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屏 - xp1024.com
《六扇屏》


第一章 天残地缺

宝生阁,原名万彻草庐,位于莱溪中段的葛子潭旁,本是神医薛万彻养老授徒所在,后因百姓常来问诊,神医弟子便一起出资将草庐修葺扩建,改名宝生堂。

由于地处偏僻,在神医去世之后,诸多弟子也纷纷离开,宝生堂逐渐落破,后世子孙守不住清贫,便将宝生堂出售,时任知府汪潜收购后再次修葺扩建,将原本的万彻草庐修建成为宝生阁,占地数十亩。环绕朱阁,又修建花田数座,酒窖若干,亭苑无算。既能作为交游胜地,美酒花蜜也能提供不菲的收入。

春去冬来,涨落生息,宝生阁几度易主,原本周围生活的百姓,或被驱逐,或奔前程,四周的村落逐渐荒芜,唯有宝生阁繁华依旧。

大雪过后,路面泥泞陡增,来往宝生阁的权贵子弟,及风月佳人等,这几日也都没了身影。此时,夜色渐浓,阁中地龙烧的火热,一男一女俱都身着小衣,赤脚席地扺掌对坐,显然正在行功。这二人面色鲜红,发丝散乱,周身白雾腾腾,鼻尖汗珠滚滚。

不多时,两人分掌收功,及至白雾散尽,便分别起身。那男子坐在椅子上,取了一只玉杯,眯着眼睛抿了一口酒水,开口说道:“雨嫣,看这天气,这两日只怕还有大雪会下,这都七八天没有生意上门了。”

那女子不以为意,斜倚在椅背上,双颊泛红,二目迷离,一手抚弄着发丝,嗤笑一声,说道:“没有生意~岂不是更好~正方便你我练功~这几天行气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虚阳逆行,倒冲命门的感觉。只要再好好稳固几个月,便有可能化虚做实,反阴为阳。”

男子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玉杯,叹道:“你是有好运气,遇到了品质上佳的练功材料。可惜呀,良才美质难求,我们来到这里三年,也只得到了这么一个。眼看他的天阳地阴都被你吸纳尽了,也不过让你多化去一点虚阳,等到他先天精气消耗殆尽,可没有第二个接着给你,到那时候,你的修炼速度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男子接着抿了一口杯中酒水,隔着玉杯虚望着顶上的灯火,接着说道:“化虚做实,反阴为阳的美梦,还是赶快醒醒吧。”

那女子不以为意,嗔笑道:“你呀,就是吃不上葡萄反说葡萄是酸的。”

“呵呵,随你怎么说吧,这几天自见分晓。”

女子娇笑一声,侧身伏在桌上,伸出食指缓缓压下男子手中的玉杯,眼波流转,似语还休,过了一会儿,轻声笑道:“怎么,小云儿,还生气了~”

男子放下玉杯,反手捉住玉腕,轻叹一声:“我怎么会和你生气,只是因为,练功材料越来越难弄到。如今,朝廷鹰犬出没的越来越频繁,搜查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已经先后查封了,三家给我们供货的孤幼院,弄得人心惶惶的。剩下的几家,供货频率越来越低,每次供货量也越来越少,品质也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影响我们的修炼速度。”

“云师兄,何必这么杞人忧天。朝廷做事,一向是风一阵火一阵的,没有长久的时候。家里存货多得是,足够我们再坚持几个月的,等到来年春荒,再囤一批就是。”

“唉~只能如此了。这宝生阁空有繁华,可位置太过偏僻了,良才美质难得!若是在四京之地,你我只怕都已经化虚做实了。”

“切~”那女子白了一眼,呵呵笑道:“得了吧,这里要真是四京之地,你还敢来么~当年出山的时候,有的是好地方给你选,你还不是急慌慌的选了这个最差的。”

男子不以为忤,呵呵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想想三师兄,武艺法术样样胜我一筹,选的地方也好——西京重地。哈哈,最终落个什么下场,刚到西京位子还没有暖热呢,就被朝廷鹰犬砍了脑袋。”

说罢,男子目视着女子双眼,轻声说道:“说起来,当初你可是跟三师兄互为法侣,印证修行的,若非临时跑来换走我的法侣,你这会儿的坟头草也有尺把高了。”

女子娇笑一声,甩开男子捉着自己的手,向门外吩咐道:“去把本宫的宝贝儿带来!”

只听门外应了一声是,接着便响起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男子呵呵笑道:“用了这次,以后再想用,可就没地方找了。”

“还不都怪你,连个身世都查不出来。如果能找到他家,顺藤摸瓜之下,他的什么兄弟姐妹,表亲长幼之类,总能寻几个资质上佳的来。”

“哈哈哈,你还真是贪心。若是他没有兄弟姐妹,你是不是还要把他父母抓来,专门生育子嗣啊!”

“还是师兄你想得周到~”

他两人正在屋中调笑,不一会儿,便有一女仆推开房门。随后,一男仆肩上扛着一个男童,垂首走了进来。

那男童高约三尺,佝偻着身子,颧骨凹陷,面色青黑,眼泡浮肿,一头焦黄枯萎的长发,乱糟糟的拢在一起。他趴在男仆的肩上,嘴角断断续续流着涎丝,上唇两撇黄毛似有似无。

男仆来到近前,将男童放到地上,施过一礼便退出门外。

男童落在地上,空洞的双眼便怔怔的注视着屋中的女子,那女子也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男童。好一会儿之后,那男童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头磕在地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喊着“圣女饶命,圣女饶命”。

那女子这才站起身来,笑盈盈的扭着柔软的腰肢,一步一晃的来到男童身前,半蹲着身子,伸手拿住男童下巴,缓缓抬起男童的脑袋,笑道:“呵呵呵,快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疼疼你!”

男童立刻奋力挣扎,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喊道:“饶了我吧,别杀我,别杀我。”

“呵呵呵呵,”那女子一把抱起男童,笑道:“本宫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可是本宫最疼爱的小宝贝儿了。”

说罢,她一指点在男童印堂,略一发力,那男童四肢一软,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接着,她便暗运玄功,张口咬住男童双唇,撮气有声。

那男童被这一吸,当下双目圆睁,绵软的双拳紧紧握着,额头前顶,四肢同时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女子的掌控。

只是,男童的力气,相比女子实在弱小的很,加上他的身子本来就虚弱破败,十分力气也用不出一分,怎么可能摆脱分毫。

这女子左手紧紧抱定男童,右掌按住他的头顶,不一会儿,她便微闭双目,从他唇间移开,三吸三呼之后,这才舔了舔嘴唇,媚眼如丝意犹未尽。

此时,那男童也重新软倒下来,昏迷在女子胸前。

一旁的男子走上前,翻开男童眼皮,又在脑后摸了一把,说道:“天阳已经被你吸干了,还抱着干什么,丢去花园肥花吧。”

说着,他便要从女子手中接过男童,却被女子闪身躲过。

看着男子不解的眼神,她“咯咯”一笑,说道:“天阳虽然吸干了,地阴之气可还有一些,不抽干榨净了,我可不舍得丢掉。”

“呵呵,天阳耗尽,不用一时三刻,就会一命呜呼。等你化去了天阳火毒,你这宝贝儿身子都凉了,还怎么取地阴之气?不信你看,呼吸已经要消失了。”

那女子一探鼻息,男童果然已经气若游丝,再探颈脉,也是若有若无。她面色不变,从怀中摸出一颗红彤彤的药丸,塞进男童口中,在他胸腹之间微微按了两下,药丸便顺着喉咙滑了进去。

女子抱着男童,转身向内间走去,笑道:“小宝贝儿,先去里面躺一会儿,本宫一会儿就来好好疼你!”

待女子从内间走出后,男子便吩咐道:“来人,更衣!”

门外男女仆役络绎进入,在一个侍女的指挥下,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衣物,给两人换上。男子一边穿衣,一边接着吩咐道:“小玉儿,去通知各院力士天女,准备开宴。”

侍女笑道:“圣子放心,婢子已经派人知会各院了。”

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女子却道:“小玉儿,本宫的宝贝儿还在里面躺着,记得过会儿喂点儿参汤肉糜。”

“婢子记下了!”

“嗯,你做事,本宫还是放心的。”

不多时,两人更衣完毕,便由仆役婢女引着往宴厅而去。

众人离去之后,里间软塌上,躺在软塌上的男童,突然睁开双眼,张口重重咳了一声,浑浊空洞的双目渐渐清明了几分,喃喃自语道:“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狠毒。短短几天时间,就把这具身体搞得天阳残损,地阴缺漏。好在这具身体年龄还小,先天精气没有从天庭滴落,还给我留了几分希望。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从这里逃出去才行。”

男童想了一会儿,重新闭上双眼,自语道:“为今之计,只能试一试假死脱身,如果他们直接把我埋到花园,就趁天黑逃出去。如果他们埋前要分尸,再假装活过来,想别的办法。真是倒霉啊!”

第二章 夜袭宝生阁

按下宝生阁中繁华不提,且看阁外泥泞湿滑的夜色深处,一顶漆黑的帐子,早已悄无声息的搭建起来。

帐中一名中年男子,顶扎九阳巾,锦衣绣服,浓眉怒目,鼻方口阔,髭须掩口,腰悬宝刀,背插令旗。左右立着三男两女五名秀士,各个都是锦衣绣服,宝刀利剑。

中年男子眉头紧锁,扫视了眼前的五名后起之秀,向左边第一个问道:“岳峰,确定今天没有人进到宝生阁吗?”

岳峰答道:“五师叔,放心吧,我们这一小队,都是监视刺探多年的老手了,保证连只苍蝇都没有飞进去。今天遇到的两拨纨绔,都在五里外拿下了,现在已经绑回城里了,由咱们的人亲自看押。”

中年男子点点头,握紧拳头,说道:“好,这些纨绔子弟回头好好审一审,挖一挖。现在,我来分配任务。”

五名秀士立刻正色凝神。

“岳峰听令!”

岳峰抱拳躬身,答道:“属下在!”

“你带领一队提前潜入外围亭苑,听我狼嚎为号,快速清理宝生阁外围人员,一旦惊动了阁内,发响箭回令。如果清理顺利,则以狼嚎回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石狼听令!”

岳峰旁边的男子立刻抱拳答道:“属下在!”

“你带领二队,紧随一队而行,以响箭为号,清理宝生阁所有走廊、花园及各处院落。切记,不可闯入内阁。这宝生阁中,除了一个圣子和一个圣女,还有六位护圣力士,一十二名护圣天女,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你们清理完成后,立刻和岳峰合队结阵,把内阁中逃出来的人员堵回去,一个也不能走脱!”

“是,属下遵命!”

“陈烈、陈芳听令!”

最后一名男子和右边第一个女子同时抱拳听令道:“弟子在!”

“你二人带领法堂弟子随我杀入内阁,但有阻挠,格杀勿论!”

“弟子遵命!”

“杜蕙!”

最后那名女子拜道:“弟子在!”

“你带领后备队攻击东苑酒窖,接应内线,保护酒窖里被关押的孩子。切记,小心应对,你第一次参加对抗邪教的行动,一切以自身安全为要!”

“弟子遵命!”

任务分配完毕,中年男子再次扫视身边几人,手按宝刀,说道:“这次清缴玉髓教妖孽,事关重大,绝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轻忽。”

“宝生阁不同于别处,玉髓教在这里布局十几年。三年前,合欢宫圣子江未云,圣女夏雨嫣,亲自来到这里经营。这两人,邪异**之术极高,并且心思歹毒,手段阴狠。”

“短短三年时间,两人就发展出了六位护圣力士,十二名护圣天女。据推断,在这三年里,被他们两人直接和间接残害的孩童,已经超出了五百之数。”

说道这里,中年男子五指箕张,又重重的握紧,说道:“恶行令人发指,罪孽罄竹难书。所以,这次行动,必须要将玉髓妖孽一网打尽!”

五名秀士一同拜道:“属下(弟子)遵命!”

“速去准备!”

“是!”

五名秀士先后离开帐子,各自带领队伍准备进攻宝生阁。

中年男子随后走出帐外,双目望向夜色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子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晚宴进行的差不都了。”

接着他面色一肃,向身旁的侍卫说道:“发号!”

那侍卫道了声是,便吹响一物,发出长长的狼嚎,山中狼群听到啸声,也此起彼伏的呼应起来。

前方埋伏的岳峰听到狼嚎,仔细分辨后,悄悄拔出腰刀,说道:“传令下去,准备行动!”

麾下武勇纷纷刀出鞘弩上弦,跟在岳峰身后悄悄摸了上去。

宝生阁中灯火通明,内阁之中大排宴宴,各处亭台别苑也在吃喝玩乐,对外面发起的攻击毫无防备。四处行走的仆役,各处设置的护卫,全都悄无声息的,被岳峰队一一点名清除。

不到两刻时间,宝生阁外围,数十名丫鬟仆役,及数十名护卫,尽数被岳峰队扑杀。

“发狼嚎,通知五师叔!”

这边狼嚎一起,那边中年男子便兴奋的双掌相击,说道:“大事定矣!只要占住了外围亭苑,层层逼近之下,这些邪教妖孽,插翅也别想飞出去。陈烈,陈芳,杜蕙,带队跟我来。”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便展开身形,向岳峰所在之处行去。

陈烈、陈芳,及一众法堂弟子,同时展开身形,跟了上去。

杜蕙则不然,带领预备队,小跑着跟上。

“岳峰,各处出口都围住了吗?”

“前后两个出口都已经堵住了,左右围墙那里,也已经架满了硬弩,保证不会放跑一个妖人。”

“好,传令,发响箭!”

一声箭响如鹰啼,刺破苍穹万妖惊。宝生阁内欢饮宴乐,众人饮乐正酣,六大力士,十二天女,俱都宽衣解带,与江未云,夏雨嫣抱做一团。内中**之状,荒淫之景,自不须细表。

这一声响箭,惊醒了满阁邪众。

江未云面色一肃,推开挂在身上的一众天女。刚一站起身来,便听见四周响起阵阵喊杀声。他便立刻喝道:“都起来,准备迎敌!”

夏雨嫣也挥退众力士,说道:“看来外围的亭苑,已经失守了,来敌必然是官兵精锐!”

江未云面色凝重,点点头:“看来还是小看了这些鹰犬,竟然能查到这里来。”

说罢,他吩咐一众天女力士道:“各自回去取兵器,然后到这里汇合。”

十二天女纷纷便要离去,六大力士却先看向夏雨嫣,见她点头,这才跟在天女身后向外走去。

其他仆役丫鬟快速走向后堂,打开几口箱子,“扑啦啦”倒出一堆刀剑枪棒。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那名中年男子挥舞宝刀,劈头盖脸砍向一众天女力士。陈烈、陈芳随后扑了进来,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将这些天女力士向阁内驱赶,门口瞬间被清出一片空地。

接着法堂弟子纷纷涌入,十几人结阵堵在门口,其余几十人在阁中散开。

江未云、夏雨嫣同时飞身上前,接下中年男子与陈烈、陈芳的攻击,让一众天女力士得以脱身喘息。

江未云看着远处缓缓围过来的法堂弟子,嗤笑一声道:“没想到,翠屏山也沦落为朝廷鹰犬了!”

中年男子喝道:“江未云,不用白费心思了。你们为了修炼邪宫,害死幼童数百人,罪孽滔天,罄竹难书,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本官请来翠屏山法堂弟子,只为缉拿你等妖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哼!想要拿下我们,就要看你们的本事如何了!全都给我上。”

说罢,江未云、夏雨嫣同时反身,从仆役手中抢过刀剑,重新与三人缠斗起来。天女力士有样学样,也各自抢来刀剑枪棒,杀入人群。

一众丫鬟仆役,有那悍不畏死的,或持刀拿剑,或劈断桌椅作为武器,杀向人群。

也有怕死的,撞开窗子,便要出去,却被一阵箭雨射翻在地,好在官兵使用的都是软弓,并无性命之忧。

法堂弟子,全是翠屏山年轻一代中的精锐,武艺高强,又人数众多,自然不是丫鬟仆役可以抵挡的。

只片刻功夫,那些丫鬟仆役便被打到在地。天女力士虽然武艺高强,却奈何没有趁手的兵器,加上人数差距较大,很快也被打翻一半有余。

江未云见机不妙,心生惧意,但他不动声色,哈哈笑道:“这一次你们人多势重,趁我们不防备偷袭我们。合欢宫认栽了,收手吧,我们降了。”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面色不变,趁势将江未云手中武器打飞,接着期身上前,“唰唰”两刀,分别斩在江未云双臂。

夏雨嫣急忙闪身后退,丢掉手中宝剑,示意投降。

“哼,便宜你们了!来人,绑了!”

立刻有官兵进来,给江未云、夏雨嫣捆了牛筋索,接着收拾尸体,救治伤员,捆缚受伤的丫鬟仆役,天女力士。

“陈烈,你带一部分弟子,去帮助石狼,将各处院落清理干净。陈芳,你带其他弟子,我再给你三十名官兵,去接应杜蕙,务必将囚禁的孩子们安全带到这里。”

“弟子遵命!”二人同时应道,接着便各自带人冲了出去。

“传令岳峰,留一半人手守住出口,让他亲自带领其余官兵,搜查各个房间。”

一时三刻,战斗平息,岳峰几人先后汇报战果。

“嗯,本次清缴战果还算不差。粮草、布匹、美酒、花蜜,交由预备队带回城守府。其余金银珠宝及各色细软,法堂弟子取两成,缉捕司一队二队各取一成,预备队取半成。剩余部分,等到囚禁的孩子安置以后,再做打算。”

岳峰几人点头应是,只有杜蕙犹豫着说道:“师叔,我们这样私分战利品,是不是不好!”

中年男子笑道:“小蕙,官兵缉捕盗贼,虽然是分内之事,却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拿一分好处也是理所应当。况且,法堂弟子是我向大师兄借调来的,不归属缉捕司管辖,自然应当支付报酬。此事你不必担心!”

杜蕙点点头:“是,弟子思虑不周。”

正在这时,一名官兵怀中抱着一名男童,走了过来。

“洪总管,我们在一处房间中发现了这个孩子,气息微弱,不知道如何处置!”

中年男子伸手探了鼻息和颈部,点点头道:“果然气息微弱,想来受了不少折磨!”

说罢,又伸手摸了摸前额,再探手摸了摸胸腹后背,探了口气,说道:“小蕙,你的医术最得三师兄真传,来看一看。”

杜蕙点点头,学着中年试了一遍,登时蹙起秀眉,探手抓住男童手腕,搭脉诊断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师叔,这孩子天阳消失殆尽,地阴几近于无,只靠着腹中一口药气维持生机,药气一断,就是他殒命的时候。弟子无能,救治不了这孩子。”

中年男子点点头,叹道:“小蕙,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天阳地阴,是万物生灵繁衍生长的根本,这孩子现在的样子,只怕是三师兄也束手无策。”

说罢,他便吩咐兵士:“这孩子命苦,已经救不活了。于其这样吊着一口气受苦,不如早早解脱的好。下去捂住口鼻,断气了就埋起来吧。”

话音刚落,男童突然睁开双眼,缓缓抬起虚弱的手臂,摇摇晃晃着抓住杜蕙的袖子。

干涸的双唇张开,撕裂出一道道细碎的口子,丝丝涎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空洞的双眸定定的注视着杜蕙,喃喃说道:“救我~救我~~~”

杜蕙内心一揪,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师叔,就把他带回去吧。”

中年男子同样心生不忍,点点头:“无妨,这次官兵众多,多带一人也算不得什么!”

第三章 安置

经过数天的忙碌,缉捕司的工作逐步进入尾声。

这一天,那叫洪总管的中年男子正在办公。只见他双眉紧锁,看着手中的公文本章。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接着有人说道:“师叔。”

洪总管放下手中的公文,说道:“是小蕙吧,快进来。”

“师叔,才两天不见,您怎么憔悴的这么厉害了!”

“唉~”洪总管揉了揉眉心,叹道:“还不是玉髓教闹得,快坐!”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吓一跳。整个东平府,官宦勋贵,包括家眷旁支,近两成,上百人和合欢宫都有往来。”

洪总管一边说,一边示意文书上茶。

“其余贩夫走卒、优伶娼丐,数目更是惊人。这些人相互勾连,无法无天。经过这几日的审讯,又牵扯出更多的大案、要案。拔出萝卜带出泥,涉案人员越来越大,师叔也越来越头疼了。”

杜蕙安慰道:“师叔,您也不必太过心急。现在,合欢宫圣子圣女都已经落网,只要好好审一审,玉髓教其余妖人很快也会浮出水面。”

“唉~,小蕙,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玉髓教立教数百年,一直是朝廷和各大门派的心腹大患,玉髓十二宫,如今露出水面的,只有几年前西京捣毁的聚邪宫,和我们这次抓捕的合欢宫。”

文书为二人上了茶,洪总管饮了一口,说道:“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小蕙,那些救回来的孩子,都安置的怎么样了。”

小蕙急忙答道:“我正要向师叔禀报此事。这次我们救回的八十六名孩童,其中有二十六名是被拐卖来的,现在已经被家人接回去了。其余有四十七名身体非常健康,其中十三名天资聪颖,被城中的富户收养,其他的也已经交到翠屏山开设的养济院安置。还有十二人身体状况不佳,现在还在医馆医治,不过已经办理了养济院的手续,恢复健康之后就会被养济院接走。只有一个,不好处置。”

“那个天残地缺的男孩儿?”

“正是!”

洪总管呵呵一笑:“这小子命可是真够硬的!那天我们把他救回来的时候,看着就快要不行了。前两天再见他的时候,竟然能说话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杜蕙也笑道:“情况已经好多了。这几天,我给他服用了固阳散和回春丹,每天给他吃肉汤和精米,现在已经能下地走动一会儿了!”

“嗯,不错!”红总管愁眉舒展几分,夸赞道:“小蕙啊,看来你是真得了三师兄的真传,已经到了鬼门关的人,硬是给救了回来!”

“师叔过奖了,不是我的医术有多高强,实在是这孩子求生的欲望太强了。吞咽功能几乎丧失的情况下,硬是闭着眼睛吃光了半碗精米,喝光了一小碗肉汤,这对激发身体的自愈功能太重要了!”

“嗯,这孩子既然这么想活下去,我们也不能把希望给他断掉!安置问题,我来想办法。”

杜蕙起身抱拳一礼,笑道:“那我就替这孩子谢过师叔了!”

洪总管哈哈大笑,挥手示意杜蕙坐下,说道:“孩子的身世查到了吗?”

“没有,这孩子先前就受过惊吓,后来又被玉髓教妖人折磨,除了大火大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杜蕙摇摇头。

“嗯,我先前也派岳峰查过,这孩子是被人从水边捡来的,后来送到了养济院,结果被养济院卖到了宝生阁,也真是苦命的孩子。”

洪总管喝了口茶,闭目在椅背上靠了靠,重新坐直了身体,问道:“小蕙,法堂弟子都已经返回翠屏山了,陈烈和陈芳也都回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大师兄可是每天一封书信,催我放你回山呢。”

杜蕙嘻嘻一笑,答道:“事情都快做完了,等最后一个孩子安置完成,我就回山!”

“哈哈,你这是将师叔的军啊。”

“嘻嘻,小蕙不敢。”

洪总管笑道:“你去吧,师叔这里公务繁忙,就不留你吃茶了。”

杜蕙起身一礼,答道:“是,师叔,我就不打扰您,您先忙吧,弟子告退!”

“嗯,师叔就不送你了。”

“师叔留步!”说罢,杜蕙转身离开。

两天之后,依旧是洪总管办公房。

“师叔,你找我?”

洪总管放下笔,起身说道:“小蕙,我已经找到肯收养那个男孩儿的人家了,跟我来!”

说罢,洪总管带着杜蕙来到客厅,厅中正坐着两个中年男女。男子白面无须,双目清朗,浓眉似剑。女子面目祥和,似语还笑。

他二人端坐厅中,一边喝茶,一边轻声说笑,气度俨然,大方得体,丝毫不见紧张。

“郭猎头,久等了!”

两人急忙起身见礼。

“免礼免礼。来,小蕙,这位是城南小郭村郭猎头,这位是郭夫人。”

杜蕙抱拳一礼:“见过郭猎头,郭夫人。”

两人急忙还礼,郭猎头说道:“在下郭兴,小郭村猎头,不敢当姑娘的礼。”

郭夫人也说道:“小妇人不过乡下村妇,当不得总管与姑娘夫人之称。”

洪总管笑道:“这些虚礼就都免了,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小蕙,你再把孩子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

“是,师叔。孩子现在恢复的很好,生活也已经可以自理了,只是还不能长时间活动,需要注意休息。而且,由于天阳残损,不能受太强的阳光,不能受太冷的温度,怕凉风,怕湿气。”

说着,杜蕙抿了抿嘴唇,看着夫妇二人,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这孩子长大以后,有很大的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这点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清楚。”

郭兴点点头,笑道:“姑娘,这些问题,总管已经告诉我们夫妻了。在下和贱内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们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杜蕙点点头,说道:“好,既然你们考虑清楚了,那就跟我来吧!”

洪总管起身说道:“小蕙,你带他们过去就行了,我还有公事要忙。”

“是,师叔。”

“不敢有劳总管。”

杜蕙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房间,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杜蕙侧身请二人进来,看了看两人面色。只见郭兴面色如常,郭夫人虽然峨眉微蹙,脸上却带着怜惜悲伤。

于是,杜蕙暗暗点头,说道:“二位请!”

二人走进房间,便见到右侧墙边放着一张床,床上遮着帘子,一个面目清瘦,脸泛清灰的男童,从帘子中伸出头来。

“小蕙姐姐,他们是谁啊?”声音虽然沙哑无力,却偏偏透着几分清奇温润。

杜蕙反手关上房门,笑道:“小宝不要怕,这是郭叔叔,这是郭婶婶。他们是洪伯伯给你找的新父母,都是好人。以后小宝也有父母疼爱了,开不开心呀。”

男童点点头,拉开帘子后,坐直了身子。他先是看了看郭兴,又看了看郭夫人,问道:“我身体有病,你们也愿意做我的父母么?”

郭夫人坐到床沿上,伸手抱住男童,说道:“小宝,你的事情,洪伯伯已经和我们说了。你的身体有病,也不是你自己的错,怪也只能怪那些害你的坏人。小宝是个好孩子,那么坚强,长大了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叔叔和我都愿意接你回家,做我们的孩子。”

郭兴也坐到近前,一手按在男童肩上,笑道:“小宝,叔叔是个木匠,也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武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养家糊口却也不是问题。以后到了叔叔家里,绝对不会让你冻着饿着。”

说着,郭兴认真的看着男童的眼睛,问道:“小宝,你愿意做我们的孩子吗?”

男童看看郭兴,又扬起头看看郭夫人,接着瞄了瞄杜蕙,眼神不停的在三人身上打转。

杜蕙眼含鼓励的看着男童,暗暗握紧拳头。

男童看了又看,忽然双颊飘起一抹红晕,双手揽住郭夫人双肩,轻轻将脸埋进郭夫人怀中。

“爹~娘~”

听到这沙哑稚嫩的声音,郭兴夫妇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喜色。

郭兴激动的连连咽了几口唾沫,哽着干涩的喉咙,颤抖着双手说道:“小宝,你叫我什么?你,你再说一句。”

男童嘻嘻一笑,偷偷瞄了郭兴一眼,重复道:“爹~”

“哎~”郭兴激动的手足无措,双手使劲在上衣和裤子上抹了抹,“好儿子~好儿子~”

“娘~”男童仰起头看着郭夫人,双眼泛着奇异的光彩。

“哎~”郭夫人双眼顿时泛起泪花。

男童抬起双手,轻轻为郭夫人拭去泪水,安慰道:“娘~不哭不哭,您不要伤心,小宝可乖了。”

“嗯嗯,娘不是伤心,娘这是高兴,高兴能有小宝这么乖的孩子。”郭夫人在双眼抹了抹,抱住男童,连连亲了几下。

“媳妇儿,快,快把小宝给我抱抱。”

说着,郭兴就要从夫人手中抢过男童。

“你小心着点儿,别把儿子摔着了。”

“嗯,我知道了。”郭兴手足无措的将男童抱在怀中,既不敢抱得太用力,又怕力气小了摔着男童。

郭兴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慢慢适应过来,大着胆子在屋中走了两圈,脸泛红光,对杜蕙说道:“杜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带小宝回家?”

第四章 回家

郭兴夫妇对男童如此喜爱,也令杜蕙十分感动。

一应文书早已经准备妥当,夫妻二人签署完毕后,收养关系便正式确立。

杜蕙又将日常养护问题,一一向两人嘱咐完毕。随后,两人向洪总管告辞,便要带孩子返回小郭村,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总管大人,在下这就回去了,您贵人事忙,千万留步!”

洪总管止住脚步,向两人笑道:“郭猎头一路顺风,以后这孩子若有麻烦,尽可以来缉捕司。若是特别棘手的问题,可以给我写信。这是我的名帖,凭此物可以着缉捕司转交给我。”

郭兴急忙接过名帖,贴身收藏好了,又向洪总管磕头谢恩:“多谢洪总管厚恩。”

洪总管扶起郭兴,勉励几句之后,说道:“小蕙,快让郭夫人和小宝上车吧。天色不早了,让他们早点儿出发,夜路难行,不要耽误了时间。”

“知道了,师叔。来人,扶杜夫人上车。”

一旁的侍女急忙上前,先扶郭夫人上了车,又将包裹严实的男童递到她的手上。

随后,杜蕙从下人手上接过四尺长一个木筒,从中取出一物,捏住尖端一个凸起,轻轻一案,顿时触发机关消息,舒展开来。接着,杜蕙反手将此物立在地上。

只见此物,尖顶六脊,下竖六根方形立柱。此时站在地上,好像一个小巧的凉亭。

“把屏风挂上去!”

立刻有一人取来另外一个木筒打开,从中取出六扇折成圆筒的屏风,一一挂上,上下机关相扣,就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亭子。

“郭夫人,此物名叫六扇屏,是我和师叔特意为小宝定做的。上面六扇屏风都是特制的,不仅非常轻便,而且韧性极强,十分方便携带。以后,你们带小宝外出时,一定记得携带这六扇屏,以免天气突变,措手不及。”

说罢,杜蕙又将六扇屏风一一摘下,卷成圆筒放入木筒中,随后合起凉亭,放入另一个筒中,将之递给郭夫人。

郭夫人急忙接过两个圆筒,放在车中,连连道谢。

待到一应物事全部装到车上,杜蕙又命人送来一个匣子,说道:“郭夫人,小宝体质虚弱,这里是一些补阳纳阴的散剂丹药,服用方式都有写明。小宝若能平安长大,可以让他到翠屏山拜师,到时我会破格将他收入门下。”

郭夫人接过匣子,又是连连道谢。

双方客气一番,之后郭兴便登上马车,长鞭一甩,马车便“吱纽纽”的离开缉捕司门前。

等到马车消失在转弯处,洪总管笑了笑,向杜蕙说道:“小蕙,对于小宝的安置,你可还满意吗?”

杜蕙收回目光,向洪总管连连点头,答道:“看得出来,这郭猎头夫妻两人,是真心喜欢小宝。”

洪总管笑道:“那是自然,这两人成亲近十五年了,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自然对孩子喜欢的很,况且小宝又那么乖巧聪慧,自然能得二人欢心。”

“嗯?”杜蕙娥眉微蹙,“那他们以前没有想过收养孩子吗?”

“哈哈,怎么会没有想过,只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收养成功而已。”

“哦?莫非是他们仇家?”

“算不上仇家,就是一些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的小人。这郭兴是个本分人,武艺不差,又会一手木匠活,所以家境尚可。可偏偏命里犯小人,每次想要领养孩子的时候,这些小人就会使绊子。”

“那小宝会不会有危险?”

“呵呵,这个不用担心。小人之所以是小人,就是不能站在明面上。他们在背地里使阴招,别人没有办法。可如果敢放到明面上来,郭兴这猎人头领,也不是吃素的。”

杜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洪总管又道:“不说这些了,师叔只要在东平府一日,是没人会去动郭家的。还是说说你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山?”

说罢,洪总管转身向院子里走去,杜蕙也急忙跟上,答道:“这里的事情也都已经办完了,我准备明天便回山。”

洪总管点点头:“嗯,好。明天我要去城主府议事,就不去送你了。”

“是,师叔也要注意休息,这几天您又憔悴了不少。”

两人走进缉捕司大院,随后有官兵关上大门。

人逢喜事精神爽,郭兴便是如此,他一边挥着鞭子赶着老马,一边扯着嗓子哼唱小调儿:“小公鸡咯咯叫哎~小娃娃起床了,吃了娘做的饭那~,穿上爹买的袄~……”

一路顺利,太阳尚未落山,郭兴一家便到了小郭村村口。

村口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这老头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袄,半坐在路旁的草垛上,手边放着一根木棍。

这老头听到郭兴的歌声,懒懒的睁开双眼,看清来人之后,咧开嘴露出仅有的几颗门牙,呵呵笑道:“郭兴啊,今天有什么喜事,怎么这么高兴?”

郭兴也不下车,只勒停了老马,笑道:“哈哈,四爷怎么还没回家呢。是有喜事儿啊,今天和媳妇进府城了,接了个儿子回来。”

“啊!有儿子啦,快来给四爷也看看。”说着,老头儿摸索着手边的木棍,就要站起来。

郭兴急忙跳下马车,扶着老头儿,说道:“四爷,您可小心着点儿,别这么激动。孩子今天是不能给你看了,这是从府城收养的,身体不好,不能受凉受风,又坐了一天马车,可不敢现在下车。等明天暖和了,您老到家里来看。”

“好啊!”老头儿紧紧抓着郭兴双手,“郭兴,咱们小郭村,要说最有本事的,打一天仗也评不出来。可要说心地最好的,就你和侄媳妇了。好啊,孩子身体不好,咱可以慢慢养。好人有好报,你和孙媳妇一定有好报!”

郭兴也用力握住老头儿双手:“四爷,托您吉言了。”

“好,你赶快回家吧。坐了一天的马车,别把孩子闷坏了,快回去吧。”

“好,四爷,您也赶快回去吧,眼瞅着太阳也没劲儿了。”

老头儿拄着木棍儿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郭兴跳上马车,说道:“四爷,那我就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

马车又重新“吱吱纽纽”的起动起来,老头儿看着远离的马车,拄着木棍儿,笑道:“郭兴这孩子,还是好人呐~好人,有好报!”

夕阳落在老人的白发上,为老人头顶织上一层橘黄色的光晕。

一段小插曲过后,郭兴夫妇回到家中,两人先合力将男童抱到屋中,郭夫人便立即烧起炭盆,又急忙准备热水汤饭。郭兴先将车上包好的草药一一取下,又将六扇屏拿到屋里,这才将其余的东西一一取下归置起来。

男童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听着夫妻二人忙碌的声音,眼睛一眨一眨的。

过了一会儿,男童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口中喃喃自语道:“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这一命捡来的真是侥幸!”

接着,男童缓缓闭上双眼,缓缓调整卧姿,并一点一点加深呼吸的强度,直到胸腹之中升起火辣的感觉,便将呼吸强度减弱,直到气息最终稳定下来,他的面色也慢慢平静下来。

“相公,小点儿声,小宝睡着了,不要惊醒了他。”

郭夫人正要叫男童吃饭,走到近前却见他面色平静,睡得正香甜,于是又悄悄来到郭兴忙碌的郭兴身旁,悄声嘱咐道。

郭兴点点头,又回头嘱咐夫人:“你去厨房看着点儿,别让饭凉了,也别把饭煮坏了。这是小宝在家里的第一顿饭,得让他吃好了。”

郭兴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郭夫人则一会儿去厨房看看,一会儿来到男童床边瞧瞧。

他二人如果能透视,就能看到棉被中的男童,左手横向伸直,右手掌心按在左手掌心上,双手成十字交叠成l状,同时左腿伸直,右腿弯曲在前,仿佛迈步行走一般。

这个睡姿并不简单,叫做卧涧观山,能够理胃和脾,降心火,提肾水,调和阴阳。

然而,男童此时并非是要调理身体,而是想要入定观心,查看自己当前的身体状态。

男童气息平稳之后,便开始收敛心神,先是观想五气。此五气,并非金木水火土五气,而是五心之气。所谓五心,则是指手心脚心顶门。

观想五心之气,可断欲绝念,练到深处,甚至可以将精神混成一团,脱离躯壳,断绝尘世,永得自在。

待到五心之气渐渐清晰,男童便引导五心之气,在心口混成一团,依顺行法行气,自膻中上行,以舌做桥,上昆仑峰,入脑后,下三关,停于悬空之处。

悬空之处,有一个奇穴,心念沉到此处,可以出有入无,让精神跳出身体的束缚,反过来观察身体的状况。大多数所谓的内视,就是这种情况。

男童引导五气进入奇穴,眼前一震,顿时豁然开朗。

第五章 反逆为顺

男童引导五气入奇穴中,精神顿时脱离躯体的束缚,只觉眼前一震,身体状况便显现出来。

人身本是小乾坤,上有苍天,下有深渊,中间则是土地。前后有方,四时有序,日月有时,山河有路。若是个正常人,此时观察到的景象,应当是天如华盖,包裹四方,地似蛋黄,孤立中央,上有祥云,下有香烟,山川壮丽,河岳潺湲。

可此时男童见到的景象却不是这样,只见天如渔网,虽然包裹住了自己,却四处漏风,天外一片漆黑,不时有冷气凉风吹来,将天上垂下的瀑布冻得不时断流。大地也是如此,仿佛被人蹂躏了一百遍的蜂窝,破烂不堪,不时渗出黑黄不定的汁液。天地之间飘满片片乌云,深渊之中传来阵阵臭气,整个环境仿佛末日一样。

男童苦笑一声:“这身体情况,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了。这种样子的天地环境,肯定是不能自动生成灵气了。不仅如此,如果不能及时净化环境,天地还会被环境进一步侵蚀。可现在,天是破的,地是漏的,潜藏灵气的深渊,只怕会更可怕。”

男童苦笑着退出奇穴,精神一震,五气归源,他便缓缓睁开双眼。正看见悄悄搬着木箱忙碌的养父,和蹑手蹑脚走来的养母。心内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暗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然是要经过这一番苦寒折磨的。这次能够不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只要好好活着,即便修行速度慢一些,也总有摸着天的时刻。”

“娘~”

郭夫人听到叫声,知道他已经醒来,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床边。说道:“孩子,你醒了,正好娘刚刚把饭做好,你先坐好,娘这就去给你把饭菜端来。”

郭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扶起男童,让他在床头坐稳了,又给他披上杜蕙送的小氅。

男童笑道:“娘,不用这么麻烦。这屋里挺暖和的,又没有风,我还是下床去吃吧。”

“那也行,下地活动活动,也能多接触一下地气,还能好的快一些。”

说着,郭夫人给男童穿上鞋子,接着把他抱下床。

“娘,不用一直扶着,我自己也能走的,不会摔着。”

郭兴也放下手上的活计,端来温水给男童洗了手脸。随后,夫妻二人端来饭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开始了第一次家庭晚餐。

男童身体不好,加上一天的车马劳顿,胃口自然不是很好,努力扒光了半碗米饭,又喝了几口热汤,便放下碗筷,对频频给他夹菜的郭夫人说道:“娘,我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夹菜给我了。”

郭兴却道:“小宝,再吃一些,一定要吃饱了,身子才能恢复得快。”

男童拗不过,又吃了几块儿肉,多喝了两口热汤。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才向两人说道:“爹,娘,我是实在吃不下了,太饱了。”

说罢,男童接连打了两个饱嗝,夫妻二人才不再继续劝菜了。

不多时,饭菜已毕。一应收拾停当,郭夫人在一旁熬药,郭兴则与男童继续交谈。

“小宝,爹给你取个名字吧?”

男童点点头,应道:“好。”

“先前洪总管说,你天阳地阴有缺,爹就给你取个名字,叫郭满吧!喜欢吗?”

“嗯,喜欢!”

“好孩子!”郭兴笑得合不拢嘴,摸了摸郭满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他稀疏的头发。

接着,郭兴又向一旁熬药的夫人笑道:“媳妇儿,以后咱们的儿子就叫郭满了。”

郭夫人点点头,笑意盈盈的说道:“小满,以后在咱们自己家里,不要拘束。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但你爹和我都会想亲生儿子一样待你。”

“嗯!”郭满点点头,“我长大了,也会好好孝敬爹娘的。”

夫妻一齐笑了起来。

“小满啊,有没有想过长大了干点什么?跟爹学木工怎么样?”

郭满点点头,对郭兴笑道:“孩儿还想学医术,像小蕙姐姐一样治病救人。”

夫妻二人对这个儿子更加满意,笑得满面生花。

“好,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就教你读书识字。等长大了,就去城里学医术。”

夫妻二人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面对郭满显得十分兴奋,问东问西说个不停,直到郭满长长的打着哈欠,二人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郭夫人急忙将熬好的汤药端来,喂郭满服下后,又守到他沉沉睡去,夫妻二人才返回房间先后睡去。

到了午夜时分,郭满从沉睡中醒来,此时药力还在发散,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郭满坐起身来,轻轻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脸,舒展双臂,轻轻做了一式“提头摆尾”,将浑身的疲惫之气驱散。随后,他将身旁的小氅披上,摸索着穿上鞋子下床,挑亮灯火,在房间中央站定。

“顺而为人,逆而为丹!若是顺应自然,这身体是很难好起来了。若是行逆法,这身体天阳地阴本就不全,只怕会死得更快。嗯,现在只能试试反运逆法了。天阳化气,地阴化血,若以反逆法将真气反馈天阳,将精血反补地阴,定然可以补全躯体。只是我这身体,气血亏损的也很厉害,还得注意一个度才行。”

郭满定下心神,轻轻交叠双手,于胸前舒展开了,再分双腿站定,成了个“马步桩”。随后引导五气在胸前聚集,沉腰屈膝,便觉得海底翻滚,浊气倒卷。

郭满不慌不忙,接着腰背一个起伏,引导五气上行入脑,以反补损失的天阳。五气被神念所引,刚要动作,胸腹之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口恶气自海底逆行而上,冲破喉头,顶开牙关,“嗝”的一声响起,顿时口中腥臭弥漫,胸中五气顿时散开,复回五心。

“呜呕~”,郭满一时不察,险些呕吐,“这味道,放了半月的臭鱼也就这样了!”

郭满强忍口中令人作呕的腥臭,急忙双手指尖相对,贴于胸前,中指指尖按在膻中穴,将散开的五气重新聚拢回来。重新吸气入腹后,急忙闭锁鼻腔,张开食道,双手按压胸腔,“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回事?我这一式本应是,以无心之气反补天阳的动作,怎么会勾动了地阴之气?”心中疑问尚未想清楚,郭满又觉腹中一松,“噗~”的一声,魄门漏出长长的一股浊气。

这股浊气实在难闻的厉害,纵然郭满有着三十年的修行心性,也对这股味道难以忍受。于是立刻收了马步桩,急慌慌挪开几步。

这一个臭屁放出,郭满顿时失笑了,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些日子服下太多补气补血的药了。气为阳血为阴,阳气消耗不了,都会自行消散。阴气消耗不了,却会沉积起来。我这身体又残损的厉害,一时排不出去。此番被我的五心之气勾起来,反而成了急先锋。只是这个屁能臭到这种程度,也真是不凡了,不知道在身体之中沉积了多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郭满也不再疑惑,重新站定桩步后,再次吐出一股浊气。如此周而复始,连做了六次,这才收了身形。

“九为阳数之极,六为阴数之极。今天已经补了六次地阴之气,也泻了六股浊气,若是再泻下去,反而不美,明天再继续吧。”

连续六次动作,已经让郭满汗珠密布,气喘吁吁了。他收了功,擦掉满脸汗珠,一边平心静气,一边绕着房间慢慢行走,等到气息均匀,这才反身上床,做了个“卧禅式”,重新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睡得真是香甜。第二天,郭满刚一醒来,就觉得浑身一阵轻松,缓缓坐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只觉得浑身肌肉筋骨,都比昨日柔软了几分。

郭满正要起身,便听到“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随后郭兴便走了进来。

“咦,小满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郭满仰起脸笑了起来,昨天满脸的青灰淡去了很多,双颊也多了一分血色。

“爹,您也起来了。”

“嗯,爹要早起练功,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你娘把饭做好了,爹再来叫你起床。”

“谢谢爹,我也想起来活动一下手脚。”

说罢,郭满便要起身,郭兴急忙走上前,帮儿子穿好衣服鞋袜,扶下床来。

“爹,不用扶了,我已经好多了,不信你看。”

说罢,便摆了一个拦海架桥式,脚下虚架,圆裆若马。

郭兴见他果然好了许多,身体也不似昨天那样僵硬,放心心来,松开手说道:“好,看来我儿大好了,那爹就放心了。”

说罢,郭兴将屋中的净桶提上,走出屋外,不忘重新掩上房门。

待郭兴走后,郭满便顺序活动了手脚筋骨,仍是做了一个“提头摆尾”,继而站定马步,调匀气息之后,使了一套“麋鹿抱丹”拳,起式,收式,起式,收式,连打了三遍,直打得周身雾气腾腾,额前汗珠滚滚,方才停了下来。

“麋鹿抱丹,丹养麋鹿,一正一反,皆是自然。”

郭满收了功,擦去汗珠,双眼之中精芒一闪而逝。脸色虽是一片苍白,其中的喜色却是抑制不住。

第六章 反神补阳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前有老树死,后有新芽生。转眼之间,三年时光匆匆而过,郭满的身高也达到了四尺有余。

这一天阳光正好,树叶清脆,桃花芬芳娇艳。郭家院子里,一个全新的六扇屏展开,郭满就坐在这屏风之中,手中捧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明玉真人疗养记》,正读得津津有味。读到妙处,更是摇头晃脑,怡然自得。

“这一处世界,医术果然有独到之处。真是想不到,不用药材,只凭五行之气,竟然也能够炼制丹药出来,而且丹方的种类构成还如此繁多。”

郭满放下书,揉了揉发烫的双眼,躺在椅背上,暗道:“日后修行有成,一定要学会这样本事,也不知道杜蕙阿姨会不会。”

“唔,还是要快些长大,养好身体,尽快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一直听父母讲述,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不够直观。”

想到这里,郭满坐直身子,看着屏风前的桌子。桌上放着三把木剑,每把六寸长短,做工比较粗糙,剑身布满了刻痕。

片刻之后,左边第一支木剑缓缓离开桌面。郭满抬起双手,成喇叭状停在胸前,双眼微闭,低下头,鼻尖贴近中指指尖。

飘起的木剑,一圈一圈在空中缓缓转动,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第九圈时,郭满突然睁开双眼,双手前推,轻喝一声:“疾!”

木剑陡然停止旋转,“哚”的一声,钉在远处的木桩上,剑尖整个陷入进去。

“三十步,入木一寸,这神魂之力增长的还是太缓慢了。”

说罢,郭满站起身来,将椅背上放置的大氅取下,穿在身上,戴上兜帽,遮住口鼻,这才打开一扇屏风出去。他来到木桩前,将木剑拔了下来,重新放到木桌上,又回到屏风中间坐好。

只这一会儿工夫,郭满额前已经渗满汗珠,他急忙脱下大氅,拿身旁的毛巾擦了汗水,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微闭双目,双手扶膝,神念遥控三支木剑,让它们依次起飞到六扇屏的高度,之后绕着六扇屏缓缓旋转。三支木剑每旋转一周,剑身就会亮起一次,旋转到第九次时,亮起的剑身一齐漏出一丝亮光射向屏风。

屏风一阵晃动,白光如水银一般,倾泻在六扇屏风上,被阳光一照,屏风上波光粼粼。郭满再次分出一丝神念,在六扇屏风上游走寻找。

“找到你了!”在一片白光中,一粒烛火般摇曳的黄色光晕,出现在郭满神念中。郭满展开神念,立刻将黄色光晕包裹,迅速返回身体,将黄色光晕打入前额,随之引导入脑。

光晕在脑后一闪而逝,郭满舒服的呻吟一声,不觉将腰背挺直了几分。

这个叫做反神补阳法,在郭满学习医术的时候,偶然学会了神念修炼的方法,经过研究,开发出了这种秘法。对于真正的修炼者,其实是鸡肋,然而对于郭满,却是救命养身的良方。

原来,这个世界的医生,在为人治病时,常常不是问诊切脉,反而是神念、巫祝、等治疗手段,药石反而是不常用的方法。

这样的治疗方式,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入门简单,传承直接。

以神念为例,一个人只要获得了神念修炼方式,将自己的神念凝实,立刻就可以为人诊病。只要让神念通过特殊的运行方式,就可以观察对方的身体运行状态,只要符合某种疾病的描述,就按照相应的治疗手段,对患者不正常的部位进行切除或补充。整个治疗过程,十分简单粗暴。

但缺点同样十分明显,发散性差,误诊概率高。

同样以神念为例,一个人学会了神念治病,往往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即便遇到相似的疾病,往往也会束手无策。比如,脚趾坏死可以切掉脚趾,手指坏死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郭满在修养一年之后,已经能认识数百字了,而且能够跟着郭兴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身前石桌上的三支木剑,就是他本人的杰作。他在向郭兴央求几天之后,郭兴也终于答应给他找一个从医的老师。

只是一点,小郭村只是东平府管辖下的一个小山村,郭兴虽然有个猎人头领的身份,可实际上也只在自家附近的小凉山一带打猎,离家最远的一次,就是被洪总管叫到府城领儿子。所以,以老郭的人脉,最终只能请来个不入流的先生,教了郭满一个月,每天只会神神叨叨的瞎侃胡蒙,终于被郭满挤兑跑了。

这第一个老师,除了留了几本医术,就什么本事也没有教过郭满。郭兴无奈,写了封信,托人交给缉捕司洪总管。恰好那时洪总管还没有离开东平府,看了信后,就帮他找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就是有着完整神念传承的医生。虽然在府城并非特别出名,却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然而,由于郭满身体原因,不能和一般的学徒同样对待,可看在洪总管的面上,也不能不收。于是,双方虽然有了师徒之名,可实际上却是吃箩箩的金钱交易。郭家每年向老师交一笔学费,老师则通过书信的形式,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郭满,实在解释不清的东西,再登门求教。

如此以来,郭满虽然学到了一些本事,却不可能得到完整的神念传承。然而,郭满本来也只是把这个当做掩护,并非真要做个医生。

虽然没有得到真正的传承,这些神念修炼的方法,还是给郭满带来不小的惊喜。比如,通过锻炼神念,可以感应天地元气,这本来需要炼精化气圆满才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神念凝聚成功之后,就可以做到了,这另郭满十分欣喜。

在郭满看来,这是一种bug一样的存在,然而真正的神念修炼者,却对这种功能不那么在意。因为神念的修炼,并不依靠天地元气,而是需要体悟自然,放大自己的心胸。所谓,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正是神念修炼者的描述。对于非神念修炼者,炼精化气圆满之前,感应到天地元气也没有用处,圆满之后,自然而然可以感应天地元气,所以也是无用。

只有郭满这样的奇葩,天阳地阴损伤严重,需要过滤天地元气,捕获其中微弱的天阳之气,来补充自身,正好需要这种功能。

这三支木剑,每旋转一次,就会捕获一分天地元气,天齐晴朗的时候,还会连带着捕获太阳精气。太阳精气之中,包含着更充沛的天阳之气。所以,每到晴天的时候,郭满总会在院子中运功。

木剑旋转九次,就代表木剑中存储了九分元气,此时释放出去,既可以获得最多的天阳之气,又不会损伤到木剑本身。然而,此时木剑中收集到的元气,本质上还是天地元气,以郭满的身体状况,自然不能直接使用,他需要的只是其中的天阳之气。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将木剑中的元气释放到六扇屏中,在元气打到屏风上,尚未消散之前,捕捉到其中的天阳之气。这样的好处有二,第一可以不用身体接触强横的元气,第二可以在身体吸收天阳之气时,继续让飞剑收集元气。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还多了第三个好处,六扇屏被天地元气长期冲刷,竟然诞生了一丝灵性,它会在元气消散之前,将散落在屏风上的元气吸收。虽然目前没有看出有什么用处,但有灵性的宝物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件灵宝,还是自己炼制的。

郭满接连捕获了九股黄色光晕,木剑也连续旋转了八十一圈,郭满的面色略显疲惫。于是将三支木剑重新放回石桌,收了神念。轻轻按了按眉心,感觉其中微微有些发胀,苦笑一声,说道:“九为阳之极,一次吃了九口天阳之气,竟然把自己撑着了。”

说着,抬起手掌,用掌根轻轻打了一下印堂,顿时一股天阳被打散落下,如雨点一般滴落到五脏六腑。郭满又顺势咽了一口津液,虚心实腹,吸了一口清气。天阳雨点落地后,便是“嗝~”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腥浊之气,接着又是长长的一声“呼~~~”,腹中浊气尽数吐出。

“嗯,现在的味道,比起前几个月好多了,臭味儿已经全部消失了。再好好修炼一两年,应该就能大好了。不错不错,我原本以为要十年时间才能养好身体,现在看来五年应该就足够了。”

郭满乐呵呵的站起身,披上袍子,收起了六扇屏,返回屋子中。先是倒了温水,洗净手脸,将龙骨等药材放到罐子里,生火煎药。然后又来到厨房,生火做饭。吃了饭后,又在房间中走动几圈,闻着药罐中的味道,感觉差不多了,又扔了大大小小几株药草,盖上盖子后立刻熄了火。

等了一会儿,将汤药倒出,稍微冷了一会儿,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第七章 初露峥嵘

转眼之间又是三天过去,这一天清晨,郭满吃过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凉气。他怔了怔神,忽然看着院门,呆呆的说道:“猎队每次上山打猎,短则三五天,长些的也不过七八天。可这一次,爹出去已经半个多月了,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郭满心思不定,眼神飘忽的将六扇屏展开,喃喃自语道:“呼~现在可不是捕猎的季节,由冬入春,食物的需求量会突然增加很多。那些凶猛的野兽,为了猎取足够的食物,根本不会局限固定的活动范围。如果猎队碰上了这些凶猛的家伙,吉凶难料啊。”

“唉~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爹毕竟是老猎人了,经验丰富,对山里的情形,定然也比我清楚得多。我都能想到的问题,没道理爹会没有准备,想来是不会出问题的。”

说罢,郭满甩甩头,甩去脑中的杂念,迈步进入六扇屏中,站桩立定,导引五心之气入海底,倒勾精血反补地阴。接着,便换一式双手托天,引导五心之气上行入脑,勾引自身元气反补天阳,这是最根本的反逆为顺法。虽然这种方法反补的比较慢,肉身的精血真元也会形成暂时的亏损,可却最为安全稳妥,而且不受天气与环境的限制。

郭满勾满了六次地阴九次天阳,收了反逆为顺的心法,调整呼吸平复下胸腹间激荡的气血。

气血刚刚平静下来,郭满正要修炼神念,却突然听到门外开锁的声音,转头看去,就见到郭兴蓬头垢面的冲了进来。

郭兴冲进院内,还没来得及和儿子打声招呼,便急匆匆的冲向卧室,一阵翻箱倒柜之后,重新冲向院外,一直到了门边,这才发现屏风中的儿子。

郭兴看着儿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急匆匆的说道:“小满,如果娘亲回来了,就告诉她,屋中的二百两银子,爹带走了。”

郭满脑袋发懵,不知道郭兴这是在干什么,于是问道:“爹,你带这么多银子,是要去哪里呀?”

郭兴一边疾走一边答道:“你二奎叔被彩鳞儿咬伤了,得赶紧送到府城去,晚了就死定了。”

郭满急忙叫住郭兴,说道:“爹,你就是把二奎叔送到府城,又准备找谁医治呢?”

郭兴一愣,嗫嚅不言,过了一会儿说道:“到了府城就到医馆问一问。”

话一出口,郭兴便自己摇了摇头,叹道:“如果真找不到,就去找洪总管问一问。”

郭满却道:“爹,府城这么大,医馆十几家,而且位置都很偏僻,若是运气不好,等你问到的时候,二奎叔已经撑不住了。再说洪总管,他毕竟是缉捕司总管,公务繁忙,不见得就在缉捕司衙门,到时候你又怎么找他?”

郭兴自然知道这番道理,他们平常打猎虽然也会受伤,但大多是筋骨皮肉的外伤。所以,他们熟悉的医馆,也都是治疗外伤拿手,像彩鳞儿这样的毒虫,难保他们会不会治。

郭满看见老爹的表情,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道:“爹,彩鳞儿虽然毒性很强,但从咬伤到毒性发作,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从毒性发作到致死,还会需要一段时间。若是能够妥当处置一下,将毒性发作的时间再延长一些时间,定然能够让二奎叔撑到你们找到医馆的时候。”

郭兴听到这话,这才回过味来,转头看着儿子,说道:“小满,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延长毒性发作时间。”

郭满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从六扇屏中走出,来到郭兴身旁,答道:“或可一试。”

郭兴却有些将信将疑:“小满,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事儿可关系着你二奎叔的性命。以彩鳞儿的毒性,多耽搁一点儿时间,二奎可能就没命了。”

郭满却显得信心满满,绕过郭兴,推开院门,便见到拐角处停着一辆牛车,车边围着四个汉子,都是小郭村猎人队里的成员。车上躺着一人,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倒也没什么异常。

郭满回头向郭兴说道:“爹,你们怎么用牛车拉着二奎叔,这样到明天也到不了府城啊。”

“这是从小凉山下来的时候,路上遇到邻村的借来的,你六叔已经去找马车了,到时候在村口换过去。”

“哦。”郭满答应一声,低着头向牛车走了过去。

四个大汉正满脸焦急的望着这边,看到郭满走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小满,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身体不好,快回家去,别吹了凉风!”

郭满来到马车前,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车上的二奎,说道:“我看看二奎叔。”

二奎笑道:“哈哈,小满,叔没事儿,快回去吧。”

“二奎叔,让我给你看看,我也学过医术的。”说着,郭满就要往牛车上爬,却被一个大汉抱住。

“小满,别添乱!”

郭满也不挣扎,看着抱着自己的大汉说道:“七叔,我没添乱,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将毒性发作的时间延后一些。”

那大汉满脸写着不信,说道:“小满,叔知道你学过医术,也知道你想帮二奎。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没有行医的经验,等以后长大了再说吧。”

“七叔,你都不让我试试,怎么能确定我不行呢?”

“老七,让小满试试,二奎的情况我们都知道,能多一点希望就多一点希望。”这时,郭兴已经来到近前,向几人说道。

二奎也同时劝道:“七哥,让小满试试吧,总归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大汉眉头皱成一团,最终还是放下郭满,说道:“二奎,别说丧气话!”

郭满爬上牛车,坐在车沿上,一边伸手捋着二奎的裤脚,一边说道:“二奎数,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二奎笑道:“小满,你找错地方了,伤口在这里呢。”

说罢,二奎便掀开盖在身上的麻布,露出赤裸的右臂,上臂血淋淋的一道口子,深可见骨,上下各扎着两根带子,更加显得狰狞可怖。

郭满看着伤口,沿着周围捏了捏,说道:“爹,这是你给二奎叔割的么?”

“嗯,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这么处理的那么细致,直接沿着齿痕全割掉了。”

郭满点点头:“二奎叔真是厉害,伤口割成这样竟然还清醒着呢!”

二奎扯着嘴角笑了笑,答道:“哪有这么厉害,我是下山之后才醒来的。”

郭满笑笑没有接话,按住伤口四周,使劲儿按压,只有一点乌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于是点点头,说道:“虽然爹割的粗暴了点儿,但确实处理的干净,肌肉中的腐毒一点儿也没有残留。这样以来,只要清除了血液中的毒素,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种浅显的道理,几个资深猎人自然都明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怎么清理血液中的毒素,才是问题的重点。

众人见郭满低着头在那沉思,暗自笑了笑。老七摇了摇头,笑道:“小满,你也看差不多了,快回家去吧,我们还要送你二奎叔赶往府城去呢。”

“且慢,这种情形正是神念医道发挥的时候”

郭满却摘下丝绸手套,被街口的凉风一吹,皮肤表面立刻泛起片片青紫。他从怀中摸出米粒大的一颗银珠,放入二奎口中,说道:“二奎叔,你把这颗银珠压在舌头下面,小心不要咽下去了,这种珠子我也只有三颗。”

说完,急忙将手套重新戴好。二奎依言将银珠压在舌下,便见郭满双手并齐,口中念念有词。

郭满此时神满气圆,感应到银珠所在后,心道:“这里就是任督交汇所在!”

于是,郭满将神念凝聚成一团,顺着银珠的位置跳进二奎口中,由上向下观看,便见到二奎体内飘荡着丝丝黑气。郭满点点头,毒素入侵血液,与血液伴行的元气首先变色。根据彩鳞儿的毒性分析,当这些元气全部变成黑色的时候,就是毒性迸发的时刻。到了那时,以彩鳞儿的毒性,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只怕也无力回天。

于是,郭满急忙运起神念,推动黑气下的血液,以比普通血液更快的速度流动。当这些血液到了舌下的位置,急忙调动银珠,银珠一转,就将这些毒素捕获。郭满一见方案可行,心里便松了口气,运转神念,将二奎体内的丝丝黑气一点一点推送到舌下,虽然费了一番工夫,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发生。

直到毒素清除完毕,郭满收了神念,说道:“二奎叔,把银珠吐出来吧。”

二奎依言吐出银珠,只见原本银白色珠子,表面布满了黑色斑点。郭满从口袋中取出一方手帕,将银珠包裹严实后,放入口袋中,说道:“二奎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二奎不敢挪动身体,生怕加快毒发的时间,依言只是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脸现异色,惊疑不定的说道:“我觉得胸口好像不闷了。”

第八章 小满之名

郭满点点头,取出一块儿棉布,叠了两叠,铺在伤口上,双手各压住一边,猛然叫劲下压。只听“噗嗤”一声,接着便是二奎的一声惨叫,额前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四肢紧绷。若非旁边大汉见机的早,提前按住他的手臂,郭满非得结结实实的挨上一下。

郭满取下棉布,便见到中间沾着一团黏液,黄中透黑,散发着阵阵恶臭。

周围几名大汉急忙掩住口鼻,就连躺着的二奎也是如此。郭满却只是皱了皱眉,将棉布重新叠了,用干净的一面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接着一边用手指轻点伤口四周的肌肉,一边将流出的杂质擦拭干净,十多次之后,伤口周围便只有淡淡的黄色液体渗出。

郭满点点头,将伤口上下扎着的带子解下,只一会儿工夫,便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来。

郭满又连着点了几次,见流出的血液中没有别的杂质,便放下心来,重新拿带子在伤口上下两边扎住,并向郭兴说道:“爹,快去取一些伤药来。”

郭兴急忙回家拿药,几名大汉却伸长脖子,顶牛似的围在郭满身边,大睁着眼睛盯着他处理伤口。看着伤口中不断流出的鲜红血液,啧啧称奇。

“小满,血能流出来了,这算是好了~?”

郭满压了压兜帽,纯棉的材质迅速将额前的汗珠吸掉,他这才答道:“只是血液中的毒素清理干净了,不敢说一定治好了,还是要去府城找专门的先生看看。我以前没有给人治过病,学习医术也没有跟在老师身边。这些治疗的经验,也都是通过阅读老师收集的病例获得的。如果不是因为彩鳞儿毒性猛烈,我也不敢轻易出手给二奎叔医治。”

老七砸了咂嘴,叹道:“小满,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就凭这一手神念引毒的本事,在府城里开一家医馆也是绰绰有余了。若是你身体健康,能跟在陈老神医身边学习,多长一些见识,咱们小郭村肯定是要多一位名医的。”

正在这时,郭兴拿着伤药,伸手拨开围着的几人:“都挤在一起干什么,味道好闻啊?”

几人挪开位置,郭满正好将伤口清理干净,接过伤药。他先是把要分一点点洒在伤口上,又细细的涂上生肌药膏,这才小心的拿干净的棉布包扎好。

直到伤势处理完毕,解开手臂上扎着的两根带子,郭满才小心的跳下车,对郭兴说道:“爹,我已经把二奎叔血液里的毒素清理出来了,短时间内必然没有问题。不过时间一久,我担心会有别的什么问题。你和几位叔父,还是早些把二奎叔送到府城医治。”

“好,我们这就去府城!老七,你们快把车赶到村口去,老六应该已经把马车赶过去了。”

说着,郭兴抱起儿子:“我先把小满送回家,路口这里风太大了,会伤到小满身体的。”

“好,大哥。我们在村口等你!”

郭兴抱着儿子,一边往家走一边说道:“先走吧,我把小满送到家里就来,你们到不了村口,我就能追上了。”

几人答应一声,就驱赶着牛车往村口去了。

郭兴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就回到院子里。他将郭满放到石桌前,面色严肃的问道:“小满,二奎身上的毒素真的已经清除干净了吗?”

郭满点点头,他又接着问道:“多大把握?”

郭满想了想,答道:“若依我所想,则是十成的把握。只是我没有行医的资格,又怕二奎叔有个万一之类的,这才让爹送二奎叔去府城一趟。一来有个权威的先生背书,二来也可以防止个其它。”

郭兴眉间愁云尽去,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既然你心里有主意就好,以后还要小心谨慎一些。爹娘都不奢望你名显声达,只望你平平安安。”

“是,爹你放心。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手的。今天出手,一来是彩鳞儿毒性实在猛烈难缠,二来是我师父搬到京里,府城别的名医我们都不认识,若是耽误了时间,二奎叔凶多吉少。”

“小满,你能这么想,爹很欣慰。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该出手时也不必畏首畏尾。爹让你小心谨慎,是怕你仗着医术不知天高地厚,惹出什么祸事来。只要你能怀着一颗谦卑之心,明白自己的能力大小,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决定,爹和娘都是支持你的。”

“嗯,孩儿明白!”

郭兴点点头,转身便要向门外走去,说道:“一直以来,爹对你都很放心。”

“爹!”郭满叫道。

郭兴转过身,看着儿子。郭满问道:“彩鳞儿怎么会咬到二奎叔的手臂呢?这东西虽然霸道凶狠,被人称为东平府一害。可它毕竟是蛇虫之属,伤人应该是伤在腿上,再高的也不该超过成年人腰部,二奎叔的伤口怎么会这么高?”

“这次的事,确实有些奇怪。”郭兴凝眉思考当日的情形,“那条彩鳞儿,看上去神志有些问题,在林子中跑得飞快,不管飞禽走兽,见到就咬,非常凶残。我们相遇之后,它直接就跳了起来,往我面门上冲。幸好二奎反应的快,一把抓住了它,不然我这次不一定能回得来。”

郭满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噗通噗通噗通”一阵狂跳,急忙伸手按住胸口,连连喘息之后,说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条彩鳞儿就把二奎咬伤了。紧接着它就跳到地上,看它的架势,是要把我们十几号人全咬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钻到一旁的密林里,逃走了。”

“逃走了?”郭满满脸疑惑,“是有什么高手过来了?还是周围存在它的天敌?”

“我们也不知道。”郭兴叹了口气,“当时,我急着给二奎处理伤口。你也知道,彩鳞儿的毒性,最狠毒的就是腐蚀皮肉筋骨,二奎的伤口眼看着就会坏死,我也没顾上那么多。处理完伤口之后,我和几个兄弟就赶紧把二奎送回来了。”

“爹,这事儿古怪的很啊!按照你所说的,这条彩鳞儿应该是发狂了,所以才会乱咬滥杀。后来应该是来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又把它吓走了。”

“嗯,小满,不要想这么多了。”郭兴拍拍儿子,“这些猛兽毒虫也不会从山上下来,不用担心。好了,我先走了,如果你娘亲回来了,你告诉她我去府城了。”

说着,郭兴转身就走。

“爹,你好歹把脸洗了~~”

郭兴摆摆手,推开院门便走了过去,一边回身关门,一边说道:“到了府城再洗。”

只留下郭满在院子里,凝眉沉思。

却说郭兴一路疾跑,很快便追上了前面几人。此时,那几人正将二奎往马车上抬。

二奎看着过来的郭兴,满脸无奈的说道:“大哥,我都已经好了,能自己坐上去,他们非要抬我。”

老七说道:“嘁~别装英雄好汉了。小满可只保证你不会血毒发作,可没保证你没事儿啊。”

“可我这会儿感觉好得很啊,现在要是放我下来,还能跟七哥你过两招。”

“得了吧,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马车里躺着吧。”

几人将二奎塞到马车里,郭兴说道:“弟兄们,让老六老七跟我一起去府城,你们赶快去接山上的弟兄下来。这次彩鳞儿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让弟兄们赶快下山,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几人急忙答应,郭兴点点头,招呼老六老七赶快上车,向另外几人挥挥手:“再找一辆牛车,抓紧时间让兄弟们都下来。那些不太珍贵的药材,不值钱的猎物,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天黑之后就不要再进山了,等我们明天回来再说。”

说罢,鞭子一挥,老马便撒开四蹄,撒着欢儿的向府城方向跑了起来。

约莫到了申时,几人方才赶到府城。来到城门前,郭兴跳下马车,笑着向门前的卫兵问道:“这位军爷,我们是小郭村的猎人。今天有位兄弟被彩鳞儿咬伤了,不知道哪里的医馆擅长治疗此症的?”

士兵挥了挥手:“不知道,我们城卫兵不和你们一样,我们有专职的军医,你去前门慈仁医馆问问吧,那里的陈医师见多识广,兴许会知道一些。”

郭兴急忙拱手道谢,又问道:“那慈仁医馆怎么走。”

“你进门以后往里走,过三条街右拐,走到底往左一直走,就能看到慈仁医馆的招牌了。”

郭兴再次道谢之后,重新跳上车,向慈仁医馆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郭兴将问题向老医师说明,老医师揪着斑白的胡须,仔细打量着车上的二奎,又细细的把了脉,满脸皱纹挤得越发厉害,说道:“要说会治各种毒虫咬伤的医师,老朽倒是认识几个。只是,我看这小伙子面色红润,气息通畅,怎么也不像中了剧毒的样子。”

说罢,老医师看着几人,说道:“虽然你们是猎人,有些治伤疗毒的手段,也没可能解了彩鳞儿的毒啊。况且,这彩鳞儿不仅外毒猛烈,血毒更是诡异狠毒,外毒可以割肉剜骨,血毒却非神识仙草不能解除。”

“不瞒老医师,我们来此之前,小满已经帮我这兄弟除过血毒了。”

“哦?”老医师惊奇道,“小满是哪位名医,怎么老朽没有听说过,莫非别处的先生云游到此的?”

第九章 有师门

郭兴听了老医师的话,急忙解释:“小满是我儿子,不是什么名医,只是曾跟随叶慕仁医师学过一些医理,平时在家也读过几本医书。”

“可是沧河叶慕仁?原先在北城济仁阁行医的?”

郭兴急忙点头应是,老医师捋着胡须,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慕仁和老朽师出一门,虽然比我年轻了十几岁,与我却是以师兄弟相称。从他来到东平府以来,我们便常有往来,他的弟子学徒虽然不少,老朽却都认得,没听说过有叫小满的呀?”

“不瞒老医师,小满虽然天资聪慧,却因为身体孱弱,不能受风。所以,小满虽然和叶医师有师徒之名,却少有侍奉左右,平日有问题都是以书信询问,叶医师再以书信答复解惑。”

“哦,原来如此,慕仁好像是提过有这么个弟子,说是阴阳有缺,最终没有收入门下。”

老医师捋着胡须,点头晃脑,喃喃自语着。

“老医师~老医师!”郭兴急忙打断老医师的沉思,“您既然和叶医师是同门,想必是治得了我这位兄弟的,还请您出手救治。”

“啊,哦,”老医师挥挥手,“我和慕仁虽然师出一门,学得却是两种路子。慕仁学得是神念一道,注重以外御内,擅长刀切斧剁。老朽学得却是药石一道,注重以正御邪,擅长针灸按摩,汤药丹丸。这割腐肌,排血毒,老朽虽然也能处置,却比不得神念一道那般举重若轻。”

“那还请老医师指点,我们应该去哪家医馆。”

老医师瞥了一眼郭兴,这才说道:“你这后生,怎么听不懂老朽说的话呢。这彩鳞儿的毒,我就能解得。只是这小伙子身上的毒已经解除了,哪还有什么要治的?”

说罢,老医师拉住郭兴,转身就往内堂而去,边走边回头对躺着的二奎说道:“你这后生,还躺着干什么,气色比我都好。”

这老医师看着年老体衰,说话慢条斯理。然而,郭兴被他一拉,却不敢挣扎分毫,就这么被他拉着走向了内堂。其余几个大汉,也鬼使神差的跟在了老医师的身后。就是躺着的二奎,也讪讪的爬了起来。

“后生啊,你们不用担心,”老医师慢条斯理的说着,“彩鳞儿这东西啊,说起来可怕,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他这伤口,外毒要看周围的皮肉颜色和气味,血毒则看面色血气以及血液的杂质。这小伙子身旁没有丝毫异味,说明外毒已经清除了。还有包扎的棉布,只是包了薄薄的一层,棉布上也没有阴影和积液劣渣,这说明血毒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嘛。所以啊,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内堂,早有机灵的学徒提着茶壶过来。

“坐,坐,坐,”老医师一边示意几人,一边拉着郭兴来到上座,“快坐,跟老朽也说说,你那小医师儿子,是怎么给你这兄弟解毒的?”

于是,郭兴将当时的过程,一一向老医师说明。

“嗯~”老医师连连点头,“这手法确实是神念一道的手段,不过还夹杂了一些药石的手段。你那儿子多大年纪?”

“应该是十三四岁了。”

“嗯?”老医师皱起眉头,“十三便是十三,十四便是十四,还有那应该二字,是什么意思?你这当爹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岁数?你是怎么当爹的?”

“哎呀,”郭兴急忙起身拱手,“老医师有所不知!”

接着,他又把郭满的身世向老医师和盘托出。

“哦,原来如此!”老医师频频点头。

听完郭兴所说,也对他的作为肃然起敬,站起身来,竟向他深深一揖。

郭兴急忙闪在一旁,扶住老医师,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老医师固执的施完一揖,重新落座,并示意郭兴坐下,接着说道:“心有一善,则天有一佑。每行好事,天必应之。郭壮士,你救了这个孩子的命,是莫大的善事啊,日后必有莫大的善果!”

“呵呵,老医师过誉了。我们当初收养这孩子,并不是看他可怜,而是我和贱内确实想要一个孩子,小满又乖巧伶俐的很。说实话,我和贱内都不觉得自己做了善事,反倒是觉得老天怜惜我们夫妻,才把小满这么乖的孩子,送到了我们家里来。”

“哈哈,也是你们有缘!”

说罢,老医师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郭猎头,慕仁师弟已经去了南京。此行若是顺利,日后也就不回来了;若是不顺利,也得待上个三年五载的。你那儿子的学问,可有什么打算么?”

“不瞒老医师,叶先生临行前,曾留了几本医书给小满,还有几本过往行医的病例。”

“那算什么事,”老医师打断郭兴的话,“要是看看医书病例就学会了,还要拜师干什么。书中的相冲相证,相食相息,若是没人指点,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还有那些病例病理,用药缘由,神识运转,刀斧行运,他一个孩子要多少工夫,才能印证清楚。”

这时,郭兴回过味儿来,急忙问道:“老医师可有什么办法?”

“嗯~哼哼哼~”老医师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手捋着胡须,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我和慕仁师出同门。说起来,你那儿子,还要喊我一声师伯。此前,慕仁也提起过你儿子,他们虽然有师徒之名,却并未将你儿子收入门下。如今,只要你那儿子能够拜我为师,我来将他收入门下,岂不是万全之策。”

“这~”郭兴心中有些犹豫。

“嗯?你不愿意?”老医师坐直身子,身体前倾,看着郭兴。

“不是,我自然是万分的满意。只是,小儿身体虚弱,不能受风寒湿毒。这些年来,少有踏出院门的时候。若是拜了老医师为师,却不能时时侍奉左右,岂不是大大的失礼。”

“哈哈哈哈,老朽活了快六十个年头,从来也没有看重过那些个虚礼。”

“叶医师那里~”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只要修书一封,慕仁自然不会不答应。”

“老医师如此厚爱小儿,我要是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了些。”

“哈哈,好!”

说罢,老医师“嚯”的站起身来,三两步来到二奎身旁,拉起二奎的手腕按到桌子上。

二奎惊得站起身,说道:“老医师,你这是干什么?”

老医师看着瘦弱,手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一把将二奎推到椅子上。接着一手按在脉上,一手捋着胡须,说道:“干什么,自然是给你诊病啊!”

“啊,您不是说,我身上的毒已经清理干净了么,还诊什么?”

“大惊小怪,就不兴老夫给你诊出点儿别的什么病来?”

“啊?”

老医师一边诊脉,一边摇头说道:“嗯?你这后生,身体倒是挺结实的。”

诊脉过后,老医师吩咐学徒拿来纸笔,笔走龙蛇,“唰唰唰”写出了一个药方。他也不给几人看,直接交给学徒,说道:“这些药,去抓上两剂。”

“啊?还真开药啊,莫非我身上还有余毒吗?”

“瞎嚷嚷什么,老夫都说毒清理干净了,怎么会有余毒!”

“那您老开那么些药干什么?看着写了慢慢一张纸呢。”

“哎~你这后生,怎么不知道好歹呢。你身上的毒虽然清理干净了,可不是流了不少血吗,老夫给你开点儿补血养气的药,不是应该吗!”

“是是是,您老说得都对!”二奎知道不是余毒的问题,顿时放下心来。

“嗯,”老医师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点点头接着说道:“过些天,老朽抽空去你们小郭村给你复诊,你最近就不要出门打猎了。”

“啊?还要复诊?老医师,您别吓唬我,我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余毒啊?”

“嚷嚷什么。”

收吧,老医师也不理会二奎,而是看向郭兴说道:“到时候,老朽顺便去一下你们家里,把你儿子,叫什么?”

“叫郭满,您老叫小满就行。”郭兴急忙起身答道。

“郭满,嗯,好名字,锅里满了不愁吃啊。哈哈~”

“呵呵,老医师说的是。”

“嗯,到时候,把小满拜师的事儿,一块儿定下来。”

“呵~”二奎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您老是奔着小满去的,不是为了给我复诊。哎~这我就放心了。”

老医师被他说中,也不觉得尴尬,哈哈笑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要是回去,肯定是要赶夜路的。不如就在医馆住下,等到明天一早,再往回赶。”

郭兴想了想,觉得老医师说得有些道理,反正来时也没准备当天就回,住在医馆里,也不用为吃饭住宿的问题花钱,何必拂人好意呢。

再说,这老医师也决定收自己的儿子做徒弟,算起来也有几分亲缘。

当下答应道:“那我们兄弟就叨扰了。”

“哈哈,不叨扰不叨扰。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还没有用过午饭吧?”

“实不相瞒,我们急着送兄弟进城医治,确实没心情吃饭。”

老医师笑道:“添福,过来。”

外面侍候的小徒弟,立刻颠颠的跑了过来。

“快去准备温水手巾,给你几位叔叔洗洗脸,再去街上买一桌席面儿。”

“老医师,不必麻烦了,我们用水缸里的清水洗洗就行。”

“嗯,那也行,你们都还年轻,也没什么要讲究的。行了,添福,先去准备席面儿吧。”

第十章 缉捕捕司来人

在郭兴离开家之后,郭满便回去继续休养神念,调和阴阳。到了中午,便自己将饭菜热了,吃完后随便拿器具刷了锅碗。之后,便继续坐在石桌前,撑开六扇屏,一边读书,一边揣摩新世界的阴阳变化。

约莫未时中,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郭满放下书,问道:“谁呀?”

“郭猎头在家么?”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响起。

“我爹不在。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是缉捕司的,有些事要告知郭猎头,可以让我们进来再说吗?”

郭满点点头,将书当道一旁的石桌上,答道:“你们进来吧,门没有上锁。”

话音刚落,就见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便有两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人三十多岁,鼻方口阔,浓眉墨髯;后面一人看着二十出头,肩宽背阔,虎背熊腰。两人都是锦衣绣服,腰悬宝刀,亦步亦趋的来到郭满面前。

那中年人微微一下,对郭满说道:“你就是郭猎头的儿子,郭满吧?”

郭满也站起身来,隔着屏风向二人微微一礼,答道:“正是,你们二位找我爹有什么事么?”

“并没有什么大事,郭猎头什么时候回来?”

“嗯~不好说,我爹送二奎叔去府城了。若是顺利,明天巳时之前,应该是能到家的。若是不顺利,就不好说了。”

“哦,”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接着问道:“那你娘亲呢,可在家么?”

郭满笑道:“我娘若是在家,自然会接待两位差人,她去帮人做事了,还没有回来。”

男子点点头:“哦,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平时多是在酉时初,酉时末也是有得。”

“嗯,既然这样,我们有一件事,还请小满转告你爹娘知晓。”

“您请说。”

中年男子点点头,看向年轻的那位,说道:“小梁,你来和他说一说。”

小梁点头应是,接着上前两步,对郭满说道:“最近从别处流窜来一众歹人,我们缉捕司对他们实施了行动,不慎漏掉了几个,目前已经逃窜进了附近的山里。”

小梁顿了一下,让郭满理解一会儿,见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这才接着说道:“经过我们的探查,可以确定,这些歹人就在小凉山,大凉山,五尾峰这几个位置。所以,我们来通知郭猎头,让他通知并约束小郭村的猎人,最近不要再进山打猎了,等我们缉捕行动结束后再说。”

“嗯?”郭满皱起眉头,“今年的春猎,分配的指标,正好是小凉山和大凉山两处。附近几个村的猎队,都已经进山十几天了。我爹刚从山上下来,我们村的猎队,还有不少人在山上,只怕会有危险啊。我爹又在府城里,这可怎么办?”

“小满,你也不必担心。”中年男子笑道,“我们已经派出队伍,上山通知各个猎队,最迟明天,山上的猎队都会扯撤下来。”

“明天?这么大的范围,山上又有那么多隐秘的地方,能一一通知到么?”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能通知到的,就撤下来,通知不到的,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郭满也明白,这事还真没有别的办法,这里不是前世,没有手机这么方便的通讯手段,也只能是靠运气了。

“那些歹人是些什么人?”

中年人沉思片刻,说道:“说起来你也熟悉,倒也不用对你保密。”

“嗯?”郭满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用对我保密?您认识我?”

“呵呵,我不认识你。不过,我却知道你的来历。”中年人笑笑,“不光是我,整个东平府缉捕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小郭村郭猎头的儿子,洪总管特意关照的。”

郭满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洪伯伯告诉你们的。您继续说,这些都是什么人?”

“玉髓教合欢宫,你知道么?”

“知道,莫非这些人是合欢宫的?不对呀,洪伯伯不是已经剿灭了他们么,连那什么圣子圣女都抓起来了!”

“你猜的不错,这些人正是合欢宫余孽。当年,洪总管总调各方兵马,连夜拿下来宝生阁,把合欢宫主要势力拿下,把邪教圣子圣女一并拿下。”

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然而,合欢宫在东平府经营多年,外围势力盘根错节。事情发生之后,牵扯出了一大批官宦勋贵,不计数的贩夫走卒、优伶娼丐。这些人,数量众多,根植在各行各业,根本是抓不胜抓。”

郭满听着中年人说得事情,心里也越来越感兴趣,于是将屏风里的椅子推了出去,说道:“大人,您坐下慢慢说。”

说罢,郭满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杯子,放在石桌上,又将一壶热水递出屏风,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说道:“两位大人,请用茶。小子身体不适,不能给二位泡茶冲汤,二位将就着解解渴吧。”

那张椅子十分宽敞,中年男子很自然的坐下,拿起一只杯子喝了一口,接着示意那年轻人也坐下,说道:“小梁,你也坐下,不用拘束。郭满公子是洪总管关照过的,日后长大了,少不了跟咱们打交道的时候。”

“哎,是。”

待小梁在一边坐定了,他便接着说道:“这么多人,全抓了关在大牢里也不现实。于是,一些外围人员,还有不知情的,和那些没来得及犯罪的,都一并放了。”

郭满心想:“呵呵,这下不知道会有多少漏网之鱼,徇私枉法的又有多少。”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于是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还有罪孽较轻的,打过罚过教育过之后,也就一并放出去了。”

郭满心中明白,又有一批漏网之鱼。

“还有一些人,罪孽深重,证据确凿,分别判了斩、绞、流放等等。”

“嗯,那合欢宫圣子圣女,是判了斩刑么?”

“唉~是判了斩刑。”男子深深叹气,“不过,并没有执行。对合欢宫圣子圣女,还有几个力士、天女,缉捕司和城主府,都是要求从严从重从快处置。所以,抓回来没几天,就判了斩刑。洪总管还决定亲自监斩,就是要以防万一。”

“那怎么会没有执行呢?”郭满疑惑道。

“唉~就在行刑当天,中都传来旨意,必须将这些人押送到中都审判。原本,缉捕司做过打算,只要拖住传旨的天使,不让他们见到洪总管。拖到行刑完毕,再见洪总管,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那怎么?”

“哼哼,来传旨的人,是中都缉捕司红袍大总管,岳晨阳。他本身就武艺高强,带的人手又都是中都精锐,哪里是咱们这里缉捕司拦得住的,直接就把那些人押走了。”

“后来,呵呵,后来就没消息了。不过,有次洪总管酒后骂街,好像说到他们被人接走了。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也不是我亲眼所见,你也不必当真。”

“呵呵,”郭满笑了笑,“洪伯伯竟然也会骂街?”

“哈哈,扯远了扯远了!”

“是啊,您还是说说山上这些人吧,他们不会是什么力士天女吧?”郭满与他相视笑道。

“自然不是了。真有什么力士天女,就得洪总管带精锐围剿了。这些人都是些普通人,武功也稀松平常,就是狡猾狠毒的厉害。而且,由于这些年东躲西藏,所以心理非常扭曲癫狂,做事没有丝毫底线。所以,缉捕司才下了严令,一定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嗯,合欢宫,甚至说整个玉髓教,因为修炼邪功,都已经失了人性。唉,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遇害?”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从这些人流窜到东平府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几起命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有了数十条人命了。”

“真是丧心病狂!”郭满一怒,石桌上的木剑立刻“嗡嗡”回应。

“嗯?”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木剑,又看着郭满,说道:“小满,你什么时候学了剑仙的手段?”

郭满急忙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清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解释道:“大人误会了,这不是剑仙的手段,而是医家神识一道的锻炼方式。”

“哦,差点忘记了,你是和叶医师学过本事的。不错,短短几年就到了这种程度,这份天分着实不错。”

“大人过奖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这人哈哈一笑,说道:“缉捕司南城守卫官,陈大勇。这是卫兵梁满仓。”

说罢,陈大勇拍拍裤子,站起身来,说道:“小满,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得去别的村,把这些情况通知下去。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到缉捕司城南守卫所来问我。”

“好,”郭满也罩上外袍,走出六扇屏,“陈大人慢走,梁守卫慢走。”

“小满,留步吧。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送我们了。”

“不妨事,我送两位到门口就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也好,经常坐着也不行,容易得上痔疮。多走走好,行血化瘀,对身体好。”

“陈大人说的是。”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