。丹宸身体扑倒在地,白光光的雪/臀一阵乱颤。眼看这个被洗脑的红苗女子还要去捡铜斧,程宗扬索性一脚,把砍断的铜斧远远踢开。

「鬼王峒的敌人!你去死!」

丹宸尖叫着扑向程宗扬。

钢刀虽然卷了刃,不小心扎到一样要命。苏荔交待过,让自己照顾丹宸,程宗扬只好把刀扔掉,抓住丹宸的手腕。丹宸像疯了一样,手抓、脚踹、头撞、牙咬……身体每个能动的部位都用上了。

程宗扬背脊还有伤,一挣就痛得钻心。为了制服这个疯狂的女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把身体压在丹宸背上,才把她制住。

程宗扬双手抓住丹宸的手腕,朝两边分开,两脚踩住她的脚踝,把她白滑的肉体紧紧压在地上,叠成一个大字形。程宗扬大口大口喘着气,干脆用力一/顶,吼道:「别动了!」

丹宸浑身一震,身体僵住。她脸颊贴在冰冷的石面上,鼻尖掉落着一粒红红的药片。嗅到药片特殊的香气,丹宸情不自禁地张开口,吞下药片。

程宗扬这才发xiàn

自己背包里的瓶子被撞破。碎玻璃把背包扎出一个洞,几粒红红绿绿的药片滚落出来。

丹宸眼中的狂热渐渐散去,变得茫然,身体无意识地扭动起来。程宗扬试探着松开她的手,丹宸臀部耸起,一手急切地伸到腹下。

程宗扬慢慢放开丹宸,发xiàn

她不再对自己产生威胁,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祭坛。自己本来想瞧瞧谢艺他们杀到哪里,但失望地发xiàn

,银镜只停留在鬼巫王离开的一幕。画面上能看到凝羽、武二、苏荔、易彪、祁远、花苗的女子……十几人中只少了朱老头一个,不知dào

那老家伙躲在哪儿,怎么都瞧不到。

程宗扬抓了抓脑袋,回头看到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肉体蠕动着,像一条白光光的肉蛇。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然后抱起丹宸,扛在肩上。

…………………………………………………………………………………

「萨安!你不是说没有活人吗!」商队里一个汉子吼道。

萨安脸上鲜血直流,恐惧地说:「他们……他们是魔鬼!」

「别吵了!」吴战威叫道:「是他奶奶的鬼武士!」

祁远道:「二爷动静那么大,早就该把他们引来了。大伙谁都别埋怨!既然到了这里,迟早都有这么一遭!」与程宗扬失散后,大伙汇合在一处,一路直闯,最后在一处大厅陷入重围。

无数生着鬼角的战士涌入大厅,对他们展开疯狂的围攻。

厅中无险可守,众人被围困在四根石柱中间,武二郎、凝羽、易彪、苏荔各守一边,其他人围成两层圈子。待在最中间不是云苍峰,而是朱老头。他蹲在人群之中,两手抱头,一叠声地念着佛,连嘴角的白沫都顾不上擦。一条灰线从鬼战士背后疾驰而来,一路溅起团团血花。离开队伍还有三丈之远,那个灰影便飞身而起。

一名披着铁甲的鬼武士纵身扑出,在空中与他撞在一处。一片淡淡的刀光闪过,鬼武士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一顿,腰部随即分开一条血线,颓然跌落。

谢艺身上连血迹都未沾上多少,他抬手在石柱上一按,轻飘飘落下。卡瓦递来水囊,谢艺也不客气,接过来痛饮一口,然后道:「西南方向有个出口,没有鬼武士出来。」

易彪道:「也许是死路。」

谢艺环顾四周,「四面受敌,只怕撑不了半个时辰。即使是死路,也能多支撑一段时间。云执事,你看呢?」

云苍峰道:「鬼王峒从四面同时杀出,必定早有准bèi

。挑选此地动手,必定不利于我而利于彼。」

苏荔凤目生寒,「云执事说得不错。鬼王峒既然挑选此地,我们任换一个地方,也不会比这里更差。」

易彪刚准bèi

调整人手,云苍峰止住他,「谢兄弟,你来安排。」

谢艺不再推辞,身体一挺,沉声道:「易彪在前,吴战威在旁辅助;武二,你当左翼,跟紧祁远,不许恋战。」

武二郎一听就想发作,谢艺目光如电一扫,武二郎到了嘴边的粗话生生咽了回去。他自己也知dào

,自己凶性一起,天知dào

会杀到哪儿。祁远小心谨慎,跟着他,不至于误了大事。

「苏荔族长和凝羽姑娘在右翼。卡瓦,你和同伴在中前部接应……」谢艺迅速分派人手,他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坚如铁石,充满自信,无形中让众人感染了他的信心,振奋起精神。

…………………………………………………………………………………

「别扭了!」

程宗扬背脊被她铜斧砍到,幸好鬼巫王要留活口,自己才拣了一条命。这时丹宸身体一动,丰挺的乳/房顶到背后的伤口,让程宗扬痛得倒抽凉气。

他把丹宸放下来,咬牙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没有包扎,但程宗扬并不担心失血过多。此时自己体内生气正旺,只要不是伤到大动脉,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止血,只不过伤口愈合没那么容易。

天知dào

自己在鬼王宫的什么地方,离谢艺他们还有多远。离开拱形的大厅,

光线就黯淡下来,程宗扬几乎是两眼一摸黑的瞎走,也不知dào

自己是离他们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

程宗扬喘了口气,盘膝坐下来歇息。手里两把钢刀都卷了刃,拿着只能摆个样子。鬼巫王这会儿杀过来,自己只能拿匕首跟他贴身肉搏了。

忽然,一声娇叱传来。程宗扬霍地站起身,顾不上理会丹宸,就提刀疾奔过去。

洞口透出摇曳的火光,一个猕猴一样瘦削的家伙又蹦又跳,急切地挥舞着手臂叫道:「在那里!在那里!」

程宗扬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问道:「在哪里?」

弥骨腐烂的脖颈扭过来,看着程宗扬笑咪咪的面孔,然后张大嘴巴。

程宗扬提起刀,用刀背在他额头上「铛铛」敲了两下,「在哪儿?」

弥骨脖颈裸露的血管滚过一个血球,手指僵硬地朝一边点了点。

第一百七十章:我也要摸

「你不饶舌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程宗扬随手用刀柄凿在弥骨脑门上,把它敲晕,一边接过它爪中的火把,把它踢到角落里。

娇叱声夹杂在拳脚带起的风声中,越来越清晰。程宗扬奔过去,那声音却突然间消失,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程宗扬心头一紧,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发出细微的爆响,程宗扬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经过亿万年的生长,与洞底连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态各异的石柱。程宗扬控zhì

着心跳,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千万别是小香瓜出了什么意wài

,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要是她正好被擒,那可太倒霉了。

程宗扬小心地绕过石柱,忽然风声响起,直扑面门。程宗扬急忙抬肘去挡,却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腿从下面踢过来,悄无声息,同时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向自己的小腹。

「小香……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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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程宗扬抱着小腹,跪倒在地。小丫头那一脚力道十足,自己腹中的内脏似乎都翻转过来,连腹中的气轮也几乎被她一脚踹碎。

「哎呀!快躲开!」伴随着乐明珠的惊叫,一道风声疾掠过来,重重落在脸上,啪的一声,程宗扬脸猛地扭到一边。

程宗扬脸皮不算太薄,但这蓄满力道一掌还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乐明珠气恼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让你躲开吗!大笨蛋!」

程宗扬好不容易元神归位,吼道:「知dào

是我你还打!」

乐明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一招我都练过几百次了,先是拳头封眼,然后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齐发,怎么收得回来?」

程宗扬瞪了她半晌,最后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什么鬼巫王、小紫、天命者,这会儿都统统抛到脑后,只要这丫头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

「小香瓜。」

「唔?」

程宗扬揉着脸说:「你不是中了迷药吗?怎么会在这里?」

乐明珠得yì

地说:「阿夕的迷药我才不怕呢。别忘了我是光明观堂弟子,只用了半个时辰,我就把迷药都逼出来了。」

程宗扬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真大,我脚都快走酸了,也没找到你们,还遇到几个坏家伙。」

程宗扬急忙问道:「小紫呢?」

「咦?小紫也来了吗?」乐明珠连忙朝他身后望去。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心问道:「你是怎么逼出迷药的?」

「这是我们光明观堂的秘技,不过告sù

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敛神,断绝六识,然后细心调理血脉,还归诸经,就把迷药逼出来了。」

「断绝六识?」

「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药是惑乱心智,只有六识都封闭掉,才能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连这个都不懂,真笨!」

程宗扬呼了口气,原来这丫头自从中了迷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dào

。糊糊涂涂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这该说好人有好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乐明珠毫不客气地踢他起来,「帮我后面系一下。」

程宗扬早就看得心头狂跳。这丫头从浴池出来,几乎什么都没穿,白生生的胴/体上只缠了一条鲛绡。那幅鲛绡只有尺许宽,一丈多长,鲜艳夺目,用来束胸很合适,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为了充分利用这块有限的衣料遮掩身体,小丫头很费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鲛绡在胸前缠了一道,掩住双乳,然后从背后斜着拉过来,缠在纤细的腰间。然后严严实实地把屁股包住。

缠绕的方式与当日苏荔类似。但苏荔用的是一整匹丝绸,华彩华丽,这样缠下来不仅风情万种,而且仪态大方,极具野性之美。鲛绡的宽度还不到丝绸的一半,乐明珠紧紧缠在身上,就像在晶莹的玉瓶上系了条缎带,能遮住的肌肤不到五分之一,大半身体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缠的方式,鲛绡长度又不够,两端差了一尺多,无法系住,只能掖起来,走几步就会松开,难怪她会急着让自己帮忙。

程宗扬为难地说:「怎么系?」

「不管了,你只要帮我系好。」

「这也差得太远了。」程宗扬看得挠头。「不如我帮你束胸吧。」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着屁股怎么走啊?」她赌气说:「要不然,把你的裤子给我!」

「好啊。」程宗扬作势欲脱。

乐明珠皱着眉头道:「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呢!」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乐明珠背后的红绡。

「喂,你做什么?」

「你这样缠肯定不行,我帮你重新系。」

乐明珠将信将疑,「不许骗我啊。」

程宗扬解开红绡,望着乐明珠莹白如玉的背影,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意从胸口涨开,一点一点充满心头。

小丫头身材发育得很好,背后看去,光洁的胴/体就像一只精美的玉瓶,从背后都能看到她那对丰腻的小香瓜,曲线玲珑动人。程宗扬张开手,放在乐明珠腰侧,轻轻一合,拇指便碰到一起,纤细得盈盈一握。她身体暖暖的,细腻的皮肤像牛乳一样洁白柔滑。

乐明珠上身赤裸,臀部还被鲛绡掩着。程宗扬松开手,然后扯住鲛绡,从她粉嫩的雪/臀间轻轻抽出。

小丫头有些害羞起来,催促道:「快一点!大笨蛋!」

程宗扬停下手。面前解下红绡的少女一丝不挂,白滑的胴/体在火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如雪如玉,香软动人。

程宗扬一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胴/体。

「你干什么?」

程宗扬耍赖道:「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有些不情愿地挣了一下,程宗扬一声惨叫。

乐明珠惶然道:「怎么了?」

「我的背……」程宗扬丝丝吸着凉气。

乐明珠不敢再动,乖乖让他抱着。背后的伤口仍霍霍作痛,怀中拥着小香瓜

温香软玉的肉体,鼻端飘来少女幽馥的体香,程宗扬只想就此睡去。

乐明珠嗔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脸上。」

程宗扬叫道:「我又没流口水!」

「我听到你在咽了!还咽了好多!」

「我口渴还不行啊。」

「哼!」乐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伤啊。」

「我怎么会骗你。」

「别动。」乐明珠踮起脚尖,丰腻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压在他肩膀上,仔细看了一会儿。

「没事啦。」乐明珠放开他,然后脸一红,抱住身体,「大色狼!」

程宗扬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不屑地说道:「你知dào

色狼是做什么的吗?」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

「过来,我帮你系。」

程宗扬把鲛绡披在她颈后,和以前束胸一样,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着她丰腻圆硕的雪乳,程宗扬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揉捏了几把,换来乐明珠毫不客气的一脚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宗扬满脸笑容,把鲛绡在她背后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双乳,然后把鲛绡从她洁白的躯体斜缠过来,在她腰侧打了个结。接着一端横缠,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围了两圈。

程宗扬拿起鲛绡另一端,放到乐明珠身下,小丫头很听话地分开腿,让他手掌从自己腿间穿过。

乐明珠对自己的信任让程宗扬感到意wài

,他不由地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的鲛绡,从她白嫩的腿间塞过,无比温柔地覆住她处女的禁地。隔着鲛绡,手指触到那片令人销魂的柔软。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小香瓜……」

乐明珠好奇地扭过脸,「怎么了?」

「让我亲一口。」

乐明珠身子一扭,「不要!」

「就亲一下。」

乐明珠感觉到他手指的动作,惊叫道:「亲这里?」说着她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小声道:「你又不是阿夕……」

程宗扬一愣,「什么?」

乐明珠红着脸说:「她好讨厌……」

程宗扬追问道:「还有谁碰过这里?」

乐明珠嘟起嘴,「还有小紫那个坏丫头。」

这个程宗扬知dào

,他咽了口吐沫,「还有吗?」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还有就是你!」

程宗扬如释重负,露出坏笑的表情,「我也要摸。」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已经摸到了!」

「还隔着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讨厌!讨厌!讨厌!」

第一百七十章:我也要摸

「你不饶舌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程宗扬随手用刀柄凿在弥骨脑门上,把它敲晕,一边接过它爪中的火把,把它踢到角落里。

娇叱声夹杂在拳脚带起的风声中,越来越清晰。程宗扬奔过去,那声音却突然间消失,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程宗扬心头一紧,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发出细微的爆响,程宗扬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经过亿万年的生长,与洞底连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态各异的石柱。程宗扬控zhì

着心跳,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千万别是小香瓜出了什么意wài

,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要是她正好被擒,那可太倒霉了。

程宗扬小心地绕过石柱,忽然风声响起,直扑面门。程宗扬急忙抬肘去挡,却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腿从下面踢过来,悄无声息,同时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向自己的小腹。

「小香……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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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快躲开!」伴随着乐明珠的惊叫,一道风声疾掠过来,重重落在脸上,啪的一声,程宗扬脸猛地扭到一边。

程宗扬脸皮不算太薄,但这蓄满力道一掌还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乐明珠气恼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让你躲开吗!大笨蛋!」

程宗扬好不容易元神归位,吼道:「知dào

是我你还打!」

乐明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一招我都练过几百次了,先是拳头封眼,然后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齐发,怎么收得回来?」

程宗扬瞪了她半晌,最后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什么鬼巫王、小紫、天命者,这会儿都统统抛到脑后,只要这丫头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

「小香瓜。」

「唔?」

程宗扬揉着脸说:「你不是中了迷药吗?怎么会在这里?」

乐明珠得yì

地说:「阿夕的迷药我才不怕呢。别忘了我是光明观堂弟子,只用了半个时辰,我就把迷药都逼出来了。」

程宗扬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真大,我脚都快走酸了,也没找到你们,还遇到几个坏家伙。」

程宗扬急忙问道:「小紫呢?」

「咦?小紫也来了吗?」乐明珠连忙朝他身后望去。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心问道:「你是怎么逼出迷药的?」

「这是我们光明观堂的秘技,不过告sù

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敛神,断绝六识,然后细心调理血脉,还归诸经,就把迷药逼出来了。」

「断绝六识?」

「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药是惑乱心智,只有六识都封闭掉,才能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连这个都不懂,真笨!」

程宗扬呼了口气,原来这丫头自从中了迷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dào

。糊糊涂涂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这该说好人有好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乐明珠毫不客气地踢他起来,「帮我后面系一下。」

程宗扬早就看得心头狂跳。这丫头从浴池出来,几乎什么都没穿,白生生的胴/体上只缠了一条鲛绡。那幅鲛绡只有尺许宽,一丈多长,鲜艳夺目,用来束胸很合适,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为了充分利用这块有限的衣料遮掩身体,小丫头很费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鲛绡在胸前缠了一道,掩住双乳,然后从背后斜着拉过来,缠在纤细的腰间。然后严严实实地把屁股包住。

缠绕的方式与当日苏荔类似。但苏荔用的是一整匹丝绸,华彩华丽,这样缠下来不仅风情万种,而且仪态大方,极具野性之美。鲛绡的宽度还不到丝绸的一半,乐明珠紧紧缠在身上,就像在晶莹的玉瓶上系了条缎带,能遮住的肌肤不到五分之一,大半身体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缠的方式,鲛绡长度又不够,两端差了一尺多,无法系住,只能掖起来,走几步就会松开,难怪她会急着让自己帮忙。

程宗扬为难地说:「怎么系?」

「不管了,你只要帮我系好。」

「这也差得太远了。」程宗扬看得挠头。「不如我帮你束胸吧。」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着屁股怎么走啊?」她赌气说:「要不然,把你的裤子给我!」

「好啊。」程宗扬作势欲脱。

乐明珠皱着眉头道:「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呢!」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乐明珠背后的红绡。

「喂,你做什么?」

「你这样缠肯定不行,我帮你重新系。」

乐明珠将信将疑,「不许骗我啊。」

程宗扬解开红绡,望着乐明珠莹白如玉的背影,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意从胸口涨开,一点一点充满心头。

小丫头身材发育得很好,背后看去,光洁的胴/体就像一只精美的玉瓶,从背后都能看到她那对丰腻的小香瓜,曲线玲珑动人。程宗扬张开手,放在乐明珠腰侧,轻轻一合,拇指便碰到一起,纤细得盈盈一握。她身体暖暖的,细腻的皮肤像牛乳一样洁白柔滑。

乐明珠上身赤裸,臀部还被鲛绡掩着。程宗扬松开手,然后扯住鲛绡,从她粉嫩的雪/臀间轻轻抽出。

小丫头有些害羞起来,催促道:「快一点!大笨蛋!」

程宗扬停下手。面前解下红绡的少女一丝不挂,白滑的胴/体在火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如雪如玉,香软动人。

程宗扬一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胴/体。

「你干什么?」

程宗扬耍赖道:「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有些不情愿地挣了一下,程宗扬一声惨叫。

乐明珠惶然道:「怎么了?」

「我的背……」程宗扬丝丝吸着凉气。

乐明珠不敢再动,乖乖让他抱着。背后的伤口仍霍霍作痛,怀中拥着小香瓜

温香软玉的肉体,鼻端飘来少女幽馥的体香,程宗扬只想就此睡去。

乐明珠嗔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脸上。」

程宗扬叫道:「我又没流口水!」

「我听到你在咽了!还咽了好多!」

「我口渴还不行啊。」

「哼!」乐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伤啊。」

「我怎么会骗你。」

「别动。」乐明珠踮起脚尖,丰腻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压在他肩膀上,仔细看了一会儿。

「没事啦。」乐明珠放开他,然后脸一红,抱住身体,「大色狼!」

程宗扬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不屑地说道:「你知dào

色狼是做什么的吗?」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

「过来,我帮你系。」

程宗扬把鲛绡披在她颈后,和以前束胸一样,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着她丰腻圆硕的雪乳,程宗扬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揉捏了几把,换来乐明珠毫不客气的一脚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宗扬满脸笑容,把鲛绡在她背后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双乳,然后把鲛绡从她洁白的躯体斜缠过来,在她腰侧打了个结。接着一端横缠,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围了两圈。

程宗扬拿起鲛绡另一端,放到乐明珠身下,小丫头很听话地分开腿,让他手掌从自己腿间穿过。

乐明珠对自己的信任让程宗扬感到意wài

,他不由地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的鲛绡,从她白嫩的腿间塞过,无比温柔地覆住她处女的禁地。隔着鲛绡,手指触到那片令人销魂的柔软。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小香瓜……」

乐明珠好奇地扭过脸,「怎么了?」

「让我亲一口。」

乐明珠身子一扭,「不要!」

「就亲一下。」

乐明珠感觉到他手指的动作,惊叫道:「亲这里?」说着她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小声道:「你又不是阿夕……」

程宗扬一愣,「什么?」

乐明珠红着脸说:「她好讨厌……」

程宗扬追问道:「还有谁碰过这里?」

乐明珠嘟起嘴,「还有小紫那个坏丫头。」

这个程宗扬知dào

,他咽了口吐沫,「还有吗?」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还有就是你!」

程宗扬如释重负,露出坏笑的表情,「我也要摸。」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已经摸到了!」

「还隔着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讨厌!讨厌!讨厌!」

第一百七十一章:我是个商人

程宗扬只好作罢,他把鲛绡从小丫头腿间塞过,向上缠在臀间,打了个结。鲛绡只在她腰/臀间绕了两道,不但够用,省出一大截来。乐明珠这次很听话,乖乖翘着屁股,让他用鲛绡在自己臀后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打完结,再把腰间两道横系的鲛绡拉开,包住圆/翘的雪/臀,这件简单的衣物就完成了。鲛绡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宽度,拉下来就像一条漂亮的短裙,看起来与办公室女郎的套裙有几分相似。虽然还很短,但重yào

地地方都掩住了。

乐明珠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随着她腰肢的扭动,那只鲜红的绡结在她小屁股上一摆一摆,看起来就像一个丰乳翘臀的礼品娃娃,娇俏而又可爱。

程宗扬举起火把给她照亮,被她纯粹的喜悦感染,唇角露出笑意。忽然,乐明珠抬起头,几乎同时,程宗扬也听远处的响动。

「糟了!」乐明珠小声道:「有个家伙醒过来了!」

「谁?」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嘘!」乐明珠竖起手指,然后朝程宗扬摆了摆手,一溜烟躲到石柱后面。

一名鬼武士从黑暗中跨出,他披着犀甲,头顶的鬼角呈现出紫黑的颜色。岩石般的手臂上,显出深黑色的纹身。

他刚靠近石柱,贴在后面的乐明珠就娇叱着飞身一拳捣出。那名鬼武士似乎吃过亏,粗壮的手臂立即抬起,封住乐明珠的拳头。

程宗扬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乐明珠出拳的同时,一脚便踹了过去,重重蹬在鬼武士腹上。那个体形比她大两倍的鬼武士雄躯一震,坐倒在地,接着乐明珠的耳光就挥了上来。啪的一声脆响,打在鬼武士耳朵上。

不等鬼武士还招,小丫头是一通拳打脚踢,最后一拳敲在鬼武士脑后,把他打晕过去。

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疑问,这名鬼武士实力绝对不弱,即便自己出手,也要花一番力qì

,可这丫头就像玩游戏一样,赤手空拳把他打晕,根本没给他还手的机会--如果这是凝羽还差不多,小香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乐明珠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这些坏家伙一点都不顶用!」

程宗扬道:「你的朱狐冠呢?」

乐明珠表情说变就变,小脸一垮,险些就要哭出来,「我把朱狐冠弄丢了,呜呜……师傅非骂死我不可……」

程宗扬大感奇怪,乐明珠这几下显露出的修为等级,比她戴着朱狐冠的时候只高不低。

「小香瓜,」程宗扬试探道:「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吃什么东西?什么万年玄参,灵芝玉精之类的?」

「哪儿有啊。」乐明珠苦着脸说:「我肚子都饿了……」说着她一顿足,两颗硕大的泪珠滚出来,挂在明玉般的脸颊上,「呜呜……我笨死了,把朱狐冠都丢了……师傅说冠在人在,我……我要自杀!」

「别!」程宗扬劝道:「你还是先想想丢在哪儿了。」

乐明珠哽咽道:「我和小紫洗澡,把朱狐冠取下来。等我逼出迷药,小紫就不见了,衣服也不见了,温泉也不见了……就我一个人,在一个好大的台子上躺着。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那个温泉。也没找到朱狐冠。」

这丫头连自己被挪地方都不知dào

,程宗扬真的有些佩服她了。

「不用急。」程宗扬拉住她柔软的小手,「我们去找温泉。」

就在这时,一团火焰映亮了石柱林立的洞窟。

「你欺骗了我!我的朋友!」阁罗愤nù

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程宗扬旋身挡在乐明珠身前,拔出卷刃的钢刀。

「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却像头卑鄙的狐狸一样欺骗了我!」阁罗脑后鬼角耸起,胸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也许换个时候,我们真的会成为好朋友。」程宗扬挺起钢刀,「但现在,我们只能成为对手。」

乐明珠从他身后露出面孔,「大坏蛋!你们干了那么多坏事,我们要替南荒人主持正义,除掉你们这些邪恶的家伙!」

阁罗像受到污辱一样愤nù

起来,「不守信义的商人,你也这样想吗?」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是一个异乡来的商人,看不懂你们南荒的是非。也不想评价什么。」

小丫头在后面奇怪地说:「你怎么连是非都不懂呢?」

程宗扬老实说道:「因为不好懂。」

「笨死你了。他们是坏人,苏荔姊姊是好人!」

「我是个商人。还是说利益比较好懂一点。」看着小丫头不满的表情,程宗扬连忙道:「你放心,我的利益和你一样。」

「卑劣的商人!」阁罗怒吼声中,几名鬼武士从黑暗中跳出,朝他们扑来。

「快走!」程宗扬往后面一推。

乐明珠讶道:「为什么要逃跑?他们很呆的。」

那些鬼武士实力都不弱,纵然赶不上易彪和吴战威,也相差不多。被四五名鬼武士缠住,自己可没有信心能顺利脱身。可乐明珠却从后掠出,抬肘击向一名鬼武士胸口。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这丫头的确比戴着朱狐冠的时候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明显高出一个等级,比起凝羽也不逊色。

但那丫头赤手空拳,又对着一群鬼武士,就这么冲过去,也太托大了点。眼看两名鬼武士从两翼逼来,把乐明珠围在中间,程宗扬抢过去护住乐明珠背后。

程宗扬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阁罗,等他黑色的长鞭挥出,立kè

扑上去,双刀劈在鞭上,将长鞭弹了回去。

程宗扬信心高涨,终于相信自己无论面对鬼巫王,还是其他南荒的强手,都有了一拼之力。

阁罗愤nù

地瞪大眼睛,发蓝的面孔透出紫黑的颜色,挥鞭再次袭来。长鞭卷到程宗扬脚下时,鞭梢突然昂起,直刺小腹,角度刁钻之极。

程宗扬闪身避过,双刀如风,将阁罗潮水般的攻势硬生生挡住。这边乐明珠神采飞扬,她出招极快,虽然拳脚力道不大,但七八拳打在别人脸上,就是鬼武士也被她打晕。

「累死我了!」接边打倒几名对手,乐明珠靠在程宗扬背上,甩着手腕道:「我从来都没打这么痛快过。」

「拿着。」程宗扬百忙中把珊瑚铁匕首塞给她。

没想到小丫头却不领情,「这么短,我才不用呢。又没有地方带,还是给你好了。」说着又塞到他背包里。

阁罗长鞭划着圈子攻来,程宗扬凝神应对。忽然一个黑影钻出来,扑到程宗扬背上,张开白森森牙齿朝他颈中咬来。

弥骨额头肿起一个血块,它张大嘴,脖颈的脓汁滴在程宗扬肩上,衣服嗤的冒出一股白烟。

乐明珠「呯」的一拳砸在弥骨身上,打得它一声怪叫。

程宗扬顾不上回头,双眼紧盯着对面的阁罗,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的皮肤突然干瘪下去,血脉鼓起,仿佛裸露的树根虬伏在肢体表面。

阁罗长鞭仿佛突然活过来,翻滚着卷住钢刀。程宗扬刀锋已经卷,只能力贯双臂,让双刀不至于脱手,身体却一点一点被阁罗扯过去。

乐明珠把弥骨揪下来,然后扬起拳头,忽然背后「哎呀」一声,小丫头立kè

扔下弥骨,「小紫!」

小紫坐在一根石柱旁,似乎扭伤了脚,旁边一名鬼武士正举起长刀。

程宗扬大叫道:「别去!」

乐明珠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拳击出。鬼武士右手持刀,左手张开,一把抓住她的拳头。乐明珠抬起粉腿,踢向鬼武士的小腹,一边道:「小紫,你没事吧?哎呀!」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乐明珠和那名鬼武士同时罩在一起。鬼武士庞大的身体将乐明珠紧紧压住,使她几乎透不过气。

小紫露出冷笑的目光,脸上却带着天真的表情,用稚嫩的声音道:「小紫没事啊,乐姊姊,你怎么了?」

大网中,乐明珠白嫩的身体仿佛被鬼武士一点点吞没,她圆硕的双乳被压得扁扁的,眉头难过地拧在一起。

大网越收越紧,被鬼武士压住的乐明珠已经无法挣扎。小紫笑意越来越浓,程宗扬几次冲击,都被阁罗的长鞭挡住。

忽然,冥冥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接着一道眩目的红光亮起,坚固的网绳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四散飞开。那名鬼武士岩石般撞在石笋上,将腰身粗的石笋一撞两段,胸前的犀甲仿佛被高温烧炙过,变得焦黑。

耀目的红光中,乐明珠玲珑的玉体浮悬在半空,仿佛一头骄傲的凤凰。她长发飘起,柔美的手臂和双腿舒展着,束在玉体上的鲛绡仿佛浸满光芒,散发出夺目的光泽。

一只骨节暴露的大手伸来,抓起倒地的同伴。那名鬼武士皮肤黝黑如铁,上面刺满诡异的符文。他扳起同伴的下颌,一口咬断同伴的脖颈,大口大口吸食着同伴的鲜血。

乐明珠小脸扭曲起来,这血腥的一幕令她既恶心又难受。

鬼武士张开血淋淋的大口,露出残缺的舌根,无声地咆哮着,接着大斧狂挥过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只眼睛

乐明珠举起小小的拳头,雪藕般的手臂红光大盛,一拳打在斧面上。青铜制成的斧轮发出一声闷响,被她拳头击中的部位微微一红,凹陷下去。鬼武士侧过身体,用岩石般的肩膀朝她撞来。乐明珠束在鲛绡下的雪白胴/体红光流淌,她娇叱一声,身体横飞,屈膝击在鬼武士肩上。鬼武士坚如铁石的身躯微微一震,露出狰狞的表情,接着俯下身体,额头尖利的鬼角标枪般刺向乐明珠股间。

乐明珠弓身两手抓住鬼角,使出吃奶的力qì

一扳,比钢铁还结实的鬼角齐根折断。那名鬼武士鬼角被折,身体山一样倒伏下来,不再动作。

「死坏蛋!知dào

本姑娘的厉害了吧!」乐明珠得yì

地扔下鬼角,像一个保护神一样说:「小紫别怕!躲到我后面来!」

「好呀。」小紫走到乐明珠身后,精致的面孔浸浴在红光中,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姊姊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功夫?」

乐明珠意气风发,叉着腰道:「这就是我们光明观堂的镇堂之宝,天下第一厉害的无dí

神功,凤凰宝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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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程宗扬奋力挣开阁罗的长鞭,悬起的心刚放下又立kè

吊了起来,「小香瓜!小心!」

可他晚了一步,小紫微笑着依过来,从紫色的水晶戒指中抽出一根细针,亲热地刺进乐明珠颈后。

乐明珠身体晃了一下,喃喃说了句,「有蚊子……」然后身体软垂下来,像睡着一样倒在小紫臂间。

程宗扬露出吃人一样的目光,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劈手掷出钢刀,斩向小紫的脖颈。

小紫抱起乐明珠,轻轻一跃,避开投来的钢刀,侧过脸贴在乐明珠甜美的面颊上,甜甜笑着说:「真的好厉害呢。可是姊姊是花苗的新娘,还要给龙神作伴呢。」

程宗扬拔腿去追,阁罗的长鞭又如影随形地挥来。他狂奔几步,然后抬腿踏在石柱上一撑,身体猛地翻过来,从背包中夺出珊瑚匕首,沿着鞭身一路挑刺。

阁罗还没看清,自己的长鞭就像草绳一样被切成七八截,接着喉头一凉,锋利的匕尖抵在自己喉头。锋锐无匹的刀锋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使他脖颈泛起一层粟米状的肉/粒。

如果刚开始就以匕首对敌,阁罗小心防备,程宗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此时珊瑚匕首一出,立收奇效。

阁罗发蓝的丑脸程宗扬已经看得很熟悉了,他吸了口气,「也许你的那位鬼巫王大人理想真的很崇高,但你们的秩序真的很可怕。」

阁罗恶狠狠盯着他,狞声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程宗扬提起卷刃的钢刀,「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争论吧。」说着用刀柄重重击在阁罗额上。

…………………………………………………………………………………

洞窟渐渐变得狭窄,两侧的石壁也越来越潮湿。小紫早已踪影全无,只能勉强看到她留下的足迹。程宗扬举着已经快烧完的松枝火把,一路追去,心头的怒火越来越旺。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一个人。他可以放过阁罗,但绝不会放过小紫。

想到那只鹦鹉在小紫手中挣扎啼血的惨状,程宗扬愤nù

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绕过一个弯,一股怪风突然从黑暗中涌出,所余无几的火把被风吹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既然有风,出口肯定就在前面。程宗扬竭力瞪大眼睛,依靠身体的触觉,向前摸索。

洞窟一路向下,能感觉到石壁上生满肥厚的青苔。想到鬼王峒人就是吃的这些,程宗扬不由一阵恶心。

又是一阵怪风吹过,风里夹杂着怪异的气息。

程宗扬目不见物,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穿过山洞,来到另一个巨大的空间。背包中带着引火工具,但程宗扬犹豫着要不要点燃。潜意识中,他对小紫的忌惮更甚于鬼巫王。鬼巫王可能是个疯子,而小紫肯定是个疯子。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程宗扬汗毛耸起,接着吼道:「小紫!你给我滚出来!」

小紫娇嫩的笑声在前方响起,「小紫在这里,你来呀。嘻嘻,乐姊姊的身子好滑哦。」

程宗扬屏住呼吸,冲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猛扑过去。忽然脚下一绊,程宗扬大叫不妙,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一头栽倒。身体并没有撞上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片空虚,程宗扬骇然发xiàn

,自己正朝一个无底深渊飞速跌去,身边空荡荡,只有潮湿的气流呼啸而过。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来得好快呢。」

程宗扬心头狂跳,他从背包中抓出火褶,刚一摇亮,火光就被气流吹灭,但就在这刹那间,他看到一个细小的突起,立kè

伸手攀住。

肩膀传来脱臼般的剧痛,程宗扬死死扣住手指,急坠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手臂拉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脚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背脊流进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意,程宗扬才发xiàn

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嘻嘻……」

小紫清脆的笑声划破寂静,接着一点光芒亮起,映出她兰花般洁白而又精致的面孔。她扬起脸,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红色蜡烛,用稚嫩的声音说:「程头儿……你好着急哦。连路都不看就跳下来呢。」

程宗扬惊魂未定,厉声道:「她呢!」

「哪个她呀?」小紫眨了眨眼睛,「这个吗?」

「唔……」小紫身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心里像猛然多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程宗扬喘不过气来,他充满恐惧地瞪大眼睛,盯着小紫身下一团白色的肉光。

「程头儿好坏呢,把人家光着身子扔在外面。」

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气。是丹宸。自己把她留在洞窟里,不知怎么被小紫带到这里来。

小紫周围放着一圈齐膝高的蜡烛,白色的烛体有手臂粗细,光焰极亮。程宗扬这才发xiàn

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井中。这口井不是一般的大,规模足以与最大号的飞弹发射井相提并论,抬头望去,勉强能看到头顶圆形的井口。自己攀住的是一个类似灯架的物体,身体贴着井壁,就像一只困在玻璃缸中的小蚂蚁。

在他下方,光滑的井壁上伸出一个舌状的平台。小紫纤细的身影就站在平台尽头,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乐明珠呢!」

「在里面啊。」小紫身后有一个拱形的洞口,黑沉沉听不到任何声息。

「是哦,小紫怎么没想到呢。」她扬起脸,天真地说:「那这个呢?」

小紫亮出手里的紫鳞鞭,细长的鞭身拉得紧紧的,笔直伸入身后的山洞。她娇美的唇角弯弯翘起,抬手一扯,从洞内扯出一个女子。

程宗扬恨声道:「死丫头!这是你算计好的?」

「才不是呢。」小紫嘟起小嘴,「小紫本来想让你跌下来,正好掉到平台上面,摔断两条腿。谁知dào

你那么笨,连摔的位置都不对。」

程宗扬气极反笑,「你干脆摔死我得了。」

小紫仰起脸,认真说:「那就不好玩了。」说着她朝身下拍了拍,细声细气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丹宸侧着脸,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程宗扬紧张地看着周围,自己离小紫有五六米高,距离七八米远,除非自己有武二的身手,才有一半把握能跃过去,顺利落在平台上。

一股气流猛然从脚底升起,把他吹得摇晃起来。程宗扬紧紧贴在井壁上,朝下看去。只见井底深处有一片粗糙的岩石,正疑惑间,那片岩石突然张开,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珠。眼中黄褐色的瞳孔缩成一线,用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重新合上。那股怪风随即消失。

小紫若无其事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一边道:「这些蜡烛都是牛油和羊油做的,很好吃呢。」

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天知dào

那是什么怪物,自己看到的,仅仅是它一只眼睛。他无法想像那头怪物体形有多么巨大,这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像力。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小紫放下红烛,语带遗憾地说道:「你要摔断腿就好了。躺在那里哎呀哎呀的叫……小紫最爱听了。」

程宗扬怒气勃发,「听你娘叫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龙睛玉法阵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易彪胸膛沉重地起伏着,鲜血沿着长刀缺口的锋刃淌下。他手里的铁盾被重斧击碎一角,崩裂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也为他挡住了对手必杀的一击。

这名来自北府兵的精壮汉子已经记不清打退对手多少次进攻,他只知dào

这一个时辰中,自己已经砍断了两把精炼钢刀。对面一片黑暗,那些魔鬼般的武士就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可能露出致命的獠牙。

吴战威大腿挨了一枪,几乎能见到骨头,却满不在乎,「痛什么痛?你把痛当成痒不就得了。嘿,还真痒啊,霍霍!痒死我了!」

易彪呼了口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一仗两人并肩而战,吴战威那把刀救了他两次命,他也救了吴战威两次,这是过命的交情。

吴战威呲牙咧嘴地吸着气,一边道:「我说易老弟,这些家伙怎么样?」

「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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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们北府兵比呢?」

易彪老实答道:「一对一,北府兵能胜过他们的不多。」

吴战威嘿嘿一乐,「连你们北府兵都打不过,要照云老爷子说的,鬼巫王真要领着这些怪物打六朝,难道还真没人能挡住他们?」

「那可不一定。」易彪道:「一对一,北府兵胜过他们的不多;十对十,两伍北府兵至少能留下他们六个;一百对一百,他们全灭,北府兵还能剩下两成。如果五千对五千,这些家伙没有半分胜算。」

吴战威听得纳闷,「这是怎么算的?」

易彪道:「行军打仗,跟江湖汉子拚命是两码事。这些家伙基本的战术配合都不懂,真到了战场上,打的是战术和阵法,这些鬼武士武器粗糙简陋,连护甲都没有几具,也就能在南荒欺负欺负人。根本不知dào

怎么打仗,上了战场,数量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吴战威有点不信,「我是老粗,你可别蒙我。」

「比如咱们这些人,能打的也就十几个,如果让我来指挥,就挑出十几个最强的武士,缠住谢先生、武二爷和凝羽姑娘,其余人就用重兵器全力猛攻,毕竟这边人少,只要不留给咱们喘气的工夫,就算拿十个换一个,最多半个时辰也能攻下来。」

「如果我不中你的计,」谢艺忽然开口,「就让武二在最前面以强对强,死守不退你怎么办?」

易彪应声道:「那我就结阵。这里地势狭窄,以十二人一组,三四成阵,使用长枪重斧,劈刺二十次后退回,换生力军再上。武二爷再强也不是铁打的,能挨过五组他也该吃不消了。只要他一退,我就趁势而入。」

「我方有凝羽姑娘这一着奇兵,」谢艺徐徐道:「避其锋芒,击其侧翼,你有几成把握能保持阵型?」

易彪想了一下,「要是北府兵,我有六成把握。换他们,一成也没有。这些蛮族武士勇是够勇,但要让他们令行禁止,那登天还难。不过我兵力充裕,只要强攻不止,必有斩获。」

谢艺笑道:「那阁罗和你想法一样,为何屡攻无果?」

易彪不服气地说道:「那是他调度无方。」

谢艺微微笑道:「此处地势狭窄,我方有武二一人在前,再配一二名接应的汉子,就能稳守。阁罗也未必想给咱们喘息的机会,但我守在通道中段,他一次最多也只能上三人,死伤十余人道路就被堵住,即使他不想退,也必须清理后才能再攻。」

吴战威道:「这么说,有二爷守着,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未必。」谢艺道:「易彪说的没错,人都不是铁打的。就是武二,久战之下也必定疲惫。所谓攻守,乃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味死守,便成困兽之势。所以武二坚守以外,还需有人扰敌,一旦有机会就放手攻击。」

吴战威一拍大腿,「我说你跟凝侍卫长怎么只攻不守呢!」

虽然以寡敌众,谢艺却从不困守,而是不停的主动出击,以进攻换取喘息的机会。凝羽隐匿行迹的功夫众人印象极深,她常常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突然从敌人侧方出现,以变换不定的刀法化解掉敌人的攻势。而谢艺的攻击更是堪称恐怖,他每次出击,都如同一条巨龙扫过整条通道,掀起一片血海。即使和他同属一个阵营,吴战威仍禁不住心底发寒。

谢艺对易彪道:「如果你是阁罗,会怎么做?」

易彪想了片刻,「我会让开通道,不与你硬撼,诱你深入,再展开围击。」

谢艺笑道:「如果我将计就计,直冲你主帅大营,你退还是不退?」

易彪豁出去道:「不退!就算你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我只要踏平你的主营,剩下你自己也无法久战!」

谢艺抚掌笑道:「好汉子。但我除掉你的巫师,你还能指挥如意么?」

「我巫师数量不少,而且都在阵后,有重兵守护。待我踏平你的主营,你也未必能杀尽他们。到时我大军回转,前后合击,你若还恋战不退,只怕连你也走不脱。」

谢艺拔出刀,微笑道:「要试试吗?」

尖锐而冷硬的铜鼓声再一次响起,生着鬼角的武士从黑暗中涌出,最前面一名肩膀又宽又厚,体型强健得如同一头野牛。

正在喝水的武二郎扔下水囊,猛虎般朝最前面的鬼武士直闯过去,两个山峰般的庞大身影重重撞在一起,发出山崩般的震响。

飞溅的血光中,武二郎脸色凶狞如虎,他手臂肌肉隆起,一手扳着鬼武士的鬼角,钢刀捅进鬼武士腰间,然后狂吼着拔出刀,一刀斩下鬼武士的头颅。

谢艺眉角微微跳了跳。武二郎一直在最前方厮杀,此时虽然凶悍如故,但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起手一刀就足以把那名鬼武士拦腰砍断。

从遭遇围攻到现在,他们已经与这些悍不畏死的对手搏杀了一个多时辰。如果不是他们突围成功,从大厅转战到这处只容两三人通行的洞窟据险而守,这支队伍早已全军覆没。

「绷」,一支短弩飞入黑暗,隐约能看到远处一个披发的巫师头颅骨猛地向后一仰,跌倒在地。

小魏拿着射完一支弩矢的弩机,抬手往洞壁上狠狠一磕,把这支陪他走过整个南荒的弩机砸成两段。

祁远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朝谢艺投去佩服的一瞥。就凭自己这点人,能在鬼武士的围攻下撑这么久,谢艺功不可没。最危险的一次出现在转移途中,花苗的族长苏荔突然离开队伍,被鬼王峒的战士包围。武二郎狂性大发,花苗人也乱了阵脚,若不是谢艺单刀闯阵,冲乱敌人的攻势,他们这点人早被敌人一口吞下。

祁远最佩服的还是谢艺的眼力。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着男子,对他们的了解似乎超过了他们自己。对每个人的实力深浅都了如指掌,并且在合适的时间做出最恰当的调整。如果说最初完全是抱着舍命的念头,现在祁远已经开始相信,在谢艺的指挥下,他们凭藉这一点人手,也能支撑下去,直到打倒最后一名对手。

黑暗中忽然掠出一名黑色的长鞭,犹如夜的触手,翻滚着卷住易雄的腰身,然后挥起,在空中微微一抖,以狂猛的力道甩上洞壁。那名擅长调理马匹的军汉来不及脱身,就被撞得头破血流。

阴影中洒出一片刀光,凝羽总是在没有人能够预料的位置出手,一刀挑开长鞭,救下重伤的易雄,随即没入黑暗。

「我去趟阵。」

谢艺拔地而起,朝阵后的那个脸色发蓝的汉子掠去。阁罗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子简直成为他的噩梦。每次他出手,自己的脖颈都能感受到他刀锋的寒意。

谢艺身在半空,忽然仿佛听到什么声息,身形陡然在半空一顿,就那样悬在空中,接着返身朝洞后折去,喝道:「易彪!」

易彪闻声立kè

抢上,挡住谢艺留下的缺口。

谢艺身影微闪,轻烟般消失在洞窟深处。谁也不知dào

他为何突然离开,但每个人都知dào

最艰苦的时候来了。

吴战威扶着祁远的肩膀站起来,吼道:「拼了吧!」

卡瓦两手握紧刀柄,叫道:「拼了!」

「拼了!」商队中所有能动的汉子都支撑着爬起来。

朱老头面无人色,弯着腰钻在岩石后面的缝隙中,只伸出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众人这时才意识到,谢艺的出击至少为他们减轻了一半的压力。谢艺一退,每个人的压力都陡然增大一倍,连凝羽也无法再像往常一样隐匿形迹,被迫现出身形,与武二死死守住洞窟入口。

阁罗无由地松了口气,他额头被硬物撞破,血迹斑斑,阴沉着脸大声下令,鬼武士凌厉的攻势如同海浪,再次朝这支伤痕累累的商队扑来。

易彪的铁盾已经碎裂,手里的钢刀也换了两把,在鬼武士强dà

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在拚命支撑,任何一个人的倒下,都可能造成整个队伍的崩溃。

云苍峰微叹一声,摘下腰间翠绿的玉佩,用手指摩拭片刻。一层白色的光幕从佩上缓缓放出,圆球般扩张开来,将负伤的众人罩在其中。

朱老头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烤熟的地瓜,前面的祁远抹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云苍峰手里的白光,期期艾艾地说道:「云老爷子,你这……你这法阵……这法阵……」

云苍峰苦笑道:「老夫不通法术,不过是多了两个臭钱罢了。」

光球已经延伸至通道中段,将那些浴血的汉子笼罩在光幕内。不断变幻的白光边缘犹如实质,坚韧而富有弹性,鬼武士的刀斧劈在上面,随即弹开。

祁远终于喘过气来,「你这是龙睛玉啊!原来那传说是真的!真有人能把法术藏在龙睛玉里面!」

第一百七十五章:你是我的俘虏了

云苍峰叹道:「可惜这玉佩质地劣了些,只能容纳下一个法阵,法力也不甚多。」

武二郎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死老头!有宝贝不早点拿出来!」

云苍峰无奈地说道:「这龙睛玉佩满打满算也只能支撑半个时辰,若早些拿出来,就留不到现在了。」

朱老头酸溜溜道:「有钱真是好啊,连法术都能拿钱买。这世道……」凝羽和易彪一言不发,迅速坐下调匀呼吸,在龙睛玉的光芒下恢复体力。卡

瓦右肩被长矛洞穿,一条手臂差不多废了,这时伤口也缓缓收拢。伤亡最小的反而是花苗的女子,她们在战场上丝毫不逊于同行的花苗战士,但无论是谢艺还是易彪,都小心地把她们放在最后面,这时连忙过来给众人包裹伤口。

对面的鬼武士停止了他们疯狂的进攻,在主人的命令下,慢慢向后退去。

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机会,众人都聚拢过来,浴血的身体笼罩在龙睛〖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玉柔和的光芒下,仿佛浸在温热的水中,酸痛的肌肉放松下来,伤口收拢止血,体力迅速恢复。

但谁都知dào

,他们喘息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时辰。

…………………………………………………………………………………

苏荔丰腴而颀长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白艳的光泽,她赤条条走来,「帮我。」

说着她转过身,毫不作态地耸起雪/臀。在她白美的雪/臀上方,一枚细针深深穿透蝎甲,刺进尾椎深处,只露出短短一截针尾,在烛光下闪现出诡异的银光。

程宗扬虽然不懂这枚细针是怎么回事,但总能猜出是它控zhì

了苏荔的力量,使她在小紫手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两指捏住针尾。就在这时,远处的格斗声忽然停止,程宗扬心头一震,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甩了甩头,把杂乱的念头驱出脑海,然后轻轻一拔。

苏荔双手扶腰,身体如受雷殛,如雪的肌肤猛然绷紧,浑身的骨骼都仿佛被细针扯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接着颓然倒在地上。

程宗扬连忙松开细针,一手叉住小紫的喉咙,喝道:「你来!」

小紫听话地捏住针尾,先把细针推进数分,然后向左略旋分毫,再向侧方轻提,用了一连串繁复的手法,才把那根弯曲的长针从苏荔体内拔出。

程宗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根针看似极短,留在苏荔体内的部分却超过二十公分,针身呈螺旋状,尾部还有一个弯钩,锋锐异常,真不知小紫是怎么把它刺进苏荔体内的。

苏荔脸色像虚脱般苍白,她捡起散落的衣物,一手掩在自己腿间,然后直起腰,双腿微微发颤。苏荔急促地呼吸着,沾满冷汗的肌肤迅速恢复血色。她喘息

片刻,走到丹宸身边,解开她缚在一起的手脚。

不用程宗扬吩咐,小紫就老老实实把长针丢在地上,脸上又露出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用稚嫩的声音道:「程头儿,你的包包真好kàn

。」

程宗扬手指始终卡在她喉咙上,不敢有丝毫分神。这丫头实在太会骗人,稍不留神就可能栽到她手里。

小紫绘着锦鲤的外衣摊在地上,上身只穿了件薄薄的小衣,两只柔润的乳/房撑起衣物,皮肤像雪一样滑腻。程宗扬抬脚把紫鳞鞭、戒指、臂钏、长针统统踢到里面,然后一把提起,塞进背包。

手指触到那幅柔滑的鲛绡,程宗扬顿时一阵火大,咬牙道:「死丫头!你再敢耍花样,我先砍掉你一只手!」

小紫似乎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了,小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

明知dào

这死丫头是装出来骗人的,程宗扬还是禁不住心头发软。他重重哼了一声,把她放下来,一手紧紧拧住她的手腕。

丹宸面色潮红,赤裸的身体不停蠕动。苏荔扶起她,丹宸失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用含糊不清地语调唤道:「主人--」小紫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程宗扬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里,他旋风般转过身体,拔刀在手,肩背绷紧,全部心神都用来防备背后突然出现的鬼巫王。

平台上空荡荡没有任何异状,甚至连影子也没有一个。程宗扬背后冷汗缓缓流下,心里暗骂,多半是这女人服药后出现幻觉,却吓了自己一跳。

程宗扬环顾四周,圆形的洞壁光滑如井,脚下细长的平台像一条飞桥,悬在井壁上。平台后方的洞窟内,隐约能看到一道铁门。想到乐明珠就在里面,程宗扬把小紫交给苏荔,把仅剩的一把钢刀也递了过去,「看紧她!如果有危险,就一刀砍了这死丫头!」

程宗扬拿起一支牛油蜡烛,朝洞窟走去。

小紫很安分地待在原地,丹宸却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苏荔不得已,只好一掌轻轻切在她颈后,使她昏迷过去。

苏荔搂起丹宸,走到小紫身前,小紫扬起脸,「苏荔姊姊,你好高呢。」

苏荔神情平静地看着小紫,然后拢了拢头发,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

小紫秀发散开,虽然被苏荔掴了一掌,精致的脸颊却笑容不改,甜甜笑道:「苏荔姊姊,你力qì

好大呢。」

苏荔道:「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

小紫笑吟吟道:「小紫是程头儿俘虏的女奴,姊姊不能随便打我呢。」

程宗扬伸手轻轻一推,厚达尺许的铁门随即滑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轻巧得让人不敢相信。门后一片柔和的光芒随即涌出,映亮了他的眼睛,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香气。洞窟中央有一个圆形祭台,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祭台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钟乳石。奇异的是,那层钟乳石不仅质地透明,而且像夜明珠一样散发出莹白色的光泽,宛如一层明亮的琥珀,将祭台上一具女体映照得通体光明。

乐明珠双目微闭,恬静的姿容仿佛一朵沉睡的兰花。她遮掩身体的鲛绡被小紫拿走,光洁的肉体浸浴在柔和的光线中,白美无瑕的肌肤仿佛透明的美玉一样晶莹润泽。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胸前那对大到夸张的乳/房。即使平躺的姿势,小香瓜双乳仍保持着挺翘的姿态。丰满而硕大的乳/球圆圆耸起,柔腻的乳/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蓓蕾像樱桃一样红嫩。

一条金色的细链缠绕在她曲线玲珑的胴/体上,那条金链作工出奇的精致,金灿灿的链身呈圆形,节与节之间几乎看不到环扣,只有一点火一样的红光。链身紧贴着白嫩的肌肤,从少女颈中绕过,然后斜着穿过乳沟,在纤细的腰间挽了一下,再贴着光滑的小腹,垂到白嫩的腹下。

乐明珠肌肤上涂抹了一层油脂,雪嫩的肌肤光可鉴人,芳香扑鼻。她发出均匀的呼吸,赤裸的胴/体光洁而又莹润,就像一个沉睡的小仙女。

一看到乐明珠,程宗扬顿时把所有的威胁都抛到脑后,什么鬼巫王、生着鬼角的武士,井底的莫名生物……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根脚趾。

程宗扬腾身跃上祭台,叫道:「小香瓜!」

小香瓜睡着了,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程宗扬伸手扶起乐明珠,一直紧盯着小紫的苏荔看到她眼中波光一闪,立kè

扬声示警道:「小心!」手指触在祭台琥珀般的表面上,指尖突然一空,仿佛穿过祭台表面,触到一片令人恐惧的寒意。

紧接着指尖一痛,程宗扬急忙拔出滴血手指,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尖肢贴着乐明珠雪滑的腰身伸出,接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体从祭台内钻了出来。

程宗扬指尖传来麻痹的痛意,他暴喝一声,从背包中抓出珊瑚匕首,狠狠刺下。刀锋穿透阴蛛坚固的外壳,将蜘蛛钉在祭台边缘。阴蛛被刀锋刺透的部位流出浓绿的汁液,八条触肢收拢,缩成一团,身体僵毙。

苏荔旋身掠上祭台,抓起程宗扬的手眼,毫不犹豫地把他受伤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吸吮毒液。

程宗扬狠狠盯着小紫,小紫笑嘻嘻道:「程头儿,你好厉害哦,被阴蛛咬一下都没死。」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麻痹的伤口渐渐开始痛楚,程宗扬知dào

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苏荔吐出一口乌血,然后抹去唇上的血污。伤口的毒素被吮吸出来,血迹变得鲜红。

程宗扬呼了口气,诚心实意地向苏荔道谢。苏荔只淡淡一笑,撕下衣角,给他裹住伤口。

程宗扬想起鬼巫王对花苗女子的评价:无知而精于算计。但爽朗的苏荔与这样的评价根本沾不上边。程宗扬低头细看,这才发xiàn

祭台上刻着鬼王峒的鬼脸图案,乐明珠娇小的玉体正躺在鬼脸大笑的口中。与此同时,那条金色的细链不仅缠绕在她身上,还将系住她的手脚,两端与祭台连为一体。他不知dào

这里面埋藏着怎样的巫术,却直觉感受到,如果自己就这样抱起小香瓜,她永远也不会离开祭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将是我的珍藏

程宗扬抬起匕首,用力朝细链斩去。「叮」的一声,无坚不催的珊瑚匕首竟然被弹了回来。

「不要吵……」乐明珠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在睡梦中小声抱怨道。

「小香瓜!」程宗扬一阵惊喜,抓住乐明珠的肩膀。

那丫头身体柔若无骨,她嘴巴张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嘟囔道:「身上好热……」然后头一歪,又沉睡过去。

「别动!」苏荔拉住他。

程宗扬一怔,发xiàn

那条金色的细链仿佛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收紧,陷入乐明珠雪滑的肌肤中。程宗扬朝小紫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紫眨了眨眼睛,「乐姊姊是献给龙神的新娘啊。苏荔姊姊,还是你把她送来的呢。」程宗扬心头一震,想起洞底那个莫名的庞然大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苏荔脸上毫无血色,慢慢道:「他们说,鬼巫王得到龙神的帮zhù

,为了答谢龙神,要把最美的少女作为祭品。」〖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关于鬼巫王的传说不下百种,也许只有这个才是真的。

程宗扬恼道:「所以你就让这个傻丫头来冒险?」

苏荔咬住嘴唇,没有回答。

程宗扬扭头看向小紫,「把她解开!」

小紫娇媚地笑了起来,「解不开的哦。她上了祭台,就只好等鬼巫王大人来了。鬼巫王大人会在祭台上给龙神的新娘开/苞,榨干她的阴/精,然后把她和那些蜡烛投给龙神当点心。乐姊姊身上涂了香脂,龙神最喜欢吃了。」

程宗扬用匕首指着小紫,寒声道:「过来!把她解开!要不换你躺上去!」小紫笑容更加灿烂,她双手背在身后,可爱地偏着头,「我不!」

程宗扬心头一凛,这丫头最善于看人脸色,被自己擒住后真是要那么乖有那么乖。这会儿突然改变态度,肯定是有恃才能无恐。一团黑色的烟雾从小紫背后升起,一只苍白的手掌伸出,扶在小紫肩头。烟雾收敛成黑色的斗篷,然后鬼巫王毫无血色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你做得很好。」鬼巫王平淡地说道。

小紫笑道:「是他们太笨了呢。」

沉甸甸的珊瑚匕首握在手中,仿佛一块寒冰,可程宗扬手心仍禁不住冒出汗水。

鬼巫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宗扬。

「天命者。」他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加入鬼王峒,或者失去一切!」

说程宗扬不犹豫那是假的。自己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刚刚找到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面临生死选择,程宗扬有一万个理由要活下去。但拒绝鬼巫王只需yào

一个理由就够了。

「跟你混也没什么。」程宗扬开出自己的条件,「把她给我。」

程宗扬指向祭台上的少女。

鬼巫王皱起眉头,「你在亵渎神灵,天命者。她是龙神的祭品。」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手,「那就没得谈了。」

「你在拒绝了我的好意。在南荒,拒绝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鬼巫王收回手指,黑色的斗篷无风而动。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身旁升起,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嚎叫。那声音犹如地狱最深处恶鬼发出的嚎叫,令人彻骨生寒。

岩石像染墨般荡出一圈黑色的涟漪,一只手掌从涟漪中挥出,青色的手背几乎被利刃砍断,伤口中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受伤的手掌扳住地面,一具庞大的身形随即从地面涌出。

那是一个持矛武士,它皮肤被粗大的骨骼撑起,呈现出死亡的青色,曾经强壮的身体遍布伤痕。大部分都是死后留下的,已经无法愈合。

如果说鬼武士是狰狞凶悍,有着非人的力量。眼前这个从地狱召唤出的持矛武士则是阴森可怖。它体表没有任何生命的特征,就像一具直立的尸体,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鬼巫王身体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下,只露出苍白的面孔,那对幽深的黑眸犹如深潭,平静中透出疯狂的意味。

「你的刀法很有趣。南荒很少有人修习过来自北方的武学,我会得到你的身体。把它炼制成一具令人满yì

的尸鬼。」

鬼巫王斗篷下闪出一点碧绿的磷火,射进持矛武士体内。尸鬼空洞的双眼张开,燃起一点碧火。它腾身向前纵去,长矛直刺程宗扬面门,身手出人意料的灵活。

程宗扬几乎能看到行尸笼罩在一层青黑色的死气之下,但不知鬼巫王使用了什么样禁制,使尸体的死亡气息聚而不散,连自己的生死根也无法吸动。

身后传来一声娇叱,苏荔扬手掷出钢刀。「噗」的一声,已经卷刃的钢刀直直插在尸鬼肩头,刀尖穿透了它的肩膀。尸鬼不理不睬,长矛如同巨龙,翻滚着卷来。

程宗扬连它的长矛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抵挡,眼看着重重矛影带起劲风逼来,他急忙向后跃去。

「呯」的一声,长矛击在石上,将那块尺许大小的岩石刺得粉碎。尸鬼僵死的面孔毫无表情,他抽回长矛,然后「呼」的一声,长矛抖开,在身前洒下一片扇形的矛影。

程宗扬握紧匕首,挡在祭台前,对苏荔道:「你带乐姑娘快走!」

苏荔皱起眉头,「她身上的链子会收紧。」

「那也比变成点心强!」

程宗扬大喝一声,匕首对准长矛狠狠斩下。尸鬼武士肩膀微沉,长矛忽然一翻,避开匕首的锋锐,扫在程宗扬肋下。

程宗扬肋骨一阵剧痛,几乎吐出血来。他狼狈地向旁一跌,错开矛锋,躲到一根从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柱后面,一手按住肋骨,丝丝地吸着气。

小紫清悦的笑声响起,「乐姊姊长得好美,被主人开/苞的样子一定很好kàn



苏荔姊姊,一会儿小紫也给你开/苞,看你们谁哭得更大声……」

幸好肋骨没断,程宗扬忍痛嘻笑道:「小紫,能和你娘共侍一夫,肯定很开心吧?」

小紫笑声一滞。

程宗扬笑声未绝,忽然「呯」的一声,颈侧石屑粉飞,毒蛇般的长矛穿透石柱,紧贴着脖颈刺出。

程宗扬心跳险些停止,不等尸鬼拔出长矛,他匕首一挥,将长矛斩下尺许长一段,然后双足一点,从石柱后掠出。举起匕首朝尸鬼额头刺去。

尸鬼受伤的手掌抬起,握住肩头的刀柄,伤口中的骨节一根根绷紧,硬生生将钢刀从肩头拔出。

那柄钢刀已经卷了刃,除了刀尖还有点威胁,砍在身上就像用刀背砸一下差不多。但珊瑚匕首就不同了。自己居高临下,纵然那尸鬼武士抵挡,自己也能抢先一步,刺穿它的额头。

程宗扬执匕加速刺落。匕首已逼近尸鬼眉心,尸鬼不但没有抵挡,反而钢刀平举,划了半个圆弧。程宗扬心里冷笑,就是想同归于尽,也得有这个能力。只要手中的匕首钉进这家伙脑门,无论它作什么都来不及了。

盯着尸鬼鬼火般的眼睛,程宗扬心头忽然一震。自己竟然忘了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即使匕首刺穿它的头颅,也不过在它额头多添一个伤口而已。它钢刀平举,并不是来不及变招,而是等着自己送上门来,只要刀锋一递,就能轻易刺穿

自己的腰腹。这个死人额头被匕首刺穿无所谓,自己腰上被捅一刀,肯定一命呜呼,活人变死人。

小紫拍手笑道:「苏荔姊姊,你变过身更漂亮了。嘻嘻,小紫还没有玩过这么漂亮的母蝎子呢。小紫再抓到你,就让你变成蝎子样,再找人跟你交/配。」

程宗扬身在半空,已经能触摸到尸鬼身上的死亡气息。眼看着它刀尖挺起,而自己却像扑火的灯蛾飞向死亡,程宗扬一颗心直沉下去。

忽然一道银光划过,灵蛇般卷住钢刀,扯到一边。「噗」,匕首穿透尸鬼的额头,程宗扬在尸鬼头颅上一撑,借力向后翻出。

尸鬼额头显出一个平整的伤口,青色的皮肉下,白森森的颅骨清晰可见,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不远处,苏荔修长的身体立在祭台一角,她乌亮的长发随意挽了一把,几缕零乱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她双手按在纤美的腰上,白美而修长的双腿笔直

分开,大腿根部的刺青微微闪动着暗青色的光泽。在她身后,一条银亮的蝎尾长长伸出,卷住尸鬼手中的钢刀。分节的蝎尾由粗到细,在尾端形成一个锋利的弯钩,钩尖呈现出紫黑的色泽。

武士死尸般的手臂绷紧,蝎尾在刀上发出金属磨擦一样的声音。忽然弯钩一翻,钩住尸鬼的手腕,将钢刀连同一片皮肉同时撕下,然后蝎尾弓起,在空中一荡,倏忽收回。

长及两丈的蝎尾从身后昂起,接着弯曲过来,蕴藏着剧毒的弯钩悬在头顶,钩尖昂起,缓缓浮动。苏荔凤目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在她腰间,一层银亮透明的蝎甲正贴着雪白的肌肤迅速扩张。

鬼巫王冷冰冰道:「花苗的族长,你没有让我失望。一具能够变身的行尸,将是我的珍藏。」

第一百七十七章:丹宸之死

苏荔挑起唇角,蝎尾低伏下来,弯成弓形,然后悄无声息地弹出,箭矢般刺向失去武器的尸鬼。变身后的苏荔实力大增,顷刻间,尸鬼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程宗扬死里逃生,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他长吸一口气,然后猱身上前,准bèi

与苏荔联手围攻。脚步刚一迈出,小腿忽然一紧。程宗扬低头看去,顿时魂飞魄散。

如墨的地面中,不知何时伸出一只秀美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小腿。程宗扬暴喝着用力一扯,从地下扯出一具曼妙的女体。那名女尸鬼同样身无寸缕,她蜿蜒的长发遮住面孔,裸露的身体曲线饱满,丰乳、纤腰、美/臀、长腿,有着慑人的美丽,然而洁白的皮肤失去血色,透出死亡的淡青色泽。她乳下有一道长长的刀痕,凄惨的伤口朝两侧翻开,深入胸骨,几乎能看到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程宗扬竭力挣开她的手掌,然后侧过身,匕首雪亮的锋刃斜挑撩起。女尸身体向后一仰,避开锋刃,覆在面上的发丝顺着鼻尖滑开,露出一张僵硬而不失美丽的面孔。

苏荔凤目扫来,顿时浑身一颤,失声叫道:「朱诺!」>

程宗扬飞身后退,与苏荔背靠背立在一处,「她是谁?」

苏荔吃惊地咬住嘴唇,片刻后说道:「她是江纳丝人的族长,一直在沼泽与鬼王峒人作战。一年前,我们失去了她的讯息,还以为她带领族人退入山林。」

「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鬼巫王道:「一个可恶的反抗者。」

鬼巫王从斗篷下伸出手,手指轻轻一勾。女尸幽灵般闪动身形,在鬼巫王身前出现,她身上满缀的饰物摇动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她违抗了我给南荒制订的秩序,像野狗一样攻击我的使者。达古花了很多力qì

才抓到她。」

鬼巫王摘下悬在女尸下体的铁链,「去杀了他们。」

女尸鬼挽住铁链,从体内用力拔出,然后「嗖」的一声,挥向靠肩而立的苏荔和程宗扬。

程宗扬匕首虽然锋锐异常,毕竟太短,他一边闪避女尸的铁链,一边叫道:「你干掉男的,我来对付她!」

苏荔一言不发,蝎尾闪电般掠出,攻向男尸。两名尸鬼中,朱诺实力明显在男尸之上,如果以苏荔对朱诺,自己对付男尸鬼,即使能胜也要耗费一番工夫。程宗扬选择了更强的朱诺,希望苏荔能以压倒性的实力迅速干掉男尸,再联手对付女尸鬼。要紧的是在苏荔干掉对手之前,自己千万不能被女尸鬼干掉。

铁链呼啸着破开空气,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挥来。程宗扬闪身从祭台掠出,利用林立的石柱与她周旋。铁链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柱间石屑纷飞。

丹田内充盈的真气大量流失,消耗速度快得惊人。程宗扬暗暗叫苦,趁女尸鬼铁链再次挥来,他看准位置,匕首「叮」的一声从铁链的环扣穿过,反手钉在钟乳石上。然后冒险跃出,徒手朝女尸攻去。

女尸鬼赤裸的皮肤泛着塑料一样毫无生气的光泽,她右手腕骨被铁链穿过,回手用力一扯,链链在腕骨间发出格格吱吱的磨擦声,却没能挣开珊瑚匕首。

程宗扬闪身欺近,一拳打在她腹下。

女尸双眼睁开,瞳孔中摇曳着鬼火一样的碧光。程宗扬骇然退后,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涌来,女尸张开双臂,搂住程宗扬的腰背,然后张口咬向他的脖颈。

女尸舌头被人剪开,像蛇信一样分叉,舌根嵌着一颗珍珠,口腔像死尸一样苍白。程宗扬被她死死搂住,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撑起。

女尸双腿攀在程宗扬腰间,双臂蛇一般伸来,扼住他的喉咙,程宗扬一手推住她的下巴,一手拧住她的手腕,脖颈竭力后挺。女尸身体光滑而冰冷,肌肉像死尸一样僵硬,只有乳/房还略带弹性,却没有一丝温度。她脖颈扭曲,惨白的面孔透出死亡的青色。

程宗扬头皮发麻,死死拧住女尸的手腕。女尸双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掐入皮肉。程宗扬呼吸断绝眼冒金星,窒息的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忽然丹田气轮一震,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头顶涌入,程宗扬一怔,才意识到自己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程宗扬挺起胸膛,屈膝重重顶在女尸臀间。

女尸脱手飞出,她右腕穿在铁链上,被铁链一挣,跌落在地。

程宗扬急喘几口气,两人同时向石柱后掠去,但朱诺更快一步,程宗扬刚靠近石柱,她已经握住匕首。石屑纷飞中,铁链犹如黑色的毒蛇缠在程宗扬的手臂上,链尾旋转着收紧。接着雪亮的匕首挑出,刺向他的心口。

程宗扬手臂被铁链缠住,避无可避,眼看匕首就要透胸而入,旁边突然人影一闪,一个赤裸的女子扑过来,张口咬住朱诺的手臂。程宗扬死里逃生,立kè

甩开铁链,闪身退后。

看着两具赤裸的女体纠缠在一起,程宗扬大惑不解。丹宸不知何时醒来,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女尸的攻击。她们一个是鬼巫王驭使的行尸,一个是鬼王峒的女奴,怎么会突然间自相残杀起来?

女尸无论格斗技巧还是力量都远在丹宸之上,她用铁链缠住丹宸的纤腰,把她悬空拉起。丹宸手掌竭力伸出,插进女尸丰满的乳下,抓住她裸露的心脏。女尸一手塞到丹宸口中,干净利落地把她头部扳得后仰,露出喉部,然后一口咬穿她的喉咙。

森冷的洞窟中,丹宸赤裸的胴/体抽动片刻,白美的双腿软垂下来,腿间失禁般滚出大量液体。她颈骨仿佛被女尸咬断一样反折过来,下巴挑起,面孔正对着程宗扬。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她露出一个崇慕的笑容。

「主人……」丹宸无声地说着,口中涌出一股鲜血,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

程宗扬一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鬼巫王和小紫却齐齐变了脸色。丹宸那声主人绝不是对鬼巫王喊的,可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效忠?

「格」的一声,苏荔蝎尾绞碎持矛尸鬼的颈骨,接着飞身掠起,在空中划过一条曼妙的弧线,在朱诺绞杀在一处。

丹宸的死令苏荔愤nù

异常,她凤目泛红,嘴唇紧紧抿着,蝎尾将女尸逼得节节后退。忽然尾钩射出,钉入女尸的手背,把珊瑚匕首从她掌中击飞,斜斜插在石柱上。

程宗扬飞身跃起,一把抓住匕首。鬼巫王斗篷无风而起,鬼羽剑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飞出,在掌心一旋,直刺过来。程宗扬暴喝一声,与鬼羽剑硬拚一记。鬼巫王蓄势已久,这一击看似从容,蕴藏的力量却强dà

之极。程宗扬手臂剧震,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像箭一样溅出。

小紫身上的东西被程宗扬搜罗一尽,躲在鬼巫王身后。几滴鲜血沾在她白玉般的面颊上,小紫伸出舌尖轻轻一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精致的面孔上绽出笑靥。

程宗扬被鬼羽剑击中的手臂像被折断一样,空空的使不上力qì

,幸好苏荔百忙中蝎尾掠来,挑住鬼巫王的长剑,自己才没有被鬼巫王趁机一剑干掉。

程宗扬退到祭台上,长吸一口气,腹中气轮疾转,真气撞开闭塞的经脉,重新贯入手臂。忽然心神一晃,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从高处猛然冲下,身体还在原地,灵魂却仿佛冲出身体,离开肉体的束缚。

程宗扬勉强稳住心神,接着又是一阵恍惚。

「程头儿……」

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来啊……」

那声音从舌尖旋转着轻轻吐出,像晶莹的水珠溅在自己心头。脑海中浮现出小紫绝美的面孔,无限媚惑地朝自己微笑。那里仿佛是灵魂的家园,让自己禁不住想蜷起身体,像胎儿一样回归母体,在温暖中沉睡。

苏荔挥舞的蝎尾仿佛远去,女尸缀满饰物的胴/体一片模糊。额角的伤痕震跳着,传来火热的炙痛感。程宗扬清醒过来,用力咬破舌尖,重新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游离的灵魂被拉回肉体,视线变得清晰。小紫白嫩的双手像莲花般张开,右手中指指尖,沾着一点鲜红的血迹,她惊讶地看着程宗扬,脸颊像被抽干鲜血一样变得雪白,然后软软坐倒。

第一百七十八章:怎么解毒?

「死丫头!」程宗扬知dào

是小紫弄的鬼,却不知dào

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小紫用程宗扬的鲜血施展噬魂的巫术,如果成功,程宗扬就会和阿夕一样,沦为小紫的俘虏。结果小紫的巫术被程宗扬挣脱,自己却受到巫术反噬。若是程宗扬是擅长灵魂巫术的行家,这时用自己的鲜血为媒介,轻易就能抽走小紫的灵魂,可惜他并不知dào

自己错过了一个难得的良机。

苏荔独力挡住女尸的攻势,一边还要防备鬼巫王,早已左支右绌,几次险些被女尸击中。程宗扬猱身向前,离鬼巫王还有丈许时腾身跃起,双手握住匕首,朝他颅顶刺去。

鬼巫王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不闪不避,等匕首离头顶还有数寸,他头顶披散的长发忽然分开,一只金色的鬼角笔直伸出,标枪般刺中匕首。

程宗扬双臂剧震,身体笔直弹起,翻到鬼巫王身后。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冲出几步,撞到小紫身旁。他一把抓起小紫,匕首抵在她颈侧,厉声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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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小紫被法术的反噬,浑身毫无力qì

。鬼巫王却对程宗扬的威胁视若无睹,身影一闪,就落到程宗扬面前,平平一剑对着小紫脖颈刺去。

程宗扬看得清楚,他这一剑并不是想要小紫的性命,而是冲着自己的心口,至于小紫根本就不在他眼中,有没有小紫挡在前面,这一剑都没有分别。

程宗扬使出全身力qì

,一把掷出匕首。

「叮」的一声,鬼巫王的长剑被削去寸许长一截。匕首贴着鬼巫王苍白的脸侧飞过,将他头发削下一篷。

程宗扬肩头一痛,被失去剑锋的长剑击中,他趁势抱住小紫滚到一边,然后弹起身来。鬼巫王长剑低垂,张手握住自己的发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苏荔蝎尾一荡,挑住珊瑚匕首,接着递出,将女尸飞舞的铁链一削两段,蝎尾中部趁势抡起,击在女尸腰间,将她撞开,蝎尾随即倒卷,将珊瑚匕首抛给程宗扬,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喝道:「走!」

苏荔摆脱女尸的攻击,蝎尾贴着祭台扫过,卷起沉睡的乐明珠,朝另一侧的洞口掠去。

程宗扬挟住浑身发软的小紫,一步步向后退去。鬼巫王低着头,金色的鬼角仿佛失去光彩,变得黯淡无光。失去操控的行尸僵直地立在原地,她苍白的唇上沾满鲜血,冰冷的躯体妖艳而又诡异。

鬼巫王缓缓抬起头,然后大声嚎叫起来,「该死的天命者!你将死在我的剑下!被我炼成行尸!」

程宗扬抱起小紫,飞速跃上台阶。心里大惑不解,只是削断几根头发而已,这鬼巫王怎么表现得这么愤nù



浓重的杀气从背后袭来,程宗扬几乎能看到鬼巫王因为愤nù

而扭曲的面孔,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意。程宗扬使出吃奶的力qì

,朝前猛冲。鬼巫王斗篷带出的风声迅速接近。忽然背后压力一轻,程宗扬不顾一切地闯出洞口,朝着黑暗的洞窟奔去。

…………………………………………………………………………………

在他身后,一个刀锋般的黑影挡住台阶上方,女尸惨白的胴/体与黑影一触,便轻烟般消失了。

鬼巫王身影一凝,悬在半空,惊讶中露出一丝慌乱,「是你?」

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回去吧。」

鬼巫王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回哪里?」

那个黑色的影子突兀地挡在鬼巫王面前,虽然没有本体,却充满不可触犯的威严,仿佛一个骄傲而尊贵的王侯。

「你来的地方。」

鬼巫王最初的慌乱消失了,他脸色慢慢涨红,忽然像一个愤nù

的孩子一样叫道:「你从来就没理解过我!」

黑色的影子寂然无声,只有鬼巫王激昂的声音在洞窟中回响,「我做的有什么不对!难道看着他们在愚昧中出生,又在无知中死去吗!我会改变他们,我也能改变他们!为什么你不愿意支持我?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弟子!你为我骄傲!可当我负起责任的时候,你却疏远了我!」

鬼巫王朝黑影吼道:「我知dào

你不喜欢他们,可他们都是些好人,我在黑魔海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找到了那条路,可以改变南荒的路!即使你不同意,我也要去做。」他大声说道:「因为你说过,道之所行,不让于师!」

「黑魔海?」黑影轻蔑地说道:「他们只会教你一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向你索取报酬,然后为一个铜铢把你出卖掉。」

「那是你的偏见。」鬼巫王反驳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他们。你从来都没有向我提起过黑魔海,可他们常常提起你,对你推崇备至。他们无私的帮zhù

我,告sù

我龙神的秘密,可你又做过什么?」

鬼巫王声音低沉下来,「你知dào

吗?我多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你的头发已经断了,谶语开始应验了。」

「我不怕。」鬼巫王摊开手掌,亮出削断的发丝,然后像把整个世界握在掌心一样握紧拳头,「只要能改变南荒,我宁愿去死。」

那个黑影沉默良久。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低声说:「但我仍为你骄傲。」

鬼巫王头也不回地踏上台阶。

在分别前,他突然说道:「我遇到了你一直在寻找的天命者。他的伤痕和你在梦中见到的一样。我想,这个应该是真的。」

他说:「我会想念你的。」

…………………………………………………………………………………

程宗扬追上来,心有余悸地看向背后,「好险!」

苏荔抱起乐明珠,「给你。」

程宗扬二话不说接过熟睡的小丫头,不顾苏荔还在眼前,就在她脸上狠亲一口,「笨死你了!被人捆成这样还不醒。」

乐明珠睡得正熟,身子热乎乎又香又软,活像一头熟睡的小香猪,就算把她卖了也不知dào



苏荔扯起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小紫笑盈盈道:「苏荔姊姊,你变身的样子好威风。」

苏荔轻抚着她粉嫩的脸颊,蝎尾缠住她纤软的腰肢,带着剧毒的尾钩挑起,蜿蜒伸入小紫裙底,在她裙内蠕动,柔声道:「你不是要找人和我交/配吗?」

小紫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乐姊姊快死了呢。」

「你说什么!」程宗扬一把拽过小紫。

「你好笨哦,乐姊姊身上抹的油脂,有很厉害的催/情药。如果不帮她解毒,浑身的血液会越来越热,很快就死掉了。」

程宗扬抱着乐明珠,一边猜测小紫这番话有几句是真的,「怎么解毒?」

小紫看了看周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就在这里和她交/配好了。」

程宗扬为之气结,扭头道:「武二他们在哪里?」

苏荔摇了摇头。她被小紫擒获后昏迷了一段时间。至于程宗扬,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dào



小紫扬起脸,「小紫知dào

路啊。」

摆在程宗扬面前的有两件要紧的事,一件是与武二汇合,一件是找地方救醒乐明珠。他沉声道:「带我们去找武二郎!」

「他们逃得很快,连小紫也不知dào

他们躲在哪里。」

迟疑间,苏荔道:「先离开这里。」

程宗扬明白她的意思,武二、谢艺和凝羽他们在一起,实力比自己和苏荔只强不弱。乐明珠身体有异,即使与他们汇合也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此时的鬼王峒只怕再没有一处能称得上安全。找什么地方安置乐明珠,就够他头痛了。

小紫甜甜笑道:「小紫知dào

一个地方,很适合你和乐姊姊在一起。」

苏荔道:「要不要剥光的她的衣服,免得她再耍花样。」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紫,程宗扬苦笑道:「算了吧。」

…………………………………………………………………………………

就在程宗扬他们头顶不远处,龙睛玉佩的光芒逐渐消退。武二郎第一个站起来,从吴战威手里夺过钢刀。

「你--」武二郎眼一瞪,「二爷拿你把刀怎么了?瘸驴!还不快滚!」吴战威也是猛人,但碰上武二这种横人,只有吃瘪的份。不过武二的举动,他一看就知dào

,这家伙是要他们先走,自己拦住鬼王峒的追杀。

吴战威嘿嘿一笑,「二爷,你也太小看老吴了,要死就死在一块儿!老吴要是不要脸的自己逃命,被人骂也骂死了。」

武二郎横着眼道:「你们也配跟二爷死在一起?我呸!作什么梦呢!」

谢艺仍然杳无音信,能拿主意的只有云苍峰,他低咳一声,「大伙不用吵,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

「咱们这些人能支撑这么久,也挣够了面子,到哪儿说出去也不丢人。大伙拼也拼够了,血也流够了,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事到如今,能保住大伙的性命最要紧。」

云苍峰道:「武二,你一个人断后。其他人现在就走,遇到岔路,大伙就分开。不管是能闯出去,还是能藏起来,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众人一片哗然。凝羽轻轻道:「如果他在这里,不会这样做。」

第一百七十九章:你又摸我

云苍峰知dào

她说的是程宗扬,如果他和谢艺有一个人在这里,云苍峰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现在,法阵眼看就要失效,鬼武士一旦开始攻击。到时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再撑下去,迟早要全军覆没。左右是个死,能逃的一个是一个吧。」

「可不是嘛!」朱老头一拍大腿,从缝隙里钻出来,「就是这个理儿!还傻愣着干啥?快跑啊!」

易彪扶起吴战威,祁远和小魏抬起受伤的卡瓦,众人都忙碌起来,只有凝羽仍留在原地。

「我留下。」

云苍峰知dào

她不见到程宗扬,绝不会离开,只好道:「小心。」

耗尽最后一点法力的玉佩「呯」的一声碎裂,白色的光幕微微一晃,消失在黑暗中,鬼武士低沉的吼声随即传来。

武二郎暴喝着长身而起,手中钢刀划出〖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两道耀眼的电光,仿佛要劈开黑暗的天地。

……………………………………………………………………………

「卡!」程宗扬用匕首撬开一扇隐蔽的铁门,然后用肩膀一扛,撞开铁门,眼前出现一条狭窄的通道。

小紫第一个钻进去,在前面领路,她外衣被程宗扬拿走,上身只剩了一件贴身小衣,雪藕般的双臂赤裸着。紧接着是苏荔,她身上衣物大都破碎,索性将碎衣拧起来,束住双乳和下腹,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双手抱在胸前,长长的蝎尾在身后蜿蜒浮动,仿佛游离于身体以外。

程宗扬抱着乐明珠走在最后。程宗扬把那条鲛绡拿出来,替她裹住身体,一边盯着小紫。

同样小心的还有苏荔,她视线紧跟着小紫,只要她稍有异动,带着毒钩的蝎尾就会刺穿她的脖颈。

小紫对这条通道似乎十分熟悉,毫不停顿地绕了几个弯,然后停下来,在洞壁上一扳。一道石门分开,眼前透出久违的光线。

「咦?」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香风扑来。

苏荔蝎尾闪电般挥出,缠住小紫的脖颈。程宗扬飞身上前,一把卡住那女子的喉咙,合身把她压在墙壁上。

眼前是一间卧室,四壁纱幔低垂,一张软榻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华丽中充满了淫靡的气息。旁边一个圆形的门洞,悬着一道水晶帘,看上去十分眼熟。身下的肉体丰腴而又富有弹性,有着令人销魂的触感,程宗扬目光移到那女子脸上,不由一怔,「是你?」

碧奴被他卡住喉咙,媚艳的面孔一片惊骇。

程宗扬醒悟过来,这条通道原来通向碧奴的住处,难怪小紫会知晓。她在鬼王峒时,肯定不止一次见过母亲经过这条暗道,去服侍鬼巫王。

程宗扬把乐明珠放在榻上,飞快地在室内搜索一遍。那对姊妹花已经离开,外面的鬼武士也不见踪影。程宗扬松了口气,放开碧奴,阁罗他们在下面厮杀,不会有闲心来找这个奴妓。危机四伏的鬼王峒里,这里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跪下。」苏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紫乖乖跪下,双手伸到背后,被苏荔捆住。

碧奴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正惶恐间,看到这一幕反而眉花眼笑,「客人是想玩这个小贱人?」她吃吃娇笑道:「原来客人喜欢这种调调。」

这女人还真是天真,看到自己从鬼巫王的暗道出来,仍把自己当成鬼王峒的客人,没有半点戒备。至于小紫,在她眼里更像是陌生人般,毫无关爱。

程宗扬朝苏荔使了个眼色,微笑道:「可不是吗。」

碧奴鄙夷地瞥了小紫一眼,「那个白痴,什么都不会。」

「外边的人都去哪儿了?」

「奴婢也不知dào

。奴婢正在服侍你的好朋友阁罗大人,刚做到一半,他忽然就走了。客人--」碧奴依过来,无比柔媚地抚摸着他的身体。

苏荔手掌按在她颈后,温言道:「不用急,你先睡一会儿好了。」

碧奴嘤咛一声,身体软软躺下。

程宗扬放下紧握的匕首,长长吐了口气,一直高度戒备的肢体松弛下来。小紫向他保证,鬼巫王不会追来。整个鬼王峒暗道何止千百,连鬼巫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遍。如果他们要发动所有的奴隶搜索入侵者,至少也要等一个时辰之后。这一个时辰是难得的喘息机会。

对小紫的话,只信一半也太多了,但程宗扬没有选择。把鬼巫王的威胁抛开,程宗扬才发xiàn

室内群芳荟萃。鲜红的地毯上,衣衫暴露的碧奴玉体横陈,薄薄的乳纱悬在乳上,雪白的大腿伸在一旁,妖艳迷人。旁边一个小美人儿如同宝石般精致,她双手被捆,乖乖跪在地上,另一边花苗的族长衣不蔽体,高挑丰满的玉体大半暴露在外。卧室正中的软榻上,还有那个只裹着一幅鲛绡的小香瓜。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这辈子还没有独自一个人与这么多美貌女子同处一室。

问题是这些美女一点都不让人轻松,这里面有一个最善于伪装的敌人,一个绝非可靠的盟友,一个淫/艳与白痴同样惊人的舞姬,而自己唯一可以真zhèng

信任的小香瓜,这会儿睡得像一头猪。

小紫说的催/情药物,程宗扬有九成相信。这一路,乐明珠体温不断升高,红绡下,雪滑的皮肤透出玫瑰般的红色。程宗扬怀疑,如果没有鲛绡,这丫头身体早就会燃烧起来。

「那个……」

程宗扬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还当着苏荔和小紫的面,可苏荔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他尴尬的样子。

程宗扬只好当她不存zài

,朝小紫问道:「她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

「有麝香、花露、铅粉、香脂……」小紫说了十几种物品,最后才道:「还有一种草汁。」

「什么草汁?」

「小紫也不知dào

啊。不过小紫听说,涂上这种草汁,连处女也会情/欲高涨,如果不与男子交/合,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小紫肯定是演戏的天才,表情丝毫没有撒谎的样子。程宗扬沉声道:「怎么解?」

「只要你和她交/合就没关系啊。阴阳交汇的时候,乐姊姊泄了身子,就会好的。」

程宗扬皱起眉头。

苏荔道:「救人要紧,乐姑娘纵然不高兴,也会明白你的苦心。况且……她未必会不高兴。」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程宗扬苦笑道:「她练的什么狗屁凤凰宝典的功夫,据说一破体就会危及性命。」

苏荔也皱起眉头。不救血脉爆裂,救的话,又会因为破体危及生命。似乎怎么选择,结果都是死。

看着乐明珠沉睡的面容,程宗扬越发不安起来,「她怎么睡这么久?」小紫毫不隐瞒地说道:「她颈子后面有一根细针,拔出来就醒了。」

有苏荔的前车之鉴,程宗扬分外小心,他托起乐明珠,在她颈后找到一根细若牛毛的小针。这次的细针远没有苏荔身上的可怖,轻轻一拔,便即脱出。

小丫头呻吟一声,眼睛没有睁开,反而闭得更紧了,痛楚地拧住眉头。

「小香瓜!」

「好痛……」

程宗扬连忙掀开鲛绡,只见那条缠在她胴/体上的金链几乎缩短了一半,乐明珠本来是平躺,这会儿手脚都挨在一起,难怪她会喊痛。

「把她解开!」

「没办法啊。」小紫认真道:「这条神链是用在龙神祭台上的,绑到身上,越挣扎就会越紧,只有献祭完才会自动松开。」

乐明珠呻吟着眼睛睁开一线,「身上好热……」接着她清醒过来,「该死的大笨蛋!你又在我身上乱摸!」

程宗扬满脸尴尬,小丫头叫这么大声,唯恐大家不知dào

,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身上乱摸了。

「咳,咳,那个……你中了毒。」

「我才不信呢!」乐明珠低头看了看,接着惊叫起来,「好啊!你还把我绑住!你这个大坏蛋!」

程宗扬连忙道:「不是我!哎,你别动!」

程宗扬晚了一步,乐明珠挣扎中,身上金色的细链彻底收紧,她身体向后反弓,手脚并在一处鲛绡下的肉体曲线毕露,呈现出撩人的姿势。小丫头被捆的叫也叫不出来,身体又痛又难受,眼睛一眨,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怕,别怕!」程宗扬贴在她耳边,小声把原委告sù

她。

乐明珠脸颊越来越红,但还不信是小紫捣鬼,满脸委屈地说:「你骗我!」

程宗扬无奈地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他小声道:「喂,身上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乐明珠看了看苏荔,又看了看小紫,最后咬着程宗扬的耳朵小声道:「我下面好热,出了好多汗……」

程宗扬用身体挡住旁边的视线,一手伸到乐明珠腿间。果然,她下体湿了一片,腿间又湿又滑。

「哎呀!」

手指触到敏感的嫩肉,乐明珠低叫一声,接着看到苏荔,连忙咬嘴唇,小脸像红透的苹果一样。

第一百八十章:你爹,叫岳鹏举

苏荔俯下身,温言道:「姊姊来看看好么?妹妹放心,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觉得害羞,姊姊也脱光好了。」程宗扬吓了一跳,她是成心来考教自己的吧?他急忙道:「苏荔族长!」

苏荔瞟了他一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程宗扬哑口无言。自己不但看过,还看得挺清楚,可是……这女人也太豪放了吧?程宗扬尴尬地移开视线,苏荔不再理他,迳自脱去衣物,赤裸着白生生的胴/体,扶起乐明珠,柔声道:「让姊姊看看好吗?」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说:「不要……」

苏荔不由分说地分开她双膝。那条金链正把乐明珠束缚成适于交/媾的姿势,她手脚压在身下,雪白的身子向上弓起,双膝朝两边一分,下体便无可遮掩地暴露出来。

少女柔润的玉阜微微隆起,软软的又白又嫩,那条金色的细链嵌进软/肉,正压在花蒂上。蚌口微微张开,吐露出红腻如脂的蜜/肉,里面早已春潮涌动,水汪汪淌满清亮的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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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汁。

苏荔掠起发丝,俯在乐明珠耳边道:「这催/情药物确定很厉害,只怕真的会血脉爆裂。」她声音更加细微,「我瞧他人也不坏,不由你就把处女之身给他好了。」

「我不要……」乐明珠小脸哭丧着说:「师傅说,凤凰宝典没有到第七层,一破体就会死的。我才十六岁,我不要死。呜呜……」

程宗扬抱怨道:「你们练的什么鬼功夫?」

乐明珠脸上挂着泪花,怒视程宗扬,「不许你说我们的坏话!」

程宗扬只好闭嘴。

「有一个法子,可以不用破体。」

程宗扬仿佛捡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什么方法?」

小紫笑吟吟没有开口,等程宗扬板起脸,才道:「一命换一命,这个交yì

公平吗?」跟小紫耍心眼,多半是自取其辱。程宗扬很光棍地点点头,「公平。只要她没事,我就放你走。」

小紫爽快地说道:「其实不用交/配,吃解药就能解,只是解药不在我身边,我有一种药膏,能让她毒性暂时不发,事后我给你解药,你放我走,如何?」

程宗扬眯起眼睛。

小紫坐在墙角,笑容更加灿烂。程宗扬扯下她蒙眼的鲛绡,盖在乐明珠身子上,一边拖起小紫,走到水晶帘外,迎面是苏荔似笑非笑的眼神。

苏荔瞟向小紫,「她呢?」

「我有点事问她。」

苏荔挑起眉梢,「怎么?你真要放过她?」

「说好的一命换一命,总不好说话不算数吧。」

「你很守信吗?」

程宗扬叹了口气,「守信也是有条件的。如果换成鬼巫王,不用你说,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可这丫头……」

苏苏冷笑一声,抱住手臂。

小紫扬起脸,轻笑着柔声道:「程头儿,你好厉害。」

程宗扬慢慢道:「你知dào

你娘是谁吗?」

小紫朝地上沉睡的碧奴瞟了一眼,「她啊。」

「你爹呢?」

小紫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你生父姓岳,叫岳鹏举。」程宗扬耐心地说道:「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

在六朝,别人都叫他武穆王。这个武穆王比鬼巫王可厉害多了。谢艺就是他以前的手下。」小紫娇美的唇线抿紧,眼睛却泛起异样的光彩。

「你爹爹当年到南荒,把你娘收为姬妾。可惜你娘那个白痴什么都不懂。谢艺这次来,就是专程找你们母女,准bèi

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

小紫忽然迸出泪花,「他呢?」

小紫泫然欲滴的表情让程宗扬心头一软,「武穆王已经过世了。不过他留下一些遗产,现在由他的旧部管理。如果你跟我们回去,那些东西都由你来继承。对了,你父亲的旧部在星月湖,你会喜欢那里的。」

小紫低着头,泪水顺着光洁的面颊一滴滴淌落下来,「小紫从来都不知dào

有爹爹……星月湖离这里很远吗?」

「别担心,谢艺能走到这里,也能把你们带回去……」

程宗扬解开她腕上的绳索,温言道:「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鬼巫王。你跟了他这么久,总该知dào

他的弱点在哪里。小紫,来帮我们打败他。」

程宗扬这几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诚恳之极,小紫深受感动,可她用力想了半晌,最后楚楚可怜地说:「小紫不知dào

啊。」

「那些鬼武士呢?还有鬼巫王召唤的行尸,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小紫一边揉着被捆痛的手腕,一边眉头很努力的皱起,使劲想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程宗扬一阵灰心。

小紫细白的手指按在地面,忽然用力一撑,身体斜掠而起,燕子般穿过水晶帘,飞入卧室。程宗扬心里大叫糟糕,立即抢上去,抓向小紫的背影。乐明珠还在卧室里睡着,如果被小紫挟持,就麻烦了。

小紫风一样掠向乐明珠,快触到她的肌肤时,忽然身体一旋,越过轻纱织成的帷幕,足尖在通向鬼王宫的暗道洞口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惊呼。

程宗扬扑了个空,立即转身,匕首寒光一闪,割开帷幕,冲向摇摇欲坠的小紫。

小紫像是跘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朝后倾斜过来。程宗扬抓住机会,张手抓向小紫的肩膀。小紫甜甜一笑,小手场起,兰花般张开,放出几点细小的光芒。饶是程宗扬躲得快,脸上也挨了一针,险些刺中眼睛。

小紫作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大傻瓜!什么武穆王,星月湖,他们有那么厉害,我们还会回到南荒吗?」

苏荔抱着肩走来,横了他一眼,「几滴眼泪就把你骗了。」

程宗扬气得险些吐血。这死丫头眼泪说来就来,表情装那么像,其实心里一点都不信。他咬牙拔出脸上的细针,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上面没毒。

小紫笑吟吟道:「苏荔姊姊,如果你现在投降,我可以把你收为我的奴隶。」

看着这个眉枝如画的小美人儿,笑吟吟说出这样刻毒残忍的话语,程宗扬心底阵阵发寒。

苏荔蝎尾悄然挥出,小紫身子轻盈地一旋,退入暗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来啊。里面都是抓你们的人呢。」

黑暗中,一只手稳稳伸出。小紫清楚看到他食指抬起,却避无可避,被轻轻一指点在眉心。小紫身子一震,全身的力qì

仿佛都被那根手指吸走,软绵绵落在地上。

谢艺平静地从暗道内踏出,伸手扶住跌倒的小紫。

「他说的都是真的。」谢艺说道:「谢某此行,就是要迎你们母女回去。」

小紫冷冰冰盯着他,一言不发。

「嘿嘿,几位好啊。」朱老头猥琐的嘴脸从谢艺身后伸出半截,嘴里成车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倒,「咱们可是又见面了。我说小程子,你这一脸红光的,一瞧就是有什么好事。瞧瞧,印堂发亮,红鸾星动,不是升官就是发财。年轻有为,春风得yì

啊……」

程宗扬讶道:「老头,你怎么没死在里面?」

「瞧你说的。」朱老头腰弯得像虾米一样,一脸谀笑,「多亏咱们谢爷,一

路照顾咱老人家,运气运气。嘿,苏荔族长,你这满面红光,老头儿一瞧就是有什么好事儿啊,看看看看,印堂发亮,红鸾星动……」

程宗扬抓住小紫的手臂,笑咪咪道:「人算不如天算。小心话说得太满,谁没有个倒霉的时候呢?」

小紫冷冷道:「你们找错人了。我是个野种。那个武穆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乐明珠蜷着身子伏在榻上,睡得正熟,她身上只盖了幅鲛绡,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令人怦然心动。谢艺扫了乐明珠一眼,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然后放开小紫,「你信不信都可以。但谢某立过誓,要找到岳帅的后裔,把她们带回星月湖。」

「现在想起来要照料,当初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岳帅遣散姬妾的时候,不知dào

你母亲怀着身孕。」

小紫讥笑道:「连她怀孕都不知dào

,看来我那位爹爹一点都不在乎她。」

谢艺道:「如果岳帅知dào

有你这个女儿,一定不会让她走。」他轻轻按住腰侧的刀柄,「只要除掉鬼巫王,我就立kè

带你们回去。」

小紫讶然道:「随便编个故事就想骗我去对付鬼巫王,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傻吗?」

程宗扬摇摇头,这丫头戒心太重了,打定主意不相信任何人。谢艺又没什么凭据,空口白话的,怎么可能说服她。谢艺盯了小紫片刻,然后站起身,挽着碧奴进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龙神合体?

碧奴悠然醒转,看到谢艺不由一怔,然后吃吃笑道:「又是你啊。」

谢艺温和地说道:「上次我问你的事,你想起来了吗?」

「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呢……」碧奴依在谢艺肩膀上,挂着轻纱的乳/峰在他臂上磨擦,一边媚态十足地抚摸着他的胸膛,「客人身体好壮呢……人家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压在身上好结实……」

谢艺轻轻拨开她的手掌,彬彬有礼地说:「夫人,我是岳帅以前的部属。岳帅过世后,留下一些遗产……」

碧奴想了半晌,恍然道:「那个男人啊。他已经死了吗?」

「谢某此行准bèi

迎回夫人和小姐,将岳帅遗留的产业交还给两位。」

碧奴道:「奴家在这里过得挺好啊。那个大院子,整天都没有几个男人,闷也闷死了。」说着她飞了个媚眼,「如果你肯陪我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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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谢艺仍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眼神却黯淡下来。

碧奴丝毫没留意谢艺的眼神,美目顾盼间,看到旁边的小紫,先是白了她一眼,然后露出笑脸,对程宗扬说:「公子给这个小贱人开/苞了吗?嘻嘻,这个小白痴才一点点大,就会撅着屁股勾引男人呢。」

程宗扬笑道:「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碧奴娇笑着柔媚地贴在他身上,手掌朝他腹下摸去。

谢艺低叹一声,抬手封住碧奴的穴道。

程宗扬揶揄道:「你们那位岳帅,好像很博爱啊。」

「这个……娶妻以德,娶妾以色……岳帅对身边的姬妾……」谢艺徒劳地解释几句,最后也苦笑起来。那个人看上碧奴,只是因为她的媚艳,其他的既不关心,也不在乎。

谢艺扶起碧奴,送回原处。

小紫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觉得她丢脸吗?其实你们还不是和她一样。你们这些男人,除了她的肉体,还在乎过别的吗?」

「这完全是心态问题。」程宗扬笑咪咪道:「你看我,我就从来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只爱我的肉体--对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好无耻哦。」

「哪里哪里。」程宗扬谦虚地说着,一边蹲下来,「你娘的事,咱们就先不谈了。还是先谈谈你吧。我刚才放了你一条生路,可惜你运气不够好,又落到我手里--这会儿你该想通了吧?」

小紫把脸扭到一旁,「不用白费工夫了。你们斗不过鬼巫王的。」

「斗不斗得过,那是能力问题。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鬼巫王,可是立场问题。」程宗扬饱含威胁地说道:「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鬼巫王?」

「如果我不愿意呢?」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伸手拂起小紫的发丝,「听说你还是处女……你不是说过,在南荒,你这样被俘的小处女,都要被主人……嘿嘿……」

小紫笑吟吟看着他,忽然提起声音,「乐姊姊,程头儿要上我呢--」程宗扬连忙摀住小紫的嘴巴。

乐明珠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好吵……又怎么了?」

「没事没事。」程宗扬小声哄着。

小紫绷着脸,压低声音道:「想给我开/苞,你来啊!等我抓到跟你相好的几个女人,就把她们手脚都砍了!」

乐明珠蠕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接着睡,忽然抬起头,「你说什么?」程宗扬连忙道:「她发烧了,在说胡话。」

小紫白了程宗扬一眼,「想对付鬼巫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到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死在他手里。」

「啊!」乐明珠惊呼道:「小紫,你真的站在鬼巫王那边?」

面对乐明珠惊讶的目光,小紫垂下头,语气也软了下来,「也不是啦。不过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对付鬼巫王。」

「为什么?」乐明珠瞪大眼睛,「他是个大坏蛋啊。」

「你们打不过他的。」小紫看着乐明珠的眼睛,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直说吧。我不帮你们,你们最多把我杀了。我要帮你们,明天被鬼巫王抓住,会惨一千倍。再傻的人都知dào

该怎么做!」

「为什么是明天?」程宗扬皱起眉头,接着猛然倒抽一口凉气,「他要和龙神合体!」

小紫撇撇嘴,「你还不是很傻嘛。」

「什么合体?哎呀!」乐明珠撑起身体,发xiàn

自己身上还是赤裸的,连忙抱住双乳,一边把程宗扬踢开,「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程宗扬无奈地站起来,「这里恐怕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程宗扬嘴里开着玩笑,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洞底那个庞大莫名的生物,难道就是他们所说的龙神?鬼巫王说他将与龙神合体的时候,自己还不知dào

那个恐怖生物的存zài

。如果鬼巫王真的与它合体,一个眼睛就比自己整个人还大的怪兽,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程宗扬离开卧室,扬声道:「谢兄!」

乐明珠披着鲛绡从榻上跳下来,弯腰在箱子里翻拣衣服。小紫目光从乐明珠窈窕的胴/体掠过,忽然间表情一呆,看着乐明珠背后涌现出的黑影。

「是你……」

…………………………………………………………………………………

「我没有遇到鬼巫王。」谢艺道:「我赶到的时候,洞窟里是空的。但我看到打斗的痕迹,而且你受了伤。」

「连我受伤你都能看出来?」

「你的血不太一样。」谢艺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道:「在外面我遇到朱老头,他说商队已经被打散了。」

「打散了!」程宗扬差点跳了起来。

朱老头都能逃出来,也许还有人能够活下来。想到凝羽,程宗扬心里一紧,半晌没有说话。

谢艺道:「你说鬼巫王将与龙神合体?」

「那家伙亲口说的。」

谢艺沉默片刻,「合体是什么我不知dào

。但我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那些奴隶。岩浆快要冷却,一旦那些奴隶收完工,也加入追捕,我们连今晚也未必能躲过去。」

程宗扬想起骑着白骨猛虎的丹宸,如果鬼王峒上万名奴隶都和她一样,不用拿武器,只用牙齿就足够把他们活活咬死。程宗扬忽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这时再回去刺杀鬼巫王呢?」

这会儿说退已经不可能。不如与鬼巫王死拼到底。

谢艺也颇为心动,「你知dào

鬼巫王的踪迹?」

程宗扬叹了口气,小紫多半知dào

,但她肯定不会说。忽然他眼睛一亮,「那口井!鬼巫王要与龙神合体,肯定要到那个井口去!」有这条暗道在,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突然变得简单起来。他们只要原路返回,埋伏在井口附近,就能在合体之前,劫杀鬼巫王。

苏荔道:「我同意。」

谢艺眼睛也亮了起来。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凝羽和武二郎能有一个在这里,他们会更有把握。

「我去看看小紫。」程宗扬头痛地说。

谢艺忽然一笑,温和地说道:「别吓她。」

程宗扬一阵尴尬,小紫那声喊,估计他们都听到了。自己威胁未成年少女的无耻形象,算是有目共睹了。这丫头实在太狡猾了,跟她说话,处处都要留神。

一不小心就被她骗了,还没地方喊冤。

…………………………………………………………………………………

乐明珠在帷幕后翻捡衣衫。

朱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馋痨一样咂着嘴,两眼四处乱转,「有啥吃的没?」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青苔你吃不吃?」

朱老头眼巴巴道:「你背包里不是有吃的吗?」

程宗扬刚要赶他出去,忽然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糖豆吃不吃?」

朱老头两眼顿时放出光来,「哪儿呢?哪儿呢?」

程宗扬大方地拿出两颗「糖豆」,一红一绿,递给朱老头。

「这个香!」朱老头吧唧吧唧嚼着,「嘿,这个是苹果味儿的!」

朱老头一口一个吃了个干净,涎着脸道:「还有没?」

「没了。」程宗扬笑咪咪道:「多好的东西,我都不舍得吃呢。」

「味儿怪好,就是太少了点。」朱老头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见程宗扬实在是不欢迎自己,才转悠着出去。

小紫低头坐在一旁,两手抱着膝盖,似乎在想什么。程宗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放心,就算你不与我们合zuò

,我也不会伤害你。但是,你也不能给我捣乱。」

小紫扬起脸,忽然很认真地说:「小紫想过了。可以跟你们合zuò

,和你们一起打败鬼巫王。」程宗扬盯着她的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紫挑起眉梢,「你不相信?」

程宗扬吸了口气,不确定地说道:「我是不是学聪明了?我这还是头一次听出来你在撒谎。」

小紫撇了撇嘴,「傻瓜!」

「我相信你啊。」乐明珠跑过来拉住小紫的手,兴高采烈地说:「我就知dào

小紫最好了!肯定会和我们一起打倒那个大坏蛋!」

小紫甜甜笑着,「乐姊姊,谢谢你啊。」

程宗扬板着脸说:「你还不去找衣服?」

乐明珠气鼓鼓接过衣服,狠狠白了他一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奴隶主

「你不是想知dào

鬼巫王的力量吗?我可以告sù

你,传说鬼王宫里没有活人是真的,鬼巫王最信任的,只有行尸和魇魅。其次才是他的族人和受他们驱使的鬼武士。你的同伴今天杀死了很多鬼武士,但如果你们以为这样能削弱他的力量那就错了。整个鬼王宫就是一座庞大的法阵,所有死亡的生灵都会成为法阵的一部分,所以鬼巫王才没有召唤他最强dà

的凶煞和魇魅。」反常,太反常了。这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阴谋?

程宗扬试探道:「鬼巫王的来历好像不简单啊,他一个南荒的土著,怎么会建造这样的法阵?还有,那家伙和龙神合体是怎么回事吗?」

「鬼王峒本来就要灭绝了,鬼巫王那时候还很年轻,一个人爬出地面,看到南荒的阳光和山林。他离开鬼王峒,在南荒游历,后来跟随一个很强dà

的人,学了很多东西。」

程宗扬生出一丝警惕,「你是说鬼巫王有一个师傅?」

小紫没有否认,「听说那个人和黑魔海关系很深,因此鬼巫王得到了黑魔海的帮zhù

--你知dào

黑魔海吧?」

>

她在探自己的底?程宗扬露出笑容,「知dào

一些。但我不介yì

再听听。」

「黑魔海的人告sù

鬼巫王龙神的存zài

,并且派人来帮他改建鬼王宫,教他奉献祭品,让龙神沉睡,逐步吸收龙神的力量……」

这个世界真的有龙?不会是恐龙吧?

「黑魔海的人也在这里吗?」

「现在只剩下一个,就是那个石匠。他在为鬼巫王雕刻,人们都说他有神一样的技巧。但除了雕刻石头,他什么都不会,常常连饭都忘了吃。」

小紫忽然停下来,程宗扬看着她,「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天龙神将吞下最后一个涂抹香料的新娘,然后鬼巫王会在祭台上施展黑魔海传授给他的法术,以所有被龙神吞食新娘的灵魂献祭,把龙神的精魄附着在自己身上。如果能够成功,鬼巫王就会拥有龙神的力量……」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程宗扬不知dào

小紫是不是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你在怀疑什么?」

「黑魔海这样做,白白创造了一个强者,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小紫白了他一眼,「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连小紫都怀疑黑魔海的用心,黑魔海混到这一步也真够失败的。不过程宗扬倒不怎么在乎,「这个该头痛的应该是鬼巫王吧。告sù

我,怎么才能打败鬼巫王那家伙?」

「跟我来。」小紫起身朝水晶帘外的洞口走去。

程宗扬盯着她的背影,似乎想看穿她的真实目的,然后叫道:「谢兄!」

…………………………………………………………………………………

深渊中的火光一点一点消失,奔涌的岩浆凝固下来,渐渐冷却。奴隶们沿着崎岖的小路,从近乎垂直的崖壁攀缘而上,他们背着沉重的货物,络绎走过崖顶的篝火。数以千计的奴隶井然有序,周围几乎看不到监工。

鬼巫王没有说谎,奴隶们打造的货物大多都是农具,只有少量兵器。一天的劳作之后,那些奴隶已经疲惫不堪,但路过洞口象征鬼巫王的石雕,都会流露出崇敬的目光。

小紫立在高处,俯视着脚下蚁群般的奴隶,程宗扬和谢艺隐藏在她身后的阴影中。

蜂窝般的山体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小紫对这里的路径了如指掌,带着他们东绕西拐,路上没有遇到一名守卫的鬼武士。

谢艺注目良久,低叹道:「近万人聚而不乱,鬼巫王若以此法治军,再有一二擅长兵法者辅佐,定然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军。」

「我见过他们搞的仪式,」程宗扬道:「他们用香炉烧一种烟,然后巫师在旁边念经,搞的和催眠术差不多。」

「催眠术?」

程宗扬一怔,「你没见过催眠术?被催眠的人就像梦游一样,听从催眠者的命令,让举手就举手,让抬腿就抬腿。」

谢艺摇了摇头,「操纵灵魂的巫术有很多。催眠术谢某还未见过。不过这些巫师本领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操控这么多人吧?」最后一句问的却是小紫。

「鬼王峒的巫师们用毒蝇伞的粉末调和鲜血,炼成一种黑色的泥膏,这是鬼巫王从黑魔海得到的秘密,在黑魔海,它的名字叫销魂别香。进入鬼王峒的部族首领都被要求接受鬼王峒仪式,由峒里的巫师在仪式上用它施展巫术。」

小紫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然后,这些虫子就会感受到从未见识过的神mì

世界,听到神的声音,从此对鬼王峒奉若神明。」

程宗扬想起丹宸,鬼巫王在她眼中就是神的化身。他摸了摸下巴,「给几万人施巫术,这些巫师够不容易的。」

「那里用这么麻烦?南荒的部族都是单一血脉,巫师们只要对部族的首领采用巫术,就能通过他们影响鬼王峒范围内的奴隶。」

程宗扬怀疑地问道:「是吗?」

小紫挑起下巴,「你看红苗人不就知dào

了。而且这种巫术有个弱点,销魂别香与巫术的效果是分开的。简单的说,巫师们施展的巫术只让那些首领产生崇拜和服从,而他们效忠的对象是由销魂别香决定的。如果有一种药物效力超过毒蝇伞,他们服从的对象就会转移。」

程宗扬半信半疑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吗?」

小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连这都不明白?」

「黑魔海一向如此。」谢艺淡淡道:「他们留下这样大一个漏洞,是为了防备鬼巫王。鬼巫王的药方既然是从他们那里得来,他们手里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想必不少,如果有一天鬼王峒的奴隶突然成为黑魔海的忠仆,我也丝毫不会奇怪。」

程宗扬想起樨夫人,怪不得在白夷族的时候,她那么容易就会听自己的。他怔了一会儿,忽然指着小紫,「原来你是想--你怎么会知dào

我身上带着--丹宸!我干!」

小紫撇撇嘴,「傻瓜。要不那个红苗女人怎么会替你死?」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小紫从丹宸的异常表现,猜出自己身上带有比销魂别香更强的药物。这也很正常,销魂别香是用梦幻蘑菇简单加工成的,和自己手中高度提纯的麻古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小紫把自己领到这里,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

「原来你是想利用黑魔海留下的漏洞,把那些归附鬼王峒的部族都变成我的奴隶?」程宗扬呼了口气,突然间变成一个拥有上万名奴隶的大奴隶主,这感觉还真不适应。

小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才明白过来。难怪乐姊姊总叫你大笨蛋。」

「废话!」程宗扬抓出一把铜铢,挑出几枚,「这是两枚铜株,这是三枚,加起来,再去掉一枚,还剩几枚?」

「四枚啊。」

「简单吧。连猪都知dào

。」程宗扬手一合,然后伸出一只拳头,「这会儿有几枚铜铢?」

小紫眨了眨眼睛。

「猜不出了吧。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dào

啊。」程宗扬得yì

地说道:「明白了吧,不是我笨,是你们总给我玩神mì

。没有过程,直接让我猜结果,以为我是神啊。」

「七枚。」

「你就蒙吧。」程宗扬摊开手……然后一把收起来,板着脸说:「废什么话呢!时间就是生命,没人教过你吗!」

小紫用手指刮着脸颊,朝他做了个鬼脸,程宗扬只当没看见。

「哎呀!」小紫手指不小心被划破,流出血来。

小紫把手指含在口中,过了会儿伸出手掌,「程头儿,你身上药物有多少?不要告sù

我你不够哦。」

程宗扬板着脸说:「你不是很会猜吗?猜猜够不够。」

小紫笑吟吟道:「有几个女族长很漂亮哦。」

程宗扬拉开背包,抓起散落的药片,「需yào

多少?」

「那些部族是轮流来鬼王峒作工,每次大概有三十个。」

「三十一、三十二……」麻古和摇/头丸每样都有五十片,凝羽用过一些,剩下的程宗扬全都拣出来,一把递给小紫。

小紫伸手欲接,手腕却被谢艺握住。谢艺从容而坚定地把她的手推到一边,

「你去星月湖,用不了这么多奴隶。」

小紫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

程宗扬醒悟过来,这丫头真是狡猾,一路上都十分合zuò

,在自己戒心降到最低点的时候悄悄耍了个花招。

程宗扬握住药片,笑咪咪道:「用血对不对?」

「小气鬼。」小紫哼了一声,悻悻收回手掌,「那就用你自己的血好了。」

程宗扬划破手掌,然后把染血的药片递给小紫,「够了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让小紫来好不好?

空气散发着汗水与野兽气息混杂的味道,大批奴隶居住在一条街道两侧狭窄而拥挤的洞窟内,他们多半是半人半兽的混合体,身上生着野兽的皮毛和斑纹,体格强健,眼神却显得混浊而麻木。长长的街道内挤满刚模样丑陋的奴隶,小紫从人群间穿过,接触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鬼王峒气息,奴隶们都露敬畏而恭顺的表情。对谢艺和程宗扬却流露出明显的敌意,显然不欢迎他们两个陌生人。

人群中不时出现几名女奴,作为鬼王峒人的泄/欲和生殖的工具,她们大都容貌姣丽,身材柔美,神情间充满迷人的媚意。

小紫双手握在身后,轻松自如地走在人群间,笑吟吟道:「看来你的朋友给阁罗带来不少麻烦呢。」

程宗扬却不这样认为。鬼武士虽然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但峒内依然平静,说明失陷在鬼王宫内的同伴现在还没有闯出来。自己能脱身是抓到小紫带路,谢艺眼力超卓,朱老头那老东西是运气够好,其他人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

忽然谢艺肩膀一动,程宗扬身不由己地跌进路旁的洞穴中。挤住在洞内的几名奴隶同时扭过头,露出敌视的目〖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光。紧接着谢艺一个箭步冲进来,手掌一分,蜻蜓点水般在奴隶身上拂过,将几名奴隶迅速击倒。程宗扬刚要开口,就被他一把摀住嘴巴。

弥骨一瘸一拐从人群间蹿过,在他身后,几名女子被鬼武士捆成一串,牵着走来。她们衣衫破碎,大半身上带伤,神情委靡,正是他们熟悉的花苗女子。

「怎么在这里小紫你?」弥骨额头一个肿块高高鼓起,但一点都不耽误他说话,舌头依然转得飞快,不等小紫回答就说:「阁罗大人抓到花苗的叛逆,要把她们杀死!还有人逃出来--」如果不打断他就别想说话,小紫抢道:「阁罗大人呢?你来做什么?」

「阁罗大人很生气,来召唤奴隶命令我!你看到叛逆的首领了吗?阁罗大人当朋友把他,他却打伤了弥骨!」

「你们只抓到这几个吗?」

「死的都被吃掉了。阁罗大人还在找。有一个很危险的家伙跑出来。弥骨要召集所有的奴隶,撕成碎片把他们!」

「好啊!」小紫高兴地说着,瞟了洞窟一眼。

…………………………………………………………………………………

通!通!通!

带着金属颤音的鼓声在布满洞窟的山腹中回荡。

生着鹿一样枝状弯角的大汉;皮肤发蓝,覆盖着鳞片的老人;有着獠牙和巨大颌骨的武士;眼睛深陷,有着鸟一样细长脖颈,耳骨隆起的汉子……纷纷涌入石窟。

石窟中央站立着一尊巨大的鬼巫王雕像,他神情冷峻,伟岸的身形仿佛独自撑起整个石窟。在他身前,放着一只青铜铸成的大鼓,鼓面直径超过三米,细腰平顶,通体镂刻着繁复的纹饰。

「叛逆!」弥骨尖声道:「鬼王峒竟然出现了可耻的叛逆!从未有过的可怕罪行!他们闯进鬼巫王神圣的居所,袭击了主人忠诚的武士,卑劣地暗算阁罗大人,甚至还妄图攻击神圣的鬼巫王!」

弥骨愤nù

地声讨着叛逆者的罪行,短暂的震惊之后,愤nù

和仇恨随即蔓延开来,那些被奴役的部族首领空洞的眼中闪动出骇人的怒火。

程宗扬裹着一幅粗糙的兽皮混杂在人群中,忍受着兽皮呛人的气味。他看到娄蒙,丹宸的丈夫,那个年轻的红苗人。他脸上留着还未愈合的烙印,目光却已经变得和那些奴隶一样狂热。

旁边的谢艺面容隐藏在阴影中,他从头到脚都包在一张黑白相间的兽皮内,脸上神奇地戴上那副墨镜,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使兽皮鼓胀起来,身形变得臃肿不堪,让程宗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yì

伪装成猫熊人。

小紫站在弥骨旁边,似乎很开心地听着他的饶舌,「……还有花苗人!可憎的花苗人!她们与那些卑劣的商人勾结,妄图颠覆主人为南荒制订的秩序!我们要摧毁她们的家园,焚烧她们的房屋,全部杀死把她们!」

弥骨尖声道:「叛逆者必须死!鬼王峒的武士,砍下叛逆者的头颅,在神圣的鬼巫王面前!」

鬼武士拖着一名花苗女子,把她的头颅按在鼓面上,一手举起斧头。程宗扬握住匕首,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小紫伸出小手,喜孜孜说:「让小紫来好不好?」

鬼武士的斧头停在半空。弥骨摆了摆头,「给她!」

小紫握住斧头,吃力地向上举起,闪亮的美目中中流露出嗜血的意味。那名花苗女子脸颊贴在冰冷的鼓面上,忽然开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神情哀伤。程宗扬把匕首反握在腕下,手掌悄悄从兽皮中伸出。忽然手背一热,溅上一滴鲜血。程宗扬愕然抬起头,只见一个长大的身影在洞顶蜷缩成一团,然后长身而起,猛虎般从洞顶扑下,身在半空,便发出一声震雷的暴喝:「孙子!吃二爷一拳!」

整座洞窟都被那声暴喝震得嗡嗡作响,弥骨两耳发麻,脖颈仿佛被恐惧扼住一样僵住,腐烂的伤口膨胀出一个血球。

小紫嫣然一笑,然后举起斧头,一斧劈断弥骨的脖颈。弥骨脑袋呯的掉在铜鼓上,眼皮飞快地眨了几下,断颈喷出一篷鲜血,溅在鼓上,宛如一片殷红的血扇。

武二郎先声夺人,一拳擂在鬼武士额上,鬼武士额骨碎裂,鬼角齐根折断,迸出一股血箭。武二郎两把刀早已砍断,这会儿赤手空拳,身上大小七八处伤口皮开肉绽,仍然虎威凛然。后面一名鬼武士闯过来,只一个照面,就被武二郎扳着脖颈摔倒,然后曲膝压住他的背脊,力贯双臂,「卡」的将他颈骨拧成两段。

最初的震惊过后,近乎疯狂的怒意在人群中滋长,武二郎挺起腰背,一手挽起铜彭上的花苗女子,饿虎般环视一周,最后盯在小紫脸上,炸雷般喝道:「是不是你?苏荔呢!」

娄蒙反手握住背后的铁矛,厉啸一声,刺向武二郎的喉头。武二郎劈手抓住铁矛,手臂隆起的肌肉突突跳了几下。与众人分散后,武二郎一路杀出鬼王宫,刚才拼尽余力击杀最后两名鬼武士,已经精疲力竭。这一把竟然没能夺下娄蒙的铁矛。

一条黑白相间的兽皮挥出,搭在铁矛中间,矛尾从娄蒙手中滑出,重重打在他胸口,那个年轻的红苗汉子一跤坐倒,脸色微微发紫。

娄蒙出手的同时,人群也骚动起来,娄蒙刚一跌倒,最前面的十几名首领已经将武二郎和谢艺围住,疯狂地展开攻击,另外的则冲向那些被捆坐在地上的花苗女子。

程宗扬跟着人群一同冲出来,距离那些花苗女子还有丈许的距离时,程宗扬忽然沉腰侧身,肩膀用力一撞,将旁边一名大汉撞开,几个人顿时跌成一团,然后借势弹起身,匕首「叮」的将一柄长刀斩去半截,接着挥开兽皮,扔到他们脸上。

突袭得手,为程宗扬赢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依仗匕首的锋锐左劈右刺,暂时阻住众人的攻势,一边抬眼朝小紫看去,那死丫头若无其事地提着斧头,笑嘻嘻看着混乱的场面,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死丫头!」程宗扬咆哮道:「玩我们啊!」

小紫嘻嘻一笑,拿起鼓槌,击在染血的鼓面上,然后曼声吟唱。带着奇异共鸣的吟唱声传遍洞窟,奴隶们的攻势缓慢下来。谢艺独自挡住九成的攻势,他用刀背敲在一名女族长腕上,震落她的弯刀,然后扯着武二郎飘身而退,与程宗扬会合在一处。

「鬼王峒的巫鼓为我而响,」小紫优美的声音宛若天籁,「我才是鬼巫王选定的使者。」

小紫念诵的咒语证明了她的身份,奴隶的攻势停止下来。片刻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躬下身,恭顺地说:「尊敬的使者,是谁背叛了我们的主人鬼巫王大人?」

小紫张开手掌,那些沾过程宗扬鲜血的药片一粒粒掉在鼓面上,她傲慢地挑起下巴,用命令的口气道:「吃下它。你就会知dào

真相。」对主人奉若神明的老者没有任何迟疑,拿起一粒药片吞下。剩余的奴隶一一上前,娄蒙、被谢艺敲伤手腕的女子……先后吃下那枚散发着异香的药片,眼神随即变得空洞而迷茫。

程宗扬低声道:「这样行吗?那东西可是有毒的。」

「有毒怎么了?」小紫不屑地说:「这些傻瓜又蠢又笨,就像小虫子一样,就是把他们踩死也没关系。」

那些部族首领相貌各异,很有一些气度不凡,看来都是本族内出类拔萃的人物,程宗扬皱起眉头,「喂,说话客气点。」

「他们如果够聪明,就不该归附鬼王峒。不管他们原来身份多高贵,中了鬼巫王的巫术,就成了不值钱的奴隶啦。」小紫笑着问一个女子,「你说是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南荒的选择

那女子眼中的迷茫散去,接着流露出无比的敬畏,仿佛面对神只一样,身体微微颤抖。她目光落在程宗扬身上,融化在灵魂深处的鲜血气息使她认出自己的主人,随即俯下身,「神圣的主人……」

程宗扬一怔,小紫却娇笑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那女子,「你的脸好红呢。」说着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一边揉弄,一边诱惑地对程宗扬说:「你不想试试你的奴隶有多听话吗?」

「怎么试?」

小紫笑道:「就在这里搞她啊。她肯定开心得要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没毛病吧。要不要脸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牵起那女子,冷冰冰道:「跟我来。」

那个美貌的女首领顺从地跟着小紫走到石像后面,没有朝鬼巫王高大的塑像看一眼。片刻后,石像后传来一声充满媚意的淫/叫。旁边的奴隶似乎都没有听到,大半仍沉浸在毒品带来的神mì

体验中。程宗扬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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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谢艺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几分尴尬。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死丫头还真是……」

谢艺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此女颇有岳帅的风骨。」

程宗扬嘟囔道:「你们那岳帅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干咳一声,「武二,你怎么样?」

武二郎两腿箕张,坐在地上,他啐了口血沫,沙哑着喉咙道:「你小子竟然没死!嘿,凝丫头可被你害惨了。」

程宗扬神情大变,「她怎么了?」

「那丫头……跟我一起闯了出来。」

程宗扬又惊又喜,「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武二郎翻了他一眼,悻悻道:「到了门口,凝丫头又自己回去了。」

程宗扬蹦起来,「什么?她怎么又回去了!」

武二郎哼了一声,「那丫头八成是犯迷心了,说什么要回去找你。我呸!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早就出来了,还用她找?」

这厮拿大惯了,越是求他,越摆他的臭架子,还说什么虎死不倒架。程宗扬小声道:「我在下面见到你的小依依了。」

武二郎跳起来,「在哪儿!」

「怎么,你要再回去?二爷,你不是犯迷心了吧?」

武二郎瞪了他一会儿,「凝丫头没事。她隐身藏形的功夫比我还好,她要成心想躲,那帮孙子连她影子都捞不着。」

程宗扬松了口气,「苏荔跟我们在一起--哎,你别急啊!等这边忙完,我带你回去见她。」那些花苗女子已经被谢艺解开,听说族长还在,神情都激动起来。周围的部族首领逐渐从毒品带来的幻觉中挣脱,看着程宗扬的目光充满敬畏和狂热的崇拜。程宗扬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那感觉……似乎自己不上台像希特勒那样发表一通鼓动性十足的演说,就对不起这些崇拜者。

程宗扬低声问谢艺,「我要不说话,他们会不会觉得不满,冲上来把咱们都杀了?」

谢艺想了一会儿,「你最好还是说几句。」

程宗扬第一次发xiàn

被人崇拜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受,他硬着头皮跳上铜鼓,面对着下面狂热的目光酝酿片刻,开口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来自南荒不同部族,都是这片土地的强者。」程宗扬不伦不类的开场白并没有引发笑声,那些南荒人狂热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程宗扬升起一丝信心,朗声道:「你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却都拜服在同一个脚下。谁能告sù

我,这是因为什么?」

那名头发苍白的老者说道:「因为秩序。鬼巫王告sù

我们,他将给南荒带来秩序。」

「是的。他承诺给你们带来秩序,可他的秩序是什么?所有人都成为奴隶,而鬼王峒人凌驾于一切之上。像这个渺小的鬼仆,」程宗扬指着弥骨的头颅,大声道:「他比你们更聪明?比你们更强壮?比你们更勇敢,还是比你们更忠诚?仅仅因为他是鬼王峒人的奴仆,他就可以向你们任意索取,难道你们喜欢这样的秩序吗?」

「娄蒙,还记得你自己的遭遇吗?」程宗扬低声道:「你美丽的妻子刚进入鬼王峒,就被这些丑陋的奴仆诱惑,这样的屈辱你能够忍受吗?」

石像后传来女子急切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话题。娄蒙迷茫地说道:「可他是神的仆人……」

他的话引起许多人的附和,「是啊,他们是伟大的神明……」

「你这样是不行的。」谢艺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站出来,沉声道:「南荒只有一位神明,就是你们现在的主人。鬼巫王既不崇高,也不神圣,更不伟大,他欺骗了你们,他与南荒的敌人黑魔海合谋,所作的一切只会把南荒带向毁灭。而你们真zhèng

的神明,将会拯救整个南荒。」

程宗扬不认识一样打量着这个满口大话的家伙。谢艺没有理会他的表情,一脸凝重地说道:「鬼巫王冒充神明,罪孽深重,而你们这些无知的愚人向伪神跪拜,亵渎了真zhèng

的神明,同样沾染了罪孽。但神是宽容的,他会给你们一个洗脱罪孽的机会。去召唤你们的族人,向冒充神明的恶徒开战。记住!你们的敌人是鬼武士、巫师、所有的鬼王峒人!其他人都是你们的朋友!」

人群一阵骚动,却没有人离开。

「该你了。」谢艺细细的声音传来。程宗扬板起脸,一挥手,「去吧,杀死鬼巫王!」首领们激动地大叫着,纷纷涌出。石窟内只剩下商队这些几个人。

「是不是觉得我厚颜无耻?」谢艺淡淡道。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人一脸正义,撒谎眼都不带眨的。」

「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但你的说辞在南荒毫无用处。」谢艺道:「对于南荒来说,鬼巫王给他们的选择,比你的好一千倍。」

程宗扬讶道:「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谢艺忽然道:「你知dào

云老爷子的六弟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

「云氏这一代兄弟六个,云老爷子虽然是长兄,却是庶出,平常寄情山水,真zhèng

掌事的是六爷云栖峰。如果不是他发了话,云老爷子这一把年纪,也不会来这里打生打死。」

「你是说,那位云六爷对鬼巫王不放心?」

「南荒的商路一向操控在云氏商会手中,他们怎么会不去留意这位鬼巫王?连云栖峰都开始不放心,可见鬼巫王的做法不是胡来。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他可能真会把南荒这些部族凝聚在一起。」

程宗扬有些动摇,「那对南荒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如果鬼巫王野心到此为止,也许是的。但他野心太大了,南荒不可能满足他。所以我没有撒谎,能够拯救他们,避免他们为鬼巫王的野心而送命的人,只有你。」

程宗扬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谢艺微笑着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温和从容,程宗扬眼神与他一触,却有种被他看得通透的感觉,似乎他的目光一直抵达到自己意识最深处。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有些奇怪。」谢艺声音很淡,「你对自己的信心似乎很差。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他在说自己缺乏自信?太荒唐了吧。程宗扬刚想大笑,却又顿住了。外面传来一阵躁动,那些奴隶被首领们鼓动起来,纷纷走出洞窟,去寻找他们的敌人。那些花苗女子取来水,武二郎牛饮一样大口大口喝着,身上的血迹被水冲淡,露出金色的虎斑。

谢艺看得很准。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缺乏自信。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dào

的有太多不一样,唯一的同伴段强也早早死去,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他对这个世界如此陌生,每走一步,都心怀忐忑,根本不知dào

下一个瞬间会遇到什么。

而这一切的根源,也许该追溯到那个细雨蒙蒙的傍晚。程宗扬从未想过,失业给自己带来的打击如此之深,它让自己的信心跌至谷底,甚至在来到另一个世界之后,仍然阴影未散。

程宗扬闭上眼,这些天的经lì

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滑过。如果是段强,也许在王哲的大帐中,他就会做出相反的选择。他不会像自己拚命逃避,似乎在潜意识中想逃出这个世界。

一切像流水一样从身畔滑过,自己却从未想过抓住些什么。因为在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内心深处,始终在期盼着离开。

良久,程宗扬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凝羽。」

谢艺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程宗扬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女人,我却……把她当外人。嘴里说着要带她走,心里却总想着逃跑。一个人跑出南荒,跑出这片天地,一直跑出这个星系,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外面……」

程宗扬不担心谢艺,因为他知dào

自己说的是什么,「你知dào

,我和你们那个岳帅,大概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谢艺把玩着他的墨镜,「岳帅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要做,他喜欢在这里留下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他过得很开心,你似乎并不。」

程宗扬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有时候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怎么关心,总觉得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啊!」一声尖叫响起,接着是液体迸涌的声音。叫声中饱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媚意,令人几乎条件反射般阴/囊收紧,绮念丛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南荒的选择

那女子眼中的迷茫散去,接着流露出无比的敬畏,仿佛面对神只一样,身体微微颤抖。她目光落在程宗扬身上,融化在灵魂深处的鲜血气息使她认出自己的主人,随即俯下身,「神圣的主人……」

程宗扬一怔,小紫却娇笑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那女子,「你的脸好红呢。」说着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一边揉弄,一边诱惑地对程宗扬说:「你不想试试你的奴隶有多听话吗?」

「怎么试?」

小紫笑道:「就在这里搞她啊。她肯定开心得要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没毛病吧。要不要脸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牵起那女子,冷冰冰道:「跟我来。」

那个美貌的女首领顺从地跟着小紫走到石像后面,没有朝鬼巫王高大的塑像看一眼。片刻后,石像后传来一声充满媚意的淫/叫。旁边的奴隶似乎都没有听到,大半仍沉浸在毒品带来的神mì

体验中。程宗扬与〖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谢艺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几分尴尬。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死丫头还真是……」

谢艺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此女颇有岳帅的风骨。」

程宗扬嘟囔道:「你们那岳帅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干咳一声,「武二,你怎么样?」

武二郎两腿箕张,坐在地上,他啐了口血沫,沙哑着喉咙道:「你小子竟然没死!嘿,凝丫头可被你害惨了。」

程宗扬神情大变,「她怎么了?」

「那丫头……跟我一起闯了出来。」

程宗扬又惊又喜,「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武二郎翻了他一眼,悻悻道:「到了门口,凝丫头又自己回去了。」

程宗扬蹦起来,「什么?她怎么又回去了!」

武二郎哼了一声,「那丫头八成是犯迷心了,说什么要回去找你。我呸!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早就出来了,还用她找?」

这厮拿大惯了,越是求他,越摆他的臭架子,还说什么虎死不倒架。程宗扬小声道:「我在下面见到你的小依依了。」

武二郎跳起来,「在哪儿!」

「怎么,你要再回去?二爷,你不是犯迷心了吧?」

武二郎瞪了他一会儿,「凝丫头没事。她隐身藏形的功夫比我还好,她要成心想躲,那帮孙子连她影子都捞不着。」

程宗扬松了口气,「苏荔跟我们在一起--哎,你别急啊!等这边忙完,我带你回去见她。」那些花苗女子已经被谢艺解开,听说族长还在,神情都激动起来。周围的部族首领逐渐从毒品带来的幻觉中挣脱,看着程宗扬的目光充满敬畏和狂热的崇拜。程宗扬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那感觉……似乎自己不上台像希特勒那样发表一通鼓动性十足的演说,就对不起这些崇拜者。

程宗扬低声问谢艺,「我要不说话,他们会不会觉得不满,冲上来把咱们都杀了?」

谢艺想了一会儿,「你最好还是说几句。」

程宗扬第一次发xiàn

被人崇拜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受,他硬着头皮跳上铜鼓,面对着下面狂热的目光酝酿片刻,开口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来自南荒不同部族,都是这片土地的强者。」程宗扬不伦不类的开场白并没有引发笑声,那些南荒人狂热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程宗扬升起一丝信心,朗声道:「你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却都拜服在同一个脚下。谁能告sù

我,这是因为什么?」

那名头发苍白的老者说道:「因为秩序。鬼巫王告sù

我们,他将给南荒带来秩序。」

「是的。他承诺给你们带来秩序,可他的秩序是什么?所有人都成为奴隶,而鬼王峒人凌驾于一切之上。像这个渺小的鬼仆,」程宗扬指着弥骨的头颅,大声道:「他比你们更聪明?比你们更强壮?比你们更勇敢,还是比你们更忠诚?仅仅因为他是鬼王峒人的奴仆,他就可以向你们任意索取,难道你们喜欢这样的秩序吗?」

「娄蒙,还记得你自己的遭遇吗?」程宗扬低声道:「你美丽的妻子刚进入鬼王峒,就被这些丑陋的奴仆诱惑,这样的屈辱你能够忍受吗?」

石像后传来女子急切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话题。娄蒙迷茫地说道:「可他是神的仆人……」

他的话引起许多人的附和,「是啊,他们是伟大的神明……」

「你这样是不行的。」谢艺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站出来,沉声道:「南荒只有一位神明,就是你们现在的主人。鬼巫王既不崇高,也不神圣,更不伟大,他欺骗了你们,他与南荒的敌人黑魔海合谋,所作的一切只会把南荒带向毁灭。而你们真zhèng

的神明,将会拯救整个南荒。」

程宗扬不认识一样打量着这个满口大话的家伙。谢艺没有理会他的表情,一脸凝重地说道:「鬼巫王冒充神明,罪孽深重,而你们这些无知的愚人向伪神跪拜,亵渎了真zhèng

的神明,同样沾染了罪孽。但神是宽容的,他会给你们一个洗脱罪孽的机会。去召唤你们的族人,向冒充神明的恶徒开战。记住!你们的敌人是鬼武士、巫师、所有的鬼王峒人!其他人都是你们的朋友!」

人群一阵骚动,却没有人离开。

「该你了。」谢艺细细的声音传来。程宗扬板起脸,一挥手,「去吧,杀死鬼巫王!」首领们激动地大叫着,纷纷涌出。石窟内只剩下商队这些几个人。

「是不是觉得我厚颜无耻?」谢艺淡淡道。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人一脸正义,撒谎眼都不带眨的。」

「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但你的说辞在南荒毫无用处。」谢艺道:「对于南荒来说,鬼巫王给他们的选择,比你的好一千倍。」

程宗扬讶道:「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谢艺忽然道:「你知dào

云老爷子的六弟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

「云氏这一代兄弟六个,云老爷子虽然是长兄,却是庶出,平常寄情山水,真zhèng

掌事的是六爷云栖峰。如果不是他发了话,云老爷子这一把年纪,也不会来这里打生打死。」

「你是说,那位云六爷对鬼巫王不放心?」

「南荒的商路一向操控在云氏商会手中,他们怎么会不去留意这位鬼巫王?连云栖峰都开始不放心,可见鬼巫王的做法不是胡来。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他可能真会把南荒这些部族凝聚在一起。」

程宗扬有些动摇,「那对南荒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如果鬼巫王野心到此为止,也许是的。但他野心太大了,南荒不可能满足他。所以我没有撒谎,能够拯救他们,避免他们为鬼巫王的野心而送命的人,只有你。」

程宗扬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谢艺微笑着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温和从容,程宗扬眼神与他一触,却有种被他看得通透的感觉,似乎他的目光一直抵达到自己意识最深处。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有些奇怪。」谢艺声音很淡,「你对自己的信心似乎很差。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他在说自己缺乏自信?太荒唐了吧。程宗扬刚想大笑,却又顿住了。外面传来一阵躁动,那些奴隶被首领们鼓动起来,纷纷走出洞窟,去寻找他们的敌人。那些花苗女子取来水,武二郎牛饮一样大口大口喝着,身上的血迹被水冲淡,露出金色的虎斑。

谢艺看得很准。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缺乏自信。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dào

的有太多不一样,唯一的同伴段强也早早死去,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他对这个世界如此陌生,每走一步,都心怀忐忑,根本不知dào

下一个瞬间会遇到什么。

而这一切的根源,也许该追溯到那个细雨蒙蒙的傍晚。程宗扬从未想过,失业给自己带来的打击如此之深,它让自己的信心跌至谷底,甚至在来到另一个世界之后,仍然阴影未散。

程宗扬闭上眼,这些天的经lì

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滑过。如果是段强,也许在王哲的大帐中,他就会做出相反的选择。他不会像自己拚命逃避,似乎在潜意识中想逃出这个世界。

一切像流水一样从身畔滑过,自己却从未想过抓住些什么。因为在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内心深处,始终在期盼着离开。

良久,程宗扬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凝羽。」

谢艺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程宗扬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女人,我却……把她当外人。嘴里说着要带她走,心里却总想着逃跑。一个人跑出南荒,跑出这片天地,一直跑出这个星系,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外面……」

程宗扬不担心谢艺,因为他知dào

自己说的是什么,「你知dào

,我和你们那个岳帅,大概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谢艺把玩着他的墨镜,「岳帅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要做,他喜欢在这里留下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他过得很开心,你似乎并不。」

程宗扬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有时候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怎么关心,总觉得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啊!」一声尖叫响起,接着是液体迸涌的声音。叫声中饱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媚意,令人几乎条件反射般阴/囊收紧,绮念丛生。

第一百八十五章:你该恭喜她

程宗扬瞪着眼看着石像。片刻后,小紫一脸满足地从石像后面出来,一边揉着手腕,笑吟吟道:「手都酸了呢。」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扶着石像出来,她满面酡红,两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

小紫伸出手指,让她跪下来舔着,一边道:「你们三个男人真无聊。不如来和她玩玩……」

程宗扬忽然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直到脸膛发热,才大声说:「大家都回去休息!四个时辰之后,一起去鬼王宫,砍掉鬼巫王的狗头!」

离开石窟,程宗扬才知dào

外面有多热闹。整个鬼王峒都仿佛沸腾了,数不清的奴隶四处奔突,袭击他们遇到的每一个鬼王峒人。时间过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大批鬼仆尸横就地。连峒里守卫的鬼武士也无法幸免,那些奴隶一个个悍不畏死,每次丢下十几具尸体,也要换下一名鬼武士的头颅。

眼前血腥的一幕让程宗扬想起碧鲮村的复仇屠杀,一旦被奴役的奴隶反抗,爆fā

出来的破坏力堪称恐怖。小紫使用的巫术并没有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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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分百成功,偶然有一些没有被转变的奴隶面对这纷乱的一幕,又没有得到反击的命令,本能地逃离地窟,整座鬼王峒陷入一片混乱。

局面虽然混乱不堪,但程宗扬并不担心。近万名奴隶不要命的暴/动,足够鬼王峒那些家伙应付一阵的。自己这边已经拼了几个时辰,连武二那种猛人都累趴下了,这会儿最要紧的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四个时辰的时间并不多,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那些奴隶一鼓作气冲进鬼王宫,到时自己只用去下面拣鬼巫王的脑袋就行了。

武二郎与苏荔见面那个起腻,连程宗扬都看得肉麻,那边小香瓜又睡着了,他只好装作没看见,跟谢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谢艺对他突然间的振作大感意wài

。程宗扬道:「还不是因为那个死丫头!奶奶的,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恨的丫头!我要不鼓起劲干掉鬼巫王,不但这些花苗姑娘,连凝羽、小香瓜,还有武二郎那个小依依都要倒霉。」

程宗扬揉了揉太阳穴,「就是那一刻,我想通了。既然来了,又走不了,不如在这里好好过。我也算两世为人,上一世失败还没有来得及翻身,已经够憋闷的了。不知dào

哪位大神开眼,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总不能还留在上一世的阴影里吧。」

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气,然后眉飞色舞地说道:「对了,谢兄,你说的那个鞠社,有没有女队啊?我听说临安的相扑大赛,可是有女人比赛的。」

一听到鞠社,谢艺眼中立kè

放出光来,「当然有!不过女子鞠赛多是白打,以炫技为主,少有竞逐,远不及男子正赛。」他高声吟道:「鹰鹘胜双眼,龙蛇绕四肢,蹑来行数步,跷后立多时!这是当日一位宰相的手笔,写的就是蹴鞠大赛。」

「听起来很跩啊。」

「再过三个月零七日,便是山岳正赛。哦,程兄可能有所不知,山岳正赛一年一次,是六朝最要紧的鞠赛,每年都在山间举行,故称山岳正赛。我们七星社苦练多时,又从长安请了一位跷球名家,这一次定要与齐云社一较高下!」

「谢兄不会要亲自上场吧?」

谢艺微微一笑,谦虚地说道:「在下是队中副挟,鞠技平常,程兄见笑。」

程宗扬连连摆手,「你们的鞠赛我一点都不懂。」

正聊着旁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程宗扬掀开帷幕,只见朱老头蹲在墙角正捧着一块东西吃得不亦乐乎。

「朱老头,你是属蟑螂的吧?什么东西都吃,怎么拍都不死。这会儿吃什么呢?」

朱老头含含糊糊道:「地瓜--」「连地瓜都有?」程宗扬一阵纳闷,他记得地瓜原产于美洲,这地方不会离美洲也挺近吧?

朱老头抹了抹嘴,嘿嘿笑道:「小程子啊,那个……糖豆还有没有?」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自己骗他吃的糖豆,他打量了朱老头一会儿,这老家伙似乎没什么异样……

「蹲下。」

朱老头一脸莫名其妙地蹲下来。

「站起来。」

朱老头站起来。

「学个狗叫!」

朱老头那个气啊,抖着手指住程宗扬,「俺就想吃个糖豆,犯哪条王法了!你就这么欺负俺老人家啊你!」

「小紫!小紫!」

程宗扬把小紫叫过来,「怎么让这老头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小紫眨眨眼,「你要让他也去打鬼巫王吗?」

「开什么玩笑?他能打得过鬼巫王吗?你只要把他也变得跟外面人那种的,我好叫他下去,让鬼武士把他砍死!」

朱老头「咕嘟」咽了口吐沫,连忙道:「我不吃了,不吃了!」

程宗扬斜眼看着他,「老头,你吃了糖豆没有焕发第二春?是不是真老得不能用了?」

朱老头那张老脸恰到好处的一红,程宗扬「哈」了一声,手指着朱老头,半晌才贴在他耳边说:「老头,你不会真干了吧?找的谁啊?」说着程宗扬脸沉下来,猛地抬起头。

还好,小香瓜还在熟睡,身上并无异状。苏荔更不可能,除了她们两个,只剩下一个女人……

碧奴伏在角落里,身上盖着谢艺给披的毛毯。程宗扬一手伸进毯内,在她臀间一摸,果然一片湿滑。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小声说:「老头,你还真行啊。爽不爽?」

朱老头老脸涨得通红,「别……别胡说!俺……俺练的童子功!」

程宗扬失笑道:「瞧你长得蛤蟆样,难道还能挤出童子尿来?」

「可不是咋的?俺就是九十,也是童子--」「童子鸡是吧?行了,秀才和尚,」程宗扬伸了个懒腰,「你要是热得睡不着,就给我盯着点时间,四个时辰之后,喊我起来。」

朱老头叫起来,「你这不是为难人么?这没日没夜的地界,俺到哪儿给你看日头去?」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闪身进了水晶帘,抬手把旁边的帷幕扯过来,遮住外面的视线,然后爬上软榻。

乐明珠趴在榻上,脸埋在一堆妖冶华艳的衣物间,睡容像一个婴儿,纯净无瑕,身体睡得暖暖的,散发着香喷喷的气息。那些衣物是她从碧奴箱子里找出来的,大都冶艳暴露,穿上比不穿还羞人。乐明珠找来找去没有一条合适的,倦意上涌,又睡着了。

程宗扬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小丫头只是哼咛了几声,就趴在他胸口,乌亮的长发丝一样从她雪白的肩头滑落,软软拂在身上。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肢体,这时他吸收的死气已经所剩无几,不过有谢艺和武二郎在,再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他放开心事,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

程宗扬是被热醒的。怀中的小香瓜依然沉睡,她通体发热,雪白的肌肤下透出浓浓的红色,像云霞一样,不断变换涌动,渗出一滴滴晶莹的汗珠。

程宗扬小心碰了碰她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乐明珠身体热得烫手,温度甚至超过了刚才。难道是小紫又摆了自己一道?

「小香瓜……」程宗扬把她摇醒。

小丫头翻了个身,把粉嫩的小屁股翘到程宗扬腹下。

程宗扬放开乐明珠,连忙到外面找谢艺。谢艺盘膝靠在岩壁上,闭目凝神。他呼吸极慢,气息细细一缕,在鼻中往来不绝,没有明显的停顿。程宗扬略一靠近,他便睁开眼睛,目光沉静从容。

程宗扬悄悄把乐明珠的情形告sù

他,然后低声道:「我看她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我也说不上来,你对光明观堂了解得比我多,知不知dào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艺露出讥讽的神情,「你该恭喜她。」

「喂,我正经找你商量呢。说明白点会死啊?再说小香瓜又没惹你,怎么总对她冷嘲热讽呢?」

「光明观堂……」谢艺冷笑道:「若非岳帅遗命,我早就端了那个娼窠。」

「不至于吧?」程宗扬把光明观堂放在一边,「你先说她有事没事吧。」

「不就是浑身发热,红光涌动吗?不用担心。你所说的情形,与当日如出一辙。」

「什么当日当日的,当日还没我呢!」

谢艺沉默片刻,然后道:「那时岳帅刚刚成名,遇上一名女子。她当时不过双十年华,美色较之你那个丫头也不遑多让。岳帅明知她心怀鬼胎,还非要与她虚于委蛇。两人纠缠有大半年,那女子始终推拖,却暗地设计引诱,让岳帅趁醉强行与她交/欢。破体之后,那贱人生命垂危,岳帅愧疚之下,不得不耗费真元,为她疗伤,结果大伤元气。那贱人却吸取了岳帅三成功力,非但未曾毙命,反而藉此突pò

至凤凰宝典第七层,随即销声匿迹……哼哼!」

「喂,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八十六章:凤凰宝典第七层

「当日那贱人突pò

第七层时,就是周身火热,通体红光涌动。我说过,她们的凤凰宝典其实是种驻颜采补之术。小子,你被她吸了几成功力?」

程宗扬试着催转气轮,然后皱起眉头,「没有啊。喂,别搞错了,我可没有给她破体,我只是……」

谢艺用奇怪的眼神瞪了他半晌,叹道:「傻小子!你吸收那么多死气,自己半点未用,全便宜了她,还说自己没有吃亏?」

「不是吧?」

谢艺道:「你用生死根吸收死气已经是奇闻,如果能调息打坐一日,将那些生机转为真元,即便无法尽数吸收,也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可你却像个没见过金子的乞丐,平白捡了一个金元宝,随便扔掉一些,剩下的又转手塞给旁人!」

程宗扬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的东西,你就别替我心痛叫冤了。只要那丫头没事便好。嘿,那丫头出的汗一股奶香,好像是从小吃奶长到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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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谢艺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后挤出一个字:「干!」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这样温文尔雅的上流人,竟然也会骂粗话?」

谢艺呼了口气,最后勉强摆了摆手,「你去吧。那丫头是你的了,不干白不干,干了也白干……竟然便宜了你!」

程宗扬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话说明白,别跟我打哑谜。再兜圈子,小心我翻脸!」

谢艺叹了口气,「这丫头……多半是光明观堂给岳帅准bèi

的谢礼。」

程宗扬沉着脸,「往下说!」

「当日岳帅大破黑魔海,光明观堂曾经答yīng

送给岳帅两名弟子作为姬妾,嘿嘿,好笑吧。什么光明观堂,逼急了也拿女人当礼物。但事成之后,她们又改口

称要为岳帅挑选绝色,自小培养。岳帅喜欢圆脸、丰乳、细腰,曾吩咐过,让他未来的姬妾自小饮牛乳,食木瓜,那个乐明珠活脱脱就是照岳帅当年说的模样画出来的。哼哼,果然天网恢恢,最后落到你手里。」扬脸想了半天,程宗扬终于断定,乐明珠说她要嫁给一个大英雄,就是说的那位岳帅。光明观堂把这丫头养那么笨,会不会是故yì

的吧?

就在这时,室内传来一阵清悦的声音,悠长而圆润,犹如凤凰的鸣叫。程宗扬冲进室内,便闻到一股暖融融的异香,乐明珠胴/体上鲜艳的红色已经褪去,肌肤愈发光洁莹润。

「还没醒?再睡把脸都睡歪了。」

乐明珠睁开眼睛,先「啊」的一声捧住脸,看是不是真不小心把脸睡歪了,然后才白了他一眼。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了个懒腰。那对硕大的乳/球在胸前微微抖动,在鲛绡下显露出饱满的形状。

乐明珠爬过来,像猫咪一样趴在程宗扬膝上,舒服地蜷着身体,「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两人四目交投,空气中浮动着迷人的香气,乐明珠脸慢慢红了起来。

…………………………………………………………………………………

武二郎睡足四个时辰,又是龙精虎猛一条好汉,他弓腰走在最前面,庞大的体形几乎把暗道两侧的岩石挤碎。

紧跟着武二郎的是苏荔,然后是小紫、程宗扬和乐明珠。谢艺留在最后面。至于他后面跟的朱老头,大家都默契地把他忽略掉了。

小紫的计谋完全击中了鬼王峒的弱点,突然倒戈的奴隶爆fā

出惊人的力量,四个时辰中,他们已经肃清了峒里所有的鬼武士,把阁罗带领的主力堵在鬼王宫内。双方反覆搏杀,奴隶们固然伤亡惨重,数量太过悬殊的阁罗也没能重新控zhì

局势。

程宗扬硬起心肠,放手让那些部族首领在前面拚杀,用他们来消耗鬼王峒的力量,自己则养精蓄锐,利用暗道潜入鬼王宫,赶在鬼巫王与龙神合体之前,把他干掉。

解救出来的花苗女子都留在碧奴的住处。这时的鬼王峒已经不设防,她们随时可以退走。至于碧奴,她也许是鬼王峒留在鬼王宫外的唯一幸存者。

「你真的是鬼巫王的弟子啊?」乐明珠在问小紫。

「你都问过我七遍了。」

「可是你好笨啊。」

「是啊,」小紫可怜兮兮地说:「乐姊姊,你一定要保护小紫哦。」

「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好了。对了小紫,你看到我的朱狐冠了吗?」

「在鬼王宫里面,一会儿我帮你找。」

乐明珠一手摀住肚子,「我好饿……」

「程头儿有糖豆,很好吃呢。」

「你给我闭嘴!」程宗扬喝了一声,然后声音软化下来,「别这样看着我。

那不是给你吃的。不信你问朱老头。」

「哼!我才不吃呢,不许你吓小紫!」

程宗扬酸溜溜道:「你对她怎么比对我还好?」

武二郎抓住被程宗扬撬开,又被谢艺小心复原的铁门,直接把它从岩壁上拧下来,丢到一旁。气流立kè

涌入暗道,吹得火把一明一灭。武二郎背上背着两柄长刀,腰侧左右各挂着两柄,一共六把长刀,一副大开杀戒的样子。苏荔静静跟在他身侧,目光游移,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小紫忽然停下来,冷着脸神情凝重地对程宗扬说:「如果真的杀掉鬼巫王,我要去杀一个人。你不许拦我。」

「只要你不杀我们的人,我管杀谁呢。哦,你要想杀朱老头,那就随便吧。他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朱老头在后面小声道:「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干的。」

程宗扬笑道:「占了便宜还卖乖,行了,老头,不是你是谁?」

「是我。」苏荔扭头对小紫一笑,挑衅道:「你想杀我吗?」

乐明珠不解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别吵了!」程宗扬喝道:「不行你们就在这儿打一场,死的找个坑埋了,活的继xù

往前走。」

苏荔朝小紫勾了勾手指,「来啊。」

程宗扬对小紫仍不放心,那些臂钏、戒指都留在背包里,没有还她。小紫却丝毫不惧,针锋相对地与苏荔瞪视。

武二郎挤过来,霸道地把苏荔挡在身后,「怎么?想找事啊!」

乐明珠挡在小紫前面,气愤地瞪大眼睛,「好啊,武二!你那么大,还欺负小紫!」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乐明珠身后露出半截,忽然一笑,「你以为她喜欢你吗?她其实只把你当成育种的……」

程宗扬一把摀住小紫的嘴巴,咬牙道:「想死啊!」他心里后悔不迭。这死丫头真不是个善茬,自己不放心才把她带在身边,可带上她更不放心。

果然,武二郎脸黑了下来。眼看就要无法收场,谢艺忽然手一扬,火把流星般飞出。火光跳动间,映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廊。

那一截山洞像被血洗过一样,壁上、地上满是腥红的鲜血。卡瓦的头颅被扔在一块岩石上,那个剽悍的花苗汉子眼睛大睁着,肢体却不知去向。地上散落着大量骨骸,仿佛被野兽撕咬过,残缺不全。角落里,一串银铃清晰可辨,躯干却被啃食殆尽。

眼前的一幕显然经lì

一场血腥的屠杀,这些花苗女子终究没能逃出鬼武士的追杀,惨遭杀戮,连尸体也没能幸免。

失陷在鬼王宫内的,除了凝羽,还有祁远、小魏、吴战威、易彪、云苍峰……这时恐怕都凶多吉少。众人不再作声,快速穿过这片血腥的区域。

易彪浑身浴血,他旁边的吴战威也好不了多少,被长枪扎穿的大腿连血都不再流出,只能靠在门洞上勉强支撑。

凝羽皮甲已经破碎,腰侧一个伤口鲜血直流,染红了雪白的衣衫。连云苍峰都受了伤,他长衫卷在腰间,胸前洇出一片血迹。小魏手臂挨了一刀,筋腱几乎被砍断,用撕碎的衣服胡乱裹住。祁远运气最好,只是肩头中了一箭,这会儿砍去箭羽,只剩一截箭杆还留在皮肉中,青黄的面孔毫无血色。

被鬼王峒打散之后,他们先是找地方躲藏,又一路退到此处。不谙地形的他们退进那扇沉重的铁门,才发xiàn

自己走到了绝路。

铁门后面是一条窄窄的石桥,三面悬空,周围是黑沉沉的深渊。若非阁罗带领大批鬼武士突然离开,又遇到凝羽援手,他们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围攻的鬼武士数量并不比他们多几个,但完全占据了主动。这样残酷的搏杀中,才显示出他们非人的强悍。这些鬼武士的不知dào

疼痛,也不知dào

恐惧,就像一具机器毫不停歇的杀戮。他们亲眼看到几名鬼武士用鬼角刺穿易雄的胸膛,把

他的肢体分食一空,随即便恢复了精力。

凝羽撕下破碎的皮甲,咬住月牙弯刀,将滴血的长发挽紧,然后握住刀柄,美目冷冷盯着鬼武士攻来的重斧。青铜铸成的斧轮带出沉重的风声,离身体还有尺许,凝羽闪身向前,弯刀弧形挥出,雪亮的刀光透过斧影,重重劈进那名鬼武士胸口。

鬼武士胸骨折断,岩石般的胸膛凹陷下去,他双臂合拢,斧柄横握手中,把凝羽的身体圈在臂间,折断的胸骨扇状张开,血液喷涌着,仿佛要吞噬掉凝羽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单挑

凝羽纤手张开,一层透明的圆盾旋转着飞出,挡住飞溅的血迹,然后刀光一闪,斩在鬼武士的手臂上。鬼武士手臂一震,却没有折断,接着一支长矛毒蛇般穿透他的胸膛,重重击在那面透明的圆盾上,将凝羽的月光盾击得粉碎,顺势刺向凝羽的胸口。

凝羽目光微微黯淡下去,这是一个圈套,第一名鬼武士以身体为诱饵,吸引了她的全部精力。另一名鬼武士却利用同伴的身体为掩护,施出真zhèng

的杀着。此时自己的身体被鬼武士圈住,不仅避无可避,甚至无法阻挡。

长矛忽然一顿,上面蓄满的力道突然间化为无形。接着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我的风虎云龙!」

程宗扬右刀斩断长矛,左刀盘旋而起,劈在那名鬼武士颈中,一副声威烈烈的样子。

武二郎将一名鬼武士拦腰斩断,破口骂道:「你小子先出刀才开声,算什么好汉!」

「少整那些没用的。你瞧我这一刀怎么样?不比二爷你差吧?」

&n〖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bsp;程宗扬说着踢开那名持斧的鬼武士,一把搂住凝羽的腰身,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声道:「我程宗扬又杀回来了!」

凝羽一手摸在他脸上,绽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哈哈,不但我回来了,还有武二、谢兄弟……我们都回来了!」程宗扬一边说一边跟众人打招呼,「易彪!吴大刀!你们命真够硬的,挺到现在!老四!怎么见我也不说话?」

祁远呲呲牙,「你要再不来,老四骨头渣子都被人啃光了。」说着一滩泥一样倒下去,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还是老四会偷赖,说歇就歇,一点都不含糊。小魏!把你的手看好,回去还要用你的弩呢!」

小魏笑道:「弩机没了。回去我再弄个好的。程头儿,先说清楚,我给你卖命,弩机的钱你要替我掏了。」

「跟祁远学的吧?这一路你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五十句,怎么就跟祁远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程宗扬放开凝羽,「云老爷子,你身子骨还硬朗。」

云苍峰笑着拱拱手,「托福托福。一点小伤,要不了我这条老命。」

程宗扬笑道:「那好!等回去一定跟云老爷子好好喝一场!」

武二郎、谢艺和苏荔联手,将余下的四五名鬼武士一股脑收拾干净。乐明珠跑过来给众人验看伤势,虽然手边没有药物,但被她按摩过穴位,痛楚稍减,流血的速度也减缓下来。角落里传来一声痛楚的呻吟,武二郎举起火把,用脚把那具浴血的尸体踢过来,却是萨安。他一条手臂被整个咬掉,伤口血肉模糊。武二郎扯下他的衣服,帮他包住伤口,一边摇了摇头。这样的伤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云苍峰低咳几声,「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程小哥来了,我们快些离开。」

「不用走,」程宗扬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鬼巫王那家伙。」

众人都是一怔。打到这地步,大伙已经一败涂地,这位爷哪儿来的信心再打下去?

程宗扬扭头道:「小紫,通知他们了吗?」

「已经说了,奴隶们在前面围攻,各个部族的首领和挑选出来的勇士从暗道下来。」

「你们还不知dào

吧,」程宗扬笑道:「鬼王峒的奴隶现在都归我了。哈哈,鬼王峒只有几百人,上万名奴隶里外夹攻,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众人又惊又喜,急忙追问。程宗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比鬼巫王更强的致幻药物,只道:「你们就当那些人弃暗投明好了。嘿嘿,鬼巫王这会儿恐怕肠子都悔青了。辛辛苦苦十几年,全都给我做了好事。跟黑魔海合zuò

,算他小子倒霉!」

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光芒一点一点亮起。

鬼巫王立在被琥珀般钟乳石覆盖的祭台上,脸色愈发苍白。在他身后,数十名鬼武士森然而立,额头的鬼角在火光下泛起铁器般的光泽。阁罗半跪在主人脚下,双目像血一样通红。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纹丝不动,慢慢道:「小紫,你也背叛我了吗?」

小紫笑吟吟道:「船要漏水了。小老鼠当然要跳到别的船上。」

「没有我,南荒再大,也没有你立足的地方了。小紫,你还是和你娘一样愚蠢啊。」

「她能活下来,为什么我不能?」

「因为你娘是一条可笑的虫子,而你是一条毒蛇。即使你装成虫子,还是会咬人的。除非他们拔了你的毒牙,把你装进罐子里。哦,你提醒了我,等我杀掉这些人,就会这样做的。」

众人大都是第一次目睹鬼巫王的真容,易彪目中露出彻骨的恨意。祁远倒抽着凉气,「我怎么一瞧见他,身上就发冷呢?」

吴战威道:「这家伙像是从刚坟里爬出来的……」

武二郎狠啐一口,「原来是他娘的一个小白脸!」

云苍峰慢慢拈住胡须,仔细打量这个只手颠覆南荒的人物。谢艺目光沉静如初,腰侧的刀柄却动了一下,似乎想跳出刀鞘。

「你杀不掉我的。」小紫柔声道:「没有人会帮你。你瞧,连你的奴隶都背叛你了呢。」

一名南荒人从洞口钻出,他手脚细长,皮肤像蜥蜴一样布满鳞片,在火光下隐约变幻着颜色。他冷漠的目光从鬼巫王身上掠过,停在程宗扬脸上,随即爆出精芒,他张开口,用夹杂着嘶嘶声的喉音道:「神圣的主人!我们已经杀死了峒里所有的敌人,外面已经没有一个活的鬼王峒人!」

「无耻的背叛者!」阁罗咆哮着道:「我要杀了你们!」

鬼巫王抬脚踏住阁罗肩头,把他踩在地上。阁罗浑身颤抖,嘶声叫道:「主人!是阁罗带来这些毒蛇一样的异乡人!请放开我,让阁罗死在你面前!」

「你早就该死了。但不能死。」鬼巫王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谁让你是我最后的族人呢?达古已经死了,还有很多人也死了。你们都死掉,鬼王峒的血脉就没有了。」

阁罗发出一声悲鸣,两行血泪从他发蓝的面孔淌下,鬼巫王身边的鬼武士有四五十名,即使加上受伤的易彪他们,数量也相当于自己的四倍以上。虽然依靠毒品把鬼巫王的奴隶据为己用,可程宗扬还没办法像鬼巫王那样自如的操纵这些奴隶,至少自己就不知dào

怎么去把那些奴隶同时召唤过来。只能等他们接到消息之后陆续赶到。

现在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程宗扬转着眼睛,与小紫目光一触,顿时有了主意,他提起刀,高声叫道:「鬼巫王!你奴役的部族现在都姓程了!想群殴,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淹死!要单挑,嘿嘿,有我们武二爷在,估计你会把裤子都输掉。不如让我的奴隶跟你斗上一场,大家热热身。」

鬼巫王盯着程宗扬,然后松开脚,「起来吧,让你的武士替你战斗。」

阁罗大声嚎叫着,召唤他的武士。

一名鬼武士挤出人群,他身上刺满符文,头顶的鬼角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宽阔的背脊像山一样隆起。阁罗打开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罐子,几点碧蓝的鬼火飞出,鬼武士皮肤上黑色的符文同时亮起,闪动着碧磷般的光焰,在身上游动。那名蜥蜴般的首领毫不畏惧地扑过去,细长的手臂抡起一柄用来锻造铁器的重锤。

鬼武士不带感情的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屈臂举起一面沉重的铜盾。那面铜盾足有常人肩膀高低,盾下带有尖刺,本来是钉入土中阻挡对方冲锋的重型护盾,需yào

三名壮汉才能抬起,他却轻易挽在臂上。

「篷!」青铜铸成的盾牌发出一声震响,重锤随即弹开。蜥蜴模样的首领如受雷殛,双臂弯曲过来,鬼武士右手一支三股尖叉挺出,凌空穿透了他的躯体。

鬼武士甩开叉尖的尸体,然后妖魅般一旋身,在众人身前出现。首当其冲的就是武二郎,他狞笑一声,双腿蹬地,身体斜扑上前,然后屈起手臂,用他铸铁般的手肘砸在盾上。

那名鬼武士浑身的光焰一暗,重盾发出难听的闷响,摇摇欲坠。

「我闻到猛虎的气息……」鬼巫王皱起眉,「是白武族的勇士又回到南荒了吗?」

武二郎两米多的身高面对异化过的鬼武士也不落下风,他抬起长腿,一脚踏在盾上,把那名鬼武士蹬得后退数步,横眉竖眼地骂道:「南荒没了我们虎族,哪儿蹦出来你这个孙子充大王?」

鬼巫王脸色沉了下去,那名鬼武士挥起重盾,尖叉紧贴着盾牌刺出,捅向武二郎的大腿。武二郎身体横飞,空中一记鸳鸯腿,连环踢在鬼武士胸口,接着反手握住背后的刀柄,喝道:「程小子!看清二爷的风虎云龙!」

刺耳的风声响起,整个洞窟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刀锋扯动,奔腾着汇聚在刀锋上。他右手长刀在风雷中仿佛幻化成噬人的猛虎,扑向鬼武士执盾的左臂。左手长刀犹如翻滚的巨龙,龙首一摆,便将尖叉绞得粉碎。鲜血同时从鬼武士的手臂和脖颈迸出,随着凌厉的刀风溅到洞窟顶部。

第一百八十八章:杀尸

武二郎收回双刀,雪亮的刀锋没有沾上一滴血迹,他一脸牛气地说道:「小子!看到了吗!不是跟你吹,二爷这刀法……」

程宗扬啧啧赞叹道:「刚才还被打得跟死狗一样,这一眨眼就脱胎换骨,二爷,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不等武二郎开骂,程宗扬就叫道:「鬼巫王!你手下的鬼武士都是草包!谁敢跟我们武二爷斗一场?」

阁罗喘着粗气,他罐子里收集的魂魄,可以大幅强化鬼武士的力量,没想到那个猛虎般的汉子如此凶悍。他弹出磷火,两名鬼武士同时跃出,皮肤上的符文刺青磷光流动。

程宗扬叫道:「两个打一个,鬼巫王,你还要不要脸?」

苏荔不言声地掠出,银亮的蝎尾弯钩般荡起,替武二郎挡住一支长矛。武二郎心里那点芥蒂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一张凶脸乐开了花,抖擞精神跟苏荔并肩对敌。

阁罗狂叫着接连掷出磷火,鬼武士不断跃出,都被武二郎和苏荔挡住。程宗扬提刀指向鬼巫王,「光叫喽啰有什么意思,敢跟我斗一场吗?帧既??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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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人,你想怎么跟龙神亲热就怎么亲热。你如果输了,就给我滚到地下去,一辈子都别出来!」

乐明珠在旁边帮腔,「鬼巫王!你敢不敢!」

小紫翻了翻眼睛,程宗扬开出的条件是赤裸裸的无耻,只有乐明珠才以为是公平的。

鬼巫王道:「你还想走吗?天命者,你小看了我的力量……」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一阵波动,阴寒的气息随即从地下涌出。

「哇!这是什么妖怪?」

乐明珠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抱住程宗扬的手臂。武二郎暴喝着腿部用力往上一提,一只女人的手掌抓住他的脚踝,惨白的躯体从他脚下飞出,在空中腰身一折,落在地上。

她赤裸的身体泛着毫无生气地光泽,修长的脖颈间留着一个被牙齿咬出的创口,美丽的面孔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濒死的萨安已经接近弥留,不停发出呓语,这时突然睁大眼睛,嘶声叫道:「丹宸!」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使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朝丹宸走去。

「小心!」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萨安却充耳不闻。

丹宸张开双臂,美丽的面孔毫无表情,展臂将萨安拥入怀中,小腹挺起,磨擦着他的手臂,接着咬住他的脖颈。

「嗷……」萨安痛极而叫,手臂却被丹宸圆润的大腿夹住。他身体抽动着,仅剩的手掌在丹宸丰满的臀间迅速干瘜,直到被丹宸吸尽最后一滴鲜血。

「啊!」洞口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变成长嚎,「啊--啊--」娄蒙挤开人群,嚎叫着从台阶上奔下,冲向自己变成行尸的妻子。

丹宸慢慢抬起脸,沾血的唇瓣变得殷红。她松开手,已经干枯的尸体从她胴/体上滑下,那只皮肤包裹着骨头的手臂还插在她腿/缝间。娄蒙刚奔出几步,身体就猛然扑倒。一具惨白的躯体攀在他身上,双腿像两条白蟒盘在他腰间,与他纠缠着在地上翻滚。娄蒙强壮的身体每次翻滚都变得干枯,当在丹宸脚旁停下,已经化为干尸。

乐明珠虽然很害pà

,仍然瞪大眼睛,嘴巴张成圆形。

朱诺与丹宸并肩而立,就像从坟墓中走出的双姝,散发着妖艳而诡异的阴森气息。凝羽刀光匹练般挥出,两具女尸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朝武二郎掠去。凝羽闪身向前,拦住最强的朱诺,把丹宸放给武二郎和苏荔。

乐明珠嘴巴「啪」的合上,然后叫道:「我去帮凝羽姊姊!」

程宗扬一把拽住她,「你去给大家裹伤!」让这丫头上去添乱,凝羽就真危险了。

程宗扬守住通向井底的唯一通道,在他侧前方,是进入洞窟的入口,鬼巫王则占据了洞窟中央区域。与娄蒙一起赶来的部族首领与鬼武士撞在一起,场面随即变成混战。

「你以为这些奴隶就能击败我吗?可笑的天命者。」鬼巫王冷冰冰道:「再多的麻雀也斗不过一只雄鹰,成群的绵羊也害pà

孤狼。」他厉声道:「南荒的秩序将由我建立,即使你有着天命的印记也无法更改!」

鬼巫王斗篷飞起,腰侧的鬼羽剑跳出寸许,他探出拇指,在剑锋一搪,然后抬起手。

一滴鲜血从他苍白的手指涌出,随即滴落下来,悬在距离胸前尺许的空中,微微滚动。

忽然一团阴风掠过,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本能地露出恐惧。武二郎已经砍翻了三名鬼武士,苏荔却陷入危险。面对自己曾经的好友,苏荔只用手里的弯刀抵御丹宸的攻势,蝎尾几次挥出,都犹豫着收回。武二郎用刀柄磕开对手的兵刃,毫不客气地抬腿一蹬,踹在丹宸胸口。丹宸身体向后弯折过去,反手撑住地面,接着那团阴风从她腿间涌出,袭向武二郎。

「什么破玩意儿!」

武二郎「呼」的一刀劈过去,那团阴气一滞,然后水一样绕过刀锋,缠住武二郎的手臂。

「阴煞!」苏荔惊惧地叫道。

武二郎牙关「格」的一声咬紧,粗壮的手臂像被一团雾气缠住,变得灰白。他臂上肌肉暴跳,似乎正在被无形的阴煞吞噬血肉。接着人群中发出一串惨叫,那头白骨猛虎从虚空中出现,弯刀般的獠牙撕开奴隶战士的肢体,骨尾钢鞭一样甩动着。一名生着熊臂的南荒战士奋力挡住骨虎尾巴的一击,身体随即被一团滴着火焰的岩浆吞没。

赶来的奴隶越来越多,他们毫不畏惧地冲入洞窟,接着被那些可怕的敌人击溃。他们大都是各种族的勇士,但和他们一样,那些鬼武士也来自于各个部族。

他们无情地搏杀着,各自充满对主人的忠诚。

随着不绝于耳的嘶嚎声,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不住溅血倒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南荒汉子被骨虎咬去一条手臂,却拚命将长刀斫入骨虎胸腔,砍断它一根胸骨。还有一个被鬼武士刺穿身体,仍死死抓住长矛,让同伴趁机把武器砍在鬼武士身上。

近距离目睹这血肉横飞的一幕,乐明珠手掌微微发抖,小紫唇角却挑起一条漂亮的弧线,目光变得兴奋。而自己……程宗扬发xiàn

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就和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一样,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知dào

那些人在为自己而死,却激不起一点怜悯、同情,甚至惊讶的感觉。他们就像棋子,从一只手交到另一只手中,而自己完全抽离于棋局之外。

程宗扬看得眼花缭乱,忽然手臂一紧,被苏荔的蝎尾缠住。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抗议,便看到尾钩中紫黑色的毒液一收,变得透明,接着划破他的手臂,带出一片血花。

程宗扬惨叫道:「用不了这么多吧!」

苏荔蝎尾甩出,鲜血点点滴滴洒下,那团阴气尖啸一声,放开武二郎,消失在人群中。武二郎退开一步,勉强稳住身体,被阴煞缠过的手臂明显细了一圈,血管一条条鼓起。

赶来的奴隶不多时已经伤亡殆尽。阴煞如同一团扭曲的空气,旋转着扑向凝羽,却被她的月光盾挡住,无功而返。

程宗扬按住伤口,朝鬼巫王道:「不是四煞吗?还有一个怎么不出来?」

小紫细声细气道:「那个在水里,还没有被鬼巫王大人收服呢。」

程宗扬呸了一口,「什么破玩意儿!一滴血都抗不住。下次大爷用尿试试,一泡尿就把他们都浇灭了!」

「天命者,我不会把你变成行尸。」鬼巫王道:「我会切开你的额头,找寻你让凶煞畏惧的秘密。」

程宗扬笑道:「太麻烦了。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就直接拿去喂狗。」

朱诺的铁链在月牙刀上不断溅出火花,即使变成行尸,依然能看出她曾经矫健的身手。她攻势越来越凌厉,凝羽的月光盾已经被击碎数次,光芒渐弱,腋下的伤口衣上洇出一朵血花。

程宗扬按住刀柄,却被捕谢艺挡住。

他掏出墨镜,戴在鼻梁上,然后挽住衣襟,双手一分,撕开外衣。凝羽发丝散乱开来,她倔强地咬住嘴唇,弯刀毫不退让。忽然布影一闪,谢艺双手递出,隔着衣物扣住尸鬼的双腕。朱诺僵硬的面孔抽动一下,然后朝谢艺颈中咬来。她嘴唇和分叉的舌头都苍白得毫无血色,令人毛骨悚然。

谢艺十指一扭,女尸腕骨错开,铁链「铛啷」一声掉在地上,接着谢艺斜身上前,手掌一抹,准确地刺进她乳下的伤口,拧住那颗已经干枯的心脏。

朱诺双目上视,瞳孔中碧幽幽的鬼火微微跳动一下便消失了,变得一片空洞。谢艺一手扯下她的心脏,用布块包住,从她体腔内扯落出来。

朱诺赤裸的身体慢慢跪倒,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九章:魇魅

谢艺把裹着心脏的布包放在一旁,淡淡道:「生死,命耳。技不如人,虽死无怨,大人将生人炼为尸鬼奴役,未免太过。」

鬼巫王冷冷道:「生死在我一念之中,这些蝼蚁生既无用,死后受我驱使,也是她们的用处。」

「天地自有其道,大人纵有通天巫术,如此逆天地之道而行之,终究也不过石中之火,徒劳无功。」

「无知之徒。」鬼巫王怒道:「一旦我获得神力,便与天地同寿。即便你摘去尸心,我也能让她起死回生!」

苏荔终于鼓足勇气,一声娇叱,蝎尾破空挥出,闪电般贯穿了丹宸的腹部,尾钩击在她的椎骨上,发出格的一声脆响。丹宸椎骨几乎折断,脸上却没有一丝痛楚表情,她若无其事地伸出手,一把握住苏荔的蝎尾,被贯穿的小腹没有丝毫血迹流出。

苏荔凤目生寒,蝎尾一卷一挥,将变成尸鬼的好友用力甩出。丹宸腰身重重磕在石柱上,身体几乎弯折过来。鬼巫王手微微一抬,丹宸慢慢起身,裸露着腹部的创口走到鬼巫王身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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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间最忠诚的奴隶,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鬼巫王抬起腿,女尸鬼顺从地俯下身,让主人把脚放在自己背脊上。虎煞拖着白骨森然的庞大躯体,格格作响地走到主人身旁,昂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白森森的齿骨沾满鲜血。炎煞攀在鬼巫王身后的石柱上,像一团燃烧的液体,不住滴下带火的岩浆。看不到形状的阴煞在空气中盘旋移动,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阁罗咬着牙,面颊的肌肉微微抽动。在他旁边,体格壮硕的鬼武士岩石般矗立着,只要他一个动作,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来。

武二郎、凝羽已经无力再战,完好无伤的只剩下自己、苏荔和谢艺。丢失朱狐冠的乐明珠虽然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要高,但程宗扬对她的希望只是不拖大家后腿。至于小紫,她不在自己背后插一刀,自己就该谢天谢地了。

谢艺按着刀柄,刀削般的身影如同一块锋利的礁石,面对着鬼巫王,令众人平添无数信心。

如果不是有谢艺,自己根本不会与鬼巫王正面硬撼。程宗扬心里暗自嘀咕,谢艺一个人就这么猛,当日岳帅身边的星月湖卫士该有多强?

空气仿佛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走进洞窟。

他脚步虚浮,一看就不是身有武功的样子,却毫不迟疑地走进这片杀戮场。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手掌被铁凿磨出厚厚的粗茧,头发草草挽了个结,里面夹杂着岩石细碎的屑粉--木然的表情,就和程宗扬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石匠目不斜视地走到祭坛前,对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视若无睹,然后扬起脸,「我要走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语调刻板生硬,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平淡。鬼巫王却眼角一跳,随即露出勃然怒意。即使所有的奴隶都背叛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失去冷静。

鬼巫王脸色变得铁青,他压抑着怒意,沉声道:「你为我雕刻的石像还没有作完。你不是喜欢雕刻吗?我会让人给你找来最好的石头!不要忘记你主人的承诺!他允诺派来最好的石匠,使我的功绩永世流传!作为回报,每征服一个部族我都给他送去相应的报酬!」

石匠不带感情地声音道:「主人感谢你的慷慨。」

「可是你竟然背弃了承诺!」

「我已经遵照承诺,雕刻下你所有的功绩。」

「我将与龙神合体!」鬼巫王咆哮道:「这样的神迹应该刻在南荒每一块石头上!」

鬼巫王的吼声在洞窟间滚滚传开。石匠不为所动,仍然用他刻板的声音说:「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后面没有了。」

鬼巫王暴怒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下来。片刻后,他疯狂地大笑道:「可笑啊!连你的主人也背叛我了吗!」

鬼巫王面孔因为愤nù

而扭曲,怒吼道:「可憎的黑魔海!我早该知dào

你们不可信任!我会让你们知dào

你们错了!没有谁能够阻止我!即使没有你们,我仍然会与龙神合体!成为南荒永远的主人!」

「主人说他不能再与鬼巫王大人合zuò

非常遗憾,同时祝愿鬼巫王大人能顺利与龙神合体。」

言辞虽然客气,石匠的语气却殊无敬意,他像宣告一项无关紧要的工程进度一样说完,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向鬼巫王道别。

被他无礼的举止激怒,阁罗尖啸着挥出自己的长鞭。「让他走。」鬼巫王喝道:「鬼王峒从不乞求朋友!」长鞭重重落在一根石柱上,纷飞的石屑溅在石匠脸上,那个年轻的石匠面无表情,浑然无所觉地往前走,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鬼巫王像深思一样微微低下头,片刻后唤道:「阁罗!」

鬼巫王放缓语调,「从这个洞口出去,在第七根石柱旁边,你会找到一个入口。在它的尽头,有我们祖先留下的铠甲--我命令你,以你最快的速度赶去,把它取来。」

阁罗在脸上抹了一把,毫不犹豫地掠向洞口,去为自己的主人效劳。阁罗带出的风声迅速远去,守在平台前方的几个人心都悬了起来。鬼巫王现在的实力就足够压他们一头,再加上那件鬼知dào

有什么巫术的铠甲,大伙都可以考lǜ

逃命的事了。

小紫忽然一笑,「他不会回来了。」她眨了眨眼,天真地说道:「那条地道没有尽头,鬼巫王知dào

自己要死了,才把他骗走。」

鬼巫王宽大的斗篷飘落下来,露出身上黑色的铠甲。

「碧奴的白痴女儿,」鬼巫王声音像雾一样弥漫开来,「你忘了告sù

他们,魇魅会扑杀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鬼巫王手指抬起,用鲜血在空中绘出一个殷红的鬼脸图案。

鬼脸缓缓旋转,圆形中间的三角向上翘起,仿佛一个大笑的嘴巴,当它掉转过来,弯垂的嘴角又如同一个大哭的表情。「在黑暗的最深处哭泣的魇魅,我在召唤你们……」鬼巫王用低沉的声音吟诵道。

一具妖艳的女体从血泊中升起,鲜血顺着她的发丝,流过她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忽然她一甩长发,血滴四散飞开。

她雪白的脸庞从滴血的发间露出,程宗扬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竟然看到凝羽的面孔。她神情冰冷,长长的眉毛像羽翼一样飞起,眉宇间隐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凄婉。

程宗扬连忙朝旁边看去,凝羽也同样露出震惊的表情。乐明珠吃惊地叫了起来,「哎呀!大笨瓜!它怎么长得和你一样!」

程宗扬惊醒过来,急忙叫道:「不要看它的脸!」

武二郎望着魇魅,不知看到了谁的面孔,表情古怪之极。片刻后他扭头看向苏荔,两人四目交投,苏荔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武二郎精神大振,伸出那条完好的手臂,抄起一块岩石,暴喝着朝魇魅的影子砸去。

石块带着凌厉的风声飞到半途,忽然「呯」的一声碎裂。一只血淋淋的拳头从虚空中伸出,硬生生将岩石击得粉碎。那是另一具魇魅,他五官一片朦胧,只有一张巨口像野兽一样张开,吞下飞溅碎石,在齿间咬得格格作响。

鬼巫王身前的鬼武士同时迈步,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朝众人逼近。

「都退回来!」程宗扬叫道:「守住洞口!他的手下已经不多了,那些奴隶很快就能攻进来!」

祁远和小魏把易彪、吴战威扶到铁门后面,程宗扬和苏荔左右守住入口,只有谢艺仍站在最前方。

他握住刀柄,身体犹如离弦的利箭般射出。魇魅张口喷出一片咬成砂砾的碎石,谢艺拔刀在手,刀锋在砂砾间溅出一道眩目的火花,劈入魇魅的额头。魇魅头颅像影子一样凹陷下去,在谢艺墨镜中映出一个诡异的图像。谢艺撤刀,左掌拍向魇魅还未复原的头颅。魇魅身形一瞬间变得坚如铁石,伸出尖长的指爪,朝谢艺腰间插来。

「我来帮你!」

乐明珠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口,不顾程宗扬的阻拦,朝那些鬼武士掠去。

程宗扬看着这个冒失鬼直接陷入鬼武士的包围中,鬼巫王身边的骨虎和炎煞左右扑去,不由瞠目结舌。

小紫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游目四顾。易彪和吴战威靠在门后的死角处,还能动的祁远、小魏在旁守着。武二郎与苏荔立在一起,凝羽靠在程宗扬身侧,连云苍峰都拿起刀。只有一个人不见踪影--朱老头。他嗅觉比耗子还敏锐,鬼巫王刚出现,他就嗅出危险,溜得不见踪影。

一只只魇魅被鬼巫王召唤出来,这些界于鬼魂与尸体之间的鬼物比鬼武士更强悍,比尸鬼更灵活。谢艺刀法锐利,往往出其不意地找出对手的弱点,一击必杀。这些魇魅却仿佛全无弱点,即使被谢艺砍中,也能迅速复原,仿佛一群不死的妖魔。

乐明珠大声道:「看我的--凤--凰--宝--典!」

随着一声清呖,那些没有颜色的魇魅被映上一层火红的光泽。乐明珠雪白的的胴/体在空中扬起,发带飘落,乌亮的发丝瀑布一样滑下。她双手握拳,一足提起,一足虚点,像只骄傲的凤凰般昂起头,白玉般的肌肤透出眩目的红光。然后她回过头………

「给我一把剑!」

刀还有几把,毕竟武二郎带着。走南荒,剑可以不带,刀是绝对少不了的。能劈能砍还能当菜刀用,用途比剑多几十倍。事实上整个商队除了乐明珠那柄平时看不到的短剑,没有人用剑。问题是这丫头都冲上去了,才想到没拿武器,这疏忽也太过分了吧。

「快点啊!」小丫头着急地说。

谢艺刀如闪电,霍霍跳动着将两只魇魅劈开,然后旋身斩下一名鬼武士的鬼角,对旁边的乐明珠理也不理。骨虎挺起足有乐明珠半个身体大的头颅,张口朝她咬来。小丫头「哇哇」大叫,一边握紧拳头,带着流淌的红光打在虎煞弯刀般的獠牙上。虎煞白森森的齿

骨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然后「卡」的一声咬紧。

乐明珠飞鸟般从虎煞齿缝间掠出,头上的穹顶一团暗红的岩浆陡然鼓起,伸出一只火焰巨掌,抓向她的脖颈。

乐明珠散开的发丝被火焰烧炙得弯曲,忽然一把沾血的钢刀飞来,钉在炎煞掌中。沾上血迹的岩浆立即凝固如同岩石,使乐明珠逃开一劫。乐明珠娇呼着双拳齐出,火热的劲风发出一串爆响,将受创的炎煞击成四溅的岩浆。

「咦?」乐明珠惊讶地叫了一声。

乐明珠这一拳之威不但自己惊讶万分,连谢艺也为之动容。他眼光远超程宗扬等人,乐明珠的修为深浅,他一眼就能看得八九不离十。这丫头虽然出自光明观赏,修为可平常得紧,不过三级上下,与易彪相仿。可她摘掉防身的朱狐冠,修为立kè

升了一个等级,只比苏荔略逊一线。而此时,她的修为更有突pò

,已经有四级上的水准,隐隐超过了凝羽。难道是因为……

谢艺回头看了程宗扬一眼,那小子一把掷出钢刀,扯开嗓子叫道:「回来--」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躲在后面!」乐明珠大声说:「我们光明观堂弟子从来都不怕危险!」

小紫朝程宗扬作了个鬼脸,一边伸出手指,在脸上羞羞地刮着。

程宗扬很想把她拽过来按到自己膝上,狠狠打她一顿屁股,至少把她的小屁股打肿。

「你不是不怕危险吗!」程宗扬叫道:「和它们打有个屁用!来和我一起杀龙神!」

乐明珠顿时来了兴趣,「在哪儿?」

众人里,只有苏荔到过这里,闻声顿时惊道:「你疯了!」

凝羽身体一颤,抬起眼睛。程宗扬笑道:「放心,我这人最怕死。自杀的蠢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干。在这儿乖乖等我。」说着放开手,返身朝平台掠去。

乐明珠一脚踹在一名鬼武士胸口,借趁飞起,半空中,一个无形的屏障突然张开,在她涌动的红光下,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形。

乐明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阴煞,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个人影就破开红光,森冷的气息水一样涌来。谢艺身随刀走,一刀劈开阴煞,然后咬指出血,一指点在阴煞眉心。阴煞从乐明珠身旁退开,消失在空气中,额上那滴鲜血却再也无法抹去。

谢艺对光明观堂芥蒂极深,这时出手相救,让乐明珠也有点发呆,愣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啊。」谢艺转身掠出,迳直朝鬼巫王扑去。

程宗扬立在平台尽头,深深吸了口气。他说要杀龙神并不是心血来潮,与鬼巫王正面硬拚,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胜过鬼巫王。鬼武士、魇魅……程宗扬相信,他的尸鬼绝不止丹宸一个,还有更多没有召唤出来。

相比之下,井底那个蛰伏的生物也许是个更好的目标。如果小紫没有说谎,龙神一直在祭品的作用下沉睡,他们就有机会在鬼巫王作成合体这锅熟饭之前,先干掉龙神,砸了他的锅。

「哇!」乐明珠低头看去,失声道:「这么高!」

程宗扬把她挡在身体前面,然后伸手解开她的鲛绡。乐明珠小脸一红,「你干吗!」

「嘘!」

程宗扬拉开鲛绡,把两端缠在腕上,「抱住我。」

乐明珠虽然不愿意,但身体已经被他看光光了,只好抱住他的腰,两只丰挺的硕/乳顶在他身上。

气流从井底涌起的一刻,程宗扬抖开鲛绡,挺身朝黑暗的深渊跃去。

第一百九十章:龙

强dà

的气流从井底升起,剧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使人几乎无法呼吸。

程宗扬竭力舒展四肢,身体平行,手中鼓满风的鲛绡弓起,仿佛一道彩虹悬在空中。减缓了两人坠落的速度。

程宗扬紧盯着黑暗的井壁,一边计算着心跳。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十三次心跳之后,从井底升起的气流突然消失,鲛绡传来的拉力减弱下去,身体的坠势猛然加速。

被小紫暗算困在井里的时候,程宗扬已经发xiàn

井底上升的气流不但强劲,而且很有规律。每隔三百次心跳出现一次,持续时间是十三次心跳。

十三次心跳的时间大约是十秒,平常情况下,足够他们落到井底,但这股上升的气流太过强烈,大大阻缓了坠落的速度。以至于气流消失,自己离井底还有三十米的高度。这样的高度即使是跳水也极端危险,一旦角度失误,平跌下去,强dà

的冲击力也足以致命。

虽然早有准bèi

,气流消失的一刻程宗扬背后仍禁不住渗出冷汗,抱在他腰间的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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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明珠更是吓得不敢睁眼,两只充满弹性的美/乳紧紧贴在他胸前,传来急切的心跳。

程宗扬紧盯着飞速掠过的井壁,然后双臂一挥,鲛绡贴住光滑的井壁,猛然绷紧,扯得手腕一阵剧痛。程宗扬旋过身,背脊在井壁上狠狠一撞,那条充满韧性的鲛绡晃动着慢慢停住。

忍着手腕的疼痛,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幸好是这幅鲛绡,换作其他布料承担两个人从高处坠下的重量,肯定要被撕烂。

乐明珠悄悄从他怀中抬起眼睛,惊讶地看着鲛绡悬在井壁一个细小的突起上面。

程宗扬笑道:「小香瓜,怕了吗?」

乐明珠脸色雪白,仍强撑着声音发抖地说:「我……我才不怕……」

「那就好。等会儿我们再跳一次--喂,你的腿是不是在发抖?」

乐明珠讷讷说:「我想回去……不是啦,我是想,怎么回到上面去?」

「啊?」程宗扬惊讶地说道:「你还要回去?我难道没有告sù

你吗?跳下来就回不去了。往后我们只能待在井底,哪儿也去不了。」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骗人!你肯定有办法回去!」

程宗扬道:「想听实话吗?真没有。不过在下面也没什么不好,平时让他们给咱们扔点吃的,然后我们就……」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玩插屁股的游戏,到时在井下没有人打扰,我们每天想插几次就插几次……」

程宗扬在乐明珠耳边开着玩笑,缓解她的紧张,其实自己也心头忐忑。井底那个庞然的生物很可能就是鬼巫王说的龙神。不管它是否真的是龙,体形够大是肯定的。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冒险,但有些危险无法躲避。如果在上面的洞窟强撑下去,等鬼巫王与龙神合体,获得龙神的力量,众人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好在龙神一直在沉睡,干掉一条睡龙的危险,总比面对获取龙神之力的鬼巫王要小。至于小香瓜,程宗扬再大度,也不肯拿了她的鲛绡,让她光着身子给鬼巫王看,只好带她一同冒险。

当气流再次涌起,程宗扬用脚撑住井壁,奋力向上一纵,双手抖开鲛绡,带着乐明珠朝黑暗的深处坠去。

身体被气流托起,井底岩石般的突起依稀可见。气流停止的刹那,程宗扬一翻身,把乐明珠抱在身前,背脊朝下,失去凭藉的身体石块般堕入井底。

「篷」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一片坚硬的物体上。程宗扬眼冒金星,浑身的骨骼仿佛都被摔得散开,发出格格的响声。

乐明珠骑在他腰间,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上身弹起,两只丰满的乳/球在胸前沉甸甸跳起,抖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然后又跌到他怀中。

程宗扬搂着乐明珠香软的肉体,吃力地调匀呼吸。

平台距离井底差不多有二十层楼高,从这样的高度跳下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幸好,自己赢了。

第一次被小紫暗算跌进井里,能攀住井壁的突起,完全是凭运气。这一次凭的则是勇气和眼力。

乐明珠余悸未消,伏在程宗扬怀中不停发抖。程宗扬忍痛摸出火褶,去掉封在上面的石棉,用力吹了几口,火光亮起,映出眼前一个巨大的空间。

待在井底,程宗扬才真切认识到这口井有多么巨大,自己就像一只偶然闯进巨人国的小蚂蚁,向上仰望,只能隐约看到井壁中段透出的光亮。而那个不知名的生物盘踞在井底,深井巨大的空间甚至无法容纳它的头颅。

洞窟内被没有程宗扬想像中满布的尸骸,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上面淌着龙涎一样透明的液体,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那条庞然巨/物伏在洞底,头颅半埋在岩石间,在这股异香中沉沉入睡。

它突起的眼球像山丘一样巨大,此时覆盖着一层岩石般的眼睑,正在沉睡。宽长的嘴吻前端没入岩石,嘴吻后部一对弯齿交错咬紧,每一枚都有三四个人那样高。在它嘴吻两侧,各生着一条长长的软须,鼻部山峰一样隆起,颈后与颌下长满浓密而坚硬的鬃毛。头顶一对巨大的弯角,一直延伸到井壁的岩石中,角质苍黑如铁。

那巨兽体表覆盖着鱼一样的鳞片,仅仅额头一片鳞甲,直径就比程宗扬整个人还长。鳞片色泽乌黑,上面生长着金属般的纹路,像年轮一样密集,最上面的部分由于久远的岁月,绞路已经连为一体。厚重的鳞甲与山体黑色的玄武岩交融在下起,分不出哪是鳞片,哪是岩石。

「这……这是什么东西?」

「龙。」程宗扬用发干的声音道。

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一条真zhèng

的龙,而且是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它的头颅和传说中的龙一模一样,龟目、鱼鳞、鹿角、狮鬃、鲶须、牛耳……那条披着鳞片的庞大身躯伸入岩石,与大地融为一体,就像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兽,充满了远古的神mì

气息。

本来对干掉龙神兴致勃勃的乐明珠这会儿大气也不敢出,直瞧着这个庞然大物发呆。

程宗扬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一名骑士那样,去完成屠龙的壮举。望着巨龙庞大的头颅,程宗扬觉得给自己一根牙签去宰一头大象可能更容易一些。

这家伙,实在是太大了。站在它的鼻梁上,看着它的额头,就像山一样高。浓密的龙须低垂下来,每一根都有两丈的长度。

「哇……」乐明珠两手捂着胸口,小声惊叹道:「真的是龙呢……它好大啊……喂,你要怎么杀它?」

程宗扬老实答道:「不知dào

。以前没杀过。」

「你先想,」乐明珠眼睛发亮地说:「我要拔一根龙须!带回去给师傅!」

程宗扬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知不知dào

你光屁股的样子很惹火啊?再晃你那对大/奶球,我就先干你的屁股,再去干掉龙神。」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抢过鲛绡裹在身上,然后小鸟一样快乐地朝巨龙颈侧飞去。

巨龙伏在岩石间,对身上多出的两人毫无反应,不知dào

是他们太渺小,还是因为巨龙仍在鬼巫王的巫术中沉睡。

程宗扬抬起手,放在巨龙厚厚的眼睑上,仿佛摸到一片坚硬的岩石。

巨龙眼睑再结实,总硬不过钢刀,真不行自己还有珊瑚匕首,就算它眼皮真是岩石做的,也能掏出一个洞来。程宗扬暗道:只要刺瞎它一只眼睛,不怕它不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鬼巫王想合体,要面对的就是一条发狂的怒龙。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拔出钢刀。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头发都竖了起来。

那只生物眼睑忽然一动,向上翻起,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珠。它眼球呈现出金属般的银白色,瞳孔如同黑色的巨潭,望不到尽头。

在它瞳孔中央,印着一个清晰的人影。那人衣衫褴褛,手臂和肩膀被鲜血染红,曾经多余的赘肉消失不见,露出肌肉结实的线条。头发已经长及脖颈,面颊变得瘦削,表情多出几分坚毅,但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

恍惚中,程宗扬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一个平凡的小职员,像蝼蚁一样在人海中挣扎,寻找一滴属于自己的蜜糖。

程宗扬挺身挥刀,朝自己的影子劈去。

巨龙漠然垂下眼睑,钢刀劈在岩石般的眼睑上,随即反弹过来,仅仅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痕。

巨龙鼻中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接着一股狂飙陡然卷起,洞窟瞬间变成狂风的世界,强dà

的气流奔突涌动,使人无法站稳。程宗扬不得不把钢刀插进巨龙鳞片的缝隙里,两手握紧刀柄。

耳膜被奔雷般的风声震动,片刻后,程宗扬才听到乐明珠的惊叫。她双手紧紧抓住一根龙须,身子被吹得飞起。那条鲛绡被气流扯得几乎从胴/体上滑脱,大半乳/峰暴露出来,在风中摇动。光滑的龙须无法握紧,乐明珠身体一点一点向后滑去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列星成阵

「别慌!握紧!」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用力钉入巨龙的鳞片,像攀岩一样贴着鳞片,朝龙颈攀去。

乐明珠吓得「哇哇」直叫,鲛绡打结的尾端松开,雪白的臀部裸露出来,光洁的身体仿佛一条光溜溜的美人鱼,在空中游动。

程宗扬拔出匕首,身体刚一抬起,就被气流卷起。他顺势抱住乐明珠纤软的腰肢,右手一挥,匕首钉入龙鳞,身体逆风飞起。

气流在洞窟中激荡,洞壁上的青苔凹陷下去,透明的龙涎从青苔的缝隙中挤出,缓缓向下流动。气流旋转着涌入深井,隐约能看到平台上几个正试图攀缘下来的人影低头躲避着气流。

突然间,呼啸的狂风猛然停止。程宗扬两耳的轰鸣声仍在持续,乐明珠浑身冰凉,紧紧攥着那根龙须,偎依在他怀中。

程宗扬松开发酸的手臂,在巨龙颈上喘息片刻,然后挥刃斩断那根被小香瓜看中的龙须,「拿好。」

「刚才是它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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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明珠惊魂甫定,就叽叽喳喳抛出一串疑问。

「大概我们两个太小了。就像一只蚂蚁落在你身上,你也不会理它吧。」

程宗扬拿着那根龙须,试着打了个结。龙须有拇指粗细,色泽苍黑中微微发蓝,质地柔软而富有韧性。他把龙须结在乐明珠腰间,小丫头又改了主意,指着巨龙嘴侧那条鲤鱼一样的软须,说道:「我要那个!」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它比你人都粗。拿得动吗?」

乐明珠兴奋地说:「我可以把它背回去啊。那些小师妹们看到它,就知dào

我有多厉害了!」

程宗扬被她兴奋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想想怎么干掉它吧!」

「你不是扎它眼睛了吗?」

「太硬了,没砍动。」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我们可以从它耳朵里钻进去!」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巨龙头颅嵌在山体中,耳朵被坚硬的玄武岩堵住,想从岩石间开出一条路通到它的耳朵,大概需yào

两个人干上一个月。

「鼻子也可以啊。」

「瞧见刚才的风了吗?它都不用打喷嚏,只要呼口气就把我们吹跑了。」

「嘴巴!」

程宗扬打量了巨龙一会儿,小声道:「记得以前的祭品吗?这里连根毛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咱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连续几个主意都被否定,乐明珠不高兴地说:「只让我出主意,你怎么不想呢?不知dào

动脑筋很累的吗?」

程宗扬抬头望着嶙峋高昂的龙角。那条巨龙呼吸间隔极长,伏在山岩间的龙首像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沉沉入睡,对他们这两只小蚂蚁不屑一顾。

「趁它没醒,我们上去看看。」

程宗扬揪住龙须,挺身朝龙颈上面攀去。在两人脚下,龙神突起的眼睛忽然一动,眼睑微微睁开一线。

一点明亮的光芒在龙神眼前出现,仿佛像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

谢艺像猎豹一样半伏着身体,然后侧身疾掠,手起刀落,砍断一名鬼武士的大腿,随即与一只魇魅绞杀在一处。那些魇魅来去无声,每一只都有着非人的力量,即使谢艺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一只魇魅突然在洞口附近出现,绕过凝羽,扑到武二郎身上。武二郎一条手臂虽然被阴煞吸食肌肉萎缩,身体的力量却丝毫不减。他低吼一声,沉腰坐马,生着虎斑的肩背一侧,将魇魅撞出丈许。

魇魅飞向一丛斜生的石笋,眼看尖利的石笋就要刺穿胸背,魇魅胸口忽然裂开,任凭石笋从胸口穿出。它站起身,将身体从石笋上拔出,只有眼白的双眼泛起血光,胸部的伤口缓缓愈合。

「啵」的一声轻响,仿佛密封的纸盒被人刺穿。魇魅身体一晃,扑倒在地。

小紫笑靥如花,细白的纤指从魇魅脑后一个隐秘的部位拔出。

「又死了一个呢。」小紫美妙的喉音响起,笑吟吟道:「神圣无比的鬼巫王大人,你的奴仆越来越少了呢。」

「无知的蠢才。我征服的部族,像天上的星辰一样多。」

鬼巫王抬起双手,「大地与星辰的力量都将为我而战!」

鬼巫王挺起胸膛,身上黑色的铠甲与琥珀般的祭台光辉交织在一起,散发出金属般乌亮而深邃的光芒。他抬起左腕,右手拿起鬼羽剑,剑锋缓缓切开苍白的皮肤下暗青色的血脉。

「东宫苍龙,列星成阵!」

鬼巫王喝道:「角木蛟!」

泛着金属般暗红光泽的血珠从剑锋下滚出,鬼巫王面沉如水,轻若羽毛的鬼羽剑轻轻一振。

「天田!」

一颗硕大的血珠飞出,悬浮在他身前尺许的空中,不停滚动。

「天门!」

又一滴血珠飞出。两滴鲜血一左一右,左为天田,右为天门,如同苍龙虬劲的双角,结成东宫苍龙七宿中的第一宿--角宿。

「亢金龙!」

鬼巫王剑锋轻振,接连弹出四滴细小的血珠。

「库楼!摄提!贯索!飞血!」

四滴鲜血点缀出苍龙七宿第二宿--亢宿,宛如四颗星辰依次在角宿右侧弧形陈列,勾勒出苍龙昂起的咽喉。

「氐土貉!」

「阳门!阵车!天驷!河间!西咸!明堂!钩钤!列肆!」

鬼巫王每一声喝出,都有一滴暗红的血珠从腕间飞出,准确地飞入星位,罗列出苍苍七宿第三宿--氐宿四星:阳门、阵车、天驷、河间;然后是第四宿--房宿四星:西咸、明堂、钩钤、列肆。

氐为天根,氐宿四星紧贴龙颈向前突起,仿佛苍龙探出的利爪;房为腹房,房宿四星垂直而下,犹如苍龙强健昂扬的胸腹。

「喔!」

易彪暴喝声中,用残盾砍在一具尸鬼颈上。尸鬼青灰色的皮肤绽开,头颅歪向一边。

一只魇魅突然出现,重重撞在易彪胸口。武二郎挺肩把魇魅撞开,然后一把抓住尸鬼,猛虎般的头颅「呯」的砸在尸鬼脑门上,将它颅骨撞得粉碎。

易彪浑身伤口迸裂,虎目中淌下两行血泪。坐在地上的吴战威张手抱住他的腰,翻身用背脊挡住炎煞的一击,衣服顿时着起火来,露出发黑的皮肉。幸好凝羽月牙弯刀及时赶到,才救下他们两人的性命。

谢艺刀如闪电,先荡开鬼武士的重矛,再劈开骨虎破碎的利爪,然后翻起,用刀背磕在一只尸鬼的膝上,再与一只魇魅硬拚一记,将它震得飞开,硬生生从群敌中闯出一道缝隙,闪身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鬼巫王身前十余血珠宛如天空的星辰,交错罗列,隐隐勾勒出二十八宿中东方苍龙七宿的轮廓。

小紫目光微微闪亮,忽然弹出一枚细针,直射谢艺背心。

「心月狐!大火!大辰!鹑火!」

鬼巫王腕上接连迸出三滴硕大的血珠,每滴血珠迸出,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飞至房宿侧旁的星位,大辰在左,鹑火在右,中间一颗血珠大如拇指,色泽鲜红夺目,正是七月流火的那颗星辰:大火。三颗大星心形排列,密集地聚在一处,组成苍龙七宿的第五宿--心宿三星。

谢艺身在半空,鬼巫王已经喝道:「尾火虎!」

「宗正!帛度!天江!天纪!杵东!九河!屠肆!市楼!异雀!」

腕上暗红的血珠连串溅出,血光疾闪,组成第六宿--尾宿九星。九颗星辰弯曲如钩,向上挑起,宛如苍龙凶猛有力的尾部。

龙尾伏辰,多战而凶,尾宿也是苍龙七宿中最为凶险的一宿。鬼巫王接连挥出九滴鲜血,完成尾宿的排列,也耗费了大量精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箕水豹!」

「孔雀!东海!宗人!」

四滴血珠飞向苍龙七宿中最后一宿--箕宿。

箕宿四星,犹如龙尾带出的云气。四星一旦就位,用来召唤龙神精魂的苍龙星阵便宣告完成。即使黑魔海天王亲至,也无法阻挡他与龙神合体。

洞窟内尸骸遍布,一具惨白的女尸僵硬地横在地上,她双乳高耸,乳下被摘去心脏的伤口被阴影笼罩,正是被谢艺破去心脏的女尸鬼朱诺。

就在谢艺掠过的刹那,朱诺突然抬起手臂,从腕骨穿过的铁链飞身,砸向谢艺的面门。谢艺身体游鱼般在空中一摆,避开铁链。

谢艺移身的同时,小紫弹出的细针紧贴着他脖颈飞过,流星般射进鬼巫王鲜血凝成的星宿间,占据了一个星位。

第一百九十二章:献祭

鬼巫王血珠依次飞向箕宿的星位,第一星孔雀、第二星东海、第三星宗人,第四星星位却被那枚小小的细针占据,飞溅而出的血珠与细针一触,便星星点点溅开,在空中化为无形。

鬼巫王切在腕中的鬼羽剑震颤了一下。骇人的目光射向小紫。

如果小紫直接弹出细针,他只需轻轻一拂,就能把细针击飞。但小紫狡黠地利用谢艺为掩护,细针飞到中途才突然从谢艺背后射出,使鬼巫王的苍龙星阵仅差最后一颗星,功败垂成。

小紫笑道:「鬼巫王大人,你流了好多血呢。」

鬼巫王面容微微抽动。此时谢艺已经甩开朱诺的缠击,杀到面前。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鬼巫王昂起头,被程宗扬削断的发丝猎猎飞起。

二十九滴血珠组成的在他身前尺许的空中悬浮滚动,每一滴都散发出暗红的光泽,仿佛夜空中滴血的星辰隐隐闪亮,却因为最后一颗星位的细针,而无法闪露光芒。

&nb*{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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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谢艺刀光乍然亮起,像闪电一样照亮了鬼巫王的面孔,几乎映出他皮肤下苍白的颅骨。

「星月湖谢艺,送鬼巫王大人上路。」谢艺沉声喝道:「此去黄泉,已无多时!」

鬼巫王面冷如冰,腕间的鬼羽剑陡然爆出一团带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夺目的电光,绚烂无匹,迎向谢艺的刀锋。

刀剑相交,谢艺抓住鬼羽剑转瞬即逝的细微破绽,刀尖一旋,破入剑光,斩在鬼巫王握剑的掌上。

鬼羽剑「锵啷」落地,鬼巫王手背由指到肘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接着迅速变得殷红。

谢艺一刀斩落鬼巫王的长剑,随即回刀朝他颈胸挑去。

鬼巫王手臂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斜斜伸出。他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谢艺瞳孔陡然一缩,只见鬼巫王右手溢血的中指按住那枚细针,指尖正点在箕宿第四星的位置,一滴鲜血从他受伤的手指流入星位。

鲜血组成的苍龙七宿刹那间活了过来,龙角飞扬,龙亢高昂,龙爪威探,龙胸怒张,龙心收拢,龙尾舞荡,带着箕状的血色风云,昂身盘绕在鬼巫王闪亮的铠甲上。

谢艺劈往鬼巫王颈侧的一刀被星阵阻挡,刀锋发出细碎刺耳的响声。

鬼巫王抬起滴血的手指,厉声道:「我苍龙星阵已成!即使九天诸神,也只能俯首退避!」

伴随着鬼巫王的呼叫,那些妖魔般的魇魅放开围攻的商队众人,仿佛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向后急速飞来。它们发出鬼叫般扭曲的嚎泣声,被鬼巫王身畔飞舞的星宿吞噬,一只只化为乌有。

接着隐藏在地下的尸鬼接连破土而出,它们被苍龙星阵强dà

的力量吸引,胸腔裂开,已经干枯的心脏脱体飞入星阵。朱诺像在狂风一样身体向前弓起,未成形的心脏被拉出体外。伏在地上的丹宸肢体扭曲,雪白的臀部像裂开一样被吸得抬起。

旋转的星阵透出血一样暗红的光芒,虎煞松散的骨爪踏入血影,白森森的骨骼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在血腥的星光中。炎煞火红的岩浆像水一样从石柱上流淌下来,汇入流动的群星中。阴煞嚎叫着想要躲开,却被龙尾卷住,那个透明的影子像气泡一样鼓胀起来,「噗」的一声轻响,被苍龙七宿吞没。仅剩的几名鬼武士颓然倒地,头顶的鬼角失去光泽,变得黯淡下来。

强dà

的气流像飓风一样卷过全场,鬼巫王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自己的奴仆,将它们化为自己的血肉和的力量。他身上黑色的铠甲一点一点鼓起,苍白的皮肤浮现出龙鳞细密的纹路,在血腥的星光下泛起诡异的血光。

两名赤裸女尸鬼俯在鬼巫王脚下,惨白的躯体仿佛涂上血光。鬼巫王张开滴血的手掌,一把抓住朱诺和丹宸的头发,狂吼道:「大地之下的龙神!我!南荒的主人!命令你从沉睡中醒来!」

「吞下你的祭品!将你的神力赋予你的主人!」

随着鬼巫王的厉吼,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震动。

…………………………………………………………………………………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和乐明珠瞪大眼睛。

巨龙眼前星芒一点一点亮起,组成星宿的图案,在它黑曜石般巨大的瞳孔里投下影子。先是两点,然后是四点、四点、四点、三点、九点、三点……最后一点,隔了片刻才出现。但它一出现,整个星图都仿佛活了过来。

星群耀目的光芒映出巨龙厚重的眼睑,苍黑色的鳞片,雪亮的獠牙和它深潭般的瞳孔。

从沉睡中醒来的巨龙眼睑慢慢抬起,等那三十颗星光组成的星宿亮度攀到最高峰,它脖颈一动,半陷在岩石间的头颅微微抬起。成吨重的玄武岩在它巨大的头颅前轻易破碎,山体扭曲破裂,发出恐怖的碎裂声。

「抓紧龙角!」程宗扬把乐明珠压到胸前,叫道:「它醒过来了!」说着弓起腰背,准bèi

承shòu将要袭来的冲击。

巨龙头颅缓缓抬起,洞窟顶部生满青苔的岩石滚落下来。程宗扬和乐明珠紧紧挤在龙角下方的空隙中,心头完全被震惊和恐惧充满。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不知在地下沉睡多少岁月的巨龙摆动头颅,撕开井口的岩石,昂身朝洞口飞去。无数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头顶巨大的深井被龙角撕成两半,光滑的岩壁轻易被龙体的巨鳞挤碎。

「四哥!」小魏扑过来,把祁远推进洞口。那道突起的平台随即断裂,像一条石梁翻滚着落入井底。吴战威靠在易彪身上,一手紧拉着站立不稳的云苍峰。

洞口的铁门朝两边倾斜过去,然后脱落下来,重重拍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龙吟声响起,小紫脸色就变得雪白,凝羽轻轻一拉,她才退开,紧靠着背后的岩石。连一向牛气冲天的武二郎这会儿也傻了眼,本能地把苏荔抱在臂间,和众人一样,盯着身后那口深井。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一对虬屈的龙角从井中升起,成块成块的岩石从裂开的井壁上脱落,然后露出龙神像山丘一样巨大的眼睛。

每个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把心提到喉咙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完全被这超越自然的一幕震骇。

「走!」

谢艺掠过来,先扯起小紫,往洞窟深处一抛。小紫身不由己地飞出十几丈,眼看就要跌在石上,忽然身下一软,身体像落在一团棉花上般轻轻坐倒。接着吴战威、易彪、小魏、祁远……都被一一掷来。即使伤势最重的易彪,也没有牵动伤口。

谢艺这手功夫令众人又惊又佩,武二郎也醒过神来,他「啪」地合上那张没有遮拦的大嘴巴,用力抹了把口水,一把抱起苏荔,大步奔过去。

凝羽拉开小紫,自己却没有动,她发丝零乱,美目紧盯着龙角,叫道:「见到他们了吗?」

山体破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谢艺扯住凝羽,不由分说地掠向洞窟深处。

巨大的龙首升起,隔着洞口与鬼巫王遥遥相对。

那个可供几个人并肩通行的洞口,甚至无法容纳下龙神的嘴巴,只能看到它巨大的牙齿在唇中时隐时现,颌下龙须飞扬。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祁远脸色发青,那条能说出花来的舌头,这会儿一个劲儿的打结。

「龙。」谢艺简短地答道。

「祖宗……」祁远瞪着龙首,发出一声惊叹。

谢艺道:「鬼巫王要与它合体?」

小紫最初的惊惧很快消失,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这下好了,他的法阵已经结成了,过一会儿他吸取了龙神的力量,我们就等着死光光吧。」

武二郎虎着脸道:「杀了鬼巫王!」

「杀不了啦。」小紫道:「你没看到那些鬼物都没有了吗?他身边的星阵比铠甲还厉害。」

苏荔忽然道:「那他还在等什么?」

鬼巫王双目泛起异样的光彩,一向隐没不见的鬼角此时也显露出来。他克制住狂喜的冲动,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龙神!是我唤醒了你!这是你的祭品!拿去吧!」

鬼巫王抓住朱诺和丹宸的头发,把她们推向前去。

「他在等龙神上钩。」小紫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一样,绽开一丝笑容,「她们身体里面有毒。」

苏荔冷冷道:「你还笑得出来?」

「反正要死了,为什么不笑呢?」小紫嘻笑道:「苏荔姊姊,你不如自杀好了,就算被鬼巫王炼成尸鬼,也比活着强呢。」

苏荔寒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死?」

「因为小紫还小啊。」小紫踮起脚尖,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你装得很乖,他就会放过你吗?别做梦了,鬼巫王就喜欢玩你这样的女人。朱诺活着的时候就被他玩了好久……」

苏荔羞怒地挑起眉峰,抬掌朝她精致的面孔挥去,却被谢艺拦住。

忽然整个洞窟像要翻倒般一震,龙神巨大的嘴巴挤进洞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合体

程宗扬肩膀被滚落的岩石擦伤,血淋淋一片,幸好乐明珠用拳头打了一记,才避免整块岩石砸到他身上。两人藏在弯曲的龙角下面,乐明珠一叠声问:「痛不痛?痛不痛?」

程宗扬咬牙动了动肩膀,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乐明珠正要给他裹伤,却惊叫一声。

巨龙头颅昂起,伸进洞口,弯曲的龙角顶/进岩层。岩石纷然碎裂,被龙角划出两道深痕,巨大的山体朝两人直压下来。两人急忙躲在龙角后面,背脊贴紧龙角,看着粉碎的岩石从身边划过。

鬼巫王周身旋转的星阵流溢出血泊一样的红光,东宫苍龙七宿龙角、龙亢、龙爪、胸房、心脏、龙尾、箕云,首尾相连,犹如一条赤红的血龙盘在他身上,在他黑色的铠甲上翻滚游动。

鬼巫王盯着靠近的龙神,神情越发亢奋,苍白的面孔露出病态的红色。忽然他昂首发出一声狂吼,「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希望的更加强dà

!连上古的龙神也拜服在我的脚下!殇侯!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崭新的南荒!比你梦想得更华丽!」

&nbs〖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p;咆哮声中,鬼巫王把两具美艳的女尸鬼推向龙神,「拿去吧!」

鬼巫王张开双臂,握住身旁盘旋的星辰,迎向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巨龙,胸腔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鸣,「把你的力量交给我!」

龙神岩石般的眼睑翻开,巨大的眼珠停在鬼巫王身上,然后嘴侧软须轻摆,不屑地将朱诺和丹宸弹开,接着张开巨口,宽阔的龙舌朝鬼巫王卷去。

沉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变,大理石般苍白的面孔一瞬间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他大叫着拔出鬼羽剑,想阻挡巨龙的长舌。身旁旋转的星阵陡然收紧,苍龙七宿如同一道血珠组成的血色枷锁,将他身体牢牢捆住。

龙首将一连串钟乳石撞得粉碎,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弯刀般的龙牙和深不见底的咽喉。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阵紧缚着,手指握紧鬼羽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龙神巨大的嘴巴一口吞下鬼巫王,然后像山一样合上。

「格」的一声,巨龙的嘴巴像咬到硬物一样停住。

鬼巫王额上金色的鬼角伸出,卡在龙神的齿缝中。他咬紧牙关,苍白的面孔透出暗紫的血色,被斩断的头发披散下来,黑色的铠甲一块块鼓起,又被星阵缚得凹陷下去。

巨龙牙关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紧剑柄,浑身的骨骼格格作响。忽然「卡」的一声,鬼巫王头顶的鬼角折断。

「黑--黑魔海!该死的骗子!我作鬼也--」鬼巫王疯狂的叫声蓦然断绝,龙神嘴巴合拢,像品嚐美味一样,眼睛微微闭上,齿间发出格格的碎响。

「叮」的一声,鬼羽剑从龙神齿间滑落,掉在石上。剑锋殷红的血迹仿佛被抽干鲜红,变得乌黑。

「吁……」冥冥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在为鬼巫王送行。

「这……这……」祁远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不仅每个人都呆若木鸡,连小紫也一脸发怔,完全被这意wài

的一幕惊呆了。

鬼巫王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许多年--吸取龙神的力量,成为南荒无可匹敌的王者。谁知dào

鬼巫王召唤出的龙神却把他本人一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灵魂和力量,都成为龙神的祭品。

巨大的碎石从洞窟顶部掉落,在巨龙苍黑色的鳞甲上碎裂开来,一块块滚入破裂的深井。龙神昂起头,喉咙微微一动,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后沉重的眼睑低垂下来。

正当众人以为龙神又陷入沉睡时,龙神眼睛忽然张开,巨大的眼球透出一缕异样的光彩。原来冷漠的眼神,变得凶狠而恶毒。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转身朝洞口的台阶奔去,娇叱道:「是鬼巫王!他与龙神合体了!」

巨龙发出一声巨吼,众人被强dà

的气流抛起。祁远一声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岩壁上,若不是乐明珠已经取出箭头,他这条膀子便废了。

武二郎怪叫道:「不是鬼巫王和龙神合体吗?怎么反过来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已经裂开的深井朝下倒塌过去,龙神庞大的躯体从地层深处脱出,带着纷飞的岩石冲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个鬼王峒都为之倾颓。

程宗扬和乐明珠紧紧攀着龙角,看着那口深井在脚下飞速远离。巨龙破开岩层,在山体中穿行。他们看到山体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深陷地下的鬼王宫被龙神庞大的身躯带得倾斜,那些精心雕刻的石像像细小的棋子一样碰撞在一起。

忽然眼前露出暗红的火光,龙首冲开最后一层山岩,从鬼王峒的山峰一侧伸出。

无数碎石从巨龙庞大的躯体上滚落,鬼王峒巨大的山体破开一个大洞,峒后的深渊像被刀锋切开,布满交错的裂缝,橘红色的岩浆潮水一样沿着裂缝奔涌而出,碰撞着迸出巨大的火球。

龙神巨大的龙爪抓住山体,眼中透出恶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到处是奔涌的岩浆,不多时就变成一片火海。幸存者像蝼蚁一样从洞窟中涌出,发出恐惧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着乱成一团。大地震裂的轰鸣声与人们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枝状的龙角向后弯曲,在龙角下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和乐明珠拥bào

着躲在里面,龙神一路破岩而出,纷落的岩石都被龙角击碎,两人幸运地没有受伤。

地底奔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火红的光芒奔涌着,像燃烧的血池将鬼王峒的山峰包围起来。无数细小的人影从破碎的山体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脚的人群来不及逃避,随即被奔涌岩浆吞没,爆出一个小小的火球,像蚂蚁一样挣扎几下,就没入火海。

鬼王峒山体大半被龙神破坏,露出蜂窝状的内部。几匹健马嘶鸣着从洞窟内奔出,程宗扬认出是商队的马匹,领头一匹毛色乌亮,正是自己的黑珍珠。几块巨石滚落下来,黑珍珠灵巧地一跃,跨过巨石,后面一匹却被击中,滚入山下的岩浆中。

终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谢艺从碎石间掠出,流星般在倾颓的岩石上飞驰。这时程宗扬才看到谢艺真zhèng

的底子,这样山崩地裂的巨变,他仍能从容飞翔,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的自由。

武二郎更猛,他一手挟着易彪,一手挟着吴战威,肩膀上扛着云苍峰,手里还抓着苏荔的手腕,带着四个人风一样闯出来。

「凝羽!」程宗扬大声叫道。

「小紫!」乐明珠也在旁边喊。

谢艺倏忽停下脚步,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祁远和小魏陆续逃出来。接着小紫跃上地面,一边掠向高处,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乐明珠大叫着朝她挥手,小紫扬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最后一个上来的是凝羽,她衣衫几处着火,连鬓发也被燎去一截,白玉般的脸颊上溅着几滴鲜血。

程宗扬两手放在口边,叫道:「凝羽!我在这里!」

凝羽抬起脸,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大声说了几句,程宗扬一个字都没听见,只好伸伸胳膊和腿脚,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山体倾颓,大地沉降,震天的轰鸣中,却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亲娘哎……」那声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救命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在耳中,让程宗扬油然生出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我是不是耳鸣了?」程宗扬疑惑地说道。

乐明珠道:「我好像也听到了呢,像是朱老头的声音。」

程宗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那老家伙不是死在洞里面了吗?」

乐明珠望着纷乱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救……救命啊……」

程宗扬心里忽悠晃了一下,他一手攀着龙角,低头望去。朱老头像只跳蚤一样吊在龙神颈旁,两手紧紧攥着龙须,翘着山羊胡拚命呼救。

程宗扬收回脑袋,乐明珠道:「怎么了?」

「哈哈,我眼花了。没事,没事。」

「救命啊--」「咦?」乐明珠伸长颈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边呢。」

程宗扬拉住她,「那边没人。」

「小程子……救命啊……」

「我听到了!真的是朱老头!他在叫你呢!」

「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程宗扬皱起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这条龙很麻烦……」

「小程子……救命啊……我在这儿呢……」

程宗扬充耳不闻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保住性命,从这儿逃出去。」

「小程子……我……我看见你了,哎哟!别踩,是我!朱八八啊……」

「八你个头啊!」程宗扬一脸不爽地踢了踢龙须。

乐明珠探过身子,「他真的在这儿呢!」

「我是朱老头!朱老头啊!救命啊……」

程宗扬假意低头看了一眼,「哎呀,原来是你啊,怎么在这儿呢?」

朱老头带着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们这一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头一把啊……」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拉你,这上面……实在是没位置了。」

「我来!」乐明珠挤过来,「抓紧啊!」一边说,一边两手交替拉动龙须,把朱老头拉了上来。

朱老头死狗一样趴在龙鳞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合体

程宗扬肩膀被滚落的岩石擦伤,血淋淋一片,幸好乐明珠用拳头打了一记,才避免整块岩石砸到他身上。两人藏在弯曲的龙角下面,乐明珠一叠声问:「痛不痛?痛不痛?」

程宗扬咬牙动了动肩膀,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乐明珠正要给他裹伤,却惊叫一声。

巨龙头颅昂起,伸进洞口,弯曲的龙角顶/进岩层。岩石纷然碎裂,被龙角划出两道深痕,巨大的山体朝两人直压下来。两人急忙躲在龙角后面,背脊贴紧龙角,看着粉碎的岩石从身边划过。

鬼巫王周身旋转的星阵流溢出血泊一样的红光,东宫苍龙七宿龙角、龙亢、龙爪、胸房、心脏、龙尾、箕云,首尾相连,犹如一条赤红的血龙盘在他身上,在他黑色的铠甲上翻滚游动。

鬼巫王盯着靠近的龙神,神情越发亢奋,苍白的面孔露出病态的红色。忽然他昂首发出一声狂吼,「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希望的更加强d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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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巫王张开双臂,握住身旁盘旋的星辰,迎向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巨龙,胸腔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鸣,「把你的力量交给我!」

龙神岩石般的眼睑翻开,巨大的眼珠停在鬼巫王身上,然后嘴侧软须轻摆,不屑地将朱诺和丹宸弹开,接着张开巨口,宽阔的龙舌朝鬼巫王卷去。

沉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变,大理石般苍白的面孔一瞬间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他大叫着拔出鬼羽剑,想阻挡巨龙的长舌。身旁旋转的星阵陡然收紧,苍龙七宿如同一道血珠组成的血色枷锁,将他身体牢牢捆住。

龙首将一连串钟乳石撞得粉碎,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弯刀般的龙牙和深不见底的咽喉。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阵紧缚着,手指握紧鬼羽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龙神巨大的嘴巴一口吞下鬼巫王,然后像山一样合上。

「格」的一声,巨龙的嘴巴像咬到硬物一样停住。

鬼巫王额上金色的鬼角伸出,卡在龙神的齿缝中。他咬紧牙关,苍白的面孔透出暗紫的血色,被斩断的头发披散下来,黑色的铠甲一块块鼓起,又被星阵缚得凹陷下去。

巨龙牙关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紧剑柄,浑身的骨骼格格作响。忽然「卡」的一声,鬼巫王头顶的鬼角折断。

「黑--黑魔海!该死的骗子!我作鬼也--」鬼巫王疯狂的叫声蓦然断绝,龙神嘴巴合拢,像品嚐美味一样,眼睛微微闭上,齿间发出格格的碎响。

「叮」的一声,鬼羽剑从龙神齿间滑落,掉在石上。剑锋殷红的血迹仿佛被抽干鲜红,变得乌黑。

「吁……」冥冥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在为鬼巫王送行。

「这……这……」祁远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不仅每个人都呆若木鸡,连小紫也一脸发怔,完全被这意wài

的一幕惊呆了。

鬼巫王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许多年--吸取龙神的力量,成为南荒无可匹敌的王者。谁知dào

鬼巫王召唤出的龙神却把他本人一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灵魂和力量,都成为龙神的祭品。

巨大的碎石从洞窟顶部掉落,在巨龙苍黑色的鳞甲上碎裂开来,一块块滚入破裂的深井。龙神昂起头,喉咙微微一动,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后沉重的眼睑低垂下来。

正当众人以为龙神又陷入沉睡时,龙神眼睛忽然张开,巨大的眼球透出一缕异样的光彩。原来冷漠的眼神,变得凶狠而恶毒。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转身朝洞口的台阶奔去,娇叱道:「是鬼巫王!他与龙神合体了!」

巨龙发出一声巨吼,众人被强dà

的气流抛起。祁远一声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岩壁上,若不是乐明珠已经取出箭头,他这条膀子便废了。

武二郎怪叫道:「不是鬼巫王和龙神合体吗?怎么反过来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已经裂开的深井朝下倒塌过去,龙神庞大的躯体从地层深处脱出,带着纷飞的岩石冲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个鬼王峒都为之倾颓。

程宗扬和乐明珠紧紧攀着龙角,看着那口深井在脚下飞速远离。巨龙破开岩层,在山体中穿行。他们看到山体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深陷地下的鬼王宫被龙神庞大的身躯带得倾斜,那些精心雕刻的石像像细小的棋子一样碰撞在一起。

忽然眼前露出暗红的火光,龙首冲开最后一层山岩,从鬼王峒的山峰一侧伸出。

无数碎石从巨龙庞大的躯体上滚落,鬼王峒巨大的山体破开一个大洞,峒后的深渊像被刀锋切开,布满交错的裂缝,橘红色的岩浆潮水一样沿着裂缝奔涌而出,碰撞着迸出巨大的火球。

龙神巨大的龙爪抓住山体,眼中透出恶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到处是奔涌的岩浆,不多时就变成一片火海。幸存者像蝼蚁一样从洞窟中涌出,发出恐惧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着乱成一团。大地震裂的轰鸣声与人们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枝状的龙角向后弯曲,在龙角下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和乐明珠拥bào

着躲在里面,龙神一路破岩而出,纷落的岩石都被龙角击碎,两人幸运地没有受伤。

地底奔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火红的光芒奔涌着,像燃烧的血池将鬼王峒的山峰包围起来。无数细小的人影从破碎的山体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脚的人群来不及逃避,随即被奔涌岩浆吞没,爆出一个小小的火球,像蚂蚁一样挣扎几下,就没入火海。

鬼王峒山体大半被龙神破坏,露出蜂窝状的内部。几匹健马嘶鸣着从洞窟内奔出,程宗扬认出是商队的马匹,领头一匹毛色乌亮,正是自己的黑珍珠。几块巨石滚落下来,黑珍珠灵巧地一跃,跨过巨石,后面一匹却被击中,滚入山下的岩浆中。

终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谢艺从碎石间掠出,流星般在倾颓的岩石上飞驰。这时程宗扬才看到谢艺真zhèng

的底子,这样山崩地裂的巨变,他仍能从容飞翔,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的自由。

武二郎更猛,他一手挟着易彪,一手挟着吴战威,肩膀上扛着云苍峰,手里还抓着苏荔的手腕,带着四个人风一样闯出来。

「凝羽!」程宗扬大声叫道。

「小紫!」乐明珠也在旁边喊。

谢艺倏忽停下脚步,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祁远和小魏陆续逃出来。接着小紫跃上地面,一边掠向高处,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乐明珠大叫着朝她挥手,小紫扬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最后一个上来的是凝羽,她衣衫几处着火,连鬓发也被燎去一截,白玉般的脸颊上溅着几滴鲜血。

程宗扬两手放在口边,叫道:「凝羽!我在这里!」

凝羽抬起脸,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大声说了几句,程宗扬一个字都没听见,只好伸伸胳膊和腿脚,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山体倾颓,大地沉降,震天的轰鸣中,却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亲娘哎……」那声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救命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在耳中,让程宗扬油然生出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我是不是耳鸣了?」程宗扬疑惑地说道。

乐明珠道:「我好像也听到了呢,像是朱老头的声音。」

程宗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那老家伙不是死在洞里面了吗?」

乐明珠望着纷乱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救……救命啊……」

程宗扬心里忽悠晃了一下,他一手攀着龙角,低头望去。朱老头像只跳蚤一样吊在龙神颈旁,两手紧紧攥着龙须,翘着山羊胡拚命呼救。

程宗扬收回脑袋,乐明珠道:「怎么了?」

「哈哈,我眼花了。没事,没事。」

「救命啊--」「咦?」乐明珠伸长颈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边呢。」

程宗扬拉住她,「那边没人。」

「小程子……救命啊……」

「我听到了!真的是朱老头!他在叫你呢!」

「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程宗扬皱起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这条龙很麻烦……」

「小程子……救命啊……我在这儿呢……」

程宗扬充耳不闻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保住性命,从这儿逃出去。」

「小程子……我……我看见你了,哎哟!别踩,是我!朱八八啊……」

「八你个头啊!」程宗扬一脸不爽地踢了踢龙须。

乐明珠探过身子,「他真的在这儿呢!」

「我是朱老头!朱老头啊!救命啊……」

程宗扬假意低头看了一眼,「哎呀,原来是你啊,怎么在这儿呢?」

朱老头带着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们这一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头一把啊……」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拉你,这上面……实在是没位置了。」

「我来!」乐明珠挤过来,「抓紧啊!」一边说,一边两手交替拉动龙须,把朱老头拉了上来。

朱老头死狗一样趴在龙鳞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第一百九十四章:斗龙

鬼巫王的意识融入龙神体内,同时也将他对商队众人的刻骨仇恨烙入龙神脑中。它爪尖被谢艺刺伤,虽然这样的伤口对它庞大的躯体而言微不足道,但足以引起龙神的愤nù



龙神再次伸出前爪,巨大的爪影遮住天空,仿佛一道山脉从天而降,将谢艺和他旁边的商队同伴笼罩在爪影下。众人面露惧意,连苏荔眼神都变得绝望。

程宗扬堆起笑脸,「朱老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气色很好嘛。」

「我是招谁惹谁了?」朱老头哭丧着脸道:「好不容易找个桥缝躲着,桥会塌了。幸好俺手快,抓了根龙毛,要不老头就见不着你了……小程子,老头可想死你了啊。」

「可不是吗,我也想死你了。」程宗扬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这龙怎么突然醒过来?鬼巫王呢?他搞的什么狗屁法术。」

「鬼巫王?被这家伙给吞了!」

「什么!」程宗扬失声道:「它把鬼巫王吞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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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朱老头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是没看见哪。惨!真惨哪!打鸟的让鸟给啄了,你说这算啥事呢?」

朱老头唉声叹气地说:「鬼巫王那憨货,作梦都想跟龙神合体。这下倒好,弄到龙肚子里跟龙神一块儿过日子去了。我就知dào

,黑魔海那帮孙子,没一个好鸟!打一开始就揣着贼心!欺负鬼巫王那憨货不懂事,说是帮他,把他骗得死死的。」

乐明珠道:「鬼巫王真的被它吃了?」

「渣都没啦!你是没见到,鬼巫王搞的那个什么苍龙星阵--那玩意儿!七宿齐出!吓得俺腿都软了。结果没收掉龙神,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合体是合体了,可把自己合给龙神了。抢鸡不成,连米缸都赔出去了。惨啊……」

程宗扬小心地拍了拍龙角,鬼巫王那家伙竟然变成这样子,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吧。

「你说这都是黑魔海搞的鬼?」

「可不是嘛!」朱老头吹着胡子说。

「为什么他们要扶植鬼巫王呢?黑魔海这么厉害,自己来不是更方便吗?」

「南荒这鬼地方,邪气太重!」朱老头抹了抹嘴角的吐沫星子,「几百个部族,看外人都跟看贼一样!谁愿意听外人的?黑魔海自己做,这活儿不好干啊,他们先弄出个鬼巫王,把南荒的部族吞并得七七八八,再教鬼巫王那憨货玩什么苍龙星阵,把鬼王峒底下的龙神给召出来。这下可好,鬼巫王没了,龙神也被那帮孙子收了,要不是撞到你们这几个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南荒弄到手。高!真高啊。」

朱老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身下的巨龙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吼声中充满了愤nù

和不甘。

程宗扬急忙攀住龙角,「它不会是听懂了吧?朱老头,这家伙这会儿是鬼巫王呢,还是龙神?」

朱老头面如土色,「这我哪儿知dào

?如果是鬼巫王,它可不会放过你啊,小程子。」

龙神用狠毒的目光盯着鬼王峒蜂拥而出的奴隶,它头颅已经昂到山腰,尾部还留在地层深处,庞大的躯体覆盖着苍黑色的鳞片,背部生着暗紫色的龙鳍,如同从地底钻出洪荒巨兽。

从鬼王峒逃出的幸存者被这一幕震骇,本能的敬畏使这些来自南荒不同部族的人纷纷跪下,朝龙神顶礼膜拜,祈求它的饶恕。

程宗扬暗叫不妙,鬼巫王变成这副鬼样子,肯定对自己这帮人恨之入骨,南荒人把它当成神明,不用打就先败了。

程宗扬聚起功力,放声喝道:「南荒的子民们!鬼巫王已经被这条妖龙吞掉了!它还要毁掉南荒!我命令父!拿起你们的武器,杀死它!」

短暂的惊愕之后,几名幸存的部族首领首先反应过来,他们敬畏地看着龙首上的主人,然后大声下令。剩下的南荒人如梦初醒,纷纷拿起兵刃,疯狂地朝龙神冲去。

地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接着地面裂开,一只龙爪从地层中伸出,在虚空中一按,龙神昂起头,沿着鬼王峒刀锋般的山体盘旋而上。它巨大的躯体连绵不绝地从地底伸出,岩石在它鳞片上纷然破碎,整座鬼王峒都为之震动。

龙神一直升到山峰顶上,然后一爪扣住倾斜的山体,庞大的躯体在岩石上磨擦着,留下深深的凹痕。它威严的头颅在刀尖般的山峰顶部昂起,对着黑色的天幕发出一声怒吼。

大地开裂,沸腾的岩浆四处奔涌,橘红的火光占据了整个视野。程宗扬从龙首往下看去,鬼王峒庞大的山峰如同火海中的孤岛,又仿佛一柄在熔炉中冶炼的弯刀,浸没在翻滚的岩浆中。

岩浆不断上升,吞噬着残存的山体。鬼王峒仿佛燃烧的地狱,空气中充满硫磺的气息。南荒的奴隶们挽起弓箭和他们所有能找到的武器,朝龙神攻击。

巨龙庞大的躯体盘在山峰上,一半躯体仍留在岩石中。岩浆顺着它的鳞片涌出,地面向下沉降,整座山峰渐渐向一侧倾斜,要不了多久,整座鬼王峒都将坠入奔涌的岩浆里。

龙神扭过龙首,苍黑的瞳孔带着无比的厌憎和恨意,盯着身下崩溃的世界,然后昂身而起,朝鬼王峒没有光明的天空飞去。

大地深处传来震雷般的轰鸣,龙神巨大的躯体脱出岩层,长长的尾部夭然舞动,燃烧的岩石从它躯体上滚落,坠入岩浆,溅起一片片火光。它毫不停顿地扑上鬼王峒的天空,用龙角和龙爪撕开头顶的大地。

岩石和泥土伴随着强烈的气流雨点般洒落,程宗扬紧紧搂着乐明珠,用肩背承shòu着纷飞的土石。朱老头趴在龙角下,嘴里不停叫着「菩萨啊,亲娘哎……」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巨龙角上的泥土中射出。

阳光亿万年来第一次射入鬼王峒,明亮得令人眩晕。巨龙咆哮着撕开大地,龙躯苍黑的鳞甲带着坠落的火光,掀开厚厚的泥土,从地底蜿蜒飞出。

程宗扬眼酸得几乎流泪,片刻后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阳光下,天地万物都鲜明耀眼。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大地上繁茂的森林在阳光下一片青绿,白色的鸟群从林中飞起,盘旋着飞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大片大片的鲜花在草丛间盛开,空气中也不再充斥着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到处浮动着醉人的花香和阳光的味道,美得令人眩晕。

看惯了鬼王峒单调而沉重的黑色,眼前一瞬间被鲜艳的色彩占据,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浊气,让清新的空气充塞胸臆。乐明珠纤柔的发丝在颈中飞舞,带来酥痒的触感。小丫头几乎忘掉了龙神的威胁,圆圆的面庞满是兴奋的神情,她攀着龙角,低头朝下看去,就像第一次坐云霄飞车的小女孩一样,发出半是惊恐半是兴奋的叫声。

说实话,坐在龙首上可比云霄飞车刺激多了。龙神头颅一摆,就摆动出上百米的幅度,刺激的程度足以让人心脏都跳出来。但小丫头一点都不怕,反而兴高采烈。

巨龙强劲有力的尾部从地下甩出,将地面撕出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大裂口。深埋在地底的鬼王峒亿万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奔涌的岩浆仿佛燃烧的湖泊,吞噬着倾颓的山峰。失去目标的幸存者拚命向高处攀去,但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山峰却在向下沉陷,无论他们逃到哪里,也无法避免被岩浆吞噬的结局。

在地底沉睡万年的巨龙冲出岩层,在天空中越飞越高。乐明珠紧张地攀着龙角,不时发出兴奋的惊叫。朱老头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龙鳞下面。

龙神一直飞到天际,鬼王峒的裂口只剩下碗口大小,才停下来。四周的云气仿佛被龙神的力量吸引,潮水般涌来,围聚在它苍黑的躯体旁。云气越聚越多,晴朗的天空在云层遮蔽下迅速变得阴暗。

龙神嘴侧两条软须上下浮动,眼中寒光四射。它呼出的气体融入云雾,云层越发浓密,白色的云团迅速凝聚成浓重的乌云,龙神利爪拨开云层,巨大的鳞片在云中时隐时现,然后咆哮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点涌入敞开的鬼王峒,落在火红的岩浆上,化为一股白烟。龙神摆动着龙尾,云层滚滚翻动,雨势越来越大。

程宗扬浑身都被大雨湿透,肩膀的伤口一片痛楚。透过云层,能看到鬼王峒奔涌的岩浆在雨水冲刷下渐渐停止流动,火红的色泽变成暗红,又冷却为岩石的黑色。那些岩石仍保持着奔涌的形状,仿佛一片凝固的波涛。

幸存的南荒人并没有幸运太久,暴降的雨水迅速泛滥成灾,刚经lì

过烈火焚烧的人群很快被洪水吞没。

暴雨中,龙神巨大的头颅低昂下来,盯着山峰上一群人影,然后探出锋利的前爪,朝人群抓去。

人群中传出一片惨叫,被龙爪扫中的人群肢体纷飞,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溅出来。龙爪挥击的前方,一个身影正在岩石间飞驰,离爪尖越来越近。

在龙爪触及腰背的刹那,谢艺忽然返身,拧腰双手握住刀柄,刀锋避开锋利的龙趾,从它爪根结合处破入鳞甲,硬生生劈入尺许。

巨龙怒吼着爪尖一挑,谢艺身体弹丸般飞出。

第一百九十五章:汉军

武二郎放开苏荔,暴喝声中,周身骨骼发出一串炸响,身形迅速膨胀。他额头突起,口中抽出两对虎齿。被阴煞咬过的手臂肌肉重新鼓起,身上的衣物不堪重负地绷裂开来,露出肌肉虬结的强健躯体。

武二郎精赤着上身,发出一声虎啸,身上金黄的虎斑四处扩张,蜿蜒着覆满皮肤,如同一头斑斓猛虎,咆哮着冲向巨龙。

龙神勾下头,不屑地盯着化为虎形的武二郎。武二郎身形膨胀将近一倍,野虎般掠过山体,与扑下的龙爪撞在一起。

「咯」的一声,龙神鹰隼般的爪尖裂开尺许长一条裂缝,武二郎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倒飞出去。

龙爪略微一阻,笼罩在爪影下的众人趁机逃脱。龙神须鳞怒张,那些被它巫术操控,却效忠于程宗扬的南荒奴隶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龙神金属般的鳞片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

武二郎像头猛虎般一挫,然后翻身跃起,他「嘿」的一声,抱起一块牛犊大小的岩石,将那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举过头顶,奋力朝巨龙眼睛砸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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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头颅微摆,牛犊大的石块砸在它鼻侧的鳞片上,纷然碎裂,雨点般洒落下来,坚硬的龙鳞也被砸得凹陷。龙神眼中腾起怒火,龙爪扑上山体,带来地震般的撞击声。

碎石纷飞中,一条猛虎般汉子蹿出,密集的劲气交击声连串响起,武二郎赤手空拳,狂喝着击向巨龙的利爪。

武二郎一连数拳都打在巨龙趾爪相接处的同一个部位,龙爪坚逾钢铁的鳞片裂开一道细缝,边缘卷起。受阻的巨龙愈发愤nù

。它头颅低垂,身体浮在空中,长长的龙尾一直伸入云层,左爪攀住倾斜的山体,右爪扬起,要将这只该死的小虫子拍死。

「抓住我!」

程宗扬松开龙角,翻身朝龙首下方掠去,乐明珠连忙抓住他的脚踝。朱老头吓得脸都白了,「小子,你不要命了!」

程宗扬身体倒悬,双手握住刀柄,力贯双臂,朝巨龙眼球挑去。巨龙头颅一摆,程宗扬身体荡开,刀锋刺在巨龙眉骨上,被它坚硬的鳞甲弹起。乐明珠惊叫一声,险些脱手。程宗扬顾不上后怕,叫道:「用那根龙须绑住我!」

乐明珠叫道:「你要做什么?」

程宗扬指着巨龙蜿蜒的鼻梁,「顺着那里能爬到它眼睛旁边!把我放到它眼角,只要它睁开眼睛,我就让它变成一条瞎龙!」

乐明珠尖叫道:「小心!」

巨龙利爪扬起,朝额上的程宗扬抓来。就在这时,「叮叮叮」一串金铁交击的脆响密集响起,龙神面部立kè

多了一片弩矢。

劲弩从头顶雨点般飞来,那些弩矢锋利异常,虽然没能穿透龙神的鳞甲,但每一支都深深钉入鳞片。其中一支弩矢长及两丈,比寻常用的长矛还粗了几倍,准确地射在巨龙嘴侧没有鳞片覆盖的部位,绽出一片血花。

负痛的龙神弓起身体,发出一声龙吟。仿佛回应它的咆哮,密布的乌云中射下无数闪电。大地为之震动,裂缝边缘一棵千年巨松被闪电击中,像火炬一样燃烧起来。

「第二组!射!」

随着一声号令,又一片劲弩飞来,目标是龙神的眼睛和鼻梁。

朱老头怪叫着险些被一支流矢射中,连滚带爬地钻到另一侧龙角后面,蜷着身瑟瑟发抖。

程宗扬抬起头,朝弩矢射来的方向望去。覆盖在鬼王峒上的地面原本是一片森林,此时地面被龙神撕开一条长达数里的裂隙,成片的树木与泥土一同陷入地层。

断裂的森林边缘,立着一支陌生的军队。他们身穿黑色的布衣,每三十人一组,分成六个方阵,在暴雨中仍站得丝毫不乱。每一组都有二十名弩手,剩下十人守着中间一架巨弩。

那架巨弩宽及丈许,长度更是超过两丈,放置在槽中的弩矢由一整棵松木削成,表面涂成黄色,铁制的弩首两翼张开,宽及两尺,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寒光。

「大黄弩!」程宗扬失声叫道。

「好厉害的弩。」乐明珠小脸雪白,这一轮劲弩如果朝自己射来,最多能避开其中的一半。

程宗扬紧盯着那架巨弩,惊愕之余又疑惑不已。他曾在资料上见过这种弩,虽然仅仅是文字记载,可第一眼看到这架巨弩,他就断定这是传说中的劲弩。

大黄弩!车弩中最凶猛的一种。这种弩是汉军最犀利的远程武器,曾有过用大黄弩一箭射塌城墙的纪录,堪称冷兵器时代的神作。

可是一支成建制的汉军,为何会在偏僻的南荒出现?而且还要帮自己攻击龙神?

难道是……程宗扬心头闪过「黑魔海」这三个字,立即朝那些陌生的军士望去。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见过不少军队,每支军队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这支军队没有带甲,无法从铠甲的形式判断他们的身份。虽然使用汉军才有的大黄弩,但他们的佩刀刀形狭长,显得轻快灵便,而汉军最典型的配备是他们长达一米,刚猛强劲的环首刀。

汉军使用的大黄弩通常用牛马绞动弓弦,这支军队完全是依靠人力。两名军士负责搬运弩矢,一名军士负责瞄准,余下七人绞动弓弦,将放在矢槽中的大黄弩迅速拉紧。

黑魔海的人总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攻击龙神吧?谢艺曾经说过,黑魔海的势力十几年前被岳帅连根拔起,总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一支军队。

一名指挥官站在这支陌生的军队前,大声发号施令。两个准bèi

好的方阵瞄准巨龙的眼睛和嘴巴,弩矢撕开雨幕,带着尖锐的响声飞向龙神的头颅,其中两支大黄弩分外醒目,即使以龙神之威,也不能无视它的锋芒。

巨龙须齿怒张,咆哮着挥出利爪,一爪将那两支饱含威胁的大黄弩击开,一爪扑向鬼王峒,龙爪一按一抬,爪下便多了数十具碎裂的尸体。

残存的南荒部族从下仰攻,他们或是放箭,或是掷矛,更多的则像蚂蚁一样攀俯在巨龙身上,在它坚如金石的鳞片上刀砍斧劈。虽然他们武器库不够犀利,力量不够强dà

,但胜在人数够多,数十人合力,不时从巨龙身上剥下一片鳞甲。

那支陌生的军队居高临下,六个方阵分为三组,持续对龙神造成威胁。他们的弩矢锐利异常,大黄弩更是不可小视,虽然与龙神庞大的躯体相比,两丈长的大黄弩就像根牙签,但只要射中,就能撕开龙神的坚甲,带出一片血花。

「鬼巫王!」程宗扬大声喊道:「你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能做什么?就算你能统治南荒,就算你南荒无dí

,你还能做什么!还有人会把你当人吗?你永远都是一条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龙神蜿蜒的躯体一震,然后发出一声怒吼,龙尾脱离云层,在鬼王峒的山峰上盘旋翻滚。每一爪挥出,都收割下一片生命,不多时,就扑杀了数以百计的奴隶。

谢艺身影迅捷无伦地在龙爪的空隙间飞驰,却始终再没有出手,目光闪闪不知在找寻什么东西。武二郎势如疯虎,狂呼恶战,独自牵制了一只龙爪。在他的重击下,龙爪的鳞片不时破碎飞开。越来越多的奴隶攀附在巨龙身上,弓箭和飞矛雨点般朝龙神射去。

苏荔抢过一张弓,跃上巨石,纤手一张,将弯弓张成满月,闪动寒光的箭矢瞄向龙神两角之间的程宗扬,然后挑起唇角,箭镞微沉,流星般射向龙神瞳孔。

龙神本来俯首下扑,张口咬向武二郎。箭镞一点寒光袭来,它眼睑微闭,箭矢射入眼睑,穿透了它眼部岩石的皮肤,阻止了它下扑的威势。

南荒人士气大振,一名生着狼尾的南荒勇士攀上龙神尾部,用长矛撬开坚固的龙鳞,贴着龙鳞的缝隙朝内刺去。龙神吃痛地甩动尾部,将他远远甩得飞出。

与龙神庞大的躯体相比,那些曾经的鬼王峒奴隶就像蚂蚁一样细小,虽然最勇猛的战士也只能用生命为代价,在龙神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程宗扬这时才见识到鬼巫王噬魂巫术的厉害,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都敢和坦克肉搏。他禁不住朝小紫看去,如果不是她,这些奴隶此时应该是和龙神一起来攻击自己,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幸存者大都已经离开洞窟,其余人不是被崩塌的山体砸死,就是被封在洞窟内,经受岩浆和暴雨的双重侵袭。小紫远远站在一旁,目光却在洞窟间游移,似乎在找一个还没有出现的人。

「你看!」乐明珠扯住程宗扬,用力指着远处一个身影,「凝羽姊姊!」

第一百九十六章:杀龙

凝羽立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对着愤nù

的龙神,她扬起脸,洁白的面孔在暴雨中愈发莹润。她朝程宗扬微微一笑,飘飞的白衣仿佛被遮掩的月光一样渐渐散去,身形平空消失。

「哇!」乐明珠惊叫着瞪大眼睛,「这就是凝羽姊姊的匿踪术?好厉害!」

朱老头喉结滚动着咯出一口浓痰,呸的一口吐远,吧叽着嘴嘟囔说:「怪好的女娃娃,就是心眼儿死了点儿。」

程宗扬心头悬起,顾不上理会朱老头,叫道:「凝羽!别过来!」

凝羽搏杀的时间远长于自己,这会儿冒险拼上最后一点余力,万一失手,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

龙神伏下头颅,咆哮着喷出一片烈焰。光秃秃的岩石燃烧成一片火海,几名南荒战士来不及闪避,顿时被烈焰焚成枯骨。

龙神头颅抬起,避开又一轮弩矢,苏荔射来的长箭落在尖利的龙齿上,撞得粉碎。武二郎钢鞭般的虎尾卷住龙神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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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利爪,盘身扑上巨龙爪背,虎掌连击,撕开巨龙爪背的鳞片。

龙神庞大的躯体不停翻滚,鬼王峒黑色的岩石在它鳞甲下被磨得粉碎。在它龙角上方,一片厚密的乌云旋转着,云下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浓黑的云层边缘被阳光镀上一道金色的光环,远处阳光普照的森林清晰可见。这种亦雨亦晴的诡异天象,令人过目难忘。

龙神脖颈弓起,龙目歹毒地转动着。

忽然,一个飘飞的纤影在它头颅正前方出现。凝羽张开手,月光流动着凝成一支光矛,然后奋力朝龙神双目正中的部位射去。月矛银白的光芒在闪电间一闪而过,龙神嚎叫着垂下头颅,两眼正中的鳞甲乍然破碎,溅出一团鲜血。

程宗扬嘶声道:「小心龙息!」

龙神受伤的鼻孔张开,龙须潮水一样在颌下浮动着,呼出一股强dà

的气流。

凝羽真元几乎耗尽,被这股气流一卷,身体落叶般从空中飘落。

「凝羽!」程宗扬大叫道。

凝羽苍白的面孔迅速远去,程宗扬一颗心紧绷得似乎随时都会断裂。他盯着凝羽,看她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在龙息中身不由己的旋转。

「凝羽姊姊!」乐明珠伸出手想拉她,两人却隔着数丈的距离。

「何苦呢?」朱老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连连摇头。

「闭嘴!」程宗扬踹了他一脚,一边叫道:「苏荔!」

苏荔射出最后一支长箭,接着飞身跃起,银白透明的蝎尾斜掠而出,卷住凝羽的腰身。

不等程宗扬紧悬的心放下,龙神尾部一只巨爪破开乌云,扑向那两具身影。它低下头颅,染血的龙首愈发凶狞可怖。

苏荔发丝被龙爪带起的狂飙吹散,她张开弯弓,将自己的钗子当成箭矢,射进龙神的鼻孔。龙神嘴侧长长的软须伸出,似乎想把她们两个一并揽入口中。

凝羽拼尽最后的余力,凝出一面月光盾,扬手朝龙神掷去。龙神软须轻摆,最后一只利爪破空袭来,轻易把月光盾击得粉碎,毫不停顿地朝两女扑去。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武二郎沉腰旋身,一肘击在龙爪上,击碎一片龙鳞,将龙爪阻缓一线,借势向前扑出,旋风般搂住两女。

龙爪略一停顿,再度挺出。武二郎避无可避,暴喝着弓起背脊,用虎躯承shòu住龙神一击。

「篷」的一声巨响,武二郎长大的身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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