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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佬爷家族那年那事》


第一章 飘流汉 一朝赘东床

论起百年前的佬爷他爹,是从何处来?至今已是无从考究。他的籍贯生卒不详,仅从他本人口中偶尔获知,他出生于某年正月初一,故名曰元太。起一元复始、万物更生之意。佬爷他爹鼻直口阔,行方坐端,识篇断字却不入正经。常谓人言之:学文为乱法,练武须犯禁。什么王道、帝道皆是空!一介布衣倘能食到小鱼小虾,在苟延生存中行点霸道,聊以温饱方为实,余之,皆为枉论。也未知是家道中落或是遭遇兵燹之灾,总之,佬爷他爹是孤身飘落到了龙潭镇。

也是有缘,到了这山清水秀的南国小镇,佬爷他爹不偏不奇,偏就一脚踏进了黎家大院;偏就这黎家就是个家大业大的主;偏就佬爷他爹这主又过了黎家不慎:今天丢镯子明天失银子,偏就又都给佬爷他爹拾到后完璧归赵的桥段戏;偏就佬爷他爹的模样,又入了被黎篾匠视为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儿--黎紫竹的法眼;偏就入门不到两年,那黎篾匠就撒手西去,给佬爷他爹留下一个偌大的家业,让他一下子来了个咸鱼翻身。也不知佬爷他爹是灾神还是福星,或许真就应了跟随黎篾匠三十多年老帐房的私下语:这主啥都周正,只那一双眉毛生得太过浓密。

黎篾匠心生怪异,惊问道:男儿正当此状呀。

老帐房摇头摆手道:眉浓无间,煞气重。

黎篾匠随即笑道:我黎家自上三世以来,历代单传。到我这里,也仅得一女,今招赘入房,若要成得我黎家儿郎,非戾气重难以压邪!我观元太此状,罡气当时!

老帐房闻言,知多劝招嫌,心知黎家掌柜早视元太如已出,遂掩口再不复言,无奈蹙眉摇头掩身而退。

任邻里街坊如何闲话,这黎篾匠已认定佬爷他爹承了衣钵,预备收为乘龙快婿。于是乎,经了一段时间教习磨练,入了黎家大院的佬爷他爹,在黎紫竹的青眼下,不再是来时穷酸的某元太,转眼便成了腰缠万贯、家大业大的黎元太。

随佬爷他爹入赘东家黎篾匠的还有位名叫伍起重的壮汉,此人忠孝仁义,膂力过人。认识那日,伍起重当街卖薪,闻母病危,见闹市人流壅塞,情急中,遂仰天霹雳一吼,只见他双臂端起那三轮推车,惊得众人纷纷避让,见人流中分出一条小道,那伍起重再不置理,经自集市中穿流而过,路人皆惊为天人。佬爷他爹在旁目睹,赶紧贴身紧随,待追至其家中,知其母悴然溘逝,再见茅屋中惟见悲恸之声却无人置理,知其亦是流落异乡之人,心内恻然,遂慷慨解囊,周全其母丧葬。事毕,伍起重感念佬爷他爹义气深重且同怜萍踪异乡,两人便以髭须长短论长幼,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

那年,桃红李白乍暖还寒。春笋萌动,河水荡漾,是谓竹材禁伐之期,由是,成品竹器价格自然水涨船高,而这黎家独有的紫竹篾器更是价比黄金。

这龙潭镇的竹器闻名远近十里八乡,而黎家大院的竹器名号,更是响彻云霄。其中最重yào

的原由便是他的材质与众不同,那深锁龙潭一角的那片的紫竹林便是它致胜的法宝。紫竹林的器材细腻,柔软,光滑,既使是她的二道篾,都要赛过其他产地的头道鲜。说到她的头道篾,那就是一条条的蓝色妖姬,是所有篾匠们的梦中**!更怪诞的是,近郊竹林园工,想从这里移栽出紫竹这个品种,却总也培植不出她那种如梦如幻的紫色来。江南为橘,江北为枳正是她的奇异之处,也正是有了紫竹的稀有和不可复制的缘由,紫竹林便成了黎家的聚宝盆,也是女儿名字的由来之一。

说佬爷他爹人怪,这黎紫竹更是让人蹊跷,闺中待字十八,本是龙潭镇一等一的美人,又家财殷实。那上门求婚的人,有如过江之鲫,纵是踏破门槛,然每遇媒妁,老父询问,却总是笑而不答,迟迟定不下一门像样的亲事,惹得镇上人等唏嘘不止。直待佬爷他爹偶入黎家,被这黎紫竹一眼瞧见,便动了眉目。看佬爷他爹属飘泊之人,又一身虎气,识得大体,早把一颗心附转过来,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也就成就了一段奇缘。

“怪得守身如玉,原来还真是缘分天定。”在大喜之日,来祝hè的镇里人等一脸羡慕地看着一对新人,莫不慨叹。

有没吃到葡萄的年青人,更是酸溜溜地低语道:“真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也不知这穷小子得了什么造化,一来龙潭,竟生生折了我们的镇花。真是咸鱼翻身啊!这下好了,早化子升天了,今后吃喝不愁了。”

站在一旁的伍起重闻声,剑眉倒竖,伸手拽过那说话的年青人,轻轻拧在手中,高高举起,厉声发问道:“我大哥大喜之日,你在这里只是叽咕什么,是不是讨打来着?”

那年青人身悬半空之中,见伍起重金刚神力,早被吓出一身冷汗,双身作揖,口中颤抖道:“这位大哥莫急,先放小弟下来,小弟再不敢了!”语音未落,招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自此,伍起重的名头,在龙潭针针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佬爷他爹来龙潭白驹过隙十八年的那年今日,穿戴自然齐整。引了伍起重及四个佣工,收拾装载完毕,准bèi

启程到汉口码头送货。

停泊在河边的那条黎家贷船,亦是煞有气势。在建造前,自深山中选购得上等百年树木原材,回家后,在满池桐油中经数年浸泡,再请来能工巧匠,细心打造而成。船体成型后,更是不计成本地反复打磨涂刷,仅用去的桐油、原材、手工花费,便不计其数。远远望去,古铜一般的坚固,随着碧波,在河面上轻轻荡漾,又显得格外轻巧,与周遭的其它船只相比,简单就是鹤立鸡群,让人叹为观止,心生仰慕。临行,伍起重一招手,那豹身狗头的雄黄,自门前的黎树上纵身跃下,箭一般来到跟前。伍起重摸着它的头,轻声说:老爷和我们走后,要看好家门。那雄黄闻声,“呜,呜”地作出回应,似是听懂了人言,回过头去,顺着那粗壮的树干敏捷地回到了枝丛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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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巡竹园 不意收怪兽

那是每年的惊蛰当日,各家竹林都要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活动,场所分别选定在各自园林东头外的开阔处,设坛立幛,摆设祭品,奠祭自家林神,以企求平安丰收。

祭祀活动开始,各林园格外慎重,不吝财力,总会把活动办得热闹张扬,以示对自家财神的敬重。这当口,论起场面规模,年年都要算黎家办得最为庄严隆重。数日前,这黎家便磨刀霍霍,屠宰了早已预备的隔年猪羊。待到当日,家人浩荡着用竹筐抬出祭品,一路招摇而过,整齐地摆放在竹园的空旷处,然后虔诚地烧纸焚香,跪拜祈祷,以祭竹神。

仪式完毕,随着鞭炮声渐次响起,那轰鸣声总会连绵不绝,声震云天,直至傍晚日落方休,整个林区,便笼罩在浓浓的烟雾之中。外界林区一听,就知dào

这是黎家弄起的阵仗,摇头叹息道:也只有他黎家有这等财力,敢弄出如此气派。

正是在这热闹之后,伍起重方才得了那非狗狗生、非兽兽面的雄黄。说起雄黄,来得真还有些怪异。那是两年前,也正值这祭祖旱季之后的某日,为防盗贼偷挖紫竹竹根,黎家加派了人手当值。而在紫竹林巡园的队伍中,伍起重便自然是举足轻重的领头人。这日,正当他提着竹刀,带着一帮青壮人等,在紫竹林巡视之际,突然听到竹林幽径深处,传出剧烈的撕咬缠斗声,心里甚是惊赫,待循迹到临潭一处,眼前一幕,不由让他大惊失色,那竹林深处十米方圆的杂草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血迹斑斑。想在此前,这里一定经lì

过一场惨烈的殊死搏斗。伍起重小心翼翼地近过身来,留心一望,只见草丛的角落处,一条三米长的大虫正缠绕一只黄狗不断地收缩着身体。那被困的黄狗,这时正无力地咬住蛇头,仍是死死不肯放松,它们缓慢地来回辗转着。许是经了长时间的纠缠,黄狗已渐渐处于窒息状态,翻着一双白眼,呆呆地瞪望着来人,眼里流露的尽是哀求和无奈。伍起重见此情状,心中顿生怜悯,掂起砍刀,小心翼翼地偎靠近处,瞄准蛇头,手起刀落,蛇头随之滚出一米开外。

伍起重拖开蛇身低头看时,那黄狗尽管奄奄一息,看到伍起重,眼中竟然流露出无尽的忧伤。伍起身细心拨开它的身体一看,就在那黄狗的身下,一团沾染着血水的黄绒球,不经意间滚落而出。这,就是雄黄。

雄黄到了黎家,甚是让人奇异,初别娘胎的它不叫不闹,尽管任人摆弄。一开始,佬爷他爹和伍起重以为,它少了母狗的哺育,活不了多少时日。佬爷他爹便授意伍起重调制了他手刃的长蛇,制作成肉羹,让其亲手喂养。许是这狗与黎家亦是有缘,亦或是它命不该绝,自食过蛇羹之后,渐渐竟也兀自存活下来,随后便茁壮起来,且长势煞是迅猛。佬爷他爹及伍起重见它生命顽强,很是来了兴致,对它更是细心调养起来.不久,小家伙就大大有了精气,时间不长,却又长成豹身狗头的怪模样来,很是让众人新奇。慢慢地,伴着它逐渐长大,整个真像便毕露出来:黄毛间杂有黑色斑纹,眼中竟闪现出宝石般碧绿,起伏行走间迅猛敏捷更是异乎于同类,是个典型的亦豹亦狗,非狗非豹的异类,甚是令人怪异。

待到半年之后,那经常来采收山珍野货的老江湖赵掌柜,在镇上各家商铺转过一圈,来到黎家猎奇。那时正值午时,佬爷他爹便留他共餐。赵掌柜知dào

佬爷他爹为人豪气,便放下顾忌,撇下肩上褡裢,合手一揖道:“贡敬不如从命,讨扰了!”佬爷他爹一听,朗声笑道:“都是老朋友,仅用个便饭,还客气什么?”待摆上酒菜,两人入座,佬爷他爹唤过伍起重作陪,三人正推杯换盏间,那雄黄纵身蹿过,在桌下就与佬爷他爷及伍起重间,耳鬓厮磨地亲热起来。不一会,再转过身来,对赵掌柜浑身上下细细嗅了一阵,赵掌柜见雄黄生得怪异,来得迅捷,只唬得浑身上下一阵激灵。

“赵掌柜不必惊慌,雄黄只是家犬,不会伤害于你,请你只管放心。”佬爷他爹见赵掌柜面有惧色,抚了抚他的手,舒颜安慰道。

“它是只狗?”赵掌柜闻言,瞬时释怀,禁不住缩身垂头对雄黄一阵细细端详,再麻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雄黄如毡的毛皮,心里不由一怔,知dào

是只稀物,不禁连声称奇。当听说雄黄的出处,愈是乍舌对佬爷他爹央求再三,定要出重金从佬爷他爹手中购得。佬爷他爹沉吟良久,不忍地望一眼伍起重,脸露难色。那赵掌柜一见,愈是哀哀相求。佬爷见赵掌柜意决心坚,只得爽朗道:“既然赵老板如此厚爱雄黄,说到钱,人性就淡薄了。这样,君子当成人之美,我和起重就只好割爱了,今天就把它送与赵掌柜。只是望赵掌柜不要亏了雄黄,要细心善待才是。”

赵掌柜一听,大喜过望,对佬爷他爹千恩万谢,吃完午饭,便携了雄黄匆匆而去。不想离镇不出半日,正在佬爷他爹与伍起重为雄黄伤感太息之际,那雄黄竟自顾兀自湿身归来。正在佬爷他爹瞪眼诧异之时,那雄黄见了众人,也不答理,纵身便上了门前大树,再不回屋。伍起重数次呼唤,雄黄仍雄踞树身,只是摇尾,却不动身色,久之,便以树为家,一时成为黎家上下人等之奇谈。只是自此之后,黎家门前的那棵数百年的黎树便成了雄黄的起居之所。

一年后,雄黄长成。某日子夜,有蟊贼二人欲入院行窃,刚爬上墙头,只听“嗖”的一声,那雄黄早近到那人身前,伸出前爪在他身上划下一道抓痕,深可裂骨的伤痛顿时让那窃贼重重地跌下围墙。地上另一窃贼见状,慌忙从怀里掏出利刃,正在张望搜寻间,手背亦被撕裂,匕首亦应声落地。未待他们弄清原委,雄黄已转瞬遁入黎树丛中,一对幽灵般的蓝光在黑暗中游离闪动,只吓得他们魂飞魄散,俩人带着惊恐和伤痛落荒而逃。

自此,黎家大院再无人敢来行窃。

雄黄看家护院的声名由此大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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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乘东风 携礼酬旧情

这日,春风轻拂。佬爷他爹装束整齐,辞了家人,唤过伍起重,健步如飞上得船舷。东风处,佬爷他爹展开鸢飞戾天的气势,独立船头。那家佣人等随着一声吆喝,相继登上船来。待众人上得那条泛着油光、轻巧华丽的快船,各就各位。伍起重在船上端视一番,见佬爷对自己一点头,便踮脚踱至船尾站稳身体,撩起长褂,捋紧袖管,顺手抄起船尾那根粗壮长篙,只在岸边用力一挺,伴着船上、岸边众人一声叫好,那船便箭一般投向河心。这时,船夫稳稳地一摆橹,那船便乘起碧波,挟着春浪,顺流直下而去。

佬爷他爹循声回过头来,赞许地看一眼伍起重,见他踏步贴身过来,再展望沿河两岸青翠欲滴的层山峻岭,开始一路指点江湖、谈笑风生起来。船只一路向东,行不数里,又入长江而来。舟行不到一日,抵达汉口码头。

不日,船至汉江码头,这里早是一片“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繁华景象。佬爷他爹耐不住漫长等待,对船上伙计吩咐一声,拨开接踵转运货物挑夫,与伍起重一道,纵身几个跃跳,上得码头,健行不远,下塌入住悦来客栈。

当日无话。待到翌日清晨,佬爷他爹唤了伍起重,到码头看过卸运的货物。再对伙计们逐一交待转运器物及收款事项,这些随来的伙计本是黎家老人,对此自是轻车熟路,未待佬爷他爹说完,嘴里应一声“晓得了!”便各自忙碌去了。佬爷一见,胸中一宽,对伍起重会心地笑一笑,示意他提了舱内早已预备的竹箱,俩人上得岸来,径直奔向珍宝斋,前去拜见多日不见的赵掌柜。

那赵掌柜远远瞧见佬爷他爹,赶紧放下手上活计,快步迎出门来。待近到身前,满面春风拱手道:“黎兄什么时候过来?为么事早不支会小弟一声,也好让小弟前去码头迎候迎候嘛。真是罪过,罪过!快请,快请!”

佬爷他爹双手抱胸,赶紧回礼道:“赵掌柜客气了。今儿个送货过来,见码头船多壅塞,与起重闲得无事,加之您上次所托,故而先来拜访一下老熟知。”话没说完,那赵掌柜早抢上一步,拉了佬爷他爹的手,一迭声地“稀客、稀客!”。引了伍起重,进到珍宝斋。致礼寒喧毕,无意间谈起雄黄,当赵老板知dào

那雄黄义不弃主,只身归家,众皆感慨。

原来,那雄黄跟了赵掌柜上得船后,一路哀呜不止。赵掌柜知它初离旧主,便不时抚摸慰藉,意欲平息那怪兽情绪。诸不知,待船行数里之外,那雄黄愈是躁动,变得更加焦躁,开始大声咆哮嘶吼起来。正在船上客人惊赫不定,纷纷退避之间,那雄黄奔力挣脱赵掌柜,只纵身一跃,便跳入冰冷湍急的河流之中,顷时没有踪影。

“回来后,我还一直为此纠结耿耿忧心。如今听黎兄有此一话,心里倒是放下了许多。哎,难得呀,难得!这可是条难得的好畜牧,回家了,也就就好了。”赵掌柜叹息道。

“这是老兄上次催要的货。”待赵老板心绪稍作平息,佬爷他爹撩起长袍在条椅上坐下,指了指伍起重摆放在木桌上的那只竹箱道。

伍起重随即打开那口精致的篾箱,赵掌柜近身一看,顿时被里面的东西深深的吸引住了:那是一对用紫竹头篾编制的花瓶,梅瓶形制,放眼望去,只见那瓶身通体透出秋梦一样的墨紫,隐隐一嗅,似乎从中泛出少女一般的体香。“妙,妙!”赵掌柜近到桌边,小心捧起竹瓶,赞不绝口。

“紫竹,头篾,油桐浸,檀香熏。此瓶形可万年不变,色可千年不退,香可百年不消。可谓竹器中的绝品,要说用来作为贡品,恐怕亦不为过吧?”佬爷他爹手指竹瓶,对赵掌柜一字一顿地说。

“是啊,单这紫竹头篾即顶极上品中的极品,再经过如此工序和黎家这个名号,这对竹瓶若经时日,其价不可估量。”赵掌柜摩挲着光洁的瓶身,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竹瓶,爱不释手地把玩道。

“明人不说暗话,出个价吧。”过了会,赵掌柜小心翼翼地放下竹瓶,转过脸来,看着佬爷他爹,狠心咬牙说。

佬爷他爹哈哈大笑:“你赵老板识得了物,但未必识得了人。我儿到汉口求学没少麻烦于你,你对他的照顾我自然亦是铭记于心。更何况那雄黄于你不辞而别,你又只字不提索要那笔重金,就这份情谊,只当我黎某不识得吗?赵掌柜太小看兄弟了!今天,这物什是我专为老兄备制,万望不要推辞。”

“黎兄果然豪情,只是总觉受之有愧呀。”听得佬爷他爹如此一说,赵掌柜心里自是欣喜不已。看看已近午饭时分,忙起身说道:“既如此,老弟收下了。今略备薄酒,为老兄洗尘,晚上另有安排。来,来,我们边吃边聊。”

来到餐厅,酒菜早已摆好。宾客入座毕,酒过三巡,佬爷他爹道:“每次来,总是叨扰,晚上就不劳烦老兄了,我与起重兄弟去见见犬子子杰。”

“这又哪里话来,客气了。至于见子杰,我来安排。”赵掌柜顿了顿,故作神mì

道:“晚上可有个好去处,去了才算真zhèng

洗尘。”

“啊!”佬爷他爹问道:“什么去处?”

“天机不可泄露,到了那里,老兄自然就知dào

了?”赵掌柜卖起了关子。

饭毕,见赵掌柜多次与下人耳语,知有诸事缠身。佬爷他爹遂对赵掌柜合掌一揖:“承蒙老兄盛情款待,既然晚上有局,下午我与起重顺便四处走走。”

“甚好,甚好,只是晚上早些回来。”赵掌柜把我佬爷他爹送至店外,持意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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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茶楼外 仗义劫囚车

真是今岁不同往昔,光阴似水流年,这半年未经汉江码头,岸上行道上新年气象尚未消散,路人尽皆面有喜色,让佬爷他爹感慨颇深。只是不知何时,陡然之间,行人中乍然多出一些异样皮色的外乡人来。那偶尔穿行人群中的洋人,让佬爷他爹心里荡起了许多的不平涟漪。待得进到老街的一个道口处,寻得一处茶馆,佬爷他爹便与伍起重闪身走进,顺着木梯,上得楼上,有意唤来两盏浓茶,一者权作消除些腹内酒气肉腻,二者也为消解心里的忿懑之气。

茶过三巡,味便吃得有些淡了。佬爷他爹正待叫茶保付帐离去,却陡然听见楼下震天的响起锣鼓开道的嘈杂声。不由止住举措,近得琦窗向下俯望,不径意间,只见那楼下本自清冷的路面,这时早只布满拥挤的人群,把那狭窄的街道,直围得水泄不通。正惊诧时,在人们翘首观望间,一辆囚车在官兵引带下,缓缓弛近楼前。

乱哄哄你推我攘一阵喧嚣,待那如织一队官兵行至楼下,佬爷他爹向下一瞧,方才看得明白:只见在官兵的护押下,那被羁押在囚车内的中年男子,脸色清癯白晰,浑身血迹斑斑。一眼望去,便知此人受尽皮肉之苦,久经**。行进中,那人见路旁行人驻足,忍住伤痛,仍不时亮起嗓门,高声呼叫:“打倒封建帝制,革mìng

万岁!”慷慨之声,裂云穿帛,令旁观者无不唏嘘动容。

正在众官兵趾高气扬,押着人犯在街上招摇穿行间,囚车近得茶楼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旌动。紧随着,几条蒙面汉子,迅速辄出大刀长棒,从人墙内跳出,大吼一声:“要命的让开!”众人一听,大惊,果然“哗啦啦”地避得开去。蒙面汉子一见,再不答话,举起手中家伙,径直扑向囚车。

官兵一见,顿时猝不及防,嘴里高叫道:“有劫匪,有劫匪!”脚下现出一片慌乱,纷纷聚向囚车,紧紧护住。那骑高头大马在前开道的官兵一见,赶紧调转马头,强作镇定地对脚下官兵喝道:“慌什么?看好囚犯,赶紧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乱匪给我拿了。”

押解囚车的官兵一听,稳住阵脚,见来者人稀势薄,更是长了许多的豪胆来。便“哗”地一声散开,撩开大刀长矛,瞬时将六个蒙面汉子团团围定。

“先生,我们来救您了。”正在双方僵持间,随着一声高呼,又一群蒙面人,手持短刃从人群中跳出。听到喊叫声,那被官兵困住的六个蒙面汉子,为之一震,大叫一声:“上!”挥舞手中利器,舍命向官兵扑去。

正在楼上观望佬爷他爹,对此早司空见惯,初时并不为所动。正准bèi

缩身回屋,当闻得后来那声喊叫,不觉心中一惊,愣神侧过身来,看了看同样面色凝重的伍起重,两人顿时失色,不觉一阵恍然。当他们张眼扑身向下望去,看到楼下那条身影,更是大赫。

正在两人傍徨间,这时的茶楼下,早已是撕杀绞斗成一片,惨烈的喝叫声、兵器的撞击声错乱的交织在一起。两路蒙面人几经搅杀,数次冲击囚车未果,而这边的官兵却越聚越众,形势对蒙面者一方变得异常严峻起来。

佬爷他爹见情势危急,再不敢有半点犹豫,赶紧合起伍起重,移步茶楼的角落处,“呼”地撩起长褂,从内衬中,撕下两条灰色布条,各自蒙上面颊,相互示意一番,双双纵身从楼上一跃而下,直奔囚车。

正在鏖战中的官兵何曾想到:这当口,竟有神兵天降,且从背后悄然杀出。此时,只见混入阵中的伍起重,施开神力,伸开手臂,不断把多名官兵擎起掷下,官兵的阵营中,倾刻之间,便不时传出惨烈的鬼哭狼嚎之声。紧随其后的佬爷他爹并不恋战,眼见逼近囚车,便弃下伍起重,抬头看一眼囚车内人犯,弯下腰来,自地上抄起一片大刀,朝囚车只“哗啦”一砍,囚门便敝得开来,再伸手一提,那被唤作先生的人犯便稳稳落在佬爷他爹的背上。

修长身材的蒙面人见佬爷他爹得手,眼睛顿时一亮。丢下官兵,捷步闪身过来,对佬爷他爹一示意,再手一指,用佬爷他爹依稀耳软的声音说道:“快,这边!跟我来。”佬爷他爹除了择路之虑,怀着满心的狐疑,赶紧随了蒙面人的脚径,飞奔尾随,入弄堂而去。

“快快,快追!囚犯被劫匪劫了。”那骑马的官人策马扬鞭,招集众官兵向弄堂口蜂拥追来。伍起重一见,见佬爷他爹脱身而去,精神大震,也不答话,双手端起那辆宽大的囚车,使出神力,“嗨!”地一声大吼,那近千斤的囚车竟自离地三尺,从伍起重手中飞起,原地旋转飞抡,只扫得官兵人仰马翻,呼天抢地,只见死者倒地、活者奔逃,再无人近得前来。伍起重见官兵畏缩,用车堵了那道口,也不耽搁,转身快步追向佬爷他爹。

出得弄堂,路旁早有一辆马车守候,一众人等见那先生被佬爷他爹救出,惊喜交加,纷纷从车内跳下迎住。先生见已脱去险境,忍住浑身伤痛,缓缓握住佬爷他爹的手,轻声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请问高姓大名?”佬爷他爹也不置答,只是把眼来回四处睃巡那修长身材的蒙面人,待发xiàn

他已隐身车内一角,正要过去质问,却被先生看破端倪,一把拉住。那先生知有隐情,含笑对佬爷他爹道:“大恩不言谢,壮士保重,后会有期。”说完,在众人的搀扶下,上得车去。

目送马车辗尘而去,佬爷他爹怀了心思,不由怅然若失。望着那失了车影的滚滚黄尘,一脸不舍地引了伍起重,悻悻而归。

第五章 沐浴处 怒斥龌龊行

近得傍晚时分,满城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佬爷他爹和伍起重乘了薄薄暮色,如约来到珍宝斋。进门一瞧,见赵掌柜早已酒菜躬候,便按主宾次序坐下。三人边吃边聊,说起下午所行之事,赵掌柜脸上露出诧异惊慕之色,连连责怪佬爷他爹,打趣没让人支会自己也去拜识一下那位舍生取义的先生。

“这是何等人命关天的大事,赵掌柜不见也罢。”佬爷他爹对赵掌柜摆摆手说。

“这里也只有老兄你,敢仗义行这石破天惊之事啊!”赵掌柜不由慨叹一声,言毕,端起自己门前酒盅,对佬爷他爹豪情道:“来,我敬壮士一杯。”说完,仰起脖子,一口干了。

“壮士?这个名头我可担当不起。这里怕是唯有我老弟伍起重,敢横刀立马,堪当此称谓尔。”佬爷他爹让过身来,对伍起重哈哈大笑道。

“对,对,当敬伍起重壮士一杯。”赵掌柜再向伍起重举杯,干了。

三人边喝边聊,饭毕茶后。见天色已晚,佬爷他爹与伍起重正待起身告辞,被赵掌柜一把拉住,大声嗔怪道:“黎兄何必过急,说好晚上为老兄洗尘,怎可言而无信?”

佬爷他爹立身望了望赵掌柜,满面诧异道:“这尘已洗过,赵掌柜,莫非?”

“随我来。”赵掌柜见佬爷他爹一脸疑惑,禁不住笑了笑,赶紧挽了佬爷他爹,唤上伍起重,出得珍宝斋。叫来马车,一路向西。半袋烟工夫,来到一幢新盖的两层楼的排房前停住,下得车来。待落得地来,恍惚间,佬爷他爹只看见门前有“瑶池”二字,便被赵掌柜抢步拉进厚厚的门帘中去。

入得室内,屋里云蒸雾罩。这时,佬爷他爹才明白:这里是专供沐浴处所,赵掌柜所谓的洗尘,亦为洗去身上的尘埃而已。只是把洗澡地也弄出这偌大的排场,委实从未听见。即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也不枉了赵掌柜一番盛情。

“掌柜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个瘦削男人上前招呼道。

“今天有客人来,给我开两个包间。”赵掌柜从怀里摸出几绽银子递了过去。

“好咧,楼上请。”

穿过一道侧门,中间隔出两个大众澡池。上得二楼,便是一溜的包间。赵掌柜把佬爷他爹和伍起重安顿在一个房间,自己去了另一单间。

房间内摆放着两个一米见长的木盆和两张单人木床,沐浴用品一应俱全。佬爷他爹和伍起重解衣溜进浴盆后,顿感皮酥骨软,浑身便有了通透地舒坦,不一会,便若入了幻境。泡了近一袋烟工夫,侍者他们各自上得木床,细心捏搓按摩。半个多时辰下来,任是不尽的忧愁烦恼,早化作一缕云烟,散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舒服,舒服,这儿还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啊!”佬爷他爹边穿衣服边对伍起重说。

“要不?回了龙潭也开这么一家,倒也可以让家乡父老快活快活。”伍起重也起了兴致。

穿上衣服,佬爷他爹顿觉神清气爽。刚欲出门,只见外间有人对侍者传进话来:“好了吗?那对东洋夫妇来了。”

佬爷他爹好觉诧异:“这儿还做鸳鸯同浴?”

那侍者道:“这对东洋夫妇可是这里的常客,东洋有这个习惯,好这口爱这味,避不得什么羞赧的。”

另一侍者一听,早来了邪念,偷过一边“嘻嘻”窃笑起来。

佬爷他爹一见,心里生出许多疑惑,便拉过那侍者问道:“何故发出阵阵嘻笑?”那旁立的侍者赶紧上得前来如此这般一番。

原来:那浪人日常到此入浴,后而总会“的的,哒哒”地跟随一位艳丽少妇。一次辗转再来,待得他们各自宽衣入浴。侍者先是端坐一侧,静心侍候。经得他们一袋烟工夫烟蒸水泡,男女先后各自出得浴盆上得木床来。一侍者便规矩地湿了浴布,拿了气力在东洋汉子肥厚的背上死力揉搓,直使舒适经得皮肉钻进背骨之内仍是不停不休。转眼,那浪人便肥猪一般“哼哼”着松软了身体,朦胧了双眼昏昏欲睡了过去。

这边的那个少妇,显然已是熟了这里的路径,经了盆泡气绕,身体早已化成水般的绵柔。此时出得浴盆,伏上木床,到得那精壮的侍者面前时,那侍者竟对眼前尤物早燃起了包天的色欲。于是乎,此时的这少妇又何异于屠夫手中待宰之羔羊?更何况那侍者又是何等经了沧海、过了巫山的壮汉,穴位、力道的拿捏自然是直奔主题而去。待到少妇的呼吸变得越来急促,侍者深谙时机已熟,便掏出那什物从那湿滑的两腿间悄悄地插入。

随着“嗯”的一声,木床上有了轻微的震动,而那少妇转瞬竟又默然。

“什么的干活?”听到邻床妻子轻微的**,东洋人嘟噜着沉闭的声音问道,随即转过头来。

“外面的已搓干净,搓里面的干活。”那侍者随机应变地回道。

“呀西!”东洋人说完又把头转了过去。

事毕,侍者便张扬四处,道那东洋浪人戴着绿帽叫呀西。

“狗苟蝇营之辈,还敢大言不惭在我等面前卖弄如此不椹之事,。再闻此言,看我不撕烂尔等脏嘴!”佬爷他爹对那侍者怒吼道:“君子立于天地间,岂可有那鼠摸狗盗之行!”

出得门来,佬爷他爹仍是怒气不休地对伍起重道:“真个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伍起重见赵掌柜亦出得门来,便对佬爷他爹劝慰道:“也不必太过较真,江湖之中,自是泥石俱下,少不得一些小人作出些荒唐怪事来。”

见赵掌柜红光满面,听得伍起重一番言语,佬爷他爹随口道:“也罢,只是今后自然是要少来这污秽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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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见时 佬爷违父命

待到第三日,诸事已毕,在赵掌柜的安排下,佬爷他爹终于见到了佬爷。

眼前的佬爷瘦了,但山笋已茁壮成参天翠竹,整个人反倒更显精神壮硕了许多。

“一个人在外而呆了这么长时间,不想回家看看吗?”佬爷他爹眼睛盯着佬爷,瓮声瓮气地问道。对眼前的这个小子,他是又爱又恨,人说女大不由娘,如今这愣头青更是儿大不由父子,每次父子相处,总会有一段激烈的交锋。

也或许,正是爱得太深,方才恨得才切!这正是父子间时隐时现,经常激溅浪花的缘由罢!有时,佬爷他爹总会如此揣想。

“不想!”佬爷神色淡定,语气仍是那么让人愤nù

的坚定。

“还是应该回家看看呀。你知dào

吗?桂花病了,病得很重。”缓了缓,佬爷他爹声音变得沧桑低沉起来。

听到“桂花”两个字,佬爷内心便像打碎的腊菜罐,即酸又痛:桂花是佬爷爹娘和赭家为他许的娃娃亲。那赫家是龙潭镇有钱的大户,桂花就是那老赭家的独生女。赭家高门阔户,我佬爷儿时随父去他家作客,初入得那弄堂,见青砖壁垒,再行至天井,脚下绿苔黑土深重,四周深邃阴暗,便觉出那家的沉重,在幼小的心田里,便埋下逃避的种子。随着时日一久,每次作客出入,佬爷总有一种似觉囚徒的幻觉,自此,那赫家压在我佬爷的胸中的阴郁之气,愈来愈重,总也不得开释。由此,随着年事渐长,任是家人强拉硬拽,便再不肯踏入赭家半步。

这就可怜了那貌美气高的赭桂花,本是自小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认定了佬爷这个姑爷。豆蔻怀春,又偶尔见识过佬爷少年倜傥,竟是日思夜想染上花痴,作了非他不嫁的癔念。不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佬爷自到汉口求学,启了鸿蒙,开了眼界,更是不屑乡约民俗的束缚,每每归家,总是借口避而不见。久而久之,便不愿再回龙潭。

渐至适婚之年,这赭家又爱女情切,惟恐夜长梦多,生出不测事端,惹人耻笑。故再三贿金赂银多次遣媒人催婚,可到得了佬爷处也只是迟迟不见归来。由此也就应了你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她生病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佬爷咬牙恨道,寸步不让。他瞪眼望着天花板,不想给佬爷他爹任何劝解表白的机会。

“也可能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造了什么孽,要生生害死那可怜的桂花了。”佬爷他爹心里想着赭家,眼里望着佬爷铁了心的不置不理,不禁无奈顿足道。这会的佬爷他爹可谓是麻杆打虎——两头害pà

,一边怕儿子一怒之下,远走他乡。另一边,却又怕桂花专情,解不开心结,弄出什么意wài



顿了顿,佬爷他爹克制住内心无尽的忧虑,拿下身段,放缓语气,近乎哀求地轻声对我佬爷道:“你知不知dào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母亲很想你。”见佬爷眼皮只是上翻,一派无动于衷的神色,与自己顽强地对峙着,佬爷他爹心里真是又怜又痛,模糊着双眼,背过身去,试探道:“能告sù

我,你现在的去处吗?”

“有些事,我不好对爹明言。不过,到时您和母亲自会知晓。您回去后,代我向娘问好让她放心。爹,起重叔,你们保重,我走了。”我佬爷给爹鞠过躬后,退出门外,临行前,突然回身对佬爷他爹和伍起重道:“谢谢您们那天救我们大伙和那位先生,再见。”佬爷他爹一听,顿觉目瞪口呆。陡然忆起那晶劫囚车的情境,想起那似曾熟悉的声音,一时恍然大悟。随即急步追出门来,大声叫道:“子杰,子杰。”待要问个明白,那子杰已随门外身穿马布长褂的年青人,瞬间消逝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造孽,真是造孽啊!”佬爷他爹眼望门外,不由仰天一声长叹。

“子杰有难言之隐,你也不能过于逼他。都说强扭的瓜也不甜!缘份自由天定,还是随了他去吧。”伍起重走近佬爷他爹,对他低声开释道。

“可那日劫人犯一事又作何解释?我那天隐约觉得那伙蒙面人中有他,不然不会冒险出手相助,想不到果真如此!起重,你知dào

吗?劫囚车!就凭这一条,这可是犯了死罪啊!”佬爷他爹忧心如焚地说道。

伍起重笑笑道:“可不论怎样,您还是参与其中了。”说完,他对佬爷他爹继xù

道:“自古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你们父子,这义薄云天的气慨,真是如出一辙。子杰志存高远,侠肝义胆,身逢当今乱世,立志自强,我看,未必不是好事。”

佬爷他爹一听,神情不由稍有舒展,他转过身来,对伍起重道:“我与子杰不同,如今我已年近半百,生死大可置之度外。而子杰年龄尚幼,我怕他误入歧途,被人利用,到那时我黎家仅他单传,一旦出了差池,让我如何交待啊!”

“以子杰性情,由我看,不会出什么大的差池。凭他的个人才智,自会明辨是非、驱吉避凶,您还是放心随他去罢。不然,逼得紧了,一旦弄巧成拙,反而得不偿失呀。”伍起重是看着佬爷长大的,对佬爷很是了解,也有很深的个人感情,故而对佬爷他爹劝道。

“哎!当下之际,也只好随他去了,不然又能如何?只是我揣摩赭老大那里,我又该如何交待?”佬爷他爹想到佬爷他娘来时的殷殷嘱托,想到桂花的卧床不起,不由忧虑再生,又是深深一叹。见伍起重不复言语,神情严肃地对他说道:“起重,今天见子杰一事,天知地知,万不可对任何人有半点泄露。”

伍起重闻言,慎重地点头道:“这个自然,一旦消息透露出去,被那赭老大知晓,岂不是又要逼出人命来。”

“正是这个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就太可怜他家的桂花了。”佬爷他爹边说边仰天长叹一声。

第七章 遭挟持 仪正警恶徒

这日,待到众伙计把货物款项发收清理完毕,佬爷他爹携了伍起重,来到珍宝斋,在赵掌柜一再盛情挽留下,依依辞别。回到码头,伍起重一点篙头,船便缓缓汇入江流,几个船夫赶紧摆好舵手,迅速摇起橹来。江涛中,一路樯帆逆流艰难而上,伫立船头的佬爷他爹,这会心里像是承载着巨浪的冲击,早忆失了来时的轻快,显得压抑而沉重。

伍起重依身过来,紧紧站在佬爷他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那宽厚的背影。

一路少语,经了近两日的行程,佬爷他爹的船,将近傍晚,方才靠近龙潭镇码头。

船刚泊岸,已近飞鸟入林之时。待船停得稳当,佬爷他爹正要举步下船,举目一望,远远瞧见家人如云烟一般,神色匆匆地飞奔上得前来,哭丧着脸,气喘吁吁地对他急切说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佬爷他爹闻声一震,正待问话,那伍起重赶紧唤过来人,简单地询问了原委。遂转身低首对佬爷他爹耳语一番,随后撇下众人,两人不惜脚力,疾步如飞一般,向家中赶去。刚绕过黎家门前那棵大树,早见佬爷他娘正翘首以盼。见佬爷他爹归来,佬爷他娘踮起一双小脚也不落地,久旱逢甘露似的,碎起一双三寸金莲,便急步扑了上来,未语泪先流地哽咽道:“孩子他爹,我可总算把你和起重盼回来了。快,快,你们商议一下,看如何处置才好。我们的女儿——女儿,前儿个遭别人绑去了。”边说边从怀里抖索出一张对折的黄裱纸,颤抖着递了过来。

佬爷他爹接过展开,细细一望,只见那纸上用一行草书简短写道:“三日后申时,紫竹林内,百两银子赎女,迟则撕票!”的字样。看罢,佬爷他爹沉思片刻,随即抬起头来,目光焦灼地对着佬爷他娘问道:“这信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正是三日前,再迟怕要出事了。”佬爷他娘一脸憔悴,满面泪光,神情恍惚地回道。

“孩儿她娘,你先别慌,这银子可曾备齐?”佬爷他爹扶住佬爷他娘,低声问道。

“早已备齐。”佬爷他娘软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应道。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时分,佬爷他爹知dào

事不宜迟,转身对伍起重吩咐道:“起重,赶紧回家取了银子,我们马上赶过去,想必还来得及!”

“不用了,银子就在这里。”佬爷他娘乍然似梦初觉,赶紧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递与佬爷他爹手中,嘴里悲哭有声地催促道:“快去,快去,我怕去晚了,小儿会遭不测。”

佬爷他爹从佬爷他娘手中接过布袋,再不敢有半点迟疑,一招手,合了伍起重,又是一路狂奔,径直来到紫竹林。那护林的佣工见是佬爷他爹,知dào

林中出了大事,早远远地避过小道两旁。佬爷他爹同伍起重一道,披了落日余辉,一头扎进渐近昏暗的林径深处。窸窣入得竹林深处,顺着一条条曲幽小径,四处搜寻起来。

“站住!”正在两人匆忙穿梭间,从紫竹林临河一角暗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喝叫。

“你们可是拿钱赎人的?”见佬爷他爹和伍起重停住脚步,正在警惕地四处张望,一个粗壮的汉子用刀拨开哗哗的竹叶,从茂密的竹丛中穿身而出。

“是的,人呢?”佬爷他爹一见来人,心里明白定是劫匪,挺直腰身,镇定地朗声应道。

那汉子讪然一笑,打了一声忽哨,不一会,从竹林深处,很快拥出一群手提大刀的蒙面人。佬爷他爹放眼一望,那夹杂在人群之中,被紧紧捆押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让佬爷他爹忧心如焚的女儿。

“算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些,怕是就见不到你家宝贝女儿了。”那汉子乜眼看了看佬爷他爹,斜着身体说道。顿了顿,他站直身子,不耐地张口吼道:“天晚了,别磨磨蹭蹭的,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好两清走人。”

交yì

进行得很顺利,待佬爷他爹用钱换回女儿,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女儿早被吓得“哇”地哭出声来,紧紧地偎依在他爹的怀里,尽情释fàng

这数日来的心里恐慌和委屈。佬爷他爹扶着女儿抽搐的肩头,仔细打量一阵,见她并未受到额外伤害,再细细一问,果见女儿频频点头,知dào

这伙匪徒只是为图财而来,心里那块重石方才落下地来。

那汉子拿到钱后,心满yì

足地一摆手,几个匪徒便随了他转身欲走。佬爷他爹一见,不由对着他们的背影亮开嗓子,高声叫道:“诸位,就这么走吗?”声音像一阵惊雷,隆隆在紫竹林激荡。

那帮匪徒闻声不由大震,身子瞬时似定住一般。待惶惑面面相觑一阵,稍作镇定后,赶紧按紧手中家伙,踅过身来,颤声问道:“这人已奉上,不知黎掌柜还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这几日小女蒙各位兄弟照应,还要略表谢意才是!”说完,对伍起重使个眼色。

伍起重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哗”一声抛向汉子,待那汉子诧异地从草丛中逐一拾起。再不答话,退后几步,看准一根碗口粗细的紫竹站定,从腰中抽出一把锋利的砍刀,深深吸一口长气,“扑”的一声把刀锲入那竹体,正在众人惊疑间,只见他手腕一翻,只听“哗啦啦”一声,那挺立的紫竹,竟生生的从中撕裂开来。

“好神力!”几个蒙面汉子一见,禁不住由衷发出收好声。随后想了想,脸上竟露出惊悚之色,转尔又缩过身去,紧紧握住各自手中的刀棍。

“敢问这位英雄,可是板桥端车过闹市的伍起重?”那领头汉子双眼盯住气色不变的伍起重,大声惊问道。

“让各位见笑了,他正是神力过人的黎家护院伍起重。”佬爷他爹朗声代答道:“今天,当着各位的面,黎元太有个不情之愿:还望各位收了银子后,再不要行此伤天害理的营生,能够弃恶从良为善!在下之言,请各位多多斟酌,以免误了前程。”

“惭愧,惭愧!。”那汉子一听,知dào

遇到高人,赶紧诺诺连声,对着佬爷他爹和伍起重,深深一揖,带着满面羞愧之色,引着众人去了。

第八章 痴情女 香魂逝清风

佬爷他爹初回龙潭镇翌日,那赭家便闻讯遣来媒人张嫂,探听子杰消息。

“哟,这黎掌柜经汉江一遭,果然不同凡响,越是显得yì

气风发了。”那媒人前脚踏入黎家大院,后脚还没跟进,依着门槛儿,远远瞧见到佬爷他爹,脸上便绽开菊花朵朵,满含笑意地高声逗趣道。

佬爷他爹见是张嫂,知dào

她定是为子杰一事而来,想要避身,那张嫂已扑面而来,只得踅身迎住,傍徨让座道:“张嫂真是稀客,快请,快请。”边说边示意家人,从内室唤出佬爷他娘。

待佬爷他娘来到客堂,寒暄过后,那张嫂谢茶话毕。大家尴尬地面面赧赧地呆坐一阵,各怀了心事,不知如何开得口来。那张嫂是个急性子,耐不住沉寂,斜目瞟了瞟佬爷他爹,便首先打开僵局,对佬爷他爹试探道:“这次黎掌柜汉江之行,可曾会住过子杰?”

佬爷他爹一听,立起身来,来回在堂中踱过一阵,嗟叹道:“说来让人寒碜,自打过到汉江,经多处打探,一直不曾会得这个孽子。哎,这会正与他娘商议派专人前去找寻,真是造孽呀。”说到这里,佬爷他娘早跟着嘤嘤哭泣起来,直惹得那张嫂也是一阵心酸。

无奈,张嫂只得上前,对佬爷他娘细心劝解一阵,待佬爷他娘心绪渐平,拿出一些打赏银两,便推辞再三的受起,悻悻回去报了赭家。

自打听说佬爷他爹去到汉江,赭家便一直企盼,今闻得黎家掌柜并未会见子杰,那桂花的病是越发的重了。赭老大尽管不断更换郎中,却总也不见成效,每日间便总是急得像是热锅里蚂蚁一般。今儿听说有一游医医术高明,所医奇病怪症,无不手到病除,坊间传得甚是神奇。便带了厚礼,亲自登门唤来。待引入家中,让家内道出祥情,那游医捋了捋山羊胡须,沉思片刻,用眼一示意,随家内导入桂花闺房。近到床边,看到那气若游丝般的桂花,呆立一旁的赭老大,心中甚是悲酸凄凉。那游医双眼透过厚重的镜片一视,依榻坐下,轻声唤出桂花一条枯枝般的胳膊,细细地切了脉,待她母亲盖好薄被,便随赭老大走出内室。

来到厅堂,赭老大让坐毕,一脸急切地对老郎中问道:“小女现在病情如何?”

那游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小姐这病,源自于心。这心病还须心来医啊!依老夫今日诊视,怕已是病入膏肓。于小姐现在的病情而言,老夫确也无力回天,黔驴技穷,如今怕是无可奈何了。”随即,开出几道安神补阴的药方,交与赭家管事,提着药箱辞了赭老大,到别家出诊去了。

赭老大待起身挽留细问,见那游医只是摇头,只得随他去了。“黎子杰啊黎子杰,我女儿若有三长两短,老子和你黎家没完!”赭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

偏这时桂花她娘这会手握泪湿的手帕,悲戚戚的转入客堂,不见了游医,一脸怅然地欺过身来,对赭老大迫不及待的质问道:“老爷,怎么这老先生看过病就走了?这小女的病情,他倒底如何说来?”

“如何说来?都是你养的好闺女!天下那么多的好男儿,只是一味痴想那个不成气的黎家少爷,把我老赭家的脸都丢尽了!”赭老大一肚子忧闷之气无处发泄,一见自家婆娘,便厉声喝斥道。

桂花她娘一听,眼中的泪珠儿,便哗哗的撒落下来,嘴里不住的念叨道:“可怜我的桂花呀——”那手中的花帕愈是湿得透了。

“老爷,你看这药……”立在一旁的管事,手里攥着药方,怯怯地地看着赭老大,欲言又止道。

“你只是在这儿傻呆着作什么?还不赶紧照了方子抓药去!”赭老大一见,调过头来,对管事大声吼道。那管事身子一筛,赶紧畏畏缩缩退出门去,待出得堂屋,嘴中吐出一口气闷气,转身一溜烟跑了。

盛夏某日,佬爷他爹正与伍起重在河边清理竹器,陡然见得有人自深潭捕出一条肥硕大鲤。心里挂念病重的桂花,也是怀了一份愧疚,遂出重金购得,遣人赶紧送至赭家,一者:为表示黎家不忘旧情;二者:给桂花补养一下身子。赭家家佣哪曾见过如此硕大的的鲤鱼,又是黎家亲自送来,顿时欢天喜地,上前一把接过,对来人诺过一声谢,便紧紧抱在怀中,即往内弄奔去。

不曾想,这鲤鱼一入赭家,口中竟“嘟嘟”发出声来,家佣心中自是惶惑。再行至小姐闺房处,那鱼兀自奋力挣脱滑落于地。正在家佣工惊慌无措、手忙脚乱间,眼前一幕更让他惊诧不已:那多年卧床不起的赭家小姐,不知何时现出身来,这会正端端地扶门倚立,呆呆地望着那尾鲤鱼,看着看着,眼里两行清泪便随之汩汩而出,嘴里“喃喃”轻语道:“是子杰吗,是子杰你来看我了吗?”

那鲤尾鳍“霹霹”拍地有声,眼中也似有泪光闪动,似是在冥冥中,作着某种回应。

“子杰,是你。一定是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桂花一见,神情愈是热切起来。待要抢步上前拥过,脚下却只是松软,踉跄几步后,两颊现出一股兴奋的潮红,身子早向前一扑。倾刻间,便一下子昏厥过去,只吓得那家佣一时间呆若木鸡、魂飞魄散。

转眼,入得清秋。

那日深夜,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在皎洁的秋月下,失魂落魄地来到紫竹林边独自泣零良久。待哭得嫦娥掩影、清风止步,伴着一阵深深的艾怨和无尽太息,只见那清瘦的肢体悄悄转过身来,再无挂念,闭起双目,瞬间投落到冰冷的潭水之中,化作一缕幽魂。

随之,天地间飘撒出丝丝靡靡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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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中元夜 平地起惊雷

仲秋十五中元节,黎家大院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平日邻里乡朋相互多有往来,值此佳节,自然少不了一些走动。这当口,佬爷他爹刚自外客串归来,乍见那曾劫过女儿的汉子,竟带了许多山珍野味来到家里贺节,甚是疑惑和惊讶。

原来,这汉子姓张名贵,自那次劫过佬爷他爹后,内心一直忐忑不安。经过一段时日再三权衡,张贵一狠心,遣了那帮江湖弟兄,独自上山做起了猎户,自此再不行苟且之事,着实金盆洗手,真zhèng

从起良来。

听到张贵腼腆着一番细说,知dào

他归了正途,佬爷他爹一脸喜庆地拉住张贵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是欣慰道:“好,好,张贵兄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伍起重走了过来,知了详情,早唤住张贵,高兴地说:“张贵兄弟,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今天既入了正途,自是一家的兄弟。来,看你也经了一天的颠簸,想这会早已是饿了。走,我们一道喝酒去,就为你这迷途知返的善举,今晚我们定是要不醉不休了。”

“自然,自然!”张贵听说,拂去满脸羞愧之色。伴着佬爷一阵“哈哈”大笑,便随着伍起重去了。

夜暮的黑纱般缓缓笼来,一阵秋风袭过,扫起万千落叶“簌簌”作响。正在这时,伏卧门前黎树上的雄黄,突然从树枝上弹起,口中发出“呜呜”的怪叫。继尔,浑身黄毛根根竖立,焦躁难安地在树丛中蹿跳起伏不停。

“雄黄这是怎么了,快出去看看。”佬爷他爹似乎觉出一股阴森之气,站起身对伍起重说。

“老爷陪着夫人、小姐,我和起重兄弟出去看看。”酒已微醺的张贵站了起来,拉着伍起重开了院门,信步走了出来。

又一阵凉见掠过,吹得前面的张贵浑身上下一阵哆嗦,正待伸出脑袋四处探寻时,只听身后的伍起重一声大喝:“张贵兄弟,快回!”。

伍起重借着月光看到黎家大院周遭有绰绰的人影伫立,随即退至门前,抄起一根扁担。

但为时已晚,几条人影迅速裹住张贵,随着刀光的起落和几声狰狞的惨叫,空气中渐渐弥漫出股股血腥的味道。夜,很快又复归入可怕的沉寂。

“什么人?”伍起重厉声问道。

沉寂,院前仍是死一般沉寂。

夜光下的伍起重紧紧地攥着那根粗壮的扁担。

不一会,几条人影开始向门前聚拢,聚拢。

待得人影到了跟前,伍起重再不答话,“嗨”地一声,铁臂横扫,扁担过处:惨叫迭起,落叶纷飞。

正待收势,不想人群里早有人放出两只怪獒,朝着伍起重小牛般地扑了上来。伍起重见状,只得弃了扁担,一手抓住一只,重重按住。就在这纠缠的当口,一壮汉乘虚而入,举起一把砍刀,照着伍起重凌空劈下。

间不容或之际,只听“嗖”的一声,雄黄从树上纵身而下,一口咬住了那举刀人的喉咙。

但所有的一切都已为时过晚,这本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屠杀。雄黄没能救得主人,在它咬碎壮汉颈部的同时,对方的大刀也已落下。未待自己转得身来,瞬时间又被那两只“嗷嗷”乱叫的怪獒撕得粉碎。

“大当家,二当家被那怪物咬死了。”一个黑影扶着壮汉,对后面的人高声叫道。

“看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怒气,对壮汉吩咐一声,领了众人迅速闯入黎家大院。

这时,佬爷他爹知情势不妙,早已屏退家人,独自一人提刀端坐在院中。

“来者何人?”佬爷他爹见他们进院后,朗声问道。

“知dào

黎家老爷是个人物,故今儿也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告sù

你:青龙寨罗刚。”带头人一字一顿地答道。

佬爷他爹一听,不由一震,大觉不好,镇定一下情绪,再问道:“我黎家与青龙寨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知阁下今日为何而来?”

“受人钱财,代人消灾。”那罗刚毫不迟疑地应道。

“代何人消灾?”佬爷他爹一听,一时迷惑道。

“道上规矩,无可奉告!”罗刚面露不屑的神色,低声道。

佬爷他爹再要多说,亦是于事无宜,便端端挺直腰身道:“如何消灾?”

“有人要你一条手臂。”罗刚轻蔑道。

“一条手臂多少银两?”佬爷他爹沉思片刻,顿了顿说。

“白银五百两。”罗刚有些不耐烦,声音里冒出浓浓的火药味,厉声说道。

佬爷他爹突然问道:“一颗人头多少银两?”

“黄金一百两。”罗刚一怔,诧异道。

佬爷他爹仰天一阵长笑,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那我这里也有一单生意,不知寨主敢接否?”

“没有青龙寨不敢接的生意!”罗刚肯定答道。

佬爷他爹闻声,大叫一声“好!”,转瞬扭身唤叫道:“竹儿,取一百两黄金来。”佬爷他娘一听,唤人装出一只沉甸甸的手袋,交到佬爷他爹手上。

佬爷他爹顺手接过,对罗刚道:“这一百两黄金,是让阁取买我手臂那人的人头酬金,还望不要失信。现在,我也不会为难你,明天这个时候交货。”正在罗刚犹豫间,佬爷他爹抬起拿着布袋的左臂,大呼道:“这是你今天要的东西,看好了,拿去!”只见佬爷他爹右手奋力一挥,随着寒光一闪,只听“当啷”一声,那提着钱袋的左臂便掉落在了地上。转眼,那鲜血便撒落黎家大院之中。

那晚,月光里充满冷冷的杀气。

第二天晚上,当有人提着一只木匣子来到佬爷他爹床榻,佬爷他爹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吩咐道:“随起重、雄黄他们一起葬了罢。”

第十章 散家财 自此影无踪

那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和漫长,卧病在床的佬爷他娘经了几次惊吓,又偶染风寒,苦苦支撑了一段时日,终究没能熬到这年春节,便猝然去逝了。

佬爷闻得家中出了变故,母亲又溘然长逝,忍着无尽悲痛,在一个风高的深夜,乘着夜色,潜回家中。见母亲已经丧葬、伍叔新亡,强掩悲愤,低声哽咽几欲昏厥。知dào

父亲伤重,他跌跌撞撞来到佬爷他爹床前,腿一软,只听取“扑嗵”一声,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一连多日,佬爷呆坐他爹榻前,缄声默语,细心侍候,待到佬爷他爹精气有所恢复,父子俩才在百般伤痛中,有了些许交流。

“子杰,你所行之事,为世人之大个不韪,若按常理而论,是否可称得是乱匪?”佬爷他爹满面沧桑,一脸忧虑地垂望着我佬爷,低声问道。

“爹,国家处危难之中,民族在涂炭之里。作为一个普通国民,为民族前途计,为国建言,为民请命,实属本份,何来乱匪一说。”佬爷倔犟的否认道。

“如此听你一说,那日劫囚,果然真是你等所为?”佬爷他爹试探道。

“那天来去匆匆,又身处危难之险境,幸得父亲、伍叔出手相助,方才脱出困境。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故而不敢与你相认,还望父亲见谅。那日事后,先生及那帮义士,对你和起重叔舍死相救的义举,一直耿耿于怀,甚是感佩。”佬爷压低声音,探视一眼门外,对爹说道。佬爷见爹脸上有了欣慰之色,继xù

道:“爹,谢谢您!”说着,再次跪了下去。

待得佬爷他爹渐渐问得明白,突然,从门外悠地奔入一长衫青年,佬爷他爹定神一望,知dào

是在汉江时随子杰奔走的那人,不由心里一紧。果然,那青年对佬爷他爹一声问安后,随即转向我佬爷道;“子杰,先生那边急需经费,让你——”未待青年言毕,被我佬爷用眼神示意止住。我佬爷给他爹掖好被角,道一声安,便引了那青年转身出得门去。

次日,我佬爷垂着来到他爹床榻前,悲泣有声,含泪跪别。佬爷他爹知他去意已定,强忍伤痛,从床上坐起,挺直腰板对我佬爷道:“也罢,正如你伍叔所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子杰,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大胆去闯罢。现在,我已不留你,只是不要做出辱没祖宗的事来就好。”

我佬爷默默地点点头,挥手擦去眼中泪水,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走出家门。

腊月的一天,佬爷他爹带了一个精明的家佣,蹒跚着脚步,来到镇上的赌场。近到门前,佬爷抬头看了看漫天飘舞的雪花,迟疑片刻,伸手过去,掀开那厚重洋布门帘,进到室内,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佬爷他爹展目一望,只见室内人头攒动,嘈杂纷乱。佬爷他爹不动声色,挨身过去,来到一张赌桌前,悄然坐下。

赌徒们一见是佬爷他爹,顿时一片哗然,几个镇上的熟人头贴在一起,掩口议论道:“黎家掌柜从不沾赌,怎么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了!”

“黎老爷可是稀客,下多少。”庄家见佬爷他爹近身过来,招呼一声,随即笑道问道。

佬爷他爹看也不看,豪气地从怀里掏出银子,“啪”一声,按在桌上。“好哩,各位请下注!”庄家一见,喜上眉梢,望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扬声叫道。大伙一见,纷纷掏出银两,掷向赌桌。

摇骰,揭碗,检点。

伴着庄家高叫一声:“大!”跟着众人的此起彼伏的呼叫,佬爷他爹赢了。

第二局,佬爷他爹毫不迟疑,继xù

押大,随着庄家开点:大!佬爷他爹赢了。

第三局,佬爷他爹把面前赢来的银两向前一堆,还是押大。庄家一开:大!佬爷他爹赢了。

转眼,整个赌场似乎被佬爷他爹的豪气点燃了,转眼沸腾起来。整日里,佬爷一直押大,赢多输少。

第二天,佬爷他爹再次出现在这家赌场,整天又一直押小,输多赢少。

一连数日,佬爷他爹每日总会准时出现在赌场。渐渐地,佬爷他爹开始用地契抵押,换取赌资。

直到年节前两日,当佬爷他爹慢慢地从怀中掏出紫竹林地契时,人群中才发出一阵错愕的惊呼。

“黎老爷赌疯了。”有人低声叹道。

“黎掌柜真要抵了紫竹林?”庄家看着那张地契,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假惺惺地问道。

佬爷他爹只是低头不语,庄家见状,悄悄示意,桌边的一个帮佣工很快会意过来,很快溜了出去。

很快,有人抬出了一筐金银。佬爷他爹与庄家签押完毕,又坐上赌桌。

那年的年夜饭,少了家人的陪伴,佬爷他爹和女儿馨竹过得格外凄冷。

也是那年的年夜,飞雪连天。龙潭镇正在守岁的人们,看到龙王山顶烈焰冲天,雪与火在半空中交织,辉映。

那晚,黎家大院再无半点声息,待邻里友人,好奇地过去一瞧,黎家早已人去屋空。

第二天,有龙潭镇好事的人为了一弄究竟,上山去一看,才恍然明白:足有三尺厚的火纸是为黎紫竹、伍起重及雄黄他们烧的,因为那里树着三个醒目的墓碑。

那年正月初一那天,汉口珍宝斋的赵掌柜意wài

收到一只紫竹篾箱,当他小心翼翼打开一看,见里面装的尽是金银珠宝,不由煞是惊诧。正在迷惑间,随手一拂,那金银间还夹着一张信笺,待拿起一看,只见上面清晰写道:烦请转交子杰!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年翌年春天,龙潭镇紫竹林里出了一件怪事,那满园的竹子盛开一轮灿烂的紫花,映得天地之间一片霞紫。正在人们惊异时,没过多久,紫竹林就无声无息地衰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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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避难行 坠身阴阳湖

我佬爷怎么遭难的,不得而知。只听得我后来的佬佬后来说,他那天一路奔逃,当艰难地来到阴阳湖边,慌不择路,竟然发xiàn

是一片死地。眼前除了悬崖峭壁,就是恶潭深涧,回头看了看挥舞着长刀短矛“嗷嗷”逼近的追兵,嚎叫着步步惊心地向他逼来,他不敢再作半点犹豫,眼见山路险峻,探身向崖壁攀去。

这时,被逼入险境的我佬爷,精疲力竭地崖层间攀爬穿纵,顾不得山崖的陡峭,顾不得阴阳湖的险恶。张开手脚,奔力向上移动着自己的身体。一路奔爬,一路心想,挥汗如雨尚还可耐,让他心碎的是:那场被他倾尽心力而奋斗的革mìng

,在叛徒的出卖下,瞬时间土崩瓦解。一群仁人志士,有的舍生取义,为此献出了生命;有的被捉拿入狱,在牢中受尽非人的折磨。其中,佬爷他爹留下的那笔巨资,也在这次活动中,损失殆尽。

乍暖还寒,料峭的山风,吹落他满脸的汗珠,却没能吹走他满心的伤痛。当他再次回头看向后面的追兵,一双饱含热泪的双眼,显得格外失落凄迷。

正当他附身崖边,稍作憩息,拚尽最后一点力qì

,转进身一条山体狭道——不意间,身边陡然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险些把他打落。不一会,这股突如其来的阴风,愈刮愈烈,直吹打得佬爷浑身一个激灵。我佬爷情知不妙,双手紧紧抓住崖石,身体贴紧崖壁,当他惊恐万状的低首俯望脚下那变幻莫测的阴阳湖时,一幅阴森可怕的景象乍然出现了——

转眼间,阴气密布,黑云压湖,天地间树动山摇。偌大的阴阳湖面上,顿时失去了初时的平静,大地在剧烈抖动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紧接着,那湖面上,便开始从外至内波动开来,。不一会,那无垠的湖水,迅速旋转,幻化成一张魔兽般的血盆大口,似要吞噬万物。正在我佬爷万分惊悚间,随着一阵呼啸,阴阳湖中央,倾刻出现一个巨大的滔天旋涡。

我佬爷被眼前的情景惊骇得目瞪口呆,尽管他紧紧依附着冰冷的崖体,仍然被山体滚下的巨石从刀削般的悬崖打落。我佬爷的身体,如一片秋落般,随着骤风一阵飘忽,瞬时,我佬爷来不及作任何挣扎,便被湖水渐渐吞没了。

那此尾随而至的追兵,见此情景,收起兵刃,龟缩进杂树石林之中,再不敢探出头来。待那风暴过后,他们战战兢兢地过到崖边,四处观望。这时的山峦之间,早已是风平水静,远山近水,已是一片萧瑟。猜想我佬爷已坠入湖中,再无生还之理,那引头人一挥手,一皆人等便垂头丧气地自原路返回。

据当地县志记载:阴阳湖位处巴蜀西北山麓,自有记载:洪灾频乃,遗祸迁延数百年。历来县吏每逢中秋之时,皆以人畜祭之,未得根治,其因不祥。

民间亦有传言道:人畜祭湖前,为抑悲号,唯恐惊动湖神,自明清始,大凡家有出祭者,皆以禁药服之,方可投祭。那服过禁药人畜,自投湖后,便如死去一般,无半点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我佬爷醒来之时,经了数时还是数天?无从考究。只是待他朦胧更醒过来,只觉得像是经了一次世纪穿越,也像是遭了一次生死轮回。

昏暗的室外,此时已展露晨曦。我佬爷迷迷糊糊张开眼来,侧首一望,发xiàn

身边簇拥而眠的竟然有两个半裸的年轻女子,心里不由一震,恍如梦中。置身如些境地,祸福不知,吉凶难料,他心里油生出无尽的惶惑和惊恐。本想起身躲避,但却身不由心。稍一用力,便觉出浑身上下,早是灌了铁铅一般的沉重无力。

正在我佬爷摸索张惶,待要挣扎而起的当口,左边躺睡的女子,这会却慵倦着伸腰坐立而起。迎着和煦的朝霞,那俊俏的面容显出无尽的恬静和柔美,丝毫不显半点恶意。待静静的坐了片刻,当她不经意低头来,陡然发xiàn

我佬爷已张开大眼,正端端地注视着自己时,反倒惊悚得张开小嘴,再紧紧掩住。当她确伸头细细看了看我佬爷,确认他已从昏睡中醒转过去,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伏在我佬爷身上,伸过手去,迫不及待地用力推摇一阵右边躺睡的另一女子,惊喜地尖声呼叫道:“月月,月月,快醒醒,快醒醒!你看,你看哈子嘛,他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

被唤作月月女子在推搡呼唤中,愣愣地从床上坐起,闻声一看慌忙跳身下得床来,伏身一看,不觉跟着惊叫道:“哎!啷个真是醒过来了喂!”说完,一双朦胧的眼神转瞬变得精亮,声音却显得轻柔许多。三颗头挨凑在一起,三双眼圆圆地相互观望一阵,当她们确认我佬爷真从漫长的睡梦中苏醒之后,两人从狭窄的床上分身一跃而下,在逼仄的陋室里相拥着欢蹦乱跳起来,像是得了珍宝一样的高兴起来。

看到极度虚弱的我佬爷,她俩突然又大梦方觉般对视一眼,停止了跳动和喧闹,相携蹑手蹑脚出得陋室,两人合议一会,便迅速行动起来。转眼间,氤氲潮湿的空气中,便飘出阵阵肉香,其间还夹杂那独有的羊膻味。后来我佬爷得知,这是一对姐妹俩,大的叫日日,那年龄稍幼一些的就是月月。

一个时辰后,姐妹俩一前一后再次入到内室,那年幼的妹妹月月,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汤碗,轻身过来,扶起我佬爷羸弱不堪却又宽厚的身体,缓缓放入日日的怀内,小心翼翼地用粗木汤匙,为我佬爷喂食肉汤。

我佬爷能醒转过来,还真是个奇迹。然而,从随后她们姐妹的口中,我佬爷更觉不能理喻:他也只是复制了她们祖辈的传奇!因为她们的祖辈曾告sù

过她们,明湖埠的先祖们,大都也是从一个个奇迹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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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受深恩 萍逢姐妹花

我佬爷是怎么到得明湖埠?初始,他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半点记忆。在很长一段时日里,当他追忆起那巴蜀西北山寨的阴阳湖,联想到鬼神莫测、人迹罕至的阴阳湖,亦是不胜恍惚。他只是依稀仿佛隐隐记得:昔日住居在邻近的那些远近乡村里的山民,每提起它,总会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现出一副对阴阳湖讳莫如深的表情来。

既然听闻日日姐妹说,眼前这世外之所名曰明湖埠,那若是依些推测,外面的阴阳湖不就应该称作为阴湖了?我佬爷无力地躺在床上,偶尔如是猜想着。

我佬爷幼时还曾耳闻,传言这阴阳湖中困居一只魔兽,每逢秋分时节,它就会出来作怪。周遭邻里乡民,畏其暴虐,总会为它投送祭品,否则它便会兴风作浪,降灾为祸危害民间。而在投送祭品中,除开牛羊鸡鸭,还需陪祭一些正值青春年少的俊男妙女,以此祈求太平,免受灾难。历年来,沉湖祭品无数,山寨乡亲谈湖色变。难道?这就是明湖埠居民的来历?

带着满腹的疑问,当我佬爷身体逐渐康复,他便想从一些枝末节中,寻找到答案。当每每从那陡峭石壁旁、用条形状块石垒砌而成的小屋中走出,蹒跚在羊肠山道间,整个人便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之中,他愈来愈感到这明湖埠的奇异。

“别走得太远,小心迷了路!”我佬爷一出门,日日便对他高叫一声,脸上洋溢着潮弄一般的浪花。近日来,为了补养我佬爷的身体,每有母羊产羔,日日姐妹总会留下胎儿胞衣,熬一罐浓汤,留给我佬爷:“别忘了,把那汤喝了。”那清脆的声音,在旷野间恰如响铃一般,悠悠萦绕。“去吧,我晓得的。”听到那关切的嘱咐,我佬爷心里不由一动,歉声应道。

出得那逼仄低矮而又潮湿的房屋,我佬爷顿觉畅朗,他伸了伸腰身,展眼一望,映入眼帘的,处处是青山绿水,苍松翠柏,草长莺飞的异世幻境。

不自禁间,我佬爷似乎也总会忘记她们姐妹的咛嘱。上得道后,他便不闻不顾地拖起羸弱的身体,在荒山僻野间四处游荡,他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被时间漫出的腐酸味,麻木了自己的头脑,日子一久,竟渐渐被明湖埠的自然景象深深迷住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佬爷才知晓,自己是月月从明湖湖畔连背带拖给救回来的。说到这些,月月总会俏皮地鼓起小嘴,定定地注视着我佬爷,让他生出些许的爱怜来。

秋分时节,明湖总有泉涌。据月月所言,那天她正准bèi

到湖边戏耍时,刚行至岸边,赫然发xiàn

滩涂上躺着一条人影,近过一看,那时的我佬爷已是身体肿涨、气息尚存,便舍了一身力qì

,连背带拖地弄回家中。

明湖埠这条穿埠而过的湖,名曰明湖,明湖埠由湖得名。明湖的神奇之处在于四季水温及形态迥异,冬暖夏凉,春溢秋泄。上游瀑布飞流直下,环山绕流一圈,随后西流而去;湖埠背靠险峰绝壁,抬首仰止,神鸟不得攀越;正面则是万丈悬崖,深不可测。明湖埠方圆不足数十里,是个与世隔绝的神mì

所在。

与其说明湖埠是一个数百人的小村落,还不如说是一个荒蛮不径的原始部落。生活在这里的,是一族与世隔绝的世外之人。

明湖埠分上、下两埠,我佬爷和日日姐妹所居,位处明湖埠下埠。

经过日日姐妹俩精心调养,一月过后,我佬爷恢复了昔日的健壮,晚春的清风唤醒他对世外的思念和忧虑:正是为了改天换地,为理想奋斗,他不惜个人生死参与其中。当革mìng

处于低潮,他被叛徒出卖,遭到官府追捕,在逃亡中被逼逃至人迹罕至的阴阳湖,爬上令人望而生畏的悬崖,不幸坠入到神mì

莫测的湖中。

我佬爷知dào

,那些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尊师和战友,现在同样惨遭各种不幸,自己能够有幸逃脱出来,完全是拜恩师所赐。是他老人家遣人秘传讯息,让他尽早潜逃,不然,这会早落官府之手,生死难卜。如今自己虽然独善其身,存留于世,但他们的境况如何?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将向何处?时时仍忧记于心,让他难以释怀。想到这些,当他的身体略有好转,便在丛林中四处穿越搜巡,总想找到出口,出得明湖埠,再与众义士汇聚,重新走上革mìng

道路。于是,一有空隙,他便不停地奔向悬崖绝壁,走向万丈深渊……寻找出路。

然而,就像日日姐妹所说一样,他根本不可能再走出明湖埠了!就像他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来到明湖埠一样,他也再不会知dào

自己怎么样才能走出这片封闭的天地!因为明湖埠从来就没有人从这里出去过,这里更没有人知dào

通向处界的出口!

若困兽般四处奔突的这段时间里,再次耗尽了我佬爷的心力,当他一次次怅然若失地回到了那间小屋时,便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一次次无力地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床上。过了段时间,我佬爷的心绪似乎平息了许多。

就这样,日月如梭地过了段时间,日日姐妹慢慢再次把我佬爷调养成一个健壮的男人。只是随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不语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开始向她们赎罪。他把一身的力qì

全部投入到砍柴伐树、置羊皮、采山果、烧饭、煮酒一系列的劳作上,似乎是要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去冲淡内心的郁结。

这日黄昏时分,日日姐妹俩牧羊归来,见我佬爷早已为她们摆上一道丰盛的晚餐,不禁欣喜若狂,围着餐桌转了一阵,一下子拥住他,不停地拍打起来。我佬爷的举动,深深的感动和欣慰着这对姐妹,渐渐地,随着天长日久,一种相互依赖和难舍亲情,把他们三人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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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难抑 陋室弄云雨

随着时季的变迁,不久,入得深秋。这时,万物开始萧条,树木随之凋零。我佬爷日日与她姐妹相处一道,白日里,他一如既往地居家看门,变得足不出户。在家里,他不时尽已所能,给她们姐妹做着可口的饭菜。不意间,有屋边山涧采得各种野味,添加其中,也多了很多趣味。这日,他又特意在菜里添加了些采摘的野天椒,作为调料,辅入菜中。待她们忙碌归来,乍一尝试,不禁哈气连连,不一会竟辣得满身香汗四溢。

“这是啥子东西,啷个这般厉害?”日日初尝一口,禁不住吐舌哈气道。

我佬爷一见,小声道:“你们这明湖埠里的人呀,真可谓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dào

路充分利用。你们可晓得,这可是至善至美的食物佐料!想必你们这次吃过,下次再不会忘记了。”说完,对她们神mì

地笑笑,只笑得姐妹俩云蒸雾罩。果然,随后几天,这姐妹俩似是食辣成瘾,每每饭前,总要询问菜食中是否加了那佐料,似是再也离不开了。

三人就在这欢愉的气氛里过起了日子,彼此间,不是亲人,早已胜似亲人!相互的生活习性,也越来越清楚明白的显露出来。日日活泼大胆,月月含蓄恬静;日日做事勇往直前,月月遇事深思熟虑。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在一起,总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时时处处给人一种温婉起伏的律动,让人心悦。

这日,晚饭毕,三人嬉笑一番,见天色已晚,便如往常一样,解衣入眠。辗转间,待到深夜,室内隐隐有了些许凉意,三人动了动身体,便不自觉地偎得紧来,相拥而眠。也难怪,我佬爷初来之时,那阵天气尚显炎热,由于身体里不时散出热量,各自便散得开些,这床自然显得拥挤了些,随着天气变得冷寒起来,体内少了热力,身子也就靠得近了、紧了,这床也就觉得宽大许多。

随着时日的迁转,天天生活在一道,大家便习惯成一家人似的了,人最初的隔亥变得轻松随意了许多。这会,伴着肌肤的无意摩挲,我佬爷那强壮的身体,渐渐触动了日日久违的情致。这日日本是与上埠的店主盐舵把有过春风几度,近段时日因家里多了我佬爷,竟少了与那外人的往来。在石床上几经反复后,手便不由伸向了尚未睡定的我佬爷这边。

日日侧过身来,轻柔的手指,在我佬爷山峦起伏般的肌体上缓缓游走一阵,见我老爷并拒绝,日日那丰腴的胴体慢慢依得紧来。随着日日的拨弄,我佬爷潜伏的雄性血液逐渐升温,尽管蓄意克制,怎奈得了那日日不依不饶的撩动,随即便有如火山中的岩浆开始涌动。这时的日日,自初时瞧见我佬爷生得俊俏健硕,早在心里把他拿得定了。见我佬爷有了反应,头便更是依靠得近了、紧了,一支腿像一条饥饿的蟒蛇,也用力地缠住了我佬爷的下体,让我佬爷年青的躯体,愈来愈有了一种渐次窒息的冲动。

此时,日日受到我佬爷体温的变化的感应,索性去了束缚在身上的遮掩,由了整个身体,索性爬向我佬爷,让自己肥硕得近似磨盘的臀部,在他的下体上用力的扭动碾转起来——瞬时,日日那如饥似渴身体,很快紧裹住那个让她消魂的支点,让它变得越来越强硬粗壮,这使她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

湿润,柔软,翻覆,摇动,日日的举动,激起我佬爷原始的生命动力,当他翻身重压在日日丰满的肌体之上,开始山啸般天崩地裂地抽动时,那股蓄积已久的热浪喷薄而出……

整个过程,月月既害pà

又新奇的蜷伏在一侧,热血沸腾地感受着,她静静地背对着欲生欲死的我佬爷和月月。伴着石床忽急忽缓富有节律的晃动,她的心也紧跟着悸动不已,一种骚痒的感觉,不时浸过全身,让她跟着颤动起来。这就是明湖埠,在明湖埠没有固定的家庭关系,只有心仪游动的情侣。他们知dào

自己的母亲,却不愿也不可能确认父亲为何许人也。

秋日天高,很久没出门的日日。这日,收拾了些羊皮,牵了两只肥羊去埠上置换日常用度。在明湖埠,没有货币流通,只有物物交换。所以每过一旬半月,日日就会去埠上置换些生活用品。偏这段时日又遇我佬爷居家调养这档事,总也不得抽身,见家里用度少了,日日便早早准bèi

停当,辞了我佬爷和月月,径直向那埠上去了。

临行前,日日定定的瞧了一眼我佬爷,想到近日来的欢愉,竟有了些依依不舍。那月月一见,过来嗔怪道:“既然不舍,啷个不晓得早去早回?还在哪里只是呆望着作啥子嘛!”日日一听,咬了咬朱唇,对着肥羊吼一声,风一阵似的走了。

日日一走,月月只能独个出门放羊。这日一早,他打开栅栏,逐出群羊,待它们各自寻食,月月便悠闲地立在山头,哼起小曲。我佬爷目送月月走后,转身入到屋内,专心侍弄起那些秋果。

距家不远处,散落的羊儿似朵朵白云,静静啃食着几近枯黄的野草。月月则缓缓爬上一座山岗同,披起一头长发,阆苑仙葩似地在一旁婷婷玉立。

秋高气爽,云郑云舒,整个旷野间显得清新惬意。不一会,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那是月月从心底无意流露的,闻之让人心醉。

“山青青、水绿绿,哥哥流进妹心里头。

山飘飘、水晃晃,妹妹让哥心荡漾——”

清亮婉转的声音在山峦间流转,随着清风四散流淌。我佬爷沉闷的心结随之得以逐渐化解开来,他含笑埋下头去,开始为自己和月月准bèi

午餐。正在忙碌间,渐近中午时,一心侍弄陶陶罐罐的我佬爷,突然听到月月的竭嘶底里的呼叫,心里不由一惊,赶紧放下手中活什,急步奔出门外,循声望去,空旷的草地上,一个矮小的男子正与月月拚命地撕扯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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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狭路逢 荒原毙野狼

听到月月的呼救声,我佬爷不知究里,待他停下手来,出门一望,见月月正在与一个陌生人拚命撕打,大惊失色,他迅速丢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向山头直奔而去。

看到我佬爷飞身而来,月月的叫声愈是凄冽。眼见近到山头,那正在纠缠的男子,愤nù

撇下怀里正在乱踢乱叫的月月。轻蔑地转过身来,红起血色双眼,看了看我佬爷,躁动着敏捷的身躯,像只发情的怪兽,低沉地咆哮一阵,继而跳起身来,也不答话,径直向我佬爷这边猛冲过来。

“狼娃,你要做啥子?你要敢乱来,我告sù

我舅舅去。”月月捂着被撕扯得略显零乱的上衣,张开沙哑的嗓门,对那被唤作狼娃的男子,大声喝止道,她怕狼娃一时冲动,给做出什么对我佬爷不利的举动来。但她脆弱的声音,更掀起男子心中压抑的欲望,他没有置理月月的呼叫,月月的惊叫声,丝毫没能阻挡住狼娃疾驰而去的的步伐,想必,他已被眼前的另一个男人彻底激怒了,他要在自己心仪的雌性面前,展露出自己荷尔蒙的存zài



狼娃是埠上的羊屠,生得狼一样精瘦,也似狼一样凶残好斗。私地里,总是四入猎情,昔日也曾偶尔与日日有过肌肤之亲,因些甚是恣意妄为。今见月月少女初成,出落得脱俗清丽,早有觊觎之心。这日游荡至此,巧遇月月正在山头牧羊,便悄悄寻了过去,先是言语挑逗,见月月不为所动,便欲火难耐地动起粗来。月月一见,不肯曲就,两人便撕打起来,岂料身单力弱,禁不住狼娃蛮力,浑身渐渐酸软,遂大声呼救。

这狼娃娃眼看将近得手,不想半路杀出个陌生人。一时间,他色自心中起,恶从胆边生。顾不得月月的哀声尖叫,看见眼前出现的同类,好端端,硬生生的妨碍了自己好事,怎肯轻易放过,心里竟生生动了杀意。

狼娃扑身过来,逼近我佬爷仅三步距离,睁眼一瞧,见来人身高马大,他停顿片刻,稍作迟疑。想到身后的猎物,便再不犹豫,恶恨恨地“呼”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宰羊弯刀,刀锋上闪出碧绿的幽幽寒光,指着我佬爷的的胸口,迎上前来,奔力戳去,直吓得月月“呜、呜”掩面哭泣,无力瘫软在地。

我佬爷一见,毫无畏惧之色。心想:这狼娃光天化日之下,敢对月月无礼,还兀自要对自己耍蛮,简直是不知羞耻!想到这里,更加激起我佬爷心中万丈怒火,眼看刀尖逼近,我佬爷再顾不得许多,只见他侧身避过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抬起左臂,横挡住狼娃那单薄的身体,伸出右手扣住那狼娃握刀手腕,只用力一拧,早把那刀尖扭转过去,没等狼娃换过一口气,我佬爷只用力一送,尖刀便深深滑入狼娃胸膛。

只听“扑!”的一声,顷刻间,鲜血便从狼娃嘴里“咕、咕”渗出,狼娃张大着无力的大眼,身子像一团棉絮,软软地顺着我佬爷的手臂滑落下去。

真是瞬息万变,间不容发之际,我佬爷采取了以暴抑暴的非常手段。刚才还鲜活的一条生命,瞬间就在他的身前消亡。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想像!月月看得呆了,吓得呆了,两眼木然地呆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看到月月脸上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我佬爷慢慢走了过去,一把扶起她颤抖得有些发硬的身体,轻声抚慰道:“月月,没事了,没事了。”

“可——那狼娃——”月月张大的双眼,看着狼娃那还在痉挛的躯体,战战兢兢的指道。

“他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死有余辜!不要怕,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有我!”我佬爷毫不畏惧地说道。

月月一听,抬头看了看我佬爷,默默垂着下来,一头撞入我佬爷怀里,嘤嘤哭出声来。

不曾想,在明湖埠,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原始群落,既没有道德标准,更没有行为准则。完会处于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外荒蛮之地,他们遵循的是森林的自然法则。

狼娃的死,没有引起多少明湖埠人的注意。他们对因男女情爱中伤身丢命,似乎并不在意,更准确的说,在每个发情的季节里,对在争夺配偶中的死伤,已是司空见惯,近乎于麻木了。所以一个非正常死亡的族人,在他们心里,并不会引起多大惊动,更不会由此喧闹。于他们而言,这是埠长的事,与他们并无多大干系。

在明湖埠,男人为繁衍而生,女人为繁育而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就是所有明湖埠人籍以遵循的天道,对他们而言,天道重于人道。

明湖下埠埠长,是月月的舅舅,当他闻讯狼娃死于我佬爷之手,当即匆匆奔来看望。来到她姐妹家中,听完月月讲途,他的目光四处搜巡一遍。见日日不在,便回转身子,面朝垂首不语的月月质问:“那狼娃果真死了?”

“嗯,死了。”月月怯声低语。

“咋子死的?现在尸体在哪里?”舅舅沉思片刻,对月月继xù

问道。

月月一字一顿地叙说了当时情形,随后“那——”地用手指向屋前荒坡。

循着月月手指方向,下埠长,这个被明湖埠人称之为智者的瘦长老人,局促着细步,走近死狗般狼娃的尸体旁。低头查看一番,悠悠地叹出一口长气,回身对月月吩咐道:“若有人问起这事,只说是他抢羊遭子杰误杀就是了。余下的事,我来给你们周全。”说完,也不让月月陪送,独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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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晓家情 风冷夜归人

正是天高云低,断雁叫西风的时季,万物渐次萧瑟,草木随之凋谢。这下埠长神色匆匆忙忙地出得外甥家门,被秋风一吹,那稀疏的头发便肆意的显得纷乱。行不多远,他似乎又想到什么,踅过身来,快步回到屋内,见月月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不由轻声咛嘱道:“赶紧把那狼娃的尸体丢到悬崖去!还有,这段时日里,再不要让了杰招惹事端了,知dào

吗?”

见月月频频头,直是“嗯、嗯”应诺,下埠长这才放下心来,捷步而出。

舅舅刚走,我佬爷急急近身过来。待问清下埠长此行目的,晓知下埠长正设法为自己周全,心里虽有了一些轻松释然,但却多些怅然若失。两在在一起,站了会,随着月月一声唤,我佬爷便随了月月,遵着下埠长走时嘱咐,出得门来,到得山坡。我佬爷从草丛中提起那具渐僵硬尸体,两人一路狂奔,待近得崖边,不作片刻停顿,只用力一抛,随了一声鹰隼的尖叫,狼娃那薄薄的尸首,便随了一阵清风,飘飘坠入万丈深崖。

待到天色将晚,明湖埠变得更为阴暗潮湿,整个湖埠,便处在洇洇的雾气之中。

粗粗地吃罢晚饭,失了神彩的月月,身体有了疲倦,更显得少言寡语起来。她无声地摸索过去,早早便准bèi

上床憩息了。我佬爷见月月情绪低落,又久不见日日归来,悄悄依近床沿,忧心道:“都这么晚了,你姐咋还不回?”

月月一听,淡淡应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平日里,这会她应该是早回了。这阵子不回来,怕是今晚也就不回了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以前经常这样,没啥子。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经了一日的波折惊吓,月月神情倦怠,说完,侧过身去……

正在说话当口,日日竟是一头大汗地撞进屋来。围着我佬爷细细端祥一阵,见他一切完好无损,再得知事情在舅舅的授意下已处理妥当,才缓缓地舒了一口粗气。这日日在埠上早听到传言,心里很是忧虑,进门见我佬爷无事,便放下心来。

原来,这天,一路上有那两只山羊的牵拌,日日便多费了些周折,待到得埠上,已日上三杆。处理完山羊,在埠上转过两圈,换得一些用度,再抬头一望天,已过申时。见天色不早,便径直来到盐店。

与外界隔绝的缘故,这盐店里的盐巴几乎成了明湖埠人生活中的必需品。明湖埠不短水,不缺食,偏就盐巴金贵。这盐舵把承继了前辈人的衣钵,守了那一汪盐池,在上埠坐了盐店的老大。

日日前脚一进店门,那盐舵把鱼泡眼里就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尽管明湖埠天小地窄,盐舵把每日还有要守盐店的本份,况且这财源广进的宝地,他间或敢有疏忽?故尔少有四处走动。今天见日日到来,一颗心早浮游天外,只让他喜笑颜开。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再来,真是想死老夫了。”盐舵把初见日日入门,眼中大放光彩,心里早是火燎火急,迎住便要行那不轨之事。

日日除了青春靓丽,近日更落成妩媚的娇魅模样,一时把盐舵把的眼睛都看得直了,胸里的那股欲火,瞬时变得难抑难奈地四外奔腾。

“装盐!”日日见盐舵把手舞足蹈地扑身而来,扭身让过,把手的陶罐望柜台上一摆,敞开嗓门,高声大语道。

盐舵把伸出的热情,竟被日日晃身躲过,更激得他心旌剧烈的摇动起来,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诞着脸再次喜形于色地绕到日日身后,一把抱住。见日日停住身体,盐舵把再不迟疑,双手迅速插入那羊皮褂里,实实地抓住那两个涨大欲裂的Ru房,感觉像是摸到一对熟透了的蜜桃,让他浑身上下不由酥了了几分。

日日心里想着家里,待盐舵把贪婪地抱着自己,不由躁声道:“好了,好了,快把我盐装了,我还要赶早回家去。”

“急什么?晚上耍了明日再走!”盐舵把一听,嬉嬉的怪怨道,强硬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任凭盐舵把抚摸片刻,日日再耐不住性情,抓起那双老手,从怀里甩出,用力把身体从盐舵把怀里挣脱,拧起陶罐,摇身入得厨房,手脚利落的开始烧煮晚饭,盐舵把一见,不由一阵心喜。

明湖埠地窄人稀,盐店每日具体事务并不太多。见有人进店换盐,盐舵把这会心里怀想日日,平日间一时的工夫,这时也是半刻间便打发过去了。那往日对一些年少女子的**的举动,今日也收敛了许多。日日的到来,让盐舵把对昔日留情女子,也大大地失了兴致,这会见她们偶尔过来撩拔,也装摆出少有的端重。一得闲时,他便会偷偷绕到日日身边,做出些亲昵举动来。

好不容易挨近晚饭时分,日日刚端起陶碗,听换盐人说狼娃在她家附近被杀。乍然一听,日日心里不由一紧,赶紧丢下饭碗,舍了盐舵把。也顾不得盐舵把强巴巴的挽留,一阵烟似的紧追慢赶奔回家来。

那盐舵把满腔激情,随着日日的离去,顿时化为乌有,待他怒气冲冲地打听明白,一股阴郁之气便在他心中沸腾开来:“个狗日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跑到这明湖埠来,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这个龟儿子的!”想毕,强咽怒气,关门打烊,闷闷的权作憩息去了。然而,尽管上得床来,也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由此,便记住了我佬爷这笔孽债。

待到夜间,日日紧偎着我佬爷,眼光如流星一般闪动着望着他,“打此往后,再不敢弄出事来了,晓得吗?”日日心痛的看着,满是柔情地对我佬爷叮咛道。

我佬爷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怪不得子杰哥,都是那狼娃自己惹的祸,自寻死路来的。”伏身一侧的月月一听,不由在暗处幽声替我佬爷辨解道。

“哎,不论谁对谁错,往后我们还是少惹是非才是。”日日忧怨一声,带着一身疲惫,转眼便沉沉睡去。

室外,万籁俱寂。秋月,撒下银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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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隐实情 埠长蒙过关

当日,月月老舅去到山坡,看过现场,不由一阵心惊,再见月月神色失措的样子,心里甚是不忍。便对她安抚一番,细细咛嘱话别后,再不作回家之念。迎着秋风,出得门来,在路上,月月她舅且行且想,思虑再三,抬头看了看时日,拈了拈颌下几缕细须,灵机一动,径直向老埠长家走去。

进得老埠长家门,月月她舅一眼望去,那年近六旬的老者,却并不老迈,此时正与肥妮匍匐在床,行着快意之事。月月她舅也不迟疑,只身近到跟前,见老埠长犹如一只秃鹫俯冲而下,牢牢抓住活蹦乱跳的白兔似,用自己骄健的身躯,在肥妮那白胖的肉体上恣意纵横碾压。而那肥妮此刻,正躺在老埠长身下,嬉嬉笑着,浑身的白肉,在老埠长揉弄中欢愉地颤动着。这是老埠长最为享shòu

的时刻,年老的上埠长喜欢体肥肉满的女子,这肥妮是他的最爱。

“上埠长,狼娃死了。”下埠长进屋后,看着眼前的场景,清了清嗓门,大声说道。

“什么!狼娃死了,咋死的?”老埠长似乎用力过猛,有些气喘吁吁的问道,但仍未有半点停息下来的意思。

月月她舅顿了顿,朗声说道:“这鬼娃今儿不务正业,到下埠偷猎,见日日家羊群肥壮,仅月月一人牧守,便生歹意,在偷抢中,引起纷争,被众人赶来一顿群殴,不曾想,竟被打死了。”

老埠长一听,不由愣住,在肥妮身上一时停住,大声问道:“这大白日间,在你们埠上,竟有这事!”

下埠长坦然回道:“确有此事!”

老埠长眼望月月她舅,嘴里呢哝道:“那这事,上埠长现在知dào

吗?”

“事情出得突然,我一听说此事,便过去查看了现场,待看过之后,确如众族人所言,便急急来到您这里。上埠长那里,还不曾支会,再说,这上下埠之间的事,您也时有所闻,我怕——”下埠长支吾一声,试探道。

狼娃本属上埠辖区,他的死,若是解决不好,又要弄出是非纷争。以往这种事,便时有发生。月月她舅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这次前来,唯有请老埠长调解,最为稳妥。一路上,下埠长已经想好对策,只有选在这个时候,先给老埠长汇报后,由他出面,与上埠长交涉,才不会引起大的波澜。也只有这样,才会对日日姐妹和我佬爷有利。为了保护他们,月月她舅可谓煞费苦心,不惜编造狼娃因抢羊遭杀的借口,获得老埠长对下埠的支持。还选在这个时间点,向老埠长陈情,因为在明湖埠,男女情爱属族人常情,在寻爱过程中,不允许有打杀行为,而抢劫和盗窃行为则不为人耻,是可以杀无赦的。在明湖埠,有时,对这里的族人而言:情爱往往是罪恶的遮羞布!

“真是该死!”老埠长颤颤悠悠移动了一下身体,嘴里恨恨的说道。吱吱呀呀的木床随之停止了晃动:“也就是说,那狼娃的后事,你们也都处理完了?”

“嗯,族人一时义愤,按老规矩,把狼娃的尸首丢到崖下去了。”下埠长淡定应道。

老埠长想了想,怪怨道:“这事做得急了些,你还是应该对自己的族人讲清楚,等与上埠说明情况后,再作处理,怎么就随着他们的性子,随意胡来呢?”

“这——”下埠长自知理屈,只好带着央求的神色,看着老埠长嘟哝道。

“也罢,既然事已至此,看来,这事也只好让我去给你们周全周全了。只是以后,可别再让类似事情发生才好,以免伤了双方和气。”老埠长见月月她舅也确有难处,弄不好,再引起上下埠之间的矛盾,反而更为难堪,不由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下埠长一听,喜形于色地赶紧谢道:“能劳老埠长亲自出马,我看这事就好办多了,若是能安然解决此事,我们下埠族人,当对您感激不尽!”

老埠长摸索着从肥妮身上滑下,用手支撑床沿坐定。低着头沉吟片刻,继xù

问道:“秋深了,今年你那边的收成可好?”肥妮见老埠长情绪缓和下来,意犹未尽地用手在他下体上抓弄两把,仰起肥头,把那对痴痴的目光投向下埠长,没有半点羞涩。在明湖埠,除去必要的日常劳作。情爱,也是他们重yào

的娱乐活动之一。

月月她舅对老埠长笑笑,捋了捋腮旁的胡须:“还好,还好。托埠长洪福,谢天谢地,比上年丰收些。”

“嗯,那就好。”上埠长双手一拍双膝,缓缓地站了起来,高兴地说:“听说上埠那边的收成也很不错,嗯,看来我们明年的日子都好过了。是吗?肥妮。”老埠长边说,边回身拍了拍床上肥妮那团白肉,笑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唯有食物,对明湖埠这里离群索居群的族人而言,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只有仓禀实,才能人心安。

再重yào

的事,没有生存重yào

;再大的人,没有天大。那狼娃的死,比起生存所需的食物来,比起安定团结的明湖埠来,显得格外苍白,简直是微不足道。

还是那句老话:民以食为天!这话月月她舅深谙其理,而对于老埠长来说,他更懂。

“那好,狼娃这事,还望老埠长费心。老埠长,我也不再打扰您了,这会呢,我也该回埠里去了。”月月她舅说完,对老埠长手一拱,退身出来。

月月她舅出得门来,被秋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满心忧郁,随之一扫而光。

待回到日日姐妹处,把话说明,日日欢喜道:“我就说,只有舅舅是我们的护身符,每次遇到大事,总是您给我们迎刃而解。”月月她舅一听,假装沉下脸来,上前刮了一下日日的鼻头,厉声道:“谁是你的护身符!亏得老埠长明理,肯出面调解,这次才能化险为夷,若再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看谁还能保得住你们!”

“舅舅,您放心,我们下次再不敢了。”日日回眸一视我佬爷,嬉笑着对她舅说道。

“还有下次?”日日她舅一听,不假思索地追问道。“没有了,没有下次了。”日日一缩身子,赶紧掩口道。

第七章 秋意浓 酒熏折新枝

秋日一过,天愈是变得短了许多。白天的事还没做完,转眼,便夕阳西下。我佬爷见夜幕很快落了下来,便与月月支会一声,手执长鞭,左右包抄过去,绕着那懒散的羊群一阵吆喝,那羊儿便骚动起来,沿着湿滑的坡地,鼓起滚圆的肚皮,在我佬爷、月月的驱赶下,鱼贯一般钻入棚栏。

回到家中,见月月蹦蹦跳跳地放下羊鞭,心情开朗地在室内打着转儿,我佬爷知dào

,她的情绪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调适过来。待饭菜端上桌来,我佬爷对月月示意一下,按住她手中的碗筷,笑着跳身开去,近到那一字排开的坛罐面前,乘兴拧过一瓮,回到桌边,掀开皮草,伸手用碗舀过一尝,那酒果然酿成,入得口去,甚是香醇。见月月愣愣地只在那里观望,喜滋滋地将那酒提将过来。也不容月月推辞,给她满满倒上一碗,悄声道:“月月,这天说凉也就凉了,来,尝尝我酿造的这个东西,很不错的!我们一起喝一点,要知dào

,它可是能解寒除邪的好东西。”说完,自顾饮了一碗。

初一开瓮,月月便远远嗅到一丝香气,早已心生向往。在我佬爷的鼓动下,月月蠢蠢端起碗来,浅抿一口,很快觉出酒中滋味来,那酸甜适口的感觉,恰如琼浆玉液一般,初一入口,顿觉满口生出津来,待缓缓沁入体内,瞬时间,便神摇意动,甚是舒畅快意。不觉间,便贪上这口,频频举碗沾唇,慢慢品饮起来,如此不多时,竟入得迷来,对它有了贪恋,与我佬爷尽兴就多饮了数碗。

待还要长饮,我佬爷早觉出月月酒已微熏,忙按紧酒罐道:“这东西最好适可而止,不可贪恋。多了可是要醉人的,想喝的话,我们明天再饮不迟。”上前劝住欲罢还休的月月。

谁知这酒虽然适口,但亦是醉人的。饭后,月月只觉浑身阵阵躁热,头也晕眩得厉害起来。

饭罢,两人久待日日不归,又见夜色深沉下来,遂双双宽衣就寝。是夜,我佬爷与月月先后入得床时,这酒力已起,月月正当豆蔻,不知就里,一时早粉面桃花,双眸流莹,举手投足间,尽显娇柔妩媚。那月月躺在床上,心绪浮动,想我佬爷与日日夜间行为,不免更是心旌摇动。静夜间,无声中,一番群鹿撞怀,心潮澎湃间,不觉倚近了我佬爷些,露出些不自觉的温存举动来。

比起日日的风火,月月更显出小鸟依人,着实让我佬爷怜悯。月月娇美恬静,巧逞婉约之姿,口吞兰香之气,自然触动我佬爷浮想联翩。这孤男寡女又同处一床,一股少女独有的体香不时从月月身上涣发出来,渐渐激起我佬爷不时勃发的冲动。

欲望驱使我佬爷蓄意试探着触弄起月月,那娇小玲珑的躯体也随之附合着律动,当他觉出月月除了细微如惊鸟的痉挛,没有任何的抵御,这更放纵得我佬爷欲罢不能了。

比起日日的大胆开放、健硕丰满,月月则显出温柔含蓄、精巧别致。我佬爷见月月这时已蠢蠢欲动、含苞待放,便借了酒力,放开胆子,合了月月,顷刻间若是穿街走巷,游行在湿润、窄小的生命通道里。在月月悠悠的哼叫声中,张扬出雄性的高贵和荣耀。

深夜,娇艳的蓓蕾在豆跃般的火苗中,一时间灿烂绚目的尽情绽放开来。

转眼,又是一年初春。日日挺起的腹部,暂时消退了我佬爷归家的念头,但他并没有放qì

每天必修的闭气功,这是伍大叔在他儿时传授给的独门绝技。近日来,在闲暇之时,他也不时劝导月月习练。我佬爷坚信,终有一日,这闭气法定有用武之地。

这天,我佬爷练罢功,便拿来大灶里烧得滚烫的石块,摩擦羊皮上尚未剔除干净的多余赘肉。羊皮经此一加工,既能堵住漏气的毛孔,又能使毛皮变得柔软,把它用来防御湿寒,是上佳用品。此种方法,亦是我佬爷儿时居家,佬爷他爹无意间,传授给他的应急之法,记得那年杀狗取肉后,在整理那毛蓬蓬的狗皮时,佬爷他爹曾手把手向他教授,被娘亲瞧见,戏谑佬爷他爹合是当乞丐的命,惹得他老人家一脸恼怒。当时觉得好笑,不想现在却被用上,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倒真应了艺多好存身的道理!据佬爷他爹说,兽皮经此一处理,可伴人浪迹天涯而无需其它行头。这当口,佬爷如法炮制此物,不为别人,却正是为日日待产准bèi



午时,听到日日在床上呼叫,佬爷知是将要临盆。赶紧让月月看住日日,一路飞奔,找来年事已长的产婆,经过一阵紧张的忙碌,室内很快便传出一阵清脆的啼哭声。

“黎哥,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不一会,月月兴奋地跑出门外,拉住我佬爷的手,兴奋地欢跳不已。

“啊——”我佬爷长长的出了口粗气,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地。虽然不知dào

孩子父亲是何许人也,但毕竟这是在明湖埠,孩子的母亲却是日日,看到他们母子安然无恙,我佬亦有欣慰。人可以随了环境改变习性,入乡随俗,我佬爷的观念也跟着起了变化,但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捉摸不定的难堪。

做了母亲的日日,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她把孩子取名风娃,希望儿子将来能像风一样,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迅速成长。这风娃似是不负母望,在日日、月月及我佬爷的呵护下,见风就长,数月后,便在大人的怀里,洋溢出甜甜的笑容,只惹得日日愈是痛爱起来,视他比生命还要重yào



在一派欢乐的日光里,我佬爷又开始做起家传篾活,他专心地为风娃编织了精巧的摇篮,在日日无名的哼唱中,风娃睡得总是那样的安祥。

有了风娃,生活显现出新的生机和热望。随着风娃一天天的成长,他们拥有了一段无比幸福和快乐时光。

第八章 身在外 家中遭惊扰

待风娃近得周岁,长得饱满,日日便带着他与我佬爷、月月分床另睡。也就在这段时日里,让我佬爷感到异常惊喜的是,月月不觉间亦有了身孕。

这日,一家人吃罢早饭,我佬爷起身近到日日身边,看着她们母子,带着一脸爱意,刮了刮风娃胖嘟嘟的鼻头,那风娃嬉嬉地看着我佬爷,嘴里吸吮着食指,便闭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我佬爷一见,来了兴趣,从日日怀里抱过风娃,那风娃调皮,伸出柔嫩的小手,好奇地在我佬爷脸上肆意抓摸一番,被我佬爷坚硬的胡茬一刺,随即缩手去,用求助的目光,呆呆地看着日日。

与风娃戏弄玩耍一会,日头已渐渐升起,我佬爷把风娃还与日日,过身近到月月这边,轻轻抚摸一阵她那悄然隆起的腹部,眼中露出十分的温存:“在家里小心些,注意身子!”日日一见,心里泛出些许酸意,高声道:“放心吧,家里还有我哩!哼,我们明湖埠里的女子,身子哪有那么金贵?”说完,看了看月月,脸上尽是羡慕和嫉妒。那月月一听,禁不住垂下头来。

春天来了,打开羊棚。待那头羊一出,紧跟的小羊便撒开腿,咩咩欢叫着向外奔突。这时,满坡嫩绿的小草显得格外诱人,纷纷展露出丰腴的身姿,迎接和拥bào

着我佬爷和他的羊群们。

安顿好羊群。我佬爷来到坡下树丛中,俯下身去,开始一点点儿捡拾前几日打落的干枝,细心把它们整理打捆起来,准bèi

放牧间,带回家去,那细枝用来生火煮饭;粗一些的可以用作修理打造羊棚和家具。分类捆扎完毕,已近末时。

先是驮了干柴回家,待合着姐妹俩吃罢午饭,再匆匆出得门来,背回粗大的枝干。来回几趟,一天忙碌下来,这时,羊群早填饱了肚子,正悠闲地嬉戏在山坡上。

竹外桃花,春湖水暖。一阵忙完,我佬爷寻到一个僻静处,吁一口长气,舒展开略显疲惫肢体。想着月月,想着既将为人之父的自己,一种惬意的算得油然于心,竟不自觉地会心笑了。

仰面朝天憩息片刻。想起家里的食水已尽,我佬爷便“嘿”地一声翻身而起。驱着羊群,急急的向家走赶来。

刚下山坡,正在行走间,我佬爷突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躲躲躲闪闪地迎面而来,待近到眼前一看,却是埠上盐舵把。这盐舵把也是奇异,行近到我佬爷身边,垂下紧捂下腹的手,竟惶恐地一闪身,低头躲过。见此情形,我佬爷不由心生疑惑。更让我佬爷不解的是,就在两人狭路交错时,那盐舵把恨恨地瞪了一眼我佬爷,颠颠的去了。盐舵把来得蹊跷,去得匆忙,我佬爷心内不由疑窦顿生,脚下便紧了步伐,吆喝一声,赶紧向家里跑去。

待把羊群归了栅栏,我佬爷再不迟疑,转过身来,一路小跑,抢步入到家中。刚一进门,果然听得风娃正在嘶声哭啼,待入得室内,只见床上一片狼藉,日日与月月正在急急逗哄着受到惊吓的风娃,心里不由一震。猜想刚刚离去的盐舵把,我佬爷知dào

定是此人做得好事,便不由分说,入得室内,抄出那狼娃遗下的尖刀,即要出门。月月见我佬爷手里握手,满脸怒气,赶紧上得前来,拚力紧紧把我佬爷拦腰抱住,颤声道:“你这是咋了,又要干啥子去?今儿我们可是不敢再惹事了。”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他这会没走多远,待我追上,宰了那狗日的,看他以后还能在明湖猖獗!”我佬爷一脸铁青,牙关紧咬,恨恨地厉声吼道。

那风娃听到我佬爷震天一吼,早被吓住,转头愣愣地看着我佬爷,一时间掩住哭声,再不敢嚎叫泣哭,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端端地看着我佬爷。

日日见状,捂紧神色呆怔的风娃,也随了月月过来。见我佬爷雄纠纠浑身抖动,两眼喷出怒火,一手夺过刀柄,娇声嗔道:“有啥子嘛,看你火急火燎的,你来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明白,这里可是明湖,男女之间的事,没啥子大不了的。盐舵把,盐舵把咋了?难不能你还吃他的啥子醋来着,他能把我们咋了?不就是拉扯了一哈子嘛,平白为他找啥子气受嘛?”

见姐妹俩神情坦然,身体也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我佬爷悬着的心方才落下地来。

随后我佬爷才知dào

:那盐舵把借送盐之机有心找日日寻情,日日执拗不从。被惹恼了的盐舵把想要耍强使暴,被日日情急之中,一脚踢中下体,几近窒息。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呼呼地落荒而逃了。

听完月月姐妹绘声绘色的述说,我佬爷也随着他们“哈哈”大笑一阵不提。

日子过得飞箭一般。

月月在我佬爷的期盼下顺利的诞下一个男婴,望着自己红朴朴的儿子。我佬爷高兴地对月月说:“我早想好了的,叫他归儿吧。”

“归儿?好听。”月月躺在床上想了想,随后甜甜的说。

转而又略显忧郁盯着我佬爷瞧瞧,满腹疑惑地问道:“为啥子要给他取名归儿?”

“回家的意思。”我佬爷顿了顿,神情凝重地说:“待他长大后,我们回家。”语气变得十分坚定。

“回家?”月月一脸迷茫。

“是的,回家。”

“回家做啥子”月月好奇地问。

“让他上学,要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佬爷对归儿充满憧憬。

“上学做啥子?”

“上学可以知书识礼,明断是非,长大后,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佬爷细心的向月月解释。

“你是说我们要离开明湖埠?”月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我们从啥子地方出去?”

我佬爷想想,摸了摸月月那张俊俏的脸,若有所思的说:“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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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挟私情 恶人施凶手

那是一个漫无边际的深夜,月黑风高。

随着一阵凄怆的呼叫,划破了沉寂的夜空,也击碎了我佬爷和月月的睡梦。这时,日日房屋里传出一声紧似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风娃,风娃。我的风娃。”哭嚎声声嘶力竭,闻之让人血脉喷张、心惊肉跳。

我佬爷和月月跳身而起,循声裸足而至,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一幕让人惊心动魄的场景:日日披着一头乱发,浑身沾满血迹,正匍匐在床上抱着风娃放声悲嚎;近前一看,这时的风娃已圆睁双目,脸色苍白地奄过气去,头无力的耷拉着,在他的颈脖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直达后脑,他幼小的身体瘫软着,静静在躺在日日的怀里,无声地眼望着这个漆黑无情的深夜。

月月下意识地抱紧躺卧在床上的风娃,浑身痉挛着、颤抖着。看到日日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佬爷再不迟疑,转过身来,用力抱紧掩面而泣的月月,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慰一阵。随后,用力一把推开,转身扑入阴云密布的夜幕之中。

佬爷进到旷野山涧,一路飞奔,四处搜寻——他愤nù

着,嚎叫着,然而茫茫荒野里一片死寂,待他走遍周遭的沟沟壑壑、角角落落,却一无所获。但此刻,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杀人的罪恶元凶一定是他——那个阴险狠毒的盐舵把。

起到这里,我佬爷迟滞片刻,一头撞入昏暗狭窄的山道,径直闯入埠上盐店,近到房前,破门而入。待入得室内,才发xiàn

空无一人。当他突然想到月月和归儿的安危,一下子又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像一只受伤的猛兽,调头向家里飞奔而回。

这是一个凄冷而悲惨的夜晚,是我佬爷看不到任何生机和活力的夜晚!在这个夜晚里,我佬爷和日日姐妹,沉浸在巨大的失望和悲痛之中。

清晨,月月她舅闻讯而至。当他知dào

事情的原委之后,神情肃穆地对我佬爷说:“盐舵把不好惹,他是老埠长最为器重的人,掌握着整个明湖埠族人赖以生活的必须品。你到明湖埠后,已经杀过人。现在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妄动杀要机,以免激起众怒,祸及他人!”

停了停,月月她舅继xù

道:“再说,事已至此,你还要照顾这家众人。若有三长两短,你怎么向他们交待。”

我佬爷一听,顿时心里一软。两人面面相觑,接着,是一个世纪的沉默。

月月她舅见我佬爷情绪稳定下来,便对月月挥了挥手,临别前,他再一次叮嘱道:“好了,余下的事我去处理,你们不要再出什么差池了。”

在凄风冷雨中,在日日伤心欲绝的悲声哭号里,我佬爷含泪掩埋了风娃幼弱的遗体。

此后一段时日里,日日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紧紧地封闭起来,面对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使昔日风华毕露的她,愈来愈憔悴不堪。

我佬爷强忍着满腹的悲愤,耐心照料着月月母子。同时,每日出门,他还会时时关注一下日日精神状态,他怕日日一时思念成疾,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极端举动来,临行前,每每会对她细心安慰排遣一番。这段时日里,我佬爷顿要正常劳作,还要照顾日日姐妹,直让他尽lì

交瘁。但辛苦和劳累没有击垮我佬爷,最让我佬爷不能忍受的是每到深夜,日日那不时的悲伤啼哭,总是不时撞击着他愤nù

的心,让他承载巨大的精神痛苦。

“不能让这样的生活继xù

下去了!”过了一段时日,我佬爷像是对月月,更像是对自己,恨恨地说道。

月月早体会到我佬爷内心的煎熬,转过身,紧紧的抱住我佬爷,幽幽地试探道:“那啷个想咋样?”

我佬爷更紧地抱着月月:“月月,我告sù

你:我找到出路了。你知dào

不知dào

?我们的出路就在明湖里。”

“啥子,湖里?”月月梦中惊醒一般地问道。

“月月,你告sù

我,我可是你从明湖边救回的?”我佬爷急切地问月月。

“是呀,我告sù

过你的。”月月眼里闪着晶莹的亮光,望着我佬爷,轻声回道。

“那就是了,出路就在明湖里!”我佬爷肯定的的说:“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明湖湖水春涨秋落,正好恰逢春、秋分时节。明湖可能与阴阳湖相通,其间有一条水下通道,相互贯通,你的祖上和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月月惊得从床上一弹而起;“真的吗?”

“真的,我仔细观察过。”我佬爷坚定地对月月说:“只是现在归娃还小,待他稍大些,我们就借着这水起水落,看准时机,冒险一试,离开这里。”

“嗯。我啥子都听你的。”月月把头轻轻的伏在我佬爷宽厚的胸脯上,屋外月光朦胧。

第二天,我佬爷圈好羊棚,见已近疯癫的日日背着如血的落日直奔而来,口里不停地狂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子杰、月月,我们的舅舅被人杀死了!”

我佬爷和月月一听,半信半疑地被日日的话一下子惊得呆住。

原来,月月她舅为弄清盐舵把出盐的秘密,也便摆脱他对明湖埠族人的控zhì

。在跟踪盐舵把时被其发xiàn

。盐舵把借口遭劫,竟在往返下埠的沟渠间,把这位善良的智叟残忍的杀害了。

尽管下埠人纷纷诉求老埠长,要求追查凶手,但却遭到上埠长的阻碍,没有对盐舵把采取任何措施。

“牲畜!”旧仇未报,又生新恨,我佬爷心中怒火被彻底点燃,见月月她舅已遭暗算,再无其它顾忌,暗暗下定决心。想罢,他弃了手上活计,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一把抓起弯刀,正准bèi

找盐舵把寻仇,却被归儿的哭声一时牵住,那哭声像一阵惊雷,在我佬爷身后乍然响起,让他一下子警醒过来,心里燃起的万丈怒火也随之浇灭。一种欲罢不能的痛苦煎熬着他,来到门前,我佬爷挥拳向那坚硬的条石锤击……

许久,他脑海里响起舅舅那语重心长的话语:“绝对不能再杀人!若出意wài

,对家人如何交待?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事须从作长远计,不可乘一时之英雄啊!”

同时他也从舅舅的行为中,隐约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那个屈人篱下,守着一片荒地,以一种善行者的虚怀和心境,平稳安度几十年。不想却在晚年,仅为了一个承诺、一份亲情,甘愿亲身涉险,以至于残遭杀手。

“舅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我一定要为你雪此深仇,否则我黎子杰誓不为人!”我佬爷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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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情难抑 怨魂随子去

岁月在蹉跎中前行。归儿三岁那年,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当他独自练习完闭气功,正在闲得无聊,准bèi

出门找妈妈玩耍。出得门来,归儿张大眼睛,探头探脑地四处搜寻间,突然,被一脸怆然的日日悄悄来到跟前,一把拉住,她蹲下身来,亲了亲归儿胖嘟嘟的脸蛋,悄声说:“归儿,要是没事,陪大姨看哈子哥去,可好?”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天的日日似是精心梳理打扮一番,穿戴得也格外齐整,眼神直勾勾地逼视着归儿。

“好。”归儿见妈妈不在,平日里又见姨妈举止怪异,就有些疏远,今见大姨亲近自己,心里既有惊喜又有恐惧,他愣愣地转过头来,张大眼睛,满脸漠然地盯着日日,怯怯的应道。

日日凄凉地抿了抿嘴角,牵过归儿的小手,僵直着身体,木然地引着他,来到山坡。归儿一见,知dào

那是风娃墓地,心里愈是紧张起来,嘴里便有了呜呜的哀鸣。日日闻声,好奇地注视一阵归儿,也不置理。待近到那暮地,看着那突起的孤坟,日日的眼神愈是迷离起来。俩人静静地坐了会,她转过身来,亲昵的抱起归儿:“归儿,这里睡着的是你哥哥,他叫风娃,你晓得吗?”

“晓得,妈妈告sù

过我的。”归儿听到日日莫名其妙的话语,心里越是惶恐,他不知所措的搅动着手指,呆呆地看着日日,虽然满心害pà

,但嘴里乃是乖巧地应道。

“以后呀,你没事了,要经常过来陪你哥耍耍,不然的话,你哥一个人,会寂寞的,知dào

吗?”日日抱着归儿,轻轻摇晃着,嘴里轻轻呢喃道。

“嗯,要得!”归儿应道,身体在日日怀里挣扎着,显出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归儿,别怕。现在大姨就要去陪你风娃哥了。”日日满面苍凉地看着坟头,抱着归儿摇晃着。

过了会,日日蹲身放下归儿,独自立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根束带,对归儿笑笑,云淡风轻地对他说:“好了,归儿,快去找妈妈去。过一会,大姨要走了。”说完,对归儿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下山。

归儿一听,迟疑一阵,随即如脱笼的小鸟,张开双腿,支愣起双臂,若避瘟疫般,没命地跌跌撞撞向山下跑去。

那日日见归儿一遛小跑,去得远了,不禁黯然一笑。随即,日日再不犹豫,径直来到坟头近旁的那棵树下,静静端视一番,然后吸了一口长气,抛起那根束带,在枝干挂住。待准bèi

停当,对天长笑地声,奔力地爬了上去,把头往那索套里只一伸,随着一阵无声的挣扎,不一会,日日的身体便晃悠悠的垂吊在空中

当归儿一头迷茫地奔回家中,唤来我佬爷和月月来到山上,为时已晚,悬在树干上的日日,早已气绝身亡。

这天是风娃四周年忌日。

在风娃坟边,我佬爷伤心地葬下日日。看到哭得几欲昏厥的月月,我佬爷茫然无措,待到天晚,他走过去,轻轻抱住月月,无奈道:“这段时间来,日日总说要与风娃在一起,都怪我们大意,没听出她的语外之音。哎,现在好了,他们母子总算还是团聚了。”

将近秋分时节,我佬爷更加频繁地去明湖观测。这天,当他发xiàn

湍急的水流开始由急变缓时,变得既兴奋又不安。

回到家,我佬爷抱起归儿,郑重其事地对他问道:“归儿,你已长大了,想回家吗?”

“想!”听到回家,归儿便欢跳起来。他早听父亲讲过,那埠外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一直心存向往,这会一听父亲可以回家,可以和很多像自己一样的小伙伴一道上学,一道玩耍,心里乐开了花。

“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和我一样的小伙伴一起顽,一起上学。”归儿抱着我佬爷的臂膀,不停地吵闹摇晃。

“好,我们出去后,就送归儿上学,让归儿长大后,做一个知书达理,有文化有、有礼貌的孩子!”我佬爷按住归儿躁动的身体,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月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一阵阵隐痛,眼里渐渐溢满泪水。她心里知dào

,我佬爷已做好了离开明湖埠的准bèi

,但这条归乡之路,冥冥中充满无尽的凶险和未知。

然而,我佬爷再不想让自己和家人继xù

封闭在这个蛮荒之地,他要带着走出去,不论付出多大低价!当日午时,佬爷挑出一只肥羊宰杀,随后燃灶烹饪。那月月来到羊栏,逐个细细地对它们抚慰一阵,依依不舍地打开棚门,随着一声吆喝,将其放归山野之中,看着云朵一般翻腾而出的羊群,月月不觉凄然泪下。回到屋里,见我佬爷正在忙碌,不觉倚身过去,将我佬爷紧紧抱住,明知再无退路,仍然哽咽问道:“真要走吗?”

“嗯,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佬爷不用置疑的口吻回道,说完,转过身,一把搂住月月微微颤动的身体,对她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破釜沉舟,现在要想退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渐近酉时,晚饭的餐桌上,摆满各种菜肴。我佬爷、月月知dào

,这一去,生死不明,前途未卜,任是房屋食品,已成身外之物,故而倾尽家中所有能食用的东西,做得一桌饭菜。待三人围坐下来,我佬爷再搬出陈酿果酒,满满斟上三碗,对他们而言,这算得上是一场真zhèng

意义的饕餮盛宴。

“归儿,明天我们就要上路回家了。今天一定要吃饱,知dào

吗?”见归儿对着饭桌目不暇接地左顾右盼,我佬爷摸着他的头,一脸的怜惜。

“爸爸,我知dào

,吃饱了,我们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归儿抬起头,望着我佬爷,一脸灿烂地欢叫道。

月月见状,掩面抽身而退。

当夜,秋月明镜如水。我佬爷重新清理一遍准bèi

好的行头。看看已近子时,神色凝重地对月月说了声:“看好归儿,我去去就回。”未待月月作答,便转身出门,踏着雪霜一般的月色,潜身于茫茫山道间。

此时,佬爷的步伐轻快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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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出幽谷 生死两茫茫

深夜的明湖埠深邃而荒芜,流萤在杂草中游离,飞鸟在丛林中鸣啾躁动。

我佬爷快步行进在狭窄的山道间,几里地的行程,在他脚下,也只是弹指一挥的工夫。转眼间,我佬爷来到上埠那家阴森的盐店。

没费多少周折,我佬爷近到盐店门前,掏出那把狼娃屠羊宰鸡的尖刀,伸入木门缝隙之中,快速拨开房栓,轻声推开。然后,踮起脚尖,悄声进到盐店内。房里一片漆黑,我佬爷正在搜寻不得着落,心里焦虑间,突然听到右侧内室传出阵阵鼻息声,不由心里一宽,便循着那气息出处,很快摸索入到内室,近到盐舵把床边。

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盐舵把把身体横陈床上,正鼾声如雷地微微起伏着胸脯酣然沉睡。找到盐舵把的所在,我佬爷近到跟前,凝神细细辨认一番,待确定床上躺着的人,确是盐舵把,眼中喷出两团愤nù

的火焰。看着盐舵把,我佬爷新仇旧恨刹间涌上心头,不由分说,他瞅准盐舵把胸口,把满腔怒火化作全身气力,倾注于臂端,扑身上前,狠命就是一拳。随着“哼”的一声,那盐舵把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双目受重力冲击,顿时暴涨开来,露出满面狰狞,嘴里发出一声闷叫,眼睛紧盯我佬爷。见是我佬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拚命挣扎,双手牢牢抓住我佬爷衣袖。见无法摆脱,正要张口喊叫,被我佬爷看出意图,迎面又是狠狠一拳,那还没吐出的声息,便和着满口污血,生生咽进肚里,身体也迅速跟着瘫软下去。

见盐舵把一时昏厥过去,我佬爷再不容他有更多反复,快速从怀里掏出那条保存已久的束带,经前往后,在盐舵把细长脖子间一绕而过,只用力一捋,见套得牢了,再抬腿跳上得床去,伸手往房梁横柱上一拽,那盐舵把的身体,便垂直在他卧室间悬挂起来,悠悠荡起秋千。看着盐舵把来回扭转一阵,那舌头很快从嘴里吊落出来,一命呜呼而去,我佬爷方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乘着夜色,我佬爷跌跌撞撞来到日日、风娃墓前,面对那一堆黄土,他已是汗流满面。抬头仰望那一钩月牙,我佬爷静静地舒了口气。他慢慢俯下身来,细心清除坟头上渐渐长成的杂草。尽管荆棘满布的杂草,瞬时间刺得我佬爷满手是血,他仍是不停拔着、拽着,把一腔的思念,倾注于劳苦之中。将近磋砣半个时辰后,看看眼前的杂草已清理干净,我佬爷带着一身疲惫、满怀悲怆依近坟头,坐了下来,像是看着日日生前的婧影,小声诉说道:“日日,风娃,我和月月明天就要离开明湖埠了,以后怕再也不能见到你们娘俩了。我们走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想到日日平日对自己的情意,我佬爷心里一酸,不停地哽咽道:“日日,你知dào

吗?自你走后,我无时不在怀念你,我怀念你的热情、怀念你的奔放、怀念你的慷慨、怀念你对我、对月月、对归儿无处不在的亲情。日日,你知dào

吗?在临走前,我把那作孽多端的盐舵把杀了!既给你、风娃和舅舅报了雪海深仇,也算是为明湖埠除了一害。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眠目了。安息吧,日日,风娃!”说完,我佬爷悲泣有声,良久,眼见东方拂晓,他狠了狠心,用力拂去脸上泪水,深深太息一声,站起身来,向后退出半步,对着坟墓深深鞠了一躬。

转身下得山后,我佬爷再不敢耽搁,一路飞奔而下,回到家中。一进门,月月这时已起得床来,正在四处找寻我佬爷,见我佬爷满头大汗归来,一下子扑入怀中,嘤嘤哭泣起来。待她得知实情,不由跟着一阵嗟叹。

“走,带上归儿,我们该上路了!”坐了会,我佬爷坚定的看着月月。

迎着蒙蒙的晨雾,我佬爷毅然决然抱起归儿,拥着月月,三人匆匆来到明湖。

飞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此刻,下游的明湖较昔日显得更加宁静。与昔日水温不同,此时的明湖湖面袅袅地浮腾起股股热气。眼前展现的异象,更让我佬爷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里就是他的来路!也应该是他和月月、归儿的归路。

三人静静在坐等良机,守候那翻天覆地的一刻的到来。月月怀抱着归儿,神情忧郁地望着我佬爷,在那里发呆,她不知dào

即将发生的一切将会给自己、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她认定我佬爷,愿意与他一道,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近得辰时,随着水蒸气的流转,湖面开始泛起层层涟漪。过了会,乍时间,随着湖水中央一阵剧烈翻滚,一时间,风起云涌,鸟惊长天,鱼跃深潭,明湖里,浮出一个让我佬爷久违的涡窝。“是它,就是它!”我佬爷望着水中,不觉暗声沉呤。

月月见我佬爷面露惊喜之色,赶紧偎近归儿,张开颤抖的嘴唇,用力亲吻着孩子稚嫩的小脸,泪流满面。

“月月,归儿。调理好气息。”我佬爷顿了顿:“走,我们回家!”他一手抱起归儿,一手抓紧月月,毅然决然地向湖中行进,扑向那已逐渐形成的巨大而神mì

的旋涡。

激流裹挟着他们在明湖里迅速地转动起来,他们的身体也跟着转动起来。“月月、归儿,憋住气!”我佬爷在浪里大叫道。话音刚落,随着“呼”的一声,那深不可测的涡流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瞬间把他们吸噬进去。

转眼,三人被卷入万丈深渊——

激流用不可阻挡的力量,首先冲散了飞速行进中的我佬爷和月月,继尔又无情地把归儿从我佬爷怀里夺走……

阴阳湖,在崇山峻岭中,悄然开启了一扇生死之门;

没过多久,那年那天,在杂草丛生的阴阳湖岸边,无声多了两座新冢;

那年那天之后,历年的春分时节,阴阳湖边又多了一个伤情的人;

那历年春分时节,伤情之余,除了祭祀亡灵,还会将无数的葫芦抛入阴阳湖。

那满脸沧桑的悲情汉,是我佬爷——他的名字黎子杰!

那每年偶尔翻腾的湖面上,不时飘浮无数的葫芦,在那葫芦中,尽是白得耀眼的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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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归故园 重操旧家技

在阴阳湖风餐风宿露了一段时日,我佬爷甚是憔悴。待身体稍有康复,我佬爷便蹒跚起沉重的脚步,上得路来。怀着无限的悲痛和凄凉,我老爷顺河而下,徒步回到龙潭镇。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尽管镇上已是物是人非,较往日荒凉了许多,遇到熟人,我佬爷亦是小心翼翼作些遮掩。待悄悄摸进表叔家门,表叔那苍老且有此佝偻的身体,正蜷伏在地,埋头做着手中的篾活。见有人近得身来,他歪斜着头,抬起昏花的眼睛,愣愣地注视一阵来人,不由停下了手上的篾活,当他艰难地立起身来,对我佬爷细细端祥过后,才似曾想起什么,颌动着嘴唇,颤抖着嗓音,轻声问道:“你,你莫不是——”

“二表叔,我是子杰。”我佬爷借着一丝门缝闪入的熹光,悄声对表叔说道。言毕,怀着满腹愧疚,缓缓垂下头去。他知dào

,自家里出事后,全镇上下,早对他们黎家父子的不肖行为嗤之以鼻。黎家的家业被他们父子败了,名声也跟着败了。

表叔盯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我佬爷,眼睛不由一花,随即暗淡下去。过了会,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我佬爷道:“哎——黎家都没了,你还回来做啥子呢?”我佬爷一听,心里不由一涌,满脸羞愧地看了看老人,不由顿了顿脚,再不言语,转身欲走。

表叔一见,上前拉住,训斥道:“你们一对父子,都是这个德行,看你这个样子,还能比你父亲好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dào

,前几年,官府还对你搜捕得紧哩,既然来了这里,还是避避要紧。”说完,气咻咻地引着我佬爷进到后院,端来凳子让其坐下。眼见我佬爷一副饥馁不堪的样子,再不多语,去到厨房,生起灶火。不一会,做出一碗鸡蛋面条,颤悠悠地端给我佬爷,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家里也没别的什么好东西,将就填填肚子吧。”

我佬爷颤巍巍用手接着,蹲下身来,合着一汪泪水,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起来。一碗热面下肚,我佬爷方觉身子暖了些。放下碗,环顾一眼四周,觉得屋内空落了许多,不禁对表叔问道:“二表叔,婶子不在家?”

“亏你还记得她,她呀,前两年就病逝去了。”表叔云淡风轻在说道。

眼见夜色渐渐浓了下来,佬爷他叔过到一个堆满篾器的房间,简单拨弄一阵,空出一张床来,翻出柜子里的被褥,铺垫上去,对我佬爷道:“这里可不比得你们黎家,只能将就些了。”我佬爷闻声,不由悲从心来,轻轻地唤了声:“二表叔,还提那些做啥子哩?能有这些,子杰知足了,谢谢你!”

“哎,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啥子呢,想想当年,你黎家是何等风光,可如今,哎,——孩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日子呀,还是要照常过下去。”佬爷他叔嗟叹道。

第二天一早,我佬爷便随了表叔,跟着做起了篾活。尽管多年生疏,由于有了明湖的一段经lì

,他的篾器手艺却延续下来,做起活来,显得格外娴熟。细细地端详我佬爷劈过的篾条,佬爷他叔眼中不由放出光来,禁不住惊喜交集地问道:“看来黎家就是黎家,篾器活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在哪手艺都没有丢!想不你出去闯荡这么多年,劈出的篾还是这么光滑整齐。哎,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我佬爷闻声不觉笑道:“有手艺也是枉然,您老人家看,现在还不是落魄成这个样子,像个乞丐一样。”

“老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就凭你这门手艺,走哪也不愁饭吃呀。”说完,欣慰地看着我佬爷,继xù

道:“说了你也不要怪我多嘴,只是不要学了你老子,做啥子都凭着自己的性子,一时兴起,生生就把偌大一个黎家败了。”

我佬爷一听,不觉愧怍地垂下头去,黯然神伤。

见我佬爷再不答言,佬爷他叔望着我佬爷笑笑,埋下头去,开始细心地编起手中的竹筐,这会时季正临秋收,农活渐忙,竹器正值旺季,四处收购篾的商贩,正催要得紧哩。

连日里,有了我佬爷这个熟手帮忙,佬爷他叔的竹活做得格外轻快,过来收购的小贩,看到那干净整齐的竹筐篾蒌,眼睛都放出光来,伸着拇指不住地啧啧赞道:“想不到呀,老爷子老当宜壮了,做出的活越来越精致了。”

佬爷他叔也不作答,只是满心着了蜜的喜滋滋笑,笑得商贩愈是羡慕起来。

这日傍晚,我佬爷有心要去那紫竹林旧址看看。刚出得门来,便被尾随身后的佬爷他叔唤住,当问知我佬爷的心意后,脸上现出一片难色,禁不住对我佬爷轻声道:“你出得镇子久了,有些事倒底不清楚,哎——说来话长,反正我这会也没事,要不,我陪你一道走走,你看行吗?”

我佬爷听二表叔一说,不觉喜道:“我正在想,这一去多年,镇里的道儿倒真有些生疏了,有表叔陪着一道去,熟人熟路,也就放心多了,侄儿求之不得。走,走,正好,正好!”边说边扶住表叔手臂,两人出得门来,缓缓向河边移步走去。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二表叔心里像是揣了无尽的心事,不停地哎声叹气。我佬爷待要问时,又不知从何开口,远远望见那昔日紫竹林的旧址上,已是一片荒芜,到处杂草横生,一片凄凉衰败景象。眼见如此,佬爷心里一阵悲切。佬爷他叔见我佬爷步伐加快,渐渐撇下自己,嘴里唤叫一声,惊恐地待要收住脚步,却见我佬爷已闪身快步而去,独身闯入那块早已荒芜的野地。

“子杰,当心!”佬爷他叔望着我佬爷的背影,嘴里急切地发出一声喝叫花。

但为时已晚。我佬爷一听,不由一震,回头看了看表叔满脸的焦灼,愣了愣,见他不停地对自己摇着手,愈是好奇起来,抬起脚,准bèi

乘着余晖,过去一看究竟。

不曾想,我佬爷前脚刚踏入紫竹林,后面就听到一声凄冽的嘶叫,一个女子的身影,乍然从佬爷背后窜出,向他举起一把锈迹斑斑的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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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探林址 遇袭遭刀砍

黄昏,夕阳给林地铺下一片血色。正在我佬爷行走间。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条人影,未等我佬爷反应过来,只见她手里挥舞着一把篾刀,迅速向他扑来。匆忙中,我佬爷正在迟疑之中?那举刀的手,便向他身上毫不犹豫地一通乱斫。我佬爷躲闪未及,瞬时,身上腿下被狠狠地中了数刀,瞬时间,应声倒下。

见我佬爷倒在地上,那女子嘴里发出一阵让人惊悚的阴笑,慢慢上得前去,正待向我佬爷继xù

砍斫,只听表叔站在在远处,对她发出近乎哀求地喝叫:“馨竹,住手,他是子杰!”

那举刀的女子一听,眼睛呆若滞一阵,不由一时怔住,停下手中高高扬起的篾刀,似觉非醒地唤叫一声:“子杰?”瞬时丢下篾刀,嘴里发出一声惊叫,跳身向林区附近的茅屋跑去,蓬松着一头乱发,匍匐在屋内,潜身隐了进去,张惶着一双大眼,窥视着倒地的我佬爷,嘴里不住的咕嘟道:“子杰,真是子杰回来了吗?”

鲜血在我佬爷体下汩汩流淌,我佬爷忍住浑身剧痛,从地上艰难爬起,正要向那茅屋寻去,被气喘吁吁的表叔跑过来一把拉住,大声怪怨道:“说让你不要近前,你就是不听。快,快,看看伤着没有?”待俯身一看,我佬爷左腿上,早豁出几道血口,那血也把林地湿成一片。佬爷他叔一见,愈是慌作一团,不敢再作耽搁,赶紧扶住我佬爷,匆匆向家里奔去。

待我佬爷一瘸一跛、血人儿一般地回到家屋,佬爷他叔把他扶在床上躺好。转身出得门去,急急唤来郎中,那郎中细心清理了创口,敷过几贴外药,把血止住。待料理完后,出得内室,这郎中本是镇上老人,话也说得直白,对表叔怨罪道:“新来的人不晓得,难道你也老糊涂了?那地方是轻易去得的!这刀若是下得再深此,伤了骨头,怕是那条腿就保不住了。哎!”说完,开了几道处方,细心对佬爷他叔咛嘱一番用药方法,燃起手提灯,去了。

刚刚恢复元气归来的我佬爷,又遭重创,在家一躺,整整过去了数旬。

在养伤期间,我佬爷方才从表叔口中得知,这林园中的疯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失散数年的亲妹妹。

“难怪那天听得表叔唤她‘馨竹’那般耳熟,果然是我妹妹?”我佬爷大梦方觉地惊诧道。

“就是,就是,自那年你爹带着家人去后,第二年,那荒弃的林园里,就突然来了一个疯女子,守着那荒没的竹园只是不走。任是谁人近得,不是撕咬,就是刀劈,弄得人心惶惶。开始,那买了你家竹林地契的张家,还想强行驱逐,转着竹林转悠,可听说经了一夜匪患之后,那青龙寨罗刚下得山来,到张家走过一遭,也不知dào

他们如何交涉一番之后,那张家便认了倒霉,再不敢近得竹园。”佬爷他叔说到这里,不知何故,两眼竟流露出些许恐惧。

“青龙寨罗刚?”我佬爷也禁不住迷惑道。

“正是!也就在随后几天,在馨竹整日露宿在野地上,竟来了数人,帮她悄悄无盖起了一间茅草房,让她有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处所。听人说,这盖茅屋之事,也是那帮山匪所为。镇里由此猜测,这疯女子定是与他们有什么渊源。后来,经人细细一打探,方才知dào

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是磬竹。”佬爷他叔一口气说完,嘴里悠悠发出一声长叹:“哎,初时,我本有意把他带回家里,只是她那时,神智已然混沌,全然不听人使唤,只是死死守住那处紫竹林,任是谁人近得,她都会拚了命的阻拦,为此,镇上不知有多少大人小孩,都曾受到她的攻击,到现在,再也无人敢近得林园半步。这些年,我也曾努力过,想把她接到镇上,给我帮帮忙,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每次前往,不是被她撕咬,就是被她追打,到后来,也不知她从哪里弄得一把篾刀,时时揣在怀中,见有人近身,便挥刀乱砍,甚是让人畏惧,故此,我也就把那份心给放下了。”

“那她都靠啥子维持生计?”我佬爷一听完,不由悲从中来,对表叔忧心忡忡问道。

“哎,说来也真是让人可怜,昔日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现如今却沦落以乞讨为生了。幸得镇里人,都知dào

这里面的曲折究竟,对她心怀怜悯,只要她到得哪家,还总是不吝施舍些,送她一点食物,故此,她才苟且生活下来,不然——”佬爷他叔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佬爷一听,不觉愈是伤心,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哀怨道:“都怪我这个不肖之子呀,害得黎家家破人亡!”

佬爷他叔闻声,沉默良久,随后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子侄,过段时间,瞅个人家,我为你做主,先娶妻生子,把家成了。然后呢,再操起篾匠活,立起业。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过不了几年,黎家说不准就能东山再起了。”

“哎,不瞒表叔说,对于成家,我早已厌倦了。”说着,我佬爷把在明湖奇遇对表叔叙说一番,只听得佬爷他叔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现世中,竟还有如此族落?子杰,我活了这把年龄,还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这等奇人异事啊!”言罢,转念一想,对我佬爷劝解道:“只是你现在回到镇上,还是入乡随俗,娶了一门亲事,承继香火,也算是对黎家列祖列宗一个交待呀,再说,平日间,有了家,也能知冷知热,相互间有个照应。”

待我佬爷身体稍有康复,由于养伤期间,耽误不少活计,听得一些下过定金的篾贩,愈是催得紧了。这日稍能下地,我佬爷赶紧过来,坐在一旁,跟着表叔,打起下手。

佬爷他叔一见,抬头呵斥道:“你这刀伤刚好,不要命了。回去休息,等身体好了再说。”佬爷一听,凄然笑道:“我这身子,哪有那么金贵?多活动活动,不定还好得快些。表叔,你放心,我只是活动活动筋骨,不妨事。”

佬爷他叔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再不言语,默默垂下头去,开始编织手上篮筐,正在俩人低头无语,紧张忙碌之时,随着门外微光一闪,一个人影便在门边悠悠晃动起来,我佬爷不经意地抬头一望,待看清来人,不觉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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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心人 施惠度春风

借着熹微的光线,我佬爷抬眼一看,一个瘦弱的身体,蓬松着一头乱发,正躲闪一双怯怯的大眼,向屋内探望,我佬爷细细一看,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馨竹!

佬爷一见,一股热气直贯头顶,他尽lì

克制着满心的激动,像是见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害pà

一不留心又瞬时丢失一般,按捺住情绪,缓缓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轻声唤叫道:“馨竹,你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你晓得吗?我是你哥哥——子杰!”

馨竹闻声,迷离着眼光,缩紧身体,倚着木门,摇头晃脑地呢喃道:“我饿了,给点吃的吧。”

佬爷一听,知dào

妹妹饿了,她出来并不是找寻自己,而是来食充饥。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双眼一片模糊望了一阵馨竹,随即醒悟过来,忙不迭地应声道:“馨竹,你等等,哥这就给你做去。”说完,对呆愣一旁的表叔支会一声,匆匆奔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倾其所有,寻得鸡蛋、面条,还有一星半点的瘦肉,满满做得一碗面,急急端了出来。

回到堂屋,见馨竹还痴痴地依着门槛咬指坐着,一双眼睛怯怯地四处张望,我佬爷放缓脚步,把碗里的面搅拌一会,待热气散得开去,走近到馨竹身边,慢慢递了过去。果然,饥饿让馨竹忘记了胆怯,她一见食物,一把抢过,用眼乜视我佬爷一会,便摇头晃脑地呼啦啦狼吞虎咽起来。

“小心,别烫着。”我佬爷一见,嘴里说道,心里一酸。馨竹闻声,一时停住,用惊悚的眼光再次看了看我佬爷,见佬爷并无恶意,便又埋下头去,迅速地吞食起来。有如风扫残云一般,转眼,面碗见底,馨竹细细舐食一遍碗沿后,瞅了瞅屋里的我佬爷和表叔,憨憨地笑笑,倏地丢下碗筷,风一般地离去。

佬爷心里一酸,拖着一条未愈的伤腿,跌跌撞撞地追出门外,循着那条狂奔的背影,强忍着悲痛,大声唤叫道:“馨竹,馨竹——”可任凭我佬爷嘶声呼唤,那瘦弱的身影像一个来去匆匆的幽灵,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馨竹,馨竹——”见眼前失了妹妹的踪影,我佬爷站在路边,捶胸顿足地悲声道。佬爷他叔见路人不时投来诧异的目光,赶紧上得前来,将我佬爷拉进屋内,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碗筷,压抑住悲切,过到我佬爷身边,低声安慰道:“她要走就让随走,要来就随她来。若是强行留住,只会惊扰到她,再一走,怕是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孩子,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佬爷一听,掩住悲泣,细细一想,觉得表叔说得甚是有理,心里渐渐开释过来。闷闷地端坐一阵,我佬爷对表叔说:“表叔开导得是,我以后定会注意。”说完,拖过篾器家什,埋下头去,左手拈过一条篾条,右手掂起篾刀,刚一用力,只听“扑”地一声,那握篾的左手早被豁开一条血口。

“好了,好了,你身体不好,精神又不能集中,还是放下手里的话,去好好休息吧。”佬爷他叔过来抢过我佬爷手中的篾刀,对他说道:“待身心调适过来,再做不迟。”边说,边过去拿来药粉,给我佬爷敷上,把他推进内室。任我佬爷嘴里强辨“表叔,这点伤,不碍事!”还是被我佬爷他叔按在床上,只得躺了下去。

“妹妹馨竹弄成了这个样子,我爹爹又现在何处呢?”尽管被佬爷他叔强按在床,我佬爷满怀心事,哪里又能安眠?躺在床上,他不停地作着种种猜想。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传入室内:“老叔,听说黎子杰回来了,还住在您家中,是真的吗?”

“嗯!”外面传来佬爷他叔带理不理的声音。

“那他人呢,现在哪里?”那女声大咧咧地好奇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找他做啥子?”屋里静了会,再次传来佬爷他叔带理不理的声音。

“没啥子事,只是想看看他是个啥样子。”女声不依不饶地继xù

问道:“他在吗?”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是个啥样子?娃子,他这会身体不好,正在休息,没事的话,我还要干活,没工夫和你摆龙门阵。”佬爷他叔不耐地下了逐客令。

屋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在沉寂中,唯有那窸窸窣窣编织声未曾停息,过了会,那女声再次响起:“啷个好,老爹,这是我今天没卖完的菜,留给你们,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他。”音落,听到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哎,娃儿,啷个不拿钱就走了?”室里传出佬爷他叔一声叫喊。

“不用了,啷个菜是我送给你们吃的。”声音里带着咯咯、咯的笑声。

“这个女娃儿,真是莫名其妙。”佬爷他叔嘴里嘟哝一声,窸窣声停顿一会,随即再次传出。

两人室外的谈话声,声声入得耳来,我佬爷忍不住满心的焦躁,跳身下床,踱了出来,见门边散放一捆青菜,故yì

对表叔问道:“二表叔,今天怎么买菜了?你不是说,不爱吃带叶的蔬菜吗?今儿是怎么了?”

“哼,你小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嘴里说道,佬爷他叔手里并不闲下,继xù

道:“这哪里是我出去买的,是别人慕名而来,专门送给你吃的!看来呀,你真成了镇上的名人了,还有人给你送菜吃。”

佬爷确是镇上的名人,但历历记载的,是一段段辛酸的血泪史。

小镇很小,隐藏不了多少秘密,从那日到紫竹林被砍之后,当有人听到表叔的惊呼,便猜测出这个陌生人的来历,因为很久以来,早没有人冒着风险,在傍晚时分,进到那阴森恐怖的荒芜之地,人们早对那里唯恐避之不及。

当佬爷他叔背着满身是血的我佬爷回到家中,待那老郎中看过,经那长舌人一传扬,果然不假,确是黎家的儿子归来了,一无所有的人归到了一无所有的家,人们开始暗暗揣测起我佬爷长期在外的经lì

,也在注视着我佬爷怎样走好今后的路。

正是在种种臆测中,这个不径意的消息,一下子打动了一个女子的心扉,她开始留意,开始傍徨,开始有了那种莫名小鹿撞怀的心动——今儿个,她终于鼓足勇气,作出了第一个大胆的行动。

“子杰,你可要小心了,这女子着实了得,千万不要随意招她惹她,她可不是善主,晓得吗?”佬爷他叔抬起头,表情严厉地望着我佬爷,嘱咐道。

“她一个弱女子,我啷个招她惹她作啥子?表叔,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佬爷随意应了一声,把菜一把拧起,向厨房走去。

“哎——”望着我佬爷的背影,佬爷他叔禁不住幽幽的叹息一声。

夜幕渐渐垂落下来,二表叔正要掌灯,听到里间一声叫喊,缓缓的蹲起身来,顿了顿近乎麻木的下体,挥去身上的竹絮,扶着门墙,向里屋走去。

第十五章 烈女子 疾言斥媒妁

第二天,渐近黄昏,正在我佬爷与佬爷他叔忙碌间,一个人影突然闪身进到门里,端端站在槛外,瞬时挡住西落夕阳的亮色,让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我佬爷抬头仰面一看,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正嬉笑着盯着我佬爷注视得仔细。见我佬爷愣愣在看着自己,心里不觉一喜,一伸手,把拧在手中的一捆青菜,一把塞给我佬爷,转身匆匆去了。

佬爷他叔看着我佬爷丢下篾活,望着那捆菜,坐在那里只是发呆,一边忙碌着,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忧怨道:“哎!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呀!”

我佬爷一听,满心疑惑,转过身来,对表叔不解地问道:“二表叔,什么叫‘该来的还是会来’?”

“知dào

刚来的娃儿是谁吗?”佬爷他叔伸了伸酸痛的腰身,拍拍手上的篾絮,摸过烟袋燃上,巍巍地站起身来,开始慢慢地对我佬爷讲起了关于那个女子的故事:

原来这女子名叫方桂芝,是邻家菜农方天壮的女儿,家里历代以种菜为生。幼年丧母,跟奶奶一起长大。儿时缺了母爱,养成一副任性敢为的个性,那时女子皆以三寸金莲为美,独她不以为然,到了适龄年纪,她奶奶依着旧俗,要为之裹足,那知这方桂芝虽小,却脾气怪异,一见那长长的裹脚布,便嚎啕大哭,抬脚就跑。奶奶年迈,虽每每好言相劝,那方桂芝却不为所动。见无可奈何,便只能一味迁就,到得骨骼生成,再想随俗,悔之晚矣。由此及至桂芝及笄之年,与别家女子便有了差异,竟养成一双大脚,时时被人耻笑。

巧的是,她还是赭家表亲,自小出入赭家,见表姐桂花虽生在福中,锦衣玉食,却整日忧郁,难见欢笑,儿时甚是迷惑。待到懵懂初开,知晓了一些世事,便渊中窥鱼,弄得究竟,心里就时时怀挂起一个男人,总想一睹那让表姐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模样。不曾想,一晃数年,只到桂花投河身亡,也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枉费了一番遐想,也因此,时时留得一份念头。

转眼,这桂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奶奶见别家闺女媒婆络绎,自家门庭冷落,心里甚是焦虑,整日间唠叨自己一不小心,毁了孙女的姻缘。可桂芝却不置不理,对此事看得开、放得下,张开一双大脚,该干吗干吗,该做啥做啥,自言道:“婚姻自有天定!”只气得奶奶忧郁成疾,一命呜呼。

奶奶一去,家里便仅剩下桂芝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这龙潭镇虽地域狭小,却是水道要塞,人多嘴杂,流言蜚语之声便不时漫漫汹涌而来。父亲方天壮虽是一个粗人,亦知女大不中留的常理!眼见自家闺女生得端庄大方,只因一双大脚,总也女大无人求,一是心急,二是气恼,久之,便染上酒瘾,每日间在菜园里捣腾完毕,就窝在家中借酒消愁,煞是不快。就这样,方家自桂芝长大,便一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少见晴日。

这几日陡然见桂芝脸上隐隐现出喜色,方天壮甚是诧异,便故yì

对她牢骚道:“看你整日高兴的样了,啷个是在哪里钓到金龟婿了?”

桂芝一听,心里不由一愣,张口说道:“什么金龟婿!你还真以为我桂花嫁不出去吗?”

“哼!要嫁不早嫁了,还让你老爹一直为你操心,你看人家和你差不多的闺女,小孩都能跑了。你呢,都成老姑娘了,到如今连个媒人都还没上过门。”方天壮乜着一双醉眼,瞧着桂芝怨声道。

“你等着,只要你家娃儿肯嫁,迟早能嫁得出去。不信,马上让你瞧瞧,我方桂芝倒底是不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桂芝说完,愤愤一扬头,甩开大脚片,回自已的房里去了。

真是不巧不成书,没过两天,家里还真来个媒婆。这媒婆是镇上的吴三宝内人,吴氏一进门,便俏声笑道:“恭喜方老汉,贺喜方老汉,今有一媒,不知方老汉可应承否。”

方天壮一听,不由大喜过望,赶紧起身迎住,待吴氏坐定,满脸堆一团灿烂笑容,急声问道:“蒙吴家嫂子跑脚,辛苦了,不知你说是哪家媒?”

吴氏笑呤呤端端坐下,跷起二郎腿,竖起兰花指,有空中划一优美弧线,对方天壮一指,俏声道:“方老汉你可有所不知,这前几年,镇上的张篾匠走了堂客,几年来一直想要续个弦,这思来寻去,却看中你家闺女了。张篾匠,你是啷个是晓得的,张家家大业大,你家闺女如能嫁过去,那可是吃穿不愁,掉进福窝里嫁去了。”那吴氏边说,还不住地啧啧赞道。

方天壮一听要自家闺女嫁给张家续弦,脸上的喜气似是秋风吹过,不觉耷拉下来,低声道:“那张篾匠我晓得,怕是年龄腻是大了些吧,我怕——”

“哎呀——我说方老汉,人家张家没嫌弃你家闺女——”刚说到这里,那吴氏似觉不妥,赶紧掩住口,顿了一顿,含笑道:“你倒好,反嫌弃人家年龄大来了?再说了,老夫少妻,更懂得疼爱。人家看上桂芝,是你家福气。我可告sù

你,这样的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下个店!你可别误了自家闺女的好姻缘。这样,我看呀,你今儿就应了吧,人家还在等我的回音哩。”吴氏舌簧巧转,软硬兼施地对方天壮说道,一时竟把正在愁嫁的方天壮,说得心弯给转了过来,不觉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吴氏寻思方天壮默认下来,知dào

峰回路转,赶紧乘热打铁道:“今儿我这话已传到,过两日,待你和闺女商量过后,我们再来洽商过媒聘礼,你看怎么样?”

方天壮一听,正要答言,突然听到屋内房门“哗啦”一声巨响,只见桂花一脸怒气地从内室冲了出来,拔开父亲的身体,瞪起一双杏眼,指着吴氏厉声道:“你是啥子人?敢跑来我家指手划脚!那个糟老头,你也敢给他说媒?若是看重了别个家钱财,只管自家嫁过去说是了,还好意思涎着脸到我家来——”

那吴氏何曾见过如此未嫁闺女如此泼辣,瞬时不由愣住,正在无措间,只见桂花仍怒目圆睁地逼视着自己,浑身不觉打了个激棱,冷冷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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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龉龃汉 意欲黄花女

说起这张篾匠,镇里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白日是人,夜间成鬼,是个出了名的浪荡淫棍。那村头的月晓庵,村尾的春香院,是他每夜的流连之所。张篾匠的家内尚在之时,他便借着自家财势,四处沾染花草,只是惧于张氏家族旺盛,不敢肆意招摇,待她一朝染疾而逝,这张篾匠便拨云见天,豁然开朗,再没了丝毫忌惮,日日流落风月,夜夜笙歌燕舞起来。

这段时日,许是在万花丛中玩得腻了,竟想吃起嫩草。数日里,在街头搜猎一段时间,见方家闺女长成,虽生着一双大脚,却出落得清水芙蓉,别有情致,便每每留意。每每见她上街卖菜,总是蓄意以买菜为名,施出一些手脚。夏天某日清晨,正在街上转悠的张篾匠,瞅准桂花担了一筐小菜,正窈窕着身体行走过来,便迎上前去,色迷迷一把拦住。桂花本是粗犷豁达之人,虽闻知张篾匠名声不佳,但见他恃买菜之名,一时并不在意,站在大街中间曲意迎合住,讨价还价一番,那张篾匠以多买为名,便唤桂芝入家。进得张家大院,那张篾匠借择菜之机,对桂芝挑逗道:“满街一看呀,就只你这菜跟你人一样鲜嫩,看得让人心里酥酥地发软。”边说边近身过去,见桂芝穿得单薄,弯腰间,胸前那对双峰似在影影绰动,不由心旌摇荡,装出无意,上前竟有了些微触蹭。

桂芝本是黄花闺女,身体发肤,是何等敏感,见张篾匠近得身来,早早警觉过来:按理,这买菜之事,本是下人所为,由不得张篾匠亲自出面。今儿他把自己引入家中,莫不是酒翁之意不在酒,要对自己有所企图?正在疑惑间,见张篾匠不停涎笑着靠身过来,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见张篾匠这会仍是不休地对自己动着手脚,知张篾匠心怀不轨,桂芝不想还罢,一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恶心。待他再来,桂芝闪身避过,把菜向筐里一丢,对张篾匠怒目相向道:“你倒底买还是不买,只是在这里磨蹭做什么?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我还要到别处做生意,莫耽误了我的时间。”

那张篾匠一听,怕惊扰到周邻,招来笑话。赶紧掩饰住一脸窘态,心里甚觉没趣,匆匆把筐里的菜抓起几捆,悻悻付过菜钱,随了那桂芝担起菜筐,夺门而出。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张篾匠虽在桂芝面前碰了个硬钉子。但他并不气恼,反而从中觉出那方桂芝含苞欲放的趣味来,想起她的那番嗔怒,更激起他内心强烈的占有欲望:“真是一朵火辣辣的野玫瑰呀,带刺儿的玫瑰!若是能把她娶回,那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怀了这等臆想,待再见桂芝卖菜的身影,便更像一把挠头,搅弄得他愈是心痒难耐起来。

熬过朝思暮想的一段时日,这天,张篾匠终天让人唤来邻里吴氏,奉上重金,委婉道明心意。不想这吴氏亦是贪财之人,见张篾匠出手阔绰,那里还顾得了这淫棍的品行和两人之间年龄上的巨大悬殊,一口应承下来:“我也知dào

,张掌柜自走了内当家,多年寂寞,早有说媒的意思,又怕走了眼,看不好人,既然您自家看上了,我自当为奋勇向前,您老只管在家静待佳音就是了。”

张篾匠一听,喜形于色道:“好,好,有劳吴嫂了。待事成之后,我定当重谢!”

出得张家,这吴氏拿捏方家家贫,那桂芝虽生得端庄,却因一双大脚和火烈个性,多年来,无人敢上得她门提亲,耳闻她爹爹为此时时责骂,甚是愁苦,故而私想自已定不会虚了此行,便一路兴冲冲而来。不曾想,刚与方天壮说出些眉目,这桂芝却生生撞身出来,根本不对自己留半点情面,见面就是一通棒吼。

“桂芝,有些事你不懂,那张家可是镇上的大户之家,他不光有钱,还有势,人家既然看上你,是你的福份。再说,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年龄,就要耽搁了。”吴氏忍着一肚子的憋屈,笑呤呤地过去,拉起桂芝的手,殷殷说道。

桂芝一听,浑身不觉一抖,未待吴氏把话说完,“啪”地一掌把她伸过来的老手打开,大声说:“啷个你也不用再说,我也不用再听。这给张家说媒的话哩,今儿说哪丢哪,再不要给我提起。否则,别怪我方桂芝翻脸不认人。”

“桂芝!”方天壮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对女儿大声喝斥道:“你给我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的份!”说完,转口对吴氏道歉道:“吴嫂,你莫见怪,这小女子从小被她奶奶娇惯坏了,回头我好好教xùn

她。”

吴氏见此情景,一时下不得台来,想到张篾匠那一脸期待,踌躇道:“那,那你们再合计合计,等想过来了,告sù

我。”说完,怯怯地望了桂芝一眼,见她脸上怒气越是盛了,赶紧抬起小脚,出得门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吴氏一走,屋里剩下父女二人,那方天壮满腹的愤懑刹时奔腾而出,他双眼喷出火焰,直直望着桂芝,仿佛一下了就要把桂芝烤得焦去,嘴里颤抖着骂道:“谁让你出来的,好端端的事,让你给搅得翻了天,这事传扬出去,你就是老死,怕也再没有人敢上门说媒了!造孽的东西!”

“你就这么想把我赶出去吗?好,到时候我就让你看看,我倒底嫁不嫁得出去!”桂芝听父亲口口声声替外人说话,不论自己死活,一心只想把女儿嫁出去了事,心里不由一阵悲切,毫不退让的对方天壮回道:“告sù

你,再怎么,我也不会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老东西,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早死,这会儿,又有谁能解女儿心?想到自己受的委屈,桂芝看了一眼勃然大怒的父亲,禁不住“哇”的一声悲从中来,抱头回到自己房内,恸哭起来。

这方天壮一见,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大声艾叹一阵,关上房门,到酒肆解愁去了。

桂芝独自在家,待哭得醒转,看看空落的家中,心里不由甚是哀凉,她坐在桌边,望着两眼红肿的自己,用袖头狠力一拂泪水,扣上房锁,急急地走出家门,

晚风,吹散了她一头秀发,也吹乱了她蠢蠢欲动的春心。桂芝甩开一双大脚,坚定地向街头走去。

再说那吴氏,回到张篾匠那里,如此这般一说,像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浸得张篾匠浑身瑟瑟发抖起来,半口张不开口。

“这女子果然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闷闷地坐在太师椅上,那张篾匠咬牙切齿道。

“谁说不是呢,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哼!这么好的主她不嫁,难不能还能上得天去!”吴氏跟在一旁诅咒道。

“也罢,就让这事冷静一段时间,我们再作打算。”张篾匠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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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红颜怒 私奔如意郎

这方桂芝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怀着满腹怨气,一抹泪水,甩开一双大脚,旁若无人地一路狂奔,闯入佬爷他叔家,一进家门,便近到我佬爷跟前,二话不说,对他径直问道:“黎子杰,我今儿问问你,啷个有没有堂客?”

我佬爷蹲在地上,抬头见是方桂芝,不禁一愣。见她来得突然,问得蹊跷,不由站起身来,四目相对,见她两眼红肿,更是惊异,摇了摇头,嗫嚅道:“我哪来啥子堂客?你一个大闺女,啷个问这个做啥子嘛?”

方桂芝心里一喜,把那肿起眼睛,细细打量一阵我佬爷,大脚一顿,除了少女羞涩,垂下头去,用手指绕起衣角,不加任何掩饰地问道:“那啷个感情好,既然你没有堂客,啷个觉得我要不要得?”方桂芝来这里找我佬爷,于她而言并不唐突,自打小往来表姐家,便对我佬爷有了仰幕,只是一直未曾谋面,知我佬爷归来,多次探视后,见我佬爷生得周正,大有玉树临风之态,她那女子情愫早已悄然开启。连日里,怀着一份期许,万份念想,却为世俗所累,羞于开口,今遭张篾匠戏弄,又被父亲不解,一气之下,竟作破釜沉舟之想,意欲自作主张,私嫁我佬爷。

我佬爷闻言大震,他那里知dào

其中缘故,见一个女子作出如些大胆举动,不由一时愣住,佬爷他叔察言观色后,更是赶紧停住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一脸惊诧的望着圆睁双目的方桂芝,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这——这——”我佬爷那里见过如此不避忌讳的女子,闪避着慌乱的眼神,不知所措吞吐道。

“这个啥子嘛?说呀,我这个人要不要得?”方桂芝张开一双大脚,步步紧逼道。

我佬爷迟疑少许,被逼无奈,只得支吾道:“你啷个心地善良,为人豪爽,是个好姑娘,当然要得。”

佬爷他叔一听,情知不妙,赶紧过来帮我佬爷纠正道:“要不得哟!”

“好!我也不听您老人家的要得要不得。只要你黎子杰说要得,那就要得!”说完,也不容佬爷他叔置辨,转身甩开那双大脚,风一般地去了。

佬爷他叔一见,不由大大的哎叹一声,不住地摇头对我佬爷道:“子杰,这下,你可真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你啷个随口就对她说要得哩?”

“啷个就不能说要得?我这也没其它啥子意思!”我佬爷昏头昏脑,满面不解地问道。

佬爷他叔一听,叹了口气,对我佬爷说:“你啷个晓得哟,她可是我们镇里出了名的女辣子,今儿说得出,明日做得到!你说要得,说不定她就认了真,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她要是认定了你,硬要做你的堂客,你啷个办?”

我佬爷说出一番话,想到刚才那方桂芝急风骤雨模样,一下子警悟过来,心里顿时有了悔意。待坐下再一想,不觉又似有一些莫名的激动在胸中沉浮,确实,我佬爷经了太多的波折,再不习惯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他需yào

的是风起云涌、浩气激荡的感受,而恰在这时,他从方桂芝那里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世俗的冲击。对她,我佬爷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

正在我佬爷欲罢不能的想着念着,埋头编织篮筐时,天惭惭暗了下来,东边一轮浅月,与西落的夕阳辉映着,伴着缕缕云纱,已悄然挂上半空,我佬爷对表叔支会一声,回到厨房,燃灶点火,做起了晚饭。

待吃罢晚饭,见近日来,天渐次寒冷下来,我佬爷心里牵挂馨竹。收拾好碗筷,对二表叔道:“表叔,这近了‘八月秋风凉’时季,夜里果然就凉了许多。眼见天要冷了,不晓得馨竹那边过得怎样?我想过去看看。”

自打那次砍过我佬爷时,听到佬爷他叔唤过一声“子杰!”,馨竹再来到表叔家,眼里便生出一些悔意。许是血脉相承,冥冥之中,这馨竹似是有了感应,近来到这里便来得勤了,那股生硬的戾气也跟着缓和了许多。佬爷他叔一听,觉得我佬爷言之有理,便对他说道:“去看看也好,只是小心些,不要靠得太近,若是缺些啥子,回来备些,待她上得街后,让她带回去。”

我佬爷一听,嘴里诺一声,踏着如血夕阳的余晖,匆匆向紫竹林走去。少瞬,近到那片荒夷之地。我佬爷见四处一片沉寂,一边走,一边拨开杂草荆棘,穿身向那茅草屋靠近,嘴里小声唤道:“馨竹,我是子杰,哥哥来看你来了。”

声音悠悠从草丛中飘过,随着一阵哗啦啦脆响,一个身影跳了出来,沙哑地嘶叫一阵,听来人嘴里嚷着“我是子杰,”神情倏忽一闪,跳身退回屋里,蜷缩一团,偎依在床角一边。我佬爷近前一看,见是馨竹,为了消除她的紧张,他轻声说道:“馨竹,是我!我是了杰,我来看看你。天冷了,你还需yào

些啥子御寒的东西,告sù

哥哥,哥哥明儿给你置办,要得不?”

馨竹瞪着一双大眼,怯怯地望着来人,虽然没表现出如上次那般的激动,但仍然警惕地摇了摇头,不作任何表示。

我佬爷见馨竹满脸恐惧,对自己并不十分信任,怕停滞太久,生出异端。便迅速瞅了瞅那简单的床铺,见上面堆放着的尽是些破布乱絮,心里不觉一酸,对馨竹道:“过两天再到镇上,去二表叔家一趟,我给你一些衣物带回来,要得不?”那馨竹一听,身体缩得更紧,两眼恐惧地看着我佬爷,只是缄默。我佬爷见一时说不明白,见天色愈是沉了一下,便转过身,怀了满肚子的怜惜,深一腿、浅一脚,慢慢走出那片草地。

一路怅然若失行来,那临街居民,早燃起盏盏油灯,悠悠昏光从屋内撒了出来。望着那百家灯火,想起置身荒野之中的妹妹,我佬爷不觉更是恻然。且行且想,渐渐到了家门,当他推开房门,进得屋里,张眼一望:只见表叔正一脸愁闷地坐在屋中,而在门边一侧,竟端坐着一个女子,心里不觉一惊。

佬爷正待张口,那女子却起身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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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定处 难脱俗世忧

方桂芝见我佬爷从外边归来,满脸梨花带雨地站起身来,久旱逢甘霖一般跳身上前,带着三分羞怯,七分温存的神情,用仍不失铿锵的语气,坚决对我佬爷低声呢哝道:“黎子杰,你看,我把自家铺盖都带过来了,你答yīng

过了的,我今天要做你的堂客!”说完,用眼向身边的被盖一瞟,扭过头来,瞪起那双明媚的杏花眼,锁定我佬爷。

我佬爷闻言向方桂芝身侧一瞅,不由瞠目结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方桂芝会做出这等有悖常理、石破天惊的壮举办来!不禁心里即佩服,又害pà

。要知dào

,在闭塞的山间小镇,大多女子,总会把自家的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yào

。而方桂芝,一个居家未嫁的黄花闺女,竟深夜来到自己身边自荐枕席!别说一个女子,就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未必敢行此破乡俗灭情礼为世人讥垢之举!一时间,我佬爷惶然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坐在房屋一角,沉闷地抽着水烟的表叔,一时间竟瞠目结舌地呆滞在那里。

整个房屋里,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我佬爷与方桂芝面对面地站在堂屋中间,端端地对视着。

佬爷他叔沉不住气了,他缓缓地叩灭烟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隐身进了内室。

屋里再次沉寂下来,方桂芝见我佬爷呆愣在那里只是不语,一扬头,拂了拂额上那绺散乱头发,用她独有的女声,对我佬爷问道:“黎子杰,听别人说,你曾经也是一个人物。怎么了,这会哑巴了,怎么不说话?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你已有意中人,痛快点,给我一个话,若是看不上我,我立马走人!”

“这——你让我说啥子好呢。”我佬爷被桂芝镇住了,一时犹豫不决道。

“我哪儿做得不好,哪儿做得不对?”方桂芝温水煮蚌一般,对我佬爷问道。我佬爷无奈地摇摇头。

“心里有人了?”方桂芝用火一样的眼睛,盯着我佬爷,继xù

问道。我佬爷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方桂芝转身裹起棉被,径直向我佬爷卧室咚咚走去。我佬爷一见,慌忙跟了上去,嘴里急道:“桂芝,桂芝,你这是要做啥子嘛?”

方桂芝回头瞥了我佬爷一眼,面色一悦,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打今往后,我就是你黎子杰的堂客了。”说完,径直进到室内,麻利地摊开床被,在床边铺展开来,再不言语,静静地合衣躺了下去,轻轻合上双眼。

我佬爷踌躇再三,在一旁不停地搓了搓手,只得轻轻掩上房门,蹑手蹑脚来到表叔卧房,见表叔正愁闭地在床边抽着水烟,心里愈是不安起来,找来一张椅子,依着床沿坐下,头便像秋日的茄子一般,慢慢地萎靡下去。

随着屋内烟雾不停升腾,狭小房间里,便沉浸在浓浓的氤氲之中,让人窒息。沉默良久,表叔终于开口道:“也罢,既然桂芝看上了你,这人又来了。我们也不能亏了人家,毕竟,这桂芝也是个好闺女,媒妁之言可免,聘礼可免不得。明日,我去方家,说明缘由,送上礼金,若他爹还是个明事之人,我们就选个黄道吉日,把你们的事给办了可好!”

“可——”我佬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婚姻搅得心绪大乱,大脑里一片空白,嘴里懵懂道:“可这,不附常理呀。”

“大凡非常之人,总会做出一些非常之事来。我早就对你说过,这桂芝不同于常人。那段时间,她天天给我们送菜,我就从她眼里看出些端倪来,我料想,你们之间,迟早会弄出一些事来。想不到啊,这事会来得这么快。子杰,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事既然来了,怨不得桂芝主动上门,也怪不得我们,我想方天壮应是个识礼之人。再说了,依我看,方桂芝这娃,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敢爱敢恨,你们俩若能合在一块,未必不是件好事。”佬爷他叔边咕嘟嗜呼抽着烟,边对我佬爷语重心长的说道。看来,他早对这事思虑已久。佬爷他叔说完,掐灭手中的引火,熄了水烟,让过身体,对我佬爷吩咐道:“今晚,你就在这里,跟我将就一晚。明一早,我就去方家。好了,我们爷俩早些睡吧。”

一夜无话,只是这一晚上,我佬爷哪里睡得安稳,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待得翌日清晨,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我佬爷,反倒朦胧睡去。正在沉沉睡梦间,忽然听到身边一阵唤叫声,我佬爷睁眼一望,见一女子正甜甜地望着自已,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端端地站在床头,亲昵地注视着自己。

“天都大亮了,你该起床吃饭了。这饭呀,我都热过几遍了。”桂芝悄声说道。我佬爷一听,看屋外早已一片大白,不由咕噜爬起,穿上衣服,愣愣地问道:“你啥子时候过来的,啷个会在这里?”

桂芝羞赧一笑,两朵红润早在脸颊绽出,侧过身去,轻声道:“你忘了,我昨晚就来你家了。”我佬爷一听,捂额一想,一时醒悟过来,四处探视一番,再问道:“那你晓得吗?我表叔现在哪里?”

桂芝闻声,见我佬爷满脸焦躁的样子,不由嗔哄道:“难道你表叔没给你说?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边说边垂下头去,搓揉起自家的衣角来。

“说是啥子嘛?”我佬爷心里一急,赶紧追问道。

“说是去找我爹去了。”桂芝说完,放下手中的碗,扭身跑得开去。

我佬爷拍了拍脑袋,想起昨晚表叔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明白过来,心想表叔年已老迈,还要抹下颜面为自己奔波,心里不由一阵愧疚,坐在床上,竟痴痴发起呆来。

正在我佬爷惶惑无措地呆坐家中,我佬爷他叔早上得街上,依了旧俗,买了聘礼,去到方家。进得家门,那屋里四处,弥漫出一片凄凉惨淡的景象。方天壮见是二表叔,都是街邻旧居,虽不熟络,却也相识,见他拧着礼物进到家门,还以为老人家走错了道,不由一脸诧异地上前迎住,作揖道:“老哥子,你可是稀客。今天这是有啥子事,要找啥子人?”

佬爷他叔放下手中礼物,对方天壮笑笑,随后摸出烟袋,给方天壮让过,那方天壮虽是嗜酒,并不抽烟。看佬爷他叔慢条斯理地装好烟丝,抽身过去找来洋火,递了过去。佬爷他叔眼望方天壮含笑接过,吧哒燃上。待吸过两口,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望着方天壮,如是这般,把桂芝所行之事,细细叙说一番,待方天壮一听,一颗心,似是受了猛烈撞击,竟一下子炸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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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解疑难 老人巧为媒

刚开始,佬爷他叔乍一入得方家大门,那方天壮就甚是纳闷:这镇上知名的老篾匠,平日里与自己一个菜农,并无啥子瓜葛,今儿个为啥子无缘无故一大清早,竟提着礼物过来拜访,倒底是个啥子情况?当他耐着酒兴,听佬爷他叔把话说得清楚,知dào

自家女儿昨夜竟在黎家度过,不禁瞠目结舌,羞愧难当,张着的口一时合不拢来,酒已醒去一半。待他稳住情绪,回头再细细一想,方才豁然开朗:原来这桂芝早就怀了嫁给黎子杰的心思!难怪自黎子杰一回镇上,那卖菜的劲头也足了!难怪那吴氏上门提亲,不但对人家不理不睬,还表现得那么蛮横!方天壮尽管心里想到这层,却也不好当面对我佬爷他叔点破,心里不觉曲幽通径一般,渐渐明白过来,惊喜参半地端坐着,只是在那里发起呆来。

佬爷他叔见方天壮一副猪肝脸色消褪下去,悠悠地吸了一口烟,缓声对他说:“方东家,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只为子杰提亲之事。我看呢,事已至此,这桂芝有情,子杰呢,来之前,我也给他支会过,他已默肯。若你不反对,我们就择个吉日,把他们的事给办了,若是拖延日久,怕他们弄出事来,反而被外人取笑,你看如何?”表叔眼睛盯着方天壮,一字一顿道。

“哎!怪只怪她母亲死得早,缺了管束。我这做爹的,也是教女无方,竟让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方天壮听佬爷他叔说罢,低声叹息道。

佬爷他叔一听,磕了磕手中的烟袋,摆摆道:“这也怪不得桂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不想嫁娶一个合心的人。我看你方家教女有方,桂芝这娃不错,敢作敢当,算得上一个女中豪杰。只是我家子杰,家道中落,年龄又大她一些,怕是配不上啊!”说道,偷眼窥视方天壮表情,见他神色缓和下来,便继xù

道:“只是可怜桂芝这娃,似是心意已定,非子杰不嫁呀。否则,凭她的冰雪聪明,她又怎么会做出——哎!”老人欲言又止。

方天壮听佬爷他叔如此一说,心里早已明白,如今生米已经下锅,是否成为熟饭,未然可知,若再一味阻拦,于事无补,再说,以黎家昔日在镇上的显赫地位,也并不算辱没方家,想来自家桂芝也并非没有眼光,倘若结得这份姻缘,未尝不是花好月圆。只是、只是这桂芝太不晓事,不该瞒了自己的父亲,私定终身,这一旦传扬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想到这里,方天壮心里的怒气不由慢慢泛上面颊。

佬爷他叔一见,捧起桌上酒瓮,对方天壮笑道:“方东家,能否做得了亲家,今天暂且不议,今早起来,听说镇东头酒肆酿得一品上等稻花香,故而沽得一瓮,今带给你尝尝,若是还下得了口,也不枉我为儿女们费了心事。”

方天壮闻言,心内不觉一软,便半推半就,顺坡下驴道:“既然他二人有心,那我们做长辈的,也只能随了他们的心意,那就早早把事给办了,免得弄出啥子事来,你看可好!”

“正是,正是!”佬爷他叔近过身来,一把拉住方天壮的手,轻轻地抚住询问道:“你看,我们啥子时候过礼?”

方天壮一听,思忖片刻,一拍桌子,惭愧道:“这人都去你家了,还过啥子礼?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依我看,我这里也没啥子亲戚,一切从简,明天在家摆上两桌酒席,行个礼,就算给他们完婚了,老爷子,你看要不要得。”

“这——只怕这样一来,真要委屈你家桂芝了。”佬爷他叔蹙眉言道。

“啥子委屈不委屈的,她自己选的道,好走难走,都得自个担着。再说,这子杰刚刚回来,也没有多少用度,我看啊,还是一切从简好。”方天壮豪言道。

佬爷他叔一顿足,伸出大拇指,不禁哈哈赞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真是一对龙虎父女,佩服,佩服!”说罢,佬爷他叔慷慨道:“虽说现在黎家不振,不怕你笑话,以我观子杰,才高学厚,胆识过人,绝不是久处檐下的池中鱼,想必终有一日,必能成其大器。方亲家得此佳婿,亦是可喜可贺啊!”

“承你吉言,但愿如此!”方天壮见过我佬爷,听佬爷他叔如些一说,不禁面露喜色。

俩人把手言欢一阵,见天色已近午时,佬爷他叔携了方天壮,对他说:“亲家,你如今一人在家,饮食多有不便,若不避讳,今儿到我家里去,一起吃顿便饭,顺便也好kàn

看闺女,要不要得?”

方天壮一听,脸上现出些许难色,但经不住佬爷他叔一再怂恿,一咬牙,便随着佬爷他叔出了家门。

一路无话,回到家中,我佬爷一见,抢步迎住。那桂芝乍然一见父亲来到,赶紧缩住身子,避过一旁。

方天壮见女儿有羞怯之色,也不置理,只是把眼睛盯住我佬爷定定端祥,望了一阵,见我佬爷渊渟岳峙,觉甚是合意,便故yì

大声道:“子杰,去沽一瓮上等的稻花香来,今天我们不醉不休,要不要得?”

我佬爷一听,顿时愣住。佬爷他叔一见,用眼对他一示意,我佬爷赶紧应了一声,一跃而出,兴冲冲地去了。那桂芝待在一旁瞧得真切,知dào

父亲气也消了,便走了过来,对佬爷他叔问道:“老叔,想吃点啥子,我给你们做去。”

“也好,桂芝,你先把饭蒸上,我这就到菜市场,买些鱼肉回来。”佬爷他叔说完,有心对桂芝使使眼色,便抽身出了家门,腾出他们父女说话的空当。不曾想,这父女果然是父女,相互看也不看,竟生生的赌起气来。

佬爷和佬爷他叔先后归得家中,一见他父女二人情形,不觉唏嘘不已。待到开饭,这方天壮手里有了酒盅,对着佬爷他叔、佬爷,方才激奋起来,一通大酒下来,直喝得醉眼迷离,方才归去。望着方天壮跌跌撞撞归去,佬爷他叔对桂芝怪怨道:“桂芝,你为啥子还不快过去给你爹爹认个错,说不定,他还在生你的气哩!”

“谁叫他让我嫁那个糟老头,我才不管他哩!”桂芝愤愤说道,眼睛却悠悠地瞟向那个熟悉的背影。

临近傍晚,桂芝再忍耐不住担心,偷偷潜回家中,进到屋里,见父亲孤身一人,横躺在床上,形单影只,甚是凄凉,不由悲从中来,悄悄为父亲掖好被角,才狠了狠心,一步一回头地掩好房门,悄悄回到我佬爷的家中。

当她从我佬爷他叔那里得知,父亲已同意自己的婚事,不由悲喜交加,禁不住掩面哭泣。

她,方桂芝——我后来的佬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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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显身手 初试露峥嵘

吃过一顿婚庆饭,我佬佬便算正式入得我佬爷家门,自此融为一家。要说我佬佬这双大脚,并不遭我佬爷嫌弃,我佬爷往日在城里之时,那里就曾刮起一道男子剪辫子、女子弃裹布的革mìng

风,只是这风吹到这山镇旮旯,为时尚晚,佬佬这流露出的敢为人先本性,注定备受我佬爷喜爱和关注。

一日深夜,两人相偎床榻,我佬爷拥着佬佬,一番缱绻过后,从佬佬身上,我佬爷既体味到日日的火辣,也感受到月月的婉约,心里愈是对我佬佬喜爱起来,望着满脸潮红的她,禁不住戏谑道:“桂芝,人家高门绮户你不入,怎么就偏偏看上我这低门寒舍?都说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汉子,真的果然如此吗?你就不怕一旦进了黎家门,就要遭受一世穷?”

我佬佬一听,照着我佬爷胸前就是一拳,娇嗔道:“谁说跟了黎家就要受一世的穷来着,你真是守着金山叫穷,凭着你的才智和手艺和我敢冲敢干的劲头,要不了几年,黎家就会来个大翻身!不信,你等着瞧。”

我佬爷一听,不由一愣,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女子,对自己和黎家竟有如此信心,一时让我佬爷不由再次对她刮目正视起来。

更让我佬爷对我佬佬另眼相看的事,不时在她身上开始层出不尽地上演。几日后,来佬爷家的商贩逐渐稀少起来,因为那风风火火的佬佬,早把他们赶得没有踪影,自己揽起了买卖活计,她把佬爷、佬爷他叔做的那经看、耐用、价低的竹器,自个儿担着出去叫卖,从中不但赚取商贩手里的差价,还讨得一个好名声,随着她不停在小镇大声叫卖黎家竹器,人们一见到她,总是不惜出高价购买。自此,黎家竹器,在龙潭镇再次悄然兴起。

有了佬佬卖力的销售,很快,我佬爷名利双收。过了一段时日,让我佬爷、佬爷他叔有了幸福的烦恼:不管他们如何累死累活赶做着活计,总也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

这天,累得腰酸背痛的我佬爷,来到正在清点帐目的佬佬身边,望着她,她怨声道:“你还要命不,能不能缓些卖,也让我和表叔休息一阵。”

佬佬一听,停住手,细细地望了望我佬爷,心里一动,眼睛一时变得精亮,哈哈笑道:“你不说我还倒忘了,我心里正有事要和你和表叔商量。”说着,挽了佬爷手臂,近到表叔身边,把我佬爷按住坐下,开口说道:“表叔,现在正是篾器销售旺季,你们做的竹器已成镇里镇外的抢手货,这可是个好兆头,现在我们是既赚钱又赚名,在这个当口,我们千万不能泄气。”

佬爷他叔一听,挺了挺腰身,有气无力道:“桂芝呀,你看我和子杰日夜不停地忙乎,啥子时候闲过,都累成这样了,你娃子还想咋样,想累死我们爷俩?”说着,顺手摸起那一天都未曾沾过嘴的烟袋。

佬佬一见,赶紧抄过递上,绕到佬爷他叔背后,轻轻捶打着他的腰背,轻声道:“表叔怎么会这么想,我桂芝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小女子。”

佬爷他叔抽了一口烟,闭目讪笑道:“不要命我们的命,那你要啥子?”

佬佬跟着笑道:“我这阵子一直在捉摸,既然我们的篾活这么紧俏,为啥子不索性做大些?要不,咱们招兵买马,你叔侄二人,多带些徒弟出来,我们大干一场,让黎家竹坊重新兴旺起来,这样要不要得?”

“啥子,你是说,我们重新把黎家竹坊搭起来,让子杰做掌柜?”佬爷他叔一听,从佬佬话里品出意味来,不觉睁开眼睛,盯住我佬爷不停端祥起来,只看得我佬爷浑身毛刺刺不自在起来。佬爷他叔看了阵,嘴里赞许道:“像,像,像你老爹,还真像个掌柜的。”再回头望了望桂芝,不由自夸道:“看来表叔我眼光还真是不错,找了你这么个有胆量,有算计的侄媳妇。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曲?看来,还是桂芝有心啊!”

佬佬见佬爷他叔表了态,转头对我佬爷道:“你哩,说话呀,要不要得?”

佬爷望了望表叔,见他默许下来,便踌躇道:“想法倒是可行,只是这场地、资金从何而来?”

佬佬一听,信心满满道:“只要你们爷俩同意,其它的事,就不要你们费心了,我都想好了,这材料呢,凭黎家名声,我们可以先赊一些,待东西卖出后,就有钱支付了;场地哩,把我娘家的宅院给腾出来,稍加改造一下,便可暂用;至于佣工工钱,我们这里已有一些积蓄,还可应付下来。如果你们不反对,打明儿起,我就着手打理,要不要得?”

佬爷他叔、我佬爷听佬佬说得头头是道,不禁面面相觑,心里甚是感叹,不由鸡啄米地点起头来。

不日,佬佬他爹住进家门,再不去沿街卖菜,在黎家做起了家庭主厨,专门负责全家的伙食营生;佬爷他叔、我佬爷除开自己编做活计外,各带起三、四个半生不熟的徒弟;我佬佬负责采购销售,在自己单打独斗的同时,寻机在街头巷尾,选设了几个卖点,专售黎家篾器。一时间,黎家竹器,便在佬佬手里,做得风生水起。

那镇里的张篾匠见黎家篾器渐渐初具规模,而自家生意逐渐冷落下来,心里不由得恨恨骂道:“这个小娘们,果然不同凡响,一嫁过去,就把黎家给盘活了。看来,她生来就是和我张家作对的主!”

“谁说不是,这几个月下来,我们张家篾行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张家老帐房叹了口气,跟着怨责道。

张篾匠走过柜台,看了看老帐房手中的帐本,一拳擂在桌上,一股怒气在胸中迅速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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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思亲切 暗织同心结

待招收的伙计们手艺熟络,我佬爷、佬爷他叔,便从烦杂的具体事务中脱身而来,变得轻松惬意许多。这日,我佬爷正在伙计中背手穿梭,作些适当指导,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在门前晃动,我佬爷弯身借着门缝向外一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馨竹,便不动身色地依着门边,迎着她的身影,留心观望。

正在我佬爷看得出神,想要作出举动,恰巧佬佬这时刚好从门前经过,见到馨竹,轻轻唤过一声,贴身过去,显出十分的柔情。馨竹见我佬佬,多半同是女人的缘故,便去了惊恐惶悚,对我佬佬裂嘴一阵傻笑,扭着头,直直的望着我佬佬。我佬佬心知馨竹心智脆弱,每每遇见,甚是和蔼,故脸上心里,流露的尽是善意。今见她近到门前,却迟迟徘徊门外,便牵手引她入到屋里,从厨房端出饭菜,细心捧到她手上,看着她慢慢食用毕,佬佬再从她手里接过碗筷,俯身对她说:“馨竹,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要不搬到家里来,和我们一起住,你看要不要得?”

馨竹闻声,脸上现出一阵慌乱,眼神刹时散开,张惶瞪望我佬佬一眼,像是遇见瘟神一般,毛发一抖,跳身避出。我佬佬心里一急,待回追赶,却见她如风一般,早逃得远去。

我佬佬一愣,眼望着馨竹匆匆而去的身影,不由从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眼前一切,尽收我佬爷眼底,见我佬佬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他绕身过去,望了望佬佬隆起的身体,爱怜道:“馨竹定是受了啥子大的惊吓,才有今天这种景象,你也不要心急,慢慢来,到时候她一定会回来的。”

“毕竟,她是你的亲妹妹,每日见她流落街头,我这心里,就如刀绞一般难受。就算外人不说,我们也不能把她一个人弃置荒野不闻不顾。黎子杰,我跟你说,不论你用啥子手段,一定要早些把馨竹带回家来,不然,你就不配做她的亲哥哥,我也无颜做她的嫂嫂。”佬佬哽咽道,缓缓垂下头去。

我佬爷闻言,背过身去,一股热血顿时浑身奔涌,眼内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晚上,待伙计们收得工后,我佬爷坐在竹篾旁,想起白日间来而复去的妹妹,禁不住发起愣来。正在傍徨间,他盯着那薄薄的篾条的眼睛不由一亮,想了想,伸手拿起篾刀,开始忙不迭地细细地劈弄起来,转眼,一根根竹蔑便变得细薄平滑起来。

随后,我佬爷弃了篾刀,端坐下来,把那蔑条绕来送去,慢慢把它们编织成一个漂亮的同心结,待纺织完毕,我佬爷不觉深深舒了一口气,兴奋地把它揣入怀中,向家里奔去。

翌日清晨,来到镇里染色店,那店主见是我佬爷,赶紧迎住,躬身道:“黎掌柜,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我佬爷谦恭一笑,掏出那篾制同心结,对店主如此这般一番,直说得店主一脸愁色地唤过当家师傅,那师傅见我佬爷手中物什,明白了他来染房的意图,不觉摇头道:“黎掌柜,不是我推辞,我们这染铺,只染布,还从未接过这样的生意。对不起,这活我们接不了,也做不来,实在让您失望了。”

我佬爷听那师傅说出难处,从调料中取过刮刀,兹兹一阵,刮去头篾的表层,对染色师傅道:“这样一来,颜料上色也就容易些了。师傅,你看要不要得?”

那师傅见我佬爷甚是执著,勉强接过,嘴里却言道:“既然黎掌柜定要为难我等,我们也只能试试了,只是,若做得不好,还望您多多体谅才是。”

“好说,好说,无论做得好坏,都是咎由自取,与你们无关,我都不会怪罪,至于工钱,我先预付给你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洋,递与店主。

“这——黎掌柜!我们无功怎好受禄,要不得呀。”店主一见,赶紧推辞道。

“这活本来就难为你们了,若是再不付工钱,我就更过意不去了。”说完,赶紧把钱递了过去。见店主只是推辞,我佬爷只得把钱放在案上,道过一声谢,转身走了。

待到傍晚,佬爷一家正在吃饭,一个伙计拿着那染过色的篾制同心结,进到屋内,交与我佬爷道:“黎掌柜,我家主人让把这东西交与您,说若是染得不好,还望见谅。”我佬爷接过一看,虽不算十分满yì

,却也上了些颜色,隐隐有些模样,便对那年青伙计道:“给你家主人带个话,就说我在这里谢了。”

打发走染店伙计,佬爷他叔望着我佬爷手中的竹玩,甚是纳闷,不禁放下碗,对我佬爷问道:“子杰,你这都成大人了,还做这些无聊的东西,小心玩物丧志呀。”

佬佬在旁看得真切,知我佬爷做这物什必有用处,也不置言,只顾埋头吃饭,偶有抬首,也只是对我佬爷浅笑。饭毕,佬爷他叔仍是怨声不止,我佬爷却也忍而不答,待入得房中,我佬爷对佬佬好奇道:“饭间表叔见人送来同心结,只是唠叨,尽是怪怨。你为啥子只是窃笑,毫无异样?”

佬佬一听,过去掩住房门,对我佬爷小声道:“有表叔训斥,也就够了,难道还让我添油加醋,让你愈是难堪。再说,你既做此物,必有它的用处,别人阻拦,又有何宜?早就听说,黎子杰如他父亲一样倔犟难驯,表叔都奈何不得的事,轮到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拦得住。与其牛不饮水强按头,不若姑且放任以纵之,到时候转过弯来,自己也就知dào

回头了。”说完,对我佬爷嬉嬉一笑。

听佬佬一席话毕,听得我佬爷甚是感慨,想不到一个幼年丧母的女子,竟历练得如此通情达理,是非豁达,心里对我佬佬愈是多了几分敬重:“知我者,夫人也!”说着,一把拥过佬佬,恨不能把她揣在怀里化去。

“小心!”佬佬见我佬爷兴起,一把推开,嘴里惊叫一声,手上紧紧护着怀中胎儿。

我佬爷放开手来,俯下身去,抚住佬佬的腰身,贴耳静静聆听一阵胎动,脸上尽是爱怜。

在房里呆了一阵,我佬爷见屋外天色尚有亮光,对佬佬呢哝一番,佬佬一听,不觉露出喜上眉梢,赶紧对佬爷催促道:“快去,快去,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消息。”

佬爷站起身,对佬佬点点头,揣了那篾制同心结,拉开房门,快步走出内室。待渐渐远去,佬佬的心,跟着我佬爷的步频,亦发出急骤的咚咚欢跳声。

不一会,佬爷脚步声便消失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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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获隐情 突遇不安夜

我佬爷出得门来,眼见西边的夕阳已沉沉落下,东边的一轮弯月随之缓缓升了起来。揣着自己的希望和佬佬嘱托,我佬爷迈开大步,向镇外匆匆而去。

出得小镇,乘着落日的余晖,我佬爷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路健步如飞,来到那片熟悉的紫竹林,待近得被秋风破歌的那间茅屋,他掩饰不住满心的期冀和欢喜,颤声唤道:“馨竹,馨竹,我是子杰。你快出来看看,哥哥今天都给你带什么来了?”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掀起那破旧门帘,探身伸头向里一望,浑身不觉一怔,那杂乱空间里,哪有馨竹的身影。

这么晚的天,她会到哪里去!我佬爷心里惴惴不安地想道。回身迟疑一阵,我佬爷怅然若失地放下门帘,在门外迎风伫立片刻,沿着房屋前后细细搜寻一番,仍是没有发xiàn

妹妹丝毫踪迹。当他想起近日闻得镇里内外匪患猖獗,心里愈是一紧,甚是为妹妹安危担虑。就在这傍徨不知所措间,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我佬爷焦急万分,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欲悻悻离去之时。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瞬时打破了荒野中死一般沉寂。我佬爷心里一惊,潜身循声看去,只见馨竹正披头散发地拖着一床破旧棉絮,慢慢向房屋拢来,脸上绽开一副胜利者笑容,我佬爷见此情景,心里不觉一阵酸涌,眼内顿时炙热起来,他端端望子着憨笑的馨竹,现出身来,迎上前去,柔声问道:“馨竹,你总算是回来了。现在外面不太平,这么晚了,你还到处瞎跑,不怕遇到坏人?”

正在行进的馨竹,乍见眼前现出一个人影,不由大惊,瞪眼一瞧,见是一个男子,顿时如遇鬼魅,神色瞬时紧张起来,丢下手中棉絮,赶紧跳身开去,睁着那双张慌的大眼,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厉吼,闻之让人赫然。

“馨竹,别怕,我是子杰,我今天是来专程为你送一点东西,送完就走。”我佬爷轻声说道。为了稳定妹妹的情绪,他赶紧从袖内掏出那染色的篾制同心结,向躁动不安的馨竹递了过去。馨竹见我佬爷伸手过来,情绪一时激动,扑过身来,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撕咬。我佬爷情知她神智昏乱,排斥他人侵入到自己领地,情急之下,定会作出疯狂举动,便闪身避过。离开时,顺势把那手中的同心结,轻轻放置在那团棉絮上,轻轻招呼一声,快步离开。

待走得远了,我佬爷回首一望,那荒芜的野地,再次隐入平寂之中。

回到家里,我佬佬正依偎床头,翘首期盼我佬爷的归来,见佬爷进到室内,赶紧问道:“怎么样?同心结给馨竹后,她明白过来了吗?”

我佬爷摇了摇头,凄怆道:“她一见外人进去,便又打又闹,哪里明白得过来?哎,我这作哥哥的,怕真是有心无力呀。”

“可怜的馨竹!”我佬佬跟着叹息一声,沉吟片刻,接着说:“你也不要太急,尽人力,听天命,只要我们有耐心,我就不信她不会明白过来。好了,你也累了一天,早此歇息罢。”说完,缩身潜入被中,只是难眠。

正在我佬爷和佬佬怀着心事,在床上辗转间,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击声,声声传入耳中,我佬爷不觉一愣。掀开被子,对佬佬道:“不好!土匪进镇来了。”

佬佬见佬爷就要披衣下床,伸手一把拽住,低声厉斥道:“你这是要做啥子?镇上驻有民团,你一个平头百姓,又手无寸铁,去了还不是送死。快灭了灯,早些歇息!”说着,欠身过去,一口吹灭油灯,拉着我佬爷钻进被窝。

“可那馨竹独自身处荒野,我怕那土匪一旦过去,岂不要伤害到她。”我佬爷挣脱佬佬,在黑暗里跳出身来,找来衣服披上,声音急促地说道。

佬佬一听,哑然失笑道:“恐怕别人惊扰,就怕土匪不来!若是土匪来了,馨竹倒是好了。你晓得吗?她那屋还是那帮土匪给盖的呢!也不知啥子原因,那土匪对馨竹可是用了心的,根本不会伤害她。你尽管放心好了。”

我佬爷愣在屋内,张耳细细听,外面的枪声忽密忽疏地响着,在他心里鼓点一样忐忑不安地敲击着,不停不休地恍惚着他的心神。这会听佬佬如此一说,不觉反倒平静下来,但仍是不解地问道:“那土匪为啥子会那样对待馨竹,其中定有缘故,只是现在她神智不清,如何弄得明白?”

“听镇上一些人说,馨竹初时归来,也不知dào

啥子原因,那山上土匪总会隔三插五地给她送些衣物食品啥子的,显得对她甚是恭敬。只是近来,来得少了,馨竹这才经常入得镇里寻衣求食,许是被民团剿得紧了。”佬佬依在床上,对佬爷说道。

俩人说话间,那外面初时密集枪声,逐渐变得稀疏,近得深夜,便停住了声响。见没了动静,我佬爷的心,也跟着枪声平息下来,浑身的困顿漫漫席卷而来。听着佬佬缓缓入得睡去的鼻息声缕缕传了过来,我佬爷再不言语,宽衣解怀,悄悄摸上床去,合了佬佬,转眼就沉沉睡去。

正在我佬爷、佬佬入眠不多时,一觉还未睡过,瞬时间,只听得从前门传入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我佬佬一听,从梦中醒来,不觉一惊,赶紧推醒我佬爷,佬爷醒来,定神细闻声响,觉出确实有人唤门,赶紧披衣而起,迅速跳下床来,摸索着点亮油灯,对佬佬安抚道:“别慌,我去看看!”

佬佬一见,慌忙起得床来,小声对我佬爷咛嘱道:“万事小心,待问清来人,才可开门。”

我佬爷望着佬佬点点头,镇定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放心好了。”说完,借着油灯昏暗的光束,蹑手蹑脚地出得内室,向堂屋走去。

“子杰,是你吗?外面是不是有敲门声?”邻近堂屋的卧室里传出佬爷他叔低沉的问话声,原来,佬爷他叔也听到了。

“嗯,表叔,我过去看看,不碍事,你只管安心歇息就是了。”我佬爷应一声,踮脚近到大门后,借着门缝向外一瞧,看到影影绰绰两个人,正一身肃穆地站在门外,不时用手轻轻而快捷地叩打着房门,嘴里急切唤道:“黎子杰,开门!”

他们怎么会知dào

我的名字?我佬爷缩身一愣,心里大惑不解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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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夜澜处 涉险救旧友

待我佬爷离开紫竹林,馨竹回过身去,正要挟起那团棉絮,发xiàn

上面那个编织得精巧的同心结,不由怔住。她若有所思,摇头晃脑地举起似曾相识的玩具,迎着夕照一看,上面泛出丝丝幽幽的紫光。看到这里,馨竹眼瞳里散落的神光,不一会,竟渐渐收拢到了一处。很快,她的思绪也跟着逐渐清晰过来,儿时童年的记忆,唤起她悠悠的亲情。馨竹的嘴唇轻轻的张合着,喃喃呢哝道:“同心结!这是我妈妈送给我和哥哥的同心结,用我家紫竹做成的同心结!难道他是哥哥子杰,子杰哥哥回来了!”说完,不觉一阵惊喜,把那篾竹做成的同心结,紧紧揣在怀中,在那片荒地间兴奋的奔跳起来:“是子杰,我的子杰哥哥回来了。”

正在狂跳间,挨到深夜,随着一阵枪声,再次把她惊吓得缩成一团。馨竹哆嗦着蜷伏在床上,一夜难眠,有喜悦、有害pà

,有欢欣、有悲伤。头脑里,忽而清醒,忽而明白,一整夜,馨竹捂着那破烂不堪被子,浑身瑟瑟发抖,难休难眠。

紫竹编织的同心结,果真唤起了馨竹的童年记忆:那是还在他们兄妹很小时,母亲用上好的紫竹头篾,为他们兄妹精心编织的,在亲手递交他们时候,母亲殷殷说道她:“他是你哥哥,你是他妹妹,你们是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我今天给你们做这对同心结,就是要让你们这对小宝贝知dào

,你们是我最爱的人,愿你们兄妹,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同心结,不单是馨竹儿时的最爱,也是她对待哥哥的权杖,每每与哥哥在一起,只要子杰对她稍不如意,她便会亮出同心结,借此要挟黎子杰:“哥哥,娘说过,我是妹妹,你是哥哥,我们是同心兄妹,你是我哥哥,比我大,啥事都应该让着我!”边说边说噘起小嘴,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望着子杰。如此一来,黎子杰总会偃气息鼓,败下阵来。

一直以来,自有了同心结,馨竹就把它当生命一般珍视着。直到那年那日,与父亲在船上遭了大难,那紫竹编织的同心结,便失了踪迹。今天,同心结失而复得,唤醒了她点滴记忆,把这个多年昏昏沌沌的黎馨竹,荡涤一清,竟朦胧中,有了些许的意识。

“一定是子杰哥哥回来了,这一定是哥哥子杰的那只同心结!”馨竹半是糊涂,半是清醒地想到:“难道,那个来找我的,就是他——”

黎馨竹准bèi

明天一早,便去那篾匠家去看看,然而,那一阵阵枪声,却再次打乱了她的思绪。

我佬爷轻轻拉开房门,门外的两个男子迟疑一阵,其中那个高个汉子,借着我佬爷手中昏暗的灯光,细细端祥一阵,松开捂着右臂沾满血迹的手,一拍我佬爷的肩膀,颤声道:“黎子杰,果然是你。”我佬爷这时已看得明白,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同道——潘仁海。

见他身上有伤,我佬爷赶紧让过。待他们闪身进得屋内,我佬爷扑身上前,掩住房门,既紧张又兴奋道:“原来是你们来了,快快,快到到里房去。”边说边吹灭油灯,引他们来到偏房,清开杂物,端来两张椅子,拧来马灯燃上,让他们二人坐下,近身过来,看了一阵潘仁海的伤口,问道:“仁海,你这——”

“不碍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啊!对了,我给你介shào

一下,这是我们队里的警卫员小邓,他会帮我处理的,你尽管放心好了。深夜来,只是要借你的宝地一用。”潘仁海淡定地对我佬爷说。

一旁的年青人一听,上得前来,细心观察一下伤口,对我佬爷道:“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士气慨。黎前辈,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潘大队中枪了,我们要立kè

把他身上的子弹取出来,请您帮忙烧点热水可好?”

“让我来好了。”小邓话音未落,房外传来一声细微女音,随即,厨房便飘起袅袅炊烟。

潘仁海和小邓警惕地愣住身体,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我佬爷,我佬爷低声道:“没事,不是别人,她是我内人。”两人一听,方才放松下来。那小邓望了望天色,近到潘仁海身边,脱去他的上衣,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把利刃,划开那汩汩淌着污血的皮肉——

事后,我佬爷从潘仁海口里得知,夜里的那场战斗,是他们与民团遭遇后展开的。经过数年的奋斗,和我佬爷一起参加革mìng

的同道,现已大多投身入队伍之中,而这些队伍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壮大起来。目前已在部分城市建立起自己的政权,这次西进,只是为了与那些地方势力整合,不想却遭到顽固派的阻击。

“子杰,先生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知dào

你回归乡里,几次想亲自过来与你相见,因事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故尔未能成行。你知dào

吗?现在我们追求的理想已成燎原之势,队伍所到之处,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那段不堪回首的阴暗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中华民族觉醒了,革mìng

前途大有希望!子杰,要不,跟我一道回去,加入到革mìng

队伍中去,为我们曾经的理想而奋斗,好不好?”

我佬爷一听,沉寂了多年的热血瞬时再次沸腾起来,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潘仁海,眼睛在阴暗的房屋里,闪出夺目的光芒。佬爷正要开口说话,侧室间传出一阵苍老的声音,把他的心一下子泼得冰冷,佬爷他叔依着门框,沉着脸道:“子杰,我既不懂啥子叫革mìng

,也不想知dào

啥子是革mìng

。我只想告sù

你,你可知dào

,这篾行刚刚上得正道,桂芝也有了身孕,现在,你是有家有业的人,再不可随兴浪荡,失了一个男人本份!”说完,转身离去。

潘仁海、小邓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待清理好伤口,潘仁海握住我佬爷的手,一脸苍白道:“人各有志,我也不便勉强,只是以君才学德能,不能为人生理想而奋斗,实在令人可惜啊!”说完,再不言语,携起小邓,乘着朦胧天色,踉跄出得房门,向外探视一番,见没有异常,对我佬爷一抱拳,匆匆潜身而去。

看着两条黑影很快隐入晨雾之中,我佬爷不由仰天一阵太息。

二人一走,我佬保险金掩门入到房内,正在心潮澎湃,情绪无措间,佬佬近到跟前,心知我佬爷浑身不得着落,悄声问道:“他们是啥子人?”我佬爷正要开口,听到隔壁房里只是传出“吭吭”的阻止声,便闭口不言,轻轻推了一把我佬佬,佬佬会意地含笑缄口,上得床去,准bèi

睡个回笼觉,不想刚刚躺下,外面再次传来急骤不停的敲门声,我佬爷心里一咯噔,看了看我佬佬,踮脚出得内室,来到门前,偷眼向外一看,不觉一惊,随即定了定神,对着门外大声问道:“什么人?”

“少罗嗦,快开门!”门外有人厉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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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遗蛛迹 激昂退民团

刚刚送走昔日同道,还未来得及作半点收拾,忽然再次传来急骤的敲门声,一时让我佬爷心里一紧:怎么又有人来!?我佬爷迟疑一阵,悄悄靠近门来,当他闻得雷震般的叩门声,借着门隙一望,见一群民团正围站在房外,正蜂拥嘈杂着,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待佬爷伸手“吱”地拉开房门,迎住来人一瞧,那几个手握长枪短炮的民团队员,不容分说,凶神恶煞地迎着他扑身进来。

这时的晨曦,早已拂去夜间最后一丝暮色,天变得清朗起来。我佬爷打开门,镇定住情绪,端端地望着来人,神色淡定地对他们问道:“做啥子,这么早就把门敲得震天响,可是出了啥子事吗?”

那几个民团见门豁然打开,不由分说,一拥而入。一个手握短枪的汉子横目定定地逼视着我佬爷,高声道:“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枪声响了一夜?我问你,家里可有乱匪窜入?”

我佬爷一听,心里不由一愣,望了望来人,不由讪笑道:“乱匪!我等小户住民,唯恐避之不及,怎可见得啥子乱匪?”

那汉子一听,哈哈笑道:“良民?我可有所耳闻,听你黎子杰并非等闲之辈。往日里行走汉江,可是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啊!”说道,对身边人一示意,那帮民团刹时散开,围定我佬爷,就要入室搜查。

“慢!你们这可是私闯民宅,若要查房,可得给个凭证,道个说法,方才让人心服。”我佬爷一见,大声喝斥道。

那帮民团闻声,一时怔住,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起来。见我佬爷只身一人,横身立在通道间,色厉内荏,毫无避让之意,又知我佬爷是个经了世事的人物,便收住脚步,回头探视一眼那汉子。

汉子见此情状,心里疑窦愈生。他缓缓上得前来,瞪起铜铃般的大眼,恶恨恨地咬牙道:“黎子杰,果然不同凡响!难不成你想耽搁我们民团公务吗?告sù

你,我们这可是在搜查乱匪,若你不识趣,只是阻碍,我这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识趣的,赶紧让开!”说完,伸出手来,上前一把抓住我佬爷,用力一推。

我佬爷见他来得凶猛,凝神静气,运足力qì

,瞬时定住下盘,整个人便如一棵生了根的大树,生生定住。那汉子尽管用尽lì



,却丝毫没撼动我佬爷身体半步。

“你,难道敢抗法吗?”汉子见凭一已之力,一时无法挪动我佬爷,很是气馁,满脸顿时涨得通红,知dào

遇到厉害角色,跳身退后一步,举起手的短枪,指着我佬爷,气急败坏的嚷道。那一旁的民团一见,哗啦啦地拉开枪栓,把枪齐刷刷地对准我佬爷,屋里气氛刹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住手!”随着一声喝叫,我佬佬捂着腹部,张开大脚迈步出得内室。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一脸愠怒地盯着民团,大声道:“做啥子,你们这是维持治安,还是扰乱民生?一大清早,无凭无据,凭啥子持枪闯入民宅,以众欺少,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良民,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汉子本是镇上居民,知dào

我佬佬厉害,见她双目怒视,声音铿锵有力,再一看眼前情势,确实以多欺少的嫌疑,不觉一时气短,顿时软下三分。他收起短枪,在屋里踱了几步,叹息一声道:“我这也是情非得已,黎太太,昨夜确有乱匪窜入,为了镇上居民安危,我们正在四处搜捕,准bèi

把他们捉拿归案,以绝后患!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这样说来,才像是个乡党嘛!都是乡里乡亲,何必为一语之争,起了龃龌,倒是伤了和气?”随着侧门吱一声打开,佬爷他叔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近身看了看那汉子,又迈步过到佬爷这边,艾怨道:“他们这也是为镇上安全着想,子杰,快避过身去,让他们例行查看查看,这样,也可让自家人放下心来。”说完,用眼色对我佬爷示意一番。

我佬爷一见,缓声侧过,让过道来。

那汉子望一眼佬爷他叔,嘴里道一声:“还是老人家明理,叨扰了。”抬手一挥,那众人便入到各房搜巡起来。不一会,一民丁从厨房处过来,对汉子附耳一阵低语,汉子一愣,赶紧随着去了。

转瞬,那汉子踅回身来,一脸阴笑地望着佬爷他叔,谑声道:“这天还没亮,家里就烧得一锅烫水,不知有何用处?”佬爷他叔一听,心里不由一慌,脸上露出难色,不知如何作答,正在踌躇间,佬佬迎上前来,朗声道:“叔,您忘了,昨夜您老吩咐让我烧水,把那陈篾浸泡浸泡,做起活来皮条一些,怎么现在倒忘了?这昨晚打了一夜枪,我睡不好,便过去把水烧了,现在正好,您还不快去泡篾去?小心水又冷了下来。”

佬爷他叔听说,拍了一下脑袋,不觉怨声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倘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我这就去!”说完,撇下众人,疾步向厨房走去。

那汉子无趣,只得收了奸笑,对民丁一招手,出了佬爷家门,到别家搜寻去了。

待民团一走,我佬爷不禁对佬佬赞叹道:“真是有惊人无险,亏你急中生智,否则还真要被他们瞧出些端倪来。”

佬佬一听,满脸得yì

道:“好了,好了,坏人都送走了,我们也该去做早饭慰劳自家肚子了。”说完,正要转身,眼瞧一条人影在街上晃动,渐渐向自家房屋走来,待近到房门,又瞬时消失。佬佬心里不觉一怔,一把抓紧我佬爷,惊诧道:“刚刚明明瞧见,怎么一眨眼又走了呢?”

我佬爷莫名其妙地望着佬佬,借着她的光,探身出去一瞧,果然,在门边的角落处,藏着一个人影,待看得清楚,我佬爷不觉大喜,赶紧奔了出去,将那人一把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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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兄妹情 唤醒癔中人

我佬爷探身走出大门,只见馨竹曲身蹲在角落处,心里一酸,赶紧迎上前去。待他细细一看,这时的馨竹神情恬静,情绪淡定,浑身上下,经过一番打理,显得干净清爽。昔日那大家闺秀的模样端端毕露;以往眼中的那种张惶混浊的表情,更是烟消云散,整个人变得清澈明亮了许多。馨竹见我佬爷只是拿眼看她,不觉腼腆地垂下头去,紧紧攥住手中的同心结,待要转身离开,被我佬爷横身挡住,轻声道:“馨竹,你记起来了?我是你哥哥,子杰!”

馨竹闻声,脸瞬时变得绯红,抬眼看了看我佬爷,眼睛愈是明亮起来,轻轻唤了声:“哥哥,我记起来了,你是我的哥哥子杰,你啥时回来的?”

听到妹妹那熟悉的声音,我佬爷眼里湿润了,他强忍着满心的惊喜和悲痛,伸出手去,一把揽住妹妹瘦削的肩头,哽咽道:“是我,我是子杰,我是你哥哥子杰。快,快跟哥哥进屋去。”

待两人慢慢向屋里走来,佬佬早在一旁看得真切,这时早被眼前情景感动得泪流满面。见他们入到房里,她掩面避身进到厨房,麻利地做起饭来。佬爷表叔出来一见,满脸堆笑道:“好,好,馨竹回来就好,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饭后,我佬爷几次意欲向馨竹打探父亲下落,又怕触到她的痛处,只得在佬佬的示意下,生生缄下口来,再把满口的疑问咽下。佬佬见馨竹神智清醒过来,又经了梳理,顿时像一朵艳艳的花儿绽放开来,收拾毕碗筷,一把拉起馨竹,就要出门。那馨竹一愣,眼神一时慌乱起来。我佬爷唯恐再次激起馨竹臆症,附身过来,轻声对她说道:“馨竹,别怕,她是你嫂子,以后只管叫她嫂子好了。”馨竹一听,方才放下心来,嘴里叫一声“嫂子”,俩妯娌很快亲热一处,相亲相拥作,上得街来。

有了家人陪伴,馨竹胆子逐渐放大开来,在街上转了一圈,回到家中,馨竹便被我佬佬打扮得焕然一新,整个人越是变得俊俏端庄,一日无话。

待到傍晚,一家人忙碌完毕,汇在一处,吃罢夜饭,馨竹拉过我佬爷,对他悄声道:“哥,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讲?”我佬爷一听馨竹心里有事,转过身来,面对馨竹,含笑道:“馨竹,我们是一家人,有啥子事,没有该讲不该讲的。在哥哥面前,你只管放心说就是了。”

馨竹犹豫一阵,低声道:“我也不知dào

是真是假,这几日,我在紫竹林里,发xiàn

了一些新笋冒出头来,不知是不是紫竹?心里一直拿不准,想让你过去瞧瞧。”

我佬爷听说,心里不觉大惊,待他回味过来,跳身大喜道:“当真?”

“嗯!”馨竹似是而非的点点头道:“只是——我不敢肯定。”

“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听说有紫竹冒笋,佬爷他叔也跟着惊讶起来。他知dào

,自从紫竹林一夜衰败后,紫竹这个名号,几近成了传说。那曾经遗落的紫竹篾器如今已是价比黄金,早一路飞涨入天,谁家拥有一件,那都成了镇家之宝。

记得前几年,镇上还因用紫竹做成的一件工艺品,招来了日本人。那日人来后,经数次交涉未果,后来,也不知什么缘故,那藏家便遭灭门惨祸,一家数口,竟尽数死于屋中,而那件竹器,随后也跟着销声匿迹,失了影踪。镇上有人猜测,是那日本人派人做的。自此,谁家藏有紫竹蔑器,再不敢声张。由此。紫竹声名愈是远乡近邻大涨起来。这会,佬爷他叔、佬爷、佬佬听说紫竹重新出世,自然是战战兢兢,亦喜亦忧,急需弄出个究竟来。

佬佬也是在镇上长大的明白人,对那紫竹也是名闻已久,听说得多,却见识得少,今听馨竹一说,亦是惊喜万分,见他们一时情切,就要动身,细心一想,听说那紫竹林地,现已属张篾匠家所有,以前,因是一片荒地,又有馨竹疯癫癫的阻挠,故而弃之不理,如今若是果发xiàn

里面长出金玉一般的紫竹来,倘若被他获知,那张篾匠岂有不抢占之理?思忖至此,心里不由一紧,赶紧上前唤住既将出门的我佬爷,说明其中情由。我佬爷听说,不由吓出一身冷汗道:“你若不提醒,如此一来,纵是真有紫竹出笋,岂不是要鸡飞蛋打,那好端端的紫竹,就要让阴险狡诈的张篾匠占去?”

佬爷他叔也觉有理,便停住躁动的脚步,沉吟片刻,小声对馨竹问道:“这事别人可曾知晓?”

馨竹肯定地摇摇头,断然道:“那竹笋生在杂草丛中,平日间也没人往来,哪里有人知晓。”

“那就好,此事切不可有半点泄露。待明日清晨,我们再悄然前往探视,若果真是紫竹新笋,再作定夺。”佬爷表叔说完,细细追问了一下那竹笋的出处,当他确认了馨竹说出的生出详址后,口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盯着我佬爷看了许久,感叹道:“倘若果真是紫竹新笋,还真是蹊跷了。”

我佬爷见表叔云蒸雾罩地注视着自己,一时迷惑起来,小声问道:“有啥子蹊跷?”

佬爷表叔顿了顿,缓缓道:“子杰,你忘了,去年我俩去看馨竹时,那时馨竹一时情急,用刀砍你的地方,可是就在此处?”我佬爷与馨竹一想,只听馨竹似是一下醒觉过来,惊声道:“对了,表叔不提,我倒忘了,正是在我误伤砍哥哥的所在。”

“这就对了。子杰,你还记得吗?当时,你遭刀砍之后,可是流血不止?”佬爷他叔继xù

问道。馨竹一听,不觉面露愧色,默默垂下头去。

佬爷他叔一见,赶紧对馨竹安慰道:“馨竹,表叔不是有心怪你,那时你尚在昏噩之间,并不是出于恶意。我只是想对你们说,正因为有了你这一砍,才砍出一个惊天动地来。”

一旁三人一听,不觉浑身一冷,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越是不解起来。

佬爷他叔过到房里,捧出水烟,缓缓燃起,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悠悠吐出一缕轻烟,向他们道出原委。

第二十六章 承血脉 荒林出新笋

一夜无话,待第二天天刚擦亮,佬爷他叔为掩人耳目,先遣馨竹依旧装出一副疯癫状,自顾先回茅屋。自已则和我佬爷分道绕行至河边,悄悄来到那紫竹林旧址。见一路并无行人,林区亦无异样影踪,三人便汇作一处,在馨竹的引领下,来到杂草间,开始搜寻起来。那馨竹也不言语,引了我佬爷、佬爷他叔,轻车熟路,来到那处杂草丛中,只轻轻一拔,一耸带着淡紫竹笋,在褐灰蓑衣包裹中,俊俏地崭露出尖尖头角。

佬爷他叔一见,眼前不觉一亮,像是看到初生婴儿一般,小心俯身下来,细细地观望一阵,随后,扭过头来,对他兄妹惊喜道:“子杰,馨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就是它,它就是紫竹竹笋。”

我佬爷一听,跟着蹲下身去,仔细甄别一番,果然与其它竹笋不同,在一缕紫烟轻罩下,那竹笋虽然形体与其它竹类相似,可在它身上,尽管还显稚嫩,却从表及里,隐隐浮出一股紫气,这是紫竹幼笋的独有特性。

“果然是紫竹,紫竹果然重生了!”我佬爷看毕,站起身来,不由一阵惊呼。

佬爷他叔见我佬爷情不自禁地发出声来,不由大赫,扭头看看四周,赶紧上前停止道:“子杰,千万不要弄出啥子声响,小心传扬出去,对紫竹不利。”说罢,拉起我佬爷,快步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待回到家中,再从长计议。”说完,三人匆匆而去。

“嗯,表叔说的是,可这——”我佬爷顾虑到刚刚露头的紫竹,脚下不由迟疑道。

佬爷他叔一听,停住脚步,沉吟片刻,近到馨竹身边,低声道:“馨竹,我想你也知dào

,这紫竹,可是你们黎家血脉。这几天恐怕还要劳烦你继xù

守在这里,以免遭到别人糟蹋。这当口,也只有你在这里,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等我和子杰有了周全计策,作出打算,再来接你回去,你看要不要得?”

这馨竹对紫竹是何等希罕,听佬爷他叔一说,频频点头道:“要得!表叔,这紫竹可是我们黎家命根子。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看好它的,只要有我馨竹在,我就不会让别人动它分毫。”

我佬爷担心馨竹病情刚有好转,害pà

众一旦离去,把她一人留下,倘若再遭不测,岂不又要弄出反复?心里甚觉不忍,脚下遂有了踌躇。佬爷他叔一见,顿时情急,低声催促道:“子杰,天快亮了,再不快走,让人瞧见,反而招人猜疑。”

佬爷他叔尽管忧心如焚,我佬爷只是茫然站着不动,他一边顾虑妹妹馨竹,一边忧心紫竹幼笋,举步维艰,正在犹豫间,馨竹掏出那染色同心结,对佬爷说:“哥,你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哩。我知dào

,这同心结让你费心了,我一见到它,便神智清醒过来。就像表叔刚才说过的一样,紫竹是我们黎家血脉,待它长成,我们再好好做一对同心结,把黎家亲情好好延续下去,你说要不要得?”

我佬爷一听,重重地点了点头:“要得,黎家的亲情延续下去。”

“那你还不快去?”馨竹殷殷一笑,对我佬爷轻声道。我佬爷这时醒悟过来,对馨竹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小心,我们回去后,会及早想到法子,到时候,一定早点接你回家,让你重新过上正常生活。”

“嗯,我等着。”馨竹定定看看我佬爷,毅然转身,向那茅屋走去。

回到家中,未等我佬爷、佬爷他叔坐定,我佬佬近身过来,待听说明白,见两人愁眉紧锁,她竟掩口爽朗大笑起来。佬爷、佬爷他叔闻声,顿时大惑,一时竟莫名其妙起来。我佬佬一阵笑罢,低首对佬爷道:“我还以为是啥子难事,让你们爷俩啷个愁成这样。既然认定那新笋就是紫竹,余下的事,就让我来打理,保证叫它万无一失。”

“果真!”我佬爷不禁一时愣住,疑惑道。

“当然!只是到时候,恐怕又要让你黎子杰再受些苦了。”我佬佬脸色一沉,痛惜道。

“别说受苦,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保住紫竹,让馨竹平安,我个人生死,在所不惜!”我佬爷慷慨道。

“呸!”佬佬对我佬爷啐一口道:“谁让你要死要活来着,你死了,我这怀里的骨肉啷个办?芝麻大的事,还真弄出个天大的窟窿来?快吃饭,饭后我再与你们细说。”边说边把饭菜推给我佬爷、佬爷他叔,随后从厨房拧出一屉饭笼,对我佬爷说:“我去给馨竹送饭,待会就回来。”

我佬爷一听,心里不由一急,放下碗来,急声道:“你这一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故让别人妄生猜忌?”起身就要拦阻。

“你这是啥子话,难不成我给自家大姑子送饭,倒成别人口里的不是了?这是哪门子道理!看谁敢说,让我听见,我把她的嘴给撕了。”佬佬撂下狠话,甩开大脚,“噔噔、噔”!不管不顾地去了。

近到紫竹林,远远被馨竹看见,她一阵风迎地扑了上来,嗷嗷大叫一阵,故yì

对我佬佬撕扯起来,待两人隐入茅屋,馨竹停住手脚,小声埋怨道:“这个时候,你咋还记得这个,让别人瞧见,岂不全功尽弃!”

“哪有这个理,为了紫竹,难不成要把人活活饿死,这样的事,我看不下去,也做不出来,你身体刚刚好些,若再受这般苦,又弄出个好歹来,我这做嫂子的,岂不是要一辈子不得安生。馨竹,不想别的,先吃饭要紧。”说着,抻手在床上一扫,草草清理出一片空隙,从笼中端出饭菜,摆放上去,对馨竹严厉道:“吃饭,吃完饭再作道理!”

尽管馨竹年龄比佬佬年长,但见到佬佬气势,只得依了她的意思,乖乖蹲下,慢慢吃了起来。

等馨竹把饭吃完,我佬佬把碗筷收入笼中,蹑身拔开门帘,探头身外扫视一番,招手唤过馨竹,把嘴贴在她耳边,如此这般一番,直说得那馨竹喜上眉梢,欢天喜地起来。说完,我佬佬挎起饭笼,大步走出茅屋,行不多远,回头大声喝道:“好好在家里呆着,别走得太远,晚上我再与你送饭过来。”

爽朗的声音,在荒野里回荡。转眼,我佬佬上了大道,一路招摇回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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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费思量 设计护幼苗

我佬佬刚回到家中,我佬爷、佬爷他叔赶紧围拢过来,待问明情况,佬佬把昨夜发生的情况粗略说过一遍,一闪身,进了厨房,弄得两人一头雾水。

正在我佬爷与佬爷他叔面面相觑、满心忐忑不安之时,佬佬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轻声对他们吆喝一声,两人脚下顿时像装上发条,身体一弹,迅速向厨房聚拢。待他们入得屋内,我佬佬向外间探视一眼,“啪”地掩住房门,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却依近灶沿站定,开口说道:“既然说这紫竹是黎家血脉,我们就要守护好,眼见它死而复生,现在那地又是张篾匠家财产,若是让他知晓,凭他的贪婪脾性,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正是我们现在最为忧虑的地方。这竹子呢,只要一出笋,就长得快了。一旦成势,仅凭馨竹在那里守护,哪里防护得了。哎,看来,我们还是要及早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周全,毕竟,那是紫竹啊。”佬爷他叔燃起水烟,边吸边说。顿时,满屋间,便沉浸地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儿时我也曾听父母说过,这紫竹生得娇贵,须时时清理养护,方可茁壮生长。如今,它虽然露出头来,若是任其在杂草荒木中苟且,吸收不到养分,要存活下来,怕是很难。若是我们去芜存菁,想要保住它的性命,又怕一旦弄出动静,被那张篾匠知dào

,岂不是为人作嫁?想想真是两难。”我佬爷瞻前顾后,想要保住紫竹幼苗,却总不得要领,心里甚是迫切。

我佬佬见二人神情焦炙,一脸无奈。想到那紫竹的金贵,若不及早想出办法,一旦出了差池,岂不是要鸡飞蛋打。再想那馨竹,病情刚刚有所好转,却又回到竹林,心情愈是焦虑不安起来。见二人只是愁虑,并不曾想得妥善解决办法,脑子一转,近到佬爷身旁,小声道:“既然事情迫在眉睫,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佬爷一听,心里一喜,知dào

佬佬定是想到啥子护笋办法,赶紧探目过去,定定地望着佬佬,满脸希冀道:“你有啥子好法,可解此难?快说来听听。”

我佬佬见佬爷甚是迫切急,轻声嗔道:“瞧你猴急的样,我还没说完,你就抢口过来。若是我这主意出得不好,弄得你再受第二遍苦,遭第二次罪,你可愿意。”

“只要能保住紫竹,别说受苦遭罪,就是天打雷轰,我也在所不惜!”我佬爷立起身来,神色严厉、信誓旦旦道。

我佬佬一听,对我佬爷啐道:“这么作死,敢是想抢着去投胎不成!告sù

你,再不许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佬爷见我佬佬只是罗唣,愈是急道:“别尽说是没有油盐的话,快说说你都有啥子好主意。”

佬佬俏皮杏眼一瞪,望了望佬爷,再回头看一眼佬爷他叔,用试探的口吻道:“表叔,您看,我这也是权宜之计,你老酌摸酌摸,看是否合适?”

佬爷他叔一听,也跟着急了起来,嘴里不觉也有了怨声:“桂芝,平日里见你风风火火的,咋到了这节骨眼上,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们这不是在一道商量吗,有什么话只管道来,不妨!”

佬佬一拍手,跳身欢呼道:“好!既然你们爷俩让我说,我就说了。当务之急,为了紫竹不被别人掠去,让它好好存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挪个地,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好好养护,那紫竹岂不是依旧是黎家的紫竹,再不会流落他人之手了?”

“什么!你要把它移裁到其他的地方去?”佬爷他叔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般大震道:“可它现在还是一株幼苗,弄不好,死了咋办?再说,我们现在手无寸地,那里找得到合适地方?”

“桂芝,我知dào

你是个敢想敢作的女人,但这事,确有不妥之处。算了,你还是让我们多考lǜ

考lǜ

再作打算。”我佬爷听罢,悠悠地站起身,就要出门。

佬佬一见,上前一把拉住我佬爷,生气地说道:“还想啥子,这都火烧眉毛了,让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在那里守着,若是再生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我都想好了,若是你们对我放心,我家菜地离那竹林不远,土质也适合,明儿个就把紫竹移到我家园子里去,免得让它寄人篱下,被人觊觎。”

佬爷他叔一听,细细一想,觉得我佬佬言之有理,便唤住我佬爷道:“子杰,以眼下情势,听桂芝如此一说,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

“只是啥子?”我佬佬见佬爷这边止住脚步,一脸惊奇;佬爷他叔这边面有置疑。神情瞬时缓和过来,随声问道。

“只是这一动竹根,我怕苗子太小,一时不好存活啊!若是那样,竟不弄巧成拙了。”佬爷他叔忧郁道。

佬佬一听,哈哈笑道:“我们就把它死马当活马医,与其把它丢在那坏人家田地里不管,不如冒险一试。再说,我们不是还有子杰吗?”

“子杰,有子杰又能如何?”佬爷他叔一时被我佬佬弄得糊涂起来。

“难道你们忘了。”我佬佬嘻嘻一笑,把嘴附过佬爷他叔耳边,轻轻一阵低语,只听得老人目瞪口呆。

待佬佬把话说完,佬爷他叔缓缓起得身来,近到我佬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怜惜道:“子杰,为了紫竹,为了馨竹。看来只得冒险委屈一下你了,毕竟,这些人和物,都与是你黎家血脉,与你紧紧相连啊!”

我佬爷一听,不由一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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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稳人心 巧施缓兵计

再说那张篾家,自方桂芝嫁了我佬爷后,心里甚是不爽。便随着那吴氏四下打听,新娶得一家婆姨在家,欢愉一段时间后,见那妇人虽生得几分姿色,只是不解风月,显得甚是呆愣,渐渐失了兴致,在家憋闷一段时日,又犯起旧病,开始四处猎起艳来。

一日偶然在街上与我佬佬相遇,见她经了雨露,愈是丰姿绰约,越发激起心中无限愤懑起来。心想黎家本已衰落,不想这黎子杰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一回镇里,果然不同凡响,把如此一个可心的人儿,兀然生生从自家手中抢去,再次占尽风光。再遥看她身边,那黎家原本疯颠女子,也不知啥子时候,病也好转过来,跟在这桂芝身边,一脸喜气在街上招摇过市起来。

回到家中,心中一股愤愤不平这气难抑,思前想后,令人唤来帐房。待佬帐房入得客堂,张篾匠那浮肿眼袋里,王八般珠子的溜一转,瞪着老帐房,悄声问道:“听说那黎家的疯女子近来神智清醒过来,是不是也该让她搬回家去了?”

那帐房掌柜如此一问,附身过来,对张篾匠道:“这几天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按理说,那黎家大小姐病情已有所好转,本该回家去住才是。不想昨日奉了掌柜您的意思,去了他家后,仍是回到了紫竹林,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张篾匠一听,不觉大怒道:“既然她身体已经好转,凭啥子还赖在我地盘里不走!要知dào

,那可是我用几百两银子从他家老爹手里换来的,虽说现在那竹林一夜萧条,如今成了一片荒地,但那毕竟成了我家田地,即便租给耕种,也能换些钱来,总比闲置在哪里好些。这样,你抽空过去看看,与那黎子杰交涉一下,让他尽早把那疯婆子接回家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老帐房一听,脸上露出难色。当初在不知情情况下,为去驱赶那疯颠的馨竹,亏他跑得快,险些遭到馨竹的刀砍,为此,事后还受到过土匪的威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怕招惹馨竹,会再次引来山匪,对自己及家人不利,故而犹豫不决。

“这啥子?!”张篾匠眼睛一瞪,大吼道。

“大掌柜,我怕——”老帐房听到张篾匠霹雳声吼,身子一抖,哆嗦道。

“怕啥子?”张篾匠声嘶力竭地问道。

“掌柜的,我怕为了那片不毛之地,再次招来山匪,得不偿失啊!”老帐房叹息道。

张篾匠一听,拍案而起,指着老帐房喝道:“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你不曾听说,前些时日,那山匪早已被民团给揍走了,这会哪来还来山匪?再说,我是让你先到那黎子杰那儿去,让他把自家妹妹接回家中,并没让你到紫竹林去,你有啥子好怕的?我们这是先礼后兵,看他黎子杰啥子态度,说得好,他把他家疯婆子接回家中,还了我家田地,我们相安无事。说得不好,他若任由那疯婆子占据我的田地不走,我们就到镇上民团那儿讲理去!怕他啥子。”

老帐房一听,觉得张篾匠讲得也有些道理,便诺过一声,退出客堂,引了一个家丁,慢慢向黎家走来。

待进得家门,见我佬爷正在忙碌,老帐房悻悻近到跟前,对我佬爷说明来意。我佬爷一听,心里不觉一愣:“怎么会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紫竹林里刚刚长出新笋,张篾匠就派人过来要地,莫不是他们闻到什么风声?”想到这里,我佬爷心里不由一紧,待镇定了一下神色,停下手上篾活,站起身来,望着张家帐房,试探道:“老帐房,这地本是你家张掌柜的,拿回去理所当然,只是我那妹子,你也知dào

,我上次过去探望,就被她伤过,我怕——”说着,我佬爷摊开手,显出一脸无奈。

“黎掌柜,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前几日我还看见你家夫人与馨竹一道,在街上有说有笑,明眼人一看就知dào

,她的病情现在早已大有好转。既然这样,你何不把她接回家中,好生调养,让她迟早恢复过来。再说,让一个好好的女子,独自置身荒野之中,说出去,也不大好听,你说是吗?”老帐房话里有话,软硬兼施。

正在我佬爷为难之际,被我佬佬进门撞见,远远便吼声过来:“哎呀,老帐房,啥子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待老帐房侧身一望,我佬佬早近得他身边。老帐房心里一惊,知dào

来人厉害,赶紧颌首笑道:“哎呀,黎夫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还说到你,你就来了。”说完,把自己的来意重叙一遍。我佬佬一听,哈哈笑道:“原来老帐房来此,是为这事呀。哎,老帐房有所不知,我家那馨竹呀,正是托了那紫竹林的福,这会病情才稍稍好转过来,所以为她病情着想,还要借这块宝地,再休养几日,待她稳定下来,不劳帐房费心,我们定将她早日接回家中。你说,让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独自住在那一片荒野之中,我们哪里放得下心来?我们这几日,一直寻思,想早日把她接回家中,好好照料,谁曾想,一提到让她离开那鬼地方,她的病又犯了。这不,我现在每天还要给她送饭过去,老帐房,你回去支会张掌柜一声,要不让他宽限一些时日,容我们再想想办法,可好?”

老帐房听说给馨竹提出离开那地,那病又犯了。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顿时觉得惭愧起来,赶紧道:“也好,只是快些,我家掌柜可是对我说过,若是馨竹再占据紫竹林不走,他可要让民团出面干涉。到那时,都是熟人熟面,撕破了脸,不好说话呀。”

我佬爷一听,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猜想张家并不知dào

紫竹林里长出新笋,遂对老帐房拱手道:“多谢老帐房周全,只要张掌柜能宽限数日,我们定把馨竹接回家中,还回你家田地,再不劳掌柜费心。”

老帐房见我佬爷答yīng

得爽朗干脆,顿感浑身一阵释然,满口应道:“好说,好说,我回去后,一定向我家掌柜周。,只是黎掌柜可要言而守信,不可迁延太久才好?”

“大丈夫一言九鼎,老先生尽管放心,多则数日,少则一两天,我便把妹子接回!”我佬爷大声承诺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好了,老朽也不叨扰,就此告辞。”说罢,对我佬爷一拱手,转身欣欣然唤过下人,回家向张篾匠复命去了。

那张篾匠翘首盼得老帐房归来,获知紫竹林不日即可归还,不觉喜笑颜开。望着老帐房,他得yì

道:“那黎子杰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要知dào

,黎家能名盛一时,靠的就是紫竹林,虽然现在那紫竹林已成荒地,但它的灵气还在,倘若哪天斗转星移,一旦发出新枝,那岂不是一处无尽的宝藏。如今,黎子杰让出这黎家根基,那就再也没有重振家业的根本了。哼,紫竹林呀、紫竹林,看来你终归要成为我张家的聚宝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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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假疯婆 是夜逐无赖

我佬爷见张家帐房一走,禁不住笑脸迎住我佬佬,把她扶入内室。看看避开众人耳目,私下对我佬佬满口赞誉道:“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情急之下,我还真不知啷个应付,倘若一时情急不慎,慌忙间露出马脚,被他们看出些端倪来,到那时不光田地要丢了,连那刚出笋的紫竹,怕也要被他们占去。真想不到,你一个小女子,那来这么多的临场机变来?”

我佬佬捂着隆起的腹部,抿嘴殷殷笑道:“你这富家子弟,那里晓得贫苦家小孩的辛苦。当年,我自小靠在镇上卖菜讨生活,天天与外人打交道,别说一个老学究,就是他家老掌柜来了,只要他尾巴一翘,我就晓各他要拉出啥子屎蛋蛋来!这生意人啊,讲的就是个利字;读书人呢,讲的是个理字。人见得多了,也不外乎这么几类,看多了,自然也就通透了。”

“真是‘洞明世事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不愧是个方大脚,路走得比别人多,见识的也比别人广!”我佬爷见我佬佬登鼻子上脸,自夸自擂,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调侃道。

我佬佬听我佬爷唤起她方大脚来,一时情急,涨红着脸怪怨道:“啥子,你也厌弃我大脚!别人说我方大脚也就罢了,啷个你也这么埋怨我。我这大脚还不是因为幼小失了亲娘,没人痛才生成这样?”说完,兀自垂下头去,满脸尽是哀怨。

我佬爷见我佬佬当真伤心起来,甚是怜惜,一把拥过那略显臃肿的身体,歉声道:“我那里埋怨你的大脚来?你这双与众不同的大脚,我喜欢还来不及哩!你晓得不晓得,在城里,早就没有裹足的女子了,她们正闹着求解放,要自由哩!你若不是这双大脚,说不定我还真看不上呢。”

我佬佬听佬爷如此一说,不由转忧为喜道:“啷个说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佬爷一脸浩然正色道。

“难怪你要往城里跑,啷个城里就是和我们这里不一样。那你当初看不上我表姐,是不是因为她裹了小脚?”我佬佬想到表姐为佬爷忧思成疾,殒命深潭,心里即辛酸又好奇地问道。

我佬爷听佬佬提到她表姐桂花,心里不由五味杂陈,一时缄默下来。

正在两人相视无语间,佬爷他叔缓缓移步过来,见他们痴痴对望,轻轻哼过一声,对我佬爷问道:“子杰,听说张家帐房来过,是不是又在催要紫竹林那片地?”

“嗯!”我佬爷听表叔问他,移过目光,转头应道。

“他们是不是嗅到啥子风声了?”佬爷他叔回头望了望背后,周遭并无外人,小声问道。

“刚才我和桂芝也担心他们晓得了啥子情况,但从他的口气里猜测,目前他们并不明白林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味想让我们早点接回馨竹,把竹林还给他们。”我佬爷望着他表叔,淡淡说道。

佬爷他叔一听,不禁舒了口气,随即道:“不管他们晓得不晓得那新笋的情况,我们都要及早行动,否则夜长梦多,要不,明早我们就去把它给移裁过来,到自家田地里,馨竹也可早些回家来住,大家都能宽心些,你看要不要得?”

“嗯,要得!我看这事还是得宜早不宜迟,表叔说的是。”佬佬一听,早放下心中忧结,急声说道:“人心隔肚皮,尽管张家帐房今儿过来,口口声声只说要讨回林地,谁知dào

他们心里倒底盘算着些啥子。若是被他们发xiàn

其中有了奥秘,那张篾匠是何等人,岂肯轻易罢休。还有,自从这事发生,我这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要不这样,晚上我给馨竹送饭后,就不回来了,夜里陪着她,以防不测。待把那新笋移过,我再与她一道回家,你们看要不要得?”

我佬爷听佬佬话说得恳切,分析得也不无道理,不由点了点头。再看看我佬佬的身体,禁不住又有些忧心道:“说的不错,考lǜ

的也还周全。可是,以你现在的情况,吃得消吗?”

“就一晚,咋就吃不消了!与其在家担心,不如守在那里倒还好受些。就这样了,我去做饭去,饭后我去到馨竹那里,今晚就不回来了。只是,明儿你们可要剩早些去,免得惊动别人。”说完,刚要转身,又细细上下打量一阵我佬爷,脸上露出丝丝怜惜道:“到时,怕是要让你受些苦了。”

我佬爷不解地瞪了佬佬一眼,不解的问道:“受啥子苦,不就一夜的光景,又不是啥子生离死别。”

我佬佬见佬爷并不曾理解自己的意思,摇了摇头,怆然一笑,回身向厨房走去。

做好饭毕,我佬佬唤过佬爷及佬爷他叔吃过,自已拧了饭笼,便向那紫竹林走去。馨竹远远见嫂嫂过来,假意嘶叫数声,见林区并无他人,便轻声过来迎住。入到茅屋,我佬佬递过饭菜,说明今晚自己要留宿此地,陪她过夜。馨竹一听,先是一愣,随即欢愉道:“好啊,以前一个人住地这里,并不觉得害pà

,不晓得今儿咋的,头脑清楚过来,反倒有些心慌。晚上有嫂嫂相陪,我这心里也就安怡多了。”馨竹边吃边说。

“当然了,以前你是神智雍塞,只凭感觉行事;如今明白过来,晓了事理,便有了恐惧害pà

。馨竹,看来,你的病真是好了。”我佬佬高兴地看着馨竹,轻轻说道。

“嗯,这些都亏了哥哥嫂嫂,若不是哥哥用心良苦,做了那染色的同心结,不定我这心智,就不得开释了。”

两人正在说话,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馨竹在这里住得久了,对周遭环境异常警觉,闻得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里不由一惊,对我佬佬“嘘”地示意一声,慌忙放下手中碗筷,拔开门帘,探头一望,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向茅屋拢来,向上毛发不觉竖了起来,从床上抓起篾刀,也不答话,厉声叫嚷一声,纵身奔出门外,张牙舞爪地向来人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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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乘晨曦 迁得紫竹归

暮色朦胧中,荒草凄凄。来人一见佬爷他妹馨竹持刀扑身而出,不由大惊失色。仓惶间,身子一转,落荒抱头鼠窜。我佬佬闪身出去一望,从那背影里,早瞧出那人来历,原来只是镇上鳏居多年的无赖路大。

见那人去了,馨竹怀着满腹恼怨,气咻咻归来。我佬佬一见,不觉迎上前去,莞尔一笑,对她逗趣道:“想不到,一个泼皮,竟也思起春来,敢来打起我家小姐的主意来。”佬爷他妹一听,脸上一臊,竟兀自红成一通,转头恨恨瞪我佬佬一眼,对自家嫂嫂嗔怪道:“啷个嫂嫂好没来头,拿那么一个风不得人的人,来开我的玩笑,啷个是不是嫌弃妹妹了?”

佬佬见馨竹果真生气,赶紧掩口道:“妹妹别生气,我怜惜还来不及,哪会嫌弃,若是让你哥哥知dào

,岂不是要休了我了。好了,好了,妹妹不要生气,快些吃饭,小心饭凉了。”说着,挽起馨竹的胳膊,进到屋里,两人紧紧偎在一处。

待馨竹吃罢饭后,我佬佬对她说过明日打算,馨竹顿时一下子兴奋起来。为了确认那紫竹是否还在,也为了满足一下我佬佬的好奇心,两人一商议,遂悄悄摸近那新笋处,细细瞧上一遍。见那笋尖悠悠放出紫光,甚是惊叹。“果然有些灵气,若是没有你那一阵刀砍,沾了子杰精血,这紫竹怕是就再难见天日了。”我佬佬望着馨竹,悄声道。馨竹闻声,不觉愧色道:“啷个哥哥该要遭此一难,若是不小心砍得重了些,闹出了人命来,我这做妹妹的,岂不是要断了黎家香火,成了黎家罪人?到那时,既使这紫竹长了出来,又有何用?说不定,我这会也就把它给灭了,免得让人记挂!”

我佬佬听馨竹如此一说,心里不觉一震,再想到怀里胎儿,又欣慰起来,细细端祥馨竹一阵,紧紧捂住腹部,大为释然道:“妹子尽管放心,你黎家血脉呀,我想也该有延续,再勿需忧郁。”馨竹低头一望,嘻笑道:“还没临盆,谁知是男娃是女娃?”我佬佬闻言,正声道:“你这妮子,男娃咋了,女娃又咋了,都是你黎家血脉,难不成还非得分出个雌雄来?”馨竹埋头一笑,轻声道:“倒底还是不一样,我娘曾说过:‘挎个竹篮走天下,不生男娃不还家!’可没说不生女娃不还家。”我佬佬对馨竹“嗤”一声,再不争辨。见天色已晚,寒气乍起,佬佬对馨竹唤过,两人亦步亦趋回到茅屋。

“嫂嫂,你这有身孕的人,在这里陪着我,我心里总觉过意不去。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不碍事。”我佬佬来到这里,一时让馨竹有些不适,她边整理被褥边对我佬佬说道。

“啷个天都这么晚了,你才想起赶我回去,难不成想让你哥哥责骂我?说好了,明日一早,我们移了新笋就一道回家,这一晚还抠不过去?好了,不要多说了,今夜就让我陪你好好聊聊,也让你哥哥放心。”说完,我佬佬一头钻起被窝,蒙头就睡。

馨竹一见,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上得床来,贴着床沿,收紧身子,生怕挤了我佬佬怀中胎儿,和衣躺下。

一夜无话。待到翌日鸡叫头遍,馨竹便起得身来,拂开门帘,探头向屋外看看,如是有三,已近拂晓,闻得旷野间,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回头唤醒我佬佬,轻声道:“嫂嫂,你听,是不是我哥哥他们来了?”

我佬佬坐起身来,凝神循声一听,果然闻见我佬佬那熟悉的步频,不觉喜道:“你还真是个顺风耳,这么细微的声响也被你听到了。”说完,也顾不得身子,掀被跳下床来。馨竹见我佬佬这般模样,煞是担心她怀中胎儿,上前一把拽住,嘴里怪怨道:“慢点,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这样风风火火的,小心动了胎气,伤到我侄儿,看我哥哥会轻饶你?”我佬佬见馨竹一脸急迫的样子,不禁哑然一笑,方才放缓了脚步。

不一会,我佬爷和佬爷他叔,拧着竹筐、提着锄头,悄悄近到茅屋。在屋外站了会,闪身入到屋内,见佬佬和馨竹已然起床,对她们支会一声。便又拿起家什,匆匆过到新笋出处,看准那杂草丛生的荒地,我佬爷在佬爷他叔的指引下,捋起衣袖,顺着那竹根的走向,举起锄头,奋力向下挖去,半个时辰后,在一团泥土的呵护下,那紫竹新笋,便被我佬爷、佬爷他叔众星捧月一般,端上地面,小心翼翼放置在篮筐里。

“快,把土坑填埋好,以免被别人发xiàn

。”佬爷他叔把装着竹笋的篮筐用力挪了挪,对我佬爷吩咐道。

我佬爷一听,会意地点点头,挥动铁锹,迅速把那深坑填平,再用脚夯实,抱来树枝杂草,厚厚覆盖上去。转眼,那起获竹笋的深坑,便没有影迹。

“嗯,要得,我们可以走了!”随着佬爷他叔一声轻唤,佬爷和佬爷他叔两人抬起竹筐,吭吭哧哧地往佬佬家菜园走去。

佬佬一见,上前拾起锄锹,对馨竹招呼道:“快,把屋里的饭笼带上,我们一起去。”馨竹闻声,闪身跑进屋里,拧出那早收拾好的竹笼,与我佬佬汇作一处,尾随我佬爷而来。

来到菜园,我佬爷方才长长地啥了口气,佬爷他叔在园地里踱量一会,选准一处平坦肥沃之地,坐在上面,掏出水烟,咕隆隆吸过一阵,散了一口气,指着地面对我佬爷道:“就这儿了,但愿它能在这里伸根发芽,散叶开枝。”说完,向手掌里唾一口涎,从我佬佬手中接开锄头。我佬爷一见,赶紧上前,对表叔劝道:“表叔,你也累了,先在一旁歇会,让我来。”

佬爷他叔把眼向我佬爷一瞪,挥手推开他,轻声道:“这开土之事,不可小觑,以我的年龄,还不敢妄为,你岂能轻易动得。走开,过会再来。”说完,放开手脚,用力挖了下去。我佬佬、馨竹在旁一见,对那新笋愈觉神圣起来。

待佬爷他叔挖开三尺见方面土,已是气喘吁吁,他停住身体,细细的看过之后,唤过我佬爷,把锄头递了过去,对我佬爷说:“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子杰,用力挖,能挖多深,就挖多深。”言毕,过到一边歇息去了。等一袋烟毕,再过来一看,那坑已被我佬爷掘得三尺有深,便唤住我佬爷,两人抬过竹笋,沿着那坑,深深埋了下去。

裁好幼竹,我佬爷拍了拍手上泥土,心中一阵释然,正要蹲下稍作小憩,佬爷他叔扭头过来,对我佬佬示意一眼,我佬佬便满心怜惜地姗姗走上前来,对我佬爷道:“子杰,这最后一道关口,怕是还要让你受苦了?”

我佬爷一听,看着佬佬为难表情,不觉瞬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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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祭竹灵 歃血浇新笋

我佬佬拿出一条洁白毛巾,为我佬爷拭去满头汗水。随后,迟疑一会,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削竹尖刀,拿在手里颤抖着,甚是不忍地低声对我佬爷道:“表叔说,依照常理,新竹移裁,便动了竹神筋脉,这黎家紫竹很是怪异,想来依你血脉所生,还需用你的精血再给它浇铸一番,方能让它存活下来。”说着,眼望我佬爷,那手里攥着的小刀愈是抖动起来。

我佬爷听罢,爽朗一笑道:“看你一副神神mì

秘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啥子事,原来如此。你们不说,我还倒忘了。”话毕,再不复言,伸手从我佬佬手中夺过利刃,转身近到那刚埋下土的竹笋前,嘴里轻声祷告一番,张开那粗大手掌,只轻轻在上面一划,那血便汩汩流出。我佬爷见血冒着热气涌动,赶紧握住,近到那新笋处,把手伸近那紫色笋尖,朝着嫩紫的开合处,慢慢张开,殷红的鲜血便顺着幼笋尖头缓缓流下。

佬爷他叔见祭祀已毕,掏出身上早准bèi

好的创伤药,给我佬爷敷上。再缓身过,给新土浇过一层薄水,对新笋作一长揖,见天色已经放亮,赶紧引了众人,匆匆归到家中。

回得家里,我佬佬担心佬爷伤口,一进门,赶紧拉过那只受伤左手,细细端祥一阵,见那掌心中仍有鲜血不断渗出,知dào

我佬爷爱竹心切,刀口下得深了,忙又把药取过,再次厚厚敷上一层,唤馨竹找来白布,紧紧裹住。见两人不停奔忙,我佬爷一把甩开,露出满脸不屑道:“这点小伤,也值得你们跑前奔后,好了,好了,我稍作歇息也就好了。”

佬佬一见,狠狠瞅一眼我佬爷,责怨道:“果然不受抬举,都快做父亲的人了,还这样轻薄自己。”说完,拉了馨竹,过到内室,换得一身新衣。想馨竹就此要住回家中,便要好好庆贺一番,两人手挽手,拧了菜篮,上得街来,买酒置菜去了。

待到中午,我佬佬、馨竹做好饭菜,摆上桌面。待一家人坐齐,佬爷他叔见菜肴甚是丰盛,便对佬佬道:“好久没和亲家一起坐坐,桂芝,不如把你父亲唤来,我们一道喝两盅。”那桂芝一听,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赶紧答yīng

一声,喜形于色地去了。不大会,这父女俩兴高采烈走了过来,佬爷表叔一见,起身让方天壮坐了首席,余下人等按序坐下。寒喧毕,一家人便推杯换盏起来。这佬爷表叔酒量本是不浅,又受了劳累,自是频频举杯;佬佬他爹,亦是酒中之仙,更是来者不拒,两人坐在桌上,一顿酒下来,亏得我佬佬买酒时备了大瓮,直喝得日落西山,沉沉大醉方休。

酒席刚散,张家帐房便走了进来,一见家里气氛,上前打一拱,对我佬爷道:“黎掌柜,有啥喜事,家里这么热闹。”我佬爷睁开醉眼一瞅,见是张家帐房,赶紧起身迎住。知dào

他此行是为催要田地而来,揣想事已办妥,便一身轻松地回道:“哪来啥子喜事,你看,还不是我这妹妹回得家来,乘兴庆贺一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地的事,再不劳你家掌柜烦心了。我这妹妹一回,你们自管安心收回那紫竹林就是了。”

张家帐房一听,甚是欢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黎掌柜果然是守信之人,如此一来,我家掌柜定是感佩不尽了。今儿你一家团聚,我也不便打扰,在下告辞。”说完,细细端视一眼坐在一角的馨竹,退身而出。

“老帐房走好,不送了。”我佬爷晃着身体,把老帐房送出大门,对着那匆匆的背影朗声说道。

“不送,不送。”老帐房作一揖,欠身谢道。

待老帐房走得远去,佬佬边收碗筷边说:“亏得我们做得及时,否则还真被他们看出啥破绽来。”佬佬此话一出,招来满屋一阵哄堂大笑。

佬爷他叔笑毕,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对方天壮说:“亲家,亏得你家桂芝想得周全,否则,这会我们还真拿不定主意。你这闺女呀,现在可成了黎家护竹功臣了。将来呀,黎家想要重振家业,还真离不开这紫竹啊!”

“看老爷子这是说哪里话?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桂芝人是野了些,但她也确实敢作敢为,若是将来弄出啥子风波来,还望你老多担待些才是。”方天壮听佬爷他叔在他面前夸赞自家女儿,心里煞是受用,故yì

谦逊道。

正在收拾的佬佬一听,眼睛一瞪方天壮,嗔怪道:“爹爹,我现在可是黎家的人了,你说我野,我倒要问问,自嫁到黎家,我啥子时候再野过了。”

佬佬她爹见女儿满脸愠色,知dào

自己不该在外人面前戳女儿短处,笑着改口道:“好好,我女儿以前是爹爹教育无方,处处撒野。现在嫁入黎家,近朱者赤,有了修养,再不野了。这样说可好!”

“这还像是爹爹对女儿说的话!”佬佬殷殷一笑,埋下头去,嘴里轻声嘟哝道。

佬爷他叔见他父女一恢一谐,甚是有趣,禁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见天色已晚,佬佬她爹便起身告得辞去,临行前,佬爷他叔过到他身边,按着酒兴,对他耳语一番,大意是让他回得家后,细心护看一下那竹笋幼苗。方天壮一听,酒便醒了三分,很快会过神来,对佬爷他叔频频点头道:“老爷子不说,我还真忘了。你放心,我回家后,定会细心看管。”

“亲家,不是我今儿累了,不怕你笑话,不定我马上就搬过去,日夜守护着它。今天,就只有劳烦你了,待明儿,我们再细细商量此事,要得不?”佬爷他叔一脸殷切道。

“要得,要得!我正愁没个伴,你若是搬过去,我岂不是又多了个酒友。到那时,不知要解除我多少的孤闷?要得!”佬佬她爹一听,十二分的乐意道。

佬佬一听,想想老爹如今孤身一人,心里不觉一阵凄然,上前咛嘱道:“天晚了,路上小心。”

佬佬她爹见佬佬面露忧怜之色,打趣道:“来了大半时日,这才说出一句贴心的话来。”言毕,心里甚沉受用,哈哈大笑一声,推门去了。

入夜,劳累一天的佬佬刚进得房来,不觉腹中一阵烈痛,赶紧捂住,只觉下体一阵大热,身体不由一紧,那腹中的胎儿竟一下子滑落下来。

“子杰——”佬佬捂住身子,惊慌失措,嘴里大呼一声,瞬时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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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动胎气 大意失骨肉

我佬爷许是白日间受了劳累,又贪了几口杯中之物。故尔,一躺上床,便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而这边,馨竹初换了环境,一时间不能适应,难得安眠,正在侧房里辗转反侧。突然听得屋外传来一阵悲切的呼叫声,不觉大赫,赶紧跳身出来。待一脸张惶近到我佬佬身边,低头一看,只见嫂嫂正张着一双大眼,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早唬得呆住。我佬佬曲膝跪伏在门旁,满脸苍白地绻曲着身体,在她的身下,一瘫血水早散得开去,让人触目惊心。

“哥哥,不好了,嫂嫂出事了!”馨竹一头撞开房门,冲进屋里,对躺在床上的我佬爷发出一阵嘶心裂肺的喝叫。

我佬爷闻声从床上跳起,出门一看,不由呆住。这时,只听我佬佬有气无力地幽声叹息道:“子杰,子杰,我怕是娃儿保不住了。”我佬爷一听,慢慢把我佬佬从地上抱起,一团血肉从她两腿间“哗”地随之掉落在地。

夜,变得格外冰冷。

许是受了劳累,亦或真如老人所言,动了竹神地气缘故。总之,我佬佬渴望已久,怀下黎家首个胎儿,就在移置新竹当夜,竟在不知不觉间流产了。这——让我佬佬在往后的生活中,不时念记,每说到这里,她总会唏嘘不已。

那夜,馨竹静静地守护在我佬佬床边,不停地安慰着伤心欲绝的我佬佬。

佬爷他叔闻讯从屋内走出,坐在堂屋里不停抽着水烟。良久,对我佬爷道:“节哀顺变吧,这也许是天意吧。”说完,颤巍巍地收起烟袋,缓缓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眠。待到天明,一家人张着带着血丝的眼睛,望着那布中裹着已成型的婴儿,不知所措。佬爷他叔近到我佬爷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一番,我佬爷黯淡失神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神情木讷地入到内室,如是对我佬佬言明,我佬佬一听,不由嘤嘤悲啼起来,过了许久,只得无奈地背过身去,狠了狠心,对我佬爷挥了挥手。

我佬爷迟疑一阵,弯身抱起布裹,跟在拧着铁锹的表叔背后,亦步亦趋地出得门来,向那菜园走去。

来到方家菜园,见佬佬她爹早起得床来,正在那畦菜园间徘徊。佬爷他叔缓缓移步过去,对他说明情况,佬佬她爹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刹时愣住,一把抓住佬爷他叔,大声吼道:“昨晚还好好的,啷个会这样!”

佬爷他叔沉着脸,满面悲切道:“啷个晓得会这个样子嘛?眼见黎家后继有人了,转眼就去了!啷个晓得会出这个事情嘛,早知如此,啷个要那竹笋作啥子嘛。”说完,提着铁锹不停地忤着菜地,对天大声悲号道。

佬佬她爹见佬佬他爹悲痛欲绝样子,心里甚是不忍,只得赶紧松开手来。佬爷他叔顿了顿,撇下佬佬她爹,一脸忧闷地抬起脚,踉踉跄跄向那新裁下的竹根走去。

佬佬她爹一见,不由大惊,一把拽住佬爷他叔的臂膀,大声道:“老爷子,你这是要作啥子?这可是娃儿用性命换来的呀,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一时冲动,做出啥子不妥当的事情来!”

跟在后面的佬爷,怀抱着那团布裹,上得前来,对佬佬她爹轻语一阵,佬佬她爹这才会过神来。小声道:“也罢,这一去换一来,如真是有死有生,也还有个念想。”说完,只得放手开去。佬爷他叔拍了拍佬佬她爹手背,哀声道:“亲家,我们这可是作了啥子孽呀,要遭此报应!”

三人过到竹笋处,拔开松土,把那布裹紧紧偎在根蔸处,细细掩埋好,佬爷他叔悲声怨道:“竹神啊,您若就此吸了黎家精血,生成园林,老黎家对您好感谢不尽,若是还嫌我们动土罪孽,来日,就让我把这把老骨头也随了您!”说完,悲恸有声。

佬爷一听,上前一把将表叔扶住,怨责道:“表叔,您也不必过于自责,这生死有命,您怎可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让晚辈听了伤心。”

“子杰,你有所不知,这黎家历代单传,眼见刚刚看到点希望,瞬时又油尽灯灭,你让我这个作长辈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受得了呀。”佬爷他叔老泪纵横道。

佬佬她爹见佬爷他叔哭得悲切,不觉跟着泪下。眼看佬爷他叔伤心得几近昏厥,不由上得前来,低声安慰道:“老爷子,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你想,这会子杰和桂芝还年轻,以后时间长着哩,不愁黎家无后。”

“可我怕,怕看不到那一天了啊!”佬爷他叔一听,掩住悲啼,仰天长叹一声。

佬爷一听,忍住悲痛,上前怪怨道:“表叔这是说哪里话来?您瞧瞧,我们的好日子还刚刚开始呢,过不了两年,说不定黎家就儿孙满堂了。”佬爷他叔一听,凄然一笑道:“老了,再见不得生死了。子杰,你快回家去,好好照顾桂芝。”

“那您——”我佬爷盯住表叔,疑惑道。

“你放心,让我在这儿坐坐,陪亲家摆摆龙门阵。对了,回去告sù

桂芝一声,打今儿起,我就在亲家这里住下了。我要守着这竹笋,看着它长大,看着它成林。”说着,转头望了望佬佬她爹,问道:“亲家,你说要不要得?”

佬佬她爹听佬爷他叔话说得坚定,频频点头道:“要得,要得!”

佬爷见表叔留意已决,加之这样一来,两家老人想互有了照应,便不再多言,拧起那铁锹,独个怅然若失地走了。

眼见一轮红日泛起,佬爷他叔在佬佬她爹的搀扶下,进到屋里。从此,他便在佬佬她爹家住了下来。

一晃,那紫竹便在佬爷他叔精心陪呵下,茁壮成长起来;再一晃,我佬佬又有了身孕。这时的竹坊,再勿须我佬佬奔波打理,馨竹早接手管理起来。馨竹凭着她一手家传手艺和精细的管理,那黎家的篾器,再次蜚声龙潭镇内外。

更让人希冀的是,那渐渐蓬勃开来的紫竹,将来会给黎家带来一种怎样的景象?镇里的人期待着,我佬爷期待着,佬爷他叔期待着,佬佬同样期待着——因为,在那竹林里,闪动着一缕缕紫色的霞光,那是一个梦想,一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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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迁父墓 喜得骄儿郎

这年清明前,馨竹的病情终于完全恢复过来,变得清醒了许多。从她口中,我佬爷断断续续得知了父亲和她那段不幸遭遇。

原来,那年的大年初一,佬爷他爹带着女儿和一个老家人,上得船后,准bèi

顺流西下。船行到下游一条湍激处,正要调转船头,突遭一帮打劫的河匪,他们用逼近船只,两条船在河心打着旋儿,佬爷他爹一见,怒气填膺,用一只独臂,抄起竹篙,奋力扑打,那河匪见奈何不得,只得把船狠力一撞。佬爷那条小船,便如一片秋叶,瞬时翻落入河中。

跌落在河中的佬爷他爹和老家人,在与河匪的争斗中,那里还用得力来,不一会,便被刀棍击毙,随即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正在馨竹爬到岸边,蹲在那里悲声嚎恸间,那河匪却淫笑着跳将过来,欲行不端。正在嘶叫拉扯间,不意一群山匪冲至河边,吓走那帮河匪,把她劫持上得山去。

不曾想,待上山一看,这山匪首领不是别人,正是罗刚!罗刚知黎家遭难,感念佬爷他爹为人豪气仗义,便收留下馨竹。派人沿河四处寻找佬爷他爹,经了两日搜寻,最终在白雪皑皑的河水岸边,发xiàn

了佬爷他爹及老家人两具僵硬的尸体。馨竹看到父亲遗体抬到身边,望着那乌青苍白的面孔,倍受精神打击,一时惊恐万分,顿时失措,大叫一声,飞奔而去。

由此,这孤零的馨竹,便游落进紫竹林,变成一个被人厌弃的疯女。这期间,亏得罗刚义气深重,体恤馨竹孤苦。在掩埋了佬爷他爹后,便时时派人下山,送些衣被食物,仗着自家江湖名头,在紫竹林搭起一间茅屋,方才让馨竹有了一处安顿之所。

获悉此情,我佬爷不由悲从中来。感念父亲的恩情,他有心上得山去,意欲拜谢恩人,顺道打探父亲的葬身之所。然而近年来,因民团连年剿匪,那青龙山上昔日高垒深筑的营寨,经了无数战火后,早是满目疮痍,变成一遍残垣断壁的废墟。

一日,我佬爷上得山去,触景生情,不由一声哎叹。再一日,我佬爷循迹前往,正在山林间转悠嗟呀,恰巧一老迈樵夫正担柴从山道行来,见我佬爷生得俊朗,一派书生之气却满面愁容,且煞有礼节地让道一边。遂歇下脚来,对我佬爷问道:“这位先生,何故孤身来到山林,独自在此伤感?”我佬爷见老人家慈眉善目,上前对他鞠一躬,道明来意。老人一听,拈须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有心之人。”说罢,放下肩上负薪,看了看我佬爷,对他道一声:“随我来!”说罢,引了我佬爷钻林穿石,近到一处荆棘丛中,指着一陇黄土,对我佬爷道:“你近去看看,那里可是你要寻找的去处。”

我佬爷闻言,迟疑片刻,来到那杂草丛生的坡地,俯身拔开枯枝落叶,近前一瞧,只见一块石碑上,歪歪斜斜地深嵌着“黎家掌柜元太之暮”六个大字。我佬爷一见,扑身上去,悲切连声,赶紧叩拜起来。许是上天悲悯我佬爷一片诚意孝心,借老樵夫之身,引得我佬爷寻得他爹葬身之处。冥冥之中,似有神助。

待我佬爷回首,想要拜谢老人引导之恩,哪里还见人影?那樵夫早含笑隐身离去,徒留我佬爷一阵怅然。见天色已晚,我佬爷迅速起身,留意一番他爹墓地的大体方位,匆匆下得山来。待到清明当日,我佬爷支会过我佬佬,唤起家人,来到佬爷他爹墓葬处,对天地祷告一番,遂破土起坟,收敛起父亲遗骸,细细包裹起来,带回家中,打造了一口楠木大棺,郑重放置其中。自己和馨竹则各自披起重孝,请来锣鼓班子、治丧人等,汇聚亲戚家人,风风光光地把父亲葬在母亲墓首,让逝去父母,重新团聚一处。我佬爷的仁孝之举,让镇里人等,再次领略了黎家气概,也由此了结我佬爷一桩夙愿。

没过多少太平时日,镇内外开始涌动一股暗流,四处逃荒躲难的灾民,悄悄来到龙潭镇,到处游离。一时间,镇上处处弥漫不祥之兆,人人自危。也就是在这个当口,一天深夜,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叫,我佬爷家喜添新丁。这个不期而来的新生命,就是我大舅,黎新生。

“太好了,黎家终天有后了。”我佬爷妹妹馨竹,望着襁褓中的我大舅一脸喜色。随后,探视一下疲惫不堪的我佬佬,高兴道:“嫂嫂,是个胖娃儿!这下好了,黎家有后了。”说完,怀抱婴儿,乐颠颠出得门来,对正在焦急傍徨的我佬爷呼唤道:“哥,你看,是个男娃儿!”我佬爷一听,赶紧迎了过去,细细一望,不禁喜形于色地挽过表叔,对他说:“表叔,快来看,我有儿子了。”表叔步履蹒跚地探头过来,笑眯眯地说:“是啊,是啊,你有娃儿了,我也有孙子了。好哇,好哇,黎家有后了。”

转眼,待到我大舅满月,那日吃过喜酒,我佬爷兴高采列地回到内室。这时的我佬佬月子刚过,满眼温情中炯炯放出光彩,望着我佬爷近过身来,张口说道:“老爷,你看这娃儿已满月了,为今后打算,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黎家老宅给收回来?”

我佬爷听佬佬打起收回老宅主意,心里不由一紧道:“你看我们这日子过得刚刚宽裕些,怎么就想起这个事来?若是把钱投到房子上,岂不要累了生意?再说,如今时势不稳,花钱回购房产,一旦有啥子风吹草动,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我看,还是缓缓再说罢。”“啥子不妥当了,常言说得好‘买房不穷,卖屋不富!’啥时候都是这个理!以前,我可以不管这事,可今儿,不行,今儿个我们有后了,我们的后人,就要堂堂正正住在黎家宅子里,就要为黎家作长远打算。”我佬佬边说边掀去裹头,“呼”地跳下床来,杏眼圆睁,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对我佬爷说道。我佬爷见我佬佬虎虎生风地跳到跟前,一把揽住,温声道:“看你这个样子,啷个还把我当老爷?我看呀,在家里,你分明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母老——爷。”

我佬佬被我佬爷拥入怀里,再经那温存的口气一拂,产后养得更加丰腴的身子,早软了三分,眼睛顿时泛出丝丝柔光,嘴里轻柔道:“那你是同意了?”“嗯,这个家,本来就是你一手打理起来的,我哪敢有半句质啄的道理?”我佬佬望着佬佬,轻声道。

两人正在浓情蜜意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家人低沉而惊悚呼叫:“老爷,奶奶,不好了,一帮带枪的人撞进屋里来了!”我佬爷、佬佬闻声不觉一愣,心想:这个时候,会是啥子人擅闯民宅,是寻仇,还是抢劫?

我佬爷赶紧一把推开我佬佬,对她叮嘱一声,让她看护好我大舅,然后整理一下衣衫,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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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逢旧识 承恩再出山

待我佬爷出得内室,随着家人来到客堂,借着灯光隐约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身挎一把盒子炮,威威风凛凛地站在堂屋当中。

那人正在焦虑徘徊间,转眼见我佬爷从内室里拐身走了出来,脸露欣喜之色,抢步扑身上前,伸出一双有力大手,把我佬爷一把握住,亲切地唤叫一声:“子杰兄,久违了!”。

我佬爷看清来人,一拍对方肩膀,大大地舒了口气。待抽出手来,用力对来人当胸一拳,轻声怨责道:“你看都是啥子时候,来前也不支会一声,看你把家人给吓成啥样子?”站在的一旁家人闻声,知dào

他们相识,便知趣的讪讪一笑,便知趣地收身退下,入得内室,给我佬佬报平安去了。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却是佬爷旧时同道潘仁海。闲聊中,我佬爷得知,他们往昔的队伍,现已日逾壮大起来,目前正南征北战,对旧恶势力犹如摧枯拉朽之势,所向披靡,正横渡长江而来。这次潜入龙潭镇,是受先生之托,专程请佬爷出道,一路南下,清剿乱匪,组建地方政权。

“先生对你一直耽耽于怀,这次让我请你出山,望你一定不负重托。我们若能一道同行,为民族大业建功,也算没有枉费先生对你的一片厚意啊!”

我佬爷一听,早已热血沸腾起来,对潘仁海问道:“说走就走?”

潘仁海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再说,地方民团亦不安定,若是方便,我们今夜立即动身。”

“只是,你这乍然一来,未必太过唐突了些。”我佬爷搓着双手,踌躇道。

潘仁海闻言,怕延误了时日,眼珠一转,心想:请将不如激将!于是,便近身到我佬爷身旁,悄声道:“黎子杰果然今日不同往昔,如今怕是有了家室,便入了温柔乡,享起天伦乐,早把先生的教诲忘到了脑后。”

我佬爷一听,心里嗟呀一阵,犹豫片刻,一颗沉寂多年的心,刹时复活了,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随后,狠了狠心,一咬牙,对潘仁海说:“潘兄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来到内室,对佬佬如此这般一说,直惊得我佬佬张开的口,半天合不拢去。她沉吟良久,狠了狠心,眼里溢出泪花道:“也罢,我早就知dào

,终究会有这一天。老爷,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现在这家也有了,后也有了,你也该放开手脚施展施展自己才华了。我若是把你人留在家里,也断然留不住你的心,乘你现在还年轻,就出去闯荡一番罢。你放心,你走后,我会把你这个家守着,一直守到你回家的那一天。”

我佬爷看着佬佬红着双眼扭过头去,心里甚是不忍,嘴里轻唤道:“桂芝——”待要再言,只见佬佬抱起孩子,轻轻对他挥手道:“去吧,去吧,只是闯荡一此时日后,记得早点回家。”说完,给我大舅喂起奶来。

我佬爷见此情景,转身出了内室,合了潘仁海,悄悄出得大门,合了在外警戒的队伍,迅速向镇外走了。

不一会,随着一阵犬吠和喊叫声,镇上响起一阵零星的枪声,转眼又再次沉寂下来。

我佬佬的心紧一阵,松一阵,望着那豆跳一般昏弱的灯光,觉得天地间一片黑暗,一夜间,辗转反侧,难休眠能。

第二天,当佬爷他叔闻讯来到佬佬家,望着一脸落寞的我佬佬,不禁捶胸顿足道:“这个孽子,果然像他父亲一样,是个不守本分的家伙,放着好端端妻儿不管,却偏偏跑到外面颠簸流离,生就一个浪荡命。”

佬佬听佬爷他叔在一旁怪怨我佬爷,心里不忍,满腹辛酸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孩儿,轻声道:“老爷子,您也不要太生气,子杰打小就是个有想法的人,许是龙潭镇真的是太小了,容不下他,既然这样,就让他出去闯闯吧。”

佬爷他叔听我佬佬如此一说,愈是气上心头:“桂芝,不是我说你,这子杰要走,你就让他走了?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倘若他在外面有个啥子闪失,今后你和新生可如何是好?”

佬佬一听,凄婉一笑,近到佬爷他叔身边,安慰道:“老爷子尽管放心,我是自愿嫁到黎家来的,不论子杰怎样,我都会支持他,他要上天,我给他搬梯子;他要捞月,我给他提筐子。他不在家,我手有一双,嘴有一张,饿不死,照样撑起一个家来。盼只盼,到时候,子杰能想起我们母子俩,能时常回家看看就是了。”

佬爷他叔听了我佬佬一席话,一时老泪纵横,嘴里嗫嚅道:“亏了娃儿了,子杰亏了桂芝这娃儿了。”说道,缓缓出得门去。

馨竹知哥哥离家而去,便从竹坊分出一份心来,对我佬佬、大舅愈是细心照料起来不提。

一晃,过了数月,在我大舅还在咿呀学语之际,我佬佬便把他交给女佣,每天奔波在竹坊和竹林间,打理起家中事务,由于紫竹渐已成林,做出来的篾器奇货可居,甚是抢手,加之佬佬经营有道,一时间财源滚滚而来。当佬佬手里有了足够的资金,这一日,她请过佬爷他叔和馨竹,对他们说道:“往日子杰在家时,我曾对他说过,等有了余钱,我们就把黎家的老宅收回。现在,家里也有了些结余,你们看,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事做了?”

佬爷他叔一听,高兴道:“财大不忘本!看来,你还真不愧是黎家的好当家,好媳妇,这个事,我赞成。”

想到马上又要再现黎家当年的风光,馨竹亦是喜形于色,趋身上前,一把拉住我佬佬的手,欣慰道:“真能这样,也就不枉了我们这些年付出的心血了。”

“只是,我怕老李家——”看到她们妯娌俩亲热的样子,佬爷他叔嘴里虽然欣喜,心里却禁不住忧虑道。

“佬爷子,您放心,这老李家我拿捏得住。”我佬佬望着佬爷他叔,信心十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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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巧周旋 重振旧门庭

按理说,这老李家,在镇上本是靠陶艺立家的手艺人,昔日间凭祖上留下的丰盈家财,亦是风光无限。不意传至李旺财这代,由于染上赌好、嗜上**,自此便耗了积蓄,荒了家业,日子过得也就一天不如一天,渐渐昏蹶下来。

这日见我佬佬进得家门,端端来到客堂,李旺财一脸晦气,嘴里打着哈欠,病恹恹问道:“黎家少奶奶,你这个大能人,今儿怎么得空,竟然光临寒舍。”我佬佬一听,不请自坐,爽朗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到李东家这儿来,确是有事相商。”

李旺财强睁困顿的眼神,望了望我佬佬,有气无力道:“啥事?”

我佬佬哈哈笑道:“给李东家送钱来了!”

李旺财正愁上顿接不上下顿,听说有人给自己送钱来,精神为之一振,坐直腰身,想了想,赶紧问道:“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少奶奶,你可别捉弄我这个老头子啊。”

“李东家,你有所不知,这样说吧,这几日,我把你往日的旧宅购置下来,请人清理维修了一番,想把它送还给你,让您老人家搬回去住下,你看要不要得?”我佬佬婉转问道。

李旺财听我佬佬话说得蹊跷,挠头道:“我不明白少奶奶的意思,你为啥子做出这等出力不得好的事来。再说,你凭啥子擅作主张。让我搬回旧居去住?”

我佬佬再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李东家有所不知,前些日有财神托梦于我,梦中说,黎家现在福旺镇西,让我舍财收回旧居,方可保得黎家基业。我纳闷问道:‘这黎家旧居已成李东家家产,黎家如何收回?’你道那财神如何作答?”

李旺财一听,顿时好奇起来,掸了掸长褂上的飞尘,问道:“竟有这事,大神如何说来?”

我佬佬起身凑近李旺财,装出一副神mì

模样,悄声道:“财神说:‘这李家正财本在他自家旧居,他不守住家业,偏偏占了黎家地盘,故尔失了财神庇佑,正因为此,家业渐衰。若你两家各归其本,则财源不止,兴家有望。’我一想,对呀,李家自打搬入黎院,生意一落千丈,若是家财果然在旧居,我们各自归得正位,岂不是两全之策。正在思虑间,那财神一转眼便没有影踪。临别时,他还一再咛嘱道:不可泄露天机!我思忖数日,一时不得其解,前几天到东神庙卜得一卦,果然不假,故而前来告知。’”

“果有此事?”李旺财眼珠一转,满腹疑惑道。

“李东家不信!你想想,自李家入居这方宅地以后,可得到哪些好处来?”我佬佬张目问道。

李旺财一听,揣摩自搬入黎家大院以来,着实是霉运不断,赌钱输钱,吸烟伤身,生意亦是每况愈下,只弄得家徒四壁,一蹶不振。想到这里,他心里憋闷一阵,对我佬佬的话,便半信半疑起来,不由瞪着眼睛呆呆望着眼前的方大脚。

我佬佬一见,继xù

道:“所以,我见李东家近来手头紧,方才擅自买下你家旧居,花钱把它修葺一新,想让我们两家互相挪挪地,避凶趋吉,求个好前程,不知李东家意下如何?要不,李东家这几日抽空过去看看,瞧合适不合适?若是合适,我黎家愿再出一笔安置费给您作安置家用。这样一来,我们两家也算遵了财神旨意,各安所位,你看要不要得。若是要得,觉得还有啥子难处,尽早支会一声,我们黎家自会再为李东家周全周全。好了,我呀,是个劳顿命,也不便在这儿呆得太久,李东家,我就此告辞了。”说完,也不待李旺财回话,兀自甩开大脚,风一般地去了。

李旺财待我佬佬出得门去,细细掂量一番,觉得果然有些道理。想自己自那日在赌场赢下这黎家地契,搬入黎家,便诸事不顺,甚是忧闷。今见黎家将自家旧宅购回,平白送还自己,这物物交换,自己倒大大地拾了便宜讨得乖,何乐不为。想至此,撩起长衫,急步出得门来,向那东神庙寻去。

入得庙堂,近得佛龛,李旺财扑嗵一声跪下,鸡啄米一般叩头毕,再行至庙堂西侧,恭恭敬敬伸手卜得一卦,寻得僧人一解,果然如黎家少奶奶所言,让他避西趋东,方可财源广进,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待出得庙门,再绕道近到自家旧居一望,那老宅亦是焕然一新,站在道旁,李旺财遂对我佬佬所言所行再无置疑。想我佬佬催得迫切,便踱步到竹坊,见我佬佬正在忙碌,唤过一个家人,支会一声。我佬佬听说是李东家光临,转眼来到他跟前,两人一合计,我佬佬听李旺财家手中拮据,爽快唤人拿出三十块大洋,递与眼巴巴的李旺财。那李旺财见了大洋,一把抓过,揣进兜里,点头道一声谢,哼着京曲去了。

第二天,李旺财并不食言,见当天是好日子,清晨一起床,便命人举家搬出了黎家旧居。任是李家婆姨撒泼放赖的不忍离去,还是被李旺财唤人抬回到了旧居,把那地契还给了我佬佬。

没过多少时日,黎家大院经过整修扩建,顿时涣然成高门深户、红墙绮窗,更是显出大家气派来。

乔迁之日,黎家上下,济济一堂,热闹异常。庭外花团锦簇,室内春意盎然。筵席上,佬爷他叔爽朗地端起酒杯,乘着酒兴对着方天壮大声道:“亲家,谁说你这大脚闺女娶不得,依我看呀,是他们都瞎了眼!都说手大掌乾坤,脚大江山稳!我看桂芝这娃呀,大脚往黎家一站,就把黎家的基业稳住了。这下更好了,拿回大院,让黎家在龙潭镇再振雄风了。”方天壮闻得佬爷他叔盛赞自家女儿,面上得yì

地笑道,嘴里却谦逊道:“老人家说哪里话?小心把她给惯住了。天壮惭愧呀,都是她母亲去逝得早,把这小女子给耽搁了,让您见笑了。”佬爷他叔闻言,眼睛一瞪道:“啥子叫耽搁了?这脚大好呀,不光这桂芝脚大江山稳,依我看,还得加句‘腚大添子孙’!这黎家呀,今后怕是离不得你家闺女了。”

方天壮见佬爷他叔话说得走了味,以为是酒喝得重了,便上前按住佬爷他叔的酒杯,劝道:“老爷子,你老纪大了,还是少喝一些罢。”

不想佬爷他叔一听,定定地瞪眼对方天壮望了望,竟仰天一阵长笑,直笑声石破天惊、穿云裂帛、连续不绝,把在座的众人听得刹那呆住,待众人明白过来,拥过身去,只见佬爷他叔面带笑容,早被一口浓涎噎住,止了气息。这会正两眼圆睁,望着蓝天飘拂的丝丝白云,已自安然驾鹤仙去。

方天壮大赫,上前扶住佬爷他叔,随了众人,把佬爷他叔平担起来,轻轻抬至新房堂内,放置下来——

我佬佬、佬爷他妹闻讯过来,想起佬爷他叔对黎家的如海恩情,不禁悲恸失声,嚎啕大哭起来。待哭得力竭,两人醒转过来,赶紧唤人叫来治丧班子,在新建大院内,支起灵堂,不吝重金,购得棺柩,盛殓起佬爷他叔的遗体。不日,把佬爷他叔风光大葬于黎家墓地之中。

第三十六章 撑危局 不惜紫竹林

一经数月,佬爷一去杳无音信。而恰在此间,佬爷他叔又不意腾云西去。转眼间,黎家除了佬佬她爹,只剩我佬佬孤儿寡母和馨竹三人。守着一个偌大的家业,人手便显得捉襟见肘起来。而彼时,又正处世事动荡,不时有官匪侵扰,更是让黎家上下雪上加霜。平日里,这隐处世外的平静小镇,随时局变迁,亦变得躁动不安,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这日,我佬佬早早起得床来,望了望尚在熟睡的老舅及天红,转身唤过室内女家佣,对她嘱咐一声,正待出门,见佬爷他妹馨竹过来,便停住身子,对她问道:“馨竹,听说现在各家竹坊生意吃紧,可有此事。”

馨竹闻声,缓缓过来,轻言道:“嫂嫂,我正要给你叙说此事。当下时局混乱,民不聊生,不光材料少有人送,即使做出来的竹器,也鲜有商贩问询,很难卖得出去了。所以,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看如何应对。”

佬佬伸手捋了捋额角鬓发,望一眼屋外昏昏沉沉的天气,心情跟着忧郁起来。想了想,拉过馨竹,对她轻声道:“真不知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方能太平下来?”说完,叹息一声,继xù

道:“那你有啥子好的法子?”

馨竹沉吟片刻,心有不忍道:“既然活少,不如效仿其它竹坊,我们也把一些多余的佣工遣散回家,暂时避避风头。待过了这段时间,等日子好过了些,再把他们唤回来,你看要不要得?”

佬佬近日一直在竹器坊行走,虽见竹材紧张,但竹器已是滞销,从各行仓储可以看出,那新出的成品,如今已是堆积如山,无人问津。为了节省成本,各大竹行,纷纷采用裁减佣工、降低薪酬方式,聊以维持生计,应对不利时势。

我佬佬听佬爷他妹如此一说,知她心里亦是焦虑,便轻声道:“馨竹,你想过没有,这些人可是我们黎家的家底,是你叔、你哥亲手带出来的。若要遣散,我哪里狠得下心来?毕竟,他们跟了黎家这么多年,为黎家基业,付出过辛劳和汗水呀。”我佬佬心痛道:“一旦把他们遣回家中,他们这些手艺人,靠啥子生活?如此一来,我们黎家,岂不和别人一样,成了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过河拆桥、蝇营狗苟的小人了?馨竹,不行,我们黎家决不能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可——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我们岂不是要坐吃山空呀!”馨竹依着一旁的椅子哎声坐下,深深叹息道。

“等等,这裁人之事,还是过一阵子再说。”我佬佬说完,撇下馨竹,独自出门去了。

无奈,馨竹起得身来,无精打采地望了望空落寂寥的黎家客堂,心里一片怅然。悠悠来到竹坊,竹坊伙计见多日不曾露面的馨竹,满面愁容地进到坊间,纷纷避过一旁,他们从各竹行已获知,由于现在竹器生意不景气,现在大部分的伙计,都已歇业在家,靠往日的微薄积蓄,艰难度日。

看到伙计们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馨竹心里亦是一片凄怆。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对伙计们笑了笑,不想这一笑,更让众人心悚,他们担心接下来,馨竹会说出那令人不安的话来,愣愣的,傍徨着,既害pà

、又期待地盯望着馨竹。

正在踌躇间,伴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风一般卷进一个人,那人进到竹坊,瞬时打破屋内令人窒息的沉寂。从那脚步声,众人知dào

,少奶奶来了!当他们把齐刷刷的目光瞄向门外,我佬佬早已站在了门前。

“咦!大伙干啥子都愣着嘛?快些做事去!”我佬佬进门看了一眼呆愣在眼前的众人,嘴里呼叫一声,待在伙悻悻散得开去,拉过馨竹,过到一旁,细声道:“馨竹,我刚才到镇上篾行看了看,尽管大多竹篾难销,可黎家的紫竹竹器仍有外地商贩收购。要不,我们把大伙留下,专做紫竹竹器,你看要不要得?”

站在一旁的伙计一听,神色一下子松弛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阵,高兴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有活干了?”

我佬爷的徒弟闻声,凑步上前,忧郁道:“师娘,这紫竹尚幼,还不到大量砍伐的时候,若是在这个时候,大面积砍伐,我怕也维持不了太久,还是等它成林之后方为妥当呀。”

馨竹听嫂嫂要提前伐竹,心里亦是不愿,想当年为了这片竹林,黎家作出多大牺牲?若是一时不慎,弄出事来,岂不前功尽弃,故而屏气凝神,并不吱声。

佬佬见众人亦喜亦忧,笑了笑,对大家解释道:“这些我也有所顾虑,但毕竟,我们不能活人被尿给憋死是吧,如今市场不景气,若是啥子也不做,岂不是要生生饿死不成,再说,既然外面把我们紫竹林当作是希罕之物,我们就权宜来个精益求精,间伐出一些成竹,慢工出细活,把它做成一件件工艺品,这样,既赚了钱,又保证黎家大伙人手不散,岂不两全其美。”

众人一听,瞬间明白我佬佬的良苦用心,一致称好,连满脸阴郁的馨竹,也跟着面露殷殷喜色。

正在大伙喜不自禁、欢动雀跃之际,那黎家内室女家佣却满头散发撞了进来,一边奔跑,一边嘶声力竭地哭嚎道:“太太,不好了,大少爷不见了。”

我佬佬、馨竹闻声,瞬时怔住,迎着她劈头问道:“哭啥子,叫啥子,出了啥子事?”

家佣来不及喘一口气,捂着胸口急声道:“太太!不好了,少爷打一早出去后,就再不见回家。我唤了家人四处找寻半日,也不见半点踪影,我怕——”

“住口!”我佬佬恐怕她说出啥子不吉利的话来,赶紧劈头厉声喝住。尽管如此,我佬佬浑身仍是禁不住一抖,一种不祥之兆突然袭上心头,随着浑身一阵颤动,脚下顿时发起软来,随之一晃,险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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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再丧子 高人指迷津

众人见事出突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站在这里做啥子,赶紧分头找人去!”从不发火的馨竹见事态危重,心急如焚的对大伙一声大吼。众人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后一哄而散,兵分几路,跳身出门,四处寻找去了。

见众人惶惶夺门而出,馨竹按捺住内心不安,过到我佬佬身边,安慰道:“嫂嫂,你也不要太担心,新生命大福大,不会有事的。说不准他一时贪玩,和谁家的小伙伴出去耍了,过一会就回家了。”

佬佬一听,心里稍许平静了些,转尔又急促道:“馨竹,这新生可是黎家独苗,若是有个啥子闪失,我可如何向你哥交待?这样,我俩赶紧回得家去,等众人消息。”说完,再不迟疑,甩开大脚,匆匆向黎家大院冲去。

回到家中,大院空空如已,所有家人皆出门寻找我大舅去了。

在焦急傍徨中苦苦守了一下午,仍不闻得新生半点消息,馨竹见我佬佬站起坐下,一副魂不守舍、望眼欲穿的楚楚模样。再忍耐不住,对我佬佬支会一声,就要夺门而去,亲自前去探寻。刚走到门口,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个壮汉,怀里正抱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迎面走来。馨竹乍一见,不觉大惊失色,扑身上前一瞧,那壮汉怀里的人儿,不是别人,正是我大舅。

见我大舅双目紧闭,浑身软塌着依在那汉子怀里,馨竹伸手抚摸一阵我大舅的身体,见没了气息,再掩不住悲切,禁不住“哇”一声哭出声来。我佬佬一听,赶紧夺步出门,一见眼前情景,身子一软,早昏厥过去。

我大舅的意wài

过世,一时令黎家大院天塌地陷。他的死因,至今成谜,倒底是自己贪心玩耍,一不小心跌落河中,还是遭人存心陷害?不得而知。后来听我佬佬讲,我大舅自小从未涉足河滩,那天是怎么去到河岸,又怎么坠入深潭,实实让人猜疑。而据街邻透露,就在事发前几日,一个平日喜好游荡、好逸恶劳的张家佣人,曾时时在黎家大院前晃悠,事发后,却再也不见那人踪迹,许是已离开龙潭镇,远走他乡去了。

终究,人死不能复生。我大舅一去,黎家愈是冷清起来。

我佬佬经了此事,一个子变得缄默了许多。

待我佬佬渐渐从悲伤着走出,一日清晨,正要出门,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木鱼声响。伴着一阵悠悠清呤,声声入耳,一理竟让我佬佬神清气爽起来。当她展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僧人早闪身立于门前。我佬佬天生慧根,本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见来人虽年愈花甲,生得仙风道骨、神色飞扬,赶紧合手上前迎住。待引入堂中,唤家人备好素食清汤,招待僧人用毕,正要作些施舍。不想被僧人抬手止住,那僧人细细端祥一眼我佬佬,并不言语,起身过到帐房处,径直抄来笔墨纸砚,扶案一挥而就,留下字墨,拈起木鱼,含笑拂袖飘然而去。

随即,街头巷道那“咚咚、咚”敲击声再起,声声渗入我佬佬心田。

待那木鱼声远去,我佬佬见这僧人来得蹊跷,去得坦然,一时不知所故。正在迷惑间,馨竹却款款走了进来,看到我佬佬神情古怪,便近身问道:“我刚才在门外见一僧人游走,是不是进到黎家门来?”

我佬佬正在寻思僧人来历,听馨竹如此一问,醒悟过来。赶紧过去拿过那张纸墨,耽于手上,苦于并不识得,只好递与馨竹道:“快看,这就是刚才那僧人留下的,你给瞧瞧,上面都写的些啥?”

馨竹接过一看,只见那黄纸上端端写道:

天怜黎家,花开并蒂;承蒙福德,香火延续;

女当男养,男作女妆;世事无常,人生如戏。

待馨竹念毕,俩人细细酌量,不解其意,虽知其并非诳语,但亦知定有玄机。便放下种种猜想,把它留意藏入柜中,意欲待日后遇到有识之士,再求解惑释疑。

弹指一挥,半年的光景便过去了。一日深夜,在龙潭镇,突然响起连绵不断的枪炮声。镇里瞬时间,变得异常混乱。在人们的惊恐中,直到第二天黎明,那令人心颤的嘶杀声方才平息下来。随后,龙潭镇便发生天翻地覆变化,那经常欺压百姓的民团被打散了,镇上那些为非作歹的乡绅也被押解进牢笼,偶尔受到百姓巡游批斗,而那些强硬顽固的地方武装分子,甚至被当场被枪毙!紧接着,一些不知名的队伍,便开进龙潭镇,他们一进镇,便四处张帖着各种标语,宣传他们的政策。

“嫂嫂,听说这些队伍是专门打倒有钱有势人家的,要不要暂时把我们的伙计遣散了,待风声过后,再作打算?”馨竹见这些队伍来势凶猛,隐隐忧心地对我佬佬道。

“我们黎家一不偷,二不抢,靠手艺吃饭,凭啥子怕他们!再说了,我们家伙计是自愿聚在黎家的!啥子年代,啥子队伍来了都要讲理,怕啥子!”我佬佬昂着头,理直气壮道。馨竹一听,觉得我佬佬话里也有些道理,便不再与她理论,含笑与她支会一声,匆匆去到竹坊管事去了。

自从依了我佬佬的主意,黎家的生意愈是好了起来。尽管世道不明,人心杂乱,但那些外地的商贩仍是冒着伤身杀头危险,偷偷慕名来到龙潭镇,采购紫竹竹器。他们知dào

紫竹的稀有价值,从这里购得一件,一转手出去,便可获取暴利。在商言商,自古一理!他们唯利是图。对啥子生死宠辱,都可以置之度外。

所以,就在全镇上下人心惶惶之时,我佬佬仍是以赚钱为本份,且在这个非常时期,倒是赚得个盆满钵满,家境愈是丰裕。

这日,正在我佬佬埋头查对帐目,一队人马从狭窄的龙潭镇街道驰骋而过。来到黎家大院前,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模样男子,近得黎家门前,小心探视一番,随即跳身下马,把腰间短枪摆正,推门入户,阔步闯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我佬佬回头一望,只见来人招呼也没有一声,便毫不犹豫登堂入室,向自己慢慢拢来,心里不由一惊,正要大声喝斥,细细一看,瞬时掩住刚要张开的大口。

“你——”

第三十八章 伤别离 乍然探家门

待来人近得身前,我佬佬不看则已,一看不觉大愣!等看得明白,瞬时呆住:这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欺身而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我佬爷!

“老爷,真是你吗?”我佬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神情恍惚地丢下手中的帐本,慌慌张张迎上前去,嘴里不由喃喃道:“你为啥子早不回,晚不回,咋子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哩!”说着,举起手臂,奋力向我佬爷胸前捶打过去。

我佬爷一见,心知我佬佬憋屈太久,便挺直腰身,任由我佬佬在身上尽情发泄。待佬佬缓过神来,轻轻一把拥过,轻声道:“对不起,桂芝,我这一别数年,让你在家受苦受累了。”我佬佬闻声,再掩饰不住满心委屈和伤痛,禁止住“哇”地哭出声来,满含眼珠地仰望着一阵我佬佬,无限悲恸和愧疚道:“老爷,我对不住你!我把黎家的根苗给弄丢了,我对不住你呀。”

我佬爷也曾风闻家中变故,今听佬佬一说,知dào

我大舅确实遭难,不由沉默下来。但毕竟,我佬爷已是久经战火、见过无数生死的军人,早磨练出一副钢筋铁石一般的心态。过了会,待平静了一下心绪,伸臂扶过我佬佬,神色镇定地安慰道:“桂芝,你也不必太伤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可他,毕竟是我们黎家唯一的血脉,他这一去,你让我如何对得住黎家的列祖列宗!”我佬佬想到逝去的大舅,不由再次哭泣道。

“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过来?”我佬爷把佬佬扶在椅上坐下,见她不停提到我大舅,不禁脸露愠色道:“你以前的那种从容豁达,难道也随着新生去了?”

我佬佬一听,赶紧掩住悲泣,不解地望着我佬爷,嘤嘤问道:“难道你都晓得了?”

我佬爷也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应答。

“这次回来,再不走了?”我佬佬轻声悠悠问道。

“现在局势虽已明朗,但斗争依然严酷。我这次是准bèi

北上参加一个会议,途经此地,经上级批准,顺道回家看看,不日就要启程。”我佬爷神情凝重地端视一眼我佬佬,满心不忍道。随后,他转起身来,在堂前屋后踱步细望一阵,回过头来,对我佬佬道:“看来,你还真为黎家操了不少心,这男人不在家,你一个弱女子,竟把黎家的家业都给打理回来了。”

我佬佬闻声凄然一笑,起身道:“说起来,这也不是我个人有啥子能耐。你走之后,多亏二叔和馨竹相助,才有黎家今天。只是,二叔他享不起这福,黎家刚刚有了点起色,他就去了。”

“那馨竹现在可好?”我佬爷问道。

“她呀,现在可是黎家的顶梁柱!手艺好,人也好,每日在竹坊指导打理着一帮伙计,现在可是名附其实的大掌柜了。”说起馨竹,我佬佬满口溢美之词。

我佬爷望着佬佬脸上现出红润,心情顿时大悦,拉起我佬佬说:“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要不要得?”

我佬佬一听,拂去脸上泪水,嗔怪道:“就你这一身服饰,去了岂不吓住家里伙计们。还有,别只管在这里说话,赶紧把你带来的那帮人唤进屋里,让他们好好歇息一下,我让爹爹给你们多准bèi

些酒菜,吃过后,再去竹坊,要不要得!”

“还是夫人想得妥贴,要得,要得。”我佬爷正要张口对门外士兵唤叫,只见馨竹神色匆匆的进了家门。她惟恐家里又遭什么不测,避过门旁警戒,急步入得厅堂,张目一望,看到堂中端端立着一个身着军装的汉子,愈是惊诧起来。佬佬见馨竹归来,抢步上前,用身体挡住我佬爷,俏声对馨竹问道:“馨竹,你道是谁来了?”馨竹一愣,侧身歪头一望,见那男子正一脸惊喜地瞧着自已,待赧颜细细望去,不觉恍悟过来,上前拨开我佬佬,张口失声地指着我佬爷大声道:“哥哥,怎么是你,你啥子时候回来的?”

“刚到,正要去看你,你就回来了。”我佬爷细细打量馨竹一番,见她神清气爽,欣喜道。

馨竹一听,上得前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端视一眼我佬爷,一脸诧异道:“想不到,我哥哥穿上这身军装,还真是威武!”随后,转头望望门外,偎近我佬爷,轻声问道:“外面的那些兵,也是你带来的?”见我佬爷笑着点了点头,一下子兴奋道:“看来我哥哥是当官了!”

我佬爷闻声,脸色不由一沉,对馨竹训斥道:“不许瞎说,当啥子官,我们是官兵平等。”佬佬见佬爷默下脸,上得前来,用手拂了拂我佬爷的手臂,蹙眉道:“作啥子嘛,刚一回家就喝三道四的,既然官兵平等,为啥子还不让大伙进屋坐坐,只知dào

在这里训斥人?”

馨竹听嫂嫂子一说,喜笑颜开走出大门,对那些站得笔挺的军人唤道:“还站在这儿作啥子,我家哥哥说了,让你们进屋喝茶去。”

那些小伙一听,面面相觑一阵,见馨竹并不像开玩笑,再伸头向里一望,看见我佬爷无奈地对他们示意,便留下一人,跟着馨竹一拥而入。待近到我佬爷身边,一个俊朗的年青军人凑近我佬爷身边,悄声问道:“黎政委,看这阵势,这里莫不是您的家宅?”

我佬爷伸手刮了一下那军人的鼻头,正色道:“就你鬼机灵,难不成我们这是打富劫贫来了。”

那军人一哈腰,惊叹道:“乖乖,黎政委家这么气派,还去参加革mìng

,这是革谁的命呀。”

“多嘴,难不成富人就不革mìng

了?我们闹革mìng

,革的是天命,可不是革所有人的命。小赵,你可要知dào

,对那些靠勤劳致富的人民,我们可是有优待政策的呀。”

小赵一听,似是而非的答道:“政委就是政委,水平就是高!我不多嘴,只听政委号令就是了。”

馨竹见被唤作小赵的躲过一旁,端起茶杯,赶紧跟了过来,悄声问道:“小兄弟,这政委是多大的官?”

小赵一昂头,对馨竹道:“政委?这官老大了!”

屋里人一见小赵满脸神mì

兮兮的样子,竟轰然一声“咯咯”大笑起来。

第三十九章 归去焉 徒留空寂寥

待到傍晚,黎家大院摆满桌椅板凳,除了那门外值守的警卫,黎家上下人等与那些官兵汇作一处,一时间,院里屋外,人头攒动,煞是热闹。

原来,馨竹听说嫂嫂安排了酒席,便把竹坊的伙计们放了假,专门让他们过来为哥哥接风凑趣。刚开始,那些伙计初见那些一身戎装的官兵,还有些胆怯。待相处一久,见他们和蔼可亲,随和有趣,转眼便跟他们亲如兄弟一般相处在一起。他们拉着小赵,不停地嚷叫着,让他们讲起打仗的趣事来,瞬时间,便相处得如鱼水一般亲密起来,场面甚是融洽。

待到摆好莛席,倒上美酒,刚刚还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官兵,望着眼前的佳酿,不禁迟疑起来,瞪眼望着斟得满满的酒杯,亦愁亦喜地不住推却道:“老乡,我们队伍里有规定,到了百姓家,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更不充许喝酒。”

“这是啥子规定,我们专程为你们洗尘而来,无酒不成礼仪,那有不喝酒的道理?来,来,小兄弟,你们跟着我家掌柜的舟车劳顿,辛苦了,喝点酒,解解乏。”黎家伙计端起酒杯,竭力劝道。

那小赵一见,站起身来,面露难色道:“他现在可不是你家的掌柜,他现在是我们的首长,实话告sù

你,不是我们不近人情,我们真的有纪律。”边说边不住地拿那眼神,带着恳求的神色,不住探视我佬爷。

我佬爷对邻座这边,视而不见,抿嘴笑而不答,坐在那里故yì

缄默不语。

我佬佬察颜观色,心里明白,眼里看得真切,见大家执箸不语,呼地站起身来,抢步来到小赵跟前,端起酒杯大声道:“小伙子,嫂子现在也不管啥子纪律不纪律?今天到了黎家,就是黎家的客人!这客随主便,既然我让你们喝,你们就只管喝,管他啥子首长不首长。到了这里,你们就算是回到了你们自己的家,回了自己的家,难不成还有人管得住你们不喝酒?今儿个听嫂子的,只管喝,不醉不休!”说完,一仰脖,一杯酒便生生自顾灌了下去。

那小赵等人见此阵势,只得纷纷端起杯来,向我佬爷这边望一眼,一咬牙,跟着一饮而尽。桌上众人一见,大声欢呼起来。接下来,待我佬佬一转身,这边便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起来,直到夜幕降临,一干人等,皆尽兴而归。

入夜,我佬佬把众人安顿妥当,回到内室,见我佬爷酒后微醺,过去倒一杯茶水,递到跟前,沉吟片刻,对我佬爷轻声道:“老爷,今儿你总算给黎家露脸了,只是——”

“只是啥子?”我佬爷见我佬佬欲言又止,边脱衣服边问道。

我佬佬犹豫一会,叹了口气道:“只是现在黎家无后啊!要不,你瞅着合适的,纳个妾回来,要不要得?”

我佬爷知佬佬心有郁结,上前一把将她揽过道:“纳啥子妾?有夫人一人足矣!”说着,把佬佬轻轻抱上床来,佬佬自与佬爷别后,已有经年,这会见佬爷兴趣盎然,又在酒意之中,便恰如干柴烈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两人轻车熟路,肆意一番云雨过后,我佬佬抚着佬爷宽厚坚实的臂膀,幽幽道:“若是过些时日,待到人老珠黄,再育不出儿女来,我怕黎家就要断后了。”佬爷一听,甚觉没趣,不由转过身去,待要昏昏睡去,我佬佬欲罢不能,扳过我佬爷,轻声道:“要不,我再给你物色一个,待你下次回来,收作二房,你看要不要得?”

我佬爷朦胧一听,回转身来,对佬佬道:“那啷个要得!这都啥子年代了,哪里还许做出这等有妻纳妾之事!你知dào

啥子叫革mìng

?我们要革的就是这些封建思想的命!你记住了,现在全国都快解放了,我们实行的可是一夫一妻制,千万不可再作这种打算,说出来让人耻笑。”

我佬佬闻言,又喜又急又氛又气道:“黎子杰,我告sù

你,不管怎么说,啥子年代也不能革了自家的命,我可不能让黎家在我这儿断了后,让别人耻笑!”

我佬爷见我佬佬又发了虎威,怕隔墙有耳,让人拾到牙慧,赶紧嘘声道:“好,好,这事我们以后再议,你看要不要得?”我佬佬见我佬爷软了下来,方才作罢。

第二天清晨,我佬爷换了长衫,来到紫竹林,到林间巡视一番,甚是惊奇。想不到数年间,紫竹已蓬勃成林,望着那一棵棵修竹,婷婷挺拔,不由浮想连翩。归到家中,从佬佬处闻知紫竹给家里带来巨大收益,对佬佬道:“桂芝,这紫竹林以后怕是要归公了。”我佬佬一愣,不解问道:“啥子,归公,为啥子,这可是黎家血脉润育而成,属私家财产,为啥子要归公?”

见佬佬一时情急,我佬爷耐心道:“桂芝,有些事,你暂时还不懂。这世间万物,本性为公,生死之道,皆有定数,哪来血脉一说。我这次出去参加革mìng

,为的就是天下为公,实现人间大同,目的就是要把大多人的思想,从狭隘的个体思维中解脱出来,建立一个公正、平等的社会秩序。”

我佬佬一听,更是糊涂起来,跳身道:“啥子天下为公,啥子人间大同?我只知dào

这紫竹是黎家的血脉,绝不能让别人来糟蹋。老爷,你这次回来,难道就是要我让出紫竹林,让黎家倾家荡产不成。不行,你不能让我方桂芝背上这个罪名,我做不到!”

我佬爷一听,见一时劝解不开,便摇头去了竹房。见到馨竹正带着伙计们忙碌,过去招呼一声,与大家一道,做起篾活来。

第三天一早,我佬爷再不敢在家滞留,与佬佬辞过,唤起小赵,引了众人,跨上那匹高头大马。待缓缓出得小镇,上得那蜿蜒山道,便策马扬鞭,一路急骋,径直北上去了。

望着佬爷一行人等渐渐远去的背影,佬佬心里一空,伫立良久,嘴里发出悠悠一声长叹。拖着沉重步履回到家中,看到前几日还人来人往的房屋,一个子寂寥如已,不觉怅然若失。

“哥哥走了?”从外面匆匆归来的馨竹,见我佬佬一脸落寂地坐在客堂上,猜想哥哥已去,心里不由一紧,甚是不安,她踱步过来,对我佬佬轻声问道。

佬佬抬起眼帘,红着眼眶,望了望馨竹,无奈地哑然失声道:“走了。”

两人无言对视一会,我佬佬立起身来,一挥手,拂去满屋空寂,大声道:“走,做我们自己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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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应谶语 胎生并蒂莲

我佬爷走后,佬佬的思念,像一根根滕蔓,在心壁上四处攀爬,绕得人心痛。随着时日的累积,再次磨血成茧。数月后,龙潭镇的时势逐渐归于平寂,家里竹房,也再次红火起来。那紫竹篾器随着市场热销,更是水涨船高,一路金贵下来。我佬佬在整日奔波间,便把那一腔的思念,早已暂时忘却。

这日清晨刚起,我佬佬只觉一阵晕厥,心里一涌,竟“哇哇”呕吐起来,把一肚子的酸水尽皆倾注而出。佬爷他妹闻讯,慌忙进到内室,望着我佬佬一脸苍白,知她平日身强力健,这会徒然现出病态,甚是奇异,仓促令人唤来郎中。那老郎中入到黎家,把脉静静一断,便含笑放开手来,引佬爷他妹出得内室,满脸喜色道:“勿妨,勿妨!”

佬爷他妹馨竹一见,诧异道:“黄水都吐出来了,郎中何言勿妨,倒底是啥子原因?还请你快快道出实情。”

那郎中收起药箱,悄声道:“大小姐,恭喜你家太太,她这是有喜了。”

“老先生,你说啥子,我家太太有喜了?!”佬爷他妹瞪大眼睛,张嘴惊呼道。

“不瞒大小姐说,刚才拈的一脉,确是喜脉!”老郎中眼望馨竹,毫不迟疑地信心十足道。

“太好了,太好了!”佬爷他妹颤声呼道。话没说完,一把拉住笑吟吟就要转身离去的老朗中,从怀里掏出两块大洋,塞了过去。佬郎中一见,拱手推却道:“大小姐,这——”佬爷他妹闻说我佬佬有了黎家血肉,心里那里耐得住万分激奋,容不得老郎中再三推辞,执意让其收下。待郎中叮咛远去,转身扑入内室,目光定定地望着我佬佬,颤声道:“嫂嫂,你晓得你身子咋了?”

我佬佬看馨竹一脸迫切,不由一怔,忧声道:“咋子了,难不成出了啥子大问题?”佬爷他妹一听,近过身来,抚了抚我佬佬的肚子,温声道:“嫂子,你这肚子里呀,是有了黎家骨肉了。”

我佬佬听馨竹一说,浑身不觉一抖,欣喜道:“前几次怀上,风平浪静的。咋这阵子竟有如此反应,让我心里好生难受。”

馨竹想了想,嘻笑道:“以前怕是我哥哥处在逆境中,少了罡气。而这次呀,与往日大不相同,所以来得猛烈一些。说不定,嫂嫂这次怀的,一定又是个黎家混小子。”我佬佬闻言,伸手过去,用指一戳馨竹额头,软声嗔怪道:“都啥子年纪了,还来打趣我,再如此说,小心你的狗头!”嘴里怨道,心里却煞是受用。

两人在内室嬉戏一番后,馨竹唤来家人,对她们细心嘱咐一阵。由此,我佬佬便把家中大小事务,尽托佬爷他妹之手,安心在家养起胎来。

一晃又是数月,在一个寒风怒号的冬夜,随着我佬佬腹中一阵剧痛,佬爷他妹知dào

嫂嫂就要临盆,赶紧唤来那早嘱咐过的接生婆。接生婆来到黎家,刻不容缓,入得内室,经过一会奔忙,少顷,伴着一声啼叫,我佬佬便顺利诞下一婴。馨竹伸头过去一望,见是一个女儿,顿时泄气不少,心里不觉有些怅然。我佬佬见馨竹脸色,黯然问道:“馨竹,是男是女?”

馨竹一听,为了不让我佬佬伤心,和颜悦色道:“嫂嫂,是个女儿。这下好了,你和我哥哥,以后可多了一件棉袄了。”

我佬佬闻言,头一扭,转向内侧,禁不住紧抓被衾,低声暗自悲泣起来。

那接生婆收拾完毕,知黎家少后,这会却只诞得一女,亦是尴尬。见我佬佬又如此伤心,便屏声静息,把婴儿安置在佬佬床头后,就要隐身退去。刚转得身来,突然听到我佬佬大声呼叫一声:“快,快,张嫂,下面好像有啥子东西。”那接生婆张嫂闻声,一时大赫,以为自己疏了手脚,遗下物什,慌忙掀起被子一瞧,顿时直惊得两眼瞪得滚圆——就在我佬佬裸露的下体间,一个婴儿的头颅,这时正悄无声息的探露出来。

不一会,随着一声啼哭,又一个婴儿在黎家诞生了。

“哎呀——恭喜太太,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龙凤胎!”那张嫂熟练的接下婴儿,细细端视一番,大喜过望的附身过去,对我佬佬叫道:“先前是个女婴,这会可是个男婴!”

站在一旁的馨竹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她小心翼翼地近过身,抱过那婴儿一瞧,果然是个男婴。顿时惊喜万状对我佬佬道:“嫂嫂,果然是对龙凤胎!太好了,太好了,黎家终于有后了。”

这时,窗外不径意间,飘起漫天飞舞的雪花。而屋内,黎家上下一片欢腾。

躺在床上的我佬佬,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馨竹欢天喜地地厚赏过张嫂,把她送去黎家。待回到我佬佬身边,望着两个露出红朴朴脸蛋的婴儿,煞是喜爱。等家人服侍料理完毕,我佬佬满脸疲惫中,仍显出十分兴奋地对佬爷他妹道:“馨竹,你哥哥不在家,我们给他们姐弟起个啥名?”

馨竹思忖揣摩一阵,挨近我佬佬说:“我哥哥刚红红火火一走,嫂嫂就在这雪夜里得了这一对龙凤,我看,这女儿就叫黎天红,儿子就叫黎天白,要不要得?”

我佬佬听馨竹如此一说,再细心捉摸,觉得甚是满yì

,笑着点头应诺道:“不亏喝了墨水,这名起得就是别致。好,这名好,如此一来,黎家不但就此天红了,而且还亮得白晃晃耀眼。要得!就叫天红、天白。”说着,轻轻抚弄了一下睡在一侧的姐弟俩。

“嫂嫂,你还记得上次来过的那位僧人吗?这说来还真是希罕,他留的那张纸条还在吗?我似乎隐隐记得,上面好像写着花开并蒂啥子来着。要不,你给我说说藏处,我去找来看看?”馨竹似有所悟,对我佬佬问道。

我佬佬一愣,想起那老僧,恍然大悟道:“你不说我倒还真是忘了。快去,我把它放在堂屋柜子里。”

馨竹一听,夺步而出,从柜里翻出那张发黄字条。回到室内,待两人合在一处,细细一看,那僧人果然奇异,在纸上端是说得清楚,顿时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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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庙堂外 再遇老僧人

自我佬爷带着一众士兵,一身戎装来去龙潭镇,镇上那些势利乡民,愈是对黎家青眼有加。如今家里又添得新丁,喜得一对龙凤胎,有了儿女,近乡远邻,更是对我佬佬羡慕尊敬不已。

如此一来,黎家整日间,便沉浸在喜气洋溢之中。待到月子一满,我佬佬便甩开大脚,捋起膀袖,越是心潮澎湃。这日一大早,她欣欣然,跳身下床,重新操理起家里日常事务。展眼一望,黎家上下,万众一心,心里越是欢愉。

说来也怪,让我佬佬、佬爷他妹疑惑不解的是:家里那对初生龙凤,甚是蹊跷,那姐姐天红,一月下来,偏就生得一副朝气蓬勃的儿郎样,活泼好动;而那稍小的弟弟天白,打生下后,就有些羸弱不堪,怏怏乏神,甚是叫人忧虑。“馨竹,这月子已满,你有没有瞧见,这一对同胞姐弟,我看是不是生得有些颠倒?这天红活机敏多动,整日间叫人不得消停。可这天白,却总也不吵不闹,甚是安静,看样子,反倒像个女儿。长此以往,若依此长成,这可如何是好?”我佬佬见馨竹过来,不禁自言自语道。

馨竹逗弄一阵他们姐弟,果然,那天红很快应合着“咯咯”笑了起来,天白却不理不睬地扭过头去,只顾含吮着自己的手指,不禁言道:“嫂嫂,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听人说,这女生男相,将来必定大富;男生女相,更是大贵之态。更何况,那僧人曾言道:‘女当男养,男作女妆’!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不说,我还真把那一茬给忘了,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来历!”说着,阿弥陀佛一声,双手合十,嘴里念起佛来。

馨竹见我佬佬满口一阵咕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怪怨道:“真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真若是有诚心,嫂嫂有空闲,不若到庙里去,烧一柱高香,还一个诚愿,倒是在理哩!”佬佬一听,心里不由活动,一把拉住佬爷他妹道:“馨竹说得有理,瞅哪天,我们一道去,拜佛许愿去。你看要不要得?”

“啥子要不要得?依我看,要得!嫂嫂,你晓不晓得,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若真想去,我现在就陪你去。”佬爷他妹瞅着我佬佬,柔声道。

我佬佬闻言,赶紧溜下床来,安顿好我老舅姐弟,拉了佬爷他妹,出得内室。来到客堂,细细打听了一番还愿所需礼节,便唤过家人,备了香纸、麻油之类,携了馨竹一道,出门上得山来。

果然如馨竹所言,近到山下,展眼一望,那进山拜佛的行人,在一条山道上,正往来如织若过江之鲫一般,甚是热闹。我佬佬与佬爷他妹两手相携,赶紧汇入人流,唯恐落人身后,向山上爬去。待两人兴冲冲上得山顶,早已是气喘喘、汗涔涔。

近到庙前,站在一片开阔地,舒目一望,别有一番景致。这里风清气朗,香雾缭绕,一派祥和安谧气象。我佬佬久经凡世,染尽俗尘,到了此处,心里顿觉一阵荡涤,瞬时豁然开朗了许多。“往日只听说佛量广大,不想还未近得佛身,便觉出他的气派来。果真不同凡响啊!”我佬佬轻声感叹道。

“嫂嫂真有慧根,还没有看到佛,便感觉到他的存zài

了。”馨竹扭头对我佬佬戏谑道。

我佬佬闻声,把眼向馨竹一瞪,怪怨道:“就你多嘴,你这一说,我心里愈是诚惶诚恐起来,倒不敢近到佛前了。”

馨竹嘻嘻一笑道:“看来还真是佛法无边啊!平日里,嫂嫂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却有了胆怯。我看呀,怕是嫂嫂做了啥子亏心事了,若不然,怎么会如此战战兢兢起来?”

我佬佬上前推搡一把馨竹,面有愠色道:“鬼东西,说啥子来着,再如此糟蹋你嫂嫂,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馨竹一见,赶紧避过身去,一路小跑,进了庙堂。把那手上的供品,悉数交与门旁一位僧人手中,款步来到佛前,在蒲团上缓缓跪下,颌嘴默念一阵阿弥陀佛,便许了心愿。再深深磕过头,引身让过,回身看一眼我佬佬。我佬佬一见,如法炮制,虔诚礼毕,屏气凝神地端视一眼大佛,悄然让身一旁。

两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出庙堂。刚欲下山,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年长僧人,慈眉善目地望着她们。我佬佬心里一惊,正要低头避过,只听那僧人合掌唤道:“善哉,善哉!请问这二位施主,莫不是就是镇上黎家少奶奶、大小姐?”

我佬佬、佬爷他妹抬目一望,不禁怔住,细细一瞧,顿时明白过来,惊喜道:“失敬,失敬!这位老师傅,莫不是前几年到过我家的那位长老?难道长老就是这庙里住持,若真如此,是我们来得晚了。承您吉言,今年黎家果然有后了。”

“缘生缘灭,自有天定。我乃一游僧,哪里是这庙里住持,今云游至此,刚巧遇上二位施主,故而上前搭讪,也算了却一段因缘。”老僧一捋长须,云淡风轻道。

“那你怎么知dào

我们今日上山?又如何了却因缘?”我佬佬一听,愈是疑惑起来,禁不住轻声问道。

老僧颌首一笑,缓声道:“世间凡人,终究一个惑字了得!知以不知?何谓可知!晓以不晓?何谓可晓!因缘天定,晓即是知,知便是晓。不知不晓,到老余了!施主,即是因缘,见面则过,哪里还有那许多的因果,老纳少陪,告辞了!”言毕,风也似飘身而离,形同健硕年青人一般,逍遥而去。

我佬佬、佬爷他妹一见,不禁面面相觑,云蒸雾绕一般,惊诧无比,半日间不得言语。

下山路上,我佬佬四处留心在人群里巡寻,又哪得佬僧半点踪影?归得家里,望着那一对儿女,愈是惊奇起来。

是邂逅还是巧遇!一连数日,我佬佬陷入无端的猜想之中。

佬爷他妹见我佬佬神情恍惚,怕她陷入癔症,赶紧近过身来,替她排遣道:“嫂嫂,那老僧可是得道高人!他的话半真半假,当不得真的。一时想不明白,姑且放下,待日后慢慢捉摸就是了。当下之计,还是抚养我侄儿侄女、打理黎家竹坊要紧。”

我佬佬一听,如梦初醒,灿然一笑道:“馨竹提醒得是,不然,嫂嫂险些入了梦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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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庆生诞 远方传噩耗

待到龙潭镇形势稳定,竹器再次俏销之际,黎家由于前期留有大多能工巧匠,人员稳定,竹行生意很快便步入正规。加之拥有紫竹这个得天独厚的稀有品种,更是如翼双飞,很快招得大批商贩,来购买篾器的人,进出黎家,川流不息。

也是人心换人心,竹坊里的伙计们,一见生意好了起来,想想平日间,那太太一介女子,独自支撑着一个偌大黎家,在危难之际,对他们不离不弃,便愈是卖起力来。眼见生意兴隆,黎门上下,顿时众力齐心,把这篾器活计,做得风生水起。

看到自家产业蒸蒸日上,馨竹对我佬佬的远见卓识,愈是敬佩起来。

这天是天红、天白周岁生日。早晨一起,黎家便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的家人,便洋溢在喜庆欢愉的氛围之中。黎天红、黎天白刚起床,便觉出些异样,正在躁动不安间,待众人围住给他们穿好新衣,戴上花帽,把他两人打扮得花团锦簇一般,他们才似乎觉出这日的主角来。天红见众人只是围着自己摆弄,早蹦跳着喜上眉梢,肆意兴奋起来。而那天白,开始还显得别扭,等看着大家满面堆出的灿烂笑脸,便也跟着随意起来。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众多,雪中送炭者稀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乡邻间见黎家重现昔日光彩,欣闻黎家做事,纷纷前来道贺。一时间,黎家大院,便甚是热闹起来。

这天红较天白生得茁壮,见家里人来人往,早崭露出她活泼的天份,见人就笑,在大人怀里只是闹腾着,想要扑身下地,家人无奈,在征得馨竹的同意,便把她放下地来,天红双脚一沾地,便满堂跌跌撞撞的摸爬滚打起来。相比天红,那天白倒是安份了许多,除了在大人怀里好奇地张望,便伊呀着让家人抱回床上,伏在那里独自捧起摇鼓、响铃之类玩具,独自摆弄,把自己置身事外,寻得一处僻静所在,避开家里的喧闹。

“咋子只见闺女,不见少爷。”远亲刘妈一进屋,抱着天红逗弄一阵,扭头四处寻视一番,却不见我老舅踪影,对馨竹问道。

馨竹一听,浅声一笑道:“这娃儿,喜静不喜动,想必是又回屋里躲着自个玩去了。”

刘妈闻声,一时来了兴趣,把天红递给家人,拉了馨竹道:“这就怪了,天红这娃儿性格如此外向,天白怎么倒似个女娃般文静,走,看看小少爷去。”说完,挽起馨竹的手,便奔内室而来。

两人拂开门帘,入得屋内一瞧,一张大床端端摆在房屋正中,室内红烛闪耀,香烟缭绕。这时,我老舅正埋头自娱自乐地玩耍摇鼓,听到小皮鼓发出“咚咚”响声,嘴里嘻嘻地笑着。馨竹一见,上前道:“天白,看谁来了?”我老舅闻声,瞥一眼刘妈,嘴里含糊不清地“姑、姑姑”地咕噜一阵,算作回应。

刘妈踮起小脚,近到床前,细细看了看我老舅,嘴里啧啧道:“馨竹大妹子,你瞧,天白果然有大少爷的派头,啥子人,也动不了他的神色!这天红闺女,像个男孩,少爷倒像个女孩,看这气象,今后黎家,可真是要大富大贵了。”

馨竹听刘妈嘴里尽是溢美之词,心知她也只是奉承。便笑着不作应答,待她说完,两人蹉跎一阵,想家里来客甚众,馨竹便把刘妈引出内室,让家人递上茶水,奉上点心,轻轻招呼一声,到别处应酬去了。

这日,我佬佬也刻意把自己打扮一番,浑身涣发出少有的风彩,站在堂内,婉如一个镇定自如的女将军一般,亮开她那独有的宽大嗓门,对家人指挥若定,安排着黎家的场面。

随着亲朋乡邻的陆续光临,黎家顿时沸腾起来,我佬佬穿梭其间,不停地与人打拱作揖,朗朗有声地笑迎来客。正在忙碌间,一个家人近到跟前,对我佬佬低头耳语一阵,我佬佬神色一沉,赶紧出得门来。

出门一看,只见镇上新任镇委会主任方大来,满脸忧郁地站在那里踌躇。在他身边,一个挺拔的军人,正搓着双手,不知所措地低头沉思。两人见我佬佬迎面过来,迟疑一阵,那军人抬起头,低声唤道:“大嫂。”

我佬佬一听,仔细看去,那军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与我佬爷来过家中的小赵。待看得真切,我佬佬抢前一步,惊喜道:“小赵,怎么是你?你啥子时候到镇上的?都到家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快,快,进屋里去。”我佬佬有些慌乱地说道。

“嫂子,今天本不该过来的,只是部队任务紧,所以——”说着,用眼瞟一下镇委会主任,嗫嚅道。

方主任见小赵不忍再言,只得上前一步,对我佬佬道:“少奶奶,小赵这次到镇上,是专程为黎政委而来,本想过了今天再说,只是部队现在任务重,他要抓紧时间赶回去,我想拦也拦不住。所以,只好陪着他过来了。”说完,顿了顿,正待继xù

吞吐下去,馨竹却闪身走了出来,见我佬佬在门边与人窃语,便跑了过来。一见来人,不觉愣住,指着小赵好奇地问道:“这——这不是跟在我哥哥身边的小赵吗?你啥时候来了?我家哥哥没跟你一道回来?既然来了。为啥子不进屋去坐,偏偏站在门外作啥子?”

方主任、小赵闻言,脸色愈是沉郁。

我佬佬细细看了看两人神色,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两眼一黑,顿时一阵晕眩。馨竹见我佬佬神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惊声问道:“小赵,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

我佬佬一听,推开馨竹,大声道:“馨竹,你说啥子?还不赶紧闭嘴!让小赵说。”说完,眼睛楞楞地望着小赵,满是乞求道:“小赵,你说,我家老爷现在在做啥子,今天可是他一对儿女的生日,快说,无论出了啥子事,嫂子不怪你。”

小赵听了我佬佬的话语,心里越是难受起来,他迟疑着从怀里掏出那只用紫竹纺织的同心结,缓缓递给我佬佬,悲声道:“嫂子,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政委,他,他——牺牲了!”

小赵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瞬时把我佬佬击中,我佬佬“啊——”的一声,应声倒地。方主任和小赵一见,赶紧上前扶住,正在迟疑间,只听馨竹掩声悲呼道:“快,快把我嫂抬起屋去。”说完,怕惊动众人,引方主任和小赵,从后门悄悄穿入。

第四十三章 涉山水 冒险觅遗冢

获知我佬爷突遭噩耗,黎家大院天塌一般,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一时哀声四起,乌云密布。那日的客人是如何打发散去,我佬佬已记不清楚。只知dào

当日,她在昏聩沉暝中,若抽去了浑身筋骨一般,再无力说出只字片语。事后,经打听,我佬佬方才从方主任那里得知,我佬爷是在南下途中,经过一处小镇,被叛徒出卖,遭到流匪袭击,不幸被捕,英勇就义。

在叙说期间,方主任亦是悲恸有声。他哭道:我佬爷遭匪徒捕获后,虽身负重伤,仍大义凛然,刚烈不屈,被恼羞成怒的乱匪挖除双眼、斫去双足,高悬树枝,弃之荒野。待队伍数日找到,已是满目疮痍,浑身上下,爬满虫蛆,让人不忍卒睹。由于当时战事吃紧,条件有限,战士们只得将我佬爷的遗体,暂时就地掩埋。处理完毕之后,他们群情激昂,朝天鸣枪致哀,誓将顽寇余孽清剿殆尽。事后,他们在坟头细心做下标识,待胜利之后,再作处置。

我佬佬闻讯之后,知dào

我佬爷死得惨烈,悲痛欲绝,在家躺过整整三天三夜之后,这日清晨,待神智稍有恢复,她从床上艰难爬起,唤家人端来一碗稀粥喝下,等馨竹过来看时,我佬佬乌黑的头发间,早已染尽白鬓,心里不由一阵绞痛,近到身前,轻轻叫一声:“嫂子!”两人便无力地拥作一处。

两人悲泣一阵后,我佬佬推开馨竹,抹去满面泪水,飘身而起,就要出门。佬爷他妹一见,赶紧上得前去,扶住我佬佬,啜泣道:“嫂嫂,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佬佬呆呆望了望佬爷他妹,哽咽道:“我到镇上去一趟,打听打听你哥哥的下落。”说罢,再不言语,晃身出了内室,跌跌撞撞寻到镇委会来。

刚入镇委会,被一年青办事员瞧见,看我佬佬神色恍惚,赶紧迎过。待问明来意,匆匆把我佬佬引入主任办公室。正在忙碌的方主任见是我佬佬,站起身来,让过坐,细细一瞧,几日之别,我佬佬竟已是满头白发,心里不由一阵凄然,嘴里不禁怜惜道:“少奶奶,你不在家里歇息,到这里做啥子?”

“方主任,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我家老爷现在葬身何处?”我佬佬两眼无神,浑身无力,一脸苍白地问道。

方主任望一眼我佬佬,心里愈是不忍。过去借倒水之际,避开我佬佬伤楚眼光,低声道:“少奶奶,实话告sù

你,由于当时斗争复杂,找到黎政委,来不及转移,只好暂时就地掩埋了。当地zf正在考lǜ

,待形势稳定后,他们准bèi

筹建一座烈士陵园,把现在、以及曾经在那里战斗牺牲的英雄们,一起迁移进去。到时,可能会派人通知你。”

我佬佬听方主任如此一说,心里越是伤痛起来,她憋着一口气,沉默少许,突然开口道:“方主任,你能不能帮我给那边联系一下,我想过去看看。”

方主任一听,甚是诧异道:“少奶奶,那边的局势目前很不稳定,加之路途遥远,这——”

我佬佬凄然一笑,继xù

道:“若不方便,就请你告sù

我家佬爷掩埋的具体地址,我自己过去。你想想,他活着是黎家的一家之主,走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荒郊野岭之中,做一个孤魂野鬼吧!”

方主任听我佬佬话说得恳切,心里不由一颤,顿时失了主意。再细细一想,许是我佬佬念夫心切,一时情急,方才有此一说,便安慰道:“也好,待我联系好之后,我给你个信,你看要不要得?”

我佬佬见方主任一脸真诚,点了点头,悠悠出了镇委会。

我佬佬归得家中,一等数日,却不得镇上半点信息。待又过得两天,我佬佬再沉不住气,只身来到了镇委会。方主任见无法推却,只得拿出湘西传过的信函,递与我佬佬。我佬佬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盖着一方红通通印戳,具体是啥子内容,却不甚识得。我佬佬看了一会,赧颜对方主任道:“方主任,这上面写的啥子,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知dào

。我只想让你给我写个信,指条道,晓得了那里所在,我自个寻去。”

无奈,方主任只得依着信函,把那地址名称写好,递与我佬佬。我佬佬接过,揣入衣兜,转身去了。

回到家中,我佬佬唤过馨竹,对她如此这般一阵吩咐,直惊得馨竹半日合不拢嘴来。待明白过来,知我佬佬主意已定,便赶紧准bèi

起行程来。待第二天天刚拂晓,那马车已候在门外,我佬佬对帐房交待吩咐完毕,与馨竹一道,出门登车而去。

一路风尘数日,我佬佬与佬爷他妹受了多少颠沛之苦?勿须赘述。这日黄昏,待我佬佬抵达湘西重镇——盘龙镇,已是日暮西山。进得盘龙镇,馨竹依着方主任信上所书地址,穿过一条羊肠街道,便找到当地镇委会。这镇委会,是昔日富家家院,高门大户,门外两侧石狮旁,有两名持枪战士把守大门。馨竹看过墙上牌匾,见上面写有镇委会字样,便唤过我佬佬。刚要进门,被左侧武装战士喝住,那战士上前问明缘由,顿时肃然起敬道:“你们是黎政委的家眷,失敬失敬。”说罢,转身唤过另一战士,交耳低语一阵,随即引了我佬佬、佬爷他妹,直奔镇委会而来。

待进到镇委会,那战士停住脚,回头对我佬佬道:“您请稍等,我进去报gào

一声,马上回来。”说完,捷身而去。

不大功夫,一个身材挺拔的年青军人,便一阵小跑过来,见是我佬佬,甚是惊讶,站直身体,给我佬佬、佬爷他妹行了一个军礼后,上前道:“嫂夫人,您们怎么来了?”我佬佬闻声一望,这来人不是别人,竟是一直跟随我佬爷的小赵,心里亦是惊叹道:“是你,小赵,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赵一听,赶紧迎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嫂嫂快随我来。”说罢,引了我佬佬、佬爷他妹,向弄堂内走去。

进到内堂,这里是镇委临时的办公地点,待小赵招呼我佬佬二人坐下。一个年青的女军人近身过来,知dào

我佬佬的身份后,热情地给她们端茶倒水,闻听我佬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愈是惊奇,嘴里不停念道:“黎政委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这盘龙镇如今彻底解放了,黎政委的家人又爬山涉水过来看他,我想,黎政委也该安息了。”

小赵闻得女战士在一旁呢哝,赶紧咳嗽一声。那女战士闻声,低头偃声而去。

“看样子,小赵是在这里做官了?”馨竹见此情势,对小赵打趣道。

小赵憨笑一下,算作默认。随后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学起我佬爷的口吻,轻声道:“我们队伍里没有当官的,官兵平等,官兵平等。”停了会,神情一下子肃穆起来,对我佬佬说道:“嫂嫂,这会你真不该来。你看这流寇还没肃清,倘若有个什么好歹,我如何对得起黎政委。”

我佬佬闻言,不觉怆然一笑道:“你们都不怕,我一个女人还怕啥子呢?再说,我家当家的命都被他们拿去了,还有啥子豁不出去了的?”

想起我佬爷生前的义无反顾、胸怀坦荡,再听我佬佬如此一说,知黎家人皆重情义,都把生死置之度外,小赵不觉愈是敬重起来,想了想,对我佬佬问道:“嫂夫人,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今天先歇息一晚,明天我们上山可好?”

我佬佬望了一眼浑身疲惫的佬爷他妹,应声道:“要得,今儿我们就暂且打扰你们一晚。待明日一早,你给我们安排一下,我们上山过后,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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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归家陵 遗少染瞑疾

一夜间,我佬佬、佬爷他妹一者来到异地他乡,水土不适;二者心念我佬爷,满腹不安,哪里睡得安稳。两人一夜间,唉声叹气声此起彼伏,整晚不得消停。待到雄鸡报晓,天刚擦亮,我佬佬和佬爷他妹再无睡意,早早便收拾着起得床来。刚梳洗完毕,许是小赵晓知她们心意,轻声敲门而入。引二人来到办公室,合着吃罢早餐,便在两名战士的护卫下,出门上山而来。

出得小镇,迎面处处青山绿水,一片生机盎然。我佬佬、佬爷他妹无暇顾及,随着小赵,在山高树密的林萌小道上,步行将近一个时辰,在一座巍峨山岭旁,小赵示意一下,穿身拐入一处丛林。一人众人等,再次弯腰前行不过数百米,到得一个斜坡处,在那杂石间,只见一座孤坟孑然而立。小赵近到跟前,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指着那一座新冢,回身对我佬佬道:“嫂夫人,这就是黎政委的临时墓址。”

我佬佬一望,只见坟头几许荒草凄凄,一片萧瑟。心里一酸,不由悲从中来,眼里的泪水刹时奔涌而出。但在小赵面前,她尽lì

克制着,近到坟前,轻轻抚摸那隆起的沙土,嘴里呢哝一会,匍匐下去,慢慢用手拨弄起来。

我佬佬不知不觉扒着坟上的泥土,无声啜泣着。渐渐,过了许久,她的手指被坚利的沙石划破了,渗出丝丝鲜血。但她似乎并没察觉,也没有停下来的意图,只是咬着牙,不停地向下挖去。

她要做什么?小赵一下子觉悟过来,赶紧上前按住我佬佬的手臂,哀声道:“嫂夫人,您节哀顺便,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让黎政委暂作安息吧。”

我佬佬闻声,不置不理地用力甩开小赵,大声道:“别拦我,我要看看我家老爷,我要带我家老爷回家。”说完,继xù

张开双手,愈是快速向那泥沙扒去。馨竹一见,也扑身过来,伸出双手——

“住手!嫂夫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小赵一见情势不对,惊声喝道:“这可是我们黎政委的墓葬,他是革mìng

烈士,未经上级领导许可,任何人不能轻易擅自作出任何决定!”

我佬佬一听,掩住悲泣,回头盯着小赵,声嘶力竭道:“小赵,我不管啥子革mìng

不革mìng

,我也不问啥子领导不领导!他只晓得,他是我家男人。既然他是我家男人,我就不能让他弃死荒野,更不能让他客死他乡之后,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小赵见我佬佬态度坚决,一时失措,上前哀求道:“嫂夫人,黎政委是我们队伍的高级干部,他是为革mìng

牺牲的,上级领导正在准bèi

把他的遗骨迁往烈士陵园。你若是这么一带走,让我如何交待?”

“这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我只管我男人能够回得家去,能够认祖归宗!”说完,再不置理,埋下头去,继xù

和佬爷他妹一道,伸出血肉双手,奔力向坟地刨去。

小赵无奈,见我佬佬、馨竹手上早已沾满鲜血,心中不忍。迟疑一阵,只得咬了咬牙,对身旁两名战士吩咐道:“也罢,你们快找些工具,帮zhù

她们把黎政委尸骨,从地里清出来吧。”

两名闻言,知事态严重,望着小赵,踯躇不决。小赵一见,近到他们身前,对他们道:“你们放心,一切后果,由我个人担待,快去!”言毕,过来劝住我佬佬。我佬佬闻声,悲泣不止。

待收拾好我佬爷遗骨,我佬佬用早准bèi

好的红绸缎,细心包裹好,紧紧抱在怀中,对佬爷他妹道:“馨竹,给你哥引个道,我们回家。”

佬爷他妹一听,望了望我佬佬怀里那一团裹布,抹去脸上泪痕,竭尽全力,高声唤叫道:“哥,我们回家。”一时间,清越之声响彻云宵,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哥,我们回家了。”一路走,佬爷他妹一路呼唤着我佬爷的亡灵,声声刺耳,句句泣血。

来到镇上,我佬佬再不作丝毫停留,唤过马夫,辞过小赵,一路急急归来。

待回到龙潭镇,来去已经一旬有日。家人见我佬佬及佬爷他妹归来,纷纷迎上,等弄清原委,甚是太息。我佬佬一进家门,便令帐房购来楠木大棺,将怀里的我佬爷盛殓入内,招来锣鼓班子,倾尽奢侈之礼乐,把我佬爷风光大葬在佬爷他爹墓边。

“姑姑,这里埋的是啷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天红,偎在馨竹怀里,见我佬佬一脸悲戚,禁不住怯怯问道。

佬爷他妹听天红问得突然,想起哥哥还没看到自己一双儿女,就这么悄然去了。不觉愈是悲伤,她紧紧抱定天红,哽咽道:“这是你爹,记住,你爹回来了!”

天红一听,“哇——”地哭出声来:“爹——”佬爷他妹闻声,把她抱得更紧了,继而小声道:“天红乖,天红不哭。”

“让她哭,让她哭!哭得让她爹知dào

,他还有一个能为他哭的女儿。”佬佬回头望着天红,悲声道:“老爷,你怎么忍心舍得抛下自己儿女,一个人走了呢?”话未说完,身子一软,早瘫了下去。

我佬佬在墓地整整呆守了三天,待到第四日天晚,方才回到家中。正坐在堂间忧伤,只见佬爷他妹匆匆过来,附近她身边,对她道:“嫂嫂,不好了,天白的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平白间只是流泪。刚才找过郎中来看了看,说是迎光盯得久了,得了眼疾。”我佬佬闻言,刹时怔住,慌忙起得身来,随着佬爷他妹,来到内室。待抱过我老舅一看,果然见他一双眼睛微微张合,不停眨动,泪流不止。转头对佬爷他妹问道:“那郎中可说过医治之法?”

佬爷他妹摇摇头道:“怕是没有良药可医了。”

我佬佬一听,不由愈是悲怆起来,仰天嚎啕道:“这是咋了,难道老天真要毁了我黎家吗?”

原来,就在我佬佬、佬爷他妹出得门后,我老舅一时失了母亲,没了亲情依赖,心里甚是胆怯,每每醒来,便眼望红烛发呆。时间一久,便患了眼疾,待这时发xiàn

,已然迟矣。我佬佬获知此情,愈是内疚。就此,我老舅的身体,也更是羸弱起来。

“只要还有命在,黎家的血脉就不会断,就一定能延续下去。”伤心之余,我佬佬唤来家人,恨恨吩咐道:“打今往后,对少爷一定要细心照料,不得有半点闪失!”看护我老舅的家人,知dào

黎家仅剩这一枝血脉,赶紧战战兢兢地应道:“是,太太。”

第四十五章 排众议 持意守家财

为医治我老舅眼疾,我佬佬焦虑万分,伤心不已,尽管费尽心力,四处奔波求医问药。然而终究病入沉疴,已失了医治时机,再无力回天。时间一久,见进出郎中皆是垂首而来,摇头而去,我佬佬亦是心冷,只得放qì



随着龙潭镇潮起潮落,这阵子,应着新政权确立,各行各业兼并之风乍起。木匠成立了木器社;泥瓦工成立了建筑队;铁匠铺也汇成一团,成立家具厂。各家篾行亦是议论纷纷,说是要成立啥子篾社?一时间,街道上沸沸扬扬,打富济贫之声甚嚣尘上。

昔日间,一些为非作恶的商贾之人,瞬时成了打击对象。那上街的张篾匠、镇边的地方老财周洪树,皆被挂着红袖章的穷苦大众戴上高帽,推上街头,四处巡游。家里的一些资产,也被镇委会收缴过去,分配给了昔日穷人。

这日,我佬佬正在家中,一心侍弄我老舅黎天白。不意间,只见方主任带着一个手提公文包的年轻人,急急进得家门。一个阵寒喧过后,方主任谦声道:“黎家太太,现在镇上各家私有作坊,都已纳入集体管理,这些,想必你也都看到了。我这次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黎家竹坊,是不是该合计着加入镇上竹社,为众乡亲服wù

?”

我佬佬闻言,甚是诧异,惊问道:“合入竹社!这黎家竹坊,自成立之初,就是黎家苦心经营,刚刚有了起色,就要合入竹社。这一入竹社,岂不是成了公家的了!那我们今后靠啥子生计?”

方主任一听,笑着道:“这个太太大可不必费心,入了竹社,我们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饿不到您,更冻不着你。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所有一切,都是国家的,集体的。再说,黎家掌柜曾为之奋斗的革mìng

事业,就是为了劳苦大众,让他们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您说是不是?”

“方主任,黎家竹坊,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你这一说合了,就合了?那我们黎家的产业,岂不是就要化作乌有?”我佬佬听方主任说得轻巧,顿时勃然大怒,大声道:“难道我家老爷为革mìng

丢了性命,换来的就是要把黎家的财产给分了。不行,说啥子我也不会答yīng

的!”

方主任见我佬佬一说到黎家竹坊,情绪甚是激动,讪笑道:“可这,确实是黎政委革mìng

的初衷啊!他为革mìng

牺牲,人民不会忘记他。但他追求的事业,我们不能停止。否则,就愧对先烈了。黎太太,要不您再好好想想,等想通了,支会我一声,你看要不要得?”

我佬佬一听,不耐烦地挥手道:“别说了,若是分了黎家财产,我将来如何面对我家老爷,若是其它的事,我们可以商量,就这件事,没得商量!最是要不得!”说完,起身唤过帐房,对他厉声吩咐道:“送客!”

方主任见无回旋余地,只得站起身来,引了那年青人,悻悻而去。

佬爷他妹回家见我佬佬气色不对,问明缘由,深深叹了口气道:“嫂嫂,这可是大势所趋啊!这段时间你在家看天白,不经常出门。你啷个晓不晓得,镇上若不是顾忌我家哥哥情面,这会早把黎家给分了,由不得你嘴硬。”

“啥子,想分就分了?我们黎家一不偷,二不抢,这所有家产,凭的是手艺赚来的?他们凭啥子想分就分了,还有没有王法?”我佬佬眼睛一瞪,大声喝道。

佬爷他妹哀声道:“嫂嫂,你晓得啷个是王法?现在没有王法了!啥子叫革mìng

,革mìng

革的就是王法的命,你也不看看,现在到处都在打土豪分田地,闹得轰轰烈烈的。人家好心过来跟你商量,是对你客气。你倒好,生生把别人轰走了。”

“听你这一说,难不成我还要拱手把黎家送给他们?馨竹,你这可是胳膊肘儿往外拐呀。”我佬佬使劲瞥一眼佬爷他妹,怪怨道:“你想让你家侄儿侄女和我们当初一样,受苦挨饿,遭人白眼?”

佬爷他妹一听,嗤声笑道:“嫂嫂,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知dào

哥哥的革mìng

理想吗?他为啥子要参加革mìng

吗?他就是要为穷人打天下,现在穷人胜利了,得势了,谁还敢对穷人白眼?”说着,敛起笑脸,郑重道:“现在,所有有钱人的财产都没收了,你还在这里坐井观天,把别人惹急了,他们会把你这个守财奴,拉出去毙了都有可能的。”

“那你哥哥岂不是白白为他们死了,到头来革了自家的命?”我佬佬听馨竹说得恳切,一时无措道。

佬爷他妹见我老舅一脸稚嫩地望着自己,过去一把抱起,低声对我佬佬说道:“信不信由你,这是大势所趋,由不得我们了。依我看,方主任这次来,是先礼后兵,若不是看在哥哥的情份上,保不准早把你送给那些穷人游街去了。再说,啥子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太与他们计较。不如遂了他们的意,保得全家平安,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我佬佬听馨竹如此一说,心里不觉一寒,一时无言。

佬爷他妹见一时半会也无法开释得了,只得叹一口气,正要引我老舅天白出门玩耍,那天红一见,赶紧扑身而过,嚷着牵住她姑姑的手,随着一道,三人上街看热闹去了。

人走屋空,我佬佬一下子陷入万般孤寂之中,细细回味一番佬爷他妹的话,觉得也不无道理,心曲弯弯的她,煞是不得要领。

正在愁闷间,一个身穿军服的人,近到黎家大院。待到了门前,他留下跟在身后的警卫,左右端视一番,阔步走了进来。我佬佬远远看见,正要起身,那军人早挺拔到了眼前。未待我佬佬开口,来人哈哈一笑,向她伸出手来,见我佬佬迟疑地缩着手,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来人只得缓缓放下,轻声唤道:“嫂夫人,你难道忘了?”

“你这是——”我佬佬细细端视一阵来人,抬手一指,欲言又止道。

来人一见佬佬神情,禁不住朗朗笑出声来。待一阵爽朗笑罢,他眼望着我佬佬,大声道:“嫂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正要给我佬佬自我介shào

时,只见我佬佬一拍脑袋瓜子,笑殷殷道:“啊!我记起来了,你是——”

第四十六章 散竹坊 情切染癔疾

见来人拍了拍自己的左臂,一脸感激的样子,我佬佬突然忆起数年前的那天深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展现在我佬佬脑海,望着眼前的来人,我佬佬指着他,惊声问道:“难道——难道你就是我家老爷,时时念起的昔日好友潘仁海!”

潘仁海见我佬佬隐约忆起,一脸惊喜,跟着兴奋地点头道:“嫂夫人,我正是子杰的旧同事——潘仁海!亏你还记得。”

看着潘仁海,我佬佬一时心潮澎湃,过了许久,我佬佬才哎声道:“可我家老爷——”见潘仁海端端站在面前,我佬佬陡然间,再次想起自家老爷,眼里不觉一阵潮润起来。往事历历在目,然而人过景迁,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潘仁海见我佬佬沉浸到悲痛之中,一副未语泪先流的伤情模样,赶紧上前前去,缓缓扶住我佬佬坐下,轻声道:“黎子杰的牺牲,是我们革mìng

的一大损失。嫂夫人,人去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我佬佬闻言,掀起衣角,拭了拭眼角泪花,凄然一笑道:“人都走这么长时间了,说这些还有啥子用呢。”

“但子杰用他的牺牲,换来了革mìng

胜利。他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今天终天实现了。如今,国家走上了正轨,人民终于自己当家作主了。”顿了顿,潘仁海见我佬佬沉默下来,轻声道:“嫂夫人,听说你把子杰从湘西迁回故土,我想让你陪我一道去看看他,好吗?”

我佬佬心里不由一震,张目看了看潘仁海,沉吟片刻,轻声道:“今天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要不,我让家里先准bèi

一下,明天去,要不要得?”

潘仁海眼望着我佬佬,想了想,站起身来,近到我佬佬身边,低声道:“嫂夫人,我这次来,时间紧迫,不敢作太长时间的逗留。若是您抽不开身,让家人给带个路,我自己去,你看可好?”说完,一脸哀求地望着我佬佬。

佬佬见潘仁海执意要去,叹息一声,唤来帐房,对他交待一声,回身给潘仁海招了招手,两人遂出得门来。

见二人出门,门前四个警卫赶紧拢身过来。潘仁海一见,对他们挥了挥手,四人随即散开,远远尾随在后。一路无话,两人来到山上,黎家墓地背山依水而立,在林立的坟墓中,左侧一隆新坟格外显眼。我佬佬用手一指,潘仁海便抢步上前,望着一块汉白玉墓牌,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随后过去,拢了拢坟边的乱石杂草,轻声道:“子杰,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出山,说不定,你现在正在家里安然享shòu

天伦之乐。”说着,眼眶竟跟着湿润起来。

我佬佬一见,缓缓走了过来,对潘仁海道:“这都是命呀。当时,我家老爷他叔一再劝阻他,让他留在家里,可他,就是不听,偏就信了邪,非要去革啥了命。这下好了,自己的命丢了,镇上又要革我们黎家的命。哎!”

潘仁海听我佬佬对镇上的举动颇有怨言,神情不禁一愣,赶紧问道:“嫂夫人,你说什么,镇上要革你们黎家的命?此话怎讲。”

我佬佬见潘仁海问得急切,便把镇上方主任对黎家竹坊的打算对他叙说一遍。不想潘仁海一听,竟轻声笑了起来,扶着我佬爷的墓牌道:“嫂夫人,这就是我和子杰革mìng

的最终目的。我们要消灭各种阶级,让世人平等、自由、当家作主,这是子杰的愿望,也是我们全人类的愿望。难道,你要让子杰在九泉之下,对你失望吗?”

站在我佬爷坟边的佬佬一听,浑身不由一颤,毛发顿时根根竖起,惊悚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啥时候让我家老爷失望过。”说完,伏身跪在我佬爷坟头,高声怨责道:“老爷,你真是这样想的?你真要把我们黎家,生生给毁了吗?若真是这样,那阵子,我作啥子也不会让你为革mìng

卖命了。”

潘仁海见我佬佬并不理解,只得叹息一声,引了警卫,下山而去。

自这次上山之后,我佬佬听到潘仁海也有此一说,愈是诚惶诚恐起来。再出门见到各家私人作坊,大都归了集体,心里越是忐忑不安起来。

没过数日,那方主任再次登门过来。聊起黎家前途,方主任道:“潘委员归行前,专程到镇委会交待过,让我们对黎家竹坊要作特殊对待,切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也不好决断,可如今是百姓当家作主,民怨沸腾,我们也不好应付。今儿个只好前来与您商议,是不是先把竹坊先遣散了,让你家伙计到竹社报道上班,我们也好向委员会交待。黎太太,您看要不要得?”

“啥子要得要不得!这伙计一散,我这黎家竹坊不是形同虚设了?若我不同意,你们再封了我黎家的销路,我们做的篾器还卖得出去吗?方主任,算你们狠,你们要怎样就怎样?我们也只好悉听尊便了。自古道:‘民不与官斗’!打明起,我这竹坊关了还不行吗?”说着说着,我佬佬心曲难解,一时间,悲号一声,头向后一仰,竟晕厥过去。

那方主任一见,直唬得七魂走了六魄,跳身唤过站在一旁的馨竹,让她伸出拇指,按住我佬佬的人中,使劲一阵揉捏。捣弄良久,只听我佬佬“啊——”一声醒转过来。方主任瞪眼看着我佬佬缓过神来,拂了拂满头冷汗,嘴里道一声:“打扰了!”再不敢吱声,唤过身边的年青人,赶紧穿堂而出。

馨竹拍了拍我佬佬的后背,怨声道:“嫂嫂,你这是何苦来着。”

我佬佬睁眼看了看佬爷他妹,随即无力闭上,深深地叹息道:“我这可都是为黎家呀。”

打此,黎家竹坊并入到龙潭镇竹行。我佬佬自此之后,便似乎着了癔症,神智忽清忽浊,甚是让家人忧虑。

“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响当当的女汉子,想不到啊!为了黎家,竟被自家男人把命给革了。可惜啊,可惜!”街邻里的张木匠望着自家婆姨,低声叹惜道。

那婆姨是个大嘴,听得自家男人为别人抱不平,心里早涌起一股酸意,瞪眼恨恨道:“这方大脚本就爱惹些惊天动地事,天不灭她黎家,人来灭!有啥子好奇怪的?”

自此,黎家竹坊,便再次在龙潭镇消声匿迹,而那片蓬蓬勃勃的紫竹林,也在一夜之间,又一次无声无息的衰败了。

第四十七章 鸳鸯会 姻缘自天定

望着紫竹林里遍地枯枝败叶,一片萧瑟凄冷景象。恋恋难舍的篾行师傅们不由暗暗惊叹:“真是奇了怪了!这紫竹为啥子会成是这个样子?难不成它还真是随了黎家血脉铸起,家兴则兴,家衰则亡!”

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随着连续不断的大雨,龙潭镇受了水灾。临河岸边的房屋,瞬时被滚滚的洪水吞噬殆尽。在龙潭河的上下游,连月来,一时间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

而在黎家,我佬佬对我老舅看管得愈是严厉了。近水的地方不让去,陌生的场所,更不充许他轻易涉足。这时的黎家,对于我老舅而言,就是一所牢笼,呆得久了,习惯了,便愈是显得胆小怯懦。

这日,我老舅刚出家门,偷窥了一眼门外奔涌而过的人群,便被我佬佬一阵呵斥,缩头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佬爷他妹一见,不由伸手一把揽过,轻轻抚慰一阵后,抬头对我佬佬劝道:“嫂嫂,天白也慢慢大了,你不能总是这样待他。毕竟,他是个男孩,迟早还是要出去见些世面。”

佬爷他妹话音未落,我佬佬便抢步过来,一把拽过我老舅,也不言语,拉起他便进到内室去了。

佬爷他妹见嫂嫂执著,悠悠叹口气,出得门来。她缓缓来到紫竹林,呆呆地伫足在荒野边,顿时浮想联翩:想如今黎家竹坊归了集体,自己虽随着入得镇上竹社,然每日间除了劳作,却了无意趣,不觉甚是怅然。加之今日休息在家,偏又遇见嫂嫂对自己视若无睹,行为举止,越是暴戾起来。看到黎家逐渐空落下来,心里更是失了寄托。站在河边高处,望着滔滔河水,细细回味一番自己所经人生,竟如那滚滚东逝河水一般,浩渺无依,心里便有了去意。正在傍徨间,乍然看到一个尼姑,正沿着河滩款款行来,不由张目细望,待她近身一瞧,却是镇外明月庵住持。未待她近到跟前,佬爷他妹眼前早生出幻境,赶紧上前迎住。那住持见佬爷他妹一脸沉静,又生得端庄,双手合十停在佬爷他妹面前,也不答话,只把手一招,馨竹便随着那老尼姑去了。

家里少了佬爷他妹,日子愈是过得沉郁。随着我老舅渐渐长大,他那懦弱的本性,愈是显露无遗,亏得还有个个性张扬的同龄姐姐,老舅方才从生活中找到点滴晨曦,有了此许的快乐。可就在两人十八岁那年,受佬爷烈士声誉的庇荫——由于老舅身体有疾,视力不佳,县里便把唯一一个女兵名额留给了黎天红,让她从军去了。

也就在这同一年,镇上为了照顾烈士后裔,把我老舅安排进了粮管站,做起了会计。这,在当时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职业。

刚上班的我老舅,见每月都有各种票证配发,而在分发票证时,却鲜有发给自己烟票,不由纳闷起来。经打听方知,单位里只有会抽烟的人,才可分到此票。老舅明白后,不由一时心动,便学会抽起烟来。一开始,只是做做模样,待混得烟票后,换些油票、布票之类,补贴家用,不想日子一久,竟染上烟瘾。由此,他那本来虚弱的身体,便愈是雪上加霜,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一日,在收取公粮时,进到一家农户,刚抬出两袋稻谷,我老舅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地,直吓得在的人员呼天抢地,不知所措起来。

恰在这时,一个乡间妮子刚巧路过。见此情景,也不答话,不由分说伏身过来,将我老舅背负在肩,一路小跑,来到乡卫生室。经过一阵抢救,我老舅方轻危为安。谁知经此一曲,我老舅便对这小女子暗生情愫,归家后向我佬佬一说,我佬佬大喜过望道:“遇到这女子,也是你们的缘分。如今这世道,在农村好,有粮吃,有衣穿,只要身强力壮,她本人愿意,我这就给你说媒去,也好早早续上黎家香火。”

随即,我佬佬当下便托人去到乡下。一打听,还真是不巧不成书,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劫了馨竹,被佬爷他爹劝恶为善、改邪归正的山匪张贵孙女。我佬佬闻讯,更是喜上眉梢道:“看来真还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却是故交。”说完,抱孙心切的佬佬,第二天一早,备了厚礼,亲自上得门去。待爬山涉水入得张家,进门擦身一见张家妮子,非但生得端庄秀丽,还挺着一副好身板。我佬佬一见,顿时觉得眼前亮堂起来,心中不觉暗暗喜道:“我家天白身子弱,能娶得这等女子,岂不可以大大弥补老黎家的天性不足?”当下报了家门,说明来意。

那张家一听,明白了我佬佬的来历来意,念起昔日间张家与黎家情谊,想这黎家天白虽然体弱,但终究也是端了个吃国家公粮的饭碗,不觉心肠回转,便欣欣然十二分的合意起来,当下应承道:“黎、张两家,本存旧谊。只是近年来,受世事烦累,少有来往,今家儿女,一个当婚,一个当嫁,又拜少奶奶亲来求婚,哪有托词之理?”

“既如此,只要妹子乐意,我看呀,这个月初八,我们就把他们的喜事给办了。亲家,你看要不要得?”我佬佬见张家满口应承下来,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地说道。

张家媳妇一听,转头望一眼站在一旁的自家妮子,那也是个爽快之人,想不到自己仗义之举,竟给自己背回一个男人来,心里顿时像惴了一只小鹿“嘻嘻”直跳,当下红着脸,对自己的母亲点点头,嫣然一笑,躲进自己闺房去了。

“这么多年没行走的老相识,终归有缘分,让他们两个小辈遇见了。既然都说到了这里,一切就按亲家的意思办,我看,要得!”张家媳妇见黎家儿郎甚合女儿心意,一拍大脚,笑声说道。

待到当月初八,黎家喜气盈门。一座八抬大轿,自乡下把张家妮子迎进镇上黎家大院,瞬时一扫家中阴霾,屋里内外,变得喜气洋洋。

这张家妮子,便是我舅母。

数年后,我舅母尽管身强体健,偏偏不得身孕,一时间,让盼孙若渴的我佬佬,甚是忧虑,待找来郎中,问得仔细明白,原来都是因为我老舅体弱的缘故。我佬佬闻言,顿时若泄气的皮球,心里早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失了希望。在满腹沉沉的忧虑中,整日间便失了仅有的欢愉,日子一久,竟一病不起,驾鹤西去。

第四十八章 续亲脉 来去渺如烟

我佬佬走后,家里顷时失了主梁骨,整个黎家便坍塌下来。偌大的一个家院,随着家人逐渐离去,房间院内,顿时变得空空如已,显得一片凄凉。一日清晨,这天我老舅闲置在家,正在与舅母为诸事踌躇,伴着一阵木鱼声响,门外转来一位年长尼姑。二人闻声,迟疑一阵,赶紧将来人迎住,引入家中。进到房里,我老舅细致一看,不觉一时愣住:原来这尼姑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多年的姑姑——馨竹。

馨竹入得门后,端端地站地那里,仙风道骨一般款款坐下,慈眉善目地望了望我佬舅、舅母,轻启朱唇,殷殷一笑道:“自离开黎家,已有数载,一直未曾回家看看。难不成眼前这位姑娘,就是我黎家媳妇不成?”见两人频频点头,她悦颜继xù

道:“想不到一别数年,我家天白竟已完婚,着实可喜可贺。”说完,呤呤笑着望着二人。

我舅母正在诚惶诚恐不得要领间,听馨竹如此一说,顿时心有所悟。待我老舅稍事安顿好自家姑姑,引她过到一旁,细细叙说一番后,我舅母方才从云雾中坠回人间。知dào

老人家归家省亲,心里愈是热切。赶紧穿身过去端茶倒水,殷勤奉上,嘴里轻言道:“自嫁到黎家以来,未曾听说有姑姑一事,今日幸会,真是天上人间一般,失态之处,还望姑姑体谅才是。”

馨竹接茶当口,展目细细端祥一阵我舅母,见她出水芙蓉一般清涟秀美,心里不觉暗暗生喜,顺手一把拈住我舅母,让她依近身边,低声道:“成家多久了?”

我舅母翘指道:“回姑姑话,都快四年了。”

“那我也合该做姑奶奶了吧?”馨竹抚着我舅母的手,轻声问道。

我舅母一听,难掩愧疚之色,羞赧地垂下头去,低声哩哝道:“不瞒姑姑说,我们正在为此事发愁哩。”说完,把二人情况对馨竹细细叙说一遍。馨竹闻说我佬佬为此不幸离世,不由哎叹吹嘘一阵,张口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后道:“看来真是我来得太晚了些,否则,我那好强的嫂嫂,也就不会这么早就去了。”说完,唤过我老舅,对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包中药,递了过来。我老舅一见,赶紧收好,对姑姑说道:“姑姑一别经年,还记得子侄体弱,甚是过意不去。这次归来,一定要在家中聚些时日,也好让子侄、侄媳妇在您面前尽尽孝道才是。”

我舅母闻声,急声应合道:“是了,是了,姑姑今儿既然回到家中,也就再不必回到那冷清的庵子里去了。我们在家腾一间空屋来,让姑姑只在家里修行就是,这样一来,也好给我们做晚辈的,有个照应。”

馨竹见二人夫喝妇随,很是默契,心里甚是欣慰。听他们说完,嘴里再道一声阿弥陀佛,笑意殷殷道:“亏你二人有此孝心,正所谓百善孝为先,今儿有此一见,也就知dào

你们是一双好后生了,我也放心了。只是姑姑如今既已入得空门,早把世俗之情看得淡了。这许多年,我已习惯了世外生活,再回不到世事之中。既心意若此,何苦沾染凡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今见过你二人,我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只是不知天红现在何处?”

我老舅一听,赶紧答道:“她现在去部队了,听说过得不错。”

馨竹一听,不觉怔了怔,哎声说道:“果真好一个‘女作男养,男作女妆’!这妮子也活该脱了个男儿命,随了他爹爹的性情,不爱家妆爱武装,出门闯荡去了。也好,也罢。都是造化弄人。”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对我老舅道:“如此,我也该走了。出门便是陌路,天白,好自为之。”

见姑姑起身要走,我老舅急身上前拦住,一把拽住姑姑,遽声道:“姑姑,怎么就走就走,既然回得家门,总要吃顿便饭再走不迟。”

“天白,你可知dào

,出家人以天下为家,再不可以家为家了。我这一别,怕又要经年,愿你们二人好生相处,也就让我宽怀了。”说完,轻轻拂却我老舅的手,出得黎家大院,飘身而去。

我老舅一见,恍如梦中,想儿时姑姑悉心照料自己的情景,如今还时时记挂着自己的身体,不顾劳累,亲自给自己送药,心里一热,眼角竟不觉渗出滚滚泪珠。我舅母回头一望,想老舅姑姑年老体衰,为家里这事,来去匆匆。再见我老舅眼中涌出的泪水,也跟着悲戚起来,悄悄掩面哭泣有声。

自此一别,我老舅再没见过姑姑踪影。偶尔让我舅母前去明月庵探询,也未得任何信息,只知dào

她每每云游庵外,却不知去向何方。

一日天红归家探亲,说到此处,那天红不觉一脸惊奇,怨声道:“都怪我大意,记得有一日,我正在带兵集训,远远见一道姑近到营区,被我一阵训斥,把她给揍走了。事后我还在纳闷,那道姑啥子时候进的营区?有哨兵说,她是专程来找我的。哎!我真糊涂,想必那人定是姑姑了。”

我佬舅闻言,不由怅然有声:“你咋子就把她给轰走了,她可是你的亲姑姑哩。”

天红挠首道:“我那会咋晓得她是我姑姑哩,要晓得,我做啥子也要留住她,与她好好摆摆龙门阵。哎!都怪我粗心大意,把这档子给忘了。现在想见都见不着了。对了,姑姑给你的药咋样了?”

我舅母听天红问起那药的事,早骚得把头垂下,见天红不住地拿眼探询自己,不觉一时涨红着脸,悄声嗔怪道:“看我做啥子嘛,还不问你自家弟弟去。”

天红一看,顿时明白了三分,大喜道:“看来,这黎家血脉,是延续有望了。”

我老舅闻言,使劲推攘一把天红,啧声道:“哪有你这样当姐姐促狭捉弄人的!还好意思,竟与自家弟妹开这种玩笑?”

天红一听,仰头一阵朗声大笑。

天红在家没呆太久,过了几日,便匆匆归队去了。待她一走,我佬舅征得丈人家同意,便把偌大的黎家房院暂且让给了镇里,把家搬到了舅母娘家,以求得个彼此有个照应。当然,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农村确实也是个好去处,那里山清水秀,乡情纯朴。

也就是在那时那会,我佬表黎家宏在众人望欲穿中诞生。出生后,儿时求知上学,也没做出啥子惊天动地的壮举,在庸庸碌碌中成长。随着大学毕业后,便也生出些断断续续的故事来,此是后话。

第一章 夜未央 卖场起风波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时的白昼像拉面一样,轻轻一甩,天就变得晃眼细长起来。初春把阳光的温暖揣入她厚厚衣兜,粉红着笑脸,一路向西,不一会,便沉沉隐去。

“收摊了!”老魏拄着一根铁钩,人还未近得卖场,便远远对着店里众人,大声喊叫。

“老魏呀,你看现在天渐渐黑得晚了,能不能迟点关门哪?”朱道明倚着店门,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一脸无奈地对老魏央求道。

“都说过好几次了,怎么还在为这事纠缠,快收,快收!”老魏定了定神,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继xù

催促道。

开春以来,卖场里的生意有了一些起色,整个电动车车市场如春笋般,不经意间,便冒出许多的尖尖角来,到卖场看车买车的客户逐渐多了起来。虽然渐近黄昏,卖场里销售各种品牌电动车的小老板们,总还是怀想一份希冀、一份喜悦,幻想着多一份耕耘、多一份收获,自然不想早早关门走人。

我老表也代理了个电动车品牌,在卖场做着销售。见老魏不停的催促,也只好收拾好自己的店铺,与小杨一道,缓缓踱出店门。

那边的刘超义和妻子黄丽,正在与一对小情侣耐心的捉对儿地推介着产品。

听到“哗啦,哗啦”铁卷门阵阵落地的轰鸣声,看车的情侣见此情势不妙,匆匆地挽起手臂,一步三跳逃似地奔出了卖场。

刘超义一见,红起关公脸,几个大步跨到老魏跟前,从个头上看,明显高出老魏一大截,怒气冲冲地吼道:“老魏,你真想和我们过不去是不是?”

我老表一瞧这阵势,与卖场的众老板退了回来。

“怎么了,谁想和你们过不去了!”老魏挺直腰板,毫不畏惧地迎上一张苍劲的老脸。

“天还这么早就关门,你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刘超义近距离地质问道,满嘴的唾沫都快喷到老魏的脸上。

“五点钟关门,这是规矩。”老魏寸步不让。

“规矩是人定的,不合理就得改!”刘超义声嘶力竭的吼道。

“要改你们找周老板说去,跟我吼什么吼?周老板说改就改。”老魏并不为众人气势所动,不由分说气地向卷闸门走去。

“慢着,我就要从今天改。”不提周老板还罢,一提起周老板,那刘超义还真扛上了。

周老板何许人,周保财经理是也。几年前,在计划经济时代,与刘超义在惠民商场共事,周保财任部门经理,刘超义做保安队长。如今,惠民商场已被外资并购,大部分公司员工都已树倒猢狲散去。这周保财,刘超义即属遭遣之列。

周保财在商场做经理那阵子可是赚了钱的,他赚钱的方式是与老婆合伙。昔日时,他在商场明修栈道,他老婆在邻近商场的小店里便暗渡陈仓;商场里什么商品好卖,他老婆店里总也不缺。说是合伙,其实也是内外勾结,几年下来,早挖足了第一桶金,如今承包卖场,靠的就是这些积累。

而这刘超义,那年退伍复员,依仗他父母的关系是分到银行的,由于不懂业务,做的是武装押运的保安工作。这工作事不是很多,但收入不低。端起金饭碗,吃着无忧粮,平日里口袋里又厚实,手脚也就放得开,自然羡煞无数聚散在一起同龄战友。

可上班不到一个月,一次押送运钞车回行后,经不住他人唆使,说他当兵没摸过枪,他一激动,拉开枪拴,竟生生地朝天扣动了板机,随着“啪”地一声轰然响过,早吓得众人缩起头来,眼望那袅袅冒着表烟的枪管,呆的呆,傻的傻,瞬间作了鸟兽散,留下他端着长枪,石雕一般地站在那里。尽管这一枪响过,刘超义甚是后悔,第二天,还是被分管保卫工作的领导,不由分说地叫到办公室。

“小刘啊,看来银行不适合你呀。”张部长曾经做过刘超义父母的学生,声情并茂地对刘超义无可奈何地说。

“真对不起你呀张部长,我知dào

错了,你处分我吧。”经过整晚的煎熬,刘超义血红双眼,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可怜巴巴地低头认错道。

张部长掏出烟,弹出一根燃上,语重心长地说:“银行领导昨天已经召开过紧急会议,看到你还年轻,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已经给兄弟单位打过招呼,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去五金公司,二是去惠民商场,你考lǜ

二天给我个答复吧。”

就这样,两天后,刘超义悻悻地到惠民商场保安部报了到。入伍时从这里走进军营,看来冲动真的是魔鬼,一声枪响,再次回到了解放前。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商场上班不久,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黄丽,那会的黄丽可是商场里一朵骄傲的场花。

“找你们的周老板来,从今天起就把时间改过来。”刘超义冲着老魏吼叫。

“真是老了的猫子不逼鼠啊!”老魏见刘超义身强力壮地杵立在面前,想想自己年轻时,在数万人的厂子里当保卫科长,是何等风光时,不禁深深地慨叹道。

夜的薄纱缓缓地罩笼下来,街头的华灯眨着调皮的眼睛,随之一只一只渐次忽闪忽闪地展亮开来。

“算了,算了,天已晚了,开门关门是老魏的职责,他一时半会也当不了这个家。改时间的事,明天我们卖场的人一起去找周老板商量,大家说好不好?”我老表提议道。

“对,我们明天一起去。”有人附合道。

我老表上前推了把刘超义:“走,回家了。”

黄丽见天色已晚,上得前来,轻声怨道:“和他有什么话好说?”言毕,拉住刘超义正欲离开。

不想老魏嘴里竟又嘟噜着冒出一句:“还有懂道理的人嘛”话来,顿时把刚转身的刘超义再次激怒得暴跳起来,幸亏被他妻子黄丽一把按住,方才压住火气。

“好,你给我听到,明天无论如何,我们一要找老周好好的理会理会,今天懒得和你多嘴绕舌。”刘超义手指着老魏,忿忿不平地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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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群激奋 众人讨说法

“老黎,老黎,叫上大伙,我们找周扒皮去。”翌日清晨,店门刚打开了不大会儿,待老魏怏怏离开,刘超义的声音便从侧边传了过来:“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大叫一声过后,刘超义自顾自喋喋不休道。

我老表不老,这会年当二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年龄。刘超义唤他老黎,既含有戏谑成分,也有尊重意思,两者兼而有之。

刚刚涉足生意场,我老表对销售并不太熟悉,所以总想:“善抱者不脱,善建者不拔!”为计成本,便尽量把摊了铺得小些,以儿长久之计,故而只找了小杨一个帮手。这会见他正在埋头摆放陈列商品车,便走过去交待一声。来到赵宝强的店内,赵宝强也是一对夫妻档,家住市郊,近来因房地产正如火如荼搞开发,土地被zf征用。事后,虽拿得一笔土地补偿款,却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如今只好领着孩子进得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权衡再三,也在卖场里做起了电动车生意。

“老赵,店里忙好了吗?”我老表上前问道。

“好了,好了。”赵宝强拍拍手上的灰说。

“那好,我们一起过到周老板那边去,毕竟人多力量大,好好与他商量商量。”我老表愤愤道。

“嗯!”赵宝强拂了拂满身灰尘,大声应道。

就在我老表与赵宝强说话当口,这边刘超义,已邀上朱道明一道清闲自阔步走了过来。

“走。”刘超义对我老表、赵宝强一挥手,大声唤道。

这朱道明何以到得当地,又何以进到卖场来?大伙都是彼此初来乍到,卖场里众人也未曾打听过,故而无从知晓。只知dào

他目前恋人吴冬梅,是本地人,那生得是一个明媚清丽,不说有落雁沉鱼之容,也有闭月羞花之貌,只是为人少言寡语,给人一种无形的神mì

之感,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几个人在刘超义的带领下,一路大咧咧踏步而来,待晃晃悠悠踏入周保财办公室,迎面遇上了周保财会计兼办公文员的裴月,这裴月何等察言观色之人,先是一愣,见卖场几个老板整整齐齐地来到办公室,早满脸堆出笑意,迎风招展道:“呦,今天什么风,把卖场各位老板给吹过来了?”

“还用说,当然是冷冷、寒寒的风呀。”这裴月是周保财从惠民商场带过来的,刘超义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其中原委勿须细说,大家都懂。所以,对深谙其道的刘超义于裴月而言,简直是视若敝屐,说起话来自然随意,言辞中有轻蔑,也有不屑。

“瞧你这副嘴脸,就是改不了。”裴月表情里流露出一副纯情少女状,惹得刘超义心里一阵酸涌。

正在裴月翘起兰花指,拈着端杯布茶,不停游鱼般来回穿梭在众人间,尽显妩媚地招呼大家时,只听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由外及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原来正是大家久候的周保财。这周保财油亮着一头背发,身着笔挺的西装,腋下夹着黑色的皮包,一脸豪迈地来到办公室。见到大家“哈哈”一笑,在办公室绕视一周,继尔转到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放下手中的皮包,一屁股落了下去。

“今天怎么聚得这么齐,一天早光临寒室,有事吗?”周保财有如检阅士兵一般,睁大眼睛扫视一圈大家,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开口说道。

“真是明知故问,还不都是因为卖场开门、关门的时间问题吗?我们都给老魏说过多次了,他难道没有和你汇报过?”刘超义见周保财对大伙打起官腔,心里甚是不爽,腾地站起身,义愤填膺地吼道。

“坐,坐。大家有话好好说嘛,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要一见面,总是那么个火烧猴屁股的样子。”周保财摆出一副大将风度来,掏出一只烟,自顾啪地一声燃上,慢条斯理慢地说道。

“什么叫火烧猴屁股?我说周大经理,你知dào

现在这都是什么天?快夏天了!你看看外边那些开店做生意的,都是什么时间才关门?我们卖场一关门,整天守来的生意,都被别人抢去了!我们的车子卖不动,用什么交房租、养家糊口。火烧屁股?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让在座的各位老板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刘超义见周保财给自己摆谱,心里愈是气愤,嘴里早喷出一通连环炮声。

“我知dào

,现在不是正在商量吗?”周保财仍是那样的慢条斯理地说:“你也要替我考lǜ

考lǜ

嘛,你知dào

现在负责任的保安很难找,你们这么一闹,老魏撂挑子了,让我怎么办?”

“怪了。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保安满街跑!一个保安有什么了不起的。”刘超义对裴月的眼色视若无睹地说道。

见周保财脸上渐渐有了红润,朱道明用肘子碰碰我老表,我老表知dào

他的地方方言重,与周保财沟通起来有困难,便向前倾了倾身体说:“周总,我们今天不是来吵架的。连日来,我们一直对老魏要求晚上延迟关门时间,可他却总也置之不理,所以昨天出现了些情况。你也知dào

现在天长了,那么早就关门对我们的生意的确是很有影响的,你能不能和老魏商量一下,适当推迟一下关门时间。”

“是啊,外边卖车的都在笑我们卖场的,说我们是公务员,按国家时间作息,气死人了。我们下班了,他们做生意,占了便宜唱雅调,还诋毁我们卖场卖水货车,实在是气人啊。”赵宝强再也憋不住心里火冒,愤愤地说道。

周保财看看动了众怒,身体向后一靠:“好吧,这事我和老魏商量商量。”

刘超义一听,马上跳了起来说:“你是老板,他一个保安,值得商量吗?”

我老表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刘超义:“也好,商量好了给我们回个话。周总,你忙,我们店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好,等我们商量个结果后,我会让裴月通知你们。”周保财说道。

刚出门,刘超义用力挣脱我老表,露出满脸不屑,气鼓鼓独自先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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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细微处 难脱依依情

这日傍晚,卖场保安老魏,像是一只被打蔫的茄子,迈着沉重的步履,直到日落西山之后,方才夹着那把锈迹斑斑弯勾,姗姗来到卖场。待近到门前,见众人别过脸去,露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言语,埋头杵在一旁,等大家收拾完毕,便屏声偃气走了过来,依次关了卷闸门。

与众人陆续分手后,我佬表急步穿过临街大道,一路小跑,跨入zf大院。这时,天也黑得定了。一路上许是少了行人,正好免除了不少虚伪得无谓寒暄,让我老表的心情,瞬时间,变得少有的轻松舒畅起来。

独自归得家来,胡乱地下了碗面条囫囵吞下。待收拾完毕,正在茕然间,刚准bèi

打开电视,随着往日生活惯性,意欲了解一下时事新闻。不想这时,芳菲却风以似的推门而入,随着一阵细风起处,她端端地闪身进到屋内,见我老表神情里稍稍有喜色微微伸张,近过身来,戏谑道:“好久不见黎大人面带喜色,今儿可是遇到什么情况了?”随即穿堂而过,匆匆换下身上的工作服,转身回到客厅,依着我佬表,一屁股落在沙发上。

“老实招来,你那情况现在怎么样?”芳菲拂了拂额间一咎乱发,眼望我佬表,满脸兴致地问道。

“什么情况不情况的?都老夫老妻了,听到让人笑话。”我老表面色一收,容颜不改,镇定自若地扭头对芳菲说道。

“哎呀呀,还知dào

了笑话?怕人笑话就不应该做那些事!”芳菲的声腔一变,顿时有了辗转。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本人行端坐正,哪来什么鼠摸狗窃之行?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老表见芳菲的语气中大有不平怨怼,义正词严地说道。

“哎呀!还君子坦荡荡哩?君不见箱底所藏何物乎!”芳菲的戏腔出来了。

“真是无聊至极!”我老表见芳菲一时戳破昔日隐情,为避战火升级,只得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芳菲提到的所谓情况,确为实事;说到箱底衣服,也并非虚构。她嘴里提到的那情况,是我老表的初恋恋人肖燕,而那件煞是让她郁闷的衣物,便是肖燕送给我老表的第一件信物。

肖燕是她的一个同窗陈虹,在一次不经意间,介shào

给我老表认识的。那时,我老表刚被借调到市经委工作不久。一见面,俩人便互有好感,相处一段时间后,彼此都觉得情投意合,关系便很快发展起来。端午节前夕,肖燕逛商场看到一件亚麻长袖衬衣,款式新颖,便买来送与了我老表。

翌日,我老表到食堂买早点时,不经意一回头,顿时傻眼:稀松的买饭行列中,刘市长也穿着他同一款式的衣服,让所有在场人等甚是诧异。

随后,这件与市长撞衫的衣服便存入了箱底。

“也不知是谁无聊至极!”芳菲反唇相讥。

我老表略显疲惫地站了起来,拉开门,走进了黑黝黝的过道里。

“同志哥,小心,外边天冷,加件衣服再出去嘛。”芳菲对我老表的背影打趣道。

来到大院,经夜风一吹,我老表清醒了许多。这是多少次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他自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在这里,他才能畅开胸怀,让一个身影走进自己的心灵,作一次轻松的交流。

这天是星期一,来卖场的客人变得稀疏了很多。开门不久,只有卖三轮车的赵宝强的摊位前还有一位农民模样的人在咨询。

“宝强,快,装上电池让这个老哥试试这台。”赵宝强的老婆高着嗓门大声支使着他,赵宝强晃着两条罗圈腿吭吭呀呀地抱来电池,打开坐板稍作憩息时,只听他老婆叫嚷道:“快点,快点,死人哪!”赵宝强只得又马不停蹄地拿起工具操作起来。

黄丽看到这情景,忍不住“吃,吃”地窃笑,刘超义听到黄丽地笑声,禁不住发出一阵感慨:“苍天啊,大地啊,什么时候能让女人成哑巴!”

“你让哪个成哑巴?”黄丽回过头来质问刘超义:“都变成哑巴了,看你的车还能卖得动!”

黄丽是卖场里出了名的导购人,能说会道,那刘超义的客户大部分都是她拿下的,她这一问,直噎得刘超义摆手欲走。

“哪里去,在这里守着。”黄丽命令道,自己却拍了拍屁股,转身走人。

“你哪里去?”刘超义停住问道。

“做哑巴去。”黄丽知dào

今天生意清淡,一扭头走了。

刘超义看着黄丽向右一拐,知dào

她又去了麻将室。这段时间里,黄丽就像一个初学驾照的楞头青摸到了方向盘,对麻将简直痴迷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不一会,赵宝强那单生意做成了,身上夹着汗酸气跑到我老表和刘超义这边,嘴里“哈哈”着一人递上一支烟。

“老赵,你好脾气啊。”刘超义开玩笑地说。

“哎,听老婆的话有饭吃嘛。”我老表说。

“是啊,是啊。”赵宝强随合道,继而一转口:“告sù

你们,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什么样?”刘超义故yì

打趣道。

“以前是她吼我也吼,她再吼我就动动手。吼多了,打多了,习惯了,过段时间不吼不打反倒不习惯了。”赵宝强兹地吸口烟继xù

说:“直到那次出车祸被抢救过来,躺在病床上,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宝强,在你没醒来时,我真的好害pà

。我看到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似的。’从那以后,我再没对他动过手,你们知dào

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老表听着听着,瞬间就一下子沉默下来。刘超义满脸疑惑地看了看赵宝强,突然一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给我们秀夫妻恩爱来了,找打不是?”

这边隔着几行车子的吴冬梅,听到他们的谈话,一点朱道明的额头,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听到没有,学着点。”

赵宝强回头憨实一笑,回到他的摊位上去了。

这里的卖场是以地线划分识别区的,完全靠自觉摆放,偶尔有越位现象,只要谁谁故yì

站在线上用眼一扫,邻里就会心知肚明,把样车挪回到自己地界。

第四章 偎栏热 众人仇敌忾

真是:轻易入得生意场,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其中隐情,个中滋味,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zhèng

体会明白得了。这些时日,卖场里老板、众人见自家店内生意清淡,而别家店铺里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心里自然而然,很不是滋味,恨不得出去抓几个客户过来,撑撑自家门面。

“做生意呀,就是这个样子。大家不要急,不要慌,我们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刘超义见卖场里一片死寂,大伙儿各自守在自家铺里,像是刚刚溃败脱逃而出的残兵败将败一般,失了锐气和斗志。他抱起胳膊窜到我老表的摊位,边走边叫,意欲唤醒一群沉睡不起的将死之人。

来到我佬表铺前,他看了看店前阵列的样品车,声音降了八度,对我佬表说:“老黎哪,你也该学学别人的样子进点新款了。你看,他们的款式都换了,那些兔崽子们正在打击我们卖场,说我们这里卖的都是些淘汰货。”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刘哥,不要慌嘛,山人自有妙计。”我老表端过一张椅子,递给刘超义,望着他不禁一笑,现出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刘超义一听,不觉一愣,随声问道:“嗯,老黎,我知dào

你见多识广,一定有些想法,说说,你都有什么新板眼。”刘超义来了兴趣,坐下来问道。

我佬表见刘超义一脸迫切,转过头去,大声叫道:“老赵,道明,没事的话,你们过来一下,我们合计合计!”

听到一阵吆喝,那朱道明,赵宝强本就闲得无聊,赶紧站起身来,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嘴里连声答道:“来了,来了。”

“老黎,你这是要做什么?”刘超义盯着我佬表,愣愣地问道。

“看大家闲得无趣,不如把他们召集起来,一起开个会。”我老表不置是否,淡淡说道。

“既然是开会,为么事不叫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冬梅,来,来,我们也来参加。”近在咫尺的黄丽闻声,一扭身,凑了过来,向吴冬梅招手唤道,并不理会赵宝强的老婆李春华。

“现在,会议开始!”见大家拢身过来,我老表一本正经宣bù

道。

待大伙围着自己危襟正坐,一派严肃,我佬表对小杨一招手,大声道:“小杨,拿牌来。”

小杨先是一怔,接着笑眯眯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牌,隔着赵宝强向我佬表抛了过来。

我佬表一个飞天揽月,跳身接住,把那纸牌在手上一拍道:“来,斗地主!”随即拖过一条茶几,把牌“哗啦啦”洗好,往上面一丢,示意刘超义、朱道明、赵宝强道:“来,你们三人先抓。”我老表手扶后脑往后背一靠,暂作壁上观。

“搞什么鬼,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刘超义边说边拢身过来,与赵宝强、朱道明一道,兴致勃勃地开始抓牌。

“无聊!”黄丽见遭了戏弄,满脸嗔怪道:“走,我们到外边走走。”拉起吴冬梅的手就走。

“看好店,别又只管跑到麻将室去玩牌!”刘超义见她们转身要走,扭头向黄丽唬道。

黄丽闻言,嗤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对刘超义噎道:“刘超义!不要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了染行。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呀,管好自己再说。”

众人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来我往,几轮下来,大家各有输赢。见大家到了兴头上,玩得愉快,轮到我老表做庄时,他拿起牌,边发边说:“各位兄弟,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今儿能聚到一起,也是个缘份。”

“这个当然,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嘛,之缘份呀,都是修来的,不然,人海茫茫之中,没和别人一起搅锅铲把子,怎么我们单单聚到了一起?这都是缘份啊!前世修来的。”赵宝强感叹道。

“是啊,不是缘份,我朱道明能认识你们吗?”朱道明边抓牌边低声应合道。

“所以,看在这缘份的情面上,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我老表把脸转向刘超义,坚定地说:“这段时间,生意刚有起色,外边的同行就给我们下套子,说我们在卖淘汰货,我想你们也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是呀,他们也太没有商业道德了,竟想出这样的损招。”朱道明望着手里的一把乱牌,恨恨地叹道。

“生意上讲的是先入为主,他们店,地理位置好,占据市场分顾客来卖场前的必经之地,散布谣言的机会就多一些;另外,他们进据市场时间长,在经营中,积累了相当人脉,散布的谣言就会广一些;这地利加人合,都被他们抢了先机。所以对我们来说,要想扭转目前局势,的确很有难度啊。”刘超义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加上黄丽平日对自己的说教,分析起商场里的那些尔虞我诈来,自然是清晰明了,一夭中的,入木三分。

“是啊,是啊。你看我们这偌大一个卖场,地势不佳,人气不旺,每天卖的车子,还不如他们一个分店,看得让人心寒,想来真是急死人啊。”赵宝强摸了摸头皮说道。

“所以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更要精诚团结。”我老表加重了语气。

“什么团结,团结?怎么说起话来倒像个国家干部,你是村支书呀?团结能解决问题吗?”赵宝强有点耐不住烦了,对我老表牢骚埋怨道。

“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老表理直气壮,信心百倍地说道。

“好,我们齐心协力,我们团结!”刘超义跟赵宝强一样,早憋不住气了,站起身吼道:“哪这火焰山怎么过?难道就在这里让我们给他们活活地烤乳猪!”

赵宝强,朱道明见刘超义红涨着脸,一别怒气冲冲的样子,无趣地放下手中的牌。

沉默,一时间,卖场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过了许久,我老表望了望大伙耷拉着的长脸,把身体向前倾了倾,耐心道:“其实他们有他们的优势,也有劣势。只要我们攥紧拳头,力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他们在我们的面前,就是一盘散沙。”我老表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我们可以集中物力、财力、人力从宣传、促销、和产品摆放上下功夫,何愁打不垮他们这些散兵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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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协力 一举扭颓势

众人拾柴火焰高!经过数日精心准bèi

,卖场里所有人员,分工协作,挨到周五晚上,见一切安排妥当,大家方才歇下一口气,关门下班。

回到家中,我老表不由来了情致,唤起芳菲,拉起她来到街边餐馆,大大的点了几个菜,一是调节一下两人的感情,二是犒劳一个自己。那芳菲见我老表甚是殷勤,煞是疑惑,睁着一又犀利大眼,上下打量一阵,不由问道:“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让我们黎老板如此破费,我愧不敢当呀。”

我老表先是支吾一阵,随后便把自己的营销方案和盘托出,直说得芳菲瞠目结舌起来。欢天喜地吃罢晚餐,两人余兴未了,一个情致高涨,一个兰麝香薰,相拥相惜,夜里煞是缱绻一番。

待到第二天上午,卖场里所有人等,像是听到冲锋号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室外到处是请来的促销人员,室内陈列的展品样车,亦是码放得整齐划一,门前悬挂一条“大卖场电动车统一大降价”巨幅横标,显出一派气壮山河的喜庆气氛。

随着阵阵锣鼓声起,吆喝便声声声入耳而来。那往来穿梭的顾客一见阵势,纷纷来涌跃过来,进到大卖场,询问选购起车辆。瞬时间,直忙得卖场里的众人应接不暇。

虽然客人川流不息,但真zhèng

下单的人并不是很多。我老表心想不好,便把目光锁定在有意向的顾客身上。

就在这时,我老表不经意间一回头,发xiàn

在人群中,兀自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她清丽的面容中,夹杂此许憔悴,孤身一人低头游离在那台小巧型的电动车前,正百无聊赖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面罩,神情忧郁。

“肖燕,她今天怎么来了?”我老表心里不由一动,暗暗惴想道。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四周,轻轻对小杨唤叫一声:“小杨,你到这边来一下。”

小杨会意地来到我老表身边那位的客户前,对他讲解起电动车的各项性能。我老表对客户笑笑,轻身便向肖燕走来。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我老表对肖燕说。

“周六没事,在家里闲得无聊,出来透透气。”肖燕声音很小,在嘈杂的空间里,如蚊蝇一般,我老表几乎不曾听得清楚。

“老板,这款车什么价格?”一位中年客户望着我老表,大声问道。

“啊!”我老表若梦中乍醒,笑声应道。继尔歉意地对肖燕说:“你先在这里随便转转,我马上过来。”

“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有事,先去忙吧。”肖燕幽幽地轻声应道。

我老表只得撇下肖燕,转身过来,对客户招呼道:“你好,你是说这款车吗?”

“对,就是这款,它都有什么性能,多少钱一台?”那位中年顾客见我老表一脸和气,抬手指着那台电动摩托车,和颜悦色地问道。

“啊,这是一台电动摩托车,它的功率大,一次充电续行里程长。你真有眼光,平常它的价位是3200元,今天卖场做活动,优惠200元,给你3000元好吗?”

“能再低点吗?”那顾客踌躇一会,对我老表还价道。

“说实话,今天我们卖场所有的电动车都是特价销售,如果说留了点利润的话,那也只是保个运费而已。”我老表耐下心来,细细解释道。

“价格还算合算,只是这种黄色车子,我骑好像不太合适,有没有老一点颜色的?”那顾客犹豫不定地望着眼前的电动车,略有质疑地对我佬表道。

“有,还有本田灰,枣红色,都很适合你的。”说着,我老表找来色板给她细心的介shào



最后,那位客户选定了本田灰。我老表便叫来搬运师傅一起到仓库提货,回到卖场一瞧,肖燕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当天,仅我老表这边就破天荒地卖出五台电动车,其它摊位也都大有斩获。尽管都已累得腰酸背疼,仍是皆大欢喜。

周日,闻讯而来的客户更是较周六有过之不及,卖场内一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客人散尽,还没收摊,只听刘超义大声叫道:“老彭,道明,喊上老赵,晚上我们一起喝酒去。”

“老赵,收了摊,我们喝酒去,好吗?”朱道明过到赵宝强这边,低声对他问道。

“喝酒是好事呀,当然去,做人可不能亏了自己。”赵宝强连连应合道。

“什么好事,一喝就多,一多就醉,一醉就喜欢伸胳膊撂趵子,是什么好事!”赵宝强老婆春华在一旁听得清楚,禁不住大声吼道。

“都是几百年的陈谷子乱芝麻,还嚼它做什么?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少说两句,我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了!道明等我,我们要自己犒劳自己。”赵宝强赶着忙地收摊,唯恐单下自己。

“还老板哩,我警告你:去可以,给我少灌点。”春华在丈夫临行前,再次咛嘱道。

“知dào

,知dào

。微醺,微醺。”赵宝强如领圣旨,学着我老表的口吻,对老婆躬腰颌首。

“我们也去。”黄丽眼见男人们就要一哄而散,顿时激愤起来,厉声号召两个女同胞道:“凭什么喝酒只有你们男人的份,我们是卖场里生力军,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

“想干吗,想干吗,造反呀!黄丽,你给我听好了,收好摊赶紧回家,早早洗好屁股等着。”刘超义话刚说完,招来店内男女一阵哄堂大笑。

“啪!”的一声,黄丽呶着俏嘴,冲上前去,扬手狠狠甩了刘超义一个巴掌。

“一口清;

哥俩好;

三碗不过岗……”

这顿酒喝得爽快,淋漓,豪气干云。几轮下来,连小杨也喝得语无伦次了,他乜着眼,一脸羡慕地看着刘超义,大着舌头道:“刘大哥,还是你快活啊,这酒醉饭饿后,回到家里,说不定黄姐这会已洗好屁股,正翘臀以待呀。不像我,回到家里,冷床冷被——”大家一听,不由哈哈大笑。

“你小毛孩子!聪明,聪明,孺子可教啊。待明儿让你黄姐给你介shào

一个,保证让你‘小乔初嫁了……什么来着”刘超义伸手用力拍打一下小杨的头颅,麻着脑袋说。

“……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老表补充道。

“对,对,灭了那些小崽子们!”刘超义迷迷糊糊地挥着手,大声地说道。

吃完饭,已近子夜。我老表蛇行两条腿,踩棉花糖似的,软软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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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意缠绵 悠悠难断情

深夜,我老表怀着满心的忐忑,悄悄摸回家中。房间很狭窄,为了不打扰到芳菲,他蹑手蹑脚地抱了床棉被,胡乱铺在客厅沙发上,怀着一股悠悠怨气,随即躺了下去。

其实在我老表未到家前,芳菲一直在床上胡思乱想,并未睡得定去。这会,我老表在室内里的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早如雷贯耳地传了进来,黑暗里她能清楚地看到我老表的一举一动,见他猫似的溜出了卧室,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我老表没有听到而已。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从楼外传出一声声“喵喵”的猫叫声,显得凄苍和哀凉。

“啪!”芳菲起身重重拍打着关上了窗户。

“猫来穷,狗来富。”我老表嘟噜说道,紧接着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哪来什么猫来穷,狗来富,分明就是猫叫春。”芳菲在里面回应道。

“咦,你怎么现在还没睡?”我老表一时不解地问道。

“你这么一搅和还睡得了吗?”室内透出一股怨气,芳菲幽幽说道。

“既然这样,我还是到床上来睡吧。”我老表重新卷起被子,钻进卧室。

我老表现在的住房,是老式办公楼改建的,每层一溜的通间。结婚时,我佬表从中间一隔两断,分出内外两室。即便如此,这间小小的住房,还是由经委领导出面给房管局做工作争取来的。

躺进宽大的双人床棉被中,我老表顿时感到一种温馨,悄悄地溢遍全身。不觉间,他把身子向芳菲靠紧了些。见她并不回避,想到刘超义晚饭前对黄丽所说的话,竟一时耳热心跳起来,不由得抱住了芳菲。

“今天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晚”。两人一番恩爱过后,芳菲难舍难分地抱紧我老表,口吐蕙香地问道。

“店里那帮人聚了聚。”

“又喝了不少酒吧?”

“是有点多了。”

有生以来最知酒力之盛,莫过于肖燕举行婚礼的当日,那天,我老表的心被撕扯着,感受到了膏药贴与幼嫩皮肤之间火辣的撕痛。

维系了二年的感情,在那一天被肖燕的父母无情棒打鸳鸯散。因为肖燕的柔弱,也因为我老表家庭和经济上的困窘,总之,他们被生生的拆散了。

也就在那一天,我老表大胆地给了芳菲一个莫名电话,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老表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是那天,我老表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痛苦流涕;也就是那一天,我老表接受了芳菲的抚慰;也就是那一天,在这个房间里,我老表和芳菲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也就是从那天起,我老表才明白金钱于人生是何等的重yào



第二天,芳菲带走了他们一起用过的床单;第三天,他们**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在这个房间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不到半年,他离开了经委。

他内心无数次的发誓,要对得起身边的这个人,然而,世事总是那么的牵强,直到现在,仍无法摆脱那些无由而来的痛苦和磨难。

白天那个强势的芳菲一下子变得细腻和柔润,我老表这时才明白,被爱的女人才会回归她原有的本色。

“又在想什么?睡吧。”芳菲朦朦胧胧地说。

“嗯,睡了。”

——

“给我也来一台好吗?”一位老者见别人正在购买一台迷你型电动车,挤进人群围拢过来,对朱道明说道。

朱道明看看这位老者,摇了摇头说:“老先生,对不起啊,这款车只适合年轻人骑的,你这么大年龄不好用的。”

“你这个小伙子,说话很有问题呀!人家就能买,怎么到我这儿就不好用了?”那老者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吾自尚能饭乎的样子。

吴冬梅见状,赶紧走过来,细心解释道:“我是说这款车轮子小,扭距短,您骑行起来不安全。”

“我骑车慢,没事,我就相中这台。别人能用,我也能用,就要这台。”老者霸王硬上弓了。

朱道明无奈地为老者装了一台,当崭新的电动车推到那老汉面前时,那老汉喜得满脸的皱纹都开出了灿烂的秋菊。

老汉从深层的**里掏出钱,细细的数了三遍,交给站在一旁的吴冬梅。吴冬梅抻手接过,便带着那老汉办理购车手续。

“老先生,会骑吗?”朱道明一直跟在老汉的车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会的,会的。”不想刚接过电动车没走两步,就一个趔趄,朱道明慌忙扶着。

“没事,没事,地滑。”老汉安慰着朱道明,也安慰着自己。

“老先生呀,你慢点,你吓着我了。”朱道明头上早汩汩地冒出冷汗。

待那老汉出了卖场,渐渐消逝,朱道明双手合掌:“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老先生一路平安。”惹得卖场众人“哈哈”大笑。

“小杨,小杨,过来帮忙看看这车。”刘超义的小姨子小玲朝我老表这边叫着。

小杨看了看我老表,我老表挥了一下手:“过去帮忙看看。”心里却纳闷:“这刘超义两天都不来,就让他个小姨子守店,也太不近情理了。”

“老赵,这老刘好像有两天没来卖场了吧?生意都不做了,知dào

干什么去了吗?”

“你们邻居都不知dào

,我怎么会知dào

呢。”正在帮人修三轮车的赵宝强正拿着铁锤说道,看准那被撞偏的货栏“嘭”的一声下去,只听那修车人大叫一声:“过了。”

赵宝强侧着头看看,铁锤又向左边抡去。

“又过右边去了,哎,你是四川来的吧,真是个‘锤’师傅。每次来修车,你就是铁锤当家。”修车人无可奈何地叹息声,再次激起卖场内一阵哄笑。

赵宝强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换了把小号的铁锤,又看了看那跑向右边的货栏,“乒、乒。”地小心敲打起来。

“好了,好了,别又打过了。”那修车人上前一把拉起赵宝强。

修车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锤打过的地方,回过身问道:“多少钱?”

赵宝强放下手里的工具,喘着粗气说:“算了,又没换什么部件,不收费的。”

修车人露出诧异的表情说:“手工费还是要的嘛。”

“不用,不用,这可是我们卖场里的规矩。只要是在卖场里买的车,修车不换件,是不用交费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宝强肯定的说。

“啊,那谢谢了。”

那修车人前脚一走,朱道明后脚跟了过来,拍了拍赵宝强的肩膀说:“老赵,我怎么不知dào

我们卖场有不换件不收费的规矩呀?你这是唱的那一门哪,明明是在给自己放水嘛。”

老赵嘿嘿一笑说:“我觉得卖场应该有这个规矩,彭老弟,你说是吗?”

我老表沉默片刻说:“老赵你这个想法是对的,这样做可以大大提升我们卖场的美誉度。只是事先没给我们大家讲清楚,如果我们不知dào

,在售后时有了差异,反倒弄巧成拙了。这样,我们先这么做,待刘超义来了,大伙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我不同意!这不明摆着有钱不赚吗?做生意怎么能这个样子嘛。”朱道明一听,怒气冲冲地说。

我老表想了想说:“那还是等刘超义来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吧。”

第七章 遇无赖 仗义陈直言

这日一清早,大家一如旧例,各自进到自家铺面,细心做起店面布置工作。正在忙碌间。只见黄丽无精打采地入到卖场,晃悠着身体,待进到自家店铺,看到一张桌椅,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爬伏上去,倒头便睡。那刘超义一见,赶紧“喂,喂”连声地拉着叫着,那黄丽只是赖着不起,“哼哼”不休地摆起手来。

李春华打从走道经过,见此情形,疑窦顿生,伸头过去,望了一眼黄丽,不解地对刘超义问道:“黄妹子往日里,风风火火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是病了?”

刘超义闻言,嘻嘻掩口一笑,对李春华挤了挤眼,一脸神mì

附身过去,对她耳语道:“连续玩了两天两夜的牌,都快得道成仙了!”

黄丽闻言,强睁惺忪不堪的眼睛,拂了拂满头蓬松的乱发,瞪着刘超义用手一指,大声吼道:“说什么来着,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才得道成仙了!尽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看我今天回家后,会轻饶你?”

我老表刚巧拧着垃圾打此经过,见黄丽一脸怒气,不由停住,上前关切地问道:“刘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超义假惺惺地靠身过去,轻轻捧起黄丽的脸,看着她的双目可怜巴巴的样子,怜悯说:“只可惜了这双秀目,前几天看上去还是亮晶晶的一对两筒,今天却变成两条了。”

刘超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黄丽“卟哧”一声跳身起来,奋起一双香拳,就朝刘超义抡去,那刘超义一见,赶紧避身躲过,不想那黄丽此时又气又急,岂肯善罢甘休,跟着就是一阵穷追猛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都怪你这个混蛋东西,合着你那帮狗男女,一起来捉弄老娘,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好了,好了。小玲,快送你姐回家睡觉,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刘超义抱头鼠窜,待跑得远去,藏身于那排工具柜后,大声叫道。

“好的。”小玲闻言,一溜小跑过来,拉起跌跌撞撞的黄丽,两人上得一辆电动车。待出得店门,上得大道,那小玲猛一扭转把,电动车便迅速启动。黄丽还没坐稳,一时猝不及防,身体随着惯性向前一扑,险些摔下,她不由死力一拍小玲,大声道:“你个小蹄子,赶着投胎呀,这么急做什么?”小玲垂头吐舌一笑,也不敢答话,只得把速度控zhì

下来,缓缓地带着黄丽去了。大伙一见,不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刚刚笑声送走黄丽姐妹,大家正要回到自家门店忙碌,突然,只见一辆电动车“呼”地从门外窜入。一个戴着栓狗一般粗细项链的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奔到朱道明摊铺前,把车子“哗啦、啦”一摔,来到朱道明跟前,指了指倒在地板上的电动车:“小子!这车是你卖的吧?”

朱道明一见男子阵势,知dào

来者不善,缩身向后退了半步,嘴里嗫嗫嚅嚅道:“这车——是我卖的,怎么了?”

“怎么了?给老子退车!”男子双眼滚圆地瞪着朱道明,厉声吼道。

朱道明闻声不觉一抖,身体越是收得紧了,颤声问道:“老哥,你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这车子是有什么质量问题吗?”

“质量问题!要是有质量问题还好说了!就是因为它的速度太快,把我家老头子给摔了。你也不想想,怎么能把这样一种电动车,卖给一个老爷子?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要是出了人命,老子看你怎么收场!”男子不停地用手拍着桌子,气咻咻地连吼带骂道。

“老哥,你听我说,我当初确实坚决不肯卖给他老人家。可他一再坚持,我也是情非得已呀。”朱道明一听老人骑车摔了跤,早吓出一身冷汗,一脸胆怯地望着男子,带着一副口腔对来人解释道。

“别罗嗦了,先把这车给老子退了。”男子见朱道明是个外地人,又露出怯懦的神色,愈是嚣张起来。

“好,好,老哥,您稍等,我这就给你办退车手续。”朱道明说罢,唤过李春华,悄声对她说:“春华,把车款退还给这位老哥。”

李春华见此情势,只得掏出钱,点过数,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钱,眼望着朱道明,把那一又叠钞票在手中抖了抖,恨恨地说:“就这么算了?”

李春华一见,赶紧上前,横身扫住朱道明,质问道:“那你还要怎样?”

“我老头子的医疗费就这么算了?”男子低垂着眼睛,乜视着朱道明说。

“老哥,我们做生意不容易,这车卖给老先生确实不是我们的本意。当时我们反复说过,可他当时就认定了,这卖场的人都看见听到了的。”朱道明一脸无辜的样子。

“那你说怎么办?”男子见朱道明一时强硬起来,拨开李春华,抢身向朱道明逼了过来。

“喂,喂,这位老兄,有话好说。”站在自家店内的刘超义,早已看不过眼,他愤愤地挺身而出,走了过来。

“你是谁?”见卖场内有人出头,那男子不由一愣,整个身体转向刘超义,右腿晃悠着问道。

刘超义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挺拔得像一颗劲松,满脸尽是不屑地说道:“我可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姓刘名超义。老兄,做人要厚道。人家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不要弯树好上只管上。我们这儿卖车可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老爸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小心摔了跌,不能把责任都推给我们卖车的,你说是吧。”

“是啊,是啊,那天我们都一再劝过老先生,说他年龄大了,骑这种小车型款式的车不安全,可他执意要买,没办法呀。老人家摔了,谁都不愿意,双方各让一步,也就算了。”赵宝强也过来劝解。

男子见惹了众怒,又看刘超义亦不是善主,便卖一个人情,顺坡下驴便随口道:“既然这样,我今天就给刘哥一个面子了。霉气!”说完,揣了钞票,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悻悻而去。

男子一走,朱道明和吴东梅面面相觑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大伙儿连连称谢。

“都是一条绳上蚂蚱,有什么好谢的。”刘超义大度地一挥手,高声说。

看到大家聚到了一块,我老表便对刘超义说起卖场售后服wù

,统一收费的问题,对没换配件例行修理,是不是可以暂不收费的做法是否合理?征求大家的意见,刘超义一听,肯定道:“老赵的做法是对的,做生意要看长远,不能只顾眼前。金杯银杯,不如用户的口碑。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我赞成立下这条规矩!”

我老表跟着说:“我也想了,‘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商场如战场,我们不可小觑售后服wù

中的点点滴滴呀。”

朱道明经大家这么一点拨,细细沉思一阵,渐渐也就想得通了,他抬起头,望了望子大伙,点了点头,低声说:“既然大家都认为这样做合理,我以后就依着规矩做就是了。”

第八章 不意时 悄然入店客

直到第二天,这黄丽来到卖场时,仍是哈欠连天。更让她恼羞成怒的是,就在她昏昏噩噩中,那不时进进出出的刘超义,总还会瞅准时机,肆意对她促狭一番:“黄大美人,那麻将室里的老板又在叫你呢。”

“滚,你给老娘滚得远远的,我再不想见到你这个混帐东西!”黄丽见刘超义不停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捉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打也打不到,捉也捉不住,只得对他啐一口,满面困倦地恨恨骂道。

原来,之所以让黄丽这几日饱受尽疲累之苦,都是拜刘超义所赐。前几日,有战友自远方来,众友不亦乐乎!战友相聚本是好事,不意刘超义欲乘此良机,竟与众友妻密谋整蛊黄丽牌瘾,便合盘托出蓄谋已久计策,大家闻言,皆应之,遂给她设下圈套。待会聚一道,纷纷依计而行,数日之内,对黄丽展开车轮战术,使其不得半点喘息。两天两夜下来,直累得黄丽筋疲力尽方才罢休。待黄丽朦胧觉悟,众人皆作乌兽散。

“真是可恨,吃我的,喝我的,竟还昧着良心合伙来欺负老娘,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黄丽尽管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战利品,已是油尽灯枯,望着众人哈哈大笑,她无力地指着刘超义,恨恨地责怨道:“为了这几个小钱,你竟忍心害得老娘我花容失色呀。”

刘超义见黄丽醒悟过来,跳身跑开,远远在望着她,笑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记亡!谁让你迷上麻将的,我一片好心满足你的牌瘾,才让大家来陪你。现在好了,你牌瘾也过了,钱了赚了,反倒不知好歹地埋怨起我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黄丽一听,不由又气又急,正待扑身上前,那刘超义早知趣地跑开去了,只留得黄丽一人,呆在家室里凭空余恨了。

——

这生意场上说怪它还就是怪!前几日还风风火火、人来人往,这几天,却变得冷冷清清起来。真是晴一天,阴一天,公一天,母一天,数日里,整个卖场一时间:人流欲断车马稀!前日门庭若市,今天门可落雀。

“都是经了昨日经那男子来卖场一顿糟践,今个连鬼都不上门了。”赵宝强逡巡一眼空荡荡的卖场,不由唉声叹气道。

大家一听,不由愈是垂下头去。正待大伙心里不得着落时,小玲在一旁寻隙望着我老表这边,轻声唤道:“小杨,小杨,快过来看看这车灯怎么突然不亮了?”坐地那里垂头丧气的黄丽闻声,扭过头来,对小玲埋怨道:“叫什么叫,你哥在店里,还叫小杨做什么?让你哥过去看看去!”小玲嘟了嘴,噤若寒蝉地缩身呆坐在那里。

瞬时,卖场里再次陷入沉寂之中。就在这时,一个不经意间,一个女子的身影幽幽晃进卖场,在五颜六色的样车间,她屏气凝神,不作丝毫停留,一路穿行而过,径直来到我老表店铺里。

“肖燕,你今天有时间出来?”我老表抬头一见,赶紧站起身来。

“那天看你忙,也不好跟你说,近来上班远了,我想在你这儿买辆车。”见卖场内死一般寂静,大伙都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肖燕点惶恐,亦有些佝促,小声吃吃道。

“啊,看中那种款式了没有?”我老表一听,轻声问道。

“就那辆吧。”肖燕手望着我老表,信手一指。

循着肖燕手指的方向一看,仍是那天她倚弄的浅谈色小款电动车。

“好,你过来,试试看。”我老表过去把它推了出来,扶着车把对肖燕说。

“不用了,你把它装上吧。”肖燕神色淡淡地说道,似乎对车并不在意。

“小杨,把镜子装上。”我老表一愣,对坐在桌边发呆的小杨唤了一声。小杨闻声,梦中初醒一般,答yīng

一声,赶紧过来装起车来。

“近来生意好吗?”“马马虎虎,还过得去。”我老表和肖燕见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里便顿生出许多的忌讳,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交谈着。

待我老表填写好保修卡、发票一应手续后,缓缓递交给肖燕。可她并不伸手来接,只是问清车款,从坤包内利索掏出钱来,如数付给我老表,茕然推过车子。待出得卖场,闪身坐了上去,转眼便走得远了。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这可是我看到我们卖场做的最为简捷明了的一单生意了。”刘超义见我老表弹指间一挥间,便做完一单生意,大为感叹。

肖燕前脚刚刚轻轻飘走,裴月后脚便笑嬉嬉地跟进卖场。“各位老板好,恭喜大家发财。”裴月脚下迈着碎花步,嘴里打着大花腔,一进卖场大门,便漫无目的地高声给大家打着招呼,她的身体婀娜多姿的卖场里转过一圈,最后在刘超义面前停下。

“哎呀呀,真是天上掉下个裴妹妹!今个怎么得空,让你大驾光临我们这个不毛之地来了?”刘超义屁股坐在桌子上,斜着身子与裴月搭讪道。

“今儿来,是有好事要告sù

你们。”裴月神神叨叨,故弄玄虚道。

“好事轮得上我们?你只要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们大伙就阿弥陀佛了”。刘超义毫不在意地挖苦道。

“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事到你这儿,也变成糗事了。”裴月一捻兰花指,啧声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瞎耽误工夫。”刘超义吐一口烟圈,毫不客气在回道。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伙都听着,过几天‘五一’节,周老板的瓷器店隆重开业,到时呀,周老板说了,请大家赏光过去助助兴。”说完,从提袋里拿出一叠请柬,就要分发。

“别,别,都在一个市场里,到时候去就行了,别浪费资源。”刘超义闻言,心里早明白几分,上前一把按住。

“好,好,就照刘哥的意思,这请柬我也不发了,只是到时候,大家可一定要去捧场啊!”裴月只好把请柬收起,对大家妩媚一笑,甩开两片肥臀,一磨一蹭地出了卖场。

“谁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周老板这儿不是就有吗?这下好了,等‘五一’那天,我们大家好好去吃他个痛快。”刘超义手一挥,吹响了集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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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初澜 难舍未了情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临近下班时间,只听刘超义大声吆喝一阵,我老表便站起身来,正准bèi

与大伙一道收摊,不意间,电话铃响。他接过一听,是肖燕打来的电话。

“喂,是黎家宏吗?”悠悠间,那边传来声轻柔的问候。

我老表一听,赶紧接过话语。“嗯,肖燕,有什么事吗?”我老表看看天色渐晚,略显诧异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这刚卖回的电动车,这两天一直充不进电,不知是怎么回事?你晚上下班后,有时间吗?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肖燕语气迟疑着央求道。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顾客就是上帝,既然你的车有问题,我责无旁贷。下班后,我马上过来。”说完,刚准bèi

挂机,我老表又似有所悟地问道:“对了,你的车现在停在那里?”

“就停在档案馆停车场。你下班后,过到这边给我来个电话,我等你。”肖燕闻声,缓缓地对我老表交待道。

一关门,我老表再不迟疑,跳上电动车,便径直向档案馆停车场驰去。待进到zf大院,穿过一条林萌小道,远远看到肖燕正独自一人,孓然呆立在一棵苍翠的松柏下,犹如一幅清丽的写意画。见我老表骑车穿过小桥,便款款迎了上去。

“车停在哪?”一见面,四目相接,我老表心里不由一热,灼灼的眼光躲闪开来,直入主题地问道。

肖燕用手一指,对我老表低声道一声:“那,就在停车篷里。”随即转身向停车蓬款款走去。

我老表尾随肖燕身后,来到停车蓬,停好电动车,从后备箱拿出工具,走近那款电动车,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查看一番充电插孔,发xiàn

里面的接触点业已断裂,便悄声对肖燕说道:“可能充电插座出问题了。这样,今天暂时在电池盒上充电,等明天车能走了,到店里去再更换一个,只是以后抽插插头时,不要用力过猛。”我老表边说边用钥匙打开座桶,拔掉电源,在电源连接处,直接插上充电器。

“好了,明天早上你拔了充电器后,再把电源接上就可以用了。”我老表边说边耐心地给肖燕演示了一遍。

肖燕探着头,聚精会神地看毕,对我老表不由莞尔一笑,随即点点头,轻声应道:“嗯,知dào

了,以后一定按师傅的吩咐行事。”说完,一扬头,对我老表关切地问道:“刚下班,还没吃饭吧?”

“嗯,还没。你呢,是不是也没吃?”我老表拍了拍手,很随意地问说。

“我也刚下班,要不,我请客,算是犒劳一下大师傅,我们到门口那家餐馆去,一起吃点东西吧,你看好不好?”肖燕用即调皮又欢快的口吻,对我老表征询道。

“不方便吧,你老公不在家?”我老表迟疑一会,摇了摇头道:“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让人看见,岂不妄生猜疑?我看还是算了。”说完,收拾起散乱的工具,把它们放入到车箱内。

“我现在住在档案室里,早从家里搬出来了。”肖燕闻声,迅速低下头去,掩饰住满腹辛酸和尴尬表情,强露欢笑道。

我老表听肖燕话外有音,再不好推却,脸上现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张目见肖燕神色顿时低落下来,只好强忍一肚子的疑惑,举头望望明月,也不便多问,只得推过电动车,豪气满怀道:“今就是舍却一身剐,也要陪陪我们的肖同志了!”

肖燕一听,抬眼一望,见我老表露出一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表情,不觉嫣然一笑,百媚顿生。

借着暗弱的灯光和清冽的月华,俩人且行且谈,来到那家清雅小吃餐馆。

路还是那条路,餐馆还是那家餐馆,老板也还是那个老板,只是服wù

员换了。两人轻车熟路地入得餐馆,老板娘一见是我老表二人,早抢身上前,热情地迎出门外,高声道:“哎呀,你二位可是稀客,好久不见了。快请进,快请进。”

肖燕眼见肥嘟嘟的老板娘热情的过来招呼,生怕招来他人的眼光,赶紧闪身溜进屋里,寻得一处僻静处,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以住,在与我老表恋爱之时,这里可是他们经常的去处,一有时间,他们总会来到这里幽会,时间一久,这里的老板及老板娘,便与他们熟识起来,隔几日不来,便会受到老板娘的数落。如今鸳鸯分飞,物是人非,个中况味,唯有失意人独自孤苦品尝。

餐馆不大,但很干净素洁,加之老板娘的能说会道,热情好客,便让这里显得别有一番情致。来到里间的一张餐桌边,我老表拉过一张椅子,让过肖燕坐。,唤来服wù

员,叫过菜单,递给肖燕。

“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老表边说边甩着手上的水渍,对肖燕道。

“你可是我今天请来贵宾,你客我主,想吃点什么?你来点。”肖燕望着刚从卫生间走出的我老表,一脸浅笑,把菜单推给我老表。

我老表闻言,背向后一靠。“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对这个可是门外汉,也不太讲究。无论谁东谁西,我们还是照例,女士优先,还是你来点吧。”肖燕见我老表还是老样子,颌首殷殷一笑,唤过服wù

员,照着菜谱,随便点了几个小炒和一个汤,然后抬起一双秀目,用耐人寻味的口吻,对我老表问道:“够吗?”

“够了,吃完不浪费,方显劳动人民本色。”我老表来到熟悉的环境,一下子放松开来,半开玩笑调侃道。

服wù

员嘻嘻抿嘴一笑,拿起菜单,转身去了。待服wù

员一走,我老表想起肖燕又住回档案室,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想起从家里搬出来呢,独自一人住回单位,是不是近来工作太忙?”

听我老表乍然这么一问,刚才强颜欢笑的肖燕,一下子变得忧郁沉默下来。

瞬时,气氛变得异样沉闷。肖燕似乎感觉有些失态,勉为其难地抖擞了一个精神,抱臂于胸,深深地舒一口气道:“也好,实话告sù

你吧,我们现在已经分居了。这样一来,感觉反而舒畅多了。”

“分居了!你们分居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我老表惊诧地问道:“倒底什么情况?”

“一言难尽,概言之,强扭的瓜不甜!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说这个了。对了,你现在的生意怎样,还好吗?”肖燕缓缓地转过话题,避重就轻的幽幽望着我老表,轻声问道。

“还好,只是还需yào

一个适应的过程。”我老表见肖燕心事重重,跟着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回道。

“这个自然。常言道:‘隔行如隔山’!再说现在做那一行,竞争压力都大。刚入行,切不掉以轻心,你可要处处小心,万事谨慎啊。”肖燕望着日渐消瘦的我老表,一脸怜惜。

饭菜上桌后,肖燕看着我老表狼吞虎咽地样子,自己也来了兴致,跟着狠狠地吃下几口。望着我老表找来餐巾纸,心满yì

足地擦擦嘴,便唤来老板娘结帐。我老表一见,抢步上前,一把按下,扭头对肖燕道:“这次就算了,下次算你的。”我老表掏钱付罢餐费,见夜色已深,送肖燕回到宿舍,便匆匆向家里奔去。

第十章 声声切 劝归仕途行

第二天中午一下班,肖燕把自己细心打扮一番,着一身轻装,骑着那辆从我佬表处购得的电动车,蝴蝶一般飘入店里。坐在店里的正与小玲谈兴正浓的小杨一见,赶紧起身迎住:“肖姐好,有事吗?”

“一点小事,你家老板不在?”肖燕姿态优雅地停好车,对小杨轻轻问询一声,随即用眼光在卖场四处逡巡一番。

“他刚出去,可能马上就回来了。要不,你先坐会。”说完,小杨知趣地拉过一张座椅。

待肖燕怅然坐下,正在与小杨闲聊的小玲,细细打量一阵肖燕,依近小杨耳边,悄声啧啧道:“真想不到呀,你们老板娘真漂亮!与黎大家可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肖燕在旁边隐隐听到他们的窃窃语声,一绯红润顿时浮上脸颊,只得不置可否地对他们含笑颌首。

见此情状,反倒激起了小杨情趣。他站起身来,推攘一下小玲,对她故yì

大声喝斥道:“别瞎说,我们老板娘可没有肖燕姐这般花木兰再世似的,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巾帼女汉子。你说是吧,肖燕姐。”

“小鬼头,没做三天生意,倒是学会了巧言令色、如此贫嘴,哼!等你老板来了,看我不告sù

他去,让他好好收拾你。”肖燕嘴里说着,心里却蜜饯似的甜润。

“好,好,再不敢在肖燕姐面前班门弄斧了。只是待老板来了,别叫他训斥我就好了。”小杨连声讨饶道。

正说话间,我老表进得店里。见肖燕上黄下白一身暖装打扮,一扫昔日沉郁,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小玲见我老表阔步走了过来,机灵地一缩身,鱼儿般游回到自己的店铺去了。

知dào

肖燕专程过来换插头,他笑着与她打过招呼,便埋头来到那停置在卖场通道的电动车前,细心的检查了一遍,转过头对小杨吩咐道:“充电插头坏了,你过去拿一个换上。”

“好的。”小杨爽快地答yīng

一声,对肖燕伸了伸舌头,一溜小跑,到内室翻找配件去了。

“吃饭没?”我老表望着肖燕,轻声问道。

“还没呢,你呢?”“没。”

“那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走,今天我回请你。”肖燕见我老表答yīng

得干脆利落,自己也便少了平日矜持,大咧咧对我老表招呼一声,率先抬腿便走。我老表一见,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只好跟上。

就近来到一家好再来餐馆,我老表与肖燕先后走了进去,寻得一僻静所在,入座毕,那肖燕点完菜,便端端地看着我老表,试探着问道:“家宏,你觉得现在在这里做得怎么样?”

“还行。”我老表不知肖燕何意,随兴答道。

“哎!”肖燕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三份忧郁、七份婉惜,嘴里满含深情地对我老表说:“家宏,我以前认为、现在还是认为:你不适合做生意!以你的学识、品性,在这里,你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和委屈你了吗?”

我老表一听,不觉一愣。他伸头细细打量肖燕一眼,又退身向后仰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这么想。我一直以为:职业没有贵贱之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任何事情,只要尽心尽lì

地做,没有做不好的事!”本来心情逐渐向好的我老表,突然从肖燕说话的口气里,嗅出一股她父母特有的味道,一下子变得有些反感起来。

“家宏,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跟你说吧,近来,我听说zf马上要招考公务员,你各项条件都附合。要不,报名去试试?”肖燕仍用那怜惜的口吻,穷追不舍的对我老表央求道。

我老表头向前一埋,继尔挺直腰杆,摇了摇头,用坚定不移的语气,对肖燕道:“不,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了,古人有云:‘吃了三天生意饭,给个县官都不干’!做生意如此逍遥自在,又不受人随意拨弄摆布,还可以今日有酒今日醉。如此快意人生,夫复何求。”

“佩服,真是佩服!黎家宏还就是黎家宏。我父母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你。来,来,吃饭,不考也罢,怪我多嘴了。”肖燕无奈地鼓了鼓掌握,禁不住低头嫣然一笑,自嘲道。

其实话虽如此说,我老表心里却是满怀悲凉和痛楚,只是他的倔强个性使然,不想在肖燕面前有所流露而已。

“对了,服wù

员,再给我拿套饭盒。”我老表刚伸箸,似乎想起什么,扭头对服wù

员的背影大声唤叫一声。

“要饭盒做什么?”肖燕闻声,双眉微蹙,一脸不解地望着我老表,瞠目道。

我老表见肖燕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禁不住轻笑一声:“借花献佛,顺便给小杨带点过来,免得他来回奔波。”

肖燕一听,顿时恍悟过来。她一拍脑袋,眼瞟我老表,嘻嘻笑道:“哎,你看,我还真把这个小人精都给忘了。都说你是个细心人,看来还真一点不假。”

“有谁用如此言语,盛赞一个男人?这是表扬哩,还是揶揄?简直是匪夷所思嘛!”我老表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楚楚可怜地望着肖燕,幽声哀叹道。

肖燕一见,扑哧笑出声来:“当然是表扬,男人心细不好吗?”

我老表严肃道:“男人还是粗线条好,没听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鬼话!都是些混帐逻辑。”肖燕一脸不屑道。

两人边吃边聊,似乎再次穿越到那段难忘时光,享shòu

起一道人生盛宴。饭罢,两人依依不舍地起得身来,提了饭盒,缓缓出得餐馆。刚进得店里,迎面撞见到周保财,只见他一身笔挺西服,头上泛着黑油光芒,腋下夹着锃亮皮包,正在与刘超义众人商议着什么。我老表心想,他定是为瓷器店开业筹备之事而来,便上前招呼道:“周总好雅致,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们卖场来了?”

“哎呀,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伴侣!怎么,才吃完饭呀?”肖燕一听,知dào

是生意场上惯常的玩笑话,也不好置言是否,只得红着脸,埋头紧着自己脚步,匆匆过到我老表摊铺,推出电动车,急急出门上班去了。

我老表把饭盒递与小杨,向周保财走了过来:“周总啊,你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呀。”

“哪里,哪里。这会还在问你呢?真是说曹操__曹操到!对了,刚才那位可是你家夫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明天带着一块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黎老弟,你说是吧。”周保财拿腔耍调地悠扬顿挫对我老表说道。

“周总真可谓见多识广,义胆仁心。明日您的瓷器店开业,我们卖场的兄弟,一定前来捧场。”我老表含笑看了看众人,对周保财扬声说道。

“周哥有情,我们卖场兄弟自然不会无意,到时我们自然会悉数到场。”刘超义大声附合道。

正说着,只见裴月扭着细腰肥臀晃入卖场,远远一见众人,隔山赶猎一般,对周保财大声叫道:“周总,办公室有人找!”周保财听到震天声吼,神色不觉一愣,知是裴月,脸色一沉,给大伙招呼一声,急急去了。

第十一章 贺庆典 应邀备薄礼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一年一度的国际劳动节,悄然来临。

“五一”这日,电动车大市场内,一派节日气氛。各店门前,焕然一新.为了招徕顾客,各店铺各显神通,张灯结彩礼迎客户。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刘超义,尽管对这种阵仗,已司空见惯,仍隐约感到市场似有一股暗流涌动。刚刚对黄丽说出心中忧郁,那黄丽是何等敏感之人,当即柳眉一蹙,让他赶紧出去看看。

刘超义奉命出得卖场,沿头大市场细细遛达一圈,待归得卖场,气呼呼的唤过众人,恚声道:“真是不看不知dào

,一看吓一跳!那狗日的陈旭,这下子要对我们卖场‘断胳膊摸鱼,下独(毒)手了’!”

这陈旭何许人?他是市场做电动车生意起步最早的元老之一,亦是个颇有经营头脑的商界精英,多年来,凭实力击败对手无数。在市场内,由于经营时间长,积累了大批的人脉和资本,加之店铺位置处于有利地势,更是有恃无恐,不把任何同行放下眼下,一直以来,颇为自傲,自认是行业龙头老大。如今,随着大卖场进居市场后,他的生意才陡然受到冲击,心里煞是恼怒,由此对大卖场的存zài

如鲠在喉,意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在“五一”前,拟定节日营销攻略,采取地面投递、媒体传播立体宣传、店面推销三位一体的强dà

攻势。不仅如此,就在节日当天,更是祭出新款车型大幅降价的杀招。

“新款底价销售,这不是自杀吗?”朱道明闻言,不由胆战心惊,对刘超义大声惊呼道。

“做空销售利润,这是让所有市场商户无利可图。如此一来,那谁还敢再做电动车生意?他这是想把电动车这个行业逼入绝境啊。”我老表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十分忧郁对大家分析道。

“财大就是气粗啊,他这不是在做生意,是在烧钱!”赵宝强的主业是电动三轮车,而陈旭并不经营此类产品,所以他受的冲击较小,但同样也感到深深忧虑。

“咦,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准bèi

去参加瓷器店开业了?”从外边过早归来的黄丽见卖场里一片愁云惨雾,奇怪的问道。当她随后明白,卖场里的愁雾自陈旭处引来,不禁莞尔一笑,见大家用朦胧眼神,望着自己,一脸不屑道:“真是少见多怪,这有什么,生意场上杀价很正常呀,它的目的是逼退对手,吸引人气。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祭此杀招!要知dào

,杀价可是把双刃剑啊,弄不好,伤人伤已的。”在商场历练多年的黄丽,早对商界各种惨烈的经营手段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双刃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老表一拍手道:“是呀,他这是以众为敌呀!我们现在只须以不变应万变,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随他尽兴表演,等他图穷匕见、黔驴技穷,我们再‘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黎老板,你的一席话真可谓慷慨激昂、拨云见日,让人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啊!”朱道明听我老表一说,神情为之一震,伸出大拇指,大声赞道。

“淡定,淡定,这都缘自于黄姐的淡定。”我老表挥了挥手,对黄丽一脸钦佩地笑道。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自己拍自己的马屁了,我们也该去拍拍周总的马屁了。”刘超义见大家一时释了心怀,想想枯坐在店中无聊,便叉开话题,拉起赵宝强和朱道明,给大伙招呼一声,合了众人,向店门外走去。

一帮人三二成群,出得卖场,随刘超义来到市场背后礼品店。远远一见,花店老板正与三个服wù

员拾掇各色花卉,那刘超义待近到跟前,大声唤住老板,老板一见,停下手中的活儿,踮脚从花枝丛中窜身跳出,满脸堆笑地迎住,从衣兜里摸出香烟,逐个让过,轻声言道:“各位老板,今儿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刘超义鼻子里嗤一声,挥手道:“都是一个市场里混饭吃的主,少跟我们来那些酸不叽叽的客套话!我问你,就两个花蓝,一共多少钱?”

花店老板一听,嘻嘻一笑,附身上前,悄声问道:“要好的,还是差点的?”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大行道?都有什么讲究,尽管说来。”刘超义闻言一怔,眼望花店老板,大咧咧问道。

花店老板瞧了瞧刘超义身边众人,一脸神mì

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花呀,我店里各种档次都有,好的两百元钱一对,次些的一百八一双。外人分辨不出好坏,只有行内人识得。刘老板也是生意人,因人而异。”花店老板随即指着身后的样品介shào

着。

刘超义一听,禁不住颌首一笑,回头望一眼众人,朗声道:“各位老板,地方我给带来了,如何定夺?”说完,抱起臂膊,让立一旁。赵宝强闻言,眼瞧着一地花花绿绿的花枝,不容置疑道:“我们这也就是过去做做样子,管它好的坏的,我看买个一般的就行了。”

“是的,这东西暨不能吃,也不能喝,只是摆摆样子,我看没必要太浪费。”朱道明也随声附合。

“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给我们来两个八十元的吧。”刘超义一拍手,定了板。

花店老板一听,脸顿时默了下来,心里揣想眼前这些都不是放血的主,便转过身去,随手拖过两只花蓝,对众人嚷道:“花蓝上都写些什么?什么时候要?”随即从刘超义手里接过钱,把花蓝摆到他面前。

“今天要,写什么呢?啊,对了,笔墨侍候。”刘超义见花店老板不情不愿的样子,一把推出我老表:“我们这里有秀才,老黎,你来露一手,让周保财知dào

我们大卖场,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人才济济。”

那花店台桌上原本备有纸笔,我老表见状,也不推辞,便捋起袖管,近到桌前。待赵宝强、朱道明双双牵红纸,对他们点头一笑,随即拈起一支粗壮狼毫,饱醮笔墨,并不作半刻迟滞,在一条纸上落笔一挥而就,端端写道:恭贺瓷器店隆重开业;另一条纸上书道:电动车大卖场全体同仁。花店老板一见,刚才还沉郁的面容,一下子乍然张开,睁大眼睛细细一瞧,不禁连声赞道:“好字,好字,颇有柳公遗风啊!”

我老表一听,搁笔拂袖道:“过奖,过奖,好长时间没有侍弄纸墨,今儿让大家见笑了。”

“原来是恭贺周老板开业志庆呀,你们放心,我马上叫人给你们送过去。”花店老板像是拾了墨宝一般,兴高采烈地捧起花蓝,唯恐有什么闪失,毕恭毕敬地把它们轻轻安放在货车之上。

第十二章 忆旧昔 得子弃公职

归来路上,我老表合了赵宝强、朱道明,边走边聊,想到仅送一对花蓝,未免太过寒酸,便趋身上前,对刘超义道:“刘哥,你和周总关系比较熟络,看还需yào

送点什么,我们不妨乘大家在一起,再商议商议,一起置办了,免得来去奔跑。”刘超义闻言,不觉一时愤然,扭头断然喝道:“老黎,你道他周保财是什么人?纯粹国家一蛀虫!我们今天送他一对花蓝,还是对他的情谊。以我往日脾气,不送他一个花圈,就算对得起他了。”刘超义言毕,气呼呼扬头而去。

我老表见此情状,再不好言语,只得与赵宝强、朱道明一道,垂头向卖场走去。

进得店里,看到大厅里清冷一片,想想一路行来,看到那陈旭店门处热闹景象,刘超义更是怒发冲冠,像是一只斗败的脱毛公鸡,恹恹地坐在那里。

正在无聊间,一个人影恍若幽灵一般,悄悄飘然而至,待进到卖场,众人一望,见是芳菲,不觉便抖擞起半点精神。小杨看得真切,见得了空隙,迎上前去,甜甜地叫声“嫂子。”便借机躲开,与小玲一道,溜出去闹腾去了。

“这是咋了,怎么假日里店里还这么清淡呀。”芳菲逡视一眼卖场,见外面热火朝天,室内哎声叹气,一时纳闷,迟滞着身体,过到我老表身边,找张椅子坐下,低声问道。

“别家在做活动,购车的客户都被他们引过去了。”我老表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酸软的身体,闭目应道。

这芳菲整日间,只呆守工厂方圆之内,与外界接触甚少。往日间,只是与冰冷的工具及工人交道,故而少了见识,加之她率性真直厚道,那里知晓生意场上奸狡诡谲。见我老表脸色沉郁,知dào

他为生意之事忧虑,心里甚是不忍。有心想要为他排遣,又不知从何开口。正在无措间,突然想起我老表的母亲,一时激奋起来。

“对了,家宏,你母亲生日是什么时间来着?”芳菲拍了拍脑袋,推一把无精打采的我老表,大声问道。

“六月初三,都说过好几回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我老表见芳菲一惊一乍,竟吓得跳身而起,眼望芳菲,不禁怨声道:“我这就奇了怪了,自己母亲生日,不要别人提醒,到时候就记起了。”

芳菲上前推一把我老表,嗔怪道:“看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故yì

问你来着?难不成,我不提,你还记起了?”

舅母今年年过六十,早在年前,我老表就定下要为她老人家做寿。这会经芳菲提起,便有了兴奋。这芳菲也是因为时已迫近,有意给我老表一些提示。本来,这一哩,我老表是家里独子;二哩,也是他们新婚第一年。这做寿的义务,自然也就责无旁贷地落在我老表、芳菲二人身上。

舅母近得三十得子,那当口,数代单传的我老舅,还在粮站做会计,晚上接到电话,得知我舅母生产,迎关第一句话便问:“生了啊,是个带把的吗?”

那传话人知dào

黎家盼子如渴,有心捉弄我老舅,明知故问道:“刚刚生下,我哪里知dào

,你自己猜?”

“猜啥子啥猜嘛,你若是晓得,就快快道来。告sù

我,是不是个带把的嘛?”我老舅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传话人听老舅急不可耐,只是戏耍,嘻嘻道:“猴急啥子嘛,回来不就啥子都晓得了。”

“真要把人给急死呀!你快些告sù

我,我现在就要晓得,不然的话,我不好请假。快说,回来给我给你多拿些烟抽,要不要得!”我老舅带着哭腔央求道。

传话人闻言,这才缓缓松口,嘴里道一声“要得!”然后大吼道:“龟孙子,你有儿子了!”

我老舅一听,心里大喜。呆愣片刻,突然把手里电话一抛三尺,跳身而起,范进中举一般着了臆症,欢声大叫道:“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我黎家有后了!我有儿子了!”随即夺门而出,一路癫狂地跑到所长家门外,嘴里不停杂乱喊叫着,煞是难抑兴奋。俟近所长大门,见木门紧闭,早卸了昔日谨慎,举起重拳,直擂得大门山响。待所长妇人诚惶诚恐,开得门来,我老舅视若无睹地冲入房内,对正在泡脚准bèi

就寝的所长道:“所长,我有儿子了,今天我要回去了,明天就不来上班了!”说完,掉头就走。直唬得所长浑身一激凌,那洗脚水便溢出满地溅流。

走!我老舅再无顾虑,回到单人宿舍,卷了铺盖,凭着一双脚板,硬是钻进黑黢黢的夜幕,踩着凹凸不平的山路,近二十里野地,一路狂奔而归。

待我老表满月,我舅母见老舅迟迟不去上班,顿时心生疑惑,瞅我老舅殷勤之际,悄声道:“这娃儿也有了,月也满了,你咋子还不回单位上班去?一个大男将在家,只是侍奉妻儿,让人看见,着实笑话。”

我老舅闻声,理直气壮道:“有啥子好笑话的嘛,我黎家的后了,我还不该在家好好照应,那个班有啥子好上的嘛,我回来之时,早把它给辞了,再不用去了。”

我舅母一听我老舅把工作给辞了,顿时大骇,她睁大眼睛瞪着我老舅,厉声道:“你把工作辞了?”

“嗯,辞了!”我老舅不容质疑地应道。

我舅母闻言,不禁哀号道:“你真是作孽呀,你晓得不晓得,你的这份工作,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来的,你说辞就辞了?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我们今后靠啥子生活?”说完,嘤嘤哭泣起来。

隔房舅母他娘闻声过来,待弄清缘由,亦是手足无措,正在踌躇间,舅母他爹也循声进到屋里,细细打量一眼我老舅,一拍他瘦弱的肩头,竖起大拇指道:“这才像个黎家男人,敢作敢当,有种!既然回来了,还哭啥了哭,打明日起,就陪我下地干活,饿不死!”说完转身去了。

舅母见爹爹自己拿了主张,从此回不到单位上去,家里少了来源,只得掩住哭泣,也不敢再与我老舅计较。

只是没过三年,不惯农活劳作的我老舅,便染上痨病,卧床不起,没过数月,留下舅母孤儿寡母两人,独自去了。

如今往事已越经年,我老表每每忆起,心里仍是愧疚难平,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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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宴席间 频频唤酒切

正在我老表思绪翩翩,望着芳菲忆古思今之际。那黄丽悄悄踱身过来,望了望耽耽无言的我老表、芳菲,大声道:“真是来到早不如来得巧,恰逢周老板开业,小妹子便来了!既然来了,那来者都是客!今天,我们大伙也凑个热闹,一起给他捧个场去。”说完,黄丽一把挽住芳菲:“走,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赶场去!”

“对,对,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生意。要去,大家一起去。”李春华闻声,唯恐落人身后,一溜小跑过去,唤起吴东梅就走。知dào

今天是“五一”佳节,李春华特地翻出结婚用过的礼服穿上,只是那双长筒丝袜,在昔日间,不径意挂出几处破洞,竟露出些皮肉来,倒反显得有些寒碜。

卖声内男人被她们这么一起哄,心情顿时渐渐好转过来。随着刘超义一声吆喝,他们便紧紧尾跟在黄丽等人身后。待要出得店门,刘超义一眼瞧见李春华丝袜上的几个亮点,不觉心里一痒,悄声喊道:“李嫂,到了那个场合,你可要小心自己下盘的漏网之鱼哟。”众人一听,低头一看,识得个中意味,不由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小心什么,都老嫂子一个了,想看就看,想摸就摸,怕什么?别说露,大伙若是想看,就是脱,嫂子都敢。”李春华亮开嗓门,豪气万丈地说道。

大伙被她的气势压住,一时噤若寒蝉,绕道急奔而出。

吴东梅见李春华言辞犀利,举止泼辣,不由用肘对她轻轻一碰,用眼示意一下小赵、小玲,小声怨责道:“嫂子,你可要注意点分寸,小心别把他们也给带坏了。”

李春华闻声,偷眼一望小玲,果然见她满脸绯红,吐了下舌头,一把捂住嘴巴,低头笑了。

“有小杨留下看店就行了。小玲,你也跟大伙一起去吧。”我老表行到店门,回头高声唤道。

“不了,有你们大伙去就行了,我不想凑那个趣。再说,这儿清静,我还是守在店里,这样也好和小杨有个照应。”小玲低头脆脆地应道。

李春华闻声,放开掩住嘴巴上的右手,望了望欲去还休的小玲,再瞟一眼呆呆坐在店里的小赵,调侃道:“对,对,让她留下也好,看店配对,坐着不累!是吧小玲。”小玲一听,内心像是被人一下子看得通透,脸愈是涨得通红起来,她嘟起小嘴,恨恨地白了李春华一眼,惹得李春华“哈哈”大笑,拥着吴东梅扬长而去。

待卖场内一干人等近到亚华大酒店,那门庭外早已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时节,蜂拥面至的客人,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纷纷如潮水般向大厅涌去。

刘超义一看,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酸涌,口里噤声骂道:“狗日的,真是有钱好办事啊,这样一对人渣,到那儿也都能兴风作浪。”待进得厅内,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几十张席面的宴席,早已坐满,仅剩下靠门道处,还落下几张空桌。刘超义也不客气,率先过去坐下,望着大伙一招手,我老表几个便围坐上来。

那裴月一眼望见,早扭起水蛇腰,晃着肥臀从桌椅间穿行而来。待俟近刘超义,一脚刹住,捧起一双玉手,对众人一拱道:“欢迎大卖场各位老板大驾光临,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别,别在这里‘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像)’了,什么大驾小驾的!都已成黄脸婆了,还‘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碜不碜人呀?若真是待客有道,那就快上烟上茶!少在这里假客套。”刘超义瓮声瓮气,嘴里毫不留情地数落道。

裴月闻言,不觉大怒,对刘超义愤然道:“刘超义,你可别‘狗子上轿(叫)——不识抬举’,今天可要给我老实点。服wù

员,上茶!”伸指一捣刘超义脑门,情不由衷地从包里掏出两包香烟,抛在桌上,一扭身,匆匆走了。

待裴月一走,刘超义望着桌上的茶点,手一挥,对大伙招呼道:“还停着做什么?来,大伙动手吃呀!要知dào

,这里面可都是我们大伙的的血汗钱啊!不吃白不吃,女同志们,吃不完带走。”刘超义腹中,早已“咕咕”唱起“空城计”,抓起茶点,便往嘴里狠命塞去。

“看你个饕餮样,尽在外面丢脸。给老娘检点点!”黄丽早就有些看不过,用犀利的目光,狠狠瞪一眼刘超义,低声训斥道。

“好,好,把胃留着,一会酒肉侍候。”刘超义见黄丽发威,只得收敛起来,自已找台阶下来。众人一见他们夫妇一庄一谐,煞是有趣,禁不住窃窃偷笑起来。

“安静,大家安静!”随着主持人登场后的一阵吆喝,大厅内瞬时安静下来。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周总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瓷器开业庆典!首先,感谢各位领导及亲朋好友的光临。”开场白还没讲完,大厅里的“嗡嗡”声复又响起,嘈杂声接踵而至。

待主持人之乎者也,一阵俗套陈叙完毕,接着是周保财礼节性发言,继尔他老婆铿锵上台,几番程序过后,伴着餐厅外雷鸣般地鞭炮声,音乐响起。未待硝烟散尽,这边刘超义早已执箸上阵:“同志们,操家伙,启酒!”待几口菜裹下腹去,刘超义愈是来了劲头,举着筷子,对赵宝强dà

声吆喝道:“老黎呀,今天我们只喝开瓶酒,好不好。”我老表一听,一时不解,眨眼问道:“什么叫‘只喝开瓶酒’?”

“都说老黎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倒跟我装起糊涂来了?开瓶酒不懂?开瓶第一杯叫开瓶酒,知dào

了吗?”

“那瓶里剩下的怎么办?”我老表愈是糊涂起来。

“丢这儿呀。”刘超义毫不犹豫地答道。

“丢这儿不就浪费了吗?浪费可是最大的犯罪!”我老表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黎呀,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呀!今天,我们就是要让这个周扒皮好好地放放血!”刘超义有点急了,从赵宝强手里一把夺过酒瓶,递给我老表:“你先来。开瓶酒,满上。”又把桌上另一瓶酒取过,利索地拆开外包,拧开瓶盖,交给朱道明,大声吩咐道:“倒上!”待两人各自筛酒完毕,再把两个酒瓶一把抓过,收入膝下。回头高声叫道:“服wù

员,拿酒来。”

“来了!”服wù

员闻声,赶紧送过两瓶酒。刘超义抢身取过,分别与赵宝强依次开瓶满上。

边吃边聊,看看几瓶余酒,我老表甚觉不忍:“刘哥呀,我们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他周保财什么人,市场给他16元一个平方。他一承租下来,就转给我们36元一个平方,翻着翻、打着滚地讹我们贫下中农的钱,刀子下得狠啊!”

“服wù

员,上酒。”一杯酒下肚,刘超义豪气更甚,一脸怒气地大声叫道。

酒过三巡,刘超义的唤酒声不歇,声声入耳。只震得邻座客人心惊肉跳,口中不禁暗暗发出惊叹:“佩服,佩服,真是几个酒仙啊!”

“那里只是酒仙,简直就是几个酒神嘛。”众人皆侧目以望,暗自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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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危难时 受压出新招

宴毕,众人意气风发,带着浑身酒气,归到店里。待进门一瞧,那小杨、小玲这会正嬉闹戏耍一处。黄丽一见,不觉脸色一沉,归到店内,厉声唤过小玲,正要训斥。李春华早抢身过来,赶紧劝住。随手给小玲递过带回的饭菜,示意她到一边乘热吃下,踅身对黄丽说:“都是这样过来的,何必有那么多拘束。让小玲快吃,这会恐怕早就饿了。”这小玲是黄丽本家姐妹,在家亦是多承父母宠爱,平日里本就视亲妹一般爱hù

,见李春华有此一劝,小玲脸上亦有惭惭愧色,便也就罢过一边,不再言语。

刘超义、我老表、赵宝强、朱道明几人,这会个个红光满面,早吼叫着聚在一起,乘兴斗开了地主。不一会,吵吵嚷嚷间,你来我往几轮下来,那酒便醒去大半。

“你们玩,我回去把那几件衣服洗了。”芳菲见我老表和大伙玩得兴致,依身过去,对我老表轻言一句,回头向黄丽几个姐妹招招手,出得门去。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去。”黄丽看着店里清冷,狠狠瞪了一眼小玲,邀了吴东梅,出门看热闹去了。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黎哥,你前几天说有办法,怎么也得拿出几招,应付应付呀。”朱道明想到生意一落千丈,人心涣散,忧心如焚地说道。

朱道明话一出口,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把大家玩牌的兴趣,瞬时驱散得荡然无存。刘超义见大伙一时沉默下来,把牌往茶几上一丢,身体向后一仰,眼睛直直的瞪向我老表。

“我这几天很是想了想,也倒是想出一招,不知管不管用。”我老表见众人把焦灼的目光投向自己,心里一热,犹豫道。

“老黎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种吞吞吐吐的习惯,让人听了难受。大家关起门来一家人,有什么话,只管照直说就是了,何必总是遮遮掩掩。”刘超义不耐烦地催促道。

看着大伙急不可耐的样子,我老表只得一拍茶几,加快语速道:“前期,我们大卖场的售后服wù

措施已被客户承认,收到很好的效果。现在,我们还是要把分散的资源整合起来,一起设计出一个统一的标牌,把卖场零星售出的电动车尾牌全部换下,形成一个整体的,流动的宣传网,让它们在大街小巷把我们品牌,展示在人们面前,这样就能达到一种整体效果。”我老表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未待我老表把话说完,刘超义早被我老表的想法折服了:“老黎呀,你真是个天才,以前没做过生意,现在鬼点子一个比一个多。这个做法好啊,低成本,但效果一定不错,你想啊,那么多的车子换成一种牌子满世界跑,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那就是一条条流动的活广告呀!哎,想着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嗯。是个好主意!”朱道明扭过头来,望了望一头木然的赵宝强,点头称赞道。

“就这么定了。老黎,我们说干就干。”刘超义也顾不得秦时明月、汉时关的诸多讲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站起身来摇旗呐喊道。

“这样,今天我们首先把牌子定制好。从后天起,我们再以检修车子为名,通知所有客户来店里统一换牌。”我老表当机立断。

“好,就这么定了。”刘超义见我老表运筹帷幄,拿捏得当,语气肯定地赞许道。

尾牌定制起来非常容易,一个电话,广告公司便派来一个年轻业务员,简单一洽谈,待交过定金,那业务员对我老表说:“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交第一批货。等到后天,我们就可以全部完成到位了。”言毕,那业务员做出定单,待双方签字完毕,递交我老表一份,提起公务包,出门跨上摩托车急驰而去。

刚送走业务员,我老表的电话铃响起,掏出一看,见是肖燕打来,便赶紧接过。几秒钟嗡嗡声后,电话里却并无声音。我老表心里一顿,随即对电话“喂”了一声,轻声问道:“肖燕,有事吗?怎么不说话。”问声过后,电话那边仍是一阵沉寂,正在我老表焦躁不安之际,电话里终于发出一阵“嘻嘻”笑声,瞬时完成了一次时光穿越,紧接着,那边传来悦耳的声音:“家宏同志,晚上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老表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下地来。

“搞什么鬼,我老婆放假在家,我要回去陪陪她呢。”我老表虽已释怀,仍被肖燕的促狭捉弄扰得纷乱,一时情急,故而言语间有了怨责。

“哎呀,还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那边的肖燕故做一副怨妇声,接着又显出不容分辩的十足霸气道:“黎大人,黎老板,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只是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这可不像她肖燕的平日作风,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我老表的好奇,便断然应承道:“好,什么地方等你?”

“别的地方也不太熟悉,这样吧,还是老地方。”肖燕一反常态,毫不迟疑地说道。

“嗯,好的。”我老表一时猜不透肖燕找自己有何要事,只得怏怏应道。

“到时候不见不散哟!”那边说完,挂断电话,把我老表一下子丢在云里雾中。

就在我老表接电话当口,刘超义已嘱咐黄丽、小玲,按客户登记表,逐个联系他们来店更换尾牌事宜,见我老表呆若木鸡的坐在店里出神,过来一拍,惊得我老表浑身毛皮一紧,顿时一弹而起。

“咦,老黎,青天白日里,在这儿梦游哩。我们大伙都行动起来了,你这边安排得怎样?可不能拖了大伙的后腿呀。”刘超义近到我老表身前,望着一头雾水的我老表,好奇地说道。

“哎呀,对了!一不留神,险些忘了正事。”我老表起身奔向立柜,也不置理杵在店里的刘超义,找出客户登记表,叫来小杨,交给他一部分名单说:“明天一早,按上面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的打,就说自明儿下午起,厂里统一安排电动车检修。待客户来后,先对车子各部位检修一番,然后换上卖场统一定制的新尾牌,明白了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小杨装腔作势地“啪”向我老表敬了一个军礼,接过名册,过到一边,细心准bèi

去了。

刘超义一见,含笑道:“嗯,雷厉风行,这才是老黎的本来模样。”说完,悠悠离开我老表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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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知隐情 劳燕各分飞

晚霞散尽,天逐渐昏暗下来。待老魏过来拉下卷帘门,我老表与众人招呼一声,不敢再作丝毫耽搁,跳上电动车,沿道一路飞奔,风驰电掣来到清雅餐馆。

老板娘见我老表行色匆匆,迎身出门,眼望我老表,悄声笑道:“只顾着赚钱,连自家朋友都忘了,今天你可是迟到了。快进去,人家早在里面等着哩。”

我老表停好电动车,不好意思地对老板娘问了房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拨开那道暗花门帘,进得餐厅。穿过一道弄堂,入得那间常坐的单间,推门一见,肖燕正独自静静依在餐桌一角,形单影只,垂首而坐。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老表心里一阵痛惜,想到家里的芳菲,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拉过一张椅子,与她对面坐下,双目耽耽地望着肖燕,缓声说道:“对不起,肖燕,有什么事?长话短说,路上还接到芳菲电话,让我早些回去,不然她会担心的。”

“从未见过黎家宏还有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候,看来家庭对你来说还是很有魅力的嘛。哎,怪只怪我肖燕有眼无珠,丢了一个大西瓜,却拾了一个小芝麻。”肖燕迷离着双眼,嘴里发出一声太息,不缓不急地对我老表打趣道。

这时,老板娘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今晚还是你们两位?”肖燕“嗯”地应了一声,接着轻启小口,小声道:“若是做好了,现在就可以上了。”老板娘欣然一笑:“若不是等黎老板,怕是已吃好了。二位稍等,马上就上。”出去不大一会功夫,服wù

员便按菜单上的菜肴,把几个小炒摆上桌子。

待那服wù

员出得门去,我老表望着肖燕幽的睛神,揶揄道:“看你说的什么话?你现在那位,可是你父母为你精择细选的高富帅,他可是人人眼里的金钱龟啊!别不知足了。今晚到底找我来有什么事?快说,你都把我给急死了。”我老表并不理会桌上饭菜,双眼喷火地对肖燕催促道。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如今连芝麻也丢了。实话告sù

你,今天我和他离婚了。”肖燕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头便深深垂落下去,声音也变得艾怨。我佬表一听,不啻凭空惊起一阵惊雷,刹时怔住。瞬时间,狭窄空间里便静默下来,变得死一般沉寂。许久,待肖燕缓缓抬起头来,低眉窥伺我老表一眼,见他煞是惊讶,便昂然挺起腰身,转尔自嘲道:“哎!也好,如今恢复了自由身,落得逍遥自在,一身轻松!”

我老表一听,知dào

肖燕言不由衷,沉默少许,悠悠问道:“正所谓间不疏亲,上次你们尚是夫妻,我不便深问,如今你们既已倦鸟分飞,我想问一下,如此说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二人造成如此后果?”我老表从衣袋里掏出香烟燃上,抬头望着肖燕说。

“他是个花花公子!婚前,我的家人并不知dào

,待婚后,我才发xiàn

,他外边的女人,多得数也不清,而且人也浅薄粗俗,让人不堪忍爱,所以……哎,还是不要再提他了,好吗?”肖燕神色沮丧,欲言又止,眼里迷朦出一层无法控zhì

的袅袅轻烟。

透过烟雾,望着肖燕欲哭无泪的神情,我老表一阵心酸,沉呤一会,我老表狠狠吸了一口烟,对肖燕安慰道:“既然也决意走出,也就不必再去回首。肖燕,你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老表一时找不到太多合适的话语,勉强劝解道。

肖燕听到我老表撇脚的安慰,禁不住讪笑一声,垂下眼帘。随着,一行清泪顺颊而下。

看到肖燕沉默不语,双肩抖动,我老表有些无措,只得狠命地抽着手里的烟,一时间,只见房间里烟雾迷漫,两人无言相对,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过了许久,我老表见肖燕并无意进食,只是坐在那里掩面抽泣,便一咬牙,狠了狠心,大步走出房间,找到老板娘,结过餐费,迅速踅回,过到肖燕身边,递给她一条纸巾,轻声道:“肖燕,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也好。”肖燕强掩悲泣,红着双眼,扶着餐桌缓缓站起身来,对我老表嫣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本来乘兴而来,想与你……不想反弄成这样。哎!让你见笑了。”说完,藏身我老表背后,随了我老表避开餐馆内众人眼光,潜步走出清雅餐馆。

待把肖燕依依送回宿舍,我老表再不敢有丝毫耽搁,跨上电动车,一扭转把,慌忙向家里赶去。

刚推开房门,果然不出所料,劈头就遭到芳菲一阵棒喝:“都是什么人,让人修车修得这么晚?不知dào

明天到店里去修呀!”

“商人最重yào

的就是信誉,卖车时对别人表态,车有质量问题,随叫随到。现在别人的车坏在路上,总不能让别人推着回家吧。”我老表心里虽然发虚,但嘴里依然对芳菲耐心解释着,他知dào

:一个谎言必须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了!但毕竟,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吃过饭没有?”芳菲见我老表说得在理,顿时缓过气来,眼睛望着我老表,一脸关切地问道。

“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你这一说,我肚子里还真觉得饿得难受起来。你吃过没有?要不我们出去吃,你看怎么样?”我老表心怀对芳菲十分的歉意,对她问道。

“等你回来早饿掉大牙了,见你许久不回来,我自己先吃过了。平时你一个人在家,可要注意身体,不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知dào

吗?今天回来,我特地给你做了回锅肉,这会怕早已凉了。你等等,我过去给你热热,马上就好。”芳菲说完,卷起袖子就走。

不一会,饭菜便端上桌来,见我佬表狼吞虎咽的样子,芳菲叮嘱道:“吃慢得,当心噎着。”

“嗯”听芳菲如此一说,我老表越觉愧上心头,便贴近芳菲道:“知dào

,以后一定谨遵妇命!”

“咦,瞧你今天神情,怎么看,怎么像还是有情况呀。”芳菲见我老表今天格外乖巧,没心没肺的诈道。

“又有什么情况了,不要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好不好,你家老公呀,是只赖蛤蟆,丢街上都没人拾,放心好了!”我老表知dào

再不会出现什么险情,神情一下了放松下来。

“谁说我老公是只赖蛤蟆?”芳菲一听,愤愤不平地跳身而起道:“告sù

我,我过去撕了她那张破嘴!”

第十六章 施巧簧 传授迎客道

紧锣密鼓的辛苦忙碌,没有白费。数天后,城里的大街小巷上,开始流动起川流不息的车牌广告。渐渐地,给卖场带来了不少人气。

顾客一多,黄丽如鱼得水。这几日,在卖场里,她这边的人气最是旺盛,直忙得腰酸背痛。这会,她正偎在桌边,想要稍作歇息,只见一对母子缓缓走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小孩的父亲。黄丽一见,展开笑脸,迎了过去。

“小帅哥,你好,陪妈妈来看电动车呀。”黄丽一见那一家三口走得店内,蹲下身去,一把拉着小孩,仰头盯着他,挤眉弄眼地对他说道。那年纪男孩听眼前阿姨叫他“帅哥”,又见黄丽不停地对他做着鬼脸,既兴奋又亲切,张开双手,一下子蹿进店里,背起小手,逐台车子细细地巡视起来。

那夫妇二人,本准bèi

顺着走道四处看看,眼见小孩进了黄丽店内,只得随身跟了进来。见黄丽笑脸招呼自己,也不多语,旁若无人地注视男孩儿闲庭信步般的神情。黄丽一见,扭身倚近年轻妈妈,熟人般地欣赏男孩的一举一动,两人看了一阵,黄丽对那位年轻妈妈夸赞道:“真是个机灵的鬼东西,上学了吧?”年轻妈妈见黄丽清丽干练的打扮,言语中又有对儿子的赞许,一种优越、幸福感油然从脸上流露出来:“调皮得很,见别家孩子上学,有电动车接送,这不,非逼着来买不可。”一点不掩饰对孩子的溺爱之情。

“现在小孩都是这样,你看,你看,小大人似的。”黄丽见男孩站在一辆紫色电动车前,停下脚步,悠悠地晃着小腿,用眼乜视着自己的母亲。知dào

小孩看中了那台电动车,不禁笑着对年轻妈妈道。

“妈妈,就这辆。”果然,男孩见母亲对他的举止不为所动,绅士般伸手一指那台电动车,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命令道,似乎是在展示自己男子汉气概。

年轻妈妈见儿子露出一副潇洒倜傥模样,不禁扑哧一声,掩口回眸一笑,望了望身旁的那位男士,那男士显然已经疲累,脸上现出一副傀儡相,怨声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骑!再说,那小家伙已表态了,不就辆电动车吗,看中了就买嘛。”

年轻妈妈闻声,狠狠白了一眼男子,回头对黄丽问道:“多少钱一台?”

“2480元。”黄丽找过进货单,细细地看了看价格表,郑重地对年轻妈妈报了车价。

年轻妈妈温柔地走到男孩跟前,轻轻抚弄了一下他那松软的头发,充满爱意地问:“是这辆吗?看好了!”

“嗯,就这辆!”男孩叉着双手,得yì

地望了一眼黄丽,肯定道。

黄丽一见,弯腰一把抱起小孩,用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赞道:“你真是有眼光,这车可是市场里的新款,样子好,性能也好,真不愧是你妈妈的好参谋!”小孩一听,嘻嘻笑了起来。

年轻妈妈见黄丽与儿子打得火热,扭过头去,再不理会那男士,径直跟了黄丽过来,开始办理购车手续。

“黄丽,黄丽。”正当忙碌中,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和另中年妇女进得店门,朝着黄丽高声叫唤。

“张敏,先等等,马上过来。”正在填写售后服wù

卡的黄丽一见是昔日同事,招着手应道。

送走那对夫妇,黄丽过来一把挽住张敏,听张敏介shào

完同来女子的姓名后,再过去右手揽住,也不问来意,尽是些家长里短的贴心话。转眼间,便与那同来的女子便熟络得亲如姐妹。

“说着说着还真忘了,今天她想来看辆车子。正好前段时间听说你做了老板娘,在做电动车生意,我便把她给带来了。不过,今天我可给你说好了,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你可不能乱宰哟!价格、质量你都要给我保证,不然,我可不依你的。”那张敏也曾是商场中人,嘴皮子吧啦吧啦上下翻飞一通,说得在场的买卖双方,心里如熨斗熨过般的妥贴。

“都是什么人?真人面前我还敢作出假来。到了我这儿,就说明张姐还记得我这个妹子!张姐尽管放心,一切都好说。”话没说完,向刘超义一招手:“超义,把那辆车赶过来。”

刘超义过来一瞧,大大的张着口道:“哎呀我的妈呀,这不是张姐吗?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青春年少,像个学生伢呀。”张敏闻声,张手向刘超义迎头捶去,心里却是灌了蜜的甜,嘴里笑道:“鬼东西,尽在瞎嚼,你老嫂子都秋葫芦一个了,还在取笑。”

刘超义晃身躲过,把那蓝色平板电动车推过来,摆在她们面前。黄丽一见,向中年女子问道:“这个款型看得中吗?”那女子本由张敏陪来,心里自是不大有主意的。扭头望望张敏,张敏便当仁不让,替她拿了主意:“行,就这辆。”

“刘超义,按进价给这位妹子开票。”见刘超义准bèi

离开,黄丽急忙唤住,回过头继xù

与她们家长里短去了。

邻铺里的朱道明见黄丽手起刀落,仅半个时辰便谈笑间卖出了三四辆车,而自己与吴东梅磨破嘴皮,也只销出一辆。心里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禁不住对吴东梅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你一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你看人家刘哥,忙得满头大汗,一句话不说!”吴东梅反讥道。

“只要能卖车,就是累得吐血我也心甘情愿,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朱道明发出一声慨叹。

朱道明与吴东梅的牢骚话,被这边刘超义听得真切,刘超义与黄丽相视一笑说:“这些呀,都亏得那会商场站柜台时的历练。说实话,店内销售也真是一门学问啊,刚上班那阵子,黄丽也是呆头呆脑的,时间一长,也就被逼出来了,说到底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什么呆头呆脑,你才呆头呆脑,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才尽说鬼话!你会做,你会说,以后你来说你去做?”黄丽听刘超义话里有不逊之词,当既反驳要挟道。

“开玩笑而已,我几时能练就你那察颜观色,伶牙俐齿的本领。”刘超义见黄丽要撂挑子,心里早服了周,赶紧拜起了软三爷。

黄丽一见,落着得yì

收场。

“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你看老黎,不声不响地早把黄丽那两把刷子给偷去了,这几天也卖了不少车子了。不过,说实话,这做生意讲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也不要太急。”刘超义安慰着朱道明,但一番话下来,却更让朱道明心里难受:“真是世事抵不过外乡人啊!”

“老板娘,缺角,去补个角!”麻将室老板进得店里,对黄丽叫道。

黄丽一摆手,指着刘超义道:“不去了,不去了,早被这鬼东西整得伤了,现在怕是看到麻将牌头都晕了。”看刘超义在一旁窃笑,抓起一本产品说明书便掷了过去。

连日里,卖场里的生意明显又有了起色。

第十七章 归家里 满院乡土情

山峦连绵起伏,沿途一片葱绿。面包车在崎岖的山道上,一路疾驰。

“路况不好,慢点!”我老表与芳菲坐在面包车的后排,紧紧抓住前排车靠,控zhì

着左晃右摆的身体,小声提示着前面年轻的司机。

“没事,这样的路走得多了。”司机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老表近半年没回家,车子出城后,很快就转入山林。看到蜿蜒的乡村小路,嗅着熟悉的泥土芳香,那青山绿水、小桥、流水、人家的自然景象,早把压抑在我老表心里的块垒化为无形,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舒畅。

“家里应该准bèi

好了吧?别弄得不好,让乡邻们笑话。”芳菲略带忧虑地对我老表说道。

“放心吧,年前都说好了的。再说家里也没几家亲戚朋友了,照应得过来。”我老表胸有成竹,轻描淡写地安慰着忐忑不安的芳菲。

车到缓缓近潺潺流动的小溪旁,我老表嘴里说一声“到了!”示意司机停下,那司机望一眼对面山下的村落,知dào

那就是我老表的去处,便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在路旁。我老表待车停稳,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与芳菲从车上小心翼翼抬出一盒双层蛋糕,又拖出几只提包放下。随后,我老表踮脚过到车前,给年轻司机递过一包香烟,说声“谢谢,辛苦你了”。那司机推辞一阵,对两人挥挥手,掉转车头,一溜烟去了。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我老表与遇见的乡亲,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脸喜色溢于言表。进得村里,一条大黄狗远远便“汪汪”吼叫道飞奔过来,舅母闻声出得院门,顶着一头白发,随风飘摇地迎了上来。

“过去,过去!”舅母见芳菲倚在我老表背后,左右躲闪着黄狗的肆意亲热,便挥手对黄狗厉声喝斥一阵。黄狗一见,自知无趣地低头摇晃起粗壮尾巴,恹恹地回到院内。

“我还以为你们明天回来,怎么今天就听到喜鹊叫声了。”舅母一脸喜气地望着我老表、芳菲,抬手揉着昏黄的双眼,对他们说道。

“明天就是你的正生,要是等客人都到了,我们还没回家,岂不让人笑话呀。”芳菲一把拥住我舅母,快人快语道。

“笑话什么,一个乡村老太婆过个生,用得着这么大排场吗?”舅母心甜口苦地说。

三人说笑着进得屋里,我老表放下行李,从包里拿出几样礼品,对母亲说:“平日你一人在家,多亏得乡邻们体贴照应,乘现在早,我先去拜望拜望他们。”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早去早回,别叨扰了人家的饭食。”舅母高兴的叮嘱道。

“知dào

了。”说完,我老表拧了礼物,出了门去。

芳菲把带回的东西摆放整齐,见舅母提了菜蓝将要出门,便紧追几步,跟了过来:“妈,我跟你一起去吧。”

“走了这么远的路,在家里憩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舅母喜上眉梢,嘴里却埋怨道。

“没事。”芳菲跑过来扶了舅母,来到自家一畦菜园前,拨开围栏,两人便随意采摘起绿油油的蔬菜。

下午,我老表预计客人数量后,找来邻村的家政服wù

员,刚核定好舅母生日用餐规模和菜单,只听外边传来高声祝hè:“恭喜,恭喜,恭喜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声起,我老表循声伸头一望,见是外舅母合着一众村邻乡亲,喜气洋洋地进了家门,赶紧拉了芳菲的手,迎出门来。众人一见我老表和芳菲,早人墙般势拢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两人之后,转头对我舅母说道:“看你老好福气,一个玉人儿般的媳妇,还专程从城里赶回来给你做寿,真是母慈儿孝,前辈子修来的福份啊!您老真有福气。”

“什么福气呀,人说‘有福六月生,无福六月死’这么大热天,还让你们来为我受累,我心里过不去呀。”我舅母喜极而泣,拿手揩了揩满是皱纹的眼角道。

“呸,呸!明天就是您老寿辰,可不能说这种丧气不吉利的话来!”我外舅母对舅母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空气中的晦气,大声对我舅母呵斥道。继尔垂头一笑,转头过来,对我老表说:“家宏,还有啥子需yào

帮忙的?你可不要跟我们客气,尽管开口就是了。”

“舅母,也没啥子忙的,这会都已安排妥当了,谢谢您的关心。平日里我不在家,总要大家伙儿担待着,明天还请舅舅、舅母、各位亲邻早些来吃酒就是了。”我老表搓着双手,眼望大伙,一脸诚恳地说道。

“那你们忙着,今就不叨扰你们娘儿的亲近了,明天我们一早再过来帮忙。”话没说完,外舅母对大伙一示意,继xù

道:“也不知dào

买些啥子,这点意思,算是给你妈祝寿了”。边说边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舅母手里,我舅母一见,赶紧推辞不受。正在僵持纠缠间,那后边的亲邻也随了势,把各自准bèi

的贺礼放在桌上,打个招呼,一哄散了。

“这也是大伙的一份乡情,你就收着吧。”我老表愣了愣,对母亲说。

舅母一一拾起桌上礼金,对芳菲说:“我晓得,乡邻们手里头,也不是很宽豁,但这礼轻情意重,我瞧呀,你就帮我收下吧!”“这——”芳菲一见,竟不知所措地呆呆看着我老表。

“妈,你这是作啥子?”没待我老表说完,舅母不容分说,早把那一叠红包装进芳菲衣袋里去了:“我一个老婆子,在家不愁吃,不愁喝,要这些做啥子用呢?拿着!”言毕,眼圈一红,转身向厨房走去。

芳菲迟疑片刻,赶紧随身过来,一把按住我舅母,熟练地在灶前开始生火做饭起来。不一会,见芳菲滤出浓稠的米油,舅母的脸绽出喜悦,她殷殷笑道:“芳菲呀,你可晓得,那家宏刚生下没奶吃,全靠了这些米汤喂养。你还别说,这东西就是养人,还真把他从小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我老表一听,赶紧依身过来,跃跃欲试地对芳菲道:“留着这些米油,把饭蒸久些,等会我们煮锅巴粥吃,好不好?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

听我老表如此一说,芳菲也是垂涎欲滴,“嗯!”地兴奋应一声,便在灶间狠狠地加了几把柴火。

舅母在一旁对他二人夫唱妇随,那笑也变得更加灿烂一些。平日里很少言语的我舅母,这会一开口,便像开了瓶的陈年佳酿,飘出对生活体味的无尽芳香:“这人啊,活着总只是为了寻找一种缘分,缘分到了呢,要抓住,抓住了缘分就是幸福。佛前莲花少,凡间草茂盛,能抓住自己缘分的人,少啊!”

“哟,难怪家宏那么博学多才,是因为家里还有这么一个懂得玄学的娘亲呀。”芳菲闻言,不觉瞠目结舌地打趣道。

“呜呜呜——”正在三人谈笑间,我老表的电话,在口袋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随手掏出一看,屏幕显示着肖燕的号码,神情顿时一阵慌乱,赶紧按下拒绝接听键。

第十八章 忆旧情 慈母细开释

饭后,带着一日的奔波劳累,芳菲吃罢晚餐,嗅着满是泥土芬芳的气息,早早安然歇下。望着一片亮瓦间悬挂的一轮明月,好身上带着淡淡疲惫和丝丝惬意,转眼,沉沉睡去。

乘着一弯月色,我老表怀着心事,蹑手蹑脚出得院门。来到一往如洗的山坡上,倚偎在路边那棵华顶如盖的云松旁,迟疑片刻,接通了肖燕的电话。

“肖燕,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我老表捂紧电话,轻声问道。

“家宏,你现在哪里,这会有时间吗?”少顷,电话里传出肖燕幽幽的问话声。

“我现在乡村老家。”我老表平静地说道。

“你回家了?什么时候回去的?”肖燕一愣,慨然惊叹道。

“明天是我母亲生日,今天刚到家。”我老表说道。

“您母亲生日,怎么不告sù

我一声!哎。那就——算了吧,等你回来后,我们有时间再聊。”肖燕在电话悠悠叹息一声,似有千言万语,又无从启口。只得支唔道,随后,便轻轻关了电话。

收起电话,我老表抚住苍松那粗壮枝干,思绪一下了流回到三年前,那个寒冷中裹着无尽温馨的月圆之夜:避过了父母的严防死守,为了看看我老表的出生地,肖燕在节后的正月十六,约了我老表归到乡里。

在家中,集父母亲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肖燕,那日出得温室一般的家,到得这荒径僻壤,顿时感觉晃若隔世般清新雅奇。也是在那天夜晚,山峦起处,朔风劲扫。眼前,雪花飘荡,漫天飞白。我老表为避风雪,引肖燕藏匿这棵松树下,彼此凝神对望,这时的肖燕,玉面倩影,早被寒风吹得片片粉红,而柳叶眉下的一双杏眼,却闪烁出夺目光辉。侍我老表依得近处,肖燕檀口吐香,轻伏入怀。

自是参加工作以后,肖燕的身边也不乏蜂狂蝶舞,但她孤傲清高,总让人望而却步。情路独行,偏就遇上形单影直的我老表,真好似:一个莨苑仙葩,一个白玉无瑕,经同学一搓合,便相爱相恋起来,让她父母很是伤神。

启开尘封已久的帧卷,便泛溢出令人心仪的馨香,彼此相互寄托情意,两人便倾心细细品读起来。恰在这时,我老表揽住肖燕,情到流露处,轻轻贴近一吻,这二人便从中吻出了沧海桑田,吻出了地老天荒。两人嘴唇第一次颤抖着,久久地、忘我地水**融在一起。这时这刻的他们,忘记了身外的飞雪,忘记了所处的僻野,忘记了所有的闲言,忘记了所有的碎语。

我老表第一次坚定地牵起肖燕温热的小手,回到家门前,肖燕酥软着身体,倚在那面斑驳陆离的土垣上,紧紧抱住我老表,彼此再次疯狂的热吻……进屋前,肖燕说出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句话:“黎家宏,以后如是负了我,我就杀了你!”

睹物思人,如今景是人非!一时间,我老表的内心情感,忽而坍塌,忽而飘忽,顿时百感交集。

这时,我舅母稍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她在远处,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待近到跟前,见我老表满脸的愁绪,知dào

他又是怀念那早已逝去的往事,便捋了捋满头霜发,轻声道:“家宏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看芳菲更适合你,我们家载得下她,但载不动那妮子。缘分尽了,要晓得放下,不然就是造孽了,知dào

吗?”

见母亲愁容满面,我老表上前一把扶住,笑着“嗯”了一声道:“妈,你放心,我早放下了。只不过是到了这,心里总还是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哎,走,不想它了,明天还要给你做寿,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舅母拍了拍我老表的肩膀说:“记住,以后要对芳菲好些,她虽然嘴直,但心好。还有呀,早点让我抱上孙子,你们现在住房困难没关系,乘我手脚还利索,有了小孩子,送回家,我帮你们带,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我老表见母亲一路喋喋不咻,一心只盼着孙子,口里殷勤应承道。不一会,两人便回到屋内。怕惊扰了芳菲,母子不再言语,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夜,变得宁静而安谧。

第二天一早,给舅母祝寿的乡邻亲朋便陆续过来。我老表和芳菲马不停蹄前后照应,看到舅母乐哈哈、笑嘻嘻的样子,两人甚是心慰。

中午喜宴一毕,下午的事,便少一些。酒醉饭饱的客人们散席后,便各自寻了去处玩耍。那外舅母丢下饭碗,乘着酒兴,寻机拉了芳菲,硬让芳菲陪她玩麻将,芳菲推却,自言不会,外舅母这当口借了酒势,脸红气壮道:“走,下午有事留给家宏,听我的。那有麻将都还不会玩的理?城里竟还有你这种宅婆,跟我学去。”无奈,那芳菲只得随着去了。

待到天色黄昏,那外舅母与芳菲晚饭前自牌场归来。众人迎住,端端问外舅母战绩如何,外舅母低头悻悻然,闷声道:“今儿真是遇见鬼了,整个一‘**撒尿,只出不进’!不一会功夫,竟输去二百多元,真是晦气!”话一出口,众人闻言,待细细酌摸,禁不住发出一阵会心大笑。

临到晚饭毕,舅母让那家政,把未曾用完菜料留下少许,余下尽皆分发与乡邻亲朋,众亲朋委委扭怩,待要闪身夺门而去,我舅母沉下脸,怨声道:“天热,家里人少,留着也是糟了的。”大伙见左右推辞不过,便一一收下谢过不提。

晚上正要休息,不想却接到小杨电话,一通话毕,我老表按捺住情绪,口中只是:“嗯嗯,知dào

了。”应付几声,待关了电话,脸一下了沉了下来。

舅母一见,关切地询问道:“有事吗?”

“没事。”我老表故作轻松地答道:“娘,店里出了点急事,明天一早我和芳菲就要回去了。我们走后,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

“这个我晓得,这么多年我已习惯了,你们放心吧。”舅母知dào

我老表心里有事,不便久留,只得侧去红红的眼圈,轻声说道。

第十九章 船欲倾 偏遇打头风

第二天一早,我老表唤起芳菲,与母亲依依惜别后,上得路来。待行到镇上,方才乘上去往城里的客车,径一路颠簸,回到卖场,已近中午。见刘超义、朱道明,赵宝强等人均不在店中,而这时的黄丽、李春华,又各自忙着店铺里的事务,唯有吴东梅独自坐在那儿出神,看到我老表进店,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老表一脸焦虑地进到自己铺内,这时的小杨,正焦躁万分地埋着身体,为平日常来店里那位胖嫂检修电动车。见我老表归到店中,胖嫂悠然一笑。过了会,眼见自己的爱车,修理完毕,过去望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小杨,谢过一声,再不言语,推过电动车,躲债一般快速离去,小杨对着她的背影,愤愤道:“真把自己的电动车当成宝马了,屁大点事都叫人不得消停。”

我老表一听,赶紧制止道:“不要瞎说,人家爱惜自己的车子,有什么过错!做售后服wù

,一定要有耐心。”继尔,转过话题道:“收车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前天主管部门说是例行检查,让所有经营户各送一辆车子去捡测,可一送去,便被他们扣下了,说是要先交检测费。如今又听说送去的车子都不合格,要罚款,现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见我老表乍然一问,小杨心里一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电动车市场里,所有店铺的电动车都被扣了?”我老表想了想,继xù

问道。

“好像是,市场里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小杨拂了拂额头上滚落的汗水,不安地望着我老表说。

正在不得要领间,卖场里突然传来“咚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我老表转头循声一瞧,只见刘超义等人,犹如战场上溃败的散兵游勇一般,踢踢踏踏地进到卖场,东倒西歪地站在那里,神情低落。

我老表一见,知dào

情势不妙,谨小慎微地丢下小杨,迎住赵宝强问道:“大[有回来了。”

“回来了。”赵宝强停晃着罗圈腿,一脸无奈地说道。

“情况怎么样了?”我老表低声问道。

赵宝强再不想言语,一摆头,眼光瞄向刘超义。

我老表过到刘超义这边,那刘超义径直奔向台桌前,端起茶杯,大声道:“喝口水再说。”上前抓起杯子,“咕嗜嘟”地一口灌下,浇灭咽喉残存的硝烟:“太不讲理了,还没检查就说不合格,这不摆敲我们的竹棒吗?”

“瞧你这熊样,是不是又和他们去争了吵了?”黄丽跟过来,刘超义横眉冷对道。

“是又怎样?难不成任人宰割!我就不信,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刘超义忿忿不平地回道。

“你看看,又来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人家是吃皇粮的,别人避之不及,就你挺难而上,遇事总爱霸王硬上弓。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老子就是霸王硬上弓了!吃皇粮有什么了不起?那皇粮也是用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换来的!我们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有这样的龟孙了吗?吃老子们的,喝老子们的,竟还在暗地里给老子们下绊子,天理何在?”刘超义越想越恼,脸一时涨得通红,义愤填膺地吼道。

“刘超义呀刘超义,你这是‘屎钢鳊(小鱼)撵鸭子——找死!”黄丽伸起脖子红着脸,对刘超义训斥道。

“过去,过去。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哪好玩到哪儿玩去,少在这里瞎掺和。”刘超义见黄丽怨责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仰起粗壮的脖子,对她驱逐道。

我老表见此阵势,知dào

他们此行,一定凶多吉少,赶紧劝过黄丽。待黄丽过到吴东梅处,我老表坐下问道:“你们去后,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吃了生狗屎一样,强硬得狠。一句话:先交罚款,然后退车。”刘超义一梗脖子,大声道。

“那他们的罚款依据是什么?”我老表纳闷道。

“肉上了案子,欲加于罪,何患无词?车辆行驶速度超标,重量超标,什么问题都来了。”刘超义一屁股落了下去,那坐椅便发出吱吱叫声。

我老表听罢,大体明白了事情原委。正在低头苦思应对之策,只听朱道明嘴里喋喋不休地怨声道:“这电动车在我们那儿,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行业检测标准,他们的检测依据是什么?这事看起来真的有些蹊跷。”

“老黎,你觉得呢?”赵宝强被推走的是三轮车,若是说大家的车辆超标,那他的问题就更大。这会回来,听大伙如此一说,心里愈是惴惴不安起来,他惶惶地向我老表靠近过来,迫切想讨个说法,以求得心安。

“我还没理出个头绪,但无凭无据,和他们作无谓的争吵,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待我们大家开动一下脑筋,想个周全的法子,再与他们理论。反正那车子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放在他们那儿也坏不了。”我老表无力地站起身,赵宝强,朱道明一见,分头回到各自店铺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正在心里不得开释,肖燕昔日闺蜜陈虹晃晃悠悠地踱入店里,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地紧紧锁定我老表,半晌才一字一顿对我老表道:“黎总,你可曾知晓,肖燕病了。”

陈虹不期而来,已让我老表心生诧异,这会听她口出讳言,理让我老表然心惊:“肖燕病了,前几天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病了!什么病?”

“怎么说呢,大概是忧郁症吧!”陈虹仰天一叹,神情专注地盯着我老表,轻声道。

我老表一听,以为陈虹与他玩笑,心里顿时一宽,很随意地对她说:“我这儿还有事,别在这添乱,陈虹同志,哪儿幽静到哪凉快去。”

“黎家宏,好个当世陈世美!肖燕啊,肖燕,你那颗心可真是明珠暗投了。”陈虹见我老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咬牙切齿地低声悠悠慨叹道。

“少在明人面前说暗语话了。我和肖燕的事,别人不知dào

,难道你还不知dào

,还当世陈世美,我黎家宏才是真zhèng

的窦娥冤!”我老表为自己的委屈辩解道。

“好,不管当初谁是谁非,但现在肖燕的心可比榴莲苦,人家现在病得卧床不起,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总还是要关心一下吧。”

“真病了?”我老表再次惊问道。

陈虹“嗯”的一声点头道:“你以为我没事找事,专程过来骗你?告sù

你这个——好了,我也不称你是什么陈世美了,她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

见我老表迟迟不语,呆呆地愣地那里,陈虹来时的白眼,这会渐渐变成红眼,声音寒冬般凄凉道:“她的母亲现在天天逼她复婚,而她根本就对那人死了心。当初是她父母给她造个孽,如今还是要她继xù

受这份罪,你说这何时是个头啊!”

第二十章 行正道 秉书仗直言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我老表陪着肖燕漫步在初秋樾埭旁漫行,肖燕病中体弱,脚步晃忽,两人渐行渐停,正在行走间,肖燕忽然对我老表说:“家宏,这会感觉有点饿,要不,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老表一听,顿时喜得雀跃三尺道:“好啊,我也正好想吃点东西了,陪你陪得我肚子都快贴墙了,你怎么这会才说出这样善解人意的贴已话来。”肖燕闻声,知dào

我老表的心意,勉强挤出一丝明媚的笑,看了看我老表,无力地说:“还是我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我老表扶着肖燕,下得坡来,就近找得一家餐馆,点了几道清淡菜肴,又特地叮咛备了些白粥,两人便四目对望,静静闲坐,那肖燕见我老表不住地盯视着自己,脸上竟现出近日少有的红润。不一会,待饭菜到齐,我老表收住目光,先叫服wù

员端出米粥,亲手递给肖燕,让她慢慢腾腾地喝了些许。

“好香。”多日未曾沾得米粒,今日终于有饭食入腹,顷刻间,肖燕额头竟沁出细微汗珠,面色也有了难得的潮润。

“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以前也只是听说笑笑而已。现在看来,话语质朴中带着人生哲理,一点儿不假。”肖燕自嘲抬起手来,用手巾拭去眉宇间泛出的丝丝湿气。

我老表囫囵地陪着肖燕吃过,看她再没有食欲,便也停下碗筷,倚着背椅靠在那里,专注的看着稍稍恢复了些元气的肖燕。

“本来不想对你说的,也没多大意思。现在市里下派来了一位市长,三十来岁。听说他夫人病逝,我们领导说他来了之后,对我有些意思,想搓合我与他交往,你看这事靠谱吗?”肖燕一脸袅袅雾气,有气无力地说。

我老表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想了想,对肖燕劝道:“恕我直言,你的性格和工作性质都很封闭,是应该走出自我,走出狭窄的环境了。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拓宽生存空间很重yào

,交往一些异性朋友对你现在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我也知dào

,只是我现在觉得自己人生早已枯萎。心亦静如止水,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激不起我内心半点的波澜。”肖燕两眼迷离地望着我老表,悠悠道。

“慢慢来,‘牛排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我老表见肖燕情绪再次沉落下来,赶紧打趣道。肖燕一听,很随和地“扑哧”一声笑,也算是还了我老表一个春满园:“不再占用你的时间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毕竟,你现在还是个有家室的人。”肖燕酸酸地看着我老表,戏耍道。

一叶知秋,辞别肖燕,踩着黄绿相间的落叶,我老表脚步匆匆地回到仄窄的家中。

芳菲一见,光脚趿着一双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凉鞋,迎着我老表便道:“搞什么鬼,打电话又不接,人影也不见,弄得别人在家瞎担心。”

“没事,没事,你早点去休息吧。”我老表怀着满腹愧疚,支唔着芳菲。

“再这么晚不家,就不要回来了,一个人在外面过算了。”芳菲愤愤道。

“行行好吧,见不到老婆,那岂不是要让我彻晚难眠了。”我老表露出一副摇尾乞怜状,直说得芳菲双眼一瞪,扭身进了卧室。

待芳菲一走,我老表赶紧从大饭桌上拨出一块空间,找来纸笔,并没作多少思考,拟出一个标题,奋笔疾书起来。

第二天到得卖场,我老表把写好的的稿件交与朱道明说:“你给帮忙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要补充和修改的地方,改好后再让刘超义、赵宝强他们过过目。若是可行,我们联合整个市场人员都在上面签上字,向上级部门反映我们大伙的呼声。”

刘超义,赵宝强一听,早拢了过来,坐在一起看完我老表的文稿,赵宝强怯声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府斗’。我们这样做,岂不是与当官的结下了梁子?弄得不好岂不是要鸡飞蛋打啊!”

“不是我们要和他们斗,我们只是要跟他们讲清道理。我一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们收车的目的不是检查,而是要从中渔利!现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很多。其实,中央给我们的政策已经越来越好,可到了有些部门、有些人那里,他们却狐假虎威,欺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这样的时代,应该一去不返了。”我老表义愤填膺地继xù

说:“你们看看,仅我们大卖场,就聚集了下岗的工人,失地的农民,无业的商人,我们为的是什么?我们只是在自谋生路!职业无贵贱之分,凭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刘超义一听,大叫一声“好!”:“我也觉得他们只是在利用手中的权利,想在我们这里捞油水,我这就找市场里其他兄弟去,与他们一起联名上访,讨一个说法。”

朱道明与我老表对稿子的内容交换了看法,我老表随即拿过稍作修改后,交与刘超义:“多打几份,多与同行们交换意见,这次我们一定要做得稳妥些。”

“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办,你们放心好了。”刘超义接过手稿,兴冲冲地走了。

刘超义这边刚出门,那边却跟进一个时尚艳丽的小太妹来。只见她“噔噔噔”地推着车子朝店铺一丢,“哐啷”一声,那辆崭新的电动车,便如一堆废铁般瘫倒在地。“这是什么狗屁东西,把老娘推得累死了,换车,换车!”小太妹气喘吁吁猛地一屁股坐在靠椅上,两个硕大的耳环,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剧烈地荡起秋千。

黄丽一瞧,赶紧过来架起车子,看刘超义不在,让小玲唤过小杨。小杨见黄姐传令,早抖擞起十二精神,扑身过来,打开那电动车电门,见指示灯并没显示,便翻起坐桶接好。一眨眼,电源随既通了,转过头来对那凶巴巴的小太妹说:“只是电源插头松了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手一拧转把,电动车“呜呜”欢快地转动起来。

“黄姐,好了。”小杨兴奋地对黄丽说。

黄丽对小杨赞许地点点头,转身把车钥匙交给满脸狐疑的小太妹。

“这插头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松了呢?”小太妹余怒未消地质问黄丽。

“还不是因为路况不好,颠的呗。”小玲见小杨瞬间便帮zhù

解了难题,得yì

洋洋的抢过话题。黄丽见小玲态度轻蔑,横眼对她一扫,退去小玲,小声对那太妹解释道:“也有可能充电后,没有插好,在行驶过程中脱落了。没事!只是让你辛苦了。下次记住,出现这样的情况,先自己检查一下,免得受累。”

小太妹见黄丽说话诚恳,车子又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吃苦受累也有自己的责任,气也就消了大半,走过来,骑上了电动车,狠狠地盯了小玲一眼,“呼”地一声,冲出卖场。

第二十一章 情难舍 夜澜泛惊梦

没过两天,各个电动车商铺突然接到主管部门的电话,通知他们去单位仓库领取被扣电动车。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瞬时,整个电动车市场内各商户奔走相告,顿时欢欣鼓舞。

原来,上级纪检部门接到市场各商户联名投诉,经过走访调查,确认这是有关部门为一已私利,巧立名目,蓄意以权渔利,已对市场管理科科长立案调查。在此期间,为维护商家利益,稳定市场秩序,他们决定,先返还被扣车辆,再对责任人作出相应处理。

“走,领车去!”随着刘超义一声吆喝,卖声里众人群情激昴,跳身面起,赶紧随着一起去了。

来到主管门宽大的仓库,那市场管理人员,早失了平时傲气,一脸和蔼地接待了他们,待凭着单据,各自推出电动车,脸上顿时露出胜利者笑容。

一出仓库,各人跳上电动车,便兴高采烈地一阵急驰,回到卖场。“还真是为了部门私利!若不是我们及时发xiàn

,采取措施,险些还真被那些狗杂种给坑了。心真黑呀,他们哪里知dào

,仅这辆车子,要是被他们收了,那可是我们一个月的纯收入呀。”赵宝强把自己的三轮车推回摊位,心有余悸地说道,终于舒了一口粗气。

待各自摆好车辆,大伙又聚在了一处,似乎要为自己的胜利,举行一个仪式。“我们的社会,就是要弘扬公平正义。公平正义,不是说来就来的,要靠我们自己争取,经过这次以后,看以后谁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我们设套子、乱作为。若以后发生类似的情况,我们再也不要和他们争吵,就像这次一样,联合起来告他,摘了他的乌纱帽!”刘超义以一个雄纠纠的军人姿态,挥舞着有力手臂,大声说道。

“刘大炮,又要摘谁的乌纱帽!”不知什么时候,那裴月悄悄潜进卖场,站在卖场道口,眼睛乜视着刘超义,对他阴阳怪气地挖苦道。

正在兴致上的刘超义闻声,回头一望,见是裴月,不觉露出一脸蔑视,大声回敬道:“真是牝鸡毛司晨,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谁是大炮,那周保财才是你的大炮。”刘超义话一出口,招得卖场内一阵哄笑,顿时骚得裴月一脸涨红。

“刘超义,我告sù

你,上次你在宴会上喝下的‘开瓶酒’,我还没跟你算帐,今天你又如此大胆的羞辱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裴月恼羞成怒地抬起兰花指,恶恨恨地指向刘超义,厉声吼叫道。

“咦,你一个小女子,竟敢大言不惭,想收拾我?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个收拾法?回去告sù

你们周总,我刘大炮早恭候多时了。”刘超义毫不留情的嘻笑道。

这边黄丽见他们争吵起来,怕战火升级,早闪身近得刘超义背后,狠了命地抡起粉拳,擂向刘超义脑勺,娇声喝道:“好你个刘超义,一得yì

,就忘了你个狗熊形,给老娘收敛些。”刘超义闻声,见黄丽从身后袭来,眼见她的一阵组合拳即将出击,知dào

情势不妙,抱头鼠窜地跳身避过。

黄丽见刘超义躲入我老表店铺,眼睛一瞪,也不追赶,对裴月嫣然一笑,一把拥过,小声陪礼道:“裴会计,你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这种粗人计较。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今天到卖场来,怕是‘没有要事不登门’吧。”黄丽望着余怒未消的裴月,九曲十八弯地对她问道。

见黄丽对自己柔情蜜情,裴月不由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言道:“还是黄丽妹子善解人意,会说话。我今天过来,确实有一件事要告sù

大家。”裴月来卖场,本想与大家稍稍拉近关系后,再切入正题,不想弄巧成拙地被刘超义呛得险些流了鼻涕。这会见黄丽出面圆场,便借梯子下得台来,口气也随之变得低调起来:“你们看,这每年一道签订租赁合同的时间又快到了。经市场董事会研究决定,自明年起,这卖场商铺,每平米加收租金10元,这两天还望卖场各位老板酌情考lǜ

,找个时间,到办公室把合同给签了。”

“什么,你这分明是拿着只鸭子当鹅卖呀。”刘超义在坐在侧边,一听房租又要涨价,暴跳如雷地喝道。

裴月一看又是刘超义一马当先,跳起身来对着自己吼叫,身子不由一筛,怕他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神色慌张地对大家说:“我来只是通知大家,如果大伙还有什么异议,找个时间,到办公室直接找周总说去。”匆匆言毕,唯恐避之不及,躲瘟神一般,撇下黄丽,扭转身去,逃也似地离开卖场。

“走,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们找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周扒皮理论理论去。”刘超义见裴月一阵小跑,出了卖场,拽起我老表大声喝道:“真是旧仇未了,又来新恨!”招呼起赵宝强、朱道明就要出门。

“刘哥,别急,别急。这离合同到期还有一个多月,我看呀,还是把他周总凉几天再说。”我老表挣脱身子,对刘超义劝道。

黄丽见刘超义又要惹事,一睁杏眼,把刘超义死死盯住,厉声道:“刘超义,你还嫌事惹得不够?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刘超义闻声,只是偃旗息鼓下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劳累了一天,待回到家中,我老表的心神方才放松。饭后,躺在床上,人便舒畅得无缘无由的多起事来。刚一睡定,我老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就近距离看到肖燕再次穿上洁白的婚纱,艳丽而羞赧展现在自己面前。这时,我老表近身上前,轻松地携起她柔软的手臂,带着无限憧憬踏上猩红的地毡。

肖燕陶醉在幸福的情怀里,她紧紧依偎在我老表坚实的肩膀上,甜蜜得如花儿般绽放……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穿过人墙,愤nù

地拉走了肖燕,接着,眼前出现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女子,指着我老表恶恨恨骂道:“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看到那女人声色俱厉模样,早惊出我老表一身冷汗。正待分辩,被身边芳菲一把推醒:“家宏,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怎么总是夜夜惊梦!”我老表从梦中醒来,诚惶诚恐在摸过床边凉开水,一口喝得干净,对芳菲道:“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总是做一些莫明其妙的梦。没事,过段时间就会好些了,睡吧。”劝罢芳菲,自己却张着一双大眼,久久不得入眠。

第二十二章 受创伤 迎来慰籍人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像是在诉说一种难言的愁绪,点点滴滴,汇集于心,让人无端沉重起来。

雨过天晴,初霁的阳光,一扫连日的阴霾。瞬时间,天高云阔,把人的心,一下子打扫得亮堂起来。由于长时间阴雨多水的缘故,是电动车出现故障的高发期。这时,电动车专卖店,便会车来人往,总会显出异常忙碌。这天,整个卖场内,带着各种问题进出的车辆川流不息。我老表和小杨和卖场大伙一样,在店铺里不停在忙碌着,耐心地为客户逐台检查修理。

“你这是轴承坏了,必须更换,马上就好。”我老表拆下那辆陈旧电动车前轮,对坐在穿道上的中年妇女说道。车主看我老表态度和蔼,人也诚实,知dào

没有欺骗自己,便殷切地点点头:“好的,只是快点,我还有事。”

一边另一女客户见我老表就要拆卸车辆,附身过来问道:“老板,这需yào

多长时间,要不先看看我的怎样?我还要去接小孩,怕时间来不及了。”说完,掏出手机看了看,一脸焦急。

我老表对她疚意笑笑,赶紧道:“要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就好。”

那女客户一听,只得依着自己的电动车坐下,嘴里说一声:“拜托,求你快点!”

我老表“嗯”地应过一声,转身从工具箱内,找来锤子和铁钎,把轮毂放在脚下,看准那中心破损轴承,右手抡锤,左手握钎,用力一抡,不想因为手臂早已疲软,铁锤擦过铁钎,重重地落在左手上,我老“哎”地丢下手上工具,一股鲜血自左手指间汩汩流出。那车主一看,大惊失色抢步上前来,看着我老表的手,一脸怜惜道:“哎呀!我看你就不像是做这粗活的人,这该怎么办?要不,快去医院找大夫看看。”我老表捂住受伤的手,泰然一笑,看了看受伤的手,毫不在乎道:“没事,只是擦破皮而已,我可没那么的娇气,麻烦你等会,我去去就来。”过去撕块布条,进得厕所,一泡尿冲过,再作简单包扎,便回过来,定了定神,很快把车修理完毕。

刚刚还在催促我老表的女客户,再不言语,屏声静息地守在一旁。

“小伙子,真是难为你了。”中年妇女临行前,再次看了看我老表的左手,关心地对他说:“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好,别感染了。”

“嗯,谢谢你。”说着,对她招招手,唤过等在那里的女客户,让她推过车来。

正在我老表忙不迭地修理时,肖燕推车走进店里。见我老表忙得满头是汗,便停车静候在走道一角。待我老表扭头发xiàn

她时,她招手对我老表莞尔一笑,点了示意。

待到近得中午时分,我老表抬身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肖燕方才进得店内。陡然间发xiàn

我老表左手渗出的鲜血早染得满掌间污秽一片,肖燕一时间芳容失色,惊声道:“一定是刚才修车时弄伤的吧?你看,都流了这么多血还不去医院,你不要命了。”说完,拉住我老表就走。

出得卖场门外,我老表含笑挣脱肖燕,弄得失措的她一阵羞赧,我老表一见,赶紧安慰道:“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走,这近处有家门诊,我们过去简单的处理一下就行了。”肖燕只得随了我老表,来到门诊。

中午,肖燕自主作起东来。刚坐定,看着我老表略显浮肿的左手,肖燕一时眼神迷离,对我老表现场说法道:“家宏,我早就对你说过,这份工作不适合你,你还不信!这会好了,你看你,遭累不说,还不时受伤。依我看,以你的能力,完会没必要屈就在这里。”

“又来了。你没听老人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的。”刚还想说“这或许是我的劫数”又怕犯了指桑寓槐猜疑,嘴上赶紧踩住刹车,笑笑继xù

道:“前几日梦见你穿上婚纱,看来你将有大喜临门了。”

肖燕闻言,一时愣住。“想不到我们的黎老板,不为自己当前处境着想,竟给别人做起**来!这还真是件稀奇事。既然说到这儿,我还倒想问问:那男主角是何许人?说来听听。”肖燕被我老表一梦燃起心中激情,满脸不禁泛出层层好奇的涟漪来。

“梦里新郎可是一个‘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倜傥的美男子,正与你人间携手,潇洒快活,羡煞众生哩。”我老表少有地眉飞色舞描述道。

肖燕神色专注地望着我老表略带表演性质的陈叙,见他似乎进入到角色之中,不由眨眨眼,随声附和道:“啊,就这样,春风渡了玉门关,我也勿须再去枉费心力,艾怨杨柳。”继而站起身来,过到我老表身边,用手触摸一下我老表的额头,继xù

道:“黎家宏啊,黎家宏,看来你的手,真的伤得不轻啊!你现在已经被烧得神智不清了,知dào

吗?”

“那就说点正经的,你现在和你那位年轻有为的市长大人相处得怎样?”我老表把跑偏的话题转上正轨。

“心里的栅栏打开了那么一点点,出去看了看,感觉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亮点。”肖燕的心情似乎渐渐地开朗起来,脸上也有了那么多一点点改变,半是戏谑,半是调侃地说道,直听得我老表的内心也无名地跟着愉悦起来。

“今天到店里来,有事吗?”我老表收敛起笑容,对肖燕问道。

“没事就不能登你的三宝殿了?今天没事,路过此地,来看看老朋友嘛!再说,晚上又不好打扰你,免得扰了你们夫妻的清梦。”肖燕抿着嘴,对我老表言道。

“肖同志也变得巧言令色了,看来跟我们市长大人一起,长进不少啊!由此看来,不是你晚上没时间打扰我们,怕是另有隐情吧。”我老表用少有的搞怪的表情,对肖燕说道:“也罢,也罢。‘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啊!”

“都什么什么呀,小心你的左手。”肖燕伸手一拍我老表,啧怪道。

这会我老表的手上,早已没有了初时撕心裂肺的痛感。“对了,过两天我有个局,请你带上你的夫人一起来参加,好吗?”肖燕亮着一双明眸,盯着我老表,用征询的口吻说道。

我老表闻言,一脸惊喜起来:“市长准夫人盛情,黎某焉敢怠慢!到时候一定捧场。”肖燕听我老表说完,叹息一声,说道:“不好意思,又叨扰你半天时间,后天我给你打电话。”

第二十三章 欲擒时 妄且故纵之

这两日,必想到周保财涨房租的事,卖场里的大伙便怨声载道,尤其是刘超义更是愤愤不平、怒气不休。

待客走人散,店里清闲下来,刘超义过到我老表的店铺里,屁股像山崩一样压得椅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坐了一会,他两眼直视着我老表,怨声道:“老黎呀,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周保财要涨我们的房租,都已过去几天了,你和大伙也不表个态?这样拖下来,也不是个法子。要不,今儿我们一起找他周保财理论理论去,凭什么他说涨就涨?”

“刘哥,没看见我在盘点吗?”我老表一脸专注地埋头清点着帐本,对刘超义爱搭不理地说道。

“这个时候,月不月,年不年的,你忙这些干吗?当务之急,是找周保财评理说房租的事,我看呀,你还是先放放,待把事说清楚,再来清理不迟。”刘超义不解地望着我老表,急切道。

我老表听刘超义燥动起来,停下手里的活计,嘴一呶,对他说道:“说你聪明,你还真是糊涂,没看见道明、宝强他们在做什么吗?你也该回去把自己的店铺拾掇拾掇了。”

不说不知dào

,一看吓一跳,经我老表一提醒,刘超义扭头一看,还真看出蹊跷来,只见赵宝强、朱道明两家店铺里,早清理出一片大大的空地来,心里愈是不解起来,一时间,他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要卷铺盖走人?”

“算你识相!他周保财若是把房租这么个涨法,我们在这儿还活得下去吗?都是被他周保财逼的呀!”我老表这会扬起头,气愤填膺地对刘超义说道。

刘超义一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若是大伙这一走,岂不要留下他一人,空守卖场,尽管自家有黄丽巧舌如簧,能够留住客户,然而这偌大一个卖,自己也独木难撑呀。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冒出丝丝寒意,随即跳起身来,对大伙大声吼道:“不行,你们这一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我这就找那个狗日的周保财说理去。”刘超义“呼”地推开坐椅,不由分说,闪身而出,直奔市场管理办公室而去。黄丽一见情势不好,生怕他去了之后,弄出事端,对小玲交待几句,一路小跑跟上刘超义。

那刘超义走后不久,裴月便屏声静息地溜到卖场对面,向里面窥视一番,随后,晃着肥大的臀部,绕道而去。

待到中午时分,刘超义与黄丽欢天喜地回到卖场,挥手招去我老表及朱道明、赵宝强。待众人坐定,刘超义清了清嗓门,用沙哑嗓音学着周保财的腔调道:“卖场里的各位老板,各位兄弟,从今往后,请你们再不要因为房租的事,三心二意了,望你们全心经营,继xù

坚守好阵地,房租呢,我周保财半分钱也不加了。”说完,竟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我老表、朱道明、赵宝强一听,相拥一起,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们早知dào

了。”刘超义一见众人心领神会的样子,反倒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事先没与你商量。”我老表上前一步,安抚刘超义道:“刘哥啊,我们这也是情非得已之举。你想想,这大卖场靠谁支撑,还不是靠我们大家。他周保财想涨租金,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如果我们一走,他一时半会找谁租房去,明摆着算不过帐来嘛。所以我们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可这几天又不见他周保财人影。所以呀,我们就在这里故弄玄虚,想借你的威名,过去给我们当一回说客。”

稍作停息,我老表陪着笑脸,继xù

对刘超义说道:“只是还须刘哥为我们保密,既然他周保财有心让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戏真做下去,让他周保财再放放血,进一步维护我们大家的经营权益。”

刘超义一拍脑袋,如梦初醒地说:“难怪我一说你们要退租,他周保财便慌了神。对,我们要继xù

给周保财那个狗日的施压,现在不单不能让他涨租,还要让他给我们降租。”说完,对坐在一旁的黄丽、小玲一招手:“走,把这几辆车子推到仓库里去,给他周保财腾出说话的地来。”

“好的。”黄丽姐妹听大伙如此一说,早明白过来,赶紧动起手来。

正在刘超义来回转运车辆货物奔忙之际,早被那再次前来探听风声的裴月瞧见,一见情势不妙,她扭身拐过墙角,双脚踩风似地奔回办公室,如此这般给周保财说过。不一会,周保财那沙哑的嗓音又在空旷的卖场响彻:“超义,超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刚才还让你回来做大伙的工作,怎么你也杠上了?”

刘超义见是周保财,摆出一副哭丧脸,无可奈何地对他说:“说实话,周哥,我陪你玩不起呀。你也是知dào

的,这卖场本来位置不好,生意一直萧条。如今,只是我们这几位在这儿‘瘦狗子屙屎——硬撑’,也是有苦难言啊!刚才你说房租不涨了,回来和大伙一商量,还是觉得租金太高,做下去赚也不到几个钱,不如改行另谋出路。我一听,觉得大伙说得也对,对这儿心也灰了,意也冷了。这不,只能树倒猢狲散了。”

周保财一听大伙真做了退出打算,再一看偌大的卖场,早已空出大半,若不及时作出决断,势必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不利局面。一时竟也自乱了平日那大将分寸,连忙上得前去,按住刘超义,对在场众人故作镇定道:“好,好,大家做生意确实也不容易。不过呢,生意是靠人守出来的。这样吧,今年我把卖场的租金降至15元每平米,让你们轻松上阵,大伙觉得yì

下如何?”

“这?我再和大伙商量商量。”刘超义看了看愁坐四周的患难兄弟,假装为难道。

“好,大家再好好商量一下,行的话,下午到办公室把合同签了。”周保财唯恐夜长梦多,临行前嘱咐刘超义道。

“哼!老狐狸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呀。”黄丽见周保财走出店门,在他背后掩嘴小声笑道。

大伙儿笑着闹着,直到晚上下班前,方才推推攘攘、磨磨蹭蹭地来到办公室,与周保财签下租赁合同。

关门后,我老表早早地下班回到家里。待芳菲回家坐定,对她说:“这个周六可能有人作东请客,你想不想去。”

“不是年不是月的,我们一个大头社员,会有人请我们的客?”芳菲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要总是那么妄自菲薄好不好,同学聚会总行了吧。”我老表蹙眉道。

“你的同学聚会我去做什么,你去应酬一下不就得了?我还是不去了。”芳菲推辞道。转头一看我老表的神色,突然发xiàn

新大陆似的尖叫一声:“是你那个情况吧,她也是你的同学呀。”

“又来了,又来了,你有完没完,不去也就算了,何必又惹出这么多的不快来。”我老表高高地举起免战牌,作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去,去,有白食吃,凭什么不去?”芳菲瞬间改了口,放开了兴致,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第二十四章 受宴请 曲终意未尽

俟到周六那天,我老表果然接到肖燕的电话,让他周日中午,携了自家夫人,到丰华大酒店聚会。我老表闻讯,应声答承下来。放下电话,想想周末有应酬,便给小杨安排下工作。待晚上回得家后,欣欣然,把消息告sù

芳菲,芳菲一听,诚惶诚恐地应过一声,便躲进卧室,开始准bèi

应邀行头去了。

翌日上午,我老表与芳菲一道,在街上溜哒一阵,眼见近得午时,便缓缓向丰华酒店行来。这日的肖燕轻装素服,淡如一缕轻烟地坐着与陈虹浅呤低语,眼见我老表和芳菲携手进来,便打住话头。那陈虹在不经意间,上下打量一眼芳菲,脸上尽显蔑视之色。只有肖燕,见芳菲一身红装艳服,抬身上得前来,款款细语道:“闻听不如眼见,看来,这位一定是嫂夫人了,真是花开富丽,一身华贵呀。来来,快请这边坐。”

芳菲到得这处市里久富盛名的酒楼,早被这里繁琐的礼仪和华丽氛围,压抑得有些无措。这会进得包间,又见对面端坐两个画儿般的人物,心里自是有些自惭形秽,早早收敛起平日间爽朗率直本性,瞬时变得小心和细致起来。这会见肖燕起身招呼,回头看了看我老表,见他淡泊泰然,便应声过到肖燕身边,依着她们坐下。

陈虹身旁那位身穿夹克的男士,一见来了位同性男胞,早跳身而起,久旱逢甘霖般伸出手来:“这位一定是黎老板了,久仰久仰!”我老表心知此人定是陈虹丈夫,朗朗有声道:“彼此,彼此,幸会,幸会!”迎合着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如是,这边:我老表与男士寒暄殷勤;那边:肖燕却是对芳菲细细端详。瞬时倒是冷落了陈虹一人,陈虹甚是无趣、如坐针毡。看看已近午时,那耐不住寂寞的陈虹,便仰了头对肖燕燥闹道:“都什么时候了,眼看客人都到齐了,主人却迟迟不来,是不是要放我们的鸽子呀。”

话音未落,只听酒楼廊道间,传来一阵“嚓嚓”的脚步声。“岂有此理,谁敢放我们大小姐的鸽子!”转眼,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应声进得包房内,一进房间,他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一下大坐的众人,声色爽朗道:“看来,这些都是我们肖燕同志的闺蜜了?”边说边利索地拉过椅子,曲身坐下。

待男子坐定,房间里刹时被他巨大的气场镇住,顿时沉寂下来。肖燕一见,缓缓站起身来,为了消除室内的紧张,她右手对来人一示意,轻声道:“啊,我给大家介shào

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潘副市长。今天,是我们的东家。”

大家一听,不由会意一笑,刚要起身致意,那潘副市长伸出双手,手心向下一压,对众人道:“坐,坐。进得一家门,便是一家人,既然都是肖燕的旧友,就不必太过拘礼。”

众人一听,只得压住身体,再缓缓舒展开来。“这位是——”肖燕手指着芳菲,眼睛却茫然地望着我老表,一时语塞。

“孙芳菲,我家堂客。”为了活跃室内气氛,我老表开着玩笑帮肖燕介shào

道。众人一听,沉默片刻,随既畅怀大笑起来。瞬时间,室风变得稍许轻松愉快起来。

“这是我同学,黎家宏。”肖燕笑语盈盈地面朝我老表,对潘副市长介shào

道。

“久闻黎老弟大名,一介儒商哟。今天初识,果然不同凡响,刚才的一席话语,不拘一格,雅俗共赏,好啊,好啊。”潘副市长仔细看了看我老表,点头赞许道。这时,一位身材高佻的服wù

员款步进来,低头向潘副市长耳语一番,随即匆匆忙忙离去。

“这是我的同学,人称一对俏鸳鸯陈虹、刘刚同志,在坐都是我的好朋友。”见潘副市长聚精会神地抬起头,肖燕拉着陈虹的手轻柔说道。

“初来乍到,能认识到你们这些朋友,我很高兴啊。”见服wù

员已经开始上菜,潘副市长示意一下肖燕道:“今天能参加肖燕同志的聚会,我很荣幸。不过呢,客是她客,单是我买,希望大家吃得尽兴,玩得愉快!”

正待潘副市长举箸,包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笑,示意大家随意,掏出电话颌首“嗯嗯”两声,随即对着话筒说:“好,我马上过来。”说完,收起电话,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一气呵成道:“来,为我们今天的相识,我敬大坐的朋友们一杯!”众人一见,瞬时“哗啦啦”地从座位上就声而起。各自端起面前的高脚杯,陪着市长一道,一饮而下。

潘副市长一仰脖子,饮了杯中酒,对大伙挥手道:“大家不要客气,请坐,请坐。”待大伙坐定,他歉声道:“对不起各位,本人少陪了,刚才办公室来电话,市里有事,让我马上过去一下。肖燕同志,委托你一定陪好在坐的各位朋友。我们下次再见!”说完,推开坐椅,过来逐一与在坐客人握告别,转身拧起皮包,捷步而去。

待潘副市长出得房门,众人不禁大大地出了口粗气,相互间尴尬地笑笑。转眼,伴着肖燕不停的招呼声,餐厅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开来,话说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这就是你说那位市长大人?”陈虹侧过头来,对肖燕探问道。

“今天让人亲眼见了,算是如你愿了。你看,这人怎么样?”肖燕手支起头,幽幽地回问道。

“彪悍!”陈虹伸出大拇指,眼望着我老表和李刚,举起纤纤玉手,一拍餐桌,大声赞许道。肖燕一听,抻出手来,在她的鼻子上狠狠一刮道:“也不知dào

羞字为何物!我就知dào

就你口味重,来,尝尝这只螃蟹。”

待到曲终人散,各人渐渐辞别离去,肖燕仍是孓然一身,正要孤寂落寞独自回家,被陈虹一把拽住:“走,没人理,咱自己理自己,我陪你逛街去。”刘刚一听,甚是无趣,与我老表握握手,兀自溜去打牌去了。

回家的路上,芳菲默了声地跟着我老表漫行,我老表心知芳菲揣了疑惑,便在马路的转角处停下,对芳菲说:“你先回家,我到店里看看去。”见芳菲仍是缄默不语,知她有了心结,便曲了心意,随她一人站在那里,自顾百无聊赖地回得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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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情急处 怒向起纷争

这日,天像背了黑锅似的阴沉,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上班,我老表便发xiàn

朱道明的脸颊上,深深浅浅地映出几道抓痕,虑于间不疏亲、清官难断家务事的缘由,也不便详加追问,心里愈是为朱道明忧切。

不想,那朱道明脸上伤痕,还是被不停在卖场内转悠的刘超义发xiàn

。他大大咧咧地过到朱道明面前,围住他惊诧地环视一周。再近到吴东梅处,对她细细逡视一眼,见两人皆置之不理。不由会意地讪笑一声,自觉无趣地回到自己的店里。黄丽乜视刘超义神情沮丧地归到店里,倏地伸出一指惮,对他脑门死了劲儿的一弹道:“你傻呀,明知dào

人家在闹矛盾,你去掺和个什么。哼!说你二,你还真二到家了。”小玲看到平日张狂的姐夫,这会呲牙裂嘴耐住疼痛不吱声,早忍俊不禁,掩嘴“扑哧”笑出声来。

“去,去。”刘超义在朱道明店里讨了个没趣,回到自己店内,又遭黄丽的一阵唠叨,现在又受到小姨子的嘲笑,心里一阵气闷,背起手,对小玲嗤一声,便溜过一边,靠着角落间的柜子,抽起了闷烟。

黄丽再要与小玲理论,却听店外传进一个似曾熟悉的嗓音,大声嚷叫道:“喂,喂,那里面卖电动车的,快给老娘出来。”黄丽循声出来一瞧,那在门外跳动的身影不是别人,原来是上次来店弄事的那个小太妹,心里不由一紧,赶紧出得门来。小太妹见黄丽出得店门,把那车朝地上使劲一撂,指着黄丽,大声责骂道:“你这店里倒底卖的是什么鬼东西,害得老娘几次三番地推来推去,是不是想要老娘的命?”

躲在墙旮旯的刘超义闻声,丢掉手上的烟头,循声奔出店外。见那小太妹嘴里骂骂例例,甚是难听,一股怒气早冲上脑门,他大步抢上前去,指着小太妹道:“有话好说,你怎么可以张口骂人,年纪轻轻的,怎么竟像一个泼妇一样骂街,太不像话了!”听到大卖场前的吵闹声,周边店铺里人群,哄一声拥过,纷纷围拢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看起卖场的热闹。

“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店里卖出的好东西,害得老娘好苦。今儿我就骂了,就当泼妇了,你能怎样?这车我不要了!”小太妹跳动着身体,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咄咄逼人道。

随后跟身出店的小玲,眼瞧又是那个小太妹闹事,早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冲上前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说:“又是你呀,你怎么这么多事,一来就无理取闹,你这明摆耍赖嘛。”那小太妹见是小玲上前,本就对她心存怨怼,今天听小玲又对自己出言不逊,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一步抢了过去,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小玲,即要撕打。黄丽见势不好,挺身上前,横身拦在两人中间,紧紧抓住小太妹的手,强陪笑脸道:“小妹妹,我们有话好说,何必动手生怨呢。”不想就在拉扯间,小玲这边早气鼓鼓地放出空来,手捷眼快的她,嘴里叫一声:“我叫你还骂人!”便臂起掌落,狠狠给了那小太妹一个大大的嘴巴。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小太妹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片紫红。黄丽一见,早吓得愣住,只得更紧地抱住那小太妹不放。小太妹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如些大辱,挨掴后,只觉脸上一阵火热,随即“啊、啊啊!”地抬脚一阵乱踢,亏得黄丽抱住,小玲才闪开躲过。

“好,凭你们人多是不是?”小太妹散乱着头发,气喘吁吁大叫道:“这烂车子老娘今天不要了,就丢在你们这儿,你们等着!”边走边回头恶恨恨的瞪了小玲一眼。

一场不意而来的争吵、撕扯过后,让黄丽感到整个身体虚脱般酸软下来,她望了一眼小玲,无力地吩咐刘超义道:“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快把那车子推到店里去,免得别人看笑话。”

刘超义见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几个跨步上得前去,与我老表、赵宝强一道扶起小太妹丢弃的电动车,抬进店内。经过一场折腾下来,刘超义一时半会也再无心理会那车故障,他知dào

那小太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忧心忡忡地闷头坐地一边。

我老表架起车子,仔细检查一遍,发xiàn

这电动车只是电池连接线脱头,导致电路不畅,便找来烙铁把那脱头焊接上去。再接上电源,一扭转把,那车便飞快地转动起来。待到修理完毕,我老表回到自家店内,黄丽方才缓过神来。她神色凝重地唤过小玲,声音如泣如诉道:“你个小女子啊,劝劝也就算了,这做生意那有不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来着,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常言道:‘和气生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今儿你这倒好,不忍也就算了,怎么反倒动手来?小玲呀,今儿你怕是闯下大祸了!”那小玲冲动过后,已知自己犯下大错,见黄丽说完后呆立一旁,也只得垂首不语。

“算了。小玲,你这两天暂时不要上班,等过了这场风波以后再说。”站在一旁的刘超义,深知个中厉害,对小玲闷声闷气道。

“嗯,刘哥说得没错,我看,这两天还是让小玲回避一下好。”我老表走过来,安慰着

小玲,眼睛盯着黄丽说。

“嗯,小玲,你现在就回去,免得别人过来找你的麻烦。惹是有人来了,你不在,我们也好应对一些。”黄丽一听,对小玲挥挥手道。那小玲经此一说,心里这会本已惶惑,犹如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便忐忑着转过身,正欲离开。小杨一见,赶紧走了过来,觑了我老表一眼,讷讷对黄丽道:“黄姐,还是让我送小玲回家吧。”

“也好,路上小心一些。”黄丽闭着眼睛,唯恐避之不及地对小玲说。

这天,整个卖场里,一直沉浸在沉闷、紧张的氛围里,让人感觉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种不祥预兆,死死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

直到晚上下班,卖场空气里仍然氲氤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关门后,我老表正要离开,那紧随身后的朱道明,似乎早有准bèi

,赶紧追身过来,对我老表轻轻唤过一声。随即朱道明跟上我老表快捷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河边那一字排开的休闲处,钻进了低矮的蒙古包。

第二十六章 欲说愁 偏遇莺飞绕

朱道明攒掇我老表入得蒙古包内,一阵羊膻味顿时扑面而来。两人还未坐定,那留着大胡子的老板,便跟身进来,给二位倒上两碗茶,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那朱道明闻言,随口道:“涮羊肉!”

老板捋了捋满腮胡须,口里应一声“好的!”点头对朱道明笑笑,转身拂开布帘,出去准bèi

去了。

待老板一走,包内很快沉寂下来,坐了片刻,朱道明瞅了瞅我老表,开口说道:“黎哥,早就唤你出来单独坐坐,一直不得机会。说实话,在近一段时间相处中,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有修养、有才华,对朋友肝胆相照,对客户诚实守信。你是我来到这个地方后,最让我看得起、信得过的人。”朱道明说完,垂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递给我老表一支,先欠身给我老表燃上,然后啪一声,随着那打火机一晃,朱道明脸上印痕便碜碜地显现出来,看得我老表心里一颤。点燃香烟,朱道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飘渺间他的脸上,更显出惨淡和凄凉。

我老表知dào

朱道明这会惴了心事,数日里,朱道明的话越来越少,心事越来越重。我老表能理解,他不远千里,外出谋生,不外乎赚钱养家糊口。而在卖场里,由于人生地疏,生意自然不比别人做得轻松,心情压抑,在所难免。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他与吴东梅目前还只是一对小情侣,个中滋味,我老表自然很是清楚。

正在两人默言相对,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间,老板大咧咧在招呼一声,端进一个小火锅道:“二位乘热吃,这可是正宗的涮羊肉!”边说边摆上碗筷,见二人脸色阴郁,那老板迟滞一阵,再不言语,知趣地转身出去了。

“黎哥,今儿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做下去了。”朱道明见火锅内腾腾鼓起热浪,启开酒瓶,把酒斟满,对我老表示意一下,端起面前杯子,一仰头,猛地灌了下去喝,也不吃菜,闷着头对我老表说道。

我老表正待说话,忽然电话响起,掏出一看,见是肖燕打来,只得歉意地向朱道明笑笑,把电话接了过来。电话里,肖燕问我老表在哪?我老表随即告sù

她自己所在位置,只听电话里那边传过“啊!”一声后,惊喜地说道:“别走,我现在正好在河堤上散步,马上过来找你!”

我老表听肖燕口气,知dào

她就在附近。脸上不禁惨淡一笑,收起电话,对朱道明开解道:“道明啊,这情侣间呢,好有唇齿一比,你想想,两人长相厮守,哪有不打架的呢?出现矛盾并不不怕,可怕的是,彼此忘记了唇齿相依呀,我们总不能因为一片树叶而忽略了整个森林。据我观察,小吴虽然在生意场上比较生疏,但人还是不错的。假以时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你们会好起来的。遇事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

“我不是说这个!黎哥,你误解我了。”朱道明拿起酒瓶,一脸委曲地自斟自饮了一杯,打断我老表的话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你看,我在卖场是个什么,纯粹一个陪练的角色,再说……”正待要继xù

说下去,肖燕从外边掀帘走了进来。

“啊,好难找,你,原来你们在这里逍遥。”陡然发xiàn

朱道明神色凝重,兴冲冲的她,陡然打住话题。

我老表一见,尴尬地站起身来,给肖燕介shào

道:“这是我们卖场的小朱。”

肖燕略显诧异地应道:“见过,见过的。”

我老表又给朱道明介shào

:“这是我的同学,肖燕。”

朱道明忙站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啊,肖燕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坐,坐,都坐啊。”我老表看大家面面相觑,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忙不迭的招呼道。

“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肖燕歉意地颌首。

“没有,没有,是我占用了黎哥的时间,你们坐。”朱道明用手掩起留有伤痕的脸,欲言还休地踉跄着脚步,趔趄着身子走出了蒙古包。

“道明,道明。”我老表走出蒙古包,对着朱道明的孤寂的背影高声唤道。

“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了。”朱道明在外面的灯光下盘桓片刻,向我老表招招手,便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他好像不太高兴,怎么回事?”朱道明一走,肖燕关切地对我老表问道。

“没事,小夫妻吵架而已。”我老表淡淡地回道。

“为什么吵架?”肖燕好奇地问道。

“无非生意场上生意事,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啊!”我老表仰天一叹:“我们出去走走吧。”出得蒙古包,找来老板,待要付账。那老板笑吟吟说道:“那小伙子早付过了!要找他零钱,他还只说不用,说是小费。在这里开业至今,我这还是第一次收人小费,有时间一定再来啊。”听那老板说完,我老表只觉心里一沉:“莫非——!”不容多想,我老表匆匆忙忙掏出手机,接通朱道明的电话,里面却是一派莺歌燕舞。不一会,朱道明的声音从嘈杂的话筒中,悠悠传出:“黎哥呀,枝上有花只管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哈哈哈’!”我老表一听,恨恨的“啪”地关了电话。

“怎么了?”肖燕停住脚步问道。

“我还为他担心,他这会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呢。”我老表自嘲地说。肖燕跟着一笑:“你可真是盐吃萝卜淡操心啊!那我这会是什么,莫非因了‘壮年听雨客船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我老表一听,早释去了心中不快,禁不住对肖燕欣然一笑道:“如此一说,那我岂不是‘如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了!”

肖燕停下脚步,借着夜色,仰头定定地注视着我老表说:“家宏,你的心真的老了。我一直认为你这种人不适合做生意,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要不,我让潘副市长帮忙做做工作,让你再回经委怎么样?”

我老表一听,一下子愣住了,刚刚如烟飘逝的沉郁瞬间重又聚拢,再次塞进他的胸怀,我老表神情肃穆而又沧桑地说:“肖燕,谢谢你。我知dào

你是真心对我好,但我现在已是覆水难收了。”

第二十七章 无声处 机智解危难

待到这天上班,我老表留意观察了一下,那朱道明的情绪,许是受了昨夜倾情发泄,明显有了些微的变化,脸了沾染的雾霾,也好似好似渐次消逝。就在的勃勃兴发,准bèi

过到我老表店内,一个客户却迈步进到卖场,径直来到他的店内。那朱道明一瞧,脸上绽出笑容,弹身而起,用他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迎住那位顾客,细心介shào

起产口来。那隅身一旁的吴东梅,依然颦眉蹙额,孤零零一无声响地露出一脸慵懒,坐在店铺的角落处,显得凄婉而哀怜。

见赵宝强正在百无聊赖的伸腰打哈欠,我老表从自己铺位绕步踱了过来。“闲得真是无聊啊!”赵宝强见我老表过到店铺,让过我老表坐下,话里带着无限感慨叹道。

“做生意嘛,就是这个样子,正好借机调理休息一阵,没有什么不好呀。”我老表悠悠言过一声,对赵宝强排遣道。

“若只是这样下去,闲得心里发慌啊!若是在家里多好,这会田里也都忙罢了,仓库里有装的,菜园里有吃的,心里也就踏实多了。不像这里,天天受着煎熬,总担心上顿接不住下顿!”赵宝强对昔日的生活满是憧憬: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从希望的萌芽到金黄的收获,只要肯吃苦耐劳,大地就会馈赠你,庄稼就会善待你,乡亲就会尊重你,就连那鸡鸭猪狗也会扑腾腾地亲近你。朴实无华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总是淋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在灿烂中点绿,欢笑中收获。

我老表一听,深有感触。他顿了顿,对赵宝强道:“你的这种心情,我完成能够理解,因为,我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说完,我老表伸手拍拍赵宝强厚实的肩头,把自已内心情感用力传递过去,正要与赵宝强继xù

闲聊,眼见店里来了客人,便收住话语,为避免打扰他与客户洽谈,赶忙起身,快步离开。

正在卖场平静如水,一片安祥当口,突然从店外乱哄哄闯进几个人来,待他们走到近处,我老表循目一望,只见五个头剪平顶,身穿黑色夹克的青年男子,上身僵直,下体晃悠着,径直来到刘超义店铺前,满脸喷着浓浓戾气,盯着店内的刘超义和黄丽。

正在刘超义、黄丽惶惑间,那个打扮入时的小太妹跟身进得卖场,指着店内,大声喝道:“就是他们!咦,那个小妮子哪里去了?”边吼边拿眼四处逡巡一遍,旁若无人的问道:“小妮子,躲着算什么好汉,有种,你今儿给老娘出来。”

小太妹大声嚷嚷一阵,见并无人理睬,双手叉腰,把目光锁向黄丽。瞬时,卖场内一片沉寂。

那横身闯入卖场的矮壮男子,见卖场众人似是被他们的举动镇住,露出得yì

的神情,斜目乜视一眼刘超义,咬牙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那跟在他身后的四人闻得矮壮男子开口说话,便晃动着身体,散落开去,各自东倒西歪地坐进店铺里。

黄丽见来者不善,早起身迎了过来,陪着笑脸,正待开口,被刘超义轻轻拨过一旁。刘超义站起高大身躯,迎上得前去,平静地掏出香烟递向矮壮男子,被他甩手拂过。刘超义见男子执拗,含笑踱过身来,把烟逐个递向那散坐的四名男子,亦被一一推过。便自顾自地弹出一根燃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声说:“来者都是客,请问各位兄弟,今天到店里来,有什么吩咐?”

“知dào

我们来找你,是为什么吗?”那矮壮男子,眼露凶色,恶恨恨道。

“愿闻其祥!”刘超义毕竟行伍出身,挺直腰背,毫不畏惧道。

“那打老娘的小女子跑哪里去了?给老娘交出来。”小太妹见刘超义一派凛然,心里早窝出火来,上前指着刘超义,嚷声问道。邻里路人听到卖场内出现吵闹声,纷纷聚拢到卖场前,远远站在门外观望。

“啊,你是说那位女店员呀,上次因为与这位小妹争吵,影响了我们卖场声誉,我们已经把她给辞退了。”黄丽眼见小太妹逼身上前,怕刘超义一时激奋,说出什么戗人的话来。赶紧闪身掩住刘超义,对他圆场道。

“辞退了?少在老娘面前演戏!难道就一声辞退了,就这么轻易完事了吗!”小太妹仗了那帮男子阵势,指着黄丽的鼻子,厉声吼叫。

刘超义见小太妹盛气凌人,再抑不住满腔怒火,拨开黄丽,对小太妹厉声问道:“那我倒想问问,你想怎样?”

“跑得了和尚跑不上庙!她人跑了,你们店里就要承担打人的责任。还有,你这破车,老娘我也不要了,加上上次那小女子的一耳光,一起给我赔偿经济损失。”小太妹声嘶力竭地跳身嚷道。

“手是你先动的,车现在已经给你修好了,你还要我赔偿你什么经济损失?”刘超义的声调,随着小太妹的喊叫声提高了几度,大声反问道,瞬时压住那小太妹的气焰。

“看来,你小子还真不识抬举啊!”那矮壮男子从旁边靠了上来,推开爆跳如雷的小太妹,抬手指向刘超义,冷冷吼叫一声。那四个散坐一旁的男子闻声,似是听到了进攻的号角,“呼呼,啦啦”地站起身,向刘超义围拢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黄丽一见情势不妙,惊慌失措地上前拦阻道。

那四名男子用力推开黄丽,不由分说,逼住刘超义,瞬间摆开架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卖场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鸣叫声,不一会,一辆警车在卖场外停下,接着从车内跳下一群公安干警,他们拨开人群,快步走进卖场。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走在前面的一位干警一见,厉声喝斥道,那帮男子见是警察,望了望矮壮男子,只得缩身退下。

很快,局势得到迅速控zhì

。待警察问明缘由,再不容双方争辩,为了恢复卖场秩序,公安干警把那五男一女唤上车。又叫过刘超义,让他独自骑上那台修好的电动车,一起去了警局。

门外众人见戏草草收场,心有不甘地一哄而散。

待得卖场平静如初,黄丽如烂泥般瘫坐在店内。稍作喘息之后,方才大梦初觉地问道:“好险,刚才是谁打的110?”

李春华指了指我老表:“一定是黎老板,那群人一进卖场,我就看见他拿着电话出去了。对,是他,一定是他。”

“我猜也是他,只有他才会在这种时候冷静地处理问题。”黄丽一脸感激地望着我老表,有气无力地对李春华说道。

一直等到下班前,刘超义才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回到店里。卖场大伙一见,迅速聚拢过来,表示安慰。黄丽待众人言毕,轻声问道:“怎么样,处理好了?”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怕他个鸟!再说,都到了那里了,他们那可是老鼠见了猫,躲还来不及,还敢怎样?”刘超义轻松地说道,看到我老表在场,掏出香烟,先递过一支,随后给赵宝强、朱道明各递上一支,然后自已叨出一支燃上,唤过我老表,小声道:“老黎,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我老表笑笑说:“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不过,以后我们还是要谨慎些,我怕他们不会就此善甘罢休。”

“黎老板提醒得是,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靠打碰吃喝!以后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黄丽心有余悸地应道。

第二十八章 零落人 寄情相依偎

那日深夜,我老表自与肖燕分手后,怀着满腹心事,步履沉重地回到家中。来到楼下,为了慎重起见,我老表绕道小楼背后,抬首向上一望,见楼上窗内,一片灯火通明。知dào

芳菲并未寝息,正在家里等他归来,心里不觉一沉,夹着丝丝纷乱及愧疚,嘴里轻念一声道“不好!”。便踅身返回,蹑手蹑脚上得楼道,近到家门,掏出钥匙,轻轻扭开门锁,闪身进得门来。

关门转身一见,那芳菲果然端端坐在房里,脸上写满忿怒不平。见我老表正要向内室溜去,大声棒喝道:“这么晚才回家,也不支会一声,难道我只是坐在这里的树桩不成?是不是做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一回家就想躲着我!快与我从实招来!”

我老表闻声,赶紧跳身过来,伸手一把捂住芳菲张开的大嘴,小声道:“我的姑奶奶,都啥时候了,别人家都睡了,你这样大声喝斥,是想把楼上的邻居都吵醒,看我的笑话吗?”

芳菲见我老表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软,放低声调,但嘴里仍是不依不饶地怨声道:“黎家宏,你跟我少来这套!我每天晚归,是因为路远。你倒好,从家里到卖场,就那么两步路,可每次比我回来得还晚!而且是天天如此。黎家宏,你还把我们这个家这里当家吗?”

我老表唯恐激怒芳菲,双手一拱,对好小声陪礼道:“哎呀,我的姑奶奶,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做生意这个事情,本来就事多事杂,哪比得上你们这些上班族,那么准时!告sù

我,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啥子气,或者又是哪根线接错了?”我老表叹着气,莫名其妙地望着芳菲问道。

“不是我哪根线接错了,我怕是你的那根线,与别人搭上火,又开始导电了!”芳菲压抑已久的怒火,顷时喷发出强烈的火焰,坐在那里,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你这年岁,本来距离更年期还远,怎么综合症就提前出来了呢?芳菲,我求你了,这段时间店里的事已经够我烦心的了,回到家,你就让我消停消停,感受一点盛世太平的滋味来,好不好?”我老表疲惫不堪地对芳菲一揖到底,终于逗得她“扑哧”一笑。我老表见芳菲的情绪稍有峰回路转的迹象,上前“啪”地打开电视,依偎着芳菲坐了下来。

“这就是你想像中的太平盛世景象?哼!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点吧。你看人家——”芳菲嗔怪中欲语还休。我老表知dào

她话里隐含的潜台词,是那次见过的市长大人如何的潇洒倜傥、举重若轻,故而转头对她献媚一般地讪笑一阵。唯唯诺诺地举起暂停手势道:“打住,打住,芳菲同志,别尽拿外人说事,做人要厚道,可千万莫欺少年穷啊!”

芳菲从我老表口中听得“少年穷”三个字,心里的委屈一时四溢起来,她瞪着双眼,一掌击散我老表紧握的双手,怨道:“还少年穷?你都快成老年痴呆了!还真以为自己现在是个少年郎呀。”说着,转身捂住我老表的脸,假装细细盯视一番,随即打趣道:“看,看,啊!这些深深的皱纹,啊!这些星星点点的老年斑——”

我老表见芳菲怨气已消,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他故yì

张开嘴,扮着老迈的嗓音道:“看,看,啊!这边的缕缕白发;看,看,啊!这落牙后的门户大开——”芳菲见我老表做着怪脸,甚沉有趣,随兴搬摆过我老表的头颅,在上面拨弄起来,嘴里惊叹道:“咦!黎家宏,这里还真有几根白发哩。”

“不仅有白发,里面还有一坛陈酿老酒。”两人凑到近处,芳菲嗅到我老表满嘴酒气:“对,里面还住着一个酒麻木。”

我老表一听,不觉一怔,望着芳菲,开口道:“我这里是个酒坛子,对面放置着一坛老醋。”芳菲一听,双眼一瞪:“在哪里?”我老表捧住芳菲的脸,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柔声道:“就在这里面呀!”

“讨厌!”芳菲一把推开我老表,娇声嗔怪道。

“好了,好了,今天累了,我们也别闹了,还是早些相依相偎一起睡觉去,可好?”我老表见芳菲心情好转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芳菲闻声,心里甚是受用。白了我老表一眼,嘴里却止不住喝斥道:“臭美,谁要与你相依相偎来着?”

我老表一见,对芳菲嘻嘻一笑,跳得身来,进到洗漱间,拿起了洗漱用具。回头用眼向外一瞅,芳菲那边早已是艳阳高照。

不一会,我老表麻利地把自己收拾完毕,随着他一声轻唤,那芳菲上前关了电视,嘴里嘟咕一阵,收敛起初时的张扬,小鸟依人一般,归入巢中。待两人宽衣钻入被衾,肆意缱绻过后,芳菲头枕我老表膀臂,用手不停划弄那宽阔的胸脯,悄声道:“家宏,以后可不能再回得这么晚,若是朝日如此,会伤了身体的。”

我老表紧紧搂着芳菲柔滑的身体,满心怜爱,深深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嗯”声应道。

夜,在我老表的悉心营造下,变得格外温馨。那些身体上的疲累、精神上的不安、物质上的希求,感情上的挫折……在这会,便一时显现得无谓的轻薄起来。

但这美好的时光转眼即逝,当他们一觉睡来,张眼一望,那熹微的晨光,正用她潮红的口唇,亲吻飘忽不定的窗帘时,我老表朦胧中,侧身过来,伸手一摸,芳菲这边仅只留给他一缕温香。那初时经过官能的路径,曾有过的家的穿越,瞬时又消逝殆尽。

清晨,芳菲早早地迎着朝霞,随着厂车去了,开始了她新一天的劳作。

我老表好似梦里一般,再次跌入到冰窖的现实之中。

于是,我老表再也不作它想,匆匆起得床来,简单洗漱一遍,骑上电动车,朝着卖场方向,一路疾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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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遭冷落 偶接大订单

卖场里经上次沸沸扬扬一闹,早成了市场头条新闻。竟争对手们,紧紧抓住这个打击卖场的口实,众口一夭,四处传扬卖声内销售伪劣产品,坑害用户。如此一来,形势刚刚稍有好转的大卖场,再次沦陷入一片萧条清冷之中。

这日清晨,李春华见大伙出去过早未归,摇身一转,来到我老表店铺,先是不经意的闲聊几句,继而缩头巡视大厅一眼,神mì

兮兮地凑近我老表,悄声道:“黎老板,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老表一听,正色道;“都在一个卖场讨生活,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李嫂,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就是,小弟没什么忌讳。”

李春华闻言,顿时放宽胸怀,低头对我老表道:“黎老板,不知dào

你听说过没有,你可晓得?那朱道明可不是一般的小青年,他可是大有些来头的。”

我老表明白,乡下人到了城里,总爱家长里短,见李春华一脸神mì

,并不在意。这会乍然听李春华说出这等话来,心里不由一惊,诧声问道:“李大嫂,此话怎讲?从平日间看来,这朱道明在用钱使度方面确实较别人大方一些,但具体有什么特别之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出。”

李春华见我老表对朱道明果然没有太深了解,神色愈是诡秘,再次回头四处探望一眼,挪了挪臀下坐椅,对我老表贴耳道:“难道前两天你没瞧见他脸上的伤痕?现在还留着哩。”

“原来是这个呀。我早发xiàn

了,那还还不是小俩口吵架的缘故吗?”我老表闻言,浅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春华见我老表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心里煞是不爽,脸上现出十二分的不堪来,对我老表怨声道:“这你就小瞧了不是?那一道道抓痕,别人都以为是吴东梅所为。错了,你可知dào

倒底是谁给留下的?那是他以前的未婚妻给抓的,她那未婚妻还真是剽悍,那可是千里奔袭啊!”李春华说完,瞪起双眼,死死盯着我老表。

果然不出李春华所料,我老表一听,瞬时愣住,对她惊问道:“有这等事?”

“是啊,是啊。那小吴给我诉苦说:朱道明是富家子弟,为了逃婚,才与她私奔来着,不想还是给别人追到这里,捉了个现行。”李春华见我老表呆呆地望着自己,大大地来了兴致,唾沫四溅地对我老表说道。

“原来如此!”我老表恍然大悟道:“难怪前几日那朱道明对我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怕真是有难言之隐啊!”听到这里,联想到那晚朱道明令人诧异的举动,我老表一时明白过来,深有感触地说道。

“要我说,刚开始我也在纳闷,那小吴怎么舍得弹他一指头呀,看着他跟她在这里平白的受苦,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下那样的狠手。”李春华滔滔不绝道:“这段时间,他家里打听到了小朱的下落,怕是要来人了。为这事呀,小吴这人哩,天生胆小又善良,整日里惶恐不安哪。这不,前几天晚上找到我,竹筒里倒豆子,都给我说了,想在我这儿讨个主意。可你也知dào

,我一个乡下人,能给她出个什么主意来着?只能一个劲地安慰安慰她,然后心痛地看她抽抽泣泣地走了。哎,苦命人哪!”

我老表听李春华说得真切,一时陷入沉思。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黎家宏,还在哪里发什么呆,你来客人了!”正在我老表与李春华二人低头无语间,一阵女高音的喊话声,在卖场里轰天响起,只惊得李春华猝不及防,待她闪身而起,向大厅一望,只见两个美女,正携手朝这边走来。

闻声识人,我老表知这放声喊话之人,定是陈虹莫属。待他循声瞧去,果然,陈虹这时正迈步在前,那紧随其后,粉面低垂悄无声息款款而来之人,自然也就是肖燕了。还没近得身来,陈虹大大咧咧地打趣道:“俩个鬼鬼崇崇的男女,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来着,讲来大家听听。”

李春华一听,早红涨了脸颊,再见来人阵势,知dào

不是善主,便偃声对我老表歉意道:“黎老板,你有客人,我先走了。”与两个不速之客点头示意一阵,风卷残雪般把身子挪回到自家店内。

我老表拖过两张椅子,让过二人坐下。肖燕用眼睛扫视一下卖场,见一片冷清,脸上便露出些许的不忍,声音中也夹杂一些凄婉,对我老表问道:“生意不是太好吧。”

“嗯,这段时间这里出了些情况,生意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我老表支唔道。

“什么情况?”肖燕关切地问道。

“这——,一言难尽。”我老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

陈虹见两人惺惺相惜的样子,心里的火一腾而起:“又怎么了,一见面就现出一副悲悲戚戚的可怜像!黎家宏,我今天可是给你带来一笔大订单,你可要好好地感谢我和肖燕。”

肖燕一听,狠狠地白了陈虹一眼:“你是来邀功,还是来领赏的?”

“哎呀!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这生意成不成关你什么事?你是他什么人,处处护着他。”陈虹一边故yì

数落肖燕,一边留意着我老表脸上变化。心里思忖着:打一边,痛两处。果然,我老表这边早耐不住她数落肖燕,刚要开口,却被肖燕识破陈虹伎俩,先我老表一步与陈虹接上腔:“好了,好了,多谢你陈大小姐不就是了。”说完,用力鼓捣陈虹一把,示意她别再为难我老表。

“是这样的。”陈虹见一计不成,只得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哼”一声继xù

道:“公司安排本人选购一批电动车,主要派作业务人员公务出行使用,这个——数量嘛,先酌情安排五十八台,要求全部带脚踏的简易款。”说完,目光锁定我老表:“听清楚了吗?”

“一次性团购这么多?”我老表半信半疑地问道。

“是的,五十八台。”陈虹肯定道。

“感谢,感谢!”我老表一脸惊喜,忙不迭道。

“好了,好了!别光只记得感谢我,你黎老板最要感谢的人,是肖燕同志。”陈虹见我老表高兴得手足无措,嗤声道。

“只是我这里一时还没有这么多货,能不能延迟几天。”我老表犹豫道。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过两天,等你的货物备齐,我带人带款过来提货。”陈虹非常肯定地说:“好了,肖燕同志留下来陪你,我先走一步,单位里还有事。”

肖燕一听,盯着陈虹,上得前去,把那一只小手,重重举起,轻轻落下,给了陈虹一巴掌,俏声道:“鬼东西,说什么来着。”然后对我老表笑笑,招招手道:“好了,我们走了。”俩人重新挽了胳膊,亲如姐妹一般,洒下一地欢笑,出得卖场。

第三十章 聚众力 同舟渡难关

卖场内大伙闻说我老表不经意间,接下一个偌大订单,个个羡慕不已。待陈虹、肖燕二人一出卖场,纷纷过来祝hè。我老表见自家店内这款车型太少,便让小杨到仓库查询,待小杨清罢库存发xiàn

,两处存货加在一起,不足三十台。我老表顿时踌躇起来,转念一想,卖场大伙近来生意萧条,经营煞是不易,而赵宝强主要经营也只是电动三轮车,便拉过刘超义、朱道明,让他们两个加进十五台凑足所需数量。

那刘超义闻说,先是一惊,然后喜上眉梢道:“真的吗?哎,这段时间大伙真是霉得像个淹菜的坛子,晦到头了!若是一下子能走十五台车,那可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呀!好,好!”

朱道明一听,望了望我老表,一脸质疑道:“黎哥,你这说的可是当真?我知dào

,这个订单对你来说可是来之不易呀。把这么大的份额分给了我们,你可就要少赚一大笔钱的,你可要想清楚呀。”

我老表闻言,对朱道明摆手道:“都是一个卖场伙计,说什么两家话。有生间大家做,有钱大家赚,分什么彼此。再说,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凑不齐那么多货吗?说到底,这也是巧借众人之力呀。”

“黎哥,你这话就说外了。现在的物流轻便快捷,别说几十台车,就是成百上千台车,只要您一个电话,厂里发起货来还不就两三天的事?借众力是假,想帮我们出点货倒是真的。”朱道明一语道破玄机,对我老表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dào

的。确实,现在每天看到大家愁眉苦脸的,来了一笔生意,我也不能只顾自己。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下次你们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不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从中分得一杯羹,你们说是不是?”我老表的话还没说完,刘超义早接过话茬:“对,对,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黎这是在给我们做表率。”

“也确实呀,这段时间简易款的车子,走的还真是不好。这会好了,一下子走这么多,不但提振了士气,还可以大大减缓我们的库存压力,真是太好了。这样,黎哥,我们的车子按厂家价格给你,差价部分还是你自己留着。”朱道明见我老表执意让出订货份额,婉转提出自己的看法。

“对,对。这个法子好,我赞成,就按道明说的办,车子我们提供,钱你赚。”刘超义爽快地大声附合道。

我老表见二人一唱一合,甚是默契,知dào

他们在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一脸感激地看了看他们,含笑摇头道:“如此一来,你们还是把我黎家宏当外人看了!刚才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挡,怎么回过头说忘了,又说起两家话来。我今儿给大家说好了,到时候车子卖出去后,我们收多少分多少,只是到时不要怪我把价格卖低了就行!”

看到刘超义、朱道明还要争辨,我老表一挥手道:“刘哥、道明,你们也不要再作什么理论,就按我刚才说的办,赶快把你们各自的车准bèi

好,过两天好让别人验货。”

赵宝强在旁边看得眼直,扭头对李春华说道:“见过生意人的奸滑,还真没有见过生意人如此仗义,今天还真的让我开眼了。”话音未落,卖场里传出一阵轰然大笑,这笑是出自肺腑的发泄。笑过,心情格外的畅快。

“老黎,这货他们什么时候要?”刘超义问我老表。

“就这两天吧,只要大家有现货,我们也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把车调试好。以后呀,只要是我们卖场里出去的货,最好不要再出什么问题,免得别人给我们找由头说事。”我老表一字一顿道。

黄丽在旁一听,深有同感,对刘超义道:“黎老板这话说得有道理,这次我们卖场出货多,做得好,是声誉,做得不好,是自己坏自己的牌子,不可不慎呀。”

“当然,当然。道明,我们现在就去准bèi

,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刘超义对朱道明唤叫一声,各自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的店铺里,先把仓库清点一遍,高高兴兴的装起车来。赵宝强见大伙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自己闲得无事,知dào

我老表要交付的车子量大,便留下来帮忙。

我老表见赵宝强埋头帮小杨调车试车,毫不惜力,心里甚是不忍,一把拉住他,歉声道:“赵大哥,真是对不起了,这次订单,大家都有份,唯独委曲你了。现在又让你为我出力,我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呀,要不,你还是歇息吧。”

赵宝强闻言,心里更是感动,向我老表伸出大拇指道:“黎老弟,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为你帮忙,我心甘情愿!说实话,我心里在想啊!你这拿过笔杆子的人,做起生意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现在真的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我老表一听,惭愧地摆了摆手,望着赵宝强,叹息一声道:“赵大哥,都说生意人是奸商,可我们卖场里的这几个人,哪个生来就是商人?你看,刘超义呢,当过兵扛过枪,算得上是弃武从商;你赵宝强呢,种过田拓过荒,算得上是弃农从商;道明呢,听说和吴东梅在厂里做过,算得上是弃工从商;我呢,大学毕业后坐过办公室,自抬一下,是弃文从商。我们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曾经各行各业。今天聚在了一起,不容易呀,我们要学,就应该学商人的精明,不要沾染商人的恶习,时间长了,自然会改变别人对商人的一些看法。”我老表边说边给电动车装着电池,说得赵宝强啧啧称道:“喂,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我们卖场里人还真是各怀绝技呢。这读书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一句话就道破了机关,让人心里亮堂。”

因为要赶时间,我老表一心埋头干活。那赵宝强这天像是遇到了知心人,嘴不停、罗圈腿不闲地在我老表店铺里,尽是择些粗活重活卖力地干着。喜得这边的小杨乐不可支,因为那些活,平时都是要由他来做,今天来了个大力士,举重若轻,他能不高兴吗?一声一个“赵老板,赵大哥”的叫个不停,喊得那叫一个贴心,听得那叫一个熨贴,省了大伙不少的力qì



第三十一章 喜庆典 平时起风云

正在大伙紧锣密鼓地准bèi

交货当口,这日上午,陈虹打来电话,询问过货物准bèi

情况后,说是单位急用,第二天就要来提货。我老表闻讯,与刘超义、朱道明一通报,店里顿时沸腾起来,大家吼吼声欢喜一片。只是坐在卖场一隅的李春华,见赵宝强跟着一道挥臂高喝,把那罗圈腿一蹦三尺,便气鼓鼓闪身过来,抬腿朝他厚实臀部狠狠踹了一脚,责怨道:“看你猴蹦舞跳的熊样,又没你啥子事,你跟着起个什么瞎哄!”

赵宝强腰一闪,险些跌倒,慌忙转身过来,瞧是自家婆娘,气咻咻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卖场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卖场车子卖得多,买三轮的客户不也就跟了进来了吗/?真是。去,去,过一边去!”赵宝强理直气壮地犟着头,伸出双臂,赶鸭子般对李春华大声喝斥着。

“说你傻,你还真不傻,能想到这层,也说明长见识了。”李春华抿嘴一笑,跳身跑开。

其实,早在前一天,我老表就已对所需货物作了清理,刘超义、朱道明为了慎重起见,于昨晚已对电动车作了全面检查。如今,勿须陈虹催促,那几十台电动车,早已如一排排整装待发的战士,整齐齐地摆放在店里,只待一声号令,便可从卖场内长驱而出。只是在这意气风发时刻,却独独不见朱道明。黄丽近到吴东梅身边,细细一问,方才知dào

他一早便出去了。只是此时却迟迟未归。再要探问他的确切去处,那吴东梅却笑而不答。弄得众人心头顿时腾起无名雾障。

正在疑惑间,只见朱道明额上沁着汗水跑回了卖场。大伙见他回来。松了一口气,刘超义上前查问他准bèi

的货物情况,还未张口,一辆电动三轮车载着满车货物,随即闯入卖场。朱道明回过身去,把车上那灰色布罩轻轻掀起,里面便露出许多的绸缎大红花来。

朱道明的举动,让刘超义愈是迷糊起来,一时竟被朱道明给懵住了。他探身上前,对朱道明问道:“小朱,大伙儿都在这里等你,你弄些这东西来做什么?今天什么日子,莫非要在我们的见证下,与小吴在卖场里拜堂入洞房?”

赵宝强一听,脸上立即来了个睛转阴,他望着朱道明,怨声道:“不行。不行!这两天卖场里正忙,要成亲过两天再说。道明,急也不在一时,要不。往后推两天?”

“你们恐怕把道明的意思领会错了,他可能是另有玄机吧!”置身一旁的我老表猜测道。

朱道明会心一笑:“知我者,黎哥也。”随即向吴东梅一招手。吴东梅丢下手中的活什,来到三轮车前。弯腰拿起一朵红花,轻轻披挂在刘超义摆放的电动车车头上。那车瞬时变得庄严肃穆、喜气十足。

“啊!你是要让它披挂上阵呀。”刘超义恍然大悟。

“就你性急,不问青红皂白便怪罪别人。”黄丽一把拥过吴东梅,显得格外亲昵,对着刘超义怨怼道。

“对呀,这个创意不错。我们把已订购的车辆,全部摆放在卖场显眼位置,给它们妆扮妆扮,让它们像新娘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同时,也好借此壮壮我们大卖场的声威。”刘超义慷慨激昂,眉飞色舞地说道。

朱道明一听,对我老表、赵宝强连连称道:“正是,正是,我正是这个意思。”

“好,大家还等什么,马上行动起来!”刘超义大手一挥,大伙立即行动起来。

“喂!几天不见,卖场里变化不小呀。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正在大伙热火朝天的布置摆放卖场时,好久未见的小玲,这会却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小杨听得是小玲的声音,眉眼顿时欢快地舞动起来,赶紧迎上前去,大声道:“是啊,我们现在要开始做大动作了,看谁以后还敢小看我们卖场。”

“鬼东西,不在家里呆着,又跑这儿来做什么?”黄丽一见小玲,心里的忧愤之气喷薄而出,压低声音对她吼道:“还嫌给我们惹的事不够呀?快回去!”

怕事还真就来事,黄丽话音刚落,门外就冲进那小太妹来,对后面跟着的矮壮汉子向小玲一指道:“就是这个小妖女,抓住她,我要好好揍她一顿。”矮壮汉子后面几名男子一听,迅速散开成一张人网,向小玲围了过来。

“慢着!”小杨见小玲早已如惊弓之鸟,挺身迎住,拦在矮壮汉子的面前。

矮壮汉子上下打量一眼小杨,两眼露出凶光:“给老子滚开!”

“我是卖场里的人,凭什么要给你让路,你们——”未待话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杨单薄的身体被那矮壮汉子一掌掀倒在地,嘴角瞬时汩汩地淌出鲜血。

“住手!”刘超义见状,对矮壮汉子大吼一声,大步跳身过来,横身护住小杨。那汉子见刘超义高大的身躯,铁塔一般威武地挡在面前,暂时傻了眼,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收住。两人面对面僵持片刻,那矮壮汉子再耐不住性子,低头向两旁男子示意一眼,那近处的男子丢下小玲,从侧边顺手抄起一把沉重的木椅,蹑手蹑脚向刘超义背后偷袭过来——

黄丽一见,不觉大惊,大声喝道:“超义,小心!”

一声凄凉的喊叫声,顿时在空旷的卖场回响。未待刘超义反应过来,那男子抡起木椅,狠命向刘超义后脑砸下——

刚收起电话的我老表回头一望,直惊得目瞪口呆,伴着刘超义“啊——”的一声惨叫,巨大的身躯便直挺挺地趴了下去。见此情景,我老表丢下电话,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行凶男子死死不放。随着一阵凛冽的警铃声,小太妹、矮壮汉子及四名男子面面相觑,见势不妙,慌忙惊作鸟兽状四散而逃。

小杨捂着脸,看着躺在地上、满脸沾着血污的刘超义,泣不成声地喊道:“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呀。”

不一会,120急救车过来和黄丽一道,抬走了昏迷不醒的刘超义。几位民警从我老表怀里押走了那名拚命挣扎的行凶男子,又细心地勘查现场后,神色肃穆地离开了卖场。

看到店里那滩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小玲欲哭无泪,神情沮丧而痛苦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李春华战战兢兢地拥过小玲,抚着她零乱的头发安慰道:“小玲不怕,小玲不怕,都过去了,坏人都被警察捉走了。”

话刚说完,只听小玲“哇”的哭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惜故友 又虑眼前人

晚上,下班后,我老表邀了卖场里大伙来到医院。刚到急救室,被医护人员拦在门外。黄丽一见,睫目惨黛地偎坐一侧,见众人过来,她紫红着眼眶,欲语泪先流道:“真是造孽呀,若是他们下手再重些,今天,刘超义怕是就没命了。”说完,强忍悲痛,嘤嘤哭泣起来。

李春华闻言,心里不觉大骇,上前扶住身体不住颤动的黄丽,关切问道:“那现在他的伤情怎样?医生都有什么说法?”

黄丽一听,掩住悲泣,轻声道:“谢谢你们,店里那么忙,还过来探视超义。经过抢救,他现在已经苏醒过来,医生说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很大,但需yào

一段时间疗养。谢谢大伙的关心,我看你们已辛苦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众人黄丽如此一说,心里沉压的石头方才落下地来。吴东梅见黄丽神色甚是憔悴,再不忍打扰,上前拉住黄丽,哽咽道:“黄姐,你也要注意身体,店里的事,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打理,你只管在这里好好照顾刘哥就是了。”黄丽一听,强颜一笑,应声不住点头,早失了昔日卖场里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灵动风采。众人望着她呆滞的神情,禁不住唏嘘太息不止。依依惜别过后,直待走出医院大门,众人心里那个可怕阴影总也挥之不去。

“哎!怎么会想到出这种事呢?”李春华走在路了,不由伤心叹息道。众人闻声,缄默不语。行到叉道处。大家招呼一声,各出忧忧散去。

回得家里。芳菲也是到家不久,见我老表满脸沉郁。一身倦怠,近身问道:“出啥子事了?”我老表身体一软,瘫塌在沙发上,望了望一脸急切的芳菲,细细把卖场发生的事故,对芳菲述说一遍。闻知店里出了这等事,芳菲满面惶恐地对我老表说:“这都啥子年代了,竟有这等事?青天白日便敢仗势行凶,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家宏。你可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事可要当心。记住,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不管遇到啥子问题,首先,要耐住性子,看清厉害,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切不可争强好胜,惹出事来。”见我老表坐在那里没了声息。上前推了他一把,忧郁道:“听到了吗,家宏!我们家可是担不起这么大的风波,一旦你有个啥子三长两短。叫我可怎么活呀!”

我老表本不想告sù

芳菲,如今听她如此的忧心若焚,更是后悔莫及。为了缓解芳菲的忧虑。他起身一把搂过她,紧紧拥在怀里。俯身对她脸贴脸安慰道:“知dào

了,知dào

了。老婆大人!以后我一定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不好,放心吧!”

“这样就好!”芳菲依伏在我老表怀里,轻轻拍打一阵我老表后背,轻声道。

正在二人昵哝间,我老表的电话响起,待推开芳菲,接过一听,知是陈虹,脸上顿时露出些许欣慰之色。此时芳菲近在咫尺,我老表避之不及,芳菲便也闻得是一女声,便尖了耳朵过来探听。

“陈虹你好。”我老表眼睛盯着芳菲,对着电话说道。

“黎家宏,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今天给你来电话,只是想核实一下,我们明天要的货,你都准bèi

好了吗?”陈虹在那边捏着嗓门,对我老表悠扬顿挫地问道。

“陈主管,您客气了。按照你们的要求,我们今天已经准bèi

好了,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提货。”我老表见芳菲伸头探耳地附在自己身边,唯恐遭遇不测,话语中显得格外客气。

电话那边,似乎嗅出某种味道,迟疑一阵,赶紧回道:“那,那就好,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就过来提货吧。”

“好的,好的,随时欢迎。”我老表话刚说完,陈虹便挂了电话。芳菲把屏住的呼吸松弛下来,垂下眼帘,缓声道:“一听就是你那位同学的声音,她要什么货?”

“一个大订单,她们单位这下定了50多台电动车,说是配给业务员跑业务用。刚好,她是业务主管,知dào

我在卖电动车,便把这单生意拉到我们卖场名下。芳菲,你知dào

吗?这单生意,可是我们卖场自开业以来,遇到的开天辟地第一单大生意。”我老表捧起芳菲的脸,深深一吻,眉飞色舞说道。

“哎呀!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没跟我说?让我——”芳菲欲言又止,一把搂住我老表,兴奋道。

“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呀!刚刚遇到这样的好事,卖场偏偏又弄出刘超义这等事。你说,我哪有时间来得及跟你说呢?”我老表说完,想起刘超义尚且还躺在病床上,情绪旋即低落下去。

芳菲见我老表的脸色再次沉郁下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道:“好了,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走,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我老表心想自开店以来,便冷落了芳菲,再没好好陪过她,这会经她一提议,心里愈是觉得愧疚。见芳菲一脸迫切,便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两人携手一道,缓缓走出家门,穿过楼道,漫步到了街头。

自屋里陡然出得室外,芳菲突然感到一股寒气迎面袭来,她缩了缩身体,上前挽了我老表的胳膊,紧紧的偎在他肩头上,俩人不紧不慢地依在一起,循着人行道在夜幕下穿行。

“呀,这不是我们的黎老板吗?这么风冷夜寒的时候,还有兴致陪夫人一起逛街?你好逍遥呀!”刚转入闹市区,一条黑影陡然从侧巷窜出,追近身来,用力一拍我老表肩头,厉声戏谑喝道,直吓得我老表一跳,芳菲也跟着魂飞魄散,闪身避在一旁。

我老表踅过身来,回头借着灯光一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通过电话里的陈虹。再蓦然探首,在陈虹背后的灯火阑珊处,婷婷玉立着一个我老表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此刻被霓虹灯拉得细长,在寒风的吹拂下,竟显得有些瑟瑟发抖。

陈虹见我老表愣头发呆,早是款款一笑跑开,挽了肖燕的手臂,嘻笑着一路汇入人流中去了。

“家宏,你这是怎么了?”芳菲见我老表一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近得身来,用力拉扯我老表的衣角,轻声唤道。

“没什么!外边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吧。”我老表顿时失了兴致,对芳菲支唔道。

芳菲望了望我老表的神色,早意会了我老表心中况味,逛街的情趣,也随之了然而逝。她忿忿地松开我老表的手,怨声道:“我说今天就这么怪了,一会是她的电话,出来又就这么巧就撞见了。好事呀,坏事呀,都摊她身上了!”芳菲故yì

在我老表面前露出一副捉摸不透的样子,惹得我老表“嗤”的笑出声来。见芳菲在归家路上,只是默不出声地捷步而行,再不置理自己,我老表抢步上前,伸臂拥住芳菲肩头道:“斯人已去,吾当怜取眼前人!”

“呸!还‘怜取眼前人”,谁叫你可怜!依我看,那躲在树荫下的人,才真zhèng

让人可怜呢。”芳菲佯装出一副贞女烈妇状,生气地晃动着肩膀。(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幄帷间 忽遇陌生人

知dào

这天陈虹要来提货,我老表抖擞起十二分精神,早早便爬起床来。那芳菲一见,揉着惺忪的双眼,望了望朦胧的窗外,奚落道:“搞什么鬼?天还没亮钻出被窝,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老同学来了?”

我老表闻言,嗤声笑道:“你就知dào

老同学,老同学的,一大早,怎么又说起她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俯身过来,掀开被衾一角,探过头去,在芳菲额头上轻轻一吻,捏了捏她暖暖的脸蛋,柔声道:“这都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已!今天卖场要出货,早点去准bèi

一下。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在商言商,有利就要起早。不然,到时候忙起来,就有些措手不及了。那样的话,岂不要误了正事。”说完,见芳菲嘻嘻一笑,方才放下心来。待迅速穿好衣服,出得家门,来到了卖场附近。见卖场大门紧闭,我老表就近叫了份早点,坐在那里,边吃边等老魏过来开门。

不大会,似是心有灵犀,那朱道明、赵宝强也陆续来到卖场,见我老表正在一旁用着早餐,便围拢过来。待近到身前,朱道明对我老表问道:“黎哥,这店门还没开,你怎么就来了?”我老表笑道:“一晚三慌,一早三光,今儿店里有事,自然来得早了。”说完,他愣愣地望了望二人,不禁问道:“你们不是也这么早就来了?还在这里明知故问。”

朱道明一听,一脸忧虑道:“哎呀,我这可是一夜未眠啊!这个时候,刘哥偏偏出了事,我们若不来担待些,怕到时候忙不过来呀。”

话音刚落,那老魏便走了过来,知dào

昨日大卖场出了事故。佝偻着头,也不言语,近得大门前,“呼啦啦”逐个打开卷帘门,转身去了。三人一见,快步进得卖场,把今天准bèi

交货的电动车,一台台整齐地摆放在卖场入口显眼的位置。不大功夫,那58台电动车,便整整齐齐摆放完毕。

“哎。不出那档子事该多好。”息下手里的活,赵宝强感叹道。

“人算不如天算,福者祸之所伏,祸者福之所倚!这祸一去,说不准我们这里还有福至也说不准,不要太悲观了。”朱道明虽然对昨天的事仍是心有余悸,但今天明显开朗了不少。

正在说话间,那李春华、吴东梅、小杨纷纷进到卖场,见车辆摆好。便给它们披红着绿地打扮起来。

“对,对,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也请不来。刘超义的事。我们多帮他担待些。小杨,这段时间你就以照看他的店面为主。”我老表边说边唤过小杨交待道。

没过多久,陈虹便引领着一帮俊男倩女进了卖场。还没进到店内,远远对我老表高声招手道:“呀。黎总,看你把这些车子打扮得赛新娘似的,还真是那回事哩。这些都是我要的货吗?”

“什么黎总黎总的,别埋汰我了,我看我瘦成竹条似的,哪儿总(肿)了。”听到陈虹一个劲地叫自己黎总,我老表浑身上下顿时冒起无数鸡皮疙瘩来。再看那一群正“叽叽喳喳”吵闹着的几十个男女,突然灵机一动地对陈虹央求道:“蒙贵公司厚看,能从我们这里定货,我们深感荣幸之至。如今有个不情之请,不知dào

陈大小姐能否成全?”

陈虹一听,不知dào

我老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忐忑着说道:“不要装做一副伪君子的模样了,若不是肖燕竭力搓合,我算懒得管这种闲事,有话快说——”后半句“有屁快放”在众人面前羞于出口,便红了脸,生生地吞了下去。

我老表一见,媚笑道:“我想要再借贵公司众人之力,给我们卖场做做宣传,不知意下如何?”我老表指了指正在雀跃的众员工,眼睛直直地望着陈虹。

“怎么个宣传法?”一位小女生模样的员工见陈虹满眼疑惑,便凑过身来,兴趣盎然问道。

“黎家宏,不要提什么非份的要求啊,我只是负责带人带款提货,没有义务给你做什么宣传的。”陈虹假装义正词严,一本正经地对我老表说。

“当然,当然。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个帅哥靓妹骑车绕行市区,是怎样的一道独特风景而已。是这样,我想让他们驾着卖场的电动车,环城绕行两周,送给市民一个惊喜。当然了,这骑行过程中,即可展示了贵公司员工之风采,亦可推介一下我们卖场的产品,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陈大主管,你看——”我老表欲言又止,话语恳切地说道。

“好,陈主管,这主意不错,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一旁女生闻言,跳身过来甜声道。

“既然你们是同学,又是好朋友。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这个忙给帮了。再说,我们在骑行过程中,还可以检测一下这些车子的性能,陈主管,你就答yīng

他吧。”一男生朗声说道。

“黎家宏,肖燕还说你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哼,转眼你就把生意做到我头上来了。好,好,既然大家的工作你也做通了,就按你黎老板的意思办。只是路上车子出了什么问题,你可要全权负责。”顺水人情陈虹自然会做,只是当着公司这许多年轻员工的面,自然要摆出些秉公办事的恣态而已,免得今后授人以柄。

“自然,自然。沿路我们会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这个你陈主管完全可以放心。”我老表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对陈虹保证道。

“对,对,我们对车况有十足的信心。”朱道明挤上前来,随声承诺道。

随着陈虹一点头,瞬时,几十台五颜六色、披着红色绸花的电动车,在卖场门前摆出一字长蛇形,源源不断地从卖场里弛出。紧接着,慢慢在大街上汇成一条巍巍壮观的长龙,惹得无数行人驻足观望。

车队刚出发不久,一辆越野悍马“呼”地停在大卖场门前,只听“蓬”的一声,从车上走下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那妇人下车扶了扶鼻梁上金边珐琅眼镜,径直走进大卖场来。

走进门里,那妇人四下环顾一遭,刚好遇见正要出门的吴东梅,便优雅地伸手拦下,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是否有一个叫朱道明的小伙子?”

吴东梅一听,诧异地后退一步,瞥了一眼妇人,怯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事吗?”

那妇人闻言,知dào

朱道明在此无疑,脸上顿时露出十二分的喜悦之情,眼睛迅速在卖场内逡巡。当她并未发xiàn

朱道明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拽牢吴东梅,急切地问道:“他在这里,一定在这里!怎么不见他的踪影,他人哪去了?”

见妇人焦急不安的神色,吴东梅愈加疑惑起来,便细细地打量了一眼那似曾相识的面容,好奇地反问道:“你好像不是当地人,找朱道明有什么事?”

“那你所认识的朱道明,是当地人吗?”吴东梅一语醒了梦中人,那妇人生怕自己弄错似的,赶紧对吴东梅的问道。

“不是。”吴东梅显然被她近乎疯狂的情绪浸染了,顺着她的话答道。

“那就对了!求求你告sù

我,他现在在那里?”那妇人拉起吴东梅的手,近乎哀求道。

“他出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了。对了,你还没告sù

我你找他有什么事呢。”吴东梅恍恍忽忽如置身梦中道。

那妇人听说朱道明马上回来,转身走到卖场门前,朝那停在门前的悍马一挥手,车内的司机便心领神会地启动发动机。不一会,只听“呜”的一声,那越野悍马便弛出了卖场视野所能及的范围之外。吴东梅见此情形,心里更是疑窦丛生。想要上前问个明白,又碍于那妇人浑身散发的气场。只得咽下满腹狐疑,呆呆地回到自己的店铺里暂作壁上观,静待朱道明的归来。

这当口,我老表已与陈虹办理完毕购车手续。待送走陈虹归来,见那位妇人正在焦虑不堪的来回踱步,便微笑着过来问道:“请问这位妇人,有事需yào

帮忙吗?”妇人一听,茫然不知所措的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是当地人。”我老表低头歉意地对妇人一笑,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刚才话里内容。妇人这才上下打量我老表一眼,慎重地说:“我在等一个人,这里方便吗?”

“当然,当然,您请这边坐。”我老表就近端过一张椅子,让过妇人道:“对不起,我那边还有点事,妇人您请便。”(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望穿眼 母子终相见

这时,赵宝强、朱道明、小杨三人,正意气风发地引领着浩浩荡荡的电动车大军,一路上欢声笑语。他们忽而穿街,忽而走巷,所经之处,无不招得一片沸腾和阵阵惊呼。

“继往开来的引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小杨行进在队伍的前列,一边骑行,一边满怀激情的引吭高歌,招惹来后面队伍中的员工们也随声跟着高唱起来:“总想为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歌声汇成一汪海洋、一股洪流,瞬时间,在每个人心里奔涌激荡,在城市的上空中流淌飘扬。

渐近中午,一个青年员工从队伍中急弛而出,赶到队伍的前列大声叫道:“停下,停下,公司来电话了,让我们马上回去!”瞬间,整条电动车长龙这才缓缓停下。那男青年与小杨稍作接洽,便带领员工调头回公司去了。正在激情燃烧的当口,见他们拂手而去,赵宝强、朱道明、心里有不舍,也有失落。再想想毕竟是给卖场义务做了宣传,也便心存了感激之情,相互悻悻地对视片刻,一拧转把,骑着电动车朝卖场方向凯旋归来。

正当三人嘻嘻哈哈先后冲进卖场之际,朱道明侧目一眼见到孤坐于道口边的妇人,脸色顿时一下子僵住了。见朱道明近在眼前,那妇人座上瞬时犹如装了簧板,整个身体顿时一弹而起,像个害pà

到手的鱼儿溜走孩童,上前一把抓住朱道明的手臂道:“道明,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真的是想死我了!”仔细打量一遍朱道明后,已是泣不成声,待掏出一块手巾,拭去两行清泪后。哽咽道:“这次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自己的问题你做主。走,跟娘回去!”那妇人也不待朱道明答话,拉起他就要离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吴东梅有如电击一般呆愣了,她进退维谷地上得前去,从侧边攥住朱道明:“道明,这又是怎么了!”

吴东梅的半道杀出,抹去了妇人喜极而泣的泪水。她如获至宝地拉着朱道明退后一步,不屑地上下瞥过吴东梅一眼。轻蔑地问道:“你是谁?走开!”

朱道明见妇人对吴东梅怒目相向,使出力qì

甩开被缚的手膊,跳过一边对妇人吼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不想回去!”妇人看到朱道明涨红的脸,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见有陌生人场,用纸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神色镇定下来:“我知dào

了,她就是你说的吴东梅吧。也好,今天也算我们见过面了。即然我不远千里来到你这儿。你们总要给我个面子,晚上陪我吃顿饭总可以吧?”言词虽然严厉,但其中也隐含着一种哀求。

“好吧。”朱道明看了看吴东梅,犹豫了一下后。对妇人说道。妇人一听,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道:“那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到时方便我给你联系。”

“不用,到时我联系你好了。”朱道明挺起头。倔强地说道。

“好,我先去安排个地方住下,下午早点联系我好吗?”妇人叮嘱完朱道明。扭过身去,掏出电话一拨打,那隐蔽着的越野捍马随即捷弛而至。妇人姿态优雅地迈步上车,向朱道明招招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满脸不舍,满怀无奈地缓缓离去。

站在一旁云里雾中的赵宝强、小杨,探头看着妇人的车走得远了。回头上前对朱道明好奇地问道:“好气派,那位妇人是谁呀。”

朱道明茫然无措地看了看他们,郁郁寡欢地沉下头去。回到自己的店铺,身体像是散了架的一般,重重瘫落在条椅上。

“她是不是你母亲?”吴东梅跟着过来,对朱道明冷冷地质问道。

“嗯!”朱道明默默地点点头。

“她是来找你回去的?”

“嗯。”

“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dào

。”

“那你下午要去找她吗?”

“去,毕竟她是我母亲,再怎么我们也要尽一点地主之谊吧。去,我们一块去。”

“我才不跟你一起去!”

“即然她都找到我们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怕什么?”

“我丑吗,丑你当初还跟我到这里来?”吴东梅既羞又愧,小声埋怨道。

朱道明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吴东梅柔声道:“你知dào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自我们相识以后,我就认定了你,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道明,这是你那批货的货款和差价。”我老表把刚算完的帐交给朱道明,顺手递过四沓钞票。

“黎哥,货款我收下,这差价我看就算了。你把碗里的肉让给我吃,兄弟受之有愧呀!”朱道明推辞着,见我老表执意把钱塞进自己的抽屉里,也就不再扭怩,推开帐单说:“这个就不用看了,我还信不过你黎哥吗?”

“亲兄弟,明算帐嘛。对了,刚才那位妇人可是你的母亲?”我老表看着朱道明,关切地问道。

“咦!你一直在那里忙着,怎么会知dào

她是我母亲?”朱道明瞪着惊诧的双眼,好奇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从妇人来时的神情,言谈和举止一眼就能辩出:她,朱道明的母亲!儿生母相,看来你是个有福之人啊!”我老表一语道破玄机。

“黎哥果然目光如炬,见微知著,我朱道明佩服,佩服。今后若遇不明之事,定要向你讨教,还望不要吝啬推辞呀。”朱道明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抱拳对我老表一揖道。

“讨教不敢当,大家兄弟一场,多沟通交流才是。”我老表说完,和朱道明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招来赵宝强,他罗圈腿一跷,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问道:“你一个人的生意,现在叫全场人给分了,不后悔也就算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后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人赚钱不叫赚,全场赚钱笑满天,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赚赚也不如众赚赚也!赵老哥,一花独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啊。在一起,大家都高兴才叫真高兴啊!”我老表推了一把赵宝强,笑声朗朗地说道。

正在谈笑间,朱道明忽然蹙眉呆目站起身来。我老表循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那妇人这时已款款转回卖场,她笑呤呤走近朱道明,向前倾着身子对他说道:“道明呀,在这里我一个人闷得慌。不如让小吴陪我到处走走,好吗?”

吴东梅在旁一听,眼睛张慌无助在看了看朱道明,身体早像老鼠遇猫似的缩作成了一团。

“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和东梅一起陪你出去走走吧。”吴东梅听朱道明跟着一起去,方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嗯!这样最好。”妇人一听,顿时心花怒放。

待朱道明一走,我老表拉过赵宝强:“老赵,晚上有没有事?”

“老汉一个,能有什么事?”

“那好,我们一道去看看刘超义怎么样?顺便把货款给他送去,我想他现在资金方面一定很紧张。”

“好的,好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探病情 顺便施雨露

待到下班后,我老表和赵宝强,乘着朦胧夜色,来到医院。进院一打听,知dào

刘超义已从重症监护室,转至普通病房,两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一路打听,寻到刘超义的病房,当他们推门而入,那刘超义一见我老表和赵宝强,斜躺在病床上的他早瞪直了眼睛,一副他乡遇知音、久旱逢甘霖般的惊喜道:“哎,老赵,老黎,你们可来了,我在这儿都快憋死了。”一边说,一边就要起床倒茶、摸烟,被刚从诊断室回来的黄丽抢步上前,一把按住。随即伸手“啪”地一声,打在刘超义拿烟的左手上:“你把这里当家呀,客人一来,就抢着抽烟,这里可是医院,看来你脑袋里还真的是进水了。没看见呀:病房内不许抽烟!说了多少次就是记不住。”邻床病人、我老表、赵宝强一见,看着刘超义一脸委屈的样子,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那黄丽对刘超义训斥完,转过身来,对我老表、赵宝强陪礼道:“他在哪里都是这个样子,不守规矩,让你们笑话了。哎!店里那么忙,又得一天到黑不间歇的守着,还让你们总是惦记着,真是不好意思。”黄丽边招呼着赵宝强、我老表在床铺边坐下,边向他们陪着不是。

“黄家妹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我们卖场里呀,几天没听到刘老弟的声音,心里总觉得少些什么似的。前两天我和你嫂子还在担心:这刘老弟的病情怎样了呢?今天过来一看,刘老弟已转到普通病房,看来已没了什么大碍,这下,我们就可以放心了。”赵宝强dà

着嗓门说道。

说话间,我老表顺手从包里掏出售车货款,递与黄丽,黄丽一见。惊诧道:“这是?”

“啊!这是我们卖车收的货款,怕你手头紧,就给你给送过来了。”钱交到黄丽手上,我老表转头对刘超义说:“小朱本想一道过来探视一下,让一件急事给耽搁了,怕是来不了,还望刘哥、黄姐见谅。”

“老黎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那儿来的大人物。来了就来了,不来就不来,还用得着见谅吗?”刘超义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又来了。又来了不是,你就改不了那个臭脾气。”黄丽把那包厚厚的钱塞进自己包内,厉声封住了刘超义的口。转过头来我老表说:“黎老板,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你看,这儿又走不开,让你们受累了。”

“那笔大单生意做成了?”刘超义寂寞难耐的插进话来。

我老表吁了一口气,缓声道:“嗯!成了。”

“何止是做成了,还做得挺漂亮呢。”赵宝强抢过话头,下颌高高挑起。看着刘超义。

刘超义闻声,一下被赵宝强的话激起兴致,大声问道:“怎么个漂亮法?”

“是这样,黎老板见来提车的都是些帅男亮女。便与带队的主管通融了一下,让他们帮zhù

我们做一次义务宣传。结果呢,她同意了。后来,由我和朱道明、小杨率领。在整个城区内来回巡游。刘老弟,你想想,近六十台车的车龙啊。会是个什么效果,哎!”正在赵宝强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讲叙那天情形当口,邻里的一位大妈闻声蹒跚过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眼赵宝强,直看到赵宝强浑身上下根根毫发竖起冒,正在无措间。那大妈把赵宝强盯视完后,摇了摇满头银丝,挥着手,没牙瘪嘴儿地说道:“不像,不像!那天没你,我看到的都是些衣着光亮的帅小伙,没看到你这样的糟老头。”赵宝强一听,尴尬得有如泄气的皮球,偃旗息鼓地弯下腰来,惹得室内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老黎,有你的,总会在危难之际显身手。”刘超义坐在床上,伸手在我老表肩上用力一拍。“哎呀!”随着病床一声震动,刘超义瞬间捂着头部,歪倒在了床上,吓得黄丽“超义,超义”的喝叫。

“医生,医生!”赵宝强推门而出,站在病房走廊间,大声呼叫。

主治医生闻声过来,按住刘超义,细细检查后,紧绷着脸,引退众人。随后走近黄丽,对她低声咛嘱道:“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间歇性的头痛,躺会就好了。只是以后千万注意,不要让病人太激动。”

我老表见刘超义病情并不稳定,便不敢继xù

打扰,又见夜色已深,便拉了赵宝强蹑脚辞过黄丽,出得医院。

下得楼梯,见黄丽只是相送不舍,我老表回头问道:“对了,到卖场闹事的那些人抓住没有?”黄丽一听,神色黯然道:“人过了两天就抓住了,为这事公安局也来调查过几次,我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也只是协助而已。不过,那帮人也曾托人来说情,想赔钱了事,那刘超义你们也知dào

,非要讨个说法。”

“既然交给了公安局,就公事公办,你也不必太忧心。”我老表安慰道。

“我想人家赔了钱,道了歉,也就算了。做生意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你们说是吧!”黄丽低声说道。

“是啊,是啊。黄妹说得有理。”赵宝强赶紧上来附合道。

“等保义的病情好了,你们也侧边劝劝他,免得他总是为这事想不开。”黄丽衰声叹道。

“这个自然。黄姐,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们先走了。”我老表说完,拉起赵宝强缓缓离开。

路上念起朱道明,我老表便对赵宝强问道:“看不出啊,想不到朱道明还真是富二代?”赵宝强见我老表提起朱道明,短壮的身体一下子停在夜暮中,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我老表一支,自己叨出一支,两人各自燃起。赵宝强深深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道:“那小吴对李春华说过,当时也不是太在意。如今看来,来头也的确是不小的了。”

我老表见赵宝强对此事也是知之甚少,便叉开话题,上前拉了一把赵宝强说:“算了,算了。天也晚了,回去晚了,嫂子会怪我的。我们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赵宝强张嘴打了一个天大哈欠,把身子晃了晃道:“也是,今天忙了一天,还真的有些累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凛冽的夜风吹得赵宝强浑身起了寒意,这无疑让他再次想到了家的温暖。“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抱紧胳膊肘儿,兀自匆匆地朝家的方向奔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化冰释 毕竟血浓水

这边,朱道明带着一脸的倔强和怨气,不情不愿地陪母亲整整逛了一个下午市场,整日下来,显得身心俱疲,憔悴不堪。那吴东梅跟在一道,更显尴尬,一路走走停停,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随水飘游。他们的这副无奈神情,早被朱道明的母亲,透过那层薄镜片,端端看在眼里。

待从一家商场出来,朱道明母亲偎身过来,凑近儿子身边,轻声道:“道明,我看你累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朱道明母亲,在商场闲逛中,看到一些合意的东西,本想买下送给吴东梅,拉近一些彼此的关系。可那吴东梅总是不解风情,一见朱道明母亲正用征询的眼光看她,她便转过头去,丝毫不给她半点发力的机会。这会见天色已晚,所以心里即懊恼又无奈的用试探的口吻对朱道明说道。

“随便。”朱道明阴沉着脸,神情淡漠得如荒野中一缕孤烟。

看朱道明不置是否,他母亲一咬牙,恨恨地进得一家餐厅。朱道明、吴东梅见她自作主张,一头撞进餐厅,为了不拂情面,只得恹恹地尾随而入。待进到里间坐下,朱道明母亲掏出电话,接通与她一起来的陈师傅道:“晚上你就不用管我了,我这会和道明他们在一起。你自己到外边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正通话时,服wù

员进来递过菜单,朱道明对服wù

员向母亲那边一示意,那服wù

员便过到他母亲这边来了。

他母亲收起电话,看了看菜单,对朱道明说:“道明,小吴,你们想吃点什么?”

吴东梅一见,把那无助的目光,很快投放到朱道明这边。

“随便。”朱道明背靠坐椅。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朱道明的母亲望着朱道明那副淡漠的神情,煞是恼怒,但她很快用坚强的毅力,把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股怒火按捺住,故yì

对服wù

员戏谑问道:“请问小姐,你们这里有‘随便’这道菜吗?”

服wù

员闻声,礼貌地摇头道:“对不起,妇人,我们这里没有这道菜。”

朱道明的母亲后背一仰,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对朱道明说:“对不起,我家公子,这里没有你点的‘随便’,怎么办?”说完,她迷离着双眼,一脸凄楚道:“道明,到了这里,你就不要再随便,不要再为难你的母亲了。来。看看这个,点几道你们爱吃的菜。”边说边把菜单递了过来。

“还是你自己点吧。”朱道明说完,倔犟地把菜单重新推到他母亲这边。

朱道明的母亲再不理会那菜单,扭过头对服wù

员吩咐道:“那好。这位小姐,麻烦你一下,就请你来给我安排,来两荤两素一个汤。品种你来定!”

服wù

员闻声,望了望室内局促的场面,茫然不知所措愣了愣:“这——”

“不用这、那的了。就按这个标准,做几个你们这儿最拿手的招牌菜。”朱道明的母亲有些焦躁的低声道。

“好,好,马上来。”服wù

员收起菜单,避瘟疫般一步三回头,慌慌张张走出这令人窒息之地。

吴东梅坐在一旁,有些看不过朱道明对他母亲的作派,悄悄从桌下伸过脚去,轻轻的踢了朱道明一下,以此警示朱道明的言行。朱道明收到信息,看过吴东梅一眼,渐渐地舒出一口气,谁知就是这内心深处一松动,心中竟无由地涌出无尽的委屈,鼻孔里一阵酸楚,眼眶也跟着潮红起来,正是:“儿子见了娘,没事哭三场,”这近两年无依飘泊来的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一个生生大男人,竟在两个至亲女性面前,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把他母亲的愠怒击得粉碎。朱道明的母亲一见,神情大骇,正所谓母子连心,她从儿子瞬间的情绪波动里,看出他正在对亲情的挣扎,内心正在经受难以名状的煎熬。她的心此时早化为一滩柔水,碍于吴东梅的面子,她急忙从手袋里掏出纸巾,默默地低下头去。

身处此境里的吴东梅,眼内早已是热气外溢。她无声扭过头去,悄悄站起身来,静静移动着脚步,低声对朱道明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便掩面捷步从令人胸闷的餐厅,奔突而出。

“东梅这孩子不错,看来我们以前对她的认知,还是太主观了。”朱道明的母亲见吴东梅适时的悄然离开,红着眼眶对他说:“道明,我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相互体谅、相互谅解。你父亲现在已经老了,我们的家业也需yào

有人承继。我知dào

你为了躲避家庭的追责,在外边也吃了不少苦。但这样也好,我们只当是做了一次人生历练,现在,你该回家了!”

朱道明听母亲如此一说,仰起头来,任由两行热泪肆意畅流。

母亲继xù

道:“你走后,你的父亲非常后悔自责,也十分担心,几次病倒在公司里。你知dào

,他对你表面很严苛,可是在对你的感情上却很脆弱。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母亲的一番春语,在朱道明心上轻柔拂过,让一块块凝结的坚冰,随之渐渐消融。

“妇人,您看,现在可以上菜了吗?”服wù

员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眼望着朱道明母亲,怯声问道。

“啊,当然可以。”朱道明母亲温和的声音,让服wù

员感到一种情绪的巨大穿越:刚才还是寒冬般的苛厉,现在却是春日似的呢喃。正在服wù

员恍惚间,那充满母性魅力的声音再次传到她耳边“哎,刚才这儿坐着的那位姑娘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服wù

员茫然无措地摇摇头道:“她一出门便急急地走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朱道明心知吴东梅此刻早已回了住处,便闷声对服wù

员说道:“上菜吧,她不会来了。”服wù

员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他母亲,他母亲点头示意一下,那服wù

员随即招呼一声,去了。

“我们先吃,一会带些饭菜回去。”见饭菜上桌,朱道明对母亲说道。

“那吃过饭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好吗?”母亲对吴东梅去了陈见,同时也想进一步了解一下他们当下的生活状况。

“不用了,您今天也够累的了,还是早点去宾馆休息吧。”朱道明在母亲面前哭过后,心里堆起的壁垒早已卸去,话也说得体贴些了。

“那你这次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母亲满眼期盼地问道。

“我还要把这里的事安排一下,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也好。只是要尽快些,你看这春节马上就到了。几年了,真希望今年我们家里能团团圆圆地过上一个春节。”母亲露出希冀的神色,对朱道明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意初阑 呼友走远方

秋老风寒,霜零木脱。天渐渐凉了,骑车的人少了,到店里买车的客户也就更少了。因了时序更替缘故,电动车销售,便到了淡季。由于店里清闲,大伙跟着也就散淡了许多。这天,为了消磨时光,我老表带了几本书,见店中无人光临,便躲在一角,埋头阅读起来。渐近午时,正在入迷之时,他抬眼一望,才陡然发xiàn

,小杨整整一个上午,都未曾在卖场露面。正在纳闷,却接到黄丽一个急促电话,只听她在电话中焦虑问道:“黎老板,你店里的小杨在吗?”

我老表心里一惊,马上回道:“我这会也正在犯嘀咕:小杨今天怎么现在还没过来上班?黄姐,怎么了?”正待继xù

询问,只听黄丽那边传出一声:“不好!”便挂断电话,一时弄得我老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茫无头绪间,我老表试着拨通小杨的电话,谁知里面传出的尽是一些茫音,联想到刚才黄丽打过来的无厘头电话,我老表心里顿时一紧,不觉愈是紧张、不安起来。

瞅瞅那边一片愁云迷雾的朱道明,看看正在忙忙碌碌地摆弄着电动三轮车的赵宝强,我老表无措地过去问了问李春华,她听问小杨行踪,头便摇得像拔浪鼓般地回道:“今天一直没见他来过,难道他没告sù

你去处?”我老表喉头间一堵,心想定是出了什么差池。

正在焦虑不安之时,朱道明母亲的悍马再次驰到门前,他母亲下车后。对卖场里众人见面便点头打着招呼,脚下却并不滞留。径直来到朱道明店铺前,依着儿子微微一笑。悄然坐下后,柔声说道:“道明,你也知dào

,家里事多,我今天要赶回去了。我走后,你若是有事,一定要给我来电话,今年春节是否回家,提前给我招呼一声。”临行前。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朱道明,叮嘱道:“在外面,一定要当心身体!”说完,恋恋不舍地出了卖场。

原来,朱道明的母亲昨晚回到宾馆后,再三权衡,经过一天的努力,她发xiàn

朱道明已有回心之意。这个时候,如果再一味强逼,只怕又会弄巧成拙,所以不如来个欲擒故纵。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再作打算。加之家中事务烦杂,故而今天收拾起行装。给朱道明交待一下,便打道回家。

至此一来。朱道明自觉家人也承认自己选择,加之。在这奔波两年中,愈加体会出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的意味,心里也就萌生出了归意。

正在百无聊赖间,朱道明突然想起我老表,在这段时间相处中,他已渐渐把我老表引为知已。如今身处两难境地,意欲在他身上讨个说法,便悠悠晃到我老表店铺里,看到平时神清目明的我老表此时也是满脸的云雾缭绕,一下子起了不小的兴趣:“黎哥,什么事把你弄得像只打懵了的鸡?”

“啊,道明,正好,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小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老表见朱道明过来,赶紧上前拉住,对他问道。

“没发xiàn

呀,这家伙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成天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朝气蓬勃的!”其实朱道明这两日,也正处多事之秋,并不十分注意到别人动静,只是凭印象敷衍而已。

“不对,自从刘超义出事后,我就感觉到他的心里有事,只是没时间过问而已。”我老表自责地说道。

“怎么了,小杨出事了?”朱道明梦中初醒般惊怍道,窜身依近我老表,意欲一探究竟。

“事倒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此事可能是因小玲引起。刚才黄丽打过电话,我猜想,一定与小玲有关,只是现在还不好确定。”我老表犹豫不决道。

朱道明闻言,不觉一怔。“难不成小杨和小玲私奔了!平时就见他们眉来眼去,嗯,大有这个可能呀。”显然,朱道明对此体察入微,感受颇深:“是他们父母知dào

后坚决反对?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这个也不好妄自猜测,只是以前太不经意了。”我老表惋惜道。

朱道明见我老表不停自责,甚是不忍,上前拍了拍我老表的手背,安慰道:“儿女私情,你情我愿,这又怎么怪得了你,黎哥不必太过为难自己。”

我老表心事重重地望了望朱道明,掏出电话,拨通黄丽,一打探,果然不出所料,那小玲确实去向不明,如今她的家人正在四处找寻。这会刚从她枕下发xiàn

一封书信,信上大体言明,她对姐夫被打一事深感愧疚,想外出散心一段时间,让家人不要为她担心云云。再经多方探明,那小杨也随她一道外出。

“一个女孩子家从未出过远门,怎么不叫家人担心呢。真不该让她到我店里来的,现在我的肠子都悔青了。”黄丽在电话里抽泣道:“如果小杨有电话来,请你一定要劝劝他们早点回来,以免发生什么意wài

,要是那样,我就真的不好交待了。”

我老表听着听着,心里早抽丝剥茧似的空落出一片,嘴里只管应道:“如果小杨有电话过来,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坐在一旁的朱道明见此情景,早是起了愧疚之心,默默垂下头去。

两人对坐无言,沉默一阵,朱道明缓缓抬起头来,问了一个令我老表石破天惊的问题:“黎哥,想不想跟我一道走?”

“走,到那里去?”我老表望着朱道明,莫名其妙地问道。

“到我老家去,我们去开辟一片天地,做一番事业。”朱道明话一挑明,便没了什么顾忌,信心十足地对我老表说。

“大事业,什么大事业?”我老表越听越是糊涂起来,定定瞪眼望着朱道明,不解地问道。

朱道明瞟一眼坐在那里出神发呆的吴东梅,压低声调,对我老表说道:“跟你说实话吧,我这次也是和吴东梅私奔出来的。”

尽管我老表已从李春华那里偶有所闻,但这话朱道明亲口说出,仍让我老表有些惊诧,眼里流露出的尽是些大漠荒烟的迷茫。

朱道明话既出口,再不想作丝毫保留。把坐椅移了移,向我老表靠近了些:“我的事呢,你也看到了些,这里面的曲折说来话长,我也不想多作陈叙。现在我只想告sù

你,我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交个真心朋友。你呢,呆在这里也是个浪费,这里的空间对你来说还是小了些,你不应该只是一条池中鱼,应该是云中龙,风中虎!真的。当然,我只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你先考lǜ

考lǜ

,怎么样?”

“道明,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你太高看我了。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lǜ

,我也很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只是这——”我老表顿了顿,目光飘忽地盯着朱道明犹豫道。

“其实几次我都想对你说这件事,今天陡然提起,对你来说是显得仓促了些。不急,我等你的决定。”朱道明慎重其事的对我老表说。

正在这时,我老表的电话铃声响起,朱道明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店铺。我老表掏出手机一看,是陈虹打过来的,按下接听键,陈虹的声音马上豪迈地传了出来:“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赚了钱就了不起了,可别又做卸磨杀驴的事啊。这招对肖燕管用,对我忘恩负义,哼!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电话里夹着肖燕呵斥的声音,我老表知dào

那是肖燕在为自己抱不平,忙陪着笑道:“陈虹同志,你这是说那里话来,我黎家宏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有什么吩咐,只管道来。”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嘻闹声。过了会,陈虹的声音再次传出:“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施恩图报,今晚我们成了孤家寡人了,你得请我们吃饭。”

“明明有两个人,还‘孤家寡人’!好,一言为定。什么地方,由你选。”

“老地方,清雅餐馆怎么样?”陈虹故yì

对“老地方”加重了些语气,对我老表戏谑道。

“好,好,到时你们先去,我下班就马上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零落心 依情诉衷肠

渐次入得寒冬,电动车市场变得少有的清淡,昔日9人的卖场,如今一下子少了4人,故而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凄凉。

正当各种想法在我老表心里徘徊间,一条信息传到手机上。我老表心里一震,迅速打开一看,出乎意料的是,信息竟是小杨发过来的。我老表细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黎老板,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请转告一下黄姐,我和小玲现在都好,请你们放心。”还没读完,我老表赶紧回拨过去,电话里只是“嗡嗡”传出茫音,一连拨过数次,只是不通,急得我老表额头竟沁出些许的汗来。

刚巧经过的赵宝强见我老表一脸沉凝,低头探视一眼,停住脚步,趋身进到店里,俯身对我老表问道:“怎么了,黎老板,出啥子事了?”

正在沉思的我老表,闻声不觉身体一拌,见是赵宝强,放下心来,手里拿着电话,对赵宝强不解道:“小杨,小杨刚才给我发了个信息。可这会再打过去,却发xiàn

那边关机了。”朱道明、李春华、吴东梅闻言,齐刷刷奔跑过来,聚在一起,对我老表急切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见我老表摇了摇头,朱道明神色坦然地推测道:“这还用问吗?既然是私奔,能给个信就算不错了,他还会把地址告sù

别人吗?”

“也对,小朱这不也是——”李春华话刚出口,陡然发xiàn

吴东梅亦站在朱道明背后,自觉不妥。急怕掩嘴打住,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尴尬来。那吴东梅早听出李春华的弦外之音。转过身,悻悻地回自己店铺去了。

“就你嘴贱!”赵宝强转身过来。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直看得李春华浑身发起毛来,想想自己平白惹得别人不快,心里满是惭愧。赵宝强见她仍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哪里,嘴里不依不饶地恨恨骂道:“把人都打发了,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凉快。还不赶紧过去给人家陪个不是去?”

“我哪有这个意思嘛。”看到赵宝强依然怒视的目光,李春华转过话头:“好好,今天是我错了,我过去给东梅陪罪去。”说完“啪啪”地甩开大脚片。朝吴东梅那边去了。

我老表也不理会赵宝强夫妇的争吵,只是隐隐感觉到问题正在向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浑身早惊出汗来,再听朱道明如此一说,联想到朱道明已有了去意,竟有了人尽曲终的感觉。刚才惊出的那身冷汗经此凉气一吹,心愈加冷了起来,浑身不禁一阵颤抖。

待近到下班后,卖场里的众人。像是一群战败的将士,神情黯然地各自收拾起东西,伴着卷帘门的隆隆声响,有气无力地退了出来。

我老表沮丧地行走在回家路上。正在无精打采时,怀里电话响起。我老表心烦意乱地正在揣想:今天的电话为啥子如此这般的总是乱象丛生!但听得铃声仍是不急不缓地响着,只得掏出一看。谁知不看则已。一看是陈虹打来,瞬间记起陈虹说起的见面之事。此时已被忘到九霄云外,心里再次惊慌起来。他停下车子。紧紧握住手里电话,站在风中,迟疑片刻,只得硬着头皮接通,果然,里面很快传来锐利言辞:“黎老板,好大的架子!你这是要临阵脱逃了呢,还是故yì

拖延时间,故yì

捉弄我们?到现在还不来,也不打个电话,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正在路上,马上过来!”我老表说完,一把关了电话,调转车头,迎着凛冽的寒风,风驰电掣地向清雅餐馆奔去。

看到我老表满口白雾、一脸红紫的样子。肖燕使劲的向陈虹使劲一拳捶了过去,却被陈虹“嘻嘻”着闪身灵巧躲过。转过身的陈虹,见肖燕气得浑身娇喘,挺直腰身戏道:“哟,哟,都快贵为市长妇人了,对老情人还这么风生水起的,成什么体统。”

我老表一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瞬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陈虹细细端详着室内两人,早看破其中隐情:“罢,罢,野红娘今天已功德圆满。这会呢?我这个灯泡也该退场了。”肖燕一听,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你这个野女子,饭还没吃,怎么可以说走就是。”

“我说我的同志妹,你说这像是吃饭的样子吗?根本就是一场告别宴。说实话,这种事,别人避还来不及,我还掺和着坐这儿做什么?拜托,拜托,让我避避嫌罢。你们聊,我还是识趣点,走了。”陈虹从坐椅上抄过提包,拍拍肖燕的肩头,一溜烟地走了。

“这么说你要做新娘了,嫁给那位市长大人?”我老表坐下身来,看着肖燕问道。

肖燕无声无息的点点头,算作了默认。

“想听听我的看法?”我老表掏出香烟,燃上。

肖燕还是无声无息的点点头,算作答复。

“我觉得不错,你们很般配,也很合适。”我老表低着头,言不由衷地说道。

“我家里也是这么认为,陈虹也这么认为,你也这么认为?”肖燕的语速显得有些急促,里面含着无尽的怨气:“好像我是个多余的人,你们都想尽快把我打发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正常、幸福的生活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从开始到现在,我那儿好了?”肖燕低沉道嘶哑的声音问道,眉目间尽是哀伤。

肖燕剧烈起伏的情绪,深深激荡着我老表飘浮不定的心神,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被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我老表用深邃的双眼望着面前端坐的肖燕,整个人,瞬间像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那里。

肖燕看到我老表无声沉默下去,知dào

自己流露的情感太过刻薄,已触痛了我老表本就脆弱的心绪,缩下身去竟自无助地捂面抽泣起来。

“对不起,我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所以——”过了一会,肖燕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对我老表满含歉意地说道。

我老表仰起沉重的头,面朝餐厅里的天花板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真真可谓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释胸怀 慷慨辞旧情

这日,黄丽偷得闲暇,避着刘超义,裹着雍容羽绒服,悄悄下得楼来。待走出道口,她不禁长长舒了口气。自刘超义受伤以来,她被憋屈压抑得太久,好长时困在医院和家里,更未到卖场。这会,她想抽空出来看看,向卖场大伙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

快步来到卖场,黄丽进店一看,见众人散落四处,店内一派凄凉,心里不由一寒,一股凉意顿时浸遍全身。大伙一见黄丽进到卖场,纷纷起身迎候,黄丽对大伙招呼一声,带着歉意对我老表冁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真是造孽,那小杨一走,店铺里丢下你一人,既要看守门店,还要瞻前还要顾后做修理,这段时间下来,一定把你累得不行。要不,这几天我来帮你看店,你回家休息两天吧。”

我老表惨淡地笑笑回道:“黄姐这是说那里话,谁会想到近段时间出这么多的事呢?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哪。要说辛苦,你可比我们辛苦多了。对了,刘哥的情况现在怎样了?”

黄丽的脸上明显憔悴了许多,但仍是强颜欢笑道:“还好,只是落下了轻微的脑震荡,间隙性的会发作一阵,不过现在好多了。好长时间没过来,挺想你们的,这不,前两天还非要和我一起过来,被我阻止了。临来之前,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和大家呢。”

“哎,人好了就好,还那么客气作什么呢?”我老表叹息一声道。

“那你先忙着,我过去与宝强哥、小朱他们招呼一声去。”黄丽少了平日风风火火劲头,步履沉重地向赵宝强的店铺走去。

望着黄丽的背影,我老表心里生出许多的怜惜来,一种悲怆的情绪顿时系绕在心怀,久久不得开释。

正在我老表心不在焉的躺坐在条椅上。突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接过一听,是陈虹打来的,电话里她低沉着声音对我老表训斥道:“黎家宏,你是真不解风情,还是故yì

装糊涂,那晚我辛辛苦苦地把你们俩搓合到一起,容易吗?你就那样对人家?你这样做,对肖燕公平吗?”

我老表闻声,内心久已裹结的火山终于爆fā

了。陈虹话音未落,我老表便对电话问道:“陈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倒底是想害我,还是想害肖燕?”

陈虹被我老表乍然一问,一时愣住,她不解地似懂非懂地反问道:“黎家宏,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老表正等着她这一问。压低嗓门,厉声道:“陈虹,你知dào

吗?我们现在满心的哀愁,是谁造成的。难道是我吗?只要看到肖燕遭了委屈,你就怪罪于我,这对我而言,公平吗?再说。若是我们不忘旧情,重新走到一起,对单纯的芳菲来说。公平吗?既然别人对她有意,她又还之以情,这当口再断然拒绝别人,对那个爱着她的人来说,公平吗?陈虹,你想过没有,我们为情困得太久,但不能失去做人最起码的原则。我们现在应该理性的、坦然的从迷情中走出来,过上健康的、正常的生活。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既然是好朋友,你就要好好劝戒她、引导她,不要怂恿她、误导她,让她沉溺在错误的泥潭里挣扎。有时候,尤其是在这关键的人生十字路口,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陷人入不义啊!”

见电话那头没了声息,我老表“喂,喂”地急促呼叫数遍后,陈虹才如梦方醒地冒出泡来,只听她哎叹一声,悠悠道:“好了!黎家宏,我明白你的心意了。”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收起电话,我老表如释重负,怔愣地依靠在坐椅上。

黄丽回头见我老表一脸愁云惨雾,气色凝重,神情不由一恍,转身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对我老表问道:“谁来的电话,怎么了?”

我老表无力的向黄丽挥了挥手,吱唔道:“家里来的电话,没事,没事。”待黄丽神色默然离开,我老表方才伸了伸腰背,筋疲力尽地自言自语道:黎家宏啊黎家宏,这段时间倒底怎么了,怎么总是摊上这些纠缠不清事啊!

晚上,待芳菲回到家中,我老表把她拉近坐下,郑重谈起朱道明让他一道南下经商的打算,芳菲一听,从还没坐热的沙发上一跃而起,瞠目道:“啥子,你想跟他到南方去,那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不行,不行!”她愣愣地逼视着我老表,头摆得坚定而执着。

“我这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吗?我也在想,如果跟他撒手就这么一走,你怎么办?如果在那边发展得好,你还可以过去一道发展。可我母亲怎么办,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如今她年龄大了,虽然现在不在一起,但离得尚且不远,有个啥子事,我们还照应得过来。可一旦离得远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老表忧虑重重道。

“就是嘛,你看,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大富大贵,但起码天天在一起。如果你丢下我们走了,那我们岂不是要过起牛郎织女两地分居的生活来。家宏,依我看,你还是安安份份地守着你那店铺,我们慢慢来,早晚攒够了钱,在城里买了房,置了业,扎下根,到时再把你母亲她老人家接过来,我们住在一起,过个安稳的日子,你看要不要得?”芳菲抚着我老表的胳膊坐下来,满怀憧憬地说。

“嗯!这年关也近了,等过罢年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我老表站起身来,望着芳菲轻声道。

刚准bèi

就寝,突然接到黄丽打来的电话,只听她在电话里急骤问道:“黎老板,刘超义到过你哪儿吗?”我老表闻声,浑身一炸,赶紧应道:“没有呀!黄姐,怎么了,刘哥出门了?”

“哎,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对不起,打扰了,我再问问他战友。”黄丽说完,挂了电话。

原来,这黄丽下班后,匆匆回到家中,久敲房门不开,待掏出钥匙进门一望,家里空空如也,那刘超义早没了踪影。黄丽眼望空房,只得一人茕然独坐,偎在沙发间,若惊霜寒雀、吊月秋虫一般,在家苦苦守候,直到深夜,仍不见刘超义归来,心里方才渐渐害pà

起来,赶紧拿起电话,四处询问起来。

正在惶惑无措之时,随着一阵急骤的敲门声传入,黄丽跳身而起,过来拉开房门,迎面一看,门外端端撞进两个醉汉来,黄丽瞪眼一瞧,不由一惊——(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波未平 一波乍又起

正在黄丽惊惑不安之际,那两个满嘴喷着酒气男子,跌跌撞撞闯入屋内。这时,黄丽借着室内灯光,看得明白:这两彪形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刘超义和他的战友方晓虎。

方晓虎见黄丽避身一旁,嘴里嘟哝着唤一声“嫂子!”气喘吁吁地把刘超义那高大身躯,连驮带拽,安置到了卧室床上。许是酒喝得重了,那刘超义头刚沾枕,便像死尸一般,沉沉睡去,不一会,鼾声如雷,进入梦乡。

黄丽傻楞着身子,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方晓明把刘超义摆弄完毕。想自己刚刚离家一天,那刘超义便不顾医嘱,竟又擅自出门聚友酗酒,早恼羞成怒。这会见方晓明转向面向自己,正要对他质问,谁知那方晓虎煞是机灵,见黄丽一脸愠色,未待她张得口来,抢先一步,拦住黄丽的话头道:“嫂子,天晚了,我已把刘哥完璧归赵,下面的车还等着,有什么话,等刘哥醒了再说,我走了!”说完,闪身“咚咚、咚”跑下楼去。留下黄丽痴痴望着熟悉睡在床的刘超义,满心尽是无奈。

翌日晨起,黄丽见刘超义昏昏沉沉,从梦中朦胧醒转过来,扑身过去,掀开被子,对着他就是一阵厉吼:“刘超义,你真不是一个省事的主,一个人好好呆在家里不好,非要与那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成,难道你忘了医生的嘱咐,非要把自己折腾死了为止吗?”

刘超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黄丽横立床前,杏眼圆睁,一脸暴怒。不由讪讪一笑,跳身而起,拉过黄丽,乞声问道:“黄丽,你不吼叫。我还真倒忘了,现在几点了?”

黄丽一把拂却刘超义的手,厌恶道:“几点了?没看见吗?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刘超义闻言,愈是紧张道:“不好,要误事了?”说完,匆匆穿上衣服,就要出门。黄丽一见,愈是恼怒起来,绕道近到门前,横身拦住。高声道:“怎么了,魂丢外面了,刚一起床,又要出门。刘超义,你给我听好了:好好给我在家里呆着,今天哪也别想去!”

刘超义见黄丽只是阻挡,一时不能脱身,只得对她低声下气道:“黄丽,今天真的有事。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要不,我们边走边说?”黄丽闻声,乜视刘超义一眼。双膊抱胸,依着房门,只是不理。

无奈,刘超义拥身过来。老鹰抓小鸡一般,抱过黄丽,任她扑腾挣扎。把她挪过一旁,急急拉开房门,兔子一般纵身跑下楼去。黄丽一见,又气又急,嘴里高声骂着,手上掩住房门,飞身追了过去。

来到楼下,见刘超义转身一路向卖场奔窜而去,黄丽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紧追慢赶,待近到店门,探目向内一望,只见曩时那帮肇事人等,正静静坐在店内。我老表及卖场大伙,这时各自散立在卖场中,默然想对。见此情景,黄丽心内不觉一沉,脸色遽变,再见刘超义正要挺身而入,两腿顿时软了三分。

正在黄丽惶恐不安,进退两难之际,被那眼尖的小太妹瞧见,当她确认站在店外的人确是黄丽后,迟疑几下脚步,缓缓向黄丽走来。待到得跟前,只听她嘴里唤叫一声:“嫂子。”垂下头去。黄丽闻声,细看小太妹神色,一时云里雾中,竟不知如何应答。

见黄丽踌躇不决,那小太妹早换了个人儿一般,跳身上前,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肘儿,轻声道:“黄姐,今儿来,是专程过来向你陪礼道歉,想不到,我们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以前有冒犯黄姐的地方,还望您大人大量,多多原谅。”说完,扭头望了望黄丽,拥着她身店内走去。

店内,那粗壮男子亦是如故,见刘超义入得卖场,几个男子迅速聚拢过去,一个奉烟,一个叩火,竭尽献媚之能事,待刘超义缓身坐下,那粗壮男子躬身上前,悄声道:“刘哥,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打今往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须吩咐一声,刀山火海,弟兄们在所不辞!”

刘超义闻言,不禁嗤之以鼻,低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刘超义也是下三烂?像你们这种打街骂巷的人,我才懒得与你等为伍。你们这帮小子,今天都给我记住了,若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小心我刘超义不放过你们。”

见刘超义慷慨激昂,那粗壮男子顿时赧颜彻颈,唯诺连声。待刘超义言毕,粗壮男了局促着附身过来,对刘超义耳语道:“要不,大哥今天给我们个面子,中午,在一块坐坐,算是我们给大哥你的陪罪酒,您看怎样?”

刘超义正要开口,被一旁的黄丽上前止住,她望了望一副奴颜婢膝的粗壮男子,浅笑道:“这位兄弟,这请客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各家有各家的事,再说,我家刘超义,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历来与外人少有往来。你们的一番盛情,我在这里先代他谢过,若是各位再没有什么其它的事,就请不要在这里耽搁,也免影响了大伙的生意。你们看——”

那粗壮男子见黄丽大有逐客的意思,只得点点头,对那帮弟兄一挥手,先后散去。

“什么情况?”待那帮人出了店门,赵宝强伸头探望一阵,回头对刘超义问道。

刘超义爽朗一笑,轻声道:“我就是怕他们今天过来惊扰到大伙,方才急急赶来。想不到昨晚酒喝得多了,睡过了头,还是让你们受惊了。”

“倒底是个什么情况?看他们以前气势汹汹,今儿个低眉顺眼,真是天上人间,简直判若两人啊!刘哥,你给我们说说,倒底给他们施了什么魔法?”我老表带着满脸好奇,对刘超义问道。

刘超义闻声,哈哈大笑一阵道:“凭你老黎的花花肠子,难道就看不出其中奥妙?对付这种人,自然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无他法。”

“刘超义!难道——”黄丽一听,神色大恸“你——”

刘超义见黄丽再次激愤起来,赶紧上前安慰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你想想,打我受伤那会起,这么长时间,你见过我离开过一时半会没有?刚从医院归来,就被你孵蛋似地看管着,我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种事?”

“可你昨天出去做什么了?给我从实招来!”黄丽怒吼道。

见黄丽不依不饶,怒目相向,刘超义忍不住叹息道:“不能回去再说?”

“不行,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免得大伙儿跟着担心!”黄丽上前推攘着刘超义,用一副不容置口吻说道。

刘超义摊开手,像个罪犯一样,垂头丧气道:“我坦白,我交待。”继尔,眼珠一转,又卖起关子:“这个,说来话长——”(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探病房 恶人获解释

刘超义望了望大伙神情专注的目光,一拍大脚,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给大伙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抖落出来:

那日,听说刘超义被殴,他的一帮战友闻讯赶到医院,见他昏迷不醒,甚是恼怒,听黄丽嘤嘤哭泣毕,愈是激愤,待问黄丽具体情节,看她在悲怆中只是摇头,便罢过一边,细心留意起往来探视的人群。

过了数日,那帮战友四处查询无果,正在无措间,只见一个矮壮男子,晃晃悠悠在医院病房廊道间来回走动,被黄丽一眼瞧见,她神色惊异地唤过方晓虎,低着对他耳语一番,那方晓虎闻言,对同行战友彭海风悄声低语一会,潜身过去,绕出病房,近到来人身边,细细对他打量一阵,走到楼下去了。

那男子在病房外,见刘超义已苏醒过来,深深舒了口气,踱步进到急诊处,对医生打探一番,获知刘超义伤情稳定,欣欣然,转身离去。眼前一切,早被那彭海风看在眼里,他对黄丽支会一声,尾随下得楼来。见方晓虎偎在门旁,近身过去,对他一示意,两人分散开来,紧紧盯住男子。

男子下楼后,对楼下几个晃悠在草坪间几个青年招了招手,那剪着平头的四个男子,跳跃着身体,迅速聚拢过来伙到一处,随着粗壮男子,迈着轻松逍遥的步伐,向院门外走去。

进到一家餐馆,他们电话招来小太妹。嘻嘻哈哈围坐在餐桌前,小太妹见大伙神色镇定,附身过去,对那矮壮男子问道:“大哥,那家伙现在情况怎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矮壮男子闻声,蔑视小太妹一眼,低声道:“算那小子命大,若是杆子手再下得重些,看来这会他也就没命了。”小太眼眨了眨眼睛。继xù

问道:“大哥意思是说。那小子现在没事了?”

矮壮男子嗯了一声,便再不言语,低头拨弄起手机。

“妹子,你是不是有些害pà

了?就是有事又怎么样。那些条子也没抓住我们。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放心好了。只要这段时间我们暂时消停一会,过了这阵风,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小太妹见大伙早把这事抛到脑外。心里的石头跟着落下地来,她嬉嬉地笑道,娇声道:“那今天我要好好陪陪各位大哥了,你们终于给我出了口恶气。”说完,站起身来,跑出门外,从对面超市拧来两瓶白酒,“咚”一声放在餐桌上,捋起袖子,对餐馆老板大声喝道:“都啥时候了,快上菜!”

老板一见,顿时手忙脚乱道:“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不一会,待菜肴上桌,几个男子各自收起手中的手机,朝桌上一拍,大呼道:“倒酒!”

小太妹闻声,赶紧拆了白酒外包,给对面坐着的杆子递过一瓶,自己手里拿着一瓶,启开瓶盖,“哗啦啦”照着杯子斟满,望着大伙,坐了下来。那粗壮男子见各位迟愣着不动筷子,眼睛一瞪道:“都傻坐着看着我做啥子,操家伙,开饭。”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瞬时间,筹觥交措,吃喝开来。酒没过三巡,小太妹见两瓶酒店便见了底,对老板吆喝一声,那老板近前一看,知dào

酒已喝完,唤过服wù

员,让她依着小太妹的意思,再到超市买来两瓶。大伙一见,愈是来了兴趣,倾刻间,推杯换盏,喝得越是热烈。

见天色已晚,那矮壮男子眯着血红双眼,巡逡一遍在坐兄弟,嘟哝道:“今天就到此为止,这几日,大家还是给我收敛一些,别惊动了条了,谁要是再惹出事来,自己兜着,知dào

吗?”

几个男子一听,歪歪斜斜地应道:“知dào

了!”言毕,待小太妹付过餐费,各自站起身来,对老板大声吼叫几声,跌跌撞撞出了餐馆。

一出餐馆,经寒风一吹,前面两个男子,顿时摇晃起来,其中一人,心里一涌,口里便如喷泉一般,把肚里刚落下的食物吐了出来,身体也跟着瘫软下去,蹲在了路边。那粗壮男子一见,嘴里骂道:“真是个窝囊废,就这点酒,就被放倒了,今后怎么成得子大事。”骂完,对身边的杆子道:“叫辆的士,把他给我拉回去,免得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杆子一听,抢步过去,从路上拦下一辆的士,把那歪倒在路边的男子扶进车内,吩咐一声,的士司机皱了皱眉头,疾驰而去。

“还愣在这里做啥子,酒已喝了,饭也吃了,还不早点滚回家去。”粗壮男子掏出香烟,自顾燃上,对另两个男子大声喝道。

两个男子闻声,望了望他身边的小太妹,涎了口唾沫,低声悻悻地去了。待一拐弯,见道边有家美容院,两人相视一眼,乘着酒气,一头扎了进去。不一会,里面便传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小太妹见众人散去,赶紧向那粗壮男子依近身来。粗壮男子也不言语,待小太妹近到身边,伸出胳膊,一把揽过,两人很快拥到一起。

漫无目的地行走一阵,小太妹扬起红彤彤的小脸,对粗壮男子问道:“大哥,天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粗壮男子伸手在小太妹胸前用力抓了一把,沉声道:“回啥子家!走,跟我到宾馆开房去,要不要得?”

小太妹闻言,没半点忸怩,仰头道道:“大哥若是真有兴致,小妹我今天奉陪到底。”说完嬉嬉笑了起来。只听得粗壮男子顿时心痒难捺,他张嘴狠狠在太妹脸上亲了一口,唤一声要得,见身过一辆的士恰巧经过,挥手大声呼叫一声,未待停稳,两人拉开车门,便钻了了进去。

到得郊外那家顺风宾馆,已是夜色深沉。两人付过车费,从车内踉跄出来,刚要向宾馆走来,一辆摩托却呼地从他们身边擦身驰过,粗壮男子一见,跳起身来,对着摩托车,便高声大骂起来。那摩托车车手一听,“呼”一声把车停下。待车停稳,车上两个纵身跳了下来,也不答话,迎着他们径直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露峥嵘 惩治众恶徒

寒风中,两个头戴护盔的人,慢慢向粗壮男子和小太妹走来。粗壮男子见两人身手敏捷,快步向自己迅疾靠拢,情知不妙,正要拥起小太妹向宾馆逃离。但为时已经晚,那两个来人见他们有心躲避,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脚步,瞬时滑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人,从男子怀中拨出小太妹,另一人迅速伸出手臂,一把按住男子,迎面就是一拳。

这一拳势沉力猛,似铁锤一般,挟风带雨迎着粗壮面门擂了过来。粗壮男子受此一击,顿觉天旋动转起来,脑内轰地一响,几近昏厥过去。小太妹一见,不觉大骇,正要高声尖叫,被身边那人伸出铁钳般的大手,捂住嘴巴,一时出声不得,只得乖乖地掩口不语。

这粗壮男子本是亡命之徒,何曾遭此欺辱,突然间被人重创,岂肯善罢甘休,待稍稍醒悟过来,他探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弹簧刀,“啪”地一声张开刀刃,运足全身之力,狠狠向来人刺去。

对面那人一见,轻蔑一笑,待刀刃寒光近到身前,侧身一避,伸手抄住粗壮男子手腕,只轻轻一翻,只听那粗壮男子“啊”一声惨叫,他那握刀的手腕,便很快脱得臼来。随即,那人上得前去,抓住粗壮男的的衣领,向后一捋,那粗壮男子便如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

“大哥,我们无冤无仇,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求你们放过我们。”小太妹见粗壮男子根本不是对手,赶紧哀求道。

小太妹身边的男子一听,摘下头盔,对她喝道:“无冤无仇!那你们今天到医院去做什么?”这边的男子,见粗壮男子再无反抗能力,跟着摘下头上的帽子,对他问道:“那刘超义是不是你们给打伤的?”原来,这两人刘超义的战友方晓虎、彭海风。自医院出来后,一直跟踪着他们,待他们一分手,便来到这里。

这方晓虎、彭海风二人,在部队就是特务连战士,练得一身好本领,对付这些社会残渣余孽,可谓手到擒来,见刘超义遭难,心里甚是不忍。私下商议,定要好好为他出气。故而到医院后,便四外打探,时时留心,今日果然被他们撞上。

那粗壮男子见遇上仇家,顿时泄下气来,忍着手上剧痛,垂首道:“那刘超义之伤,确是我们所为。今被你们撞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这个小妹,捉一个小女子,算啥子英雄好汉!”

彭海风闻声,一把推开小太妹。过来迎住粗壮男子就是两个响亮耳光,打过后,他大声道:“怎么。到现在还不服气是不是?好,我们今天也不做以多欺少的事,若是想继xù

练练,你就马上叫人过来。若是害pà

了,把那伤害我大哥的人交出来,我们便放过你!”

粗壮汉子闻言,大声道:“你们果然言而有信!”

方晓虎一听,一时技痒,爽朗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不服气,尽管叫人放马过来。”说完抱臂于胸,退过一旁,静观其变。

粗壮汉子有伤在身,凑身到小太妹身边,大声道:“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立马过来!”

小太妹闻声,窥探方晓虎二人一眼,战战兢兢地掏出电话,对电话里支吾一阵,缩身依近眦牙裂嘴的粗壮男子身边,低声道:“大哥,杆子他们接到电话后,让你稍等,他们马上过来。”说完,怯怯地望着方晓虎二人。

方晓虎、彭海风一见,知dào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过去放下手中头盔,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再次来到粗壮男子面前。

不一会,随着几声汽车喇叭的鸣叫声,两束白光探照过来,车上众人见粗壮男子与小太妹站在路灯下,让司机停下车来,一众人等一拥而下,吵吵嚷嚷地聚了过来。

“大哥,是哪个龟儿子的这么大胆,敢找你行凶!”话没说完,只听“啪”一声,早被方晓虎一记直拳,打倒在地。

从车上下来的众人一见,瞬时散开,那躺在地上的杆子爬起身来,“嗷、嗷”叫道:“谁,谁!”待他看见眼前仅仅站着两人,手指方晓虎、彭海风,大声吆喝道:“兄弟们,上,给老子灭了这俩龟儿子!”

众人一听,“哗”地散开,紧紧围住方晓虎和彭海风。方晓虎、彭海风一见,早就按捺不住,相视一笑,俩人背靠背大声道:“找死!”话音未落,早施展开手脚,身如闪电一般,起落之处,一众人等,不一会便人仰马翻,东倒西歪地哀鸿遍地。

待他们再不敢拢身,方晓虎来到粗壮男子跟前,戏谑道:“这帮废物不禁打,还有没有,尽管招来,让我们好好练练身手!”

的士司机一见,赶紧启动车辆,迅速离开现场。

粗壮男子见状,知dào

遇上了高手,只得拱手道:“兄弟算是见识了,我们今天认栽,你们还想怎样,我一人担待。”

“听你这话,还像条汉子。告sù

你,刘超义也是我们的大哥,他这次的医疗费、误工费,你们必须承担,另外,等他伤好之手,你们必须到他的店里,向他当面道歉,以挽回他的声誉,知dào

吗?”方晓虎厉声说道。

粗壮男子想了想,对方晓虎道:“这些我们能够做到,只是我这手——”方晓虎笑了笑,上得前去,一手抓住他的胳膊肘儿,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一送,只听“咯嘣”一声,

便接上了,随后道:“若要违言,下次撞到,见一次打一次,明白吗?”

那粗壮汉子摇了摇手腕,见恢复如初,心里甚是骇怕,赶紧唯唯诺诺道:“一定,一定。”

方晓虎、彭海风一见,哈哈大笑一阵,转身跳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待摩托车没了影踪,小太妹悻悻地附声过来,对粗壮男子问道:“大哥,手还痛吗?”

粗壮男子望了望小太妹,再看看那帮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弟兄,满脸沮丧。顿了顿,他一把将小太妹推开,大声喝道:“滚开,都是你给老子惹的祸!”

正因为此,才有上述道歉一曲上演。(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表真意 百善孝为先

新年的脚步渐渐向春节拢来,街上气氛也随之逐渐浓烈起来,那流动的人群,像一朵朵绽开的腊梅,满街飘动。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些穿梭不停的行人,他们张扬出各色艳丽的服装,坦露出迷人的笑脸,一派喜气洋洋,在本不宽畅的街道上接踵擦肩,相互昭示体味着一年收获的喜悦,尽情释fàng

口贷里躲藏的快乐。

卖场里,这时已鲜有客户光顾,大伙各自守在店内,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脸羡慕地望着门外,静静地沉思着,向往着。

正在大伙痴愣在店内百无聊赖之时,一个人影跳身进了卖场,我老表一见是芳菲走了进来,起身上前迎住,轻声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卖场像是注入一溪清流,瞬时骚动起来。李春华一见,踱身走了过来,对我老表艾怨道:“咋了,妹子抽空来陪陪你,你反倒不高兴了,难不成——”想想,赶紧收住口,眼珠一转,改口道:“难不成让她成一只孤雁,守在家里?”

赵宝强在一旁听得明白,见李春华险些走口,虽是峰回路转,回到正道,怕她再说出什么闪失的话来,大声喝道:“就你嘴快,见个人来了,就去凑热闹,人家两口子好不容易到了一块,你个老嫂子跑过去做啥子嘛!”李春华一听,白了赵宝强一眼,对芳菲笑笑,退身回到店里。

芳菲掩口嬉嬉一笑,转过头来,对我表表道:“家宏,都快过年了,在这里坐也是坐着,不如我们到街上去看看,买几件衣服去。”芳菲这天放了年假,在家里闲得无事。看到外面热闹,就过来约我老表。

“这,这——”我老表摊了摊手,指着店铺,满脸无奈地望着芳菲。坐在店铺里的黄丽一见,赶紧笑着对他们挥挥手道:“黎老板,这有啥子好为难的?去吧,去吧!也真是难为你了,一个大男人,一年到头地守在个店子里。现在也该放松放松了。我们大伙在店里,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店里我们帮你看着,你尽管放心陪妹子去。平时也没时间陪妹子,这阵得闲,你说陪陪她吧。”

李春华一听,跳起身来,附合道:“也是。我们这老夫老妻的还天天在一起,你看今天人家都来了,还不好好陪人逛街家去。”直说得芳菲缩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抿嘴偷笑。

“也罢,也罢。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这店里的事就拜托大家了。”言毕,我老表挽了芳菲的手,出了店门。

汇入汹涌的人潮中。我老表就有了后悔。漫无目的穿行在拥挤的人缝中,脚步显得十分的踌躇不前。芳菲仿佛早看出他的心事,便死死的挽住向前拖行。到得一家商场,看得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芳菲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我老表见她生龙活虎一般,便偷偷躲到一旁,找了只方凳坐下。

不一会儿,芳菲来到我老表跟前,一脸惊喜地说道:“快来,快来,你看那个款式怎么样?”

“你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一切由你当家作主,你就让我歇会好吗?”我老表浑身无力瘫坐在那里,拂手说道。

芳菲一见,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我老表就走。来到衣柜前,看着尚在趔趄中的我老表,指着一件灰色的棉袄说:“就这件,表个态,你看要不要得?”

我老表探头一瞧,不由大失所望。“芳菲呀,我说你离更年期还远着呢,你怎么尽朝那个方向努力呀。这种颜色和款式衣服也适合你穿!真是乱弹琴。”我老表双目呆滞地看着芳菲,无奈地摇摇头。说得一旁的导购员抿着小嘴“嗤、嗤”直乐。

“啥子更年期?黎家宏,大众场合你给我正经点!”芳菲回手轻轻甩了我老表一巴掌,一脸啧怪地道:“你他细看看,这么小的衣服我穿得进吗?我这是想买给你母亲的。快,给我参谋参谋,你看合适不?”我老表一听,一时愣在了那儿。

那导购员闻言,脸亦跟着僵住,那看芳菲的眼神也由先时的轻蔑变得尊重起来,她趋身上前,对我老表道:“这年头,只听说婆婆给媳妇买东西的,还很少看到媳妇给婆婆买衣服。这位大哥,你娶了这么一位贤惠善良的嫂子,真是你修来的福气啊。”

“啊,啊!”我老表张口结舌地应合道。

芳菲对那导购员的话也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催促我老表道:“黎家宏,别只是站在这儿发呆,表个态,合适我就买下了。”

“这个,还是你作主吧。”我老表迟滞道。

“好,就照这个款式给我拿一件。”芳菲麻利地转过身去,对导购员说。接着又自作主张地给我舅母买了一条裤子和一双鞋子,这边跑过去付钱,这边帮着服wù

员装袋,一会儿,直累得满头大汗。

待从商场里走了出来,芳菲一眼瞧见场外的休闲处,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对我老表招手道:“家宏!快来,东西买齐了,我们来休息会了。”芳菲下了台阶,在一处休闲亭里放下手中的手提袋。

“怎么就想起给我母亲买起衣物来了?”我老表近到芳菲身边,心里存着感激,嘴里流出好奇,对她问道。

“这是什么话,老人家一年到头在家里忙碌,过年了还不换换新?再说了,你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给她老人家买,谁给买?”芳菲理直气壮地反问道,直说得我老表一阵心潮涌动。

“看来还是她老人家有眼光啊,找媳妇不是看的,是过生活的。”我老表痴痴地回想起母亲的话,深有感触地看着偎靠在栏杆上的芳菲。

“好了,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喘完粗气,芳菲理好衣袋的提绳对我老表招呼道。

我老表心痛地看了一眼芳菲,上前一把抢过道:“你已累了半天了,还是我来吧。”两人出得亭外,我老表突然唤住芳菲道:“哎,不对,你自己还没买呢。这大过年的头一遭,总得也给你换换新吧。”

芳菲一听,眼睛一亮道:“亏得你还记得我!我嘛,今年效益不好,对付一下就过去了。等你明年赚了钱,好好的补偿我。”见我老表仍在那儿出神,过来促我老表一把:“我嘛,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走,回家!”(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逢新年 众人暂惜别

翌日晨起,窗外漫天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房檐屋下、树草丛中,处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我老表恋恋不舍、摸摸索索地从热乎乎的被衾中爬出身来,望了一眼侧睡一旁的芳菲,爱怜地给她掖好被角,见那粉红的脸蛋煞是可爱,便俯身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芳菲经此一触,睁开朦胧双眼,懒懒地把头缩了过去,艾怨道:“天这么冷,店里又没啥子生意,不如把店门关了,在家里休息两天,我们也好回家过年。”我老表闻声,叹了口气,悠悠道:“这做生意,又不是开菜园,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既使要关门,也和大伙商量一下。也罢,今天就与大伙商量去。”言毕,迅速穿好衣服,起得床来。

出得门来,望着天地一色,路上行人稀少,我老表捂紧衣领,迈开大步,“吱呀、吱呀”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卖场,远远一瞧,见老魏正茕然一人,正在俯身掀起卷闸门,便快步过去,跳上台阶,跺去脚下积雪,大声道:“老魏,这快过年了,还让你受此劳累,真过意不去呀。”老魏回头一望,见是我老表,嘴里呼出一口腾腾雾气,讪然一笑道:“哎,命苦呀,这腊时腊月的,也不叫人安生。对了,黎老板,你们啥子时候放假?”

我老表拍打一阵衣服上飘撒的雪花,戏谑道:“怎么,也想回家过老婆孩子热炕头了的生活了?”

老魏一听,脸上绽开笑意道:“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呀,我那口子,早在几年前就走了,今年呀,是我儿子第一次带孙子回家过年,我得回家好好准bèi

准bèi

不是。所以,见你们到现在还不提放假的事。我心里这个急呀。”说完,俯身过去,逐一把卷帘门打开。随即撇下我老表,独自去了。

待老魏一起,我老表进到店内,空旷的卖场死一般沉寂。正要清扫打理店铺,电话响起,我老表掏出一看,是一条长长的短信,细细看去。竟是朱道明发来的。上面写道:黎哥,我和东梅回已归老家。没当面与你告别,请见谅!店里货物全权委托于你。年后若有意合zuò

,望来电!我这里将虚位以待,切盼回音!看毕短信,一股寒气顿时袭身而来,我老表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正在茫然无措间,只见黄丽披着一身白雪踏上台阶,扬手掀去头套。抖落身上的落雪,又使劲的甩去沾在脚上的雪泥,跳身进得卖场。不一会,赵宝强夫妇也陆续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听我老表说起朱道明的不辞而别,众人皆是慨叹不已。李春华哀声婉惜道:“也不知dào

那吴东梅跟着一块儿去,会是怎样的结果。哎。这女人呀,就是一个菜子命,那朱道明呢。看上去倒像是一块肥田,怕只怕他家里为难,进不了那家的门呀。”

“我看小朱是个外弱内刚、重情重义的小伙子,他不会丢下小吴的。要不然,怎么会带着她跑到这里吃这么长时间的苦,受这么长时间的罪!”赵宝强瞪了李春华一眼,丢下一句话,到自己的店铺拾掇去了。

“他们这一走,我们卖场就更显得清冷了。”黄丽一腔凄凉地喟叹道。

“黄姐,你也不要太过伤怀。你看,也不只我们这里冷清,现在所有店铺都是如此。快过年了,高兴点,等开年后刘哥回来,我们这里不就又热闹起来了。”说话间,我老表电话再次响起,便对黄丽笑笑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黄丽知趣地对我老表点点头,随即向自己的店铺走去。待我老表拿出电话一看,是陈虹打来的,接过一听——

“黎家宏,肖燕让我告sù

你,后天她结婚,请你和嫂妇人参加!”那声音像一泄飞瀑,瞬时在我老表心里,激起浪花朵朵。

我老表闻讯,沉默片刻,对阵虹道:“陈虹,真是对不起,请你告sù

肖燕,我明天要回乡下。代我向新娘、新郎祝福:祝他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我老表对着电话,婉转地拒绝道。

“肖燕本来还想要你们夫妇做伴郎伴娘的,看来她又要失望了。”陈虹话里溢出的尽是悲天悯人的伤感。

我老表嘻嘻笑道:“都啥年岁了,还给人当陪郎伴娘?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真的,陈虹,你也知dào

,我母亲一个人孤身在家,这大过年的,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对不起,我和芳菲明天就要回去了。”说完,我老表狠心地挂断了电话。

“哎!过来这边烤火吧!”李春华打开取暖器,对我老表和黄丽唤道。

围炉坐下,赵宝强一脸憧憬地指着取暖器说:“这东西烟不出,火不冒,就是让人感觉不出年味来。过去这会儿,在老家时,村里大人小孩围坐在炭火边,唠着年景,嗑着瓜子,再喝上几口小酒,那才是叫一个爽啊!”

“还爽呢,一出门灰头狗脸,蓬头垢面,整个就是一叫花子。”李春华“嗤”地一声,不屑地说:“那叫个什么爽,成天就酒麻木一个。灌了那夹皮骚,也不安份,一来劲,见了孩子打老婆,见了老婆骂爹娘,整日里没个正经。”

赵宝强一听,脸一时涨得通红,憋着一口恶气,对李春华怨道:“婆娘家的晓得个球,累了一年到头求个啥?不就求个啥都不想,求个畅了气的舒坦!那像现在一天到晚就想着卖车修车这些事,没着没落总不得消停!可着劲没完没了的折腾自己。”

我老表和黄丽静静地、无声地听着、看着赵宝强夫妻,忽尔愤nù

的吵着、忽尔激烈的辨着、忽尔又欢快的唠叨着,眼里、耳里、心里溢满赞许和羡慕的神色。

风雪是一对纯洁无瑕的伴侣,在寒冷的冬天里,他们挪动轻盈的脚步,彼些深情款款,相依相随,向世间万物展示出着娇美曼妙的舞姿,在天地之间,肆意张扬演绎她们不离不弃、生死相伴的爱情故事。

“这叫花子也有三天年,要不,我们明天就放假吧。”见天色已晚,我老表提议道。

三人一听,欢喜雀跃道:“好,打明儿起,我们也放假。”

一天、一年,白驹过隙、飞逝而去。待老魏过来关门时,大伙把明天放假的事对他一说,老魏亦是高兴。几人聚在一起依依惜别,我老表见大伙皆有不舍,只得凄婉地对他们说:“该回家了。我明天要回老家去了,今天只能在这儿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了,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同时也请你们代我向各位家人拜个年。好了,我们年后再见!”话未说完,两眼噙住泪水,一头撞进风雪中——(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促膝谈 母子话远游

潮汐一般的归乡大军,涌入车站,亏得芳菲早有准bèi

,提前购得车票,当两人携着大包小裹,近得站门,还是被海量的归乡大军,惊得呆住:站里站外,处处散落着回乡人流,那里近得身去。

待随着人群亦步亦趋,蚂蚁搬家一般,挪进站内,排队上得车上,车厢里便成了人肉罐头,哪里还有立足之所。两人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座位边,见车座上端端坐着一个孕妇,身旁依着一位疲弱的老人,芳菲赶紧回头对我老表示意,也不忍惊扰,只得站在走道间,任人潮拥挤、推搡,如潮水一样,波来荡去。

直到客车启动,车内方才流入缕缕新鲜空气。这时,我老表与芳菲才相互盯视一眼,缓缓舒出一口气。车子一路颠簸,到得镇上,刚停稳,乘客便蜂拥而下。两人随着人流,缓缓下得车来。下车后,我老表唤过一辆三轮车,与师傅议定价格,便拧起包裹,引芳菲转上车,随着一阵轰隆隆声响,车子缓缓上了村乡小道。

我老表见路面积雪甚厚,搴开蓬帘,对师傅叮嘱道:“师傅,路上滑,小心慢行。”

那师傅闻声,回首点头道:“要得!”握紧车把,放缓车速,三轮车便在狭窄的小道上,一路逶迤而行。待到得小河对面,我老表唤住师傅,与芳菲相携跳下车来,付过车费,对他招呼一声作别,引关芳菲迈过冰封溪流。踏进村落,我老表顿觉满心里的尘埃,便得到一次彻底的荡涤。和芳菲拧着大包小包刚步入家门,母亲一见,撂下手上活计,脸上绽开喜悦花朵,连连招手道:“回就回来了。还带这么些东西做什么呢?”嘴里怪罪道,心里却是着了蜜的一阵甘甜。

“快,快,外面寒气重,快坐下来烤烤火,去去寒。”母亲边说边向火盆里添加木炭,黑炭遇上明火,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只吓得芳菲张开双腿,跳身而起。嘴里发出“呀、呀”的惊叫。

站在一旁的我老表一见,心里不由一热,赶紧上得前来,对我舅母道:“妈,你先息息,我们刚走过路,不冷。”我老表扶着母亲坐下,朝着芳菲使了个眼色。

芳菲会意起得身来,从包里抖出给我舅母买回的衣物。照着我舅母身体一比画,惊喜道:“嗯,家宏,看我眼力还不错哩。大小合适。”

我舅母初时一愣,当悟出是儿媳给自己带回新衣,不由一脸哄怪道:“你看,你看。我又不是小孩?还给我花钱买这些作什么呢。穿出去让人笑话。”舅母看到那崭新衣服,笑着对芳菲啧怨。

“笑啥子?都说老来俏,啥子叫老来俏?就是说人老了。有后生行孝就叫老来俏。”芳菲对我舅母打趣道。

乡村的新年,虽然简陋,但裹着浓浓的乡情,别有一番情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转眼,我老表回家陪舅母过罢春节。新年第一天,为了对乡邻表示感谢,我老表和芳菲提着礼物,给周邻亲朋拜过年,刚回到家,便收到朱道明的贺春短信。我老表心知这贺信的言外之意,也礼节性的快速回复朱道明诸如新春快乐,身体健康之类的祝福。待得进到屋内,被一路奔波劳顿得疲惫不堪的芳菲,打着哈欠、伸起懒腰一头钻进卧房内,倒身滚入棉被里再不动弹。

我老表见状,出得卧房,把一张椅子轻轻地拉近母亲身边,悄悄但慎重地低声道:“妈,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老。”

舅母闻声转过身来,答非所问地说:“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凭什么给我个老婆子买了这么些衣物,却不见你给芳菲置件新衣服什么的?”

我老表搓了搓手,惭愧地低下头说:“这都是芳菲的主意,她说今年收入不太好,就先给你买了,说自己年轻,有的是机会,就给她自己也免了。”

“这可不行,头一年就这样,明天回她娘家,岂不让人笑话!”舅母压低声音,十分严肃地对我老表训斥道:“能找到芳菲这样的孩子呀,是我家的福气。将心比心,你可不能亏了她。”见我老表无语,舅母换回温和的语气问道:“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我老表吱吱唔唔道:“是这样,前段时间有人一直想让我到他那边帮忙,我有些拿不准。”我老表想了想,迟疑道。

“在什么地方?他人怎么样?”我舅母问道。

“在南方,人呢,看上去还不错,是个本分人,家业好像还很大。”我老表悠悠道。

“芳菲知dào

吗?”我舅母试探道。

我老表闻言,头缓缓埋了下去,轻声道:“她不怎么愿意让我去。”

舅母捋了捋满头白发,“哎”地一声叹惜道:“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我看呀,既然你现在做得也不是太顺意,乘现在还年轻,出去闯闯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呢,如果我这一走得远了,想见一面就难了。”我老表忧郁道。

“你就为这个纠葛?”我舅母用火钳拨了拨炭火,问道。

“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老表拂了拂瞬时飘起的灰尘,叹气道。

“那岂不是要让为娘的给你担罪名了?儿呀,你现在做得不如意,娘看得心里更难受。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有机会就不要错过,男人要活出个男人样来。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年还撑得住,到真不能动的那天,我知dào

该怎么办。”舅母用火钎把一盆炭火拨得一片辉煌,对我老表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老表抬起被映得通红的脸,眼花一闪一闪地望着舅母,声音哽咽着说:“都怪儿子无能,若那边如意,只怕又要委曲你一个人过几年孤苦的生活了。”

“家宏啊,常言道:百善孝为先,缘心不缘迹,缘迹家贫无孝子。我知dào

你有心,别人也都看得出你是个孝子。但自古道:男儿志在四方!乘我现在身体还硬朗,你只管出去闹。”舅母的一番话像一把利刃,把吸附在我老表内心上的忧虑、畏缩层层剥落开去,瞬间便被弃之如敝屐。

“你真不必为我担心的,我一个人几十年都过来了,习惯了,只要能看到你和芳菲过得畅亮,生活得快乐,就是我的幸福。”舅母拉过我老表的左手,把一只泛着湿润绿光的手镯塞了进去,慎重地吩咐道:“它跟了我近三十年了,芳菲这娃不错,找个时间交给她。”

“这?”我老表捧着玉镯踌躇道。

“听话,拿着!”舅母用近乎于命令的口吻,对我老表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得闲暇 意阑神欢动

循着乡村习俗,正月初二,应是姑娘回娘家庆年的日子。这日清晨,我老表依了旧俗,惜别母亲,携了芳菲,转道来到老泰山家中。待顶着风雪,近得岳父母家,那岳父岳母早翘目以盼,见芳菲领着新婿上门,满脸喜气洋溢,匆匆唤来芳菲七大姑八大舅,连日间,轮番相陪,待如上宾一般。

这芳菲亲戚,见我老表锦绣其表、儒雅其内,早已心生好感。这次见面,便是显得热情,酒席上殷勤有加,这厢推辞饮罢,那厢杯又举起。我老表何曾经得这等阵仗,见盛情难却,数番应对下来,顿觉天翻地覆,早不醒人事起来。芳菲见我老表不胜酒力,赶紧上前把他扶过,引入厢房。不想一觉躺下,竟昏睡两日不起,直唬得芳菲惊怍连连,怨声不已。待第三日我老表酥然酒醒,仍是头晕目眩,浑身瘫软,便误了时日。

在芳菲家呆了数日,等我老表缓过气神,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想去南方看看。与芳菲述说心曲,那芳菲一听,柳眉顿蹙道:“正是过年时节,你想把我一人丢在家里,自顾东奔西走,让人知dào

,岂不笑话?”

我老表闻言,轻笑道:“这会儿,我哪里舍得丢你一人在家,独自出行?我是想借这假期之际,闲得无事,我们一道出去考察考察,一来实地了解一下情况;二来借此出去旅游,到处走走看看,欣赏一下南国旖旎风光,岂不两全。”我老表兴致勃勃说完,用眼望着呆愣一旁的芳菲,一脸爱怜。

芳菲见我老表并非戏言,一时神游天外,兴奋道:“家宏,就算你把我们结婚没出门的缺憾补回来。权当旅游也好。说走就走,你看我们啥子时候动身?”芳菲憧憬万分。

“这个嘛,还要等我给朱道明联系联系再定。”见芳菲应诺,我老表放出手来,掏出电话,拨通朱道明。那边的朱道明一听是我老表的电话,兴奋之情溢出话语之外:“黎哥,你好,年过得还好吗?”

“托你的福,还好。”我老表提起精神。大声应道。

朱道明顿了顿,声音迫切道:“黎哥,告sù

你,我们这儿今年有重大人事调整。上次我给你的提的事,你有考lǜ

吗?”

我老表听朱道明声音里,流露出无尽殷切之情,犹豫片刻,对朱道明说道:“是这样的,我准bèi

这两天到你那儿看看。不知dào

现在方便不方便?”

“黎哥,你客气了。我们两人还谈什么方便不方便,只要你过来,我什么时候都方便。小弟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快告sù

我,你准bèi

什么时候动身成行?”朱道明闻言,大喜过望,高声问道。

我老表望眼身旁芳菲。对朱道明说:“那就后天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黎哥还是那个黎哥。做事就是干脆利落。”朱道明声音热乎乎地说道。

“嗯,那就不打扰你了,到时候再见!”我老表说完,收起电话。

芳菲扑楞着眼睫,定定地望一眼我老表,见他挂了电话,赶紧凑近身来,轻声问道:“啷个样子,说好了?”

我老表轻松地点点头道:“说好了,后天就动身出发。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只好今天先回城里,你看要不要?”

芳菲拿过一条围巾,含笑一把挽起我老表说:“要得!”这芳菲亦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转身过去,与父母辞过,辗转回到城内。一下车,我老表对芳菲道:“要不,我们这会就把车票先订好,在家里再好好调适两天,到时候也好从容出行,你看要不要得?”

“要得!还是我老公想得周全。”芳菲上前一把挽住我老表胳膊,大声应道。两人迈开大步,踩着厚厚积雪,一路径直转向火车站而来。

车站售票处,此时正如当下时节一般寒冷,经过腊月间人流高峰之后,正月初候车室,一片清冷。两人来到空旷如垠售票室,从窗口向内一望,仅有一个售票员值守。他们兴冲冲偎身过去,当芳菲嬉笑着问去南方的车次有没有座位时,那售票员用慵懒目光,仔细瞧了瞧这对星外来客般夫妇道:“大过年的,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出行!放心吧,这几天哪有乘客?弄得不好,你们可能要坐专列了。”

芳菲一听,早已喜不自禁地一跳三尺,哈着冻得有些发僵的双手,雀跃道:“都说春运时期买票难、乘车难,我们却赶上买票乘车的好时光,还是专列,太好了,真是不可思议。”

那售票员一听,轻蔑道:“别高兴早了,当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呀。”

我老表从窗口递钱取过车票,陪着笑脸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快去快回的,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坐上专列。”说完,一把拉起芳菲,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回家的路上,我老表和芳菲自然是欢声笑语不断:“我就纳了闷了:这个时候才是旅游的最佳时机嘛,人们为什么总是偏偏喜欢扎堆出行呢?看看电视里,报纸上,每次遇到旅游旺季,那就是一个挤呀、一个吵呀、一个累呀、一个乱呀。”芳菲把脸凑近我老表,喜鹊登枝般的欢叫着。

“山水花木是风景,人未尚不是一道风景呢?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自然也有人乐众生了。在旅游期间,有时,游客也不失为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啊。”此时我老表也是心情一片大好,停住脚步对芳菲说。

“告sù

你:本人虽属粗人一类,但不是很喜欢把人当风景看。”芳菲慎重其事的看着我老表,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神mì

地悄声说:“告sù

你,我的好老公,我的眼里只有你。”

我老表缩身捂体,像是浸了阵阵寒意,神情夸张地说:“哎呀呀,我的芳菲同志,是不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你看,太阳可真是从西边袅袅升起了。”芳菲随我老表手指所向,头还没转回,便遭到我老表一个大大熊抱。

连日间奔波劳累,并未击倒二人,回到城内那简陋的家中,芳菲拿出从娘家带回的腊肠、肉鱼,狠狠抓地做了几道佳肴,两人美美地对桌轻酌一番,待到夜深人静,芳菲借着酒力,扑腾扑入我老表怀中——随后,我老表拥着那微醺娇媚的身体,入得床上,竭尽夫妻之能事,大大宣泄一番憋屈多日的人伦快意。

过后,两人相依相偎,昏昏噩噩,死死的睡了个懒觉。

花儿有意,落水有情。寝中有梦,梦在远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携妻行 应邀赴远约

由于正处年假之际,小楼里单身男女,大都回家过年去了,楼幢内显得格外孤寂。然而,也正是这样,我老表和芳菲,在这有限的两日里,才有了自己的世界,越发的惊霜寒雀,更是亲昵。待到第三天,天还未亮,那久违的阳光,悄悄透过窗帘撒晒进来,让芳菲一阵惊喜,她抱着我老表娇声喝道:“看来,老天有情,它也露出笑脸,欢送我们这次远行哩。”

我老表过去“哗”一声拉开窗帘,让阳光大大方方地走进屋里,当他循目向外一望,那温暖的朝霞,正映照在尚未消融的积雪,放射出夺目的七彩光芒。

两人囫囵用罢早餐,收拾起行头,掩好房门,冒着寒气剌骨的北风,朝着火车站快步走来。一进候车室,果如那售票员所言,站内候车乘客,寥若晨星,他们肆无忌惮地相依坐下,手臂相措,偎在一处,竭尽恩爱之能事。

不一会,随着播音员清脆的报站声,他们缓缓站起身来,进到站内。检票上车一看,车厢内空空如已。芳菲一见,像是归了家门,一声欢呼,张开双臂,跳身过去坐下。待列车启动,两人又深情地相偎一处。那后面跟着的一个男乘客一见,对他们善意地笑笑,知趣地过到另一节车厢。

芳菲待那男乘客走后,一把拥住我老表,望了望温暖如春的车厢,脱去外套,扔在坐椅上,对我老表道:“家宏。差一点,这列车还真成了我们的专列了。哎,这个时候出门。还真是一个外出游玩的好时候。等上班后,我一定要告sù

厂里的小姐妹,让她们把结婚日子选定在这个当口,好好享shòu

一下二人世界。”说完,甜甜一笑,把头埋入我老表怀里。

一路无话,列车在旷野中飞驰。车内尽是浓情蜜意。看看天色将晚,我老表掏出电话,拨通朱道明。待电话接通,那边很快传来话语,只听朱道明惊喜道:“黎哥,到了吗?”我老表应道:“道明呀。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达吴湖了。这个时候来。不会打扰你吧。”那边的朱道明闻声,怨责道:“黎哥这是说哪里话?你可是我请来的贵客,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说着,声调一转,大喜过望道:“是哪趟车,告sù

我,到时候我和东梅两人过来接你和嫂夫人。”我老表拿出车票,对朱道明报过车次。朱道明听完,大声道:“黎哥。我记住了,你出了车站不要走远,我们在出站口等你。”随后,两人嗯嗯连声,收起电话。

一个小时一晃而过,不一会,车内传出报站声,列车已进入到吴湖境内。我老表抄起芳菲的外套,让她披好,两人站起身,向窗外一望,莽莽原野上,一片葱绿,婉如一次时空穿越一般,俩人心里顿时跟着春意盎然起来。

“家宏,我们是不是穿得太多了,你看,这里的天气多好啊!”芳菲一阵欢跃道。说完,随手脱去身上外套,快步向车门走去。

下了列车,出得站口,远远一瞧,那朱道明和吴东梅早迎候在那里,见我老表走了出来,他们抢步上前。朱道明一把握住我老表的手,欣喜道:“黎哥,一路辛苦了。”说着,侧身道:“嫂夫人新年好!”

一旁的吴东梅见到芳菲,脸上露出十二分的亲热。她款步过来,轻轻挽住芳菲的胳膊,悄声道:“欢迎你们到吴湖来。”

朱道明一见,酸声对我老表喟叹道:“自来到吴湖,任凭怎样殷勤相待,也未曾见过她的笑脸,今天遇见嫂夫人,总算开颜了。看来,最美不过家乡人啊!”我老表闻言,拍了拍朱道明的手,哈哈大笑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嘛。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即使到了天涯海角,总还是乡音不改、故土难忘呀。”

待我老表说完,朱道明突然歉意道:“黎哥,你这一来,大家一高兴,倒是把大事给忘了。”我老表闻言,不觉一愣,问道:“什么大事?”朱道明见我老表脸上果然露出疑惑,不觉笑道:“民以食为天,吃饭的大事呀!”说完,一挥手,只见不远处呼地开过一辆大奔,近到身旁。朱道明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待我老表三人上得车后,自己钻进副车座,对司机吩咐一声,那车便迅速向车区内驰去。

进到市区中心,一幢挺拔大楼高耸入云。车子驰到楼下,缓缓停下。朱道明回头招呼一声,率先跳下车来。我老表、芳菲走出车外,抬头向大楼一望,只见“云中鹤”三个金光闪闪大字,光耀夺目而来。朱道明整理一下衣衫,携了我老表的手,轻声道:“到了吴湖,不入云中鹤,枉为风流。今天黎哥初涉吴湖,就让小弟作东,让你领略一下吴湖的风味。”言毕,抚住我老表,径直登堂入室。后面的吴东梅一见,携了芳菲,举步紧随其后。

进得大厅,里面宽敞明亮。几个靓丽的服wù

员穿着艳红旗袍,显得温情款款,修身侍立,见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人,欠身走了过来,盈盈一笑,软声道:“欢迎光临云中鹤,请问是用餐还是住宿?”朱道明闻言,轻声道:“我们有预定,先到鹤顶用餐。”那服wù

员一听,颌首一笑,欠身让过,迈开修长双腿,把众人引至内廊,转过一个道口,来到内置电梯旁,按开电钮,让客人进到厢内,对里面鞠一躬,那电梯门便轻轻合上。

随着显示灯不停跳动,电梯平稳上行。待到运行至78层,电梯门无声打开,朱道明一见,对我老表道:“黎哥,到了。”说完一摆手,众人走出电梯。楼上服wù

员一见,迎过身来,朱道明对她低语一阵,回头一招手,便尾随服wù

员穿堂绕阁,来到一间大厅。大厅内,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靠西角,一支乐队,正在演奏一首舒缓乐曲,优美旋律在空间漫溢开来,让人舒心畅意,大有置身仙境之感。

待行到大厅东面,服wù

员轻轻推开一扇粉色大门,我老表进得房间,不觉一时愣住,只见满目尽是星星点点,恍若幻身天际一般;待近到窗前,低头俯瞰,处处灯光闪烁,街道车行如练。真可谓天上人间,尽收眼底。

“真是个好去处。”我老表在餐厅内转了一圈,对朱道道赞叹道。

朱道明闻言,甚是得yì

道:“黎哥,你可知dào

,我们现在可是置身于云中鹤头,这可是吴湖的至高点!这吴湖的万千景象,在这里可一觅无余、尽收眼底。”说完,近身过来,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脸上露出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

“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看来,我们说话得小声一点了。”我老表点头赞叹道,说得吴东梅也跟着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千里外 他乡遇旧识

观景可以去饥,闻声可以解颐。入得云中鹤,身处如此优雅环境中,我老表和芳菲暂时启运奔波劳累,正在窃窃私语间,房门虚掩开来,一个身材高挑服wù

员,悄然走进房间,对朱道明呢哝数语,随即转身离去。

不一会,身穿工作服的人员走了进来,把餐桌布置好,摆上餐具。紧接着,一应菜肴便随着服wù

员灵巧的双手,陆续端上餐桌。待一切准bèi

妥当,朱道明一见,招呼一声,拉住我老表坐上首席,我老表探目一望,满桌尽是时令海鲜,不觉嘘叹道:“道明,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朱道明闻声,啧言道:“黎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一直以来,我就有心想与你推心置腹地说说话,却总也找不到适当机会,今天你不辞千里,来到吴湖,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借机向你讨教一二。”说完,替我老表启开餐具,轻声道:“来,尝尝,这可是吴湖特色——海鲜。”说完,递眼吴东梅道:“虽说来的是你家乡人,可你今天已成这里主人,一定要陪好嫂夫人哟!”

吴东梅浅声一笑,伸手过去,就要帮芳菲打理餐具,芳菲一见,大咧咧道:“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客气,我自己来。”

餐桌上,几个人浅酌慢饮,甚是融洽。一顿饭毕,已至深夜,朱道明带着醉意,提议出去听听音乐顺便品品香茗,以解浓酒,被我老表婉言谢过。见我老表面有了倦意,朱道明意犹未尽,引着我老表来到预定客房,叮嘱道:“黎哥,既身到吴湖,我们来日方长,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带你和嫂夫人四处看看,可好?”

我老表闻言,自是感激,对朱道明说:“嗯,这次到这里,要让朱老弟费心了。”两人寒暄一阵,朱道明见芳菲也是神色倦怠,便引了吴东梅。恋恋出门而去。

待朱道明、吴东梅一走,芳菲展望一眼布置温馨的客房,对我老表幽幽道:“当初听说这朱道明出处豪门之家,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出手阔绰,一掷千金,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啊!只是,都说海鲜味美。我却不以为然,有啥子好吃的,还不如自家的粗茶淡饭。”

我老表放好温水,正要解衣淋浴。听芳菲在一旁如此一说,不觉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习惯而已!天不早了,我们洗了睡吧。”待刚脱罢衣服,正要入室洗漱。或许是换了环境,一时激起芳菲兴致,她跳身而起,娇声道:“家宏,等一会,我们也来个鸳鸯同浴,要不要得。”我老表闻言,神色一愣,随即用家乡话道:“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子要不要得?”

芳菲一听,那浑身疲倦瞬时烟消云散,跳身而起,三下五除二,迅速脱去身上皮囊,露出浑圆柔滑的胴体,呼一声,抱胸窜入浴室,边跑边对我老表轻声唤道:“家宏,快来!”我老表除去身上仅存短裤,迟疑一会,推门进到浴室。看芳菲已在浴盆里欢喜的扑腾开来,跟着抬腿溜了进去,瞬时,盆里的水便哗地满溢出来——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随着一阵敲门声,我老表和芳菲方才从梦中觉醒,想到身在异乡,再听到缓缓的叩门声,俩人慌忙从床上跳身而起,待穿好衣服,出门一看,见是朱道明,赶紧让过。稍作寒暄,朱道明道:“今日家母在家备了家宴,让你们过去。”

我老表一听,甚是诧异,为难道:“这大过年的,来到贵地,本该去家里拜访,只是仓促间,未作准bèi

,实在过意不去,你看——”朱道明闻言,知dào

我老表心存顾虑,便上前一把拉住道:“黎哥,我母亲上次到店里时,你可还记得?自归来后,她对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知dào

你来了吴湖,都高兴坏了,让我一定把你带回家里看看。从昨晚起,她就开始准bèi

了。今儿一早,便不停催促我过来,我想你们昨日初到,一定是辛苦了,故而拖延到现在。”说完,拽起我老表就走。

出了云中鹤,那辆大奔早迎候上来。三人上了车,一路疾驰,不一会,便来到一幢别墅前,朱道明待车停下,跳身下来,让过我老表和芳菲,打开铁栏大门,入到院内。

进到一楼大厅,那朱道明示意我老表二人坐下,自己闪身窜到楼上。未待我老表、芳菲坐稳,转眼从楼下走下一对男女,那男者头发花白,但仪态端祥,紧随其后的中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朱道明母亲。

待两人下到楼来,我老表和芳菲赶紧欠身站起,那朱道明一见,跳身过来,对我老表介shào

道:“这是我父亲。这是我母亲,你们以前见过。”继而转身过来,给自己的父母介shào

道:“这位,就是我经常给你们说起的黎哥,这位是黎哥夫人。”朱道明父亲闻言,细细对我老表端祥一阵,赞叹道:“果然是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朱道明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份呀。”朱道明母亲一听,脸上露出笑意,在一旁插言道:“尽管上次来去匆忙,可这小伙子我一眼望去,就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回来后,又听道明时时提起,便愈是觉得奇怪,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渊源?可我细想想,我们两家天各一方,并没什么纠结,难不成,你和道明还真是前世有缘,竟能在人潮大海中,彼此相遇相识。”

正在说话间,吴东梅笑呤呤地走了过来,近到芳菲身边,似是见了阔别的亲人一般,上前抚住芳菲,继尔轻声道:“叔叔、阿姨,饭已做好,可以请客人入席就坐了。”

朱道明父亲望一眼滔滔不绝的夫人,戏谑道:“要不,我们暂时打住,边吃边谈?”朱道明母亲闻言,故yì

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好,我们就按你的吩咐,边吃边谈!”说完,转身对大家招呼一声,进到饭厅。

待依次坐下,朱道明母亲过到饭厅一角,燃起一柱高香,缓缓对着佛龛拜了三拜,嘴里默祷一会,表情甚是虔诚。礼拜之后,拍了拍手,依桌走了过来,偎近朱道明父亲身旁坐下。我老表侧目一见,初时并不在意,知dào

南方习俗与家乡有别,正要回首,不径意间,眼里余光一瞟,见到那佛龛下,端端放着个锦盒,而在其中,竟有两只梅瓶,在烛光闪耀中,幻发出悠悠如梦光芒。心里不由一惊,心血顿时澎湃起伏,难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识宝物 异乡续宿缘

望着那透明锦盒里的一对梅瓶,我老表缓缓转过身来,待他近身细细一看,只见那瓶身上下,泛出阵阵亦真亦幻的迷人霞光,通体散发出一种古朴、清雅陈香,瞬时让我老表心旌摇动,神游天外。

朱道明一见,附身过来,笑言道:“黎哥果然是黎哥,好眼力。你可知dào

,这对梅瓶可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啊!”说完,掩不住豪情,故yì

问道:“黎哥,你猜猜,这对梅瓶是用何等材质制造?”

我老表回头望一眼朱道明,神色凝重道:“道明,既然你说这对梅瓶堪称你家的传世之宝,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它一定是用现已绝迹的紫竹打造而成!”朱道明闻言,不觉浑身一震,眼睛直楞楞地盯着我老表,唬声道:“黎哥,你——你怎么会知dào

?”

坐在桌边的朱道明母亲见我老表说出梅瓶的出处,亦是瞠目结舌,联想我老表的姓氏,更是心惊肉跳,她战战兢兢地起得身来,近到我老表身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打量一眼我老表,颤声问道:“小伙子,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祖上都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老表一听,坦然道:“我祖上黎元太,爷爷黎子杰,家住龙潭镇。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对紫竹梅瓶,应是我祖上黎元太亲手所制,听我家人说,他曾与汉口赵掌柜交往笃厚,曾精心专制了一对梅瓶相赠,只是不知为什么,竟流落至此。”朱道明母亲听我老表细述完毕,顿时怔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老表,唏嘘道:“真是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想不到几十年之后,竟让两家宿友之后,在此相见。”待我老表正要问明原由。朱道明母亲摆了摆手,回到自己座位,与在座人等,把那过往实情,委委道出。

原来,这朱道明母亲姓赵,正是当年赵掌柜后人,待传至她这一代,只剩她一独女,父亲属纩之时。把这一对梅瓶传与她,才让她方才知晓,那黎家数世遭难,这紫竹已成绝品,虽有人出重金收买,从不曾出售,故此一直留存至今。

待她嫁入朱家,这朱家本是依典当、拍卖为业,自然识得宝物。推来选去,便把这对梅瓶奉若至宝,藏于家中,至到今日。在一段经营处于困窘之时。也曾有商贾前来,欲出重金购走,但朱道明母亲不为利诱,坚辞不卖。一时传为佳话。自此,这对紫竹梅瓶,在收藏界。便愈是成了有市无价的稀世之物。

“真是老天开了眼呀,这黎家后人,竟让道明遇上了。难怪我第一次看见家宏,听说他姓黎,就有此心动,果然是黎氏后裔,哎,天随人愿,还真让我们遇到了。来,道明,快把酒斟上,我们今天好好庆祝一番。”朱道明母亲用手拈过纸巾,轻轻揩去眼角泪水,欣然道。

朱道明听母亲道明原委,对我老表愈是亲近起来,端起手中酒杯,把身体紧紧靠近我我老表,轻声道:“黎家,难怪我们倾盖如故,谁知dào

这里面还藏有这么多的蹊跷由来。常言道:千里有缘来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原来是因为我们彼此素有宿缘呀!来,我们哥俩好好喝几个,今天是不醉不休!”

朱道明母亲闻言,一脸爱怜地喝斥道:“道明,来日方长,今天初次相识,只许喝好,不许喝醉!”说完,嗔怪道:“你看家宏,文质彬彬,谁像你,看到酒,比自己的老子都好。”

朱道明的父亲一听,赶紧发声道:“你母亲说的是,适可而止,来日方长。但,一定要尽兴!”

众人闻声,禁不住掩嘴大笑起来。

饭毕,朱道明父亲唤过我老表,好奇地问道:“家宏,这紫竹可是稀罕之物,你可知dào

,它现在的情况怎样,听说它说完就没有,真有这么神奇吗?”我老表听他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紫竹的来龙去脉,细细祥说,只听到朱道明父亲如闻天书一般。过后,朱道明父亲又问道:“那园林旧址,现在是否安好?”

我老表闻声不觉一愣,随即回道:“那成过竹林的地方,想要再种植其它作物,是不容易成活的,所以一直荒废,到现在已是乱草丛生,成了一片蛮野之地。”

朱道明父亲一听,摇头叹道:“那就太可惜了!”

我老表见朱道明父亲心有所虑,似有所思,也不便深问,只好随合道:“自那一年销声匿迹之后,就再没人见到它的踪影,到现在,几乎都被人遗忘了。”

正在俩人谈话间,朱道明走了过来,他听父亲提到紫竹,不禁有此气馁道:“你就是个商人,看到紫竹稀有,就打起了它的主意。大过年的,只是在这里哎声叹气做什么,就不能轻轻松松地快活几天!”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我老表,唤过吴东梅,借着酒力,大声嚷嚷道:“陪着嫂子,走,我们到海边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言毕,拽起我老表,抬腿就走。

朱道明母亲见丈夫横眉盯着朱道明,正要说话,赶紧上前拦住,对着朱道明的背影叮嘱道:“玩会早些回来,别误了回家吃饭。”

“知dào

了!”朱道明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去。

一出门,我老表对朱道明道:“道明,你这样对你父亲不公平,他也是为你好呀,你看,把他给气的。”朱道明回头瞧了一眼我老表,满脸不悄地埋怨道:“黎哥,你有所不知,这家简直不是我呆的地方,自一回吴湖,他们便把我当成了劳工,上足了发条用啊。今天这儿,明天哪儿,一天都不让我安生。你说这放假了,本该轻松轻松吧,可天天又在你耳边聒噪,烦呀。”

“又想起独自漂流的好处了?”我老表打趣道。

朱道明嘻嘻一笑,回头道:“把我逼急了,兴许我再与东梅一道,回卖场做生意去,落得个轻松自在,耳根清净。”

吴东梅一听,嬉戏道:“谁和你去耳根清净?这会还说这种话,那你把黎哥唤来作啥子?”

朱道明一听,一拍脑袋道:“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走,我们先到拍卖行去看看去,看黎哥对这行有没有兴趣。”(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情深切 意欲携相知

新兴的海滨城市,像一幅画轴,在我老表、芳菲眼前缓缓展现开来,和风过去,花团锦簇,处处春意盎然。我老表、芳菲一路上,细细留心观赏,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沿着宽敞整洁的街道兜了一圈,在朱道明的提议下,几人随后来到市政大厅附近一侧高楼下,大奔停了下来。

下车后,行不多远,近到一幢矮楼,朱道明停住了脚步。我老表张目一望,门前悬挂着亮闪的金字招牌,上而用隶书字体写着“喜士拍卖行”五个大字。来到楼前,朱道明过去唤开大门,带人径直拾阶上得二楼。那值班人员见朱道明,赶紧迎了过来,轻声问道:“朱哥,这开年还没上班,怎么就过来了,有事吗?”朱道明随意笑了笑,顺手一抬,指了指我老表,傲视道:“没看见我有朋友过来了吗?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看看!”那值守人员一听,忙不迭从腰间摘下钥匙,打开朱色大门,瞬间,只听“轰”地一声,外门被拉开,迎面是一面有机玻璃钢化透视门,那值守人也不迟滞,迅速打开门锁,把门徐徐推开。转眼,一个宽敞宏大的展厅,显露在众人面前。

朱道明对我老表示意一下,迈开脚步踏上中间那条红地毯,径直向内走去。我老表、芳菲在吴东梅的陪护下,紧随其后,进入大厅。

来到大厅中央,朱道明驻足回身,眼望着我老表,露出一脸自豪道:“黎哥,别看这楼不起眼,这里可是中南最具影响力的拍卖行,每年有上千亿的交yì

额。不知dào

你有没有兴趣,想不想在这里尝试尝试?”我老表向四周望望,虽然此刻里面沉寂一片,除了那一排排整齐的座椅和庄重肃穆的主席台。但仍能从它氲氤的气息中,感受到它的奢华和神mì

,再望望朱道明一脸真诚的表情,他不禁淡然一笑道:“道明,你也知dào

,对收藏,我可是门外汉呀。这庙对我而言,是不是太大了?”

朱道明闻言,过来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爽朗道:“黎哥可不要在我面前妄自菲薄。凭你一点就通的智慧,以我看,不出三个月,便可手到擒来。再说了,你来这里只做管理,专业方面,自然有人相助。你看我,啥都不懂,一回来。还不是做得好好的?只要你有兴趣,什么都好说!”

我老表沉吟片刻,侧目看了看芳菲,见她只是点头。便对朱道明说:“这次仓促过来,也没考lǜ

太多,既然道明盛情,容我三思。你看怎样?”朱道明一听,哈哈笑道:“我知dào

黎哥做事向来周密,要不。我们再到其它地方转转,也便让你有更多选择余地,你看如何?”殷殷这情,溢于言表。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安排,悉听尊便!”我老表心里一热,眼望朱道明,点头道。

“好,那我们再去我老爸办的的实体现场看看去!”言毕,抚住我老表,踱步走出大厅。路上,我老表从朱道明嘴里得知,原来,他母亲专门负责典当、拍卖业务,而他父亲,则主要打理养殖和加工业务。

转眼,来到海湾滩头,远远望去,那养殖场浩瀚无垠,其间一条条隔离浮,星落棋布。未近场地,朱道明命司机把车停下,沿着阡陌纵横的小道,蹑足来到滩边,指着海面,对我老表、芳菲道:“这里就是我老爸的珍珠养殖基地,产量多少,我也没去打听,听说可占全国九分之一。”说完,迎风向南一指,随即道:“加工厂在哪边,都是自产自营自销。”

我老表看过场面,再听朱道明一指引,一脸倾慕,不由赞道:“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珍珠养殖,可是前途无量啊!做这个产业,才是利国利民的长久之计。道明,你老爸有眼光。”

朱道明一听,欣然道:“听黎哥如此一说,难道你也对这行感兴趣?”

我老表闻言,慨然道:“一直以来,我对养殖和种植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兴趣,我想,这可能与我的出身有关吧。”

“那就好!要不?我回家后,与我老爸商量商量,让你到他这边来,适应适应吴湖的环境,先给他帮忙,再作打算,黎哥,你看怎样?”朱道明喜形于色道。

朱道明与我老表出门后,他父母望着我老表背影,心里一阵慨叹,知儿子与我老表有杵臼之交,自家又与黎家有宿世之缘,自是青眼有加,便商议如何把他夫妻留在身边,一者可以与朱道明为伴;二者见我老表器宇不凡,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将来必成大事。故而便细加斟酌,想给我老表夫妇二人一个合适的位置。

正在商议间,见四人一路兴致勃起地嚷声归来,便缓缓下得一楼,在客厅迎住。待众人坐下,朱道明母亲探身道:“家宏,在吴湖转过一圈之后,有没有什么何感想?”

“伯母,吴湖果然是个好地方,临海沿埠,商贾云集,真是个弄潮胜地。”我老表感慨道。

朱道明母亲闻言,喜色道:“嗯,这里确是经济前沿,有很多有志青年,先后奔赴于此,开创出自己的基业。你有没有想过,乘现在年轻,来到这里,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朱道明见母亲板起对一副说教脸面,很是不屑,站起身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这些我都给黎哥说过了,出去后,我们四处转了转,黎哥看过后,说对养殖业有兴趣,所以,我们闲话少说,你们给个话好了,就让黎哥先在养殖场做着,等以后熟悉这里的情况后,再作打算。”

朱道明母亲正要喝问,见身边老公亦是满脸不快,赶紧压抑住满腔怒气,劝解道:“家宏初来乍到,对这边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至于如何安排,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不可草率,以免耽误了前程。家宏,你说是不是?”

我老表欠过身,望着朱道明母亲道:“伯母说的是,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这一来吴湖,就让你们如此费心,我真有些过意不去,至于说到工作,等我回去与芳菲商量之后,再作决定,您看如何?”

朱道明母亲一听,站起身来,对朱道明嗔怪道:“看到没有,这家宏就是比你成熟稳重,遇事不缓不急,方能做得了大事,今后呀,你可要多学着点。”

朱道明一见,心里甚觉憋屈,过到我老表身边,不禁怪怨道:“黎家,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哎——”

我老表惭笑道:“道明,容我三思,等考lǜ

清楚后,我会给你及伯父伯母一个答复。”(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知实情 解囊投巨资

饭后,为了免除往返奔波劳苦,朱道明及家人,征得我老表同意,当晚,安排我老表、芳菲在朱家住下。

朱道明夜深难寐,起身溜到邻室,见房内仍是灯光闪烁,知我老表并未寝息,便悄悄叩开房门,见二人果然正在说话,嘻笑着踱步进来,拉过我老表,悄声问道:“怎么样,与嫂夫人商量好了没有?”芳菲见朱道明一脸焦虑,禁不住“扑嗤”一声笑道:“正在商量,你就进来了。”说完,从座椅上起身让过,待两人坐下,自已扭身倚靠床边,细细地瞧着他们。

我老表招呼朱道明坐下,定神看一眼朱道明,迟疑道:“道明,你这会来得正好。这次来吴湖转了转,多有收获。明天,我与芳菲,准bèi

打道回府。这次来,多有叨扰,非常感谢你和家人的盛情款待。”

朱道明闻言,不由刹时愣住,沉郁良久,不解问道:“是不是我家人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是他们对你们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又动直回家的念头?”

见朱道明满脸惊诧,一眼迷惑,我老表歉疚道:“道明,是这样的,我来这前,确有在这里发展的想法,然而,当看到你家那对梅瓶,我突然生出另外打算,尽管这个打算可能有些不切实jì

,其中还含有很多荒诞的意味,但我与芳菲商量后,仍觉得有必要涉险一试,不然的话,我怕会遗恨终生的。”

朱道明见我老表话说得恳切,不觉大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道:“那你们是说,回家去别有其它打算?黎哥,若是你还把我当兄弟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倒底有什么事。这么让你心犹不甘?”

我老表沉呤片刻,便把自己回乡的打算,如实告sù

朱道明,直听得他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晌之后,朱道明方才醒悟过来,高声道:“如是确有此事,真的不妨一试,这可是兴家旺业,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哎呀,也只有你黎哥能够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不然,还真zhèng

误了你的前程。”言毕,兴奋之情难以自抑,转身窜出门外。不一会,拧来一瓶洋酒,带着两只高脚杯,踅回房内,两人乘兴对酌起来。

两人把酒言欢。直到夜深,看到芳菲斜靠在床头,眼神迷离,朱道明才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别过退身出门。

翌日清晨,我老表与芳菲起床收拾完毕,正待出门,那朱道明早迎候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眼眶,对我老表二人道:“不好意思,昨天一时兴奋。打扰黎哥休息了。我知你们心情迫切,所以便过来了。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比我起来得还要早些。但事急不在一时,既然来了,还是玩几天再走不迟,不知黎哥、大嫂意下如何?”

“道明,你也知dào

,机不可失,时不可待!这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春天便来了,若是耽误了时令,那就是又一年的事了。既然想到了这一层,我就要早些回去,抓紧时间试一试,至于聚会,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说是吗?”我老表望着朱道明尽是挽留之意,心里一酸,嘴里说道。

朱道明父母闻说我老表有了归意,甚是不解。心想是不是由于昨日与儿子谈话间,有些言语之隙,引起客人不快,导致我老表生了归乡心意。便怀着满腹忐忑,候在楼下,见我老表引着芳菲缓缓下得楼来,赶紧迎住。朱道明母亲面带一脸歉意,拉住芳菲,对我老表道:“听说你们今天就要回家乡,可是真的?”见我老表点点头,她越是急切道:“都怪我们教子无方,让你们笑话了。不过,我们可没把你们当外人,要不,你们再考lǜ

考lǜ

,暂留几天,看看有没有更加合适的事情,我们一起商量,你看怎样?”

我老表见朱道明父母甚是忧虑,灿然一笑道:“伯父、伯母,你们误会了,自来到吴湖之后,受您们一家盛情款待,我早过意不去,怎么会心生怪意呢。这次回去,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要做,所以只好就此别过。不过来日方长,你们的恩情,我自然会铭记于心,有时间我和芳菲,一定会再来拜访。”

朱道明父母闻言,愈是疑惑,他们四目对视一眼,又望一眼站在一旁,露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更是没有着落,便趋身过来,轻声问道:“这个时候,有什么紧急事情需yào

匆匆赶回?家宏,你不妨明言,也好让我们放心。”

我老表还未开口,那朱道明早接过话头,机关炮一阵连响,一五一十地把我老表打算和盘托出,他父母一听,瞬时呆住,愈是对我老表敬重起来。未待二位长者开口,我老表道:“不知dào

我的这个想法成不成立,但这毕竟,关乎我黎家血脉,无论如何,我都得一试。当然,这其中,首先还得感谢道明,若不是他让我到吴湖来,我也看不到那对梅瓶,更不会动这番心思。”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道明能交上你这样一个朋友,是他的造化。年轻人,你目光远大,嗅觉灵敏,想法独特。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朱道明的父亲,用一双深邃睿智的目光,紧紧盯住我老表,毫不置疑的言道:“能从细微之处发xiàn

商机,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本领,我看好你。”这位满头花发的商界精英,一改平时的缄默,对我老表赞许道。随后,他唤过众人,来到餐桌前,殷殷笑道:“再怎么急,也要吃过早茶再走。”

众人一听,欣然过去,围坐在餐桌前,用起早点。餐毕,朱道明父亲唤过我老表,来到茶几边坐下,他望了望我老表,语重心长地问道:“回去之后,你想过没有,这既要与地方zf交涉,又要购置田园,资金方面,你有没有考lǜ

。要知dào

,万事开头难,若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好,这可要舍得花本钱呀。”见我老表面有难色,他微微一笑,继xù

说:“这样,我先给你无偿投资50万元,作为启动资金,你看怎么样?”

“这——”我老表脸一红,迟疑道。

朱道明父亲知我老表有所顾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迅速上得楼去。不一会,取出一张盖有印签的支票,递到我老表手上,浅笑道:“年青人,只要你有信心,这钱就算我给你的风投,打此后,你所做的这件事,我们现在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你看怎么样?但你要记住,这钱不是白给的,我这可是投资。若是今后你在家乡修成了正果,我这边可是要有所回报的哟。”

我老表闻言,站起身来,红着双眼,对他感激道:“伯父,我一定不负您的重望。”

“嗯,这就对了。”朱道明父亲欣慰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归故里 殷殷道真情

与朱道明家人依依惜别之后,我老表和芳菲甚是不舍。待朱道明用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彼此甚是凄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那吴东梅,更是紧紧握住芳菲的手,不忍松开,眼中泪花不时闪动。

“东梅,有时间,经常回家看看。”芳菲眼见离别在即,对吴东梅心酸道。

送上车后,朱道明对我老表道:“黎哥,这次回去后,任重道远。你可要多多保重,若是需yào

小弟出力之处,尽管开口。”

我老表见大家尽显悲切之色,不禁笑言道:“又不是什么生舍死别,高兴点,我们来日方长,相聚有期,何必伤怀。道明,等开年之后,我那边有了动静,你一定要和东梅一道,前去看看。到那时,我们再煮酒论交情,笑意人生。”

朱道明闻我老表慷慨有声,神情为之一震,见列车就要启动,兴奋道:“好,我们就此别过,我和东梅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携了吴东梅,沿着车厢走廊,快步走了出去。

正如当时购票时那售票员所言,正月十五未过,车内乘客稀疏,经过数小时的车程,我老表和芳菲顺利抵达车站,待出得站台,已近深夜,两人下得车后,在站旁餐点用罢晚餐,出得门来,望着天地间仍是一片素裹,便紧了紧衣服,两人相依相偎,向家里走去。

近得小楼,有节日值班任务的单身男女,已陆续返回楼来,准bèi

开始新一年的工作。乍从外面一瞧,那些许亮起的灯光,透过窗帘,撒向无边的暗际,顿时给一些游离在外的人,送来一份浓浓难得的暖意。芳菲一见楼内住进人来,放开我老表手臂,一溜小跑,窜进楼道,“咚咚”回到家中,见我老表随身跟进,不由一下子舒展开来,懒懒地伸了一下腰身,欢呼道:“终于回家了,啥子金窝银窝。也不如咱自家的茅窝。哎,走遍天涯海角,也还是在自家舒畅。”言罢,伸臂勾住我老表的脖子,娇嗔道:“家宏,你说是不是?”

“是,我家老伴从来说的都是至理名言,那还有错?”我老表睁眼望着芳菲,脸上露出浓浓爱意道。

芳菲一听。松开手道:“啥子老伴,听得让人感觉已人到黄昏后的样子。”

我老表“咦”声道:“难不成让我叫你小伙伴不成?”芳菲闻言,无来由的蹙眉道:“说到你黎家的血脉,我还真想立马要个小伙伴来?”

我老表闻声。望了望芳菲一筹莫展的样子,近身过来,嘻嘻戏谑道:“那就瞅我们现在得空,给弄个小伙伴。要不要得?”谁知芳菲听我老表如此一说,竟大方地一把抱住我老表,紧紧揽住他的腰身。嗲声道:“有啥子要不得,要得!”说完,两人迅速解衣宽带,偎进床内。

待第二天天明,我老表近得床来,对芳菲商量道:“今天天冷,你在家里歇着,我一人回家,等把事办完之后,马上回来。”芳菲在被里辗转片刻,想了想,怨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啥子意思,要不,我跟你一道,到你母亲处,一来陪陪她老人家,一来等你消息,岂不两全。”

我老表一想,正合心意,便催促芳菲起身。两人回到家中,我舅母一见,既意wài

又高兴,待我老表说明回家缘由,她思忖良久,质疑道:“这紫竹可是个娇贵的东西,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要想她重新活过来,恐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现在拿了人家的钱,若是办不妥事,到时候怎么向别人交待。家宏,这事你做得欠考lǜ

呀。再说,那片地,现在虽然闲置,若是没人要也就罢了,现在突然要去收回,岂不惊动了别人?”

“这些我也有顾虑,但那里确实是一片未曾开垦的宝藏啊!长此下去,若是里面的根系枯灭,要想再有利用,我怕就来不及了。再说,这可是黎家根脉呀。”我老表痛心疾首道。

我舅母见我老表心意已定,不由叹息道:“理是这个理,事也是个事,既然你也认定,只能去试试了,尽人力,听天命!但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那紫竹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数经反复,有些也只是传言,不可都能当真的。”

我老表见母亲仍有犹豫,便低首过去,对她耳语一阵,我舅母闻言,不觉愕然,随后又喜笑颜开,拍打一阵我老表的胳膊,怨声道:“早不告sù

我,让我只是为你担心,若真有此一法,终究可以确保无误了。”说完,眼睛一瞪我老表,嘴里笑溢一声“鬼东西!连老娘都哄。”携了芳菲,做饭去了。

婆媳二人进到厨房,那芳菲故yì

道:“娘,你那儿子真不是个人。”

我舅母闻言,不由一阵心慌气短,厉声问道:“芳菲,你说啥子,我家家宏做了啥子对不起你的事来?”

芳菲见我舅母又气又急,捂嘴笑道:“他呀,就是个人精!”

我舅母听芳菲打趣自己,瞬时舒开怀来,继而又不解地问道:“他怎个人精法?”

这芳菲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见婆婆一问,便一五一十对我舅母招叙出来,原来,我老表早怀有两手准bèi

,个中细节,后面自会慢慢叙来。我舅母心知肚明,对芳菲道:“此事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若是传扬出去,那些唯利是图之人,非明火持杖过来争抢不可,到那时,岂不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芳菲一听,悄声道:“这些呀,你儿子早对我交待过了,他是个啥子人,你还不知dào

,谨小慎微得很,连那朱道明都没透露半点信息,真zhèng

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守口如瓶。”

“常言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有些事,还是做得稳妥好,小心才能行得万年船呀。”我舅母边择菜,边喃喃道。

“看来还是您教导有方啊!”芳菲对我舅母戏言道:“有您这样的母亲,就有他这样的儿子,母子连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舅母闻言,小声喝斥道:“你也是个鬼东西。”芳菲一听,掩嘴“格格”笑了起来。

我老表转身过来,见她们婆媳相谈甚欢,不由问道:“有啥子好笑的,说来听听。”

那芳菲见是我老表,不由大声道:“保密,天机不可泄露。”说完,不由自顾自的乐了起来,弄得我老表一头雾水。

天渐渐暗了下来,寒气也渐渐弥散开来,我老表偎着芳菲坐近灶台,两人顿时间,现出阵阵浓情蜜意。(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拜新年 巧遇宴春客

第二天一早,我老表撇下芳菲,来到邻里外舅母处,借来一台摩托车,冒着凛冽的寒风,独自一人来到镇上。

羊肠街道上,还沉浸在节日氛围之中。我老表骑着摩托车,来到商店,停车进得门去,唤过售货员,买了两瓶好酒及两件礼品盒。随即出得门来,挂上车把,缓缓来到镇zf住宅楼前,在门卫处一打听,得知刘镇长的住所,径直上了二楼。一敲门,随着一阵踢蹦声,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妇女半掩住房门,上下打量一眼我老表,诧然道:“请问你找谁?”

还未等我老表开口,一个瘦高男子早探过头来,见是我老表,露出一脸惊喜,一把拨开妇女,颤声道:“哎呀,是小黎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请进。”我老表见刘副镇长满脸堆笑,轻声道:“刘镇长,不好意思,今天回家,专程来给你拜个晚年。”

“哎呀,小黎呀,你这就客气了。”刘副镇长满脸洋溢着早春微笑,伸出手来,把我老表迎进屋里,脸一沉,对中年妇女责怨道:“这是我们镇上的小黎,以前在市经委时,给我们镇上办过不少好事哩。快,给客人倒茶。”那妇女闻言,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忙不迭把手在身上揩了揩,嘴里应诺一声,赶紧转身倒了一杯茶水,张罗起茶水来。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正式上班了,乘着这当口,准bèi

把客给请了,正好,你来了,给大伙凑凑兴,也给我刘某状状脸面,你看好不好呀。”

我老表一听。正在尴尬,那中年妇女端过茶来,欠身对我老表道:“来,小黎,喝口茶。”说完,细细端祥我老表一阵,探问道:“你姓黎,莫非是镇上老黎家后人?”我老表闻言,点头道:“惭愧,惭愧。混得不成样子,给黎家老祖宗丢脸了。”

刘镇长一听,大不以为然道:“小黎你这话就说得太谦虚了,在经委上班时,你可是人所尽知的才子,能文能武,是我们龙潭镇的骄傲。年轻人,可不要妄自菲薄,低看了自已。来日方长,顺境不可骄傲,逆境不可气馁。多磨练一下,未必不是好事。要学会能屈能伸。”我老表见刘镇长说得有理,频频点头称是。那妇女在旁一听,亦是啧啧道:“黎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小黎。现在在啥子地方高就,有朋友没有?”刘镇长见妇人拢身过来,心里有数。怕她招出是非来,赶紧上前止住,嘴里连连喝止道:“好了,好了,准bèi

饭菜去,人家小黎早有家室了,你莫要又在这里给人家乱点鸳鸯谱!”

那妇人一听,掩住笑脸,瞪了刘镇长一眼,扭身到厨房去了。

待妇人一走,刘镇长笑着对我老表窃声言道:“这女人呀,就是爱管闲事,见到上眼的人,就想搓合,你可不要在意。对了,你家小娘子回来没有,要不把她一起叫来?”我老表摆手道:“回到是回来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一到家,就捂着被子只想睡觉,哪也不想去。”

刘镇长闻声,戏谑道:“年轻人,新婚燕尔,都是这样,借着天冷,总也离不开温柔乡呀。这个,我们都是过来人,懂!”说完,放声哈哈大笑。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刘镇长一听,嘴里叫一声:“来了!”起身打开房门,果然,一群乡镇干部一拥而入,房间里顿时闹哄哄的沸腾起来。

那妇人闻声,搓着双手从厨房跳身出来,扬声对大家寒喧过后,逐一给客人倒好茶水,招呼一声,再颠颠回到厨房。众人一见小黎,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青年人,经常在市镇间走动,认识我老表,诧异道:“这不是小黎吗?你可是捷足先登啊!”

“正是,正是,这大过年的,回到家里,本想给家乡父母官拜个晚年,不想镇长今天有客,我可是不请自来,借了大伙的光,正好镶个金边,望大家不要嫌弃才好。”我老表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众人听说我老表是黎家后人,言辞谦卑,为人和气,又在市内当过差,那妇联主任快人快语地礼遇道:“既然都是龙潭老乡,又是镇长家客人,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平时,镇长是我们领导,现在过节,官民平等,啥都不讲,坐坐。”说着,对刘镇长吩咐道:“这时间还早,客人都来了,难道镇长没安排啥子节目,让我们消遣消遣。”

刘镇长用手指了指妇联主任道:“就你多事!”边说边引了年青人,大声道:“好,操家伙。”不一会,在侧室内摆好麻将机,招呼道:“来,来,操练起来。”妇联主任见此情势,上前拉过我老表,大声道:“你是客人,请!”我老表闻言,赶紧摆手让身道:“对不起各位,这玩麻将的活计,可是我的盲区,得罪了,你们玩。”妇联主任闻言,“咦”地缩身过去,像看大熊猫一般,细细打量我老表一阵,惊声道:“这就怪了,在城里混了这么长时间,没听说还有不会打麻将的斋公!”我老表见众人诧异,悻悻道:“惭愧,惭愧。大家玩,大家玩,不能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刘镇长见状,过来解围道:“还愣着作啥子,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小黎不会,你们只管去玩就是了。”众人一听,一哄而入,坐着玩的,站着看的,各就各位,瞬时间,便呼啦啦的喝五吆六起来。

安顿好众人,刘镇长按着我老表坐下,悄声道:“镇上就是这个情状,你可不要见怪。”我老表笑道:“过年过节期间,借此娱乐官,相互联络一下感情,未尚不是好事,官民同乐嘛。”说完,见刘镇长心情舒畅,我老表附身过来,小声道:“镇长,能否借一步说话。”刘镇长闻言,用眼看了看我老表,心知我老表有事相求,缓缓站起身来,引着我老表穿过内室,来到内阳台处站定,对我老表道:“小黎,有啥子事?”

我老表沉呤片刻,叹声道:“今天您家里有客,本来不想开口,可又怕上班后,事情一多,又没了时间,所以——”我老表欲言又止。

刘镇长一听,知我老表有难言之隐,不动身色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子事不好讲的?再说,你可是我们镇上有功之臣,只要不违背原则,啥子都好商量。”镇长依稀记起昔日为争取工业项目,遇到阻力一筹莫展时,找到我老表。我老表听说是龙潭镇之事,二话没说,挺身鼎力相助,不断游说分管领导,方才得到批复,把一个重点项目落户龙潭镇,目前已成镇里支柱产业。今见我老表言辞闪烁,故而畅言道。我老表见镇长话说得真切,近过身来,轻声道:“镇长,您也知dào

,我家老母,现在年事已高,长期住在乡下,万事皆有不便。我想,能不能把她迁回镇上来住,也好有个照应。”

刘镇长闻言,脸色一正道:“小黎,百善孝为先,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啊!我全力支持。”说完,他想了想,犹豫道:“按理说,这黎家大院,理应归还,只是现在被房管所收作办公室,一时半会,也让不出来,要不——”

我老表见刘镇长面有难色,赶紧排释道:“刘镇长,您误会了,这偌大的黎家大院,既使让我母亲一个人住进去,她还不碜得慌?她是想啊,在黎家原有的林园处,盖两间房住下,一来有个念想,二来呢,来去城里也方便些。毕竟,那竹林已闲置已久,再加之是黎家的血脉所在。你看——”

听说要在紫竹林旧址上建房,刘镇长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注视着我老表。(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孤身外 飘零思乡情

见刘镇长一脸质疑地望着自己,我老表表现出一副期盼神情,言语迫切道:“镇长,您也知dào

,这叶落终要归根,我母亲每每对我提起这事,总是满心悲切,说什么自己生是黎家人,死是黎家鬼!可直到现在,却仍住在娘屋,到老也归不了黎家,心里难免难受。所以,作为黎家后人,她唯一的儿子,总想尽lì

了却她这番心愿。不知镇上能不能体恤这份人情,把那竹林归还黎家?”

听完我老表一番道白,刘镇长沉吟片刻,深深叹息一声。心想,那竹林虽有数十亩的面积,但由于前期种过竹子,地下竹根盘结,再不好种置其它作物。自紫竹衰败之后,一直荒弃,也没多大利用价值。既然黎家如今想要收回,想来也并无多大难度,这顺水人情,自己岂能袖手。揣度之后,不觉欣然应诺道:“小黎,念在你这份孝心,待上班后,我把你的这个想法,在镇委会上提出来,大家开会讨论研究一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你看要不要得?”

我老表闻言,喜不自禁地对刘镇长躬身谢道:“谢谢刘镇长关心,要得,要得!事成之后,我一定来登门叩谢。”

刘镇长一听,仰头哈哈大笑道:“小黎,都是乡里乡情的,这就大可不必了。”

正在两人谈话间,镇长夫人急身走了过来,见两人喜笑颜开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盯着镇长怨声道:“客人都来了,你倒好,躲在这里逍遥快活?”我老表一见,上前一把拦住夫人,谦声道:“嫂子,都是我不好,拉住镇长在这里说话。让您受累了。”

镇长夫人见我老表圆场,再不好言语,愤愤瞪一眼镇长,“噔噔”自顾走了。

午饭后,望着意犹未尽的客人,我老表逐个向在坐人等辞过,借口芳菲一人在家,率自下得楼来,待镇长送出门外,我老表再对镇长道:“今日叨扰了。只是拜托之事,还望镇长费心。”刘镇长红着一副酒脸,应声道:“好说,好说,到时候等我好消息就是了。”

还未近村,芳菲早翘首以待,听到房外隆隆声响,伴着那黄狗汪汪欢吠,她窜身出来。远远见是我老表,扑身过来,一阵捶打过后,怨声道:“把我丢在家中就不管了。只顾出去快活,真是岂有此理。”

我老表跳下摩托车,把那一脸娇嗔的芳菲揽过,借着酒势。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头,怨责道:“这么大冷的天,你以为我做啥子去了?喝那西北风吗?”那芳菲闻言。咤声道:“做啥子去了?难不成为那紫竹林不成。”

我老表闻声,正色道:“正是!”

“这正是过年时节,别人班都没上,做找谁办事,还满嘴喷着酒气,骗谁来着?”芳菲嘟哝着嘴道。

“无事先登三宝殿,临时方能抱佛脚。天机不可泄漏,回家再说。”我老表拥住芳菲,一脸神mì

地进到屋里。

我舅母在家,早闻得黄狗吠叫,见芳菲雀儿一般,飞身房外,知dào

是我老表出行归来。她坐在房中,把那炭火拨开,火儿便艳艳地跳动起来。转眼,看到我老表与芳菲相拥进到屋里,轻声道:“快来烤烤火,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还骑车也去,也不怕着凉!”

我老表脱去手套,伸出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在火盆上来回搓了一阵,悄声道:“想不到,今日过去,刘镇长家正好有客,所以耽搁了。”说罢,把今天的事,细细给我舅母讲叙一遍。随后道:“娘,借你名誉,也是无奈之举,你不会怪我吧。”

我舅母眉头一蹙,责声道:“你这是说啥子话来,收回黎家田地,也着实是我的本份。只是我年老体弱,这会儿来不得事了,若是以我年轻的习性,早自已到镇上要去了,还待到这时?再说,自古道:成大事者,不注小节。既使耍些手段,又有何妨!”

芳菲在旁听我舅母一说,插言道:“这竹林本该是黎家的,如今物归原主,理所应当,还管他啥子手段不手段?”

“话是这样说,但毕竟,那地还是被收为公有,要想重新要回来,总还是要费此周折,何况——”我老表回头望望屋外,见并无人走动,继xù

道:“何况,它可能还是一座宝藏,若被人知晓,得了其中奥秘,我们岂不是把它拱手让人了。”

正在说话间,我老表的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见是朱道明打过来的,心里不觉一喜,按键接过,躲身进到房间内,轻声对他把当日情形给讲述一遍,电话里的朱道明听完,兴奋言道:“黎哥办事就是雷厉风行,若是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支持。”继尔,他迟疑片刻,在电话里对我老表怨言道:“自你和嫂夫人走后,那吴东梅竟动了思乡之情,这几日,天天吵着闹着,让我陪她回乡探亲。黎哥,我这里都有点耐不住了。说不定,这几天,我要陪她回家一趟,到时候,我们见见面,你说可好?”

“哎呀,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到时候我们卖场见。”我老表惊喜道。朱道明闻言,对我老表哀声诉苦道:“黎哥,近段时间。我可是天天在关注天气呀,从预报上看,你们那的天气,现在可是一直都在零度以下。你可能不知dào

,小弟我这身体,天生怕冷,我怕到时受不住呀。”

我老表一听,哈哈大笑道:“那还真为难你了,要不,待春暖花开之后,再过来?”

朱道明惨笑道:“只怕东梅不答yīng

呀,她这几天简单像是中了邪,整天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着实让人担心啊!哎,到时候再说,若是定了行程,我们再电话联系。”说完,挂了电话。

见我老表只是躲在房内叽叽咕咕说话,芳菲尾随过来,看到我老表一脸落寞的神情,她近过身问道:“啥人来的电话?”待我老表怅然把话说完,芳菲亦是伤情道:“也是,远在千里之外,孤身一人,这大过年的,哪有不思乡恋亲的情理,也真是苦了东梅了。”

出得房里,夜幕渐渐拉开,天变得愈是凉了下来。

我舅母见二人沉默下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芳菲道:“晚上想吃啥子?走,我们做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烟云散 倦鸟复归巢

常言道:玩过十五,混过十六!这正月十五一过,年也便过去了。回到城里,芳菲到单位报道后,一切便入了正轨。

这一日,我老表来到卖场,见大门已豁然开朗,缓步进到店内。一眼瞧见刘超义,心里不觉一热,快步上前道:“刘哥,新年好!”刘超义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我老表,高声道:“我说人都到了,怎么不见老黎,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兄弟,年过得可好?”

我老表细细看了看刘超义,见他经了节日滋润,红光满面,精神抖擞,那旧日的威武,重又展现出来。高兴道:“刘哥,你看这年把你给过的,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一派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越是显得气壮山河了。”那赵宝强夫妇见我老表伸着拇指,盛赞刘超义,闻声过来,跟着随声附和道:“还别说,真是新年新气象,刚才还在说黎老板咋地还不来上班,转眼就来了。今日一见,你黎老板也是一派好风光啊!”

众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道了些吉祥如意的话语,即兴互相奉承恭维着开年顺意的话儿。正聊在兴头上,一个人影悠悠晃进店来,瞬时停滞在那里,再不动弹。大家循目一望,见是小杨,一时愣住。那小杨见众人默下声来,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悻悻近过身来,讷讷道:“黎哥,对不起,去年不辞而别,让你费心了。”李春华见小杨脸上堆满愧色,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拉住,小声安慰道:“年轻人,谁没不犯个差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超义见小杨只是垂首站在那里,心里一股怨气早在心里奔突而出。他大声道:“别以为你们黎老板是个斯文人,不好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是还想在这里呆下去,就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别到处招惹是非!”我老表风刘超义疾言厉色,知dào

他在为小玲抱屈,唯恐这当口言辞过激,伤到小杨自尊,赶紧过来拉小杨一把,回到自己店内。悄声问道:“小玲是不是也跟你一道回来了?”见他点头默认,我老表连声道:“那就好,你也不要怪刘哥说话难听,他的脾气虽然不好,也是有口无心。”

小杨听我老表说得真切,心里一暖,对我老表嗫嚅道:“黎哥,我知dào

,这事都怪我。一时把持不好,惹得大伙跟着我们担惊受怕,以后再不敢了。”

“那你回来之后,都有些啥子打算?”我老表见他慢慢轻松下来。轻声问道。

小杨望了一眼我老表,随即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我老表沉思片刻,对小杨试探道:“要不,还是到这里来。给我帮帮忙,你看要不要得?”

小杨闻声,若鸡啄米般地点头道:“黎哥。若是您不嫌弃,那当然——要得了!”我老表见小杨答yīng

得干脆,高兴道:“说啥子嫌弃不嫌弃,在这里,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都是兄弟,以后遇到啥子更合适的事,我们还是一起做,要不要得!”

“要得!”小杨欣喜道:“跟黎哥在一起,做啥子都舒坦。”

刘超义在一旁见两人相谈甚欢,迈步过来,两眼圆睁,大声道:“高兴个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老黎原谅了你,我可不原谅你,中午我罚你在卖场给我们大伙看场,不许再惹出事来。知dào

吗?”

我老表一听,大惑不解,眼睛直直地盯着刘超义。刘超义再不答话,一把揽过我老表,悄声道:“黄丽今天让我请你们到家里赏光做客。正愁没人看店,他就来了,不理他,权作惩罚一下!待会,让黄丽给他送饭过来。”

“这——”我老表迟滞道。

“这啥子?去年我受伤后,蒙大伙抬爱,一直未曾表示谢意,拖到今年,已老不好意思了,还推辞啥子?把我刘超义当啥子人了?快,给你家夫人打个电话,一会我们一起走。”见我老表仍在迟疑,刘超义不耐烦地催促道:“老黎,还磨蹭啥子?都快到点了,难不成把她一个丢在家里喝西北风?快打,莫要到时候怪我请客没诚意。”

我老表见刘超义一副盛情,便掏出电话,电话一通,那芳菲恰好在下班路上,说明原委,不一会便来到店里。

见时近午时,刘超义一挥手,众人跟在身后,一行来到家中。

正在家里忙碌的黄丽,见刘超义引了大伙进到屋内,循声过来,回身朝里间大声唤叫一声,只见一个娇小俏丽的人儿,纵身跃出,在厅间娇声叫道:“黎大哥,称大嫂,赵大哥,赵大嫂,新年好!”我老表、赵宝强夫妇一见,一时愣住,细细一瞧,那漂亮的可人儿不是别人,却是小玲。

见大家一时呆住,小玲嘻嘻一笑,跳身过去,就要给大伙儿倒茶。那黄丽一瞧,大声喝道:“说你是个傻妮,你还真是傻妮,都是啥子时候了,还倒水,也没个眼色。”小玲一听,看了看墙上挂钟,一拍脑袋,攥紧拳头,对大伙招呼道:“怪只怪你那先生,到这个时候才把大伙请来。”说完,近到餐桌边,麻利地摆设起餐具。

刘超义见状,大手一挥道:“大家不要客气,今天第一天上班,在一起聚聚,一是在一起聊聊,二是表表谢意。”说完,按年事排位,推赵宝强夫妇坐了首席,自己与我老表坐了陪席,见各人分别坐下,对我老表歉意道:“老黎,不好意思,今天我二人为老赵夫妇作陪,你可不要介yì

。”

我老表闻言,爽声道:“都是兄弟,刘哥这是说哪里话?按理排序,赵大哥理应为上,既来之,客随主便,能陪赵哥,今天可要不醉不休了。”赵宝强一听,故yì

扭怩了一阵身子,摆手道:“那我还是与黎老板换换席位,免得又喝成了酒麻木,让人笑话。”话音未落,早招来一阵哄堂大笑。

菜来酒上,刘超义站起身来,启开酒杯瓶,正要斟酒,那赵宝强借了新年喜气,对刘超义道:“超义老弟,今儿这酒怎么个请究?”刘超义一听,拿酒瓶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不解地问道:“怎么个讲究?”

赵宝强正色道:“我们是不是也来个启瓶酒?”

刘超义闻言,爽声一笑道:“赵哥可不能把我归于周扒皮那类,本人可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这启瓶酒是用来对付坏人的,可不能拿来对付劳苦大众。”大伙闻言,不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席上,大伙儿如沐春浴,谈笑风生,那小玲一见,瞅空俟着我老表坐下,轻声问道:“黎哥,你们都走了,那店里岂不要关门打烊了?”

我老表闻言,垂首对她低声道:“店门一开,岂能随意关了?”

小玲一听,不觉一喜,轻声问道:“那谁在店里值守。”我老表瞟一眼刘超义,放下手中筷子,示意道:“还有谁?可怜那小赵,正被你哥罚在店里喝西北风哩。”小玲一听,沉下声来,匆匆吃了两口菜,便不动声色地溜进厨房。(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情浓处 掀起一地鸡毛

正在大伙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际,那小玲抽身而出,瞅黄丽不在意间,偷偷溜进在厨房,在里面轻手轻脚,摸索一阵。不一会,婀娜着身姿,神情诡秘地背起双手,悄悄走了出来。待缓缓靠近门边,对黄丽道:“姐,我出去会。”黄丽对小玲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心知肚明,毫不在意地应过一声,随小玲面朝自己,用身体把房门挤开一条缝隙,退出门外。转眼,一溜烟下楼去了。

李春华见小玲神色有异,早留心观察下来,见她拎着饭盒出得门去,禁不住“嗤”声笑道:“这个小鬼头,肯定是给小杨送饭去了。”一旁的赵宝强闻言,借着酒劲,伸出腿去,死命踹了李春华一脚,厉声道:“大伙都没看见,就你生了一副贼眼,啥子都看得清楚?嚼得出来!”

“哎呀,你个死鬼。”李春华捂住腿,猛地尖叫一声,见赵宝强瞪着一双红红大眼,再望望在坐的众人,恨恨指着赵宝强道:“大众场合,给你留点面子,看我回家后不收拾你。”众人见李春华拿势作态,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见大伙在兴头上,黄丽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在坐的我老表、芳菲、赵宝强夫妇道:“超义受伤期间,多亏各位担待,这杯酒,不成敬意,来,我敬各位。”说完,一仰脖,喝了下去。我老表、芳菲、赵宝强夫妇闻言,赶紧站起身来,相互看一眼,见黄丽一咕脑喝下酒去,满脸通红,捂住嘴不住咳嗽,也不答话,一抬手。各自喝了下去。

“都站着做什么,坐,吃菜吃菜。”刘超义亮开嗓门,挥舞着双手,对大伙招呼道。待大伙吃过菜后,刘超义不甘人后,频频举杯,逐个敬起酒来。

见两瓶酒见底,那刘超义嚷着还要取酒,被我老表拦住:“刘哥。你大伤初愈,我们下午还要去店里,以我看,这酒呀,适可而止为好,再喝,就醉了。”刘超义涨红着脸,用手拂着我老表,嘴里叫道:“正在兴头上。怎么可以没酒?不行,今日个我们弟兄,不醉不归。”正要跳身而起,被黄丽一把按住。小声劝道:“黎老板说的有道理,这刚刚上班,就喝得烂醉,到了店里。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成什么体统?”

无奈,刘超义只得作罢。芳菲抬眼看了看挂钟。神色一愣,起身道:“哎呀,都2点了,少陪,我要去上班了。”说完,麻利地收拾起围脖、手袋,对大家把手一挥,拉开房门,快步下得楼去。

芳菲一走,餐桌瞬时显得空寂了许多,大伙吃罢饭后,再不多作停滞,对黄丽谢过,匆匆赶回店里。

进得店内,果然不出所料,那小玲正依在小杨一道,如一对情侣一般,正在偶偶细语。见众人归来,那小玲弹身避过,含笑迎住大家。李春华上前,眼睛盯住他们二人,回首道:“刚才说起你俩的事,他们还不相信,席间还被你赵哥狠狠踹了一脚。这会眼见为实了吧,正在店里秀恩爱呢。”

小玲一听,早羞得耳根通红,嘴里怨声道:“李嫂,我们又没做啥子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在一起聊聊天,怎么就秀恩爱了?话说得真难听。”

李春华嘻嘻一笑,近身过去,俏声道:“只是聊聊天?两张小嘴都聊一块去了,难道只是聊聊天?”小玲听李春华不依不饶,话说得露骨,心里愈是急臊起来,怕她继xù

为难自己,闪身过去,拧过桌上饭盒,对李春华埋怨道:“不理你了。”说完,瞟过小杨一眼,飞奔出了卖场。

望着小玲夺门而去的背影,李春华不由感叹道:“要说这小妮子,还真不错,知dào

暗地里体贴自已的心上人。小杨,你可要珍惜呀。”赵宝强见李春华一进门,只是在那里罗唣,不耐烦道:“一回来,就弄得店里鸡飞狗跳,把人家一对好端端的小鸳鸯给搅散去,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李春华闻声,想起那桌下一脚,一时兴起,扑身过来,大叫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刚才为啥生生踢我一脚,让老娘好一阵疼痛,就不清楚,我这会定要与你算帐!”赵宝强见她来势凶猛,跳身躲开。李春华见他逃避,愈是恼怒,若海豹一般,臃肿着身子追过去。那赵宝强一见,知dào

大势不妙,迈开罗圈腿,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跑得开去。两人在卖场内你奔我绕,不一会,便累得气喘吁吁。李春华追逐一阵,见情急之中,一时无法得逞,弯腰耷背地指着赵宝强骂道:“你个狗东西,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赵宝强一屁股跳上台桌,翘起罗圈脚,望着李春华嬉笑道:“晚上?你个老娘们,能把我咋样,还不是乖乖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的?再年轻十岁,也只有我收拾的份,论得上你收拾我。”

李春华一听,越是躁怒,抓起一把扫帚,恨恨地掷了过去,大声道:“好,你等着。”说完,兀自蹲下身去,无可奈何地喘息。

赵宝强夫妇的戏闹,把卖场的沉寂一扫而光。待他们夫妇二人平静下来,刘超义唤叫一声,把那坐在一侧聚精会神的小杨招醒,三人围坐一处,从抽屉内拿出一副扑克,开始游戏起来。

见店里尽是几个男将,又没什么生意,李春华自觉无趣,便收拾了东西,与众人支会一声,悠悠回家去了。赵宝强见李春华出得门去,跃身拢了过来。小杨一见,知趣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牌递了过去。那赵宝强嘻嘻一笑接过,细细一看,大叫一声“好牌!”很快投入到游戏中去。

三人牌技旗鼓相当,正在难分难解之际,我老表的电话响起,他掏出一看,见是刘镇长打来,心想定是为竹园之事。急声唤过小杨,让他替自己发牌,自己闪过一旁,悄声问道:“您好,刘镇长,拜托您的事,有眉目了?”

刘镇长在电话里叹息一声道:“小黎呀,这事怕是还得让你回来一趟。是这样的,我把情况汇报之后,书记还有些想法,你是不是再当面给他解释一下。我呢,再给你敲敲边鼓,你看要不要得。”

我老表想了想,爽快道:“要得!我明天就回来,让您费心了。”

“那就好!”刘镇长说完,挂了电话。(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踌躇间 偏遇旧恋人

我老表明白,如今办事是:见庙磕头,见佛烧香!稍有不慎,功败垂成!晚上回到家中,把情况说与给芳菲,只见她唉声叹气道:“家宏,若是太有难处,也就算了,何必低三下四求人?再说,你也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太难为你了。”

“芳菲,你这话就说得差了。如今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岂能轻易收手。再说,如若迁延时日,错过了时节,怕就有负于道明父母了。”说完,哄着芳菲睡下,自个儿来到客厅,思忖起行事对策。

第二天,来到卖场,我老表唤过小杨,对他细细叮嘱道:“这段时间,我可能要被家事缠绕,亏你过来帮忙,我方能有抽身机会。我走之后,若有客户过来,尽量先处理道明的车,免得时间一长,款式落后了,就更不好卖了。至于价格,你酌情考lǜ

,能出手就出手。”小杨见我老表神色凝重,也不多问,只是点头道:“黎哥,你放心,遇到事情,我会及时给你联系,你若有事,尽管放心去吧。”我老表见小杨经了上次风波,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过去对刘超义、赵宝强支会一声,急步向车站奔去。

此时的站内,经了节日高峰后,亦是变得冷清了许多。我老表找到去往龙潭的客车,跳身上去,在车上买了车票,便闭目养起神来。由于昨夜没休息好,不一会,竟盹盹沉睡过去,待一沉醒来,客车早已抵达镇上。

来不及作细细考lǜ

,我老表一路疾奔,很快进到镇zf。敲开刘镇长大门,家里仅有夫人在家,待我老表说明情由。夫人道:“老刘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市里有啥了检查,去迎接领导了。”我老表闻言,再不迟疑,转身下楼,向镇办公大楼寻去,刚楼下,只见刘镇长正衣衫严整地站在楼下,与一众人等正在商议着什么。见我老表匆匆过来,刘镇了愣了片刻。近身过来道:“小黎,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今天镇上有接待任务,你的事,我们下午再谈,你看要不要得?”

正在无措间,两辆面包车鱼贯而入,众人一见,簇身拥了过去。只见从车上下来数名工作人员。我老表见刘镇长一时抽不开身,只得悻悻转过身来。刚准bèi

离开,那车里下来的人帮中,突然闪出一个靓丽身影。只见她穿着一件外套,披着一头长发,缓缓下得车来,侧目见到伫立一旁的我老表。神色不禁一愣,随即拨开人群,径直向我老表走了过来。待近到我老表身边。声音诧异道:“家宏,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老表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肖燕。他停住脚步,打量一眼满面春光的肖燕,低声道:“真巧,你怎么来了?”

刘镇长见此情景,跟身过来,对肖燕道:“肖科长,怎么,你们认识?”

肖燕闻声,脸上泛出一片飞霞,不好意思道:“嗯,我们是同学,当然认识。”

刘镇长一怔,看着两人想了想,满面春风道:“同学?太好了!那就让同学再做一回同事,让小黎全程陪工作组,一起检查,岂不更好。”说完,拉过我老表,轻声道:“小黎,我可要临时抓你的差了,你可知dào

,她可是市长夫人,又是临时工作组组长,你可要招呼好了,这龙潭各项档案工作,能否达标升级,就看你的了。”

我老表闻言,缓缓一笑道:“刘镇长,有你这样抓壮丁的吗?我可是弃政多年,不闻政事的一介商人,怎么可以鱼目混珠,做起这等不伦不类的事来?”说完,露出一脸无辜表情。

刘镇长闻言,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回头望了望众人,压低声音,神mì

兮兮道:“小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肖科长这一来,可谓是上天送给你的及时雨啊!你想想,只要你这次陪下来,还怕没有机会找书记说说你的私家话。到时候,我再与肖科长从中斡旋斡旋,你那事岂不就水到渠成了。”

我老表听刘镇长如此一说,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遂着他的意,点头道:“也罢,那就跟着镇长一道,陪工作组四处转转。”

刘镇长一拍手,大声道:“这就对了。”说完,急身过去,对那头发稀松,大腹便便的镇委书记,低头细语一番,镇委书记听刘镇长讲完,探视我老表一眼,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算作默许。

肖燕见镇长两头鬼鬼祟祟打理,待众人进到办公楼,踅身过来,对我老表问道:“这镇长一脸诡秘,难不成在算计着什么?”我老表一笑,对她道出原委。肖燕一听,浅笑道:“都说乡镇干部贼精,果不其然。只是这次,因了你的缘由,我怕还真要因公循私一回了。”

我老表闻言,顿时满脸愧怍起来,对肖燕道:“若真如此,我这就走,你看可好?”

“家宏,若是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让我越是难堪了!”肖燕偷眼望一眼四周,掩面对我老表责怨道。

正在两人谈话间,与肖燕一道下来的工作人员,站在楼下,远远招呼道:“肖组长,开会了。”肖燕闻声,迟疑片刻,款步走了过去。

肖燕一走,我老表越是无措起来。正在恍惚间,被刘镇长一把拉过,小声怪怨道:“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原来站在这里,走,跟我一块过去,待会后我们再商议你的事情。”

进到会议室,我老表见众人好奇地望着自己,有如芒刺在背。他悄悄溜到后排,如坐针毡,偎身偎下。会议经了哪些流程,有什么具体内容,我老表一点没有印象,待哄哄然一阵嘈杂声起,他便尾随众人,出了会场。

当其他人员分头出去检查工作时,书记、镇长便留了下来,陪着肖燕来到接待室,大家寒喧一阵,捧茶坐下。刘镇长唤过我老表,对书记介shào

道:“借这个空,我来介shào

一下,这是镇委书记,这是小黎。”介shào

完,对肖燕媚颜笑道:“你们二位,我就勿须介shào

了。”

肖燕颌首一笑,一语双关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老同学。”刘镇长听肖燕话说得亲切,望了望正在喝茶的书记,见机不可失,戏谑道:“还真是巧了,平时,这小黎很少回来,今肖科长一到,他偏偏就回来了。看来还真是同学有缘呀。小黎,说说,这次回来有啥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借东风 归属获佳音

我老表见刘镇长有意撺掇,便不再犹豫。当着书记、肖燕的面,合盘托出自己收回紫竹林的想法。肖燕听完我老表的陈叙,不禁好奇地问道:“按理说,现在上面确有这方面的政策,我想镇上也会支持。但我有一事不明,听说那紫竹林荒弃已久,现在已成一片不毛之地,你在这个时候,偏偏要收回去,它倒底有什么用处?你又有什么具体打算?”

镇委书记听肖燕对我老表甚是关切,也不好继xù

沉默,放下茶杯,用眼光炯炯望着肖燕,叹息道:“我听刘镇长说过,小黎完全是出于一副孝心。肖科长,你可能有所不知,这黎家可是龙潭镇昔日的豪门望族,黎家靠什么发家?凭的就是那一片紫竹林呀!如今小黎追根溯源,不忘家族根本,想讨回老地,无可厚非呀。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基于你放qì

旧宅,让它暂且留作公用,仅只收回竹林,再加之与我们肖科长这层关系,我们不妨就应了你的要求。过几天,你回来办个手续,那片紫竹林园,就归你黎家所有了。这样一来,也算不枉了你一片孝心,你看可好?”说完,不忘用眼瞟了瞟肖燕,转头对她笑道:“今后,龙潭镇上的工作,还望肖科长多多支持。”

话音悄然收住,问题被抛到肖燕这边,她闻之不觉一震,想到我老表满心迫切,只得硬起头皮应承道:“龙潭镇有您这样得力的书记领导,何愁工作开展不起来。若是说支持,也该是相互支持才是。”

镇委书记闻言,欣然一笑,细细打量一眼我老表,羡慕道:“惭愧呀,我可没有小黎这么好的福气,能遇到你这样的同学。”

谈笑间。见有检查人员陆续回到办公室,肖燕立起身来,对镇委书记道:“承蒙书记、镇长关心,我这同学的事,就拜托二位了。想这会工作已告一段落,我过去看看,这边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对我老表示意道:“家宏,若是没事了,不若等会我们一道回城里。你看怎样?”

我老表一听,沉思片刻,悻然道:“你们这次是公务在身,我跟在一起,多有不便。瞅这会有空,我准bèi

回家看看。”说完,对书记、镇长道声谢,匆匆走出办公室。肖燕一见,随身出来。望着我老表的背影,尤其是听他要回乡间老家,心里一阵幽叹。

刘镇长见我老表和肖燕先后出了办公室,对书记调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呀,小黎还有这手,跟市长夫人还能来一腿。”

“以我看,这可不是好兆头。弄不好,要翻船的。听说这小黎,以前曾在经委干过。还是团委书记。那时都以为他前途无量,是不是正是因为这层缘故,才被调离了。”镇委书记捋了捋稀疏的头发,讳莫如深地猜测道。

刘镇长闻言,挥了挥手,小声道:“这倒未必,那副市长还未到之时,小黎早离开经委了。”

“啊——若是这样,也还罢了。”镇委书记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此说来,是我们多心了。但毕竟,小心行得万里船,凡事还是多想一层的好。”

“刚才你答yīng

的事,就那么定了?”刘镇长探询道。

“定了,不就是一片废弃的荒地吗?还给他算了。”镇委书记双目微瞌,缓声道。

“也是,说不定让他摆弄好,还能改观一下镇容镇貌。”刘镇长后背一靠,胸有成竹道。

近到乡里,经过那棵古松,想起数年前与肖燕相拥树下情景,历历在目,我老表心里,若五味倒转,煞是翻腾。归到家中,我舅母见他一人归来,惊喜相加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那芳菲可好?”不问还罢,这一问,愈是让他心绪难平。待母子相对坐下,我老表把这次镇上之行所经之事,细细说与母亲,我舅母听罢,不禁愕然道:“千好万好,都是别人的好,能讨回紫竹故园,总算圆了你的梦想,也不枉此一行了。”

母子两人,絮絮叨叨话到深夜,待我老表正要休息,芳菲打来电话,闻说当夜不归,顿时唏嘘不已。

第二天清晨,我老表辞过母亲,一路徒步健行,来到镇上。心想书记、镇长已有承诺,便再不逗留,乘上早班车,准bèi

一路回到城里。一上车,正巧是昨日归来乘坐的那趟客车,售票员一见,惊奇道:“怎么昨日回来,今天又走?”我老表讪笑道:“回家有点小事,办完还要赶回去。”

“呀,这么忙,做啥子工作?”售票员热情问道。

“做生意。”我老表边掏钱,别答道。

“做啥子生意这么忙,连在家玩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售票员接过钱,把票撕下,递给我老表。

“卖电动车,讨口饭吃。”我老表悻悻道。

售票员闻言一惊,乍舌道:“还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早上我表妹让我给她去城里带台电动车,刚巧就遇到卖车的老板。嗯,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快告sù

我,你在啥子地方卖车,待到了城里,把乘客安置好,我去找你,要不要得?”

我老表闻言不觉大喜,高声道:“有啥子要不得,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你来买车,当然要得。”说完,把卖场的地址及姓名告sù

那售票员。那售票员从帆布包里,拿出纸笔,细心记下,看了看车上时间,正要下车。只见那粗壮司机一脸怒气地攀上车来,还未坐稳,便不耐烦地对她吼叫道:“只管窝在车上摆龙门阵!时间到了,也不叫老子一哈,让后面那帮龟儿子追着吼。”说完,不待售票员回言,狠狠在瞪她一眼,愤愤地点燃发动机,一踩油门,车便窜了出去。

车一上路,那售票员再不说话,背靠着驾驶座鼓着腮帮,生着闷气。眼见快到城里,我老表站起身来,待车近得卖场附近站台,近到车前,唤司机停下。刚准bèi

下车,那售票员似乎醒悟过来,拉着车门,大声嚷道:“黎老板,记住了,我一会过来找你。”

我老表对售票员回头善意一笑道:“好的!我等你。”说完,跳下车去。

匆匆来到卖场,这时天已大亮。见卖场大门紧闭,我老表过到早餐点,叫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待服wù

员送了过来,我老表静下心,埋下头去,慢慢享用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投以桃 然后得李报

那日与我老表见面后,见他匆匆回了乡下,肖燕的心陡然空落下来。想起数年前那次离家出走,跟我老表来到乡下情景,那记忆深处的碎片,再次聚拢于一片,清晰地回映出那个风雪交加的夜色,让她顿时沉浸过去。正在恍惚向会议室走去,检查组一名负责人,迎身走了过来,站在走道里,满面傍徨地看了看肖燕,悄声对她说道:“肖组长,经过抽察,这龙潭镇的档案工作,还存zài

相当大的问题。您看,是不是给他们下个整改通知书,责令他们限期改正。”

肖燕闻言,乍然一惊,呆滞片刻,盯着负责人看了看,轻轻舒了口气。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外套,再闭眼沉思一阵,联想到对书记、镇长的承诺,轻声问道:“都是些什么问题?”检查员见她神色有异,拿出检查结果,双手递了过来。肖燕翻开文件夹一看,只见检查单上,很多条目都打着大大的红叉,心里不由一紧,便细细浏览起来。待看得明白,清楚问题主要出在文档整理不规范,以及文件处理后,归档不及时。便微微一笑道:“你先去忙,这事由我和镇领导口头沟通,书面的东西,我看暂时缓一缓。目前,大多数乡镇,对档案工作不重视,也是实jì

情况,若是一开始,便采取过于严厉的手段,只怕会弄巧成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开展,也会带来诸多不利。”

检查员见肖燕神色凝重,话说得委婉。只得应过一声,自顾回会议室去了。肖燕拿着检查结果,迟疑一会,站在廊道间,细细地酌模一阵,抿嘴一笑,扭身走进会议室。待得坐定。对在座的检查人员道:“大家辛苦了,正如我们预想的一样,这几天一路走来,下面的档案工作,确实不尽如人意。整体而言,从全市综合来看,相对省内统一考核标准,还有相当差距。所以说,我们现在是时间紧,任务重。今天。依我看,这边的工作呢,我们暂时放一放。下午,大家按原计划,转道长德镇作进一步的调查。当然,我们这也不是说,遇到问题绕道走。在这里,我想留几个人员下来,继xù

指导龙潭镇的具体工作。大家兵分二路。同步进行,以免延误了下步工作,大家看有没有意见?”检查组人员一听,面面相觑。一个女检查员站起身来,对肖燕不解问道:“这龙潭镇只用半天时间就检查完了?可他们这里还存zài

许多问题,这挂一漏万,万一下次省里抽查到这里。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肖燕一听,温和地笑了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这个事情我也有考lǜ

。我看这样。这里留给我和小吴,其余人员继xù

向下深入。我们不能因为一个龙潭镇,耽误了整盘工作,待把这条线跑完,我们回市里再商量。”说完,率先站起身来,唤过小吴,对她低头吩咐一番,带着她走出会议室。

转头进到书记办公室,见书记、镇长都在,肖燕把这次检查记录递给二位。书记、镇长一看,见上面尽是不合格,二人面面相觑,露出一脸难色。肖燕一见,身体向前倾了倾,对他们提议:是否把小吴暂时留在镇上,具体指导镇上档案工作规范管理,希望通过这次检查,能尽快使龙潭镇的档案工作,走上正轨。

镇委书记见肖燕作出如此决定,早已心知肚明,知dào

她蓄意袒护,脸上绽出笑意道:“肖科长如此关照龙潭镇,我们当然感激不尽。哎,您也知dào

,我们这里的档案工作人员,素质有限啊。不过,这下好了,借这次检查东风,又让小吴同志坐阵作具体指导,我想,我们的工作,一定能上一个新台阶。”

小吴一听,谦虚道:“要说工作方面的能力,肖科长才是专家。”

“那是当然。”镇委书记站起身来,大声赞许道。随后,一挥手,对肖燕道:“肖科长,今天,您和大家都辛苦了。是这样,听说您们要来,我们特地备了一些薄酒,望您们千万不要客气。请,请。”说完,引身出了办公室。

饭间,刘镇长无意说到我老表,肖燕便细细问起黎家陈年旧事,刘镇长见肖燕对我老表家世甚是关切,又隐隐觉出他们彼此似有爱慕,便知无不言,委委道出我老表家族在龙潭镇的昔日风光,讲述中,经他添油加醋,插科打诨,越是把那一段段历历往事,描述得活灵活现,直听得肖燕有如身临其境一般。

饭后,肖燕再不耽搁,与小吴一道,来到档案室。取过档案目录,细心浏览一遍,也不言语,脱去外套,来到电脑前,亲手制作出一套样本,递交小吴道:“就按这个样子,带着档案员,把所有档案重新整理一遍,过几天,我们再来复查一次。记住,我们要在乡镇中,做出一个样板,以便以点带面,指导下步工作。在这里,你可要多下一些功夫。”说完,对书记镇长颌首道:“两位领导,这样你们应该可以放心了?”

镇上档案人员围拢过来,看了看那刚刚制作的样本,条理清晰,简捷明了,既便于操作,又严谨规范。禁不住暗暗称道:“真不亏为档案工作行家,一出手,拨云见日,钢举目张,佩服,佩服。”

小吴闻言,嗤声道:“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我们肖科长,可是全省档案先进个人,连省档案馆几次要把她调过去,她都没去。这区区镇上的档案管理,对她而言,岂不是手到擒来,小事一桩。”

“小吴,不要多嘴!”肖燕见小吴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夸赞自己,蹙眉对她喝道。小吴闻声,赶紧屏息掩口,笑着躲了过去。

镇委书记见肖燕亲手操刀,早已心存感念,再听小吴一说,对肖燕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愈是钦服。他趋身上前,赞佩有加道:“肖科长是我市档案工作的翘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今天,龙潭镇的档案工作,能得到您的现场指导,是我们的荣幸。经过这次检查,我想,龙潭镇的档案工作,一定会涣发出勃勃生机。”刘镇长见书记话说得恳切,借机顺势一语双关道:“是啊,是啊,也许是肖科长对龙潭镇的故事,产生了兴趣,方才留了下来。否则,怎么会在百忙之中抽暇盘恒这里。看来,肖科长也是性情中人啊!”

肖燕何等精细之人,没待刘镇长话音落地,早嗅出其中异味,脸上一热,一片红润便罩了上去。镇委书记一见,悟出玄机,拉过刘镇长,吩咐道:“既然这样,你这几天抽个空,给土管所说说,把那小黎的事给办了,免得他一直记挂心上,影响工作。”说完,转过身来,对肖燕道:“肖科长,您也辛苦了。要不,到镇上招待所休息休息?”肖燕闻声,抬首言道:“今天就不打扰大家了,家里还有点私事,我还要抽空回去处理一下。”随即看了看天色,唤过小吴,对她细细吩咐一番。然后,披上外套,歉声对书记、镇长道:“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们来日再作商议,对不起,我要先行一步了。”

镇委书记,刘镇长见她执意要走,便伸出手来,轮番与肖燕握了握,轻声道:“既然肖科长有家事要办,我们也不便强留,还望今后在工作中,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应该的。”肖燕莞尔一笑,迈开轻盈脚步,缓身出门去了。

下得楼来,司机早候在车来。肖燕对他招呼一声,坐进车的后排,伸展一下腰身,长长舒了口气。想了想,随即掏出电话。(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盼归切 住事越经年

车子上得大道,一路疾驰而来。本来几十分钟的路程,对这会的肖燕而言,像是经了漫长岁月般遥远。好不容易到得城里,肖燕唤司机把车停下,独自下得车来。待车行得远去,她才急切地掂起手中电话,犹豫片刻,眉宇一舒,展颜一笑,拨通电话。

电话一通,未待那边出声,肖燕便欣喜地调侃道:“黎掌柜,下班没?”听那边愣了愣,她不由嘻笑道:“若是下班没地方吃饭,我请你。”听那边声音嘈杂,她不待我老表反应过来,自作主张道:“记住了,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说完,收起电话,怀着满心期待,来到清雅餐馆。

那售票员果不食言,待到下午,一路问询,找到我老表门店。近到卖场前,伸头向内一望,一眼看见我老表坐在那里闲聊,跳身窜了进去,朝着我老表大声呼道:“黎老板,你让我找得好苦,若是再迟些看到你,就要误点了。”我老表见是客车上售票的小姑娘,起身迎住,赶紧问道:“想要辆啥款式的,只管告sù

我,立马就好。”那小姑娘展眼一望,被满屋的电动车花了眼,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看了一阵,摇了摇头,对我老表道:“既然是老乡,我相信你,给选台平板,只要性能好就行。”我老老闻言,知她时间仓促,便把那最新款的车型,推过一台,对她问道:“你看看这台怎么样,要不要得?”售票员围着车子转过一圈,干脆道:“要得,选台红色的。”说完,问过价格,从帆布包里数出钱来,递给我老表,正在忙碌时。我老表兜里的电话响起。接过一看,见是肖燕,听她在电话里露出喜悦的欢叫,心里不觉一怔,知dào

定是为那紫竹林之事,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隐约听得清雅餐馆,对方便挂了电话,弄得他一阵揣想。小杨一见,轻声对我老表道:“黎哥。你若是有事,尽管去忙,这里有我哩。”

我老表正要抽身,小姑娘一见,上前一把拉住我老表,悄声央求道:“黎老板,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车子性能我还不熟,要不你帮我送到车站。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见小姑娘眼睫闪动,露出一脸乞求的样子,心一软,停下身来。对她笑道:“我也没啥子急事,不过,也正好路过车站,那我们就顺便一起过去。”说完。推过车子,对小杨叮嘱一声,出得卖场。跨上车去,回头望了望小姑娘。那小姑娘一见,兴奋地跳身上了后座。我老表待她扶稳坐好,一扭转把,电动车便上了大道。

进得站后,来到客车前,我老表和着那粗壮司机,只一声大吼,便把车抬到客车顶层,小姑娘在一旁看得真切,高声欢叫着。我老表下得车后,拍拍手,正要离开,小姑娘附身过来,嘴里一迭连声地感谢道:“谢谢黎老板,下次若有人买车,一定还是过来照顾您。”我老表知她是个热心快肠之人,对她会心一笑,转身去了。

出得站门,见天色已晚,我老表唤过一辆的士,跳上车去,对司机吩咐一声,径直向清雅餐馆赶来。

刚下车,那老板娘远远见是我老表,迎身上前,对他埋怨道:“人家姑娘早等候多时了,快去,还是老地方。”说完,在前面引路。来到门前,一把撩起竹帘,满脸含笑,目送我老表进得房间。

进得里间,推开房门,我老表向里一瞧,这时的肖燕已去了外套,独自一人若有所思在坐在那里。看到我老表只身走了进来,她好奇地抬起双手,撑起粉腮,双目凝神注视着我老表,像是审视稀有动物一般,细细品甄着,只看得我老表浑身发起毛来。

我老表低头看了看自己,见并没有异样,在肖燕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对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发xiàn

了什么新大陆?”

肖燕亮着一双明眸,细细地打量着我老表,也不言语,莞尔一笑,撤去双手,侧头想了想,继xù

斜眼盯着我老表。

“你这是怎么了?正在下面检查,怎么一个人擅自脱岗,独自溜了回来?你就不怕被你们领导撞见!”我老表不解问道:“一直以来,你可是个对工作尽心尽责的人,这会怎么了?”

肖燕殷殷一笑,对我老表正色道:“想不到,你们黎家竟是龙潭镇的世袭旺族,出了那么多的传奇故事,你祖父还是革mìng

烈士。实话告sù

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告sù

我?”我老表一听,叹声愧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没听说‘茅草丛中壮士栖,英雄何论出身低;有朝一日风云会,赤胆忠心保社稷!’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个旺族之门、英雄之后的老黎家人吗?哎,黎家在龙潭镇,早已衰落了。”说完,垂下头去,一脸哀伤。

听我老表如此一说,肖燕见自己无意戳到我老表痛处,赶紧歉声道:“家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要求收回旧宅,偏偏只要回那一文不值的竹林?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一文不值?肖燕,你可知dào

,那片竹林可是黎家的根基,如今让它遗弃在那里,作为黎家唯一后人,我何以心安!”我老表对自己愤怼道。

肖燕万万没想到,提到竹林,平时淡定稳重的我老表,竟会一时失控、满面愧色溢于言表。她镇定了一下情绪,不由继xù

问道:“仅仅只是因为感情出发,你才想到把它收回,这样未免有此冲动了。家宏,你想过没有,一旦劳心费力把那片荒地归为已有,到头来,又不能给你带来任何改变,岂不是枉费心机?”

见自己行为遭到肖燕质疑,我老表反而一下子淡定下来,脸上露出少有狡黠,对肖燕神mì

道:“这个,山人自有妙用。只是目前,天机不可泄露而已。”

肖燕见我老表现出诡异表情,方才知dào

他对此事已胸有成竹。当她联想到那刘镇长说到黎家为救活紫竹林,不惜以骨血祭祀竹神时,瞬时觉悟过来,惊声试探道:“家宏,你莫不是要——”

见肖燕脸上突然露出惊恐之色,我老表含笑点头道:“实话告sù

你,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为了紫竹林,我只能不惜一试。不过,这件事,请你千万不要泄漏出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情难堪 善意露谎言

见我老表露出一副坚定表情,肖燕定定地端视我老表一阵,随即幽幽道:“家宏,你我都是上过学、读过书的明白人。这巫觋之言,鬼神之说,你也相信?若真要一味痴迷于此,妄自惴行,未免误人伤已,太不附实jì

了。”

我老表正要答话,那餐馆老板娘推门倚牖,对他们俏声道:“二位,菜已做好,是现在上,还是等一会?”肖燕闻言,妩媚一笑,应声道:“既然做好了,就请端过来吧。”那老板娘应过一声,脚下生风,转身去了。

两人心知老板娘马上就要端上饭菜,便屏声静息,一时缄默下来。

果然,不一会,老板娘踅身过来,摆好碗筷,上好菜肴,嘴里笑道:“这是几道你们爱吃的家常菜,若还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说完,对我老表、肖燕款款一笑,扭身出了房间。

正在用餐时,我老表的手机响起。接过一听,见是芳菲,未待她开口,我老表抢声道:“芳菲呀,我现在正在路上,马上回来!”说完,也不等芳菲发话,赶紧收起电话。肖燕见我老表神色稍显慌忙,不禁掩口笑道:“真想不到,黎家宏现在也学会当着人面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哎,看来呀,有些事,确实为情势使然。”

我老表加快手上步伐,嘴里嘟哝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这也是被逼无奈,都是些善意谎言。”待吞下口中食物,放下筷子,禁不住疑问道:“咦,市长夫人何以如此清闲,难道市长大人不在家吗?”

肖燕见我老表露出稍有嬉戏表情,一摆手,不屑道:“他们这种人呀。整天都在文山会海奔波浮沉,难以自拔。昨天说去省里了,这都有两天了,也没个消息。”一提到市长,肖燕便牢骚满腹。话没说完,只听电话响起,肖燕从包里掏出电话一看,不禁笑道:“还真是心有灵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言毕。对我老表示意一下,按下电话,只听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间,直震得肖燕头一缩:“肖燕,回家了吗?我这个会呀,怕还需yào

两天,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肖燕闻声,嘻笑道调侃道:“啊!市长同志呀,我现在正在乡镇检查。可能也需yào

几天,你在省里开会,可要注意身体呀。”

那边一听,哈哈大笑道:“听你如此一说。看来心情不错呀,那不打扰你了,祝你工作愉快!”说完,啪一声关了电话。

肖燕悻悻收起电话。对我老表手一摊道:“听见了吗?我们整个就一工作关系。”我老表闻言,尴尬道:“市长嘛,毕竟工作繁忙。你要多理解。我看呀,很不错了,这么晚了,还在百忙中记得给你打个电话,说明人家心里还时时记挂着你。”

“不然,又能怎样?”肖燕自嘲道。继而把皮包往肩上一挂,轻声道:“你也该回家了,不然,嫂子会担心的。”刚准bèi

出门,好像想起什么,转过头,对我老表道:“对了,你那竹林的事,想必这两天就会有回信了。”

我老表一愣,低声问道:“难不成你用工作给他们做交yì

了。”

肖燕闻言皱了皱眉头,盯着我老表怨声道:“黎家宏,你说的话怎么这样刺耳,你以为我是一个拿原则做交yì

的人吗?”

我老表见肖燕面有愠怒,赶紧改口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耽误了工作。”

肖燕听我老表说得恳切,心里不由一酸。

两人出得餐馆,步行一阵,便到了肖燕住所,见她上得楼去,我老表急身过去,唤住一辆面的,刻不容缓地向家中赶去。

待他上得楼来,悄悄打开房门,只见芳菲昏昏依在沙发上,迷离着双眼,我老表知她正在等着自己,心里一阵愧疚,近过身去,轻轻唤过一声,那芳菲刹时如梦醒来,颦眉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个时候有车吗?”

我老表满心无奈道:“在镇上把事办完,已近傍晚,你想呀,这个时候,镇上又没地方住,若是要住宾馆,还不如包台车回家合算,所以,我就合计着,叫了一辆面的回来了。”

芳菲见我老表一脸真诚,又这么晚从镇上赶回家中,心里甚是妥贴,悄声问道:“吃饭没有。”

我老表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回夫人话,吃过了。”芳菲见状,扑嗤笑道:“吃过就吃过了,还猪鼻子里插大葱,装模作样做啥子?快去,水壶里有刚烧好的热水,倒出来好好泡泡脚,暖暖身子。”

我老表闻言,嘴里道一声:“谢谢夫人。”跳身而起,进到厨房,拧过水壶,到得洗手间,拖出脚盆,“哗、哗”倒出泛着腾腾白雾的热水,再兑此水管里的凉水,用手探了探温度,颠颠端到客厅,偎着芳菲坐下,脱出脚上鞋袜,把脚伸了进去。顿时,丝丝痒痒的、暖暖的、一种无以名状的舒坦,像一条条小虫,缓缓向全身爬来,把浑身的疲累逐渐驱散开去。

“还是家里好?”芳菲见我老表双眼微瞌,一脸享shòu

样子,禁不住伸手过去,拂了拂我老表头上的皮屑,悄声问道。

“当然是家里好。”我老表沉沉道。

芳菲见我老表人昏昏欲睡,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一阵,大声道:“怎么一回家,就只知dào

睡觉。”

我老表一听,睁开双眼,望着芳菲,疑惑道:“晚上回家不睡觉,还能做啥子?”

芳菲见我老表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嗔怪道:“等你一晚上,本想告sù

你,看你这副样子,心便冷了。”

我老表见她神情有异,愈是希奇起来,挺直身体,躁声问道:“啥子事,快说!”

芳菲垂下首来,脸顿时一红,便张得口来。谁知不说则已经,当她话一出口,早喜得我老表从脚盆里跳出身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夜如斯 忧喜各不同

室外夜色正浓,寒风像利刃一般,带着冰冷的野性,肆虐人间万物。

望着我老表一脸急切的样子,芳菲附过身去,轻轻对我老表耳语道:“家宏,你快做爸爸了!”我老表听芳菲一说,不觉大怔,顿时浑身热力四射,他赤着双足,上前一把拥住芳菲,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芳菲一见,羞涩地点了点头道:“刚开始我也不信,待今天去医院一检查,听医生一说,果真是有了。”

我老表瞬时睡意全无,把芳菲紧紧抱起,轻轻放下,再把她呵护有加地安置在沙发上,双目炯炯地看着芳菲,像是鉴赏一件名贵瓷器一般,轻轻抚摸着她,张开嘴,惊喜道:“我要做爸爸了?”见芳菲柔柔地点了点头,他继xù

道:“我真要做爸爸了!”芳菲伸手刮了我老表鼻头,笑靥如花道:“真的!”继尔惴惴问道:“你是想要女儿,还是男娃?”我老表迟疑一阵,答道:“现在都啥子年代了,男娃女娃都一样。”

“骗人!”芳菲用手一戳我老表额头,娇哄道:“谁不知你们黎家自古以来,都是重男轻女?当着人面说假话,口是心非!”

我老表见芳菲粉黛微蹙,尽显温柔模样,侧身一倒,躺在沙发上,轻声道:“当然,若能为黎家生个男娃,那就更加完美了。”说完,露出一脸期冀。

“这才像是你的真心话。”芳菲伸手生生板过我老表脸颊,对着他婉言道:“还不快些穿上你的鞋子,小心感冒。”我老表见自己仍赤着双脚,嬉嬉一笑,赶紧拿过毛巾,快速地擦去水渍。端起已冰冷的脚盆,进到洗漱间放好,转身出来。近到芳菲身边,俯身“嗨”一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进到卧室。

倾时,房屋里,涌出阵阵难得的春潮。

肖燕回到家中,拧开电灯,见偌大的房间里,虽然布置得豪华温馨,却少了丝丝人气,显得格外萧瑟。她叹了口气。随手把坤包扔在沙发上,懒懒地进到洗漱间,对镜茕立。正所谓:“照影摘花花如面,芳心只共丝争乱。”想到人生易老,韶华将逝,虽为人妇,却仍要时时空守闺房。胸中一股怨气,禁不住油然生起,愈是萎靡下来。

待放好热水。去了身上束缚,肖燕洗浴完毕,归到寝舍,依在床头。望着空空如已的房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正在百无聊赖间,陈虹打来电话。她接过一听,顿时嗅到电话里传来浓浓的怨气,待她定下心绪。方才得知,那陈虹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正在街上独自游荡。

“能出来陪我转转吗?我烦死了。”陈虹在电话里央求道。

肖燕一愣,看了看时间,禁不住轻声道:“我的大小姐,现在都几点了?要不,有什么话,到我家里来说吧。”

“我现在这种情绪,到你家来,不好吧?”陈虹在电话里犹豫道。

“你放心,现在正好我也是一个人在家,烦闷得很。闲着也是闲着,想过来呢,你就过来吧。”想了想,肖燕又带着命令的口吻道:“来给我做个伴。”

“你一人在家?难道——市长大人今天不在?”陈虹既惊喜又质疑道。

肖燕闻声,幽幽一叹道:“不是今天不在家,是长期不在家。若是没合适的地方,就快过来。”

陈虹欢呼一声,赶紧应道:“那我马上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刚放下电话不久,便传来阵阵敲门声。肖燕趿起拖鞋,跃身而起,快速出得卧室,借着探视头向外一瞧,见是陈虹,打开房门,嘴里叫一声:“把门掩好!”转身一溜小跑,钻进热哄哄的被窝,靠在床头。等陈虹缓缓进了卧室,轻声问道:“什么情况,这么晚还是一个人在外边游荡?”陈虹丢下提包,一脸凄楚地望着肖燕,半晌一语不发。待在床边坐了一会,愤声道:“若不嫌弃,今晚我就留宿在这里了。”

肖燕见陈虹一别可怜巴巴的模样,掂起靠背,尽lì

向陈虹扇去,俏声道:“说的什么话,还‘若不嫌弃’?我们现在可是同病相怜,成了一对落难的姐妹了!快去,洗澡间里干活,洗完澡,让我们同床共枕。”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陈虹听肖燕满口尽是打情骂俏的话语,便明了她心里的愁苦,站起身来,去了外套,正要出去,只听肖燕在背后唤道:“连睡衣也不带,难不成要裸身出来?我的衣服在柜子下面。”陈虹闻声,踅身回来,顺着肖燕手指的方向,拖开壁柜,翻出一套,对肖燕一示意,见她点了点头,径直去了洗澡间。

不一会,陈虹过来,与肖燕并头躺下,这肖燕侧头一看,见陈虹眼眶稍稍红肿,便轻声问道:“倒底怎么了,是家里出了状况,还是单位出了状况?”

陈虹闻言,眉头一锁,启口道:“单位上的事,能奈我何?还不是那个刘刚,嗜赌如命,每天一下班,便夜不归宿。今天回家后,说到这事,还险些动起手来,所以,所以——我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肖燕一听,厉色道:“难道他不知dào

粉花荡产、卢雉倾家的道理,遇到这种事,决不能姑且。”正要往下说,电话响起,肖燕赶紧打住,拿过电话一看,见是刘刚打来,心里一股怒火顿时窜起,对陈虹示意一眼,接通电话,故yì

问道:“是刘刚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那边嘻嘻一笑,悻悻道:“肖科长,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请问陈虹在你哪儿吗?”

肖燕侧头盯了一眼陈虹,不屑道:“哟,你还记得你家陈虹呀,这么晚了,天寒地冻的,她能到哪里去?怎么了,你把她逐出家门了?”

“肖科长,你别逗了,我怎么敢把她逐出家门?是她自己出门的。我见这么晚她还没回家,有些担心,所以问问。”刘刚怯声道。

肖燕沉呤片刻,问道:“你们吵架了?”

刘刚回道:“小两口在一起,哪能没有点啥子动静?肖科长,难道你知dào

她的行踪?”

“知dào

怎样,不知dào

又怎样?难不成把她遗弃在街头,任人欺凌?算了,我也不跟你罗嗦,人我暂且收下了。你哩,今晚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接她回去!”说完,啪地关了电话。(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闺密语 难解其中味

肖燕和陈虹依在床头,用电话打发了刘刚。沉默一会,肖燕怒气未消,嘴里责怨一声刘刚,与陈虹愈是偎得紧了。俩人惺惺相惜,叙起了闺话。陈虹见刘刚来过电话,又被肖燕数奚落一阵,心里憋着的一口恶气,跟着丝丝吐出,顿时舒坦了许多,转过身来,替肖燕不平道:“这市长大人真就这么忙,天天让你守着空房?”

肖燕见陈虹情绪稳定下来,禁不住悠悠感叹道:“都说男人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做什么都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气壮山河。轮到我们女人呀,就只剩下三从四德,只能相夫教子了,命苦呀。”

陈虹一听,推搡一把肖燕,责声道:“你这也叫命苦?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遭报应的。”

肖燕自顾叹息一声,口中无奈念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真是古今一理,概莫能外呀。”说罢,满脸现出十二分的忧怨,轻声道:“也罢,天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见陈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拧灭灯钮,两人钻进被中,静静躺下。

“问你个事。”黑暗中,陈虹试探道。

“什么事?”肖燕睁着大大的眼睛,轻声道。

“是不是又触景生情,想起了黎家宏?”陈虹用肩顶了顶肖燕,悄声道。

肖燕沉默下来,随后叹息一声道:“好长时间不见,你说巧不巧,今天下乡检查,偏偏就遇见他。见面一打听,你知dào

他想干什么?”听陈虹提到我老表,肖燕睡意全无。侧过身来,面对陈虹,忽闪着一双悠悠的亮眼,愣声问道。

陈虹一怔,戏言道:“难怪无来由的又是愁,又是悔的,果然又见到你那个心尖尖上的多情郎!快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在一起又为非作歹了些什么?”

“看你一惊一乍的,还为非作歹?都是各有家室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肖燕说完。扭过身去,现出一副再不答理的样子。陈虹一见,愈是情切,伸臂板过肖燕,央求道:“我的好姐妹,怪我口不择言,伤到你了。快说说,他现在又想做什么?”

肖燕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把她遇见我老表的事。向她细细说了一遍,随后带着讨教的口吻问道:“你说那片荒弃的竹林,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陈虹听罢。对我老表的身世不由大大感叹一番,听肖燕问到竹林这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随着睡意缓缓袭来。支吾道:“怕也只是想收回作个念想吧!”

“仅仅只是作个念想?不像,我看这事不是这么简单,他黎家宏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要在这片竹林中。做出什么文章来。”肖燕自言自语道,听陈虹这会已无声无息睡去,她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侧身过去,久久难以入眠。

一觉醒来,陈虹睁眼一看,那窗帘外,早透着光亮亮一片,她赶紧跳身而起,刚要过身到洗漱间,只听门外传进阵阵急骤的门铃声。她近到床前,摇醒肖燕。肖燕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陈虹,心里一阵恍惚,想起昨夜之事,不觉回味过来。看到陈虹一脸惊讶,再听门铃声响,浑身慵懒地掀开被子,下得床来,嘴里怨道:“一大早,会是谁来叫门?”说完撇下陈虹,近到门前,从那猫眼处向外一看,见是刘刚,禁不住颌首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的那个冤家找上门来。”

陈虹闻言,探身过后,向外一瞧,见果然是刘刚,心里一动,嘴里却怨道:“我不想见他,拜托,就说我不在。”话音未落,潜身避入洗漱间。

肖燕见陈虹老鼠一般窜了进去,心里一笑,打开房门,沉着脸道:“刘刚啊,这么早过来有事吗?”刘刚见肖燕穿着睡衣,不好意思地垂下首来,憨憨笑道:“我是来接陈虹上班的。”

“咦,这就奇了怪了,谁说陈虹在我这里?”肖燕回头望了望空旷的客厅,对刘刚搪塞道。

刘刚欠身窥视一眼房内,见房里一片沉寂,只得收回目光,歉声道:“那,对不起,打扰你了。”说完,缓缓转过身,下楼去了。

待刘刚一身落寂地走后,肖燕心里不由一动。掩住房门,进到洗濑间,依门而立,望着正在洗面的陈虹,脸上露出些许羡慕,对她轻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饶人处且饶人,看在人家几次三番求你回家的份上,你可不能得理不饶人,还是顺爬下驴,早点回去,免得把别人的心给弄冷了。”

陈虹闻言,心慢慢融了下来,嘴里却强硬道:“这次,他若不改了赌博的毛病,我就再不踏进那个家门!”

肖燕咦声道:“若是这么好改,天下岂不早少了赌博之人了?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种事,可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陈虹一听,心里愈是愤慨:“还慢慢来?到哪天倾家荡产了,既使改过来,又有什么用?”

肖燕见她话说得急切,过去抚住陈虹微微抖动的肩头,安慰道:“不急,有些事,的确是欲速则不达。有时候,冷处理比热处理的效果好,回家后,先不要一味和他争吵,多抽点时间陪陪他,让他心里充实起来,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否则,只能是恰得其反,到那时,更不好收拾。”

“哎,他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家。”陈虹恨恨道。

见陈虹胸中闷气渐渐缓释,肖燕戏言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也是你们的缘分呀。”

陈虹闻声,使劲盯一眼肖燕,怨声道:“那你是说我上辈子作孽,这辈子活该摊上这么个主,遭报应!”说完,兀自一笑,出了洗漱间,把个肖燕丢在里面,呆若木鸡。(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恐机变 果断筑堡垒

眼见冰雪消融,万物逐渐复苏,我老表心里愈是焦虑起来。这日,我老表正在店内踌躇,刘镇长打来电话,只听他在电话里对我老表祝hè道:“小黎呀,你家竹院林地的归属问题,已经通过了镇委会讨论,有时间的话,你回镇上找土地部门办理一下。”

恰如久旱逢甘露。我老表闻言,欣喜万分,对刘镇长道过谢后,我老表收起电话,从黄丽店内唤过小杨,对他如是嘱咐一阵。拧起皮包,正要出门,被刘超义上前拦住,他好奇地看着我老表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诧异道:“老黎,这段时间见你一直在城镇间来往奔波,莫是遇到啥子事了?有需yào

帮忙的,可要支会老兄一声哟。”我老表停住脚步,对刘超义淡淡一笑道:“处理一点家事,你放心,到时候事情办妥后,一定请大家喝酒。”说完,丢下满心狐疑的刘超义,抬腿就走。

回到镇上,在刘镇长的协调下,事情办得异常顺利。待把产权证拿到手上,我老表深深舒了口气。待依依辞别刘镇长,我老表只身近到紫竹林旧址,一眼望去,这里早已是满目疮痍、面目全非。那意想中婷婷玉立的修竹,已随着岁月流逝,早已灰飞烟灭。如今,展露在眼前的,尽是芜秽满地、蓬蒿遍野,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看到眼前一切,我老表心里一阵怆然。

转身来到建筑队,我老表找到队里牵头人。两人寒喧一会,坐到桌边,说到要在紫竹林筑垒围墙,建设房屋。那包工头脸上,倾时现出一阵惊愕,他瞪起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上下打量一阵我老表。禁不住连声道:“我说你是有钱烧的,还是咋的?花钱把那片荒弃已久的地方围起来?你要做啥子,镇上手续你啷个办了?”待我老表从包里拿出产权证,包工头仍是不解地问道:“你拿了这块废地准bèi

做啥子,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一片屙屎不长蛆的地方!”

我老表看着包工头不停颌动的嘴唇,一脸质疑,也不答理,从包里掏出钱来,往桌子上一拍。对他说道:“这竹林本来就是黎家的田地,拿回来做啥子?你先别管。现在是我出钱,你办事,你只管按我的要求,把事情做好就是了。”那包工头见到桌上那沓崭新的钞票,眼里顿时放出绿光。看我老表出手阔绰,言语大方,赶紧改口道:“不愧老黎家之后,果然不比常人。做事爽快。怪我多嘴,好不好?道上规矩,只要你给钱,我就给你办事。任你杀人放火。关我屁事。讲好了,怎么个做法?黎老板说来听听,我立马动工。”

见包工头跃跃欲试的样子,我老表拿出图纸。对他如此这般交待一番,两人合计之后,我老表再次咛嘱道:“时间必须抓紧。一定要在十日之内完成。”包工头闻言,朗声笑道:“黎老板,现在正是做活的淡季,人手充裕得很。只要你的资金能够到位,别说十天,五天之内,我保证完成所有工期。”

我老表见包工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从包里又掏出一沓钱,丢在桌上,对他说:“若是这样的话,过五天我来验收,到时候一次结清所有款项,你看要不要得?”包工头闻言,喜上眉梢,跃身而起道:“一见就知dào

黎老板是个爽快人,要得!五天之后交工。”说完,上前抓过桌上的定金,朝财务室呼叫一声。不一会,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青女子,从里面应声走了出来,她伸手扶了扶那副与本人并不相称的眼镜,打量一眼我老表,俯身清点了一下数目,拿着钱,示意一下我老表,两人入到里间。那会计写了收条,含笑递给我老表。

待我老表出得门来,那包工头早拿起电话吼叫起来。我老表知dào

他正在招集人手,安排工期,也不打扰,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示意一下,走出建筑队。

一切安排妥当,我老表见天色尚早,便过到商店,买了两份烟酒,回到镇上。先来到刘镇长家里,向他作了拜谢。随后,婉转拖着刘镇长一道,寻到镇委书记家宅,近到屋前,刘镇长迟疑一阵,我老表见他有退身之意,自然心领神会,赶紧对他谢道:“谢谢刘镇长带路,若是您家里有事,就不打扰你了,我一个人进去就是了。”刘镇长闻言,悻声道:“小黎是个明白人,若是我们两人同往,多有不便,那我先回去了。到书记家,若有啥子不到这处,我们以后再作商议,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一听,赶紧应道:“要得,要得!”话音一落,刘镇长对我老表挥了挥手,急身而去。

待刘镇长远去,我老表近到那家私宅,敲开房门,见书记正在网上翻阅新闻,便把礼物贡送上去,嘴里言道:“汪书记,这次真是让您费心了。今天冒昧登门拜访,带了点礼物,算作答谢,不成敬意,请您一定收下。”

“哎呀,小黎呀,你这就客气了。我初来龙潭,你这顺水之舟,我也只是略尽举手之劳。再说,市里的肖科长,你那同学,得知此事,甚是关切。小黎,你也知dào

,这左右是源,我怎么好推却得了。所以,就让刘镇长抓紧给你办理。这么说,事情都办妥了?”汪书记眼望着我老表,嘴里喋喋说道。

我老表听书记话里暗含玄机,赶紧应道:“承蒙书记关心,手续都已办妥。”说完,沉吟片刻,对书记笑了笑,稍加解释道:“至于说到肖科长,书记您也知dào

,她以前虽然是我的同学,可毕竟时过境迁,如今已是市长夫人,夫贵妇荣,今日不同往昔,所以——”

汪书记见我老表欲言又止,心知其中况味,含笑道:“这个我自然能明白。不过,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呀。”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上前扯了扯我老表的衣襟,轻声道:“天色不早了,要不,在我家吃过晚饭休息一下?”

我老表闻言,不禁一愣,回头望了一眼屋外,对书记道:“多谢汪书记盛情,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看,只顾听您教诲,一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对不起,我那小店里,还有好多事需yào

处理,再晚,恐怕就赶不上车了。这样,汪书记,打扰了,您留步,我这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出得门来,再对书记招了招手,匆匆去了。

汪书记把我老表送出门外,待我老表身影渐渐远去,方才踅回身来,过到桌边,伸手掂过我老表送来的烟酒,在里面细细翻弄一阵,然后再收拾整齐,提进卧室,轻轻放下,意味深长地笑了。

待我老表一路飞奔,来到车站,见一辆发往城区的客车正要启动,我老表远远招呼一声,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大声问道:“上哪里去?”我老表气喘吁吁道:“城里!”未等我老表近到车边,车门便轰地打开。刚跳上车,那司机嘴里吼一句:“亏你来得及时,再晚一步,就只能在镇上住下了。”说完,一踩油门,车便呼地窜了出去。

我老表身子随着惯性一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待找到一张座位坐下,整个身心便如释重负地轻松下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天作情 偶遇聚故里

回到家中,芳菲得知情况,禁不住欣喜若狂,双手搂住我老表的脖子,兴奋得鸟儿一样欢叫起来,吓得我老表赶紧一把将她抱住,轻轻扶到沙发上坐下,怨声道:“芳菲,你现在可是今日不同往昔,是有身子的人了,遇到事,可要千万当心,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芳菲瞥一眼我老表,娇哄道:“看你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有那么严重吗?”

我老表严肃道:“事关黎家血脉延续,当然严重,切不可大意。”

芳菲见我老表一脸慎重,只得乖巧地点头道:“知dào

了,我以后小心就是了。”说完,想了想,继xù

道:“家宏,要不,瞅这个星期天,我和你一道回去看看那片紫竹林,你看要不要得?”

我老表眉头一皱,挨着芳菲坐了下来,对她轻声道:“你看,刚才还说让你万事小心,怎么又想起这事来?告sù

你,这事我来处理就是了,你大可不必为此操心。如今,你能安心上班,保护腹中胎儿,我就算阿弥陀佛了。”

谁知芳菲听后,大不以为然道:“家宏,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用做啥子重活,再说,那紫竹林也是你黎家的血脉,这两条血脉不约而同汇集而来,我心里总觉得好奇怪。你说,这是不是叫好事成双?所以,我一定得去瞧瞧。”说完,眼睛楞楞地望着我老表,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变得格外楚楚动人起来。

耐不住芳菲的软硬兼施,我老表见芳菲执意要去,心里不由一软,对她道:“既然你非要回去,一路上不论遇到啥子事,都必须依照我的吩咐行事。”芳菲闻言,跃身而起。欣喜道:“遵命,老公。”我老表一见,摇头道:“真是(女)孺子不可教也,刚才还在说让你小心,这会一得yì

,又望了形了!哎,看来我这也只是对牛弹琴,说也白说。”

芳菲吐了吐舌头,一把拥住我老表,两人脸对脸、面贴面地俏声道:“知dào

了。我的好老公。”

到了周末,在芳菲的强烈坚持和要求下,两人回到龙潭镇。一下车,他们来到紫竹林。那包工头一见,赶紧迎了上来,用手一指,高声道:“黎老板,你看,怎么样?”我老表顺着包工头手指方面。展眼一望,只见施工现场一片繁忙景象,那高高垒起的砖围,把偌大一片荒地早已围得严严实实。我老表欣慰一笑。对包工头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你还真是操心了,辛苦大家了。”说完,松开芳菲手臂。低头从脚手架下钻入高墙之内,踮脚在杂草丛中来回穿梭起来,细细观望一阵。觉得还算满yì

,随后,给施工师傅打声招呼,从院内走了出来。

“黎老板,说实话,我还真不明白,你花钱收回这林园,倒底为了做啥子,难道这里面还能长出金子不成?”包工头见我老表踱身出来,表情凝重,嘻笑着对他半开玩笑道。

我老表淡淡一笑,对包工头言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正所谓买地不贫,卖屋不富!毕竟,这里是黎家的根基,故土难舍呀,把它重新购置回来,也讨个彩头不是。”

包工头闻言,摇头叹息道:“说句黎老板不见怪的话,这黎家昔日的辉煌,早已时过境迁了。有这些钱,不如另作他图,或许更有实jì

意义一些。”

一旁芳菲闻声,挺身上得前来,她乜视包工头一眼,嘴里怪怨道:“真是鼠目寸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说完,近身拥住我老表,嘟着嘴,满脸怜惜道:“家宏,别理他,要不,我们回家看看母亲去,你说要不要得?”我老表无奈对包工头眨眼笑道:“妇人之见,兄弟你可不要见怪。”

包工头哈哈笑道:“黎老板夫唱妇随,小弟领教了!怪我多嘴。”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近到跟前,戛然而止,不一会,从车上缓缓走下两人美人坯子来,芳菲一见,不由一怔,待细细一看,越是诧异。回头瞠目望我老表一眼,捂口惊声道:“家宏,这不是你那两个同学吗?难道——”

果然,来人正是肖燕、陈虹。自那晚一宵难眠之后,这肖燕越想越觉蹊跷,她疑心忡忡地把自己的想法告sù

陈虹后,这陈虹当即拍案道:“既然如此,这个周末反正没事,龙潭与城区间只是弹指一挥的路程,不如我们抽空去一看究竟。一来可以出去散散心;二来也可以打探一下这个黎家宏倒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岂不是两全其美,肖燕,你看如何?”

肖燕见陈虹两眼闪着霞光,满怀希冀,沉思片刻,对她使劲推了一把,俏声道:“知我者,陈大小姐也!说好了,君无戏言,到时可不许反悔。说实话,我还真想到这龙潭镇走一遭,看看黎家宏要的那片竹林,倒底是怎样一方宝地。”陈虹闻言,胸脯一挺,大声道:“我什么时候食过言,从来就是一言九鼎。”两人一拍即合,商量已定,待到周末,不等肖燕电话,陈虹便如约找到肖燕。两人开着车,一路欢快而来。

不想来到龙潭镇,一打听,方才知dào

,那紫竹林竟有两处旧址。待出得镇区,来到镇郊,早没了人烟,两人正在纳闷,见一个菜农正担着一挑蔬菜从车边经过,便下车打听,那菜农听说她们要找黎家竹园,爽朗一笑,遥手指道:“那正在砌墙的地方,就是黎家竹林旧址。”

陈虹闻言,有心进一步打听更多关于黎家讯息,便继xù

问道:“听说这黎家有两处竹林,他家为什么单单要收回这片?”菜农把挑子从左肩换到右肩,摇了摇头道:“听说这黎家后人是个读书人,念着自家血脉,只想收回作个纪念,所以就讨回了这处。可毕竟呀,那地都荒了几十年了,就是收了回去,又有啥子作用,还不是糟蹋钱?这黎家人啊,就是和别个家不一样!”待陈虹还要再问,肖燕过来在她背后拍打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一眼,对菜农亲切道:“老伯,打扰您了。”说完,跳上车去,一踩油门,车便向竹院驰来。

陈虹得yì

地望了一眼肖燕,故yì

道:“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是心痛他的人,还是心痛他的钱了?”

“少肉麻,什么心痛肺痛的。说好只是来看看,逮着个人就只是问,没见别人挑着担子吗?也不嫌罗嗦。”肖燕怨责道。

“哎呀呀,你这可是: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呀!什么时候学会体恤民情了?”陈虹咯咯笑道。

一眨眼工夫,车便近得那片竹林。两人刚一下车,一眼瞧见我老表和芳菲正端端遥望着她们,不觉一时尴尬起来。

“黎家宏,你怎么会在这里?”陈虹沉默片刻,脸上写满诧异,为了掩饰肖燕窘迫,上前打破僵局道:“真是相逢不如偶遇,这么巧,你什么时候也来这里了?”

我老表见芳菲紧紧拥着自己,望着肖燕和陈虹迟疑着脚步走了过来,一时不知所措道:“我回来看看这竹院工程进展情况,你们——你们怎么今天有时间到乡下来转转?”

芳菲见我老表吞吞吐吐,说话语无伦次,想想他一再阻止自己跟着一道过来,心里疑窦顿生,摇了摇我老表的手臂,低声道:“家宏,莫不是你们约好了的。”

陈虹见芳菲起了疑心,赶紧道:“周末闲来无事,我们这是出来散散心。真是无巧不成书,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你们。”芳菲闻言,使劲白了一眼陈虹,露出一脸不屑。(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谈笑间 谨小慎失言

乍暖还寒时节,最易情切。一阵春风拂过,早把芳菲的心掠得纷乱,见陈虹在我老表面前只是挤眉弄眼,嘴里禁不住哩哝道:“这是把人当傻子不是?这么冷的天,到这荒僻的地方来散心?鬼都不相信!”

芳菲语气中露出的愤怼之意,溢于言外,顿时被我老表敏感嗅到。怕她情急之中,言语伤到她们,他赶紧用臂肘轻轻碰了碰她,轻声道:“人家有这个雅致,四处走走,又没妨碍到你啥子,何必非要理论个是非曲直来,听到让人笑话。”悄声说完,对迎面过来的肖燕、陈虹道:“二位还真有闲情,竟跑到这乡村僻壤来消遣时光?也好,既然相遇,不若到镇上坐坐,我请客。”

肖燕闻言,一时喜上眉梢,嘴里不由应道:“黎老板今天春风得yì

,有此雅兴,我们自然奉陪。”陈虹一听,大感意wài

,望一眼双目翻转的芳菲,回头捂着肖燕耳朵,小声道:“你看那人,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今儿是怎么了。”

谁知肖燕嘻嘻一笑,对我老表道:“能和嫂夫人说会话,也是一件人生快事,你说是不是?”说完,明眸流转,笑吟吟地盯着我老表。

“来到龙潭镇,就是龙潭镇的客人,我黎家宏岂有不尽地主之谊的道理,走!”说着,轻轻拽了一下芳菲,低声道:“芳菲,你也是半个主人,怎么可以失了待客之道?”芳菲一听,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搀着我老表的手,愈是紧了。仰头望着我老表,俏声问道:“你在龙潭镇,一无家。二无室,到啥子地方招呼客人?”

我老表正要答话,只见那包工头早颠颠跑了过来,伸头望了望肖燕、陈虹一眼,露出一副嬉皮状,夸张地惊呼道:“这刚陪来一个美女,转眼又从天上掉下两个仙女,黎老板真是好福气,左怀右抱,尽是美女。看这派头,一定都是城里来的吧。要不,今天我作东,借黎老板的光,到镇上悦来饭店去坐坐?”

芳菲闻声,心里酸水一涌,险些呕吐出来。她扭过头来,对一脸奴颜婢膝的包工头大声喝斥道:“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没吃过猪头肉,总见过猪走路吧?咋子一说出话来。就这么难听?啥子叫左怀右抱的,你见过我家家宏怀谁了、抱谁了?”

那包工头闻声,望着芳菲杏眼圆睁,一脸怒气。知dào

自己失言,用力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自责道:“失言,失言。我只见过黎老板抱着夫人过来,没见过他抱过别人。都怪我不识趣,话说得不妥贴。得罪嫂夫人了。您大人大量,可不要见怪。要不,中午算我陪罪,请各位到悦来饭店坐坐,您看要不要得。”

众人见那包工头一副滑稽表演,觉得甚是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老表问清悦来饭店所在,对他道:“这几位是我的同学,中午就不劳烦兄弟了。我过去招呼就行了,你去忙吧。”包工头一听,把包夹在腋下,灰溜溜地转身去了。

“各位请!”我老表见包工头走后,做了个手势,对肖燕、陈虹道。

四人钻进车内,调头向镇内驰去。转眼,来到悦来饭店。进到店内,服wù

员把他们迎到二楼,安排在一间包间坐下。那陈虹见有芳菲在场,故yì

问道:“黎老板今天怎么好有情致,带着夫人回归故里,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我老表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望了一眼偎坐一角的肖燕,轻声道:“也谈不上什么要事,刚才围的那片地,是我家先祖的竹林,现在讨要回来,正准bèi

把它圈好,也算告慰一下黎家列祖列宗。”

陈虹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告慰先祖?仅仅是为了告慰先祖这么简单!我可听人说,你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哟!”

芳菲在侧一听,不禁面色瞬时变得凝重起来,她红着脸,站起身来对陈虹殷勤道:“啥子又是醉翁之意、又是项庄舞剑的,都是外人妄自揣测而已。讨回竹林,主要缘由还是家宏母亲年岁高了,那黎家旧宅又要不回来,只好把这片荒地拿回来,暂作栖身之所。来,二位喝茶!”

“哟,真看不出来,二位还是孝子孝媳呀。”陈虹怪声怪调地戏谑道:“看来我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听话听音,闻得陈虹话外有音,芳菲愈是情急起来,脸刹时涨红成一片。肖燕见此情景,心里不觉一软,桌下使出绊子,轻轻踢了一下陈虹。这陈虹何等机敏之人,见肖燕斜眼瞪着自己,只得改了腔调,对我老表道:“恭喜黎老板,贺喜黎老板,终于把黎家遗产收入囊中,哪天若是发了财,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呀。”

我老表正要答话,只见肖燕伸手一拍陈虹,悄声道:“也不害臊,走哪儿都想无功求碌!人家这可是自家基业,你凭什么要从中分得一杯羹?”陈虹听肖燕站在我老表立场说话,心里甚是不服,想要发作,又见芳菲在场,只得把眼光落在我老表身上,恨得咬牙切齿。

气氛骤然冷却下来,望着陈虹气鼓鼓的样子,我老表端起茶壶,借倒茶工夫,近到她身边,把桌上茶杯兑满,轻声言道:“陈主管不要生气,怎么可能说是无功求碌?上次你的那个定单,可是大大地长了我们卖场的志气,现在想起,还让人热血沸腾。到时候若是发了财,别说一杯羹,就是十杯羹,我也要亲自奉上。”

陈虹一听,顿时振作起来,指着我老表道:“听到没有,还是黎老板仗义,不像某些同志,吝啬不堪。”说完,瞟了一眼肖燕。肖燕见陈虹情绪再度高涨,不觉莞尔一笑道:“你呀,就是一个小儿三分脸,给点颜色就可以开染行了,听风就是雨,一会哭,一会闹!”说完,话锋一转,对我老表问道:“这又办手续又圈地的,资金方面,你能承shòu得了吗?”

“就目前来看,还应付得过来。”我老表一脸感激地应道。

肖燕正待继xù

说话,只见包工头闯了进来,大声嚷叫道:“黎老板,各位美女好!黎老板,菜都点好没有?”我老表回头一望,站起身应道:“点过了,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吃一点?”包工头挠了挠头,看了一眼芳菲,不好意思道:“你们用,我那边还有客人。不过,菜随便点,今天我买单。”

“别,别——”我老表赶紧阻止道。

“黎老板,您不用跟我客气,我已安排过了。”包工头说完,转身去了。

待包工头一走,见我老表一脸难色,陈虹低声安慰道:“有什么好客气的,你不找他做工程,他会给你买单?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再说,像他这样的人,有多少好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情难抑 形迹露端倪

待饭菜上了过来,陈虹一见鱼肉生香,色泽艳丽。禁不住发出感叹道:“哎呀,想不到这龙潭小镇,竟能做出如此活色活香的佳肴来。难怪我们黎老板生得如此英俊潇洒,原来是因为生在鱼米之乡,天府之国呀。”说完,也不待我老表发话,举箸伸向桌上那糖醋鳊鱼,搛了一块,坐在那里细细品尝起来。

我老表闻言,迟疑片刻,偷眼望了望芳菲,对肖燕招呼道:“来的都是客,请随便用,不要客气。”肖燕见我老表盯着自己,一片殷切,款款拿起筷子,浅浅一笑,优雅地对芳菲点了点头,算是答谢。合着我老表、芳菲一道,开始用餐。

“要不要上点酒,助助大家的雅兴。”我老表见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轻声问道。

陈虹一听,抢言道:“这个大可不必了,一来肖燕同志一会还要开车;二来本人不胜酒力;三来也为你黎老板省省钱,岂不皆大欢喜?”说完,埋下头去,只管吃起菜来。

吃罢饭后,我老表来到巴台,正要结帐。早被包工头拦住,见那收帐员亦是再三推辞,知dào

他们私下早有约定,只得作罢。出得餐厅,见肖燕、陈虹已坐进车里,正在静静等候,我老表与芳菲上得前去,对她们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到处转转?”

陈虹闻言,好奇道:“回城里呀!再转下去,天黑下来,岂不是要住在这里不成?”见我老表踌躇不前,她愈是惊讶道:“我们正在这里等你们,难道你们今天不准bèi

回去了?”我老表埋头一笑道:“我打算回乡下看看母亲,今天就不回去了。”

肖燕见我老表面有难色,一踩油门,悄声道:“上车吧。我送你们过去。”

陈虹闻言一愣,继而掩饰住慌乱,推开车门。我老表见肖燕瞬时沉默下来,只得引着芳菲钻入车内,嘴里不自觉道:“也好,这里距离乡下老家还有一段路程,有车倒是方便些。”

两人刚坐稳,车子便呼地一声驰出了龙潭镇。到得镇郊,肖燕假意问了一下大体方向,便轻车熟路。直奔乡村而来。

正在芳菲迷糊之际,几里的村路,瞬时抵达。我老表扶着芳菲走下车后,肖燕把车调过头来,望一眼那棵依立在路旁的古松,再不答话,神色黯然地带着陈虹走了。

肖燕意味深长的神情,让我我老表心里如同遭了地震一般,剧烈地抖动一阵。随即赶紧平抑住波动的情绪。对芳菲道:“走,进屋去。”

“家宏,以我看呀,有些人还真是藕断丝连呀。说实话。你告sù

我,这个肖燕,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问完,芳菲停住脚步。双目炯炯地望着我老表。见我老表不言置否,她继xù

问道:“她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如此熟悉这里的路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我看你就不必再追究了。”我老表望着芳菲,低声乞求道。

芳菲眼色严厉地望着我老表,欲罢还休道:“好,以往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那今天这事,你又作何解释?”我老表一听,一时愕然,不解地问道:“今天又发生了啥事?”

芳菲见我老表明知故问,不觉勃然大怒,对他吼道:“啥事?天下有这般巧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一天不约而同到了镇上!来之前,我一再要与你一道过来,你却百般阻止,一会就说我身体不适;一会说时间太紧。表面看,你是对我体贴爱惜,说是一个人回来看看就行了,谁知到了这里,偏就与她们相遇了。黎家宏,此地无银,你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是啊,我若不来,现在是怎样一番场景?可如今我来了,恰恰就被我给撞上了!”说着,用指尖恨恨地戳了戳我老表的脑门。

我老表听芳菲分析得有条有理,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时有口难辨,不觉仰天长叹道:“苍天呀,你这可是要陷我于无情无义之中啊!看来今天,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芳菲听我老表话说得真切,斜眼再细细打量一下我老表神情,心里明白他此言非虚,但仍是露出一副宜将剩勇追穷寇架势,大声道:“要不,回家找老人家评评理去,让她老人家知dào

她儿子做的好事。”

我老表一听,愈是惊惶道:“芳菲,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千万不要惊扰到老人,免得她老人家伤心不快,你说要不要得?”

芳菲见我老表低声哀求,现出一别可怜楚楚的样子,心一软,假装厉声道:“好,这次我暂且饶过你,若有下次,我定要老人家为我评个是非曲直来。”

见芳菲缓过劲来,我老表赶紧上前一把将芳菲拥住,嬉笑道:“谢谢老婆大人体谅,下次再不敢了。只是这次,真不知有这许多巧合,实属天意弄人,让我黎家宏蒙受天大的冤情。”芳菲闻言,推开我老表道:“啥子冤情?难道我这是糊涂官打糊涂百姓,让你蒙冤受屈不成?”

“没有,没有,你是清官,我是情贼,本人愿受责罚。”说着,挽过芳菲手臂,轻声道:“千错万错,都是你老公的错,可别气坏了腹中胎儿。”说完,见芳菲殷殷一笑,两人携手向家里走去。

未近得家门,只见大黄狗一声吠叫,欢天喜地、摇头摆尾地迎身过来,不停在我老表和芳菲身边擦弄。待来到门前,我舅母早笑呤呤地走了出来。

“听到它的叫声,就知dào

你们回来了。”我舅母抚着大黄狗的头,细声说道。

进到屋里,整个空间中弥漫着浓浓烟雾,芳菲还未步入,早被剌鼻的雾尘呛得睁不开双眼,她回头对我舅母问道:“娘,你这是不是又在烧树蔸?”我舅母叹息一声,低声道:“天冷,我一个人在家,烧烧柴火,去去寒气。”说罢,刚欲踅身,知她要去取木炭,我老表抢步上前,一把拦住道:“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言毕,扶着老人进得屋内。

围着火盆,我老表拿起钳子,在木柴下撩拨一番,那火便熊熊燃烧起来,把整个昏暗的房间照得通亮。

“娘,有个好消息要告sù

你,那黎家竹林,我已经给收回来了。”我老表侧过头,望着我舅母,一脸欣喜地说道。

我舅母一听,兴奋道:“这就好,这就好呀,黎家的产业终于物归原主了。”

一侧的芳菲见我舅母像是拾了宝贝一样,一脸灿烂,不由眉头一皱,埋下头去。我舅母惊讶地看了看我老表,推了推芳菲,问道:“芳菲,这紫竹林收了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无精打采的,莫不是有啥子心事。”

芳菲半眯着双眼,缓缓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着我老表,只是不言。我老表不知她葫芦里倒底卖的啥子药,担心她一时冲动,又把上午的事对着我舅母合盘托出,惹得老人生气。心里顿时惶恐起来,拿眼睛使劲对她示意。可芳菲转眼又闭起双目,只作不理,缓缓启动双唇,又慢慢合上,弄得我老表煞是紧张。

我舅母左看看芳菲、右瞧瞧我老表,甚是怪异。伸手从我老表手里夺过火钳,责声道:“有啥子话,回到家里,只管说,藏着掖着做啥子?夫妻没有隔夜的事!当着我的面,有啥说啥,不许记仇。”

芳菲见我舅母发了脾气动了怒,赶紧睁开双眼,盯了一眼我老表,方才张口说话。谁知我舅不听则已,一听险些昏厥过去,直吓出我老表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丝难断 别样夫妻情

芳菲乍然间不鸣则已,一开口便依近我舅母耳边,轻声道:“娘,我有了,你快作奶奶了!”我舅母一听,丢开手中铁钳,张开大嘴,露出一脸惊讶,直惊得半日合不拢去。待望了望我老表,从他脸上读出确切信息之后,一迭连声道:“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咋子不早说,弄得神神mì

秘的,害得我提心吊胆。”说完,狠狠地拍了我老表一巴掌,喜笑颜开地跳起身来,在房内颤颤巍巍转过一圈,又回到火盆前。哆嗦着双手,悻悻笑道:“老天保佑,老天爷保佑,这真是双喜临门哪!”

我老表见我舅母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上前扶住她坐下,悄声道:“看把你老人家高兴的?告sù

你,只要我们共同努力,这黎家呀,好日子才还在后头哩。”

芳菲望着母子一脸幸福,把自己一人凉在一边,禁不住嘟哝起嘴来,怨声道:“哼,还好日子在后头哩?我看呀,这往后,还不定要弄出啥子让人看下去的难堪事来?”

我老表见芳菲对肖燕的事,仍是耿耿于怀,生怕她一时情急,又吐露出来,赶紧贴身过去,哀求道:“孩子他妈,量孩子他爸有天大的贼胆,再也不敢了。”谁知芳菲一听,并不理会,把脸扭了过去。我舅母一见,神色一慌,轻声问道:“家宏做啥子对不起你的事了,说来听听,我为你作主!”芳菲这才怅然舒了口气,见我老表大有悔改之意,便隐忍下来,用手推搡一把我老表,小声道:“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是。”我老表唯唯诺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芳菲毕恭毕敬道。

过了会,我舅母见芳菲眉头渐渐舒展开去,知dào

她的气已散去,双手一拍大腿,蹲下身来,对芳菲道:“走,我们娘俩做饭去,先把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凉在这儿,让他面壁思过。等饭好后,再来叫他。”芳菲闻言。跳身而起,斜目望一眼我老表,跟着我舅母去了。

待两人亲亲热热地去了厨房,我老表好觉无趣,一个人坐在堂屋之中,眼望那跳动的火苗,思绪随着那袅袅萦绕的烟雾,眼前顿时浮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真是色胆包天,竟敢当面玩火!”坐在车上。陈虹侧脸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肖燕,愤愤言道:“眼里不时流露点小**也还罢了,到最后你还竟然驾车送他们回家。实话告sù

我,你是不是去过黎家宏那住在乡下的老家?”见肖燕俏皮地默默点了点头。陈虹愈是不解,她忍不住数落道:“你这可是不打自招啊。你想过没有,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你竟做得出来。这不是伸个手指让别人咬吗?肖燕啊。肖燕,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哎。你这是情不自禁呢,还是自找没趣,我看你早晚会毁在黎家宏手里。”

未待陈虹说完,肖燕自顾嘀咕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嘻!”

“你还笑得出来!”隐隐听肖燕念完,陈虹顿时像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靠背上,无奈道:“肖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要记住:你们现在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万万不可太造次,小心引火烧身啊!”

“你看我像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吗?陈虹,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像一个无依无靠、随波逐流的浮萍。看上去,整日忙忙碌碌,终了,还不是整天独守空房!”肖燕见陈虹不解自忆心愁,还喋喋不休地责怪自己,禁不住有此愤怼道。

车子在柏油马路上不急不缓在驰行着,车内一下子沉默下来。就在这时,肖燕的电话突然响起,她不由一愣,把车慢慢停靠在路边,踩住刹车,掏出电话,见是潘清扬打来,一按键钮,只听里面问道:“肖燕,你现在哪里?”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问话声,肖燕一时觉得是那么的遥远,像是天外来音。肖燕礼貌性地应道:“今天抽了点时间,四处走了走。有事吗?”

那边“啊!”了一声,顿了顿,继xù

问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等你。”肖燕面无表情地应道:“嗯,我知dào

了。”说完,随即关了电话,愣愣地站在那里,似是元神出窍,任阵阵冷风把一头秀发拂得一片零乱。

陈虹近身来来,悄悄问道:“是不是市长大人的电话,难不成他开会回来了?”见肖燕默默点了点头,陈虹上前催促道:“你们这次一别,怕是有些时日了吧?小别似新婚,还不赶紧回去。”说完,拉住肖燕就要上车。

肖燕惨淡一笑道:“什么‘小别似新婚’!以前的那点激情,早被消蚀殆尽了。”边说边不情不愿地扭身上得车的副座,让过陈虹道:“你来开,让我好好放松放松,细细想想。”

陈虹上得车来,哎声叹息一声道:“肖大小姐呀,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坐稳后,陈虹一踩油门,那车便滑了出去:“别说我没提醒你,回去之后,还是先忘了那个浪子黎家宏,守好自己的本份!”

很快,车开进zf大门,两人下得车来,陈虹关好车门,把钥匙递给肖燕,对她招了招手,殷殷一笑,就要告辞。肖燕一见,急身上前,将陈虹一把拉住,用急骤的口吻道:“一起上去,吃罢饭再走不迟。”陈虹见肖燕顷时有此慌乱,抿嘴笑道:“都在一起玩了一天了,还这么难分难解?好了,回去陪你的市长大人吧,想他现在一定是望眼欲穿了,我可不愿充当冤大头、电灯泡!”说完嘻嘻一笑,轻轻拂去肖燕的手臂,迈开轻盈的脚步,摇身去了。

陈虹一走,肖燕的心愈是空了。她抬头望了一眼三楼,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此时正伫立在窗前,微笑着注视着她。她浑身不觉一阵激棱,迟疑了一阵脚步,理了理头上的乱发,有气无力的上得楼来。

上得三楼,肖燕正在包里翻弄寻找钥匙,门早已悄然打开,只见潘清扬,此时正端端站在门前,对她殷殷笑着。随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皮包,把她迎入得屋内。未待肖燕换过鞋子,潘清扬依得身边,轻轻将她拥住,在肖燕颈间细细亲吻起来——

“累了一天,让我先洗个澡好不好。”肖燕用力一推,挣脱潘清扬,对他含蓄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潘清扬见肖燕神情淡漠,不由愣了愣,满怀的激情瞬时如潮水一般,瞬时退去。他看了看肖燕,只得松开手臂,让过一旁,望着她扭身走进浴室。

进得浴室,肖燕在镜前端立良久,随后打开热水器,任由那滚滚热水汩汩而出,待室内腾起浓浓白雾,方才宽衣解带,把自己的身体缓缓融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情无价 最是暖人心

天说黑就黑了下来。我老表和和舅母、芳菲一道,吃过饭后,回到堂屋,坐在火盆一边,拨开碳火,把屋内寒气,驱趋得散去。瞬时,潮湿阴冷的屋里,便有了阵阵暖意。芳菲一瞧,并不在意,慵懒着身体,白了我老表一眼。独自进到里房,铺好床被,去了身上臃肿的羽绒服,钻进那足以消愁解闷的被窝,听着屋外呼呼的冷风,有了丝丝惬意。

山村里那不孔不入的寒风,在屋外怒号着,让室内显得格外阴冷。芳菲躺在在床上辗转,突然觉得冰冷的脚下,被塞入一团烘热水袋,她仰头一瞧,见是我舅母,内心顿时温暖起来,用被子捂住头,悄声道:“娘,外面天冷,您也早点歇息吧。”

我舅母掖好芳菲脚下被子,过到床头,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dào

,家宏让你受委屈了。这娃,啥子都好,就是太重情谊,总是放不开心里过去那点事。不过哩,这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芳菲哩,也是个乖娃子,心地善良,等过段时间以后,他也就忘记了,在这上面,你可千万不要太过较真,小两口在一起,和为贵。”

芳菲闻声,蒙着被子嬉嬉笑道:“谁和他计较这些了,我只是与他耍耍而已。娘,你放心好了。”

我舅母听芳菲叫得亲切,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下地来。她伸手拍了拍被面,嗔怪道:“小妮子,早不说,这会怎么就说出口来了?整整一天,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直压得我心里像背了锅样的沉重。”说完,露出无尽爱怜,轻抚着芳菲道:“芳菲。以后可要记住,你现在有身子的人了,那些平白的怨气,可再不要憋在心里,小心伤了身子。”

有了那只热水袋,一股暖意很快传遍芳菲全身,她扭动了一下身子,瞬时被浓浓的睡意笼罩,嘴里道一声:“嗯,知dào

了。”便没心没肝地转过身去。再无力说话。我舅母一见,踮脚走出内室,掩好房门。

过到堂屋,见我老表仍垂首坐在那里,我舅母脸上绽着笑意,走了过来,在我老表身边坐下,嘴里不禁叹道:“芳菲这娃子真不错,心怀宽广。又不娇气,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媳妇。家宏,这可是你的福气呀。”

“娘,我知dào

。”我老表抬起头。望着我舅母说道:“娘,天冷。要不,您也早点歇息去吧。”

“没啥子,娘心里今天高兴着哩。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今天陪我的儿子坐一会。”我舅母用昏花的眼睛盯着我老表,欣喜道。

我老表望着母亲满是皱纹、一脸沧桑的面容。心里不由一颤,沉默一会,试探道:“娘,自打小以来,我就听说那紫竹林神奇之处?要想让它起死复生,必须得用黎家血脉浇铸?这事可真有这么蹊跷?”

见我老表陡然间问到这里,我舅母曾经的忧虑一下子加重了,她揉了揉混浊的双眼,细细端视一番我老表,叹声道:“从开始你要收回那片紫竹林,我就担心。家宏,你心里是不是有啥子想法?难道你也想——”

“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能让紫竹林起死复生,重新涣发生机,别说用血浇灌,既使用心,我也要试试。”我老表压低声音,慷慨激昂道:“娘,你知dào

吗?那紫竹可是不可复制的稀有品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宝物。只要有半点希望,我一定要让它复活过来,让黎家血脉延续下去。”

我舅母叹息一声,对我老表哀声劝解道:“家宏,这些我都知dào

。可那毕竟只是个传说。再说了,你是个读书人,应该懂得其中道理。如是一味在这上面盘算,倘若到时候一无所得,岂不误了自己前程。听娘一句话,试试可以,但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在这上面。再说,芳菲现在是个有身孕的人,你可不能让她受到太多的惊吓。”

我老表伸手过去,一把捂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怜惜道:“娘,你常教导我:男儿当自强!可到现在,孩儿没让你享shòu

过一天清福。而现如今,芳菲又有了黎家血肉,我不能再停滞不前,在这件事上,我一定要放手一搏。你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黎家自古如此,既然你决心已下,想阻止是不能的了,这就是黎家血统。”我舅母心痛地看着我老表,继xù

道:“只是一定要谨慎,把前因后果都考lǜ

周详之后,再做不迟。”

“娘,这些我都想清楚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想等惊蛰那天,再回龙潭一趟,这天是万物复苏之始。一年之计在于春,我准bèi

这天祭祀竹神。倘若几个月过后,那竹林还没有啥子动静,我再另想办法。”我老表放开母亲的手,信心十足道。

我舅母见我老表心意已定,再不阻拦,对我老表说:“男子汉,言必行,行必果!家宏,娘没啥子能耐,但我相信我的儿子,你一定能够成功!”

我舅母话音未落,我老表浑身上下,瞬时热血沸腾起来,嘴里喃喃道:“娘,您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您总是在默默支持着您的儿子,让他勇往直前。谢谢您!”我舅母见我老表精神重新涣发出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哄怪道:“傻儿子,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

正在说话间,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老表掏出电话一看,见是朱道明,赶紧接过,只听电话里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朱道明问道:“黎哥,你那紫竹林现在情况怎样?”我老表怕吵醒芳菲,捂住电话,踱出门外,迎着夜风,一出大门,兴奋道:“道明,我正要告sù

你,我家那片竹林已收了回来,现在已在围筑高墙,待基础工作一完,我立即采取措施。”

“黎哥就是黎哥,果然动作神速,小弟在这里祝hè你了。黎哥,你可知dào

,若是真能把紫竹培植出来,那可是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朱道明在电话里难抑激奋,大声祝hè道。

“同喜,同喜!这里面也有兄弟你的一份功劳呀,若是没有你家父母鼎力相助,我怎么敢有如此奢望?到时候若能小有成就,也不枉兄弟你我的情谊。”我老表对着电话朗声说道。

朱道明在电话里沉默一阵,小声道:“黎哥,你也不要太认真,我家虽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但在财力这方面,也还说得过去。那竹林本是你黎家私产,我怎么会假借投资之名,与你分亨红利。若真这样,与那鼠摸狗盗之辈,又有什么分别。至于说我父母资助的那笔钱,他们也是看你黎哥是可造之材,方才诚心相助,你可千万不要当真。”说完,俩人又在电话里寒喧一阵,挂了电话。

我老表闻言,一时不解,顿时愣住。(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花有意 流水总无情

潘清扬在客厅坐等良久,见肖燕只是在浴室内逗留,一时心烦意乱起来。他烦燥地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上前啪地关了电视机。转身进到卧室,脱去衣物,上得床来,捧起床头上一本言情小说,随意翻弄起来。

正在百无聊赖、渐渐有些心灰意冷之际,一转头,只见肖燕披着睡衣,隐隐绰绰、悄悄推门进到房内。

顿时,一股暖意在潘清扬躯体内流动起来。尽管房外寒气逼人,由于室内开了暖气,倒如春天般的温馨。

肖燕过到床头一侧,撩起薄被,刚躺身上床,那潘副市长早耐不住憋屈已久的欲望,放下手中闲书,迎上前去,轻轻拂却肖燕身上薄薄的睡衣。瞬时间,那匀称而柔滑的身体便展露在他的眼前,循着那悠悠的体香,潘副市长俯身过来,丝丝入扣地伸手进去,在那美伦美奂的胴体上尽情游走。

此时的肖燕,像是一卷被安放在案上的卷宗,静静在躺在那里,任由潘副市长亲吻、抚摸,平静得如一泓湖水,没有半点波澜。

不一会,在那宽大的双人床上:一个心神怒放,恰如落花有情;一个潺潺溪响,流水无意。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潘副市长气喘吁吁地从肖燕身上滑落下来,意欲未尽地把手指在肖燕身上划弄,尽管这边没有半点反应。之后,肖燕似是疲惫地轻轻推开潘副清扬不停撩动的大手,侧过身去,睁着双眼,木然地看着那摇摆不定的窗帘。

潘清扬感觉到了肖燕的冷漠,自觉无趣,拚尽余力,撑起身来,伸手按灭床灯。扭头睡去。

夜里,落下一双孤寂而空洞的双眸。

第二天清晨,肖燕起得床来。一看时间不早,匆匆进到洗漱间,抄起牙刷准bèi

洗漱,却闻得手机铃声响起,正要踅身,却听得卧室传来通话声,便停住手脚。不一会,只听潘清扬故yì

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什么,小黎,哪个小黎?”

肖燕听得真切,心里不由一恍。定神一想,甚是意wài

,便径直走入卧室,从潘清扬手中抢过电话,轻声问道:“你哪位?”电话那头迟疑一阵,迷途知返一般。啊一声醒悟过来,轻声回道:“对不起,肖科长,这么早打扰您。我是龙潭镇汪长生。”肖燕一听,捏着电话的手,不由一抖,赶紧掩饰住情绪。轻声说道:“啊,是汪书记,这么早。有什么事?”

那边悻声笑道:“是这样,你同学小黎的事,我这边已处理好了,今天只是想给你来个电话,告知一声。”

肖燕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赶紧言不由衷抢声道:“啊,那就好,龙潭镇的档案工作,还要抓紧。这几天,我们准bèi

验收,到时候,还要书记您配合一下。”不等那边答话,肖燕便挂了电话。

潘清扬在一侧细耳听完,见肖燕神色有异,言外有声道:“原来这小黎是龙潭人,难怪你对龙潭镇的工作关照有加。对了,这汪书记说黎家竹林,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肖燕见潘清扬对自已拜托龙潭镇领导之事已也知晓,便不再隐瞒,转身笑道:“黎家宏,我的同学,你们上次见过面的那位,还有印象吗?”

潘清扬见肖燕情绪辗转之后,陡然间一下子平静下来,心里禁不住像过山车一般颤动一阵,强压住内心波动,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用鹰一般眼神,盯住肖燕问道:“就是那位让人百转千回的黎家宏!你所谓的同学!他怎么了?”

“什么百转千回,什么所谓的同学?你这是怎么了?”肖燕毫不示弱地反问道:“他有点私事,想尽快解决,难道我就不能伸下援手?”

潘清扬见肖燕一脸愤然,越是怀疑个中定有猫腻,过去穿好衣服,再不置理,拧起皮包,甩开大步,恨恨地摔门而去。

听到大门轰然一响,肖燕浑身顿时一震,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过了一会,情知不妙,抄起电话,对汪书记问道:“汪书记,你刚才在电话里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那边的汪书记知dào

肖燕问的那个“他”是谁,心里藏了鬼以似的支支吾吾道:“潘市长问我是谁,找你有什么事?我只能如实向他作了汇报。”

“汇报?都汇报到家里来了!这是上班时间吗?真是乱弹琴!”肖燕禁不住大声吼道,说完,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上班后,忙完手中事务,肖燕心里顿时空落下来,思前想后,总也不得要领,到得中午下班时,她拿起电话,拨通陈虹,对她问道:“哎,真是烦死了!中午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散散心!”陈虹听肖燕语气沮丧,轻声问道:“怎么了,潘大市长一回来,没好好体贴我们大小姐,反倒惹得你这个可人儿生气了?”

肖燕一听,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改平时的淑女态,大声对陈虹嚷道:“什么潘大市长不潘大市长的,哪凉快让他到哪凉快去!我才不把他当回事。告sù

我,有没时间,中午陪我逛逛街去!”

陈虹嗅到电话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赶紧应道:“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今天吃了什么药,这么大的火气!好,我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随时听从你的招唤,姑奶奶,你等着,我收拾一会,马上过来。”

待两人汇作一处,陈虹上下打量一番肖燕,一脸惊诧道:“肖燕同志,看不出来呀,你这是为了哪门子,生谁的气,把我吓得一路打着哆嗦跑过来,到这会,心里还不住地跳腾。”

肖燕见陈虹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禁不住愧疚道:“陈虹,真是难为你了。你知dào

吗?我这会心里真是不吐不快呀,想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哎,谁叫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亲姐妹呢?有话就说,谁欺负你了,告sù

我,姐妹我两肋插刀,在所不惜!”陈虹拍了拍隆起的胸脯,豪气道。

肖燕见陈虹一副气壮山河的模样,气一下子顺了好多,眼睛盯住她,哀声道:“还能有谁,也只有你口口声声赞许的潘副市长了。”陈虹闻声,双手一举,赶紧道:“打住,打住,别人我惹得起,他我可惹不起。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自家的事,你自家处理好了。”说罢,嘻嘻一笑,伸手挽过肖燕,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寄热望 输血浇根土

渐至惊蛰时节,和风暖阳。这天,我老表早早起得床来,瞒了芳菲,整理好早已准bèi

的行囊,独自一人回到龙潭镇。待验收完紫竹林外围工程,我老表余款点得清楚,递给包工头。那包工头一见,喜滋滋从我老表手里拿过工程款,点头哈腰地寒喧一阵,随后,欢天喜地走了。我老表见包工头一走,近得竹院,凝视一眼新砌的高墙,来到大门前,推开厚重铁门,迈步走了进去。想起儿时父亲抱着自己,模糊着忽明忽暗的双眼,在杂草丛中不停留连、摸索的情景,眼内一热,一股莫名的凄楚顿时在心中漫延开来。

记忆里的情景不时在我老表心里浮动,那时,偶尔,我老舅会带着我老表来到这片遗弃的竹林,细小的我老表,时时不解地望着我舅伫立在这片荒地前,久久不愿离去。呆得久了,我老表会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老舅问道:“爹,你在看啥子?”我舅闻声,缓缓蹲身下来,轻轻抱住我老表,轻声道:“宏儿,你爹在看黎家的过去,曾经的骄傲!”我老表一听,不解地问道:“爹,啥子是黎家的骄傲?”我老舅闻言,会裂嘴笑笑,然后抚着我老表的头,指着眼前的荒地说:“这里,就是黎家曾经的骄傲。”说完,见我老表毫无兴趣,只得牵起我老表的小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随着我老表渐渐长大,从我舅母的嘴中,乡邻间的传言中,我老表对黎家的过去有了些许了解。对这片神奇的土地,开始心生向往。待到长大成人之后,那颗一收旧日河山的心,便有了萌动。现在,我老表迈开大步,在园中巡视一遭。来到一隆那似坟亦冢的土堆前。俯下身去,用随身带来的刨铲,细细清除杂草丛生的荆棘。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老表不停的刨动下,地面慢慢现出一个半米见方的土坑。我老表急促地挥动铁铲,在地下刨动着,见仍是一无所获。他停下身来,坐在地上歇了口气,抽了支烟,仰天看了看飘忽不定的白云。一咬牙,跳身而起,奋力向下挖去,越是挖到深处,他的心情越是紧张起来。待挖到二尺深处,他的气息变得急促,手脚也跟着轻柔了许多。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拔弄着,唯恐伤害到什么,又满怀希冀地想要马上看到什么。正在这时。他的手从松软的泥土中,触摸到一种紧硬的物体,心里不由一阵狂喜,站起身来。拂去满头汗珠,脱出外套,向下定神一望,不由怔住——

一段泛着紫红柔光的竹根。静静地安详静卧在深褐的泥土中。看到这里,我老表瞬时心跳不已。

“紫竹,紫竹。果然是你吗?”我老表克制着内心里的兴奋,再次俯下身去,细细端祥一阵,待拔开她周边的杂土,她那温润柔美的身姿渐渐展露出来,一下子,我老表被她彻底慑服了:“太美了,太好了,你终于还是存留下来了。”像呵护初生婴儿一般,为了不让别人发xiàn

,我老表转身铲来周边杂草,轻轻铺在上面,再细细观望一阵,穿好衣服,把铁铲藏入坑中,退到门前,从包里拿出一把大锁,锁上铁门,经直向镇卫生院走去。

来到卫生院,我老表从体内输出数百毫升血液,在医生护士惊愕的眼神里,慎重地揣入厚厚棉衣中,贴在自己胸口。出得医院,我老表顿觉身体疲软,头晕目眩,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来到悦来餐馆。那餐馆老板一望,见我老表面色苍白,赶紧迎住,惊声问道:“黎老板,看你脸色腊黄,是不是得了啥子毛病?”说着,扶住我老表坐下。

我老表见餐馆老板神色慌张,展颜一笑,有气无力地安慰道:“没啥子,只是有些晕车,能不能帮我冲杯糖水压压。”餐馆老板听说只是晕车引起,方才安下心来,叫来服wù

员,吩咐一声,那服wù

员很快端来一碗糖茶。餐馆老板看着我老表咕嘟嘟喝下,转眼,脸上有了些许红润,精神也有了好转,深深舒了口气,对我老表道:“黎老板,你真是吓死我了。要不,到里屋休息一下,你看要不要得?”

“谢了!”我老表笑了笑,站起身来,一脸感激道。说完,从兜里掏出钱包,轻声问道:“多少钱?”餐馆老板闻声诧异道:“黎老板,你这是做啥子嘛,把我们当外人了?这一杯茶算啥子嘛!你都这个样子,喝了点子茶,还要收费。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我们龙潭人做人小气、唯利是图哟。”

我老表听餐馆老板话说得真切,惨淡一笑道:“那就多谢了,以后若有啥子事,支会一声,我一定有求必应、决不推辞。”餐馆老板一听,脸上越是急切道:“这一点子小事,那用得着黎老板挂怀,你话说得严重了。”

我老表闻言,起得身来,对餐馆老表深深一躬,辞过餐馆老板。在镇上迂回一遭,我老表见并没人注意自己,悄悄转到竹林,启开门锁,闪身而入。来到那竹根所在,蹲过身去,拂去上面的杂草,从怀里掏出那袋带着自己体温的血浆,照着那竹根突起处,慢慢浇灌下去。待袋中殷红血液尽皆流出,他把袋子履盖在竹节处,再把周边的新土填入坑内,等做完这一切,我老表的身体一下子虚脱下来,汗珠瞬时从脸颊上滚滚滑落,大脑里只觉天旋地转起来。我老表自觉不妙,一屁股坐在草丛中,仰首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冷风吹过,我老表打了一个寒噤,一下子惊醒过来。沉思片刻,他摸索着从地上爬走,战战巍巍地出得园门。来到镇头,唤住一辆三轮摩托车,对司机吩咐一声,那车便朝乡下疾驰而来。

回到家中,我舅母一见我老表神色,不由大震,知dào

我老表定是用精血祭了竹林,赶紧过来将他扶到床上,待他躺下,再不言语,进到厨房,把那年节间未曾用过的山鸡,整只放进锅中,加进佐料,架起柴火,迅速煮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待那山鸡煮得烂熟,我舅母忙不迭盛进一口陶瓷碗中,用厚布捂起,端到我老表房间,轻轻把他扶起,对他道:“家宏,快,喝点热汤,补补身子。”

我老表抬起身体,望着母亲满脸皱纹中裹着深深的怜爱,心里不觉一酸,悄声对她安慰道:“娘,让你受累了。”话没说完,两股清泪早汩汩而下。我舅母一见,愈是心酸,别过脸去,轻轻用衣角揩去脸上泪痕,然后对我老表吩咐道:“家宏,让你这样遭罪,娘心里真是像刀剐一样难受。既然做了,就别想那么多,我们尽人力,听天命!快,把汤乘热喝了,身子要紧。”

见我舅母眼中露出坚定神色,我老表捧起瓷碗,和着泪水,慢慢把汤喝下。待我老表喝完,我舅母近到床前,拉过我老表的双臂,细细打量起来,见并无啥子伤痕,禁不住一脸置疑地望着我老表。我老表喝了鸡汤,进了些食物,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见母亲满是忧虑,便把自己这次回龙潭的经过,一五一十,如实告知我舅母。我舅母听完,知dào

我老表只是抽了血浆,方才露出安慰道:“这样也好,只是总还是虚了身体,这段时日,要注意休养才是。”

见天色已晚,我舅母看了看我老表,轻声问道:“你这次回来,芳菲晓不晓得?”见我老表摇了摇头,经舅母点头继xù

说:“这样也好,免得她在家里担心。只是让她一个有了身孕的孩子,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谁知话没说完,我老表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我老表掏出一看,禁不住笑了笑,对我舅母道:“你看,刚说到她,她就来了。”正要抬身起来,我舅母一把抢过电话,对我老表说:“你躺着,我来给她说,免得你们俩又生口角。”

接通电话,我舅母便愉快地与芳菲唠起了家常,芳菲知dào

我老表回到乡下,心便放了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我舅母,让他早点回家。我舅母听芳菲在电话里气力充沛,那担着的心,也跟着落下地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忆旧友 意暖众人心

第二天一早,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我老表起得床来,感觉体力渐渐恢复过来,便要辞过母亲,赶回城里。我舅母见他气色较昨日大有好转,想起家里的芳菲,也不强留,便应过一声,进到厨房,收拾起家里鱼肉。不一会,装了满满一包,任我老表如何推动却,硬是塞在我老表手里,嘴里殷殷嘱咐道:“如今你身子有了亏空,芳菲又怀有身孕,我也不能过去帮你们做些啥子。只盼你这回去之后,两人相互照应一下,我这个做娘的,在家里也就放心了。”

母子依依别过,几经辗转,我老表回到城里。进得家门,我老表放下包裹,见芳菲已上班去了,想想一人在家闲得也是无聊,便信步来到卖场。众人一见我老表脸色苍白,纷纷转拢。那赵宝强近得身来,上下打量一阵我老表,露出惊讶表情,轻声问道:“黎老板,是不是近来家里出了啥子事?告sù

我们,大伙也好帮你开释开释,千万不能憋在心里,窝出个啥子毛病来。是不是弟妹她——”

李春华一听,瞪一眼赵宝强道:“真是狗眼看人低!黎老板可是个斯文人,家里可是和气得很。哪里像我们,今天打情,明天骂俏,整天鸡飞狗跳脚的,一片乌烟瘴气!”说着,对我老表轻声问道:“黎老板,不过今天看来,你的气色确实有些问题,要不到医院找个大夫看看去?”

黄丽听李春华嘴里说出打情骂俏的话,心里不由一乐,知dào

她文化低子薄,笑过之后,再不计较,过来轻声对我老表说:“要不,让超义陪你到医院检查一下?他在医院人员熟,说不定还能给你帮帮忙。”一侧正在修车的刘超义闻声。扭头大声道:“对,医院我有熟人,过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免得拖出啥子大毛病来。”

我老表见大伙对自己甚是关切,心里一暖,赶紧道:“多谢大家关心,我刚到医院去过,医生说没啥子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众人一听,方才放下心来。寒喧一阵之后,逐渐散去。我老表缓缓进到自家店内,小杨近身过来,对我老表道:“黎哥,这天一暖,生意也好了起来,你看,朱老板的车子眼见也卖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把他的车款给打过去?”

经小杨一提,我老表这才想起朱道明来,他迟疑一阵,对小杨道:“别慌。先放在帐上,说不准他这段时间要到这里来也未可知,等我与他联系之后,我们再作打算。”小杨闻言。不觉喜道:“朱老板啥子时候过来,好长时间不见,真不知dào

他现在变成个啥样了。”我老表见他喜形于色。一脸期冀,心情一下畅朗起来,缓声道:“是啊,我现在也很想见见他这位老朋友了。”说完,对小杨挥了挥手,待他自顾忙去,掏出电话,拨通朱道明,轻声问道:“道明,现在忙吗?”

朱道明听是我老表的声音,惊喜道:“刚开年,事有点杂。黎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我老表一听,不禁埋怨道:“我们兄弟间还有啥子受宠若惊,你是怪我不主动与你联系吗?”朱道明闻言,赶紧辩解道:“哪里,哪里,我这话可是发自肺腑之言。对了,黎哥,你现在一切还顺利吗?”我老表沉郁片刻,对朱道明说道:“一切还算顺利,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天意了。”朱道明一愣,问道:“什么叫该做的都做了,还要看天意。黎哥,我相信你,只要用心,你一定能够成功。”我老表一听,心里一沉,顿了顿,对朱道明问道:“你上次说准bèi

过来,确实行程没有?”朱道明豪爽道:“等天气稍稍暖和一些,我立马和东梅回来看你。”正说着,只听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过了会,朱道明问道:“对不起,黎哥,我这边有人找,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老表听朱道明有事,赶紧问道:“道明,是这样的,你在卖场的车子,我已处理得差不多了,这车款,你看——”未等我老表说完,只听朱道明哈哈一笑道:“黎哥,这点事我还不放心吗?车款先放在你那里,要用的话,你先用,到时我过来后再说。若没别的事,我先挂了,下次再聊好吗?”

“好的!”我老表应道。

收起电话,我老表刚准bèi

起身,刘超义便昂首阔步地进到店里,俯身细细打量一阵我老表,啧声道:“老黎,不是大伙说,你今天的气色真的不是太好,是不是真出了啥子毛病?”

我老表见刘超义一脸严肃的表情,禁不住哑然一笑道:“你看,又来了不是?大伙刚走,你又来了。一点小毛病,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刘超义一听,转身过去,朝着身后的座椅落了下去。继尔,探起身子,对我老表好奇地问道:“老黎,刚才你是不是在和道明通电话?”我老表一愣,望了望刘超义,点了点头。刘超义见我老表默认,不禁慨叹一声道:“老黎,我听说道明是个富二代,可是真有此事?”见我老表还是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刘超义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小子浪迹天涯一阵,想必是回头是岸,回家享清福去了。说不定,他这会早把我们这帮穷哥们,忘得九天云外去了。”

见刘超义对朱道明如此评说,我老表终于开口道:“刘哥,这道明可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说不定,这段时间他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好好在一起聚聚,也算不枉了相识一场。”

“他还会回到这里来?我看不大可能。”刘超义摇了摇头,满腹狐疑道:“在这里,他可是受尽欺辱和委屈呀。”

“会的,道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每次电话里,他总是想到大伙,提到你刘哥,说你是个仗义之人。难道你忘了,上次那个买车老者的儿子,来店里寻衅滋事,还是你刘大侠仗义执言,才让他脱了责难。这些事,他一直记挂在怀。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在电话里每每提到,总还是对你感佩不已。”我老表眼望着刘超义,缓缓言道。

刘超义听完我老表的话,一拍大腿道:“我当初一看,在这个卖场之中,那朱道明对你最是投缘。自他走后,果然不假,唯有与你联系最是密切,我们这些家伙,也只能望自兴叹了。”说完,站起身来,见自家店里来了客人,跳身走了。

待到卖场正要关门,芳菲急步走了过来,一见我老表神色,心知其中原委,上前挽住我老表手臂,一脸痛惜道:“家宏,你这都是为了啥子嘛。”言毕,两眼噙满泪水。一旁的赵宝强看得真切,欲走还休地望着我老表、芳菲两人,那李春华一见,径直过来,照准那宽大的臀部就是一脚,大声斥喝道:“还站在这里做啥子,想给人家当灯泡吗?”

赵宝强陡然受到一击,瞬时恍悟过来,见是自家婆娘戏弄自己,心里又喜又臊,跳身而起,就向李春华扑了过去。谁想那李春华早熟了赵宝强习性,闪身躲过,嬉嬉笑着夺路而走。

两人一闹,早把芳菲心里的阴霾一扫而过,她紧紧偎住我老表,慢慢向家走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藏形迹 挟私图报复

待我老表和芳菲近得那斑驳陆离小楼,夜幕早已沉沉落下。

回到屋里,我老表略显疲累,头上渗出涔涔汗水,芳菲见我老表身体虚弱,露出一脸怜惜。进屋之后,手忙脚乱地烧好热水,给我老表上下擦拭一遍,等我老表有气无力地依在沙发上,芳菲过去把饭做好。两人坐在一处,用罢晚餐,芳菲脸色一沉,怪怨道:“家宏,这以血灌竹一事,本属无稽之谈,你偏偏信以为真,如此不爱惜自己,让人如何放心得下?我告sù

你,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然,若是弄坏了身体,就是紫竹成活,又能怎样?到时候人都没有,要那东西,又有啥用!”

知dào

芳菲担心自己,我老表甚是不以为然。听她提到竹林,我老表精神为之一震,对芳菲兴奋道:“芳菲,不论怎样,我这次可没枉费心机。你晓不晓得,从看到竹根那一该起,我就热血沸腾了。这次不惜输血一试,我也只是宁信其有,不然,我会遗恨终生的。这次试过,竹林既便不能复活,我也能心安了。”

芳菲见我老表吃过饭后,气色稍有好转,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起身打开电视,让我老表看着,自己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妥当,当她在厨房转过一圈,见一角陡然多出一条布袋,打开一看,满是鱼肉,不见大惑,高声对我老表问道:“家宏,这些东西打哪里来的?”我老表进厨房一看,站在门边,把我舅母的意思对她说了一遍,芳菲闻言,不由愣住,嘴里喃喃道:“她老人家就这么一点腊货,全让你给拿回来了,你也忍心?”

“当时我也好说歹说地不要。可她非让我带上,我也只好依她。否则的话,她老人家会生气的。临走时,她还一再说,你现在怀了身孕,不能亏了身子,你让我如何推辞得下来。没事,等过段时间回家,给她带些新鲜鱼肉回去。”我老表悠悠转过身去,回到座位上。眼望着电视,轻声道。

芳菲边整理着布袋里的干货,眼里一阵潮热,待把那些鸡鸭肉鱼挂好,新闻已经播完。见我老表偎在沙发上昏昏睡去,满脸痛惜地依身过来,用力扶起我老表,把他轻轻放在床上,脱去衣物鞋袜。盖好被子,深深叹息一声,自己洗漱去了。

潘清扬自那日愤愤离开家门,便不再顾问他人。正常上起自己的班来。每到下班后,归得家里,见肖燕对自己现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疑窦丛生。这天。市里召开经济工作会议,他从会议名单中看到汪书记也列席其中,心里不由一动。等会议一散。他急身踱到正准bèi

退场的汪书记身边,小声道:“汪书记,我有点事找你,若是有时间,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正在收拾会议资料的汪书记,见是潘副市长,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路上,汪书记细细一揣摩,心里一笑,知dào

潘清扬定是为自家夫人之事,便紧了步伐,尾随潘清扬身后,来到zf办公大楼。

上得三楼,汪书记来到潘清扬办公室门前,轻轻敲打一阵,随着里面洪亮的声音传出,汪书记推门而入,见潘副市长正在与秘书交谈,他迟疑一会。潘清扬一见,迅速打发走秘书,站起身,迎了过来,招呼汪书记坐下。随后,轻轻掩住房门,过到饮水机旁,亲手给汪书记倒来一杯茶水,挨身坐下,浅笑道:“不好意思,把你从百忙中找来,只是想了解一下龙潭镇里的一些情况。”

汪书记何等精明之人,见潘清扬语调低缓,知dào

定是为了肖燕和我老表的事,端起茶杯,呷了口香茗,扭动了一阵身体,向潘清扬愈是靠得近了。当他抬起头来,用眼望了望潘副清扬稍显急切的神情,讳莫如深道:“潘副市长是不是也对紫竹林感兴趣了!哎,这黎家呀,总也忘不了那片曾经让他们兴旺发达的紫竹林啊!”

潘清扬一听,愈是疑惑起来,一头雾水地望着汪书记,关切地问道:“汪书记,此话怎讲!”

见果不其然,一提到黎家,很快勾起了潘清扬兴趣,汪书记有些得yì

地放下手中茶杯,一时间斟字酌句,把那黎家前因后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数家宝一般,合盘道出,只听得潘清扬如坠云里雾中,愈是好奇起来。

“原来,黎家在龙潭镇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来历,真是匪夷所思啊!”潘清扬站起身来,抱起胳膊,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静静捉摸一阵。继而,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一会汪书记,蹲身坐了下来,轻声道:“如此说来,你们把这片紫竹林,归还给黎家,难道还是肖燕同志看在同学的情面上,蓄意从中撺掇不成?汪书记,你也是老党员了,如此假公济私,可是有损组织形象呀。”

见潘副市长脸色阴沉下来,汪书记满脸堆笑道:“潘市长尽可放心,这方面,上面是有政策的,我们这也是顺水推舟罢了。再说,那紫竹林已荒弃多年,想要从中得到多少利益,我想也是枉费心机,这黎家拿回去后,也只是作个念想罢了。”

潘清扬摇了摇头道:“小黎这人我见过,他这人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没有什么把握,定然不会费这么大的周折,无端花钱把它讨要回去。以我看,这里面定有蹊跷。这件事,拜托汪书记回去后,不妨作个调查,看看他倒底意欲何为?”

汪书记闻言,故yì

为难道:“潘市长,如今那片土地,已归黎家私有,镇上若要无端干预,这于情于理,我们都站不住脚呀。”

潘清扬爽朗一笑,大声道:“什么黎家私有?汪书记难道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只要是土地,都属国有,更何况,这地下资源,更是姓公不姓私。所以,我们可不能让国家的资产,轻易流入私囊!”

汪书记官位不高,但数经仕途浮沉多年,听潘清扬语气铿锵,心里对他的意图,早有了经纬般清晰的脉络,他眨了眨松软的眼皮,一脸媚态地望了望眼前的潘副市长,轻轻拍打了一下茶几,站起身来小声道:“潘市长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如此一说,我倒真的明白过来。您放心,这事我一定给您查出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完整的说法。”

潘清扬一听,伸过手来,握住握汪书记,欣慰道:“汪书记,这就对了嘛。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凭汪书记的能力,应该说是小事一桩。我看这样,对这件事,你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还是尽量不要弄得满城风雨才是。”汪书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含蓄地笑了笑,轻声道:“潘市长高瞻远瞩,回去之后,我会谨慎从事,请您放心。”

“这就好!”潘清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汪书记的手背。

从潘清扬办公室出来,汪书记一脸春风得yì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阔步走下楼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邀闺密 娓娓道衷情

隐约弄清肖燕对自己淡漠原由后,潘清扬把一腔悠悠怨气,继尔转向我老表,连那龙潭紫竹也跟着记恨起来。这天应酬公务之后,待到傍晚时分,他下班归来,悄悄溜回家中。开门进去一看,并不见肖燕身影。疑惑间,他丢下公文包,来到阳台,只见一个人影在那里转悠。潘清扬一见,肖燕正在悠闲地给那盆文竹打理、浇水。便推门附身过来,故yì

打趣道:“哟,肖科长还真有闲情逸致,怎么今日没出门,在家里也打理起竹子来?莫不是真应了: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好一株竹,好一段情。”

肖燕乍一听,心里不禁五味杂陈,见潘清扬话里藏着玄机,句句紧绕竹子,便乜视潘清扬一眼,不屑地丢下手中水壶,转过身来,对潘清扬视若无睹地嗤过一声,掩住一丝惆怅,进到屋内,歪身依上床去,慵懒从床头拈过闲书,若无其事地翻弄起来。

见肖燕一脸傲慢神情,对自己挑逗无动于衷,潘清扬心里怒火一喷,想到肖燕与我老表为了紫竹林,在龙潭镇里应外合,暗渡陈仓,一股无名之火,刹那间熊熊燃烧,于是,他扑过向前,对肖燕图穷匕见、单刀直入道:“听说你帮黎家宏,把他家祖上的竹林拿了回去,有没有这事。”

肖燕闻言,不觉大惑,心想知dào

这事的人并不是很多,怎么转眼之间,便传到了潘清扬的耳朵里来?想想唯有上次,自打潘清扬接听过汪书记电话,便疑神疑鬼起来,头也不抬地应声道:“那紫竹林本来就黎家的遗产,家宏讨要回去,理所应当。名至实归。难道这件事,还需yào

我去帮他吗?真是岂有此理!”

潘清扬听肖燕对我老表叫得亲切,愈是心里一酸,瞪着双眼,对肖燕居高临下道:“可我听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有传言道,这里面可有人拿原则做交情,以工作之便替他暗中相助。”肖燕闻言,见潘清扬把矛头直接指向自己,愤愤道:“哪来的长舌妇。尽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俗话道:谣言止于智者!潘清扬,我可告sù

你,你可是副市长,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可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调查清楚之后,才有发言权。”

潘清扬见肖燕话里柔中带刚,措词严厉。轻蔑一笑,哼声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不妨在这里提醒你,你可要好好掂量明白。”说完,轻身走出了卧室。

经此一曲,肖燕本已平息的心情。被潘清扬揉得稀烂。她合起书,靠在床头,眼望着桔红色的灯光。静静地回想着潘清扬的话中深意,隐隐觉得似有芒剌在背,浑身上下顿时不自在起来。不一会,潘清扬淋浴过后,入得卧室,刚钻进被里,准bèi

寝息,肖燕却悄悄溜身出来,像躲避陌生人一般,进到书房,静静地端坐一会,随即打开电脑,胡乱地玩起她并不热衷的游戏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肖燕觉得眼中涨痛,打开房门,听得卧室传出阵阵低沉的鼾息声,她才潜手潜脚地回到床上。可身体刚刚钻入被中,又顿时觉得像掉入冰窑般孤寂寒冷,辗转反侧良久,心里愈是烦燥。望着黑黝黝的窗处,她一咬牙,再次爬起床来,抱起一床薄被,一个人躲入客房里去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班后,肖燕再不愿回到家中,她用电话招来陈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街上闲逛。待进到一家商场,陈虹见肖燕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挨过身去,对她细细一打量,见她的眼睑略有浮肿,俏声怪责道:“怎么了?难不成市长大人在家里搅弄一阵,又把你一人丢在家里了?”肖燕双目无神地望一眼陈虹,呆滞道:“出去倒还好了!这段时间,他回来之后,倒把我折腾得心力俱疲。哎,真是烦人哪!”

“莫不真是小别似新婚,阔别之后,又如新婚燕尔了。”陈虹见肖燕口出怨言,疑作夫妻之事缠绕之故,遂嬉笑打趣道。

肖燕两眼一瞪,用力推一把陈虹,甚是不快道:“别人憋了一肚子苦水,本来想给人倾诉一下,你反倒尽在这里打趣!知dào

这样,就不找你出来了,省得让我心烦。”陈虹见肖燕真的生起气来,赶紧屏住呼吸,一脸惊诧地拉起她的手,骤声问道:“倒底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又扯上了黎家宏这小子的是非。”

“瞧你,一张嘴,就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什么叫黎家宏这小子?”肖燕对陈虹斥责一声,随后默默垂下头去,低声道:“不过,这事确实与他有点关系。”陈虹听他们的矛盾,果然与我老表干系,便生出无限的不平之气来,白一眼肖燕,恨恨道:“我就知dào

,你们就是一对上辈子的孽家!这事要怪还真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们相识,弄得现在死去活来,牵肠挂肚。说,倒底出了什么事,我找他理论去。”

见陈虹在一旁只是自怨自叹,满腔怒气,肖燕禁不住扑哧一笑,心里的烟云倾时散去,对她悄声责怨道:“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要找别人算帐,我看呀,你真是混帐到头了。”说着,伸出手来,使劲戳了一下陈虹额头。

陈虹见肖燕一脸乌云逐渐散去,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质问道:“你呀,就是个闷葫芦,有话快说,都快把别人憋死了,倒底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肖燕思忖片刻,携起陈虹,迎着稍显寒气的夜风,把近来心里的不快,一路倾泄而去。

“还是因为黎家宏这个结不是?我早对你说过,现在你们各有家室,要以自己的家庭为重,再不可留恋旧情。可你就是不听,这不,弄得心里不快了不是?我说,肖大小姐,收手吧,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呀。”听肖燕说完,陈虹定住身体,面向肖燕,语重心长地劝道。

提到我老表,肖燕的眼睛像一盏空洞无光的灯,一下子被点亮,她望着眼前的陈虹,充满希冀,心有不甘道:“陈虹,你知不知dào

,我心里的那根脆弱的弦,只有一个人才能拔响,也只有他的存zài

,才能发出悦目的声音。你可知dào

,这人是谁?”陈虹闻言,瞬时愣住,随即跺脚道:“肖燕,我的同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醒醒好不好。你都这个年龄了,怎么还停留在童话世界里?”说完,过来使劲摇晃一阵肖燕,唯恐她一时睡了过去。

待陈虹两臂一停,肖燕仍双目有神地继xù

问道:“你还没告sù

我,哪人倒底是谁?”

陈虹一听,顿时泄下气来,身体一软,轻声道:“好了,好了!我说,是傻子都知dào

,这个该死的人,叫黎家宏。”

“这就对了!”肖燕心满yì

足地说完。随后,挽起陈虹的手,迈开轻快的步伐,向清雅餐馆走来。

“你呀,就是个情痴,就是个笨蛋!拿着一个好端端年青有为的市长不当回事,非要自找苦吃,念想着一个没名没利的三无男人。现在呀,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太少了。”陈虹一路不停在数落埋怨道。

肖燕殷殷一笑,轻声道:“本女子心甘情愿!”(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归家中 子受母教诲

清明前夕,我老表怀着忐忑心情,又来来回回地往返龙潭镇数趟。每次去到紫竹林,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那松软的泥土上,不见半点动静。当他来到邻近竹林,看着春笋已崭露头角,心里愈是急迫起来。

这日顺道回到乡下老家,我舅母见他一脸气馁表情,知dào

情况不妙。想到我老表为那紫竹费尽心力周折,甚是不忍,只得强打起精神,替我老表排遣道:“家宏,早就对你说过,对那紫竹,我们只能尽人力,听天命!有些事,你也不要太过强求,若是劳累愁苦了身体,倒头来,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我老表巴巴地望着我舅母,沉吟良久,略显懊恼道:“娘,你看,我是不是啥子地方做得不妥,才有今天这个局面?听说要想紫竹复活,必须每年祭祀。这数年来,黎家对她不闻不问、置之不理,是不是把竹神给怠慢了?要不,瞅清明之际,我们也准bèi

一些香火,好好祭奠一番,您看要不要得。”我舅母一听,上前摸了摸我老表的额头,抿嘴一笑道:“家宏,以我看呀,你是想紫竹想出魔障来了。哎,想不到我家家宏,一个知书明理的人,竟也沉迷于鬼道之说了。家宏啊!我只知dào

做人以善为本,心诚则灵。若是竹神有知,看在你以精血祭祷的份上,她也定会遍施甘露,让那紫竹死而复生了。”

我老表闻言一喜,高兴道:“那娘您是说,紫竹复活还是有希望的了?”我老表听完我舅母的话,埋头想了想,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似有所悟地问道。

我舅母慈祥地笑道:“当然,万事皆有可能。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做啥子事,都要进得去、出得来,这样才算得上大智慧!我儿是个明白人,不糊涂。可你要知dào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收获,但要想有所收获,必须付出!所谓舍得、舍得,就是这个道理。一开始呀。我见你信心十足,不便阻拦,现在遇到了关口,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就随口有这么一说。世上万事没有绝对,谁能说对就对,说错就错?保不准,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孩子。有时,随遇而安,也是一种心态。”

一番话语,听得我老表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望着我舅母满脸皱纹。随着我老表情绪好转逐渐舒展开来,我老表顿时恍然大悟:世间万物,哪比得上这份亲情?转尔,我老表用满是愧疚的语气。对我舅母说道:“娘,真是对不起您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让您为我操心,作儿子的真是不孝啊!”

我舅母一听,沉下脸来,对我老表怨责道:“家宏,你这是说的啥子话?你能把心里的话告sù

为娘,娘心里就舒坦了,怎么能说不孝呢?啥子叫孝,顺就是孝,我养的孩子能时时陪我说句话,能听娘的劝告,就是孝。以后可不能这么想!”说完,母子俩人相视一笑,一股温情荡漾在四目之间,随即润入心田。自儿时以来,我舅母总能从日常琐碎的生活细节中,提炼出带有乡村浓香的陈汁,不时地传输给我老表,让他沉醉其中,从中品味出一些人生哲理,而受益无穷。

待得夜深人静,我老表躺在床上,整个身心渐渐舒坦开来,一种无形的力量重新充溢进他体内。

“家宏,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回家后,照顾好芳菲!”见我老表房里还闪亮着灯,我舅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嘱咐道。

我老表闻声,从床上弹身跳身,嘴里应道:“娘,知dào

了,您也早点休息。”说完,随手拧灭电灯,钻入被中,合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老表辞过母亲,上得路来。那大黄狗一路前窜后跳,把我老表送出村外。待跨过小溪,我老表俯身过去,摸了摸大黄狗的头,对它挥了挥手。大黄狗一见,像是听懂了言语,对着我老表狂吠一阵,摇着尾巴,一路狂奔而去。

来到镇上,见站内一辆客车正停在道口,我老表也不犹豫,刚准bèi

抬脚上车,只听一侧传来“咦”的好奇声。我老表一愣,回头看时,只见那售票的小姑娘近身跑了过来。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眼我老表,亲切道:“这不是黎老板吗?咋子这样巧,今天咋子又遇上您了哈,您这可是要回城里去?”我老表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小姑娘,笑着应道:“是呀,是呀。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每次回去,都能遇到你。”

小姑娘嘻嘻一笑,脸,花一样绽放开来,脆声道:“黎老板是回来踏春的吧,咋子一个人回来?”我老表闻言一笑,从兜里掏出钱来,买了车票,找到座位坐下,望着倚身座靠的售票员道:“回来看看我的母亲,一个人方便些。对了,上次你代人买的那辆电动车,用得还好吗?”

小姑娘一听,露出一对漂亮的小虎牙道:“好的很,我那亲戚挺满yì

的——”待还要往下说,见车下走来两个乘客,小姑娘眼珠一转,对我老表招了招手,跳身上前迎住,做自己的生意去了。

不一会,随着小姑娘的四处张罗,车上很快挤满乘客。那粗壮司机一见,兴奋地钻进车来,对小姑娘吆喝一声,那站内检票员便拿着夹板,进到车厢内,细细清点了一下人数,道一声:“时间已到,清点完毕,你们可以出站了!”

待检票员走下车去,司机启动车辆,缓缓出得车站。等上得大道,车子便加速疾驰。一路上,除了沿途接送上下车的乘客,那小姑娘不时近到我老表身边,叽叽喳喳与他交谈着,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在车厢内穿梭、跳动着。

进到城里,我老表眼见近得卖场附近站台,正要招手,那小姑娘心领神会地对司机唤叫道:“带一脚,有乘客下车。”司机一听,一脚踩住刹车,抬头看着内视镜。随着一阵摇晃,我老表站起身来,正要感激小姑娘,只见她闪动亮晶晶的一对明眸,甜声道:“黎老板,走好,下次有人买车,我还来找您。”

“好的,谢谢你。”我老表跳下车去,对小姑娘挥了挥手道。司机见乘客下了车,一踩油门,车子便窜了出去。望着客车带着一缕轻烟,走得远处,我老表心里瞬时一阵空落。静静一想,竟不自觉地笑了。

转过一条大道,来到卖场。只见卖场里店门洞开,门外的样品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像是迎接检阅的队伍,英姿飒爽。门前的地面,也打扫得格外干净、清洁,看上去清爽舒目。待走到店外,我老表循目一望,顿时纳闷起来,他细细一瞧,门前不单少了平日时时在外张望的黄丽,连那喜欢四处窜掇的李春华,也少了人影。而此时,又恰值客户光顾的高峰时期。

再留意一眼周邻的门店内,那店主店员却不失时机地迎出门外,招揽客户,热情地忙碌着。看到这一切,我老表不由加快了步频,迅速向卖场走去。当他前脚刚迈上台阶,向店内一望,发xiàn

卖场内众人正围作一处,传出一片沸腾之声,不由愣住,再扭头向停车场一看,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

未等我老表进得店门,早被眼尖的李春华一眼瞧见,只见她闪身过来,用肢体挡住我老表的视线,故作神mì

地问道:“黎老板,你晓得我们卖场今天来了啥子人了?”

众人闻声,见我老表归来,目光一时齐刷刷锁定我老表,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我老表惊讶地偏了偏头,把目光避过李春子的身体,好奇地向里一探视,不觉顿时呆住——(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遭质疑 情伤自暗舐

肖燕的沉默淡漠,在家中渐渐开始发起酵来。她的一举一动,让潘清扬越来越难以承shòu。每次回到家中,潘清扬他越来越感到,在肖燕的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个让她难以忘怀的影子,这个影子不是别人,它就是我老表。察觉到这些,他既难堪又好奇,难堪的是,自已一个堂堂的副市长,在一个女子的心里,竟然会不敌一个无名之辈;好奇的是,肖燕为什么对我老表竟然会情有独衷,他倒底有什么奇特之处,让一个女子纵然成家之后,仍难以释怀。

潘清扬自小生活在省城,父母受爷爷的庇荫,在zf担任要职,从小到大,一直养尊处优,可谓衣来抻手,饭来张口,过着可为锦衣玉食的生活。在温室一般的家庭中,入得少年叛逆间中,也曾与一帮纨绔子弟,游荡一段时间,险些沦为社会游民。亏得家里发xiàn

及时,方才悬崖勒马,把他送到贵族学校,摆脱闲杂人员的纠缠,终究归还入正途。大学毕业后,再经父母暗箱运作,年纪轻轻,便进到zf部门,做起了单位上的人事干部。及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便顺理成章,娶了部门领导的千金,说起来顺风顺水,风光无限。正在鹏程万里,仕途畅通、高歌猛进之时,不曾想,那夫人先天患有白血病,未经数年,一命呜呼,撒手人寰,顿时让他一蹶不振。

就在这时,许是有愧于潘家,部门领导待安排完女儿后事,两家一商量,一来让他暂离伤心之所,以开阔胸襟;二来为锤炼个人能力,体验基层生活,为今后的仕途积累阅历计。便把他随机下派到市里,堂而皇之地做起一名副市长。就在潘清扬下派不久,在一次工作检查时,他一眼瞅住肖燕,见她神色忧郁,顿生惺惺相惜之感。辗转一打听,获知肖燕目前亦是独自一人,便穷追猛打起来。肖燕父母又是何等精明之人,见年轻有为的下派副市长对自家闺女有意,岂肯轻易错过。明里对女儿舌生巧莲,细细数说潘清扬的诸多好处:暗里托人张落搓合,把二人不经意间,渐渐捏弄到一处。待潘清扬父母偶来市里,把两人唤来细细一瞧,觉得两家门当户对,那肖燕又生得温柔精巧,便自然水到渠成,认作了家媳。

婚后。这潘家见肖燕性格内向,持家得体,甚是满yì

。自感把儿子下派到市里,大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之感。谁知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相处一段时间后,潘清扬却在相处中发xiàn

,这肖燕外弱内刚。竟然怀里仍然揣着一个旧情人,表面说不出来,每每像吞了一个苍蝇一般的难受。

卧榻之侧。竟容他人鼾睡!一向飞扬跋扈的潘大市长,一想到我老表那副小白脸,心里便生生作痛起来。

“哼!”这天见肖燕深夜方归,回家后,对自己仍是不理不睬的模样,他踱着方步,迎上前去,望着肖燕的脸,语气中饱含奚落和怨责,压低声调,对她问道:“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又被人带去逛了紫竹林?”

肖燕知他有意找茬,也不置理,甩了甩一头乌发,睥视潘清扬一眼,低头换了棉布拖鞋,踢踢踏踏地兀自向内室走去。

是可忍,熟不可忍!潘清扬见肖燕对自己的问话表现得漫不经心、置若罔闻,不由大怒,顾不得市长的面子,跟着追进卧室,一把抓住肖燕的胳膊,生生把她的身体搬将过来,两眼通红地逼视着她,大声吼道:“肖燕,你今天告sù

我,那黎家宏有什么好,让你如此割舍不下、倾力袒护?”

肖燕待要奋力挣脱,怎奈那潘清扬这时情到切处,死死攥住不放,顿时让她手臂一阵剧烈阵痛起来。她身体一软,耷拉双手对着潘清扬哀声叫道:“潘清扬,你疯了吗?你快放手,你把我弄痛了。”潘清扬听得肖燕呼声凄凉,只得用力一推,松开手来。退身看了看肖燕,见她瞠目望着自己,心里怒气仍是不消,嘴里仍喋喋不休问道:“肖燕,你实话告sù

我,你为什么要对那个黎家宏行以公徇私的事,你们之间倒底有什么隐情?”

从潘清扬怀中解脱出来的肖燕,闻声眉毛一竖,眼睛死死盯住眼前高大的潘清扬,毫不畏惧地咬牙道:“潘清扬,你真是无聊至极。我袒护他什么了?我与他之间有什么事?你一个堂堂的副市长,竟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真是让人羞愧。”说完,撇下潘清扬,抱起床上的薄被,独自疾步跑进客室,“咚!”地一声掩住房门,随后,一转身,扣上门锁。

瞬时,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潘清扬无奈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卧室,恨恨地抓起背垫,狠狠地摔在地上,在房间内像一只关在笼中的困兽,胡乱转了一阵,最终一屁股坐在床头,把头埋在双掌之间,肆意揉开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潘清扬抬起毫无睡意的头,睁圆双眼,理好头发,来到客厅。悄悄揣起电话,拉开大门,信步走了出去。夜风,杂乱地吹着,把潘清扬本就不平的心,再次拂出层层涟漪。

“嘭!”地一声巨响,门被紧紧闭上。

不一会,肖燕闻得房内没了声响,悄悄打天房门,在室内睃巡一遍,见人去屋空,心里也平静了许多。过去逐一按灭灯光,来到洗漱间,放好热水,脱去衣服,缓缓溜了进去,当她展开身体,望着自己稍稍隆起的腹部,不由惨淡一笑,这笑里有酸涩、有甜蜜、亦有深深的歉疚。

正在这时,台上的电话响起,她起身拿过一看,见是陈虹打来,想了想,无精打采地接过,只听里面关切地问道:“肖燕,到家了没有?”

肖燕一听,未语泪流,她强忍着悲泣,清了清嗓音,顿了顿,轻声道:“到了。”

“怎么了?”陈虹闻听电话里肖燕声音有异,赶紧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肖燕闻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哽咽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争吵了两句,不碍事。”没等肖燕说完,陈虹赶紧道:“你没告sù

他你现在的情况?别以为自己是个副市长就了不起,要不要我过来和他理论理论。”

肖燕惨淡一笑,掩住心里的悲戚,对陈虹道:“不必了,这会,他出去了。”

“出去了?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吵完架自己出去了?真是岂有此理!”陈虹一迭连声,在电话里大声吼道。

“嗯,这样也好,他一走,我心里反倒感到踏实多了。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晚安!”肖燕幽幽道。

“喂,喂。”那边的陈虹厉声喝道,肖燕再不置理,轻轻关了电话,把身体浸入水中,任由泪水横流。(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卖场里 兄弟再聚首

正在我老表与李春华在卖场台阶前相互对峙,玩躲迷藏一般左闪右避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早疾步迎上前来,他轻轻拔开李春华,对我老表唤叫道:“黎哥!”我老表见是朱道明,不觉大喜,惊声道:“好你个朱道明,过来也不支会一声,简直如神兵天降啊!”说完,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吴东梅,笑着点了点头。

“情非得已,情非得已!这两天,吴东梅一直吵着要回家,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遂了她的意,借祭祖之机,陪她回来,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帮老朋友。”朱道明一脸无奈道。

吴东梅听朱道明一说,再不含蓄,笑呤呤趋身过来,对我老表问道:“黎老板,芳菲姐现在可好?乘现在大家有空,要不要也把她请过来,我们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朱道明一听,对吴东梅打趣道:“你看,古人道:近乡情怯!你倒好,一回家,喜气洋溢。”说完,转头望着我老表,连声道:“黎家,我看东梅说得不错,乘今天卖场的人都在,要不,我们好好聚一聚?若是方便的话,你就给嫂夫人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我们大家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我老表闻言,扫视大伙一眼,见大家跃跃欲试、急不可耐的样子,对朱道明为难道:“道明,你有所不知,现在我家芳菲有些不方便。要不,我们大伙聚聚就行了。再说,她也算不得我们卖场的人。不来也罢,不来也罢。”

一旁黄丽闻言,挺身而出,对我老表怪怨道:“黎老这话说得就让我们心里有想法了,怎么了,你们男人是人。我们女人就不是人了,大伙儿说是不是?不好意思打,把电话号码告sù

我,我来打!”

见我老表迟疑不决,刘超义过来一把拉住我老表,大声道:“这道明回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想见大家一面,就让她过来好了。”说完,把嘴附在我老表耳边,轻声道:“现在的娘们。不好惹。”随后,对我老表挤眼道:“快把电话告sù

她们,她们之间好说话,一个电话过去,保证随叫随到。”

我老表见众人有意,便拨通电话,交给黄丽,随着她们去了。

“这就对了!”刘超义一见,拍手道:“这叫啥子来着。遥知兄弟——”说着,说着,挠了挠头,随既对我老表问道:“还有啥子来着?”

朱道明哈哈笑道:“那叫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可人家说的是兄弟,我们这会叫的是嫂子,讲不通呀。”

刘超义闻声,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嘟哝着辩解道:“有男茱萸,未必就没有女茱萸?”众人一听。跟着哄堂大笑。

不一会,黄丽转身过来,对我老表道:“还不让打电话,怕是我们知dào

了机密吧,这芳菲妹子一听东梅回来了,二话没说就去请假了,说马上过来。哼,你们这些男人,遇到好事,就打着主意撇开我们!”说完,把电话塞给我老表。

赵宝强见一切安排妥当,对朱道明招呼道:“道明兄弟,一路辛苦了,来,我们坐下等会。”众人一听,纷纷称道,让过坐下。

待坐下身来,我老表方才细细打量一阵朱道明、吴东梅。见二人这次归来,显得格外精神,心里甚是欣慰。那赵宝强瞅了瞅停靠在路边的那辆大奔,露出满脸的羡慕之色,对朱道明问道:“这车可是你家的?”见朱道明欠身点了点头,赵宝强啧啧叹道:“乖乖,这家伙怕是得几十万吧?”

刘超义闻言,推搡一把赵宝强,嗤声道:“老赵,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几十万?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赵宝强一听,眼睛早瞪得滚圆,越是稀奇起来:“都说朱家财大气大,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屁股下去,就坐着个金娃娃,佩服,佩服!”

小杨一听,早笑出声来,他歪着身子,望着赵宝强瞠目结舌的样子,张口道:“朱老板,要不,待会让赵哥的屁股沾沾光,蹭蹭你那金娃娃,说不定,今年一定中个大奖,发个大财,你看要不要得?”大伙一听,又乐了起来。我老表闻言,望了望一脸尴尬的赵宝强,斜眼瞪了一下小杨,小杨赶紧掩住嘴,溜到一边去了。

正在说话间,芳菲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卖场,那吴东梅一见,跳身而起,两人亲姐妹一般,拥簇在一处,叽叽喳喳说起了家常。聊着聊着,吴东梅见芳菲身子有些异样,退身一步,细细端祥一阵之后,像是发xiàn

新大陆一般,睁大眼睛,悄声问道:“芳菲姐,看这情形,你是不是有喜了?”见芳菲笑盈盈地点头默认,她惊喜的捂住嘴道:“难怪黎老板不让打电话给你,原来是有心想保护你这只怀了娃的大熊猫呀。”说完,偏过头来,眼里透出一种嗔怪之色。

黄丽一见,站起身来,迎着芳菲和吴东梅拍手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看来今天我们卖场可是喜事连连了!”

李春华闻言,跳身过来,神mì

兮兮地围着芳菲转过一圈,再上下抚弄一阵芳菲,指着芳菲断言道:“不瞒大家说,以我的经验看,芳菲这胎怀的定是个小子。”芳菲一听,心里甚是满yì

,自顾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禁问道:“李嫂,何以见得?”

见芳菲望眼若渴,李春华把芳菲的身体拔弄一番,郑重其事道:“大伙看,就凭芳菲这屁股——”赵宝强一听,眉头一皱,怨声道:“粗人,粗人,一听就是个粗人。啥子屁股不屁股的,那叫臀部!”李春华见赵宝强奚落自己,心里不服道:“是谁刚才还说一屁股坐出个金娃娃来着?本来就是一对粗人,自已粗还嫌别人粗!滚一边,别打断我!”说完,回头望着芳菲,斟字酌句道:“这屁——不对,叫臀部,这臀部上窄下圆,胎位向下,芳菲妹子,你好福气,这肚子里定是个浑小子。”

众人听完,也不管李春华分析得有无道理,纷纷对我老表祝hè道:“黎老板,你这要当爸爸的人了,我们今天可要多喝两杯。”

我老表喜形于色道:“应该,应该,今天我请客,走,出发。”

朱道明一听,上前阻拦道:“在这个卖场里,除了小杨,我是小弟。一直以来,承蒙各位大哥大嫂的关照,我一直无以报答。黎哥,你就别与我争了,今天这客暂由我来作东,让我们好好团聚一下,大家看要不要得?”众人闻言,尽皆附合。

见大家站起身来,我老表却迟疑不动,朱道明过来抚住我老表,轻声道:“来时餐馆我已预订,黎哥不要多虑。我们彼此都是好兄弟,你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赵宝强闻声,附身上前问道:“餐馆定在啥子地方?”朱道明微微一笑,轻声回道:“丰华大酒店。”大伙一听,一阵欢呼。

我老表听说餐馆定在丰华大酒店,心里一震,再看看芳菲,亦是满脸惊讶。

待众人出得卖场,朱道明只身过去,把那大奔开了过来,对大伙一招手,低声道:“车座有限,我分两趟接送,女士先行可好?”见大伙迟滞,刘超义一挥手道:“这样,你把娘们送过去,我们男同胞不用你操心,马上过来。”

见我老表点了点头,朱道明唤过几位女士上得车去,一踩油门,车子便疾驰而去。

见车子走得远后,刘超义故yì

惊叫道:“对了,还没让老赵的屁股沾沾金气,这该如何是好?”赵宝强一听,用力推了一把刘超义,怨责道:“还记得这茬,小心一会我灌死你。”刘超义见赵宝强拢来,闪身躲过。(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兄弟会 相聚大酒楼

朱道明和吴东梅,带着芳菲、黄丽、李春华很快到了丰华大酒店。有了上次跟我老表来过的经lì

,加之在一群姐妹的簇拥下,芳菲这次入得酒店,显得从容自如了许多。这会,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与吴东梅身手相携,笑呤呤地入得楼上。待被引入包间,芳菲方才不觉一怔,她细细一望,原来这朱道明选得房间,恰恰是上次肖燕宴请客人的地方,她心里不由一动,感叹世间的风云巧合,是多么的难以让人预料。

吴东梅见她神色有些游离,悄悄靠身过来,依着芳菲,好奇地问道:“芳菲姐,你怎么了,好像有啥子心事?”芳菲一愣,回头望一眼吴东梅,刹时醒转过来,掩饰住内心波动,整理了一下情绪,对吴东梅恬淡一笑,不好意思道:“也没啥事,只是陡然间,心里觉得有些没着没落的。”一旁的李春华见状,近身过来,一把拥住芳菲,嘻笑道:“啥子没着没落的,一会黎老板来了,就有着落了。”说完,拽着芳菲坐下,对她附耳言道:“开始怀娃儿是这个样子的,过段时间适应了,啥事都没了。”吴东梅见李春华说得轻松,又知她有过经lì

,自然放心下来,禁不住莞尔一笑,招呼黄丽坐下,几人围坐在桌边,相互嘘寒问暖地聊起了家常。

不一会,我老表、刘超义、赵宝强便来到酒店,那候在大厅的朱道明一见,赶紧迎住,招呼着大家上得楼来,待依次入得房间,那刘超义一进房间,四处张望一阵,高声叫道:“哎呀,道明。把我们带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是想让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也来开开洋荤啊。”说着,逐个拍了拍那柔软的真皮坐椅,嘴里啧啧赞叹道:“这有钱人玩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让人一看就赏什么来着——”边说边挠了挠头,求救似地望着我老表。

刚踏入包厢,我老表对这里的环境也是似曾相识,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芳菲,芳菲一见。自然心知肚明,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低首与吴东梅软语哩哝起来,随我老表在房间里留意巡视。

刘超义见我老表只是站着游离,起身一把拽住,拉近身边坐下,大声道:“只是站在那里看啥子?常言道:站客难打发!莫不是又触景生情,想起了啥子?”朱道明闻言,拖来一张椅子。紧挨大伙坐了,望着我老表,轻声道:“黎哥,看你这神情。莫不是想起了什么心事?”我老表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缓声念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词刚咏罢,朱道明早欣喜万分地拍起手来,嘴里呼叫道:“应景。应时,好词!”

一旁的赵宝强见此情景,亦是欢欣鼓舞道:“真是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快活。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黎哥这话一出口,让人一听,心里不觉就有了好多的想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芳菲闻声,偷偷瞥了我老表一眼,悠悠叹了口气,悄悄不垂下头去。

李春华一听,站起身来嗤声对赵宝强吼道:“你一个粗人,能有啥子想法,跟着一道瞎起哄,啥子不亦快活,那就不亦乐乎。”

正在大家嬉闹之际,一个高挑的服wù

小姐款款迈步走来,近到朱道明身边,附嘴过去,对他轻轻耳语一番,朱道明听完,点头道:“都到齐了,可以上菜了。”那服wù

闻言,盈盈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在那服wù

员的引领下,随着几个服wù

员不停的穿梭一阵,酒菜便陆续摆上餐桌。那赵宝强瞪眼向桌上一望,只见一片姹紫嫣红,不禁惊喝道:“以前只听说这丰华大酒店,是怎样怎样,却从来不曾来过。今天看来,果真名不虚传,连这菜也做出花一般的模样来,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话没说完,只听服wù

员轻轻报了菜名,在客人面前各自摆上一碟燕窝,越是把气氛点燃起来。

这边的芳菲闻说燕窝,不禁眉头一蹙,嘴里恨恨道:“真是晦气,一进到这里,怎么时时处处都沾着一个燕了,让人听了好觉难受。”言毕,端起燕窝,一口喝了下去,把那碟儿推过一旁,用眼死死盯住我老表。吴东梅瞧此阵仗,知dào

芳菲起了酸意,便嘻笑一声,低下头去,对她软声轻语安慰一阵,也不知她俩说了些什么,那芳菲听罢,竟兀自掩口跟着笑了起来。

待服wù

员把客人各自门前酒杯斟酒,朱道明便急不可耐地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大伙道:“各位,昔日里我们有缘相聚,不曾想,没做多长时间,朱兄弟便与吴东梅便回了故里。今日幸得朱兄弟还记得我们,方才有情相守,重又相聚。今天,让我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以表往日大伙情谊。”说完,一仰脖子,干了。众人一见,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一齐干了。

“谢谢!各位大哥大嫂请坐。都不是别人,我们随意。”朱道明欠了欠身,向大家致意后,招手让大伙坐下。

刚一坐定,刘超义待服wù

员把酒斟满,对朱道明道:“道明,打去年一别,我还以为你就此消失,想不到,你回去后还记得大伙。来,就凭这点,我敬你小老弟一杯。”说完举杯一躬,先自饮下。朱道明见状,含笑道:“刘哥义薄云天,豪情不减当日,今天相聚,可要不醉不归。好,这份情,我领了。”说完,端起酒来,一口饮下。

赵宝强一见,岂甘落后,想要说话,又不知从何开口,斟酌再三,憋涨着脸道:“文绉绉的客气话,我也说不出口。这样,道明,我们哥俩话在酒里,来,走一个。”话音未落,抓起酒杯,一抬脖子,喝了。朱道明一笑,应了一杯。

酒过三巡,都是旧人,又年纪相近,彼此间便没了距离。待喝得酒热,赵宝强除了身上衣服,捋起袖子,便要赤膊上阵。李春华一见,眼望赵宝强,厉声喝斥道:“老赵,你要做啥子?在这种场合,你可别瞎来,给我老实点!”

刘超义斜眼一瞧,那侍立一旁的服wù

员正在窃窃偷笑,呼地站起身来,对她们道:“各位小姐,我们这是老熟人相聚,有不到之处,还请见谅。若是不方便的话,就请你们避过,让我们自在一些,你们看,要不要得?”那两个服wù

员闻言,见大伙一至赞同,便如遇大赦一般,对刘超义鞠一躬,退身走了出去。

待服wù

员一走,刘超义方才舒出一口气来,转到我老表身后,俯首问道:“老黎,酒喝到这个份上,怎么也不见你开口张罗张罗?一直以来呀,我们这个卖场,都是受了你的感染,一个个都快成文人骚客了,今天你这个骚客也该表现表现了。”

李春华见刘超义又要纵恿大伙拚酒,上前阻拦道:“别看到酒就跟命似的!啥子文人骚客的,这不喝酒的人就骚好。”赵宝强酒喝得兴头上,见自己婆娘出面劝阻,心里甚是不乐,起身推过李春华,对她喝道:“啥子骚好不骚好?过一边去,我看我们兄弟坐在一起,能喝喝酒,聊聊天,就是骚好,不只是骚好,还骚鸡巴好!”把个李春华一时臊得不知所措,攥紧拳头,狠狠擂了一下赵宝强,恨恨在回到座位上,引得满桌哄堂大笑。

我老表笑罢,端起酒杯,对朱道明道:“道明,一别经日,来,我们喝一个,不然的话,大家有意见了。”两人一碰杯,相视一笑,各自干了。

“啥子叫不喝大家有意见?我们都喝过了,唯独你们不喝,岂不是你们自己把自己当外人了?。老黎,你这话说得可有些不入耳,罚一杯。”刘超义扑身过来,把酒杯倒满,站在我老表和朱道明身边,不依不饶地吼道。

我老表自觉言出有误,只得把酒喝下。

“这还差不多。”刘超义愤愤地把我老表的酒杯重新兑满,轻身对赵宝强道:“老赵,该你了。”

赵宝强闻声,呆头呆脑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刘超义,瞠目结舌道:“我们哥俩走一个。”刘超义摇摇头,无奈地盯着赵宝强道:“老赵,你刚才的表现骚好,怎么一转眼就骚鸡巴不好了呢?我们天天在一起,你不与远道而来的客人敬酒,怎么偏偏和我讧上了。”说完,用手指了指赵宝强,只得端起酒杯,闷头喝了。

“谁让你不让我的屁股沾沾金气的!”赵宝强想起来时刘超义对自己的怨怼,愤愤道。

刘超义闻声,怒笑不得,对赵宝强恨道:“老赵啊!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可是小人报仇,就地眼前呀。要不,我们哥俩再走一个?”

“来就来,东风吹,战鼓擂,酒席之上谁怕谁!”赵宝强豪气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随意处 失口露隐秘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刘超义与赵宝强两人,真可谓酒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喝得兴起,在酒桌上顿时旁若无人,猜拳、打棒子,把那助酒兴的十八般武艺,尽皆抖了出来,幺五喝六的耍弄起来,只吼得黄丽捂住耳朵,对他们大声喝斥道:“好了,好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们还在那里只管喝,客人也不顾,店也不管了吗?”

两人一听,看了看时间,果然已近3时,只得涨红着脸,暂时平息下来。这时,朱道明见大伙已酒醉饭饱,匆匆下楼付了餐费,再上得楼来,对大家招呼一声,众人穿好衣服,意欲未尽地出得丰华酒店。

待朱道明把那大奔开了过来,刘超义迎上前去,率先打开车门,对三位女士嘻声笑道:“来时送你们,回去带我们。你们女同胞,饭后只当散散步、消消食,让我们也来感受感受这豪车的滋味。”说着,一把拧过赵宝强,把他塞进车里。随后,再唤大声唤过我老表,把他也招呼进去,拍了拍朱道明的肩膀,对他嘻笑一声,说要让他上路。朱道明一见,无奈地嫌意对女士们笑笑,启动车辆,载着三人向卖声驰去。

路上,我老表突然醒悟过来,拍了拍车靠自怨道:“哎呀,刚才一时兴起,只顾自己快活,倒把小杨给忘了。”朱道明闻声,指了指挡风玻璃下的饭盒,安慰道:“放心吧,黎哥,吴东梅早准bèi

好了。”我老表伸头一看,不觉摇了摇头,满脸愧惭道:“还是东梅细心,该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她呀。一回家乡,情绪好了,人也精神了,万事也想得周全了。”朱道明目视着前方,清神涣发地慨叹道。

椅子还没坐热,一溜烟功夫,车子便来到卖场。待车子停稳,大伙都已跳下车来,赵宝强恋恋不舍地把宽大的臀部,在坐椅上来回蹭了蹭。才不情不愿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嘴里不停念叨道:“豪车就是豪车,坐着比在家里的床上躺着还舒服,真是享shòu

。”我老表从朱道明手中接过饭盒,进到店里,见小杨无精打采的样子,赶紧把饭递了过去,那小杨一见,双手捧过。伏在桌上,便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样,饭菜还合口吗?”赵宝强借着酒劲,来到小杨身边。大声问道。

小杨头也不抬,含着满口的饭菜,嘟哝道:“赵大哥,你就别在这里饱汉不知饱汉饥地打趣我了。你看看,都什么时间了,我早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哪还品得出味来?没听说饥不择食呀,我都快饭死了。”刘超义见小杨副狼狈的样子,哈哈一笑,指着赵宝强道:“要怪就怪你这个赵大哥,酒量又不行,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儿没灌醉他算便宜他了。”赵宝强闻言,犟嘴道:“超义老弟,别的不敢说比你强,要说这喝酒,你还真嫩得点,不信,我们下次好好比试比试。”

刘超义闻声,眼睛一瞪道:“啥子,你还不服周?要不,我们现在就把酒买来,好好见个高低。”说完,就要出门。刚一转身,正好与黄丽撞个满怀。只见黄丽二话不说,杏目圆睁,对他迎头就是一掌,把他推得跌跌撞撞扶着椅子坐下。“刘超义,莫非你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刚才让你尽尽兴,是看在大伙的情面上,没有说你。这下倒好,还越喝越来劲了?难道你忘了自己的猪头,想二进宫不成。若进了医院,再没人理会你了。”刘超义见黄丽手指着自己,一阵厉声数落,瞬时偃旗息鼓下来,从兜里掏出香烟,自顾叨上,怔怔地望着黄丽,再不敢吱声。

赵宝强掩嘴一笑,偷偷溜进自家店里。正在得yì

,那李春华早偷偷摸了上来,从背后一把拧住他的耳朵,俏声道:“老赵,又是你惹的事!我就晓得,这酒一入得你的肚子里,你就做不出啥子好事来。还要再比高低,现在还比不比了?”赵宝强眦牙裂嘴地歪斜着身子,一把拂开李春华的手,跳身躲得开去,远远对李春华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可以在众人之下,拧自家男人的耳朵,太不成体统了。”李春华一见,大声嚷道:“啥子君子不君子的,你们男人是君子,我们这此小女子,就是个小人,咋了?”

芳菲、吴东梅在旁一见,觉得二人一庄一谐,甚是有趣,禁不住拥在一道,哈哈笑了起来。

嬉闹过后,不一会,卖场平静下来。朱道明掏出香烟,对大众逐个递过一支,近到我老表身边,对他悄声说道:“黎哥,瞅现在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道到你家紫竹林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正在我老表迟疑间,声音传到坐在一侧的刘超义耳中,他迷糊的双眼一瞪,像是发xiàn

一个天大的秘密,神色一晃,顿时来了精神。他蹑脚过来,对朱道明好奇地问道:“你们刚才说啥子来着,啥子紫竹林?”朱道明自觉失言,尴尬地望了望我老表,见再无法隐瞒,便简短地对他叙说了一些原委。这刘超义听完,一脸不解地走上前去,定定地看着我老表,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随即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吼道:“好你个老黎,难怪这段时间神神mì

秘,原来竟瞒着我们做起这等事来。若是道明不说,你想瞒到我们啥子时候?老实交待,那紫竹林现在何处?今天。你一定得带我去看看。”

我老表见事情漏了底,只得惭言道:“这事还八字没一撇,以后的情况如何,谁也不好预料,所以,就没有告sù

大家。”

“不管这事成与不成,就凭你这段时间的良苦用心,我们都体会到了,既然你已对那里倾注了心力。不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得跟你一道去看看。走,我跟你们一道去。”刘超义拉了我老表,唤着朱道明,高声嚷道。

朱道明见此情景,好不自愧,对我老表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老表见朱道明有意前往,只得随了刘超义,出门上得车去。那赵宝强一见,岂甘落后,绕过李春华,跟在三人身后,嬉笑着挤进车去。

路上,见众人兴致勃勃,我老表低声把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对刘超义、赵宝强交待一番,随后道:“这事,本来只有道明知dào

,现在你们二人既然已经清楚,还望不要外传,其中缘由,你们也懂。像这种事,知dào

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人多嘴杂,搬弄出啥子是非来,到时就不好收拾了。”朱道明听我老表说完,心里愈是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深深的自责。

刘超义望了一眼赵宝强,信誓旦旦道:“老黎办事向来周密,老赵,你可记住了,没事我们千万不可外传。”

赵宝强见大家神色凝重,酒已醒了一半,对我老表、朱道明频频点头应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赵宝强一定替你们守口如瓶,绝不轻易外传。”(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归龙潭 陪巡紫竹林

数十里的路程,须臾之间,便迅速抵达。来到龙潭镇,朱道明早被这古色古香的山间小镇的景色迷住,坐在车上不住啧啧赞叹:“难怪黎哥聪敏过人,原来自小生活在这个如诗如画在仙境当中。若是以常人的眼光看,这里有山有水,钟灵毓秀,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呀。”

大奔在镇上缓缓行走,引来镇上众人驻足观望。自打建镇以来,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气派的豪车来过小镇,望着车身泛出幽幽的亮光,无声无息地在街头滑动,有的人低头窥探车里的坐客;有的人小心快步避让,唯恐与车体出现擦碰,都禁不住投来惊艳羡慕的眼光。

我老表听朱道明如此盛赞乡里,眼望窗外,惭愧道:“龙潭镇的确是个好地方,只是我自从读书走出这里,一直漂泊在外,行踪难定。如今混成这副浮萍一般的模样,哪里还谈得上聪敏?哎,道明,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可是一事无成啊!”说完,见车很快穿过镇中心,赶紧用手向左一指,朱道明便把车驰去镇外,来到镇郊。

出得小镇,满目清翠便迎面而来,车行颠簸不到数百米地,一堵红砖高墙便耸立在路边。我老表一见,对朱道明示意一下。待车停稳,我老表打开车门,率先下得车来,满目沧桑地望了望那面高墙,慢慢走了过去。

朱道明、刘超义、赵宝强跟在我老表身后,来到大门前,等我老表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向面一看,不觉一时愕然,只见里面荒蒿遍野,荆棘丛生。哪里有什么紫竹?我老表见大伙止步不前,欣然一笑道:“你们可能不知dào

,昔日这里,可是紫竹繁茂,一片欣欣向荣,黎家的万般风光,都源自于此。”

“所以,你就费尽心机,把这里要了回来,可它现在却是一片无用之地呀?”刘超义大惑不解地问道。

那刚从昏睡中乍然苏醒过来的赵宝强。趔趄着一双罗圈腿,进到院中,见围墙内圈着一块偌大的空地,眼睛顿时一亮。听刘超义一说,大不以为然道:“超义,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这人呀,少了啥子都行,唯独不能没有土地。更何况这是黎老板家的祖上之地,拿回来理所应当。俗话说得好啊:卖屋不富,置地不穷!只要有地在手,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所以呀。现在看来,它虽然只是一片荒地,谁知dào

它以后给黎老板带来怎样一番的财富呢。”说完,张开双腿。便向草丛深处迈去。

朱道明听赵宝强一说,觉得不无道理,对我老表点头道:“黎哥。这就是你所说黎家紫竹林旧址。”见我老表默首点头,他拉过我老表,小声问道:“你是说,你已经对这里的竹根,采取什么补救措施了?”我老表见朱道明问得迫切,犹豫片刻,低声道:“道明,不瞒你说,在惊蛰之前,我找到了紫竹根系,用血浆对它做了浇灌。可直到今日,却并不见它有任何反应。这段时间,我总在担忧,这紫竹要是能重新复活,可能希望渺小。如此一来,真是要愧对令尊父母了。”

朱道明见我老表神色凝重,不由一把握住我老表的手,安慰道:“黎哥,我父母那里,你尽可以放心,他们对黎家一直心怀敬意。只是你这收回竹林之后,若不能充分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见朱道明体恤之情溢于言表,我老表心里甚是感动,拉着朱道明的手,对他如此这般轻声耳语一番,那朱道明脸上顿时现出喜悦之色。他用力拍了拍我老表的手背,惊声道:“黎哥果然是黎家,如此一来,即使紫竹不能再生,有了这些,也足可让你平慰今生了。”

我老表见朱道明一时间激动起来,一把将他按捺住,悄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可再向外间泄露,不然被他人知晓,必将招来纷乱,到那时就不好收拾了。切记,切记!”朱道明闻言,扭头看了看刘超义、赵宝强,想到来时的情景,不禁露出丝丝愧色道:“黎哥,有了刚才的教xùn

,小弟再不敢造次了。”

那刘超义在院中站了一会,见我老表与朱道明躲在一处,只是窃窃私语,觉得甚是无聊,嚷叫着走了过来,大声道:“老黎、道明,你们又在那里密谋啥子?天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朱道明见刘超义大踏步奔了过来,对我老表相视一笑,扬起手中的车钥匙,用力一按,只听院外的报警器便剧烈地响了起来。刘超义一听,停住身体,待朱道明、我老表近到跟前,嘴里高叫一声,踅身向院门走去。

三人出得院门,我老表回头一看,并不见赵宝强的身影,再细细望看,只见赵宝强正自顾自地用脚在院内丈量竹林的尺寸,不觉哑然一笑,大声唤道:“老赵,老赵,别在里面捉摸了,我们该走了。”

赵宝强定神一望,见三人早出得大院,赶紧收住脚步,从杂草中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晃荡着笨重的身体,呼地钻出门来。刘超义待他出得院门,用手搭住赵宝强的肩膀,对他逗弄道:“再不出来,把你埋这里算了,省得你每晚回去,来回折磨李嫂。”赵宝强歪着头,仰头看了看刘超义,禁不住哈哈大笑道:“我说兄弟,这些活,都是你们这个年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像我这把年纪的人,哪里还有那般力qì

?若是天天折腾来、折腾去,岂不是要把人给活活累死。”

我老表见两人一诙一谐,谈吐虽然低俗露骨,却含有一些人生哲理,不觉跟着笑了起来。合着朱道明,过去拉住院门,啪地锁上。

待众人上得车后,夜的暮色如轻纱一般,悄悄滑落下来。朱道明见大伙皆有困色,便放缓车速,缓缓启动车辆,那大奔如海鲸一样,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上游动起来。不一会,后座上传来阵阵鼻息声。我老表扭头一望,那刘超义、赵宝强各自歪在一处,竟沉沉睡去。

车刚上得省道,朱道明正要换档加速,只听怀里的电话急骤响起,他只得停下手来,小心扶着方向盘,掏出手机,待看过手机屏幕,禁不住对我老表相视一笑,随即对着电话轻声问道:“东梅呀,你和嫂夫人,现在都还在店里吗?”

“等着你们哩,都啥子时候了,这会卖场都快关门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传出吴东梅轻柔的声音。

“我们马上回来,现在正在路上。”朱道明说完,关了手机,调整了一下档位,一踩油门,车了呼地一声,窜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夜深沉 义汇蒙古包

回到城内,朱道明也不停滞,径直把大伙带到临河边的蒙古包餐点。那餐馆老板见是朱道明,撺掇壮实身躯,上前迎住,像是偶遇久别的亲人一般,上下对他细细打量一番,亲切问道:“朱老板,好久不见,到哪里发财去了?”朱道明握了握老板的手,也不答话,对他招呼道:“张老板,我们先不说这些。现在你先给我的兄弟们先安排一个坐处,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钻进车里,去接吴东梅她们去了。

老板过来瞧了瞧我老表三人,见刘超义、赵宝强站在那里,身子一会向东,一会向西歪歪扭扭,脚尖点地,身体站立不稳。心里有数,笑着把他们迎入一间宽大蒙古包内,唤过服wù

员,让她细心照顾大伙,自己则转过身去,准bèi

晚餐去了。

刘超义刚坐下,便对我老表嚷声道:“老黎,这段时间看你一直奔忙,我还以为你在做啥子,原来是在偷着准bèi

做第三产业呀。不过今天一见,别怪我嘴直,那可是一片蛮荒之地,真没有多大利用价值。”赵宝强在车上休息了一会,这会来到河边,经风一吹,酒已醒来。听刘超义如此一说,大声反驳道:“超义,你一直生活地城里,对乡下的情况有所不知。你可知dào

?现在农村就指着手里的土地赚钱了,别看它现在是一片荒地,指不定哪天,那里就是金山银山。哎,只可惜,我家那点地被征了,如若不然,以现在的价格卖,说不定真能卖出个好价钱。手里有钱,心中不慌,不知现在有多逍遥快活!”说着。眼里流落出凄怆,后悔不迭地捶首道:“我们这些农民呀,一旦失了地,就成了无根的水草,只能随波逐流,四处游荡了。”

我老表见赵宝强满脸悲凉,心里大为不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赵大哥,你也不要难过。这地已被征了,老是想着它,只能给自己增加痛苦。再说了,我们到哪里都是凭力qì

吃饭,怕啥子。常言说得好:人患无肯,立地有身;精神一抖,何事不成!这假以时日,说不定你把生意做得熟了,又闯出一片新天地也未可知呀。”

赵宝强叹息一声。哀声道:“黎老板,以我现在老不老、少不少的年龄,难呀。”

刘超义一听,哎呀一声。对他打趣道:“老赵,说你老,你还真以为自已老了?你才多大,难不成真就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了。别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再不好好卖力赚钱,到时候。小心你家那小子剥了你的皮!”

赵宝强刚要张口回嘴,只见门帘被人掀了起来,那黄丽、芳菲、李春华、吴东梅鱼贯而入,望了他们一眼,各自找到座位坐下。这三人准bèi

说话,见后面又跟着走进小杨和小玲,房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正在众人叽叽喳喳间,我老表见少了朱道明,便低首钻出包房。出得房来,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了许多。我老表伸展了一下腰身,在房外踱了几步,见朱道明正与老板交谈,便走了过去,等两人话毕,他拉过朱道明,来到河边,轻声说道:“这次回来,东梅家你去过了?”朱道明一听,点头道:“刚到,还没来得及去。不过,我们说好了,准bèi

明天一早就去她家。”

望着粼粼河水,两人沉默一会,朱道明抚弄了一下岸边柳树条枝,转过头来,对我老表说道:“黎哥,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听嫂子对东梅说,你为了紫竹复生,费了不少周折。不过,我还真是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非要还用自己的血液,浇铸竹根?按理讲,我想你也不会信那些,若是真为这紫竹,搞垮了自己的身体,倒真的是得不偿失了。既然你还有另一手准bèi

,我这次回家后,给我父母商量一下,到时候那紫竹若不能成活,我们就及早动手,为下步作打量,你看怎样?”朱道明眼里闪烁着亮光,热切地看着我老表。

我老表长叹一声,悠悠道:“道明,你知dào

,我是对那片紫竹心有不甘啊!若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愿意那么做。”

“这个我自然能够理解,但若是迁延了时日,与其腐烂于地下,不如及早动手,还有利用价值。这样一来,也算不枉了你一番心意。”朱道明压低声音,对我老表劝慰道。

我老表听完朱道明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愣愣地望着河水对岸隐隐的山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心里阵阵作痛。

正在相对无语间,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窜跳到两人面前,望着他们怨声道:“原来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快走,菜都上好了,大伙正等着你们哩。”我老表、朱道明见是小杨,相视一笑,三人合zuò

一处,匆匆近到蒙古包,两人推让一会,我老表率先走了进去。

“一见面就见他们俩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这都到了晚上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害得我们大伙在这里瞎等,看,酒菜都冷了。”刘超义未等三人坐定,便大声吼叫道:“这样,吃过饭后,小吴与芳菲一道回去,让他们二位好好浓情蜜情一番。”直说得众人不觉嬉嬉笑了起来。

笑罢,赵宝强抓过酒瓶,把桌上男士酒杯斟满。再转过身来,正要给黄丽等女士倒酒,被她们伸手拦住。吴东梅见势,从桌边拧出一箱果汁,分别给在座的女士递过一瓶,对赵宝强摇手道:“赵大哥,您别管我们,我们喝这个。”赵宝强一见,憨憨一笑,再不理会她们,蹲坐下去。

刘超义伸头左右环视一番,双手扶膝,看着小杨,大声道:“小杨,还愣在那里作啥子?中午你没上席,这会轮到你发威了。”小杨讪讪一笑,望一眼我老表,见我老表置若罔闻、露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便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双手奉住,对刘超义道:“好,刘哥,我先敬你一杯。”那刘超义闻言,狠狠瞪一眼,责声道:“小杨,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这不是头,不是尾;不是客,不是主的!你作啥子先跟我喝?”小杨扑楞扑楞眼睫,装出一副无辜壮,支吾道:“我这可是按你的指示精神办的,你咋子——”

见小杨有意维护我老表、朱道明,刘超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剑锋一转,退而求其次,把矛头引向赵宝强道:“那也得按年龄顺序来吧,要不,从赵大哥那儿开始。”赵宝强闻言,早耐不住性子,呼地站起身来,对刘超义大声嚷道:“这喝酒又不是打太极拳,只在这里磨磨叽叽作个啥?你看人家小杨,腿都站软了,还只在哪儿作派,让人看见,岂不笑话?要说从我这儿来,哪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打头喝了。”说完,对小杨一示意,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轮到刘超义,他环视一眼大伙,再无托词,只得来者不拒,欣然受领。如是一遭下来,桌上各个敬过一杯后,这小杨便有些醉眼迷离,坐在哪里,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眼神只在那小玲身上,来回游动,只看得小玲浑身不自在起来。

众人一见,也不理会。此时的刘超义、赵宝强借着中午的酒力,各自发起神威,叫着劲儿的捉对厮喝起来,只把包房里,振动得混响一片。待大伙饭罢意尽,随着黄丽一声怒斥,两人方才作罢。出得帐蓬,天空早已是繁星点点,大家围作一处,寒喧过后,分作几路,各自归得家去,唯有我老表、芳菲,与朱道明夫妇站在一处,久久不忍离别。(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祭家祖 踏青透亲情

随着蒙古包里的客人逐渐散去,夜,变得愈是深沉。朱道明一见,对我老表说道:“黎哥,夜深了,嫂子现在又有了情况,只是站在外边,大家也是难受。要不,我们一道到宾馆里去坐坐?”朱道明见芳菲瑟缩着身体,对我老表说道。

“算了,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就到这里吧。道明,来日方长,我看你也困了,再说,明天你还要与东梅赶路,今天我们还是就此分手。你和东梅,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我老表握住朱道明的手,望着他一脸的不舍,狠了狠心,对他说道。

朱道明顿了顿,拉过我老表,过到路旁,挨近身来,轻声道:“黎哥,这次回来,到过东梅家后,我们就准bèi

顺道回家去了。之所以来,一是为了东梅,但更主要还是想来看看你。我怕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走之后,希望黎哥多多保重。若是紫竹林有什么需yào

,你尽管开口,若能做到,小弟我一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

我老表见朱道明殷切之情,溢于言表,唏嘘道:“道明,你对我和紫竹林的拳拳之心,我自是心知肚明,但愿这次的冒昧之举,能够有所收获。不然,真要愧对你和令尊父母的抬爱了。”

朱道明紧紧捂住我老表双手,慨叹道:“黎哥,你这话就见外了。你要知dào

,我们这可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论理讲,我们彼此是世交,论感情,你们相处,早如兄弟一般,说这样的话,让我听得心凉呀。以后,断不可再说出这种话来。”两人四手紧握。依依不舍。一侧的吴东梅见状,携着芳菲,近过身来,对朱道明说:“道明,天晚了,在外面站久了,嫂子会受不了的,要不,我们把黎哥他们送回家去?”

两人一听,松开手来。朱道明转身就要过去开车,我老表一见,赶紧拦住,轻声道:“道明,不必了,这路也不是太远,你和东梅早些回宾馆休息,我和你嫂子散步回去,一来锻炼一下身体。二者也可领略一下河边夜景。”说完,对吴东梅道过一声别,脱去身上外套,捂住芳菲。一咬牙,扶着芳菲,转身去了。

朱道明还待言语,见二人已渐渐隐入夜幕之中。不由长叹一声,唤过吴东梅,弛车缓缓进到市区。

一夜无话。待到第三天清晨,正值清明节当日,我老表收拾行装,准bèi

回家上坟。却闻得电话响起,待掏出一看,见是朱道明打来,正要说话,那边的朱道明,早对我老表咕隆隆地说起自己与吴东梅,已在回家路上。接到电话,我老表心里一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顿时溢遍全身,千头万绪,再不知从理起。刚收住电话,芳菲一见我老表神色,近过身来,对我老表好奇地问道:“家宏,是不是东梅和道明走了。”

“嗯。”我老表一脸落寂地应道。见我老表呆愣在那里,芳菲近过身去,悄声道:“家宏,别难过,他们走了,还有我哩。”说着,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莞尔笑道:“还有他,我们都陪着你。”

我老表沉呤片刻,生出无限爱怜的拧了一下芳菲粉腮,点了点头。随后,两人拧起香纸、鞭炮等祭祖物品,出得房门,轻轻掩住,下得楼来。

回到镇上,我舅母早翘首迎望在街头,见我老表、芳菲拖曳而来,我舅母迈着慌乱的脚步近身过来,与他们合zuò

一处,我老表一见,放缓脚步,对我舅母怪怨道:“让您不来,你还是来了。这祭祖之事,有我和芳菲去去也就行了,何必让你老人家来去奔波?”我舅母闻声,眉头一皱道:“这一年一遭的,若不去看看,我心里怎么放心得下?再说,我这年纪也大了,是祭一次少一次了。”

芳菲见我舅母生起气来,闪身过去,从我舅母手中抢过纸幔、香纸,嗔哄道:“娘,您这是作啥子?不让您来,是您儿子在心痛您的身体,您可不要怪他。”说完,扭头对我老表做了一个怪脸,继xù

道:“你不让老人家来,她就不来了吗?要知dào

,娘这可是在给你作表率哩。”我舅母一听,禁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拍打了一下芳菲,爱怜道:“就你是娘肚子里的蛔虫,啥子都晓得!”说完,停住身子,对芳菲吩咐道:“把东西都交给家宏拿着,别累坏了身子!”我老表一见,趋身过来,从芳菲手里接过祭品,待芳菲拥着我舅母上得路来,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来到黎家祖墓前,我舅母抢步上前,一边整理起我佬爷他爹、佬爷的坟墓,一边叙说起她听说过和见到过的黎家往事,待清除完坟上荆枝杂草,三人再合到我老舅坟前,细细打理一番。清理完毕,望着那一隆隆坟茔,我舅母不由哎叹道:“每次来到这里,见到别家祭祖的样子,都是人丁兴旺,我就觉得愧对黎家列祖列宗。今年不同往昔,这下好了,现在芳菲有了身子,黎家后续有望,我也该放心了。”

“还不知dào

是个啥子呢,您老人家就这么高兴,若是到时候生了个丫头片子,您还不埋怨死我了?”芳菲闻言,顿时觉得肩头一下子沉重起来,禁不住大声怨道。

我舅母一听,哈哈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丫头咋了,丫头也是黎家之后啊!”说完,来到坟头,双手合十,逐一作过揖罢,再把那带来的香纸分配均匀,一一堆放在拜台前,让身过来,对我老表道:“家宏,轮到你了。”我老表近到坟前,跪下身去,自上而下,点燃那堆放的钱纸,袅袅轻烟,便在黎家墓头升起。

不一会,待到渐近灰飞烟灭,我老表再焚起那檀香,然后,在每个坟头拜了三拜,默默祷告一番,分别插上,又逐一俯身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得身来,站过一旁。我舅母一见,引着芳菲,如是祈祷跪拜毕,退身出来。我老表一见,撕开鞭炮外包,在坟前点燃,拖着丈余长鞭,绕着黎家祖坟,不停在跑动起来。瞬时间,黎家墓地上,烟雾缭绕,顿时响成一遍。

芳菲闻声,捂着耳朵,嬉笑着隐于我舅母身后,尖声欢叫着。

朝祖之后,三人下得山来,望着如织上山祭祖的人群,带着小孩,嘻嘻闹闹地在山道间跳跃,我舅母不由露出满脸羡慕神色。芳菲一见,上前扶着我舅母,亦步亦趋。我老表见二人行动迟缓,走走停停,只在张望行人,便一溜小跑,快步下得山来,寻得河边一处清闲地,蹲身倚坐在一块巨石上,掏出香烟,自顾抽了起来。

一支烟刚抽完,见我舅母和芳菲近到身旁。一扭头,我老表瞧见一辆三轮车正停在路边,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与司机谈好价钱,对我舅母和芳菲一招手,我舅母与芳菲近得跟前,待两人上得车后,自己一纵身,跟着跳了上去,借着车蓬门帘,大叫一声,那三轮车便轰地启动起来,一路向乡下飞驰而去。

“真是个鬼头,竟把我们娘俩丢在山上不管,自顾跑到山下逍遥。”芳菲身子刚坐稳,便伸手拍打我老表,怪怨道。

我老表缩身一躲,双手抓紧车蓬,依着我舅母坐下,望着芳菲展眉一笑,大声道:“怕啥子,黎家祖宗照应着你们哩,能有啥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散孤寂一朝涉空门

清明节当日,肖燕形单影只呆在家中,望着空空如也房屋,不由甚是无趣。想到昨日潘清扬让她一道回家朝祖,她表露出不情不愿的样子,激得潘清扬憋着一股怒气,摔门而去的情形,她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当她电话得知,陈虹这会早已随着刘刚回家祭祖,如今再找不到一个能陪自己的人,心里越是空落下来。正在百无聊赖,一身慵懒之际,她母亲打来问候电话,当闻知目前她正一人独守空房之时,不觉瞬时愣住,待大声问明缘由,迅速放下电话,只身赶了过来。

一见母亲,肖燕梨花带雨一般,诉说完他们夫妻近况。母亲听完肖燕哭诉,沉呤良久,忍不住对肖燕斥责道:“肖燕,千不好,万不好,这次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人家有心让你陪着一道回家祭祖,你却拂了人家一番好意。你这若是不去,让他独自一人回家,他家人作何感想?再说了,夫妻之间,哪有事事如得心意的,太可苛求别人,只能伤害自己。”肖燕心里本是不平,见母亲不明就由,就出口怨责自己,不由愈是心伤。未待母亲把话说完,扭过身去,再不答理。

她母亲素知肖燕古怪脾性,想今日早与家人说好,要去肖家上坟。只得忍着怒气,凑过身来,对肖燕问道:“今天放假,各人都找地方春游去了,你倒好,一个人呆在家里生闷气!要不,随我一道,跟你父亲上坟去,你看可好?”

肖燕一听,越是没了情趣,低声道:“要去你去吧,我今天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了,只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母亲见一时扭不过她。只得叹息一声,对她说:“那你一人在家,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小潘回来之后,你们各自让过一步,不要再惹出什么不快来。过了这段时间,我让你父亲好好和他谈谈,”说完,围着床头转动一阵,见肖燕只是垂头不语,只得恨恨地去了。

待母亲一走。肖燕起得床来,恹恹地来到洗漱间,对着镜子,望着自己倦怠的神情,不由悲从心来,她打开奁妆,细细的梳理一阵。之后,再前后左右把自己端视一番,缓缓走出房门。进到卧室,找出平日淡雅的素装,穿戴整齐,落落寡欢地下得楼来。

街上少有行人。她漫无目的地一路独行,望着满街成双成对的行人,缓缓在绿树成荫的人行道上徜徉,像一只落寂的孤雁。不知逗走了多久。竟不知不觉出了市郊。不径意间,抬头一望,只见不远处。一座庙宇正静静地座落在一处山坳间,幽幽然,从里面传出阵阵木鱼的敲击声,点点落处,尽在心房之间,肖燕闻声,不禁一怔,恍若梦中。循着那似有还无的招唤,她挪动脚步,渐行渐近,怀着一份期冀,十分好奇,从那一轮圆门中移步而入。

“阿弥陀佛,善哉。”一个中年尼姑见肖燕进得庙堂,双手合十,上前迎住:“施主,今日到此,莫非——”肖燕见她欲言又止,细细打量了尼姑一眼,见她慈眉善目,长衣飘飘,顿生好感,不觉淡然一笑,轻声道:“路过宝刹,随意进来看看。”

中年尼姑闻言,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来者都是缘,施主请进,稍息片刻。”尼姑说完,让身一侧,待肖燕脚步迈过门槛,随身进来,陪在一旁。

进身兰若之内,一股清悠淡香随即扑鼻而入,瞬时让人清醒了许多。那两侧的木鱼声,恰如缕缕和风袭来,把肖燕心中万千纷扰,早荡涤得没了影踪。肖燕仰视一眼堂上佛像,肃然起敬,学着尼姑模样,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双膝照着蒲团,俯身跪了下去。

“阿弥陀佛,还真是有缘之人。”尼姑见肖燕举止素雅,向佛虔诚,颌首浅呤,手中拈动佛珠,嘴里轻声道。

礼佛完毕,见肖燕张目四望,徘徊踌躇。那尼姑悄然近到肖燕身边,清声道:“施主今日闲暇,若无其它去处,可在庵内随意走动。”肖燕一听,觉得甚贴心意,便殷殷一笑,轻声道:“如不嫌冒昧,我想到庵内一瞻。”尼姑笑道:“施主有缘,悉听尊便。”

穿过弄堂,肖燕来到后厢,走出圆门,一方里院豁然开朗,其间青砖铺地,碧草悠悠,围墙上绿瓦翘檐,甚是淡雅,不觉心中顿时安宁下来。来到院内藏经阁,入到室内,又见梯架上黄页相叠,累累间书香散漫。肖燕近到跟前,心里早生出无端的希求之意,待回首瞟望一眼尼姑,那尼姑似有先觉,对她点头颌首道:“阿弥陀佛,施主随意。”

肖燕停住脚步,伸出纤纤玉手,从众多佛经中捧出一册,翻开首页,张目望去,只见上面用繁体字书道:什么是佛法?五个大字。一时兴起,便仔细读去,从其书目中绵延到变体佛教,依次展开,不一会便深陷其中。

不知觉间,待日举当头,一个清丽的二八尼姑来到身后,对肖燕轻声唤道:“施主,午时已到,是否在庵里用斋?”肖燕闻声,不觉一愣,见时已至午,方才含笑放回书卷,转过身来,退出藏经阁。

出得房门,那中年尼姑已站在院中,见肖燕款款走出,双手一合,轻声道:“施主若有逸兴,不妨留下,与众浮生一道进膳,不知愿否?”

肖燕闻言,心里一动,有意观瞻体味世外生活,赶紧应道:“若不嫌弃,那就打扰了。”那尼姑一听,双目微瞌,口中念念有词道:“罪过,罪过,众生一体,何言打扰,我佛慈悲,但不可妄有此念。”说完,欠过身来,引领肖燕到得膳食房,把她安置在条桌前坐下,唤那年少尼姑捧出一碗清粥、两碟疏菜、一个馍馍,托在一盘,递与肖燕。肖燕一见,合着众尼姑,悄无声息地慢慢用了起来。

斋毕,待众尼姑有序退出,肖燕收拾起碗碟,正要起身,那小尼姑早近身过来,替她端走。正在无措间,那中年尼姑飘身走了过来,潜声一笑道:“庵内薄食,施主尚能习惯吗?”肖燕闻言,灿然一笑道:“真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这般的清净所在。”那尼姑闻声,知道肖燕果然是与佛有缘之人,便对她上下端祥一眼,含笑道:“莫怪枯朽多嘴,以我看,施主既有佛缘,亦有尘缘,但终归心近佛缘。待尘缘一尽,定然一心向佛。”

此时的肖燕,似乎早已与这里结为一体,听尼姑如此一说,并不觉得意外。于是,借步向前,对尼姑半嗔半哄道:“依您如此说来,我原本就应置身在此,只是造化愚弄,方才沉入俗世。既如此,就请您收我为徒,从此归入正途如何?”尼姑闻言,浅声笑道:“施主戏言了,以你现在的身子,又怎能归入空门?所谓空,万事皆虚,无欲无念,方为真空。你现在为情所困,身有牵挂,纵然有心,我亦无力。更何况,你如今亦是身不由已呀。笑谈,笑谈啊!”

肖燕一听,这尼姑说得句句有理,字字是实,不由越是惊讶,只得掩住笑意。想到目前处境,满心不由自主现出无限凄楚来。

那尼姑一见,对她开释道:“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缘生即缘灭。待到那时,便是大悟了,有了大悟,便是大觉。”

听尼姑如此一说,这肖燕似是心有灵犀,顿时明白过来,对尼姑颌首谢过,款款出得庵门。渐行渐远,再回头望去,只见那尼姑仍站在拱门之下,双手合十,似作遥祷。肖燕亦步亦趋,恍惚间,只得频频回首,挥手道别。待行得远去,心里一沉,已置身入茫茫世俗之间,再想看清那世外之地,悄然转身,那尼姑已失了踪迹。

一狠心,肖燕加快了脚步,沿着人行道,向家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起争执 腹中失胎儿

回到家中,肖燕纷乱的心,暂时平静下来。她来到书架前,细细翻弄一阵,从中找出与佛法有关书籍,把它们整整齐齐归于一处。随后,捧起其中一本,静静虔诚地阅读起来。读了一阵,或许真如那尼姑所讲,她注定与佛存有宿缘,不知觉间,很快沉入其里,难能自拔了。

当第二天潘清扬怒气冲冲地从省城赶回,入到家中,见肖燕仍对自己作派,表现出一副不理不睬神情,心里越是窝火。而此时的肖燕,独处书房之中,潜心沉浸在佛海之中尽兴遨游,从中已了然悟出教义中人生道理。许是书看得累了,正当她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腰身,本想出去透透新鲜空气,刚刚走出书房,恰与潘清扬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之后,肖燕意欲退身让过,不想被盛怒中的潘清扬一把攥住。

原来,这潘清扬回到老家之后,被其父母问及肖燕近况,这潘清扬酌于情面,谎称她身体不适,在家休息,故而不能一道回家朝祖。他母亲闻言,知道事出有因,满腹疑惑地怨责道:“身体不适,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说着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问道:“清扬,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矛盾?”一侧的父亲瞧他神色,早洞若观火。正所谓知子莫若父,见他们母子躲在那里窃窃私语,便大声叫道:“你们在哪里磨磨蹭蹭做什么?她若是不加就不回!再说了,清扬这又不是头一遭单枪匹马地回家朝祖?走,要走赶紧,若是再走得晚了,路上又要堵车。到那时,更让人难受。”说完,进到房内,给老父亲道一声安。引了他们母子,下得楼来。

一路上,这潘清扬见别人家男女相携,花团锦簇,独独自已孤然一身。刚回到家中,又遭父母一顿训斥,心里甚是憋屈。待闷闷上过墓后,归到家中,本想当日赶回,见天色已晚。待吃过晚饭,倒头便睡。

翌日清晨,潘清扬早早爬起床来,辞过父母、爷爷,驾车一路飞奔,回到家里。本想与肖燕好好理论一番,不想她对自己竟然置若罔闻,见肖燕只是坐在那里埋头看书。他回到客厅,越想越恼。正要气冲冲闯身进去,找肖燕评评事理。不想,刚一转弯,恰巧与她迎面撞上。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肖燕扭动着身体,瞪视一眼高大的潘清扬,一脸睥视,用力挣扎道。

见肖燕摆动着胳膊。竭嘶底里地晃动着,潘清扬强压着心中怒气,只轻轻一送。肖燕便跌倒在地板上,整个身体软软地躺了下去。

不曾想,就在倒地落下这一刻,肖燕只觉浑身一阵激棱,心里一颤,一股热流顿时溢遍全身,待她低头向下一望,下体竟汩汩渗出一滩血水来。肖燕情知不好,不觉大骇,抬起头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望潘清扬,嘴里厉声喝道:“潘清扬,你这个畜生!”话没说完,便瘫了过去。

潘清扬近前俯身一望,情知有异,不觉大惊,慌忙掏出电话,拨打起120。待送到医院,这肖燕怀里的胎儿,早已不幸流产。

陈虹闻讯,匆匆来到医院,当得知事情经过,望着肖燕蒙头悲泣,再忍不住满腔怒火。她夺步来到阳台,手指潘清扬,恨恨骂道:“你算个什么市长,竟对怀有身孕的妻子痛下狠手,你还有没有人性?”潘清扬低着头,脸上露出痛惜和无辜,嘴里嗫嚅道:“陈虹,你听我说,我确实不知道肖燕已怀有身孕,我——哎!若是知道,我又怎么会——”陈虹一愣,细细打量了潘清扬的神情,见他并没说假,便强压住心头怒气,对他喝斥道:“就是不知道她怀有身孕,难道就应该这样对待她吗?毕竟,你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她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潘清扬闻言,对陈虹摆了摆手道:“陈虹,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错了。”

陈虹正要继续质问,突然闻得病房内传出一阵躁动,她侧头一望,见是肖燕母亲急骤推门而入,恨恨地盯了潘清扬一眼,扭头迎了过去。肖燕母亲近到床头,轻轻掀开被角一看,见肖燕满面憔悴,毫无血色,两颊尽是泪水,不由心里一梗,掏出纸巾,哽咽道:“我的儿呀,你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待肖燕母亲嘤嘤哭过,陈虹走了过来,把她扶住。肖燕母亲拉着陈虹的手,问过究竟,不觉越是悲痛起来。她探头向阳台一望,见一个高大身影呆呆站在那里,对陈虹问道:“那人是谁?”陈虹悄声回道:“潘清扬,刚才我已骂过他了。”

肖燕母亲闻言,悠悠叹道:“哎,也怪我家这倔强女子,像这种事,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清扬呢?若是让他家知道,一定把她当宝贝一般的贡着。哎,现在倒好了,孩子没有,什么都没有了。”陈虹一听,心里一堵,气一下子憋在肚里,她看了看肖燕母亲,禁不住站起身来,对她说道:“伯母,您这话就说得让人费解了,这事怎么能怪肖燕呢?难道没有怀他家孩子,他就能随意对打骂一个弱女子了?”

那潘清扬在阳台上看得真切,听得明白,见陈虹愤怒地逼视着肖燕母亲振振有词,知道她们之间有了龃龉。便轻轻拧开房门,推门走了进来,陈虹一见,白了他一眼,别过身去,给肖燕掖了掖被角。潘清扬怯怯地偷眼望了一下岳母,歉声道:“伯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对不起!”肖燕母亲见潘清扬一脸谦恭,端端站在面前,如山一般耸立。心一软,怨责道:“你们夫妻一场,年龄也不小了,本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想不到会来这么一曲。哎,这肖燕刚有了喜,就这么不明不白给弄丢了,这往后呀——”潘清扬一听,颤声道:“伯母,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让您老人家伤心了。”肖燕母亲见潘清扬一脸诚恳,心中块垒一下子土崩瓦解。她站起身来,眼里露出丝丝爱怜,轻声道:“小潘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今后呀,再不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床边的陈虹闻言,跳身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伯母,什么叫今后?难道今天这苦,我们就白白受了吗?”肖燕母亲一听,扭头瞪了陈虹一眼,低声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能怎样?这可是他们自家的事,外人不好插手的!”

陈虹见肖燕母亲一个劲的胳膊肘儿往外拐,这会又说自己是外人,顿时被气得噎住,转头正要拧包夺门而走。想想还在病床上的肖燕,一时又没贴已的人照顾,只得按捺住愤懑,恨恨地重重坐下,眼里早盈盈涌出泪水。

“小潘,你若是有事,先去忙,回头我好好劝解劝解肖燕。”肖燕母亲唯恐陈虹的举止伤到潘清扬,再弄出事端,便有心支走他。

“那——就让伯母费心了。”潘清扬迟疑片刻,退身出了病房。

待潘清扬从走道间消失,肖燕母亲踅身过来,轻声道:“小陈呀,你不要怪我,毕竟,他是副市长,我们总要维护一个他的体面。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

“市长了不起呀,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市长可以随便动手打人?”陈虹再抑不住怒气,对肖燕母亲质问道。

“你——”肖燕母亲一时被噎在那里,半天出不得声来。(未完待续。。)

八十五章 挟私愤 暗里藏祸心

潘清扬在四处氲氤药物气息的房间里,陪护肖燕数日之后,早奈不住医院氛围。加之肖燕的冷漠,他越是觉得自己如坠牢笼一般难受。这天清晨,肖燕的母亲早早来到病房。看过身体逐渐恢复过来的肖燕,对一脸沮丧的潘清扬笑道:“清扬,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作为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要不,今天我在这里看着,你还是去上班吧?”潘清扬闻声,心里一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有劳伯母了。不过,这里若是有事,你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过来。”说完,对肖燕母亲欠了欠身,也不好意思理会肖燕,转身拉开门,下楼去了。

从医院出来,潘清扬迈着轻松的步伐,一时间神清气爽。望着来来去去的病人,不觉间,越是有了优越之感。待驾车来到政府办公大楼,进到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逗留一阵,伸手过去,泡了一杯浓茶,看着那逐渐散开的叶片,嗅着那缕缕飘出的茶香,潘清扬禁不住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胸中万般的忧闷,瞬时散化开去。

正在闭目养神之际,秘书小张走了进来,神色异样地望了望他,近身问道:“潘市长,不知您桌上的文件看过没有?若是看完,请签上字,我好拿给其他领导传阅。”潘清扬闻言一愣,看了看小张的表情,明白他对自己家里出的事情有所知晓,便悻悻地笑了笑,欠身拿过桌上摆得方正的文件夹,翻开粗粗浏览一遍,掏出笔来,正要在文件处理笺上落笔,无意间,低头一看。见文件简要上标着《省际公路架设方案》,不觉停了下来,再细细翻开文件,聚精会神地阅览一阵,对小张挥手道:“小张,这文件我还没看。你若有事,先去忙,待会我看完后,签好意见,给你送过去。”小张闻言。只得垂手退了出去。

看完文件内容,潘清扬心里不觉一喜。他站起身来,手里攥着文件,来到地图前照着比划一阵,愈是兴奋起来。心里暗暗盘算道:真是冤家路窄呀!想不到我正愁无处着手,偏偏就来了这么一场及时雨,倘若把规划偏动一下,这事岂不就手到擒来,任谁也看不出其中端倪来?想罢。禁不住神飞色动,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愈是得意起来。

于是,潘清扬再不迟疑。回到办公桌前,迅速拿起桌上的笔,在处理意见一栏,斟字酌句。写出自己的个人想法,并签下大名。随后,站起身来。掂着文件夹,亲自来到秘书办公室,把它交给小张。

处理完毕,潘清扬回到办公室,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捧起那杯香茗,轻轻呷了一口,余味无穷的啧啧有声。正在思虑间,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接过一听,见是自己母亲,不觉一恍神,赶紧问道:“老妈,怎么这会给我来电话,有事吗?”他母亲闻声,在电话里喝斥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因为你,惹出这么一大摊子事!赶紧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潘清扬听母亲在电话里,喷出浓浓的怒气,心里不由一虚,声调早降下八度来,低声问道:“娘,您告诉我,倒底怎么了?”他母亲不待儿子把话说完,恨恨骂道:“还怎么了!你还有脸来问我?都是你做的好事,把你爷爷都气病了。我也不跟你罗嗦,你现在赶紧到医院来一趟,我倒要问问你,怎么闹会出这样的事来!”

“那您,您现在在哪家医院?”潘清扬支支吾吾地迟疑道。

“你说我在哪家医院,我还能在哪家医院?我现在正陪着肖燕哩!”潘清扬母亲话一说完,便“啪”地关了电话,留着潘清扬坐在那里呆呆发怔。潘清扬理了理思绪,只得站起身来,再次来到秘书办公室,给小张交待一声。匆匆下得楼来,钻进车内,一路疾弛,心不甘、情不愿地返回医院。

一进病房,潘清扬看到桌上、床下摆满鲜花和营养品,母亲正倚在肖燕床头,不停在规劝着两眼无神的肖燕,露出满脸的痛惜。潘清扬踌躇一阵脚步,慌乱近身过去,轻轻唤过一声“娘”后,便如树桩一般,站在那里。他母亲转过头来,用陌生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嘴里含着悲泣沙哑的声音对,潘清扬问道:“清扬,这事是你做的吗?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了,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告诉我,你这个孽障!”

瞬时,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严厉,整个空气似乎凝固了。

肖燕母亲一见,过来扯了扯潘清扬母亲衣角,对她劝道:“亲家,事情都过去了。这人呢,也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再埋怨,也为时过晚了。我看呀,你也消消气,这清扬哩,知道错了。这事呢,咱们就别说了。”潘清扬母亲闻言,泪水早滑落下来,抚住亲家的手,愧疚道:“都怪我养儿不教,让你家肖燕受委屈了。我知道,你们家也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可遇到这种事,怎不让人伤心,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刚刚成形,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说着说着,心里愈是痛楚起来。

望着眼前场景,潘清扬既有羞愧,亦有愤恨,他暗暗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黎家宏,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否则,我这个副市长岂不是白当了!”由此,一股怨恨从他心内油然而生,想到我老表,愈是变得急切起来。

两个亲家在一起悲切一阵,潘清扬母亲起身抚了抚肖燕散落长发,轻声安慰道:“肖燕,这段时间在这里好好养着,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见肖燕空洞着一双泪,她恨恨地转过身来,狠狠瞪了一眼潘清扬,厉声道:“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我送到车站去!”

潘清扬一听,迟滞道:“娘,您这刚来,还是一起吃过饭再走吗?”他母亲一听,越是生气道:“吃什么饭,为这事,你爷爷也气得倒下了,现在正躺在医院呢。我若不早些回去,若是再把你父亲给累病了,到那时,我们全家都得搬到医院里去了。”潘清扬闻言,更加张惶起来,过来扶住母亲,对岳母赧颜垂首地点了点头,出了病房。

肖燕母亲起身把亲家送出房门,待要跟着下楼,被潘清扬母亲一把按住,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母子,闪身进了电梯。

上得车后,潘清扬母亲便细细盘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潘清扬本来羞于开口,但在母亲的逼问下,只得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他母亲一听,顿时诧异道:“一个个体工商户,能有多大能耐?竟能让肖燕牵肠挂肚不能忘怀!你见过这人没有?”

“在一次聚会上,也曾见过一面。”潘清扬把车子一打,拐上大道,对母亲淡淡说道。

“这人看上去怎么样?”潘清扬母亲身体一晃,一把抓住扶手,面朝儿子,轻声问道。

“举止优雅,谈吐大方,看上去还是一个比较有修养的人。”潘清扬在记忆里搜罗一阵,随后对母亲说道。

“那他家住哪里?结婚没有?”潘清扬母亲细心问道。潘清扬瞅一眼母亲,沉呤一阵,把我老表的情况整理一下,慢慢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潘清扬的母亲听完,神色一愣。见母亲神色有异,潘清扬心里一沉,也不好多言,把稳车子,径直向车站开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天不负 厚赠有心人

我老表与芳菲在乡下老家住过一宿。第二天一早,辞过我舅母,一路向镇上奔来。到得镇上,见芳菲神色倦怠、疲累不堪,我老表心里甚是不忍。在路边坐了一会,待芳菲气色稍有好转,我老表想到紫竹林,便对芳菲悄声道:“芳菲,要不,你先在这里稍作歇息,乘现在天早,我去林中看看?”芳菲听我老表说到紫竹林,像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兴奋起来,一把拽住我老表,嗔怪道:“凭啥子把我一人丢在这里,我也是黎家人,这竹林难道只能你进,就不准我去看看?”说完,振作起十二分的精神,迈腿向竹林方向跑去。

须臾之间,两人来到林园。我老表近得门前,警惕地扫视一眼周遭,见并无他人,便从腰间解下钥匙,迅速靠近那扇铁门。随着咣啷一声,门吱一声开了。两人潜脚走了进去,来到那片紫竹根处,拨开掩盖在浮土上的杂草,睁大眼睛一瞧,只见松软的褐土中冒出一片嫩叶,其间泛出悠悠黛紫来。

不看则已!看到眼前情景,我老表瞬时呆住。他按捺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俯身下去,像是发现稀世珍宝一般,轻轻地探出手来,拂去地上杂土,在那嫩叶边小心翼翼地拨弄一番,他终于发现,在薄薄的土层下,那披着浅紫色蓑衣的竹笋,正在地下开始萌动。我老表停下手脚,侧头一望,只见芳菲亦是睁着惊喜的大眼睛,紧紧逼视着自己,不禁惊喜万分地一把拥过芳菲,在她耳边高兴地喝叫道:“紫竹,是紫竹!太好了,她终于逢春萌芽了。”

放下芳菲。我老表唯恐是在梦中,当他用力拧了拧自己手臂,真真切切在觉出痛感之后,越是惊喜万分!

芳菲并未见过竹笋,她推开我老表,踮脚过去,望着那一株嫩芽,质疑道:“这就是紫竹,真是紫竹?”我老表神色紧张地过去掩好院门,嘘声道:“千真万确。这就是紫竹幼笋。”说完,跳动一阵身体,扑身下去,泣不成声地对着竹笋跪拜道:“皇天厚土,您总算不负有心人,让紫竹重新涣发生机了。”说完,站起身来,重新把荒草重新盖好,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老天真是对黎家厚待有加。”芳菲见我老表喜形于色,一把将我老表紧紧抱住,悄声道:“如此一来。也算不枉了你一番心意了。”

我老表与芳菲热烈相拥,久久不忍分离。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展目望了望满院一片绿意景象,像是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一扫往日心中阴霾,重新燃放起对生活的热望,相视而笑。

在院中恋恋不舍地逗留一阵。为了防止外人生疑,我老表携起芳菲,悄悄走了出来。待锁好院门,他们一步三回首地向车站走去。

刚到站台,售票员小姑娘便一眼瞧见我老表,远远大声叫道:“黎老板,真是巧了,今天第一班车,又遇见了您。”语音未落,人已趋身上前。芳菲一见,用疑窦的眼光望了望二人。小姑娘见芳菲一脸质疑地看着自己,赶紧解趣道:“黎老板,想必这就是嫂夫人了?”说着,过到芳菲身边,俏声道:“嫂子,黎老板是我们的常客。每次回城,总是第一个上车。只要他一来,我们当天的生意就特别的好。”芳菲闻声,殷殷一笑,玩笑道:“以你这么说,那他可是你们的财神爷了?要得,下次让他每次回来,都坐你们的车。”三人说说笑笑,上得车来。还未坐定,那售票员跟身过来,脆声说道:“黎老板,今天我也有一单生意,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做?”

我老表料想定是买电动车的事,便爽快道:“有生意不做,那不成了傻子?当然要做。”说完,对她笑笑。随后,故意问道:“啥子生意?”小姑娘闻言,呤呤笑道:“莫不是黎老板还做其它的啥子生意,当然是买电动车的生意呀。”

芳菲见他们俩一唱一合,相谈甚欢,不觉嘴一撅,戏言道:“你们这可是:一个投桃,一个报李,两不亏欠哈。”

我老表与小姑娘闻声,面面相觑一阵,见芳菲并无恼色,知道她是个有口无心的人,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那司机过完早,用手掌抹着嘴走了过来,见三人嘻哈一处,甚是热闹,也不甘寂寞,跳上车座,回头大声道:“说的啥子嘛,有哪子好笑。”小姑娘见他插进话来,一扭身,下了车厢,四处招揽起客人来。

司机一见,自觉无趣,打开音响,车里便传出悦耳动听旋律来。

闲坐无聊,加之见到紫竹发出新芽,我老表心情格外欢畅,他合着音乐,跟着轻轻哼唱。芳菲最是爱听我老表嗓音,见他今天唱出声来,愈是心花怒放,头枕着我老表的肩膀,禁不住跟着悠悠晃动起来。

“家宏,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好事成双?”待一曲播完,芳菲抚着腹部,对我老表轻声问道。“算,算!”我老表一把拥过芳菲,兴奋道。刚巧,他们的亲密举动被飞身过来的小姑娘看到,脸一下子被羞得通红。为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转过身去,倚住车门,高声唤叫道:“开车了,要走的乘客快上车哟——”芳菲一见,心里顿时蜜一般的甜,她扭头过来,紧紧地盯着我老表,悄声道:“小女娃子在吃我的醋哩。”我老表伸手刮一下芳菲鼻头,正色道:“啥子嘛,人家还是个姑娘娃,不要瞎说。”言罢,禁不住望了望小姑娘的举止神态,眼睛一亮,嘴里禁不住缓缓念道:“二八花钿,胸前如雪脸如莲,耳坠金环穿瑟瑟,霞衣窄,笑倚江头招远客!”

芳菲见我老表看着小姑娘发呆,嘴里还嘟嘟有声,不禁推搡他一把,轻声道:“还不让别人瞎说,我看你这才是瓜前李下,不打自招。”

就在俩人打情骂俏之间,车上早挤满乘客。随着那粗壮司机一声高唤,车很快启动起来。待车上得正道,小姑娘夹起布包,在车厢内走动着卖起票来,近到我老表身前,我老表赶紧掏出钱来,小姑娘一见,涩涩推辞道:“黎老板,这趟车票您就免了,算我祝您与嫂夫人今天快乐。”说完,扭身要走,芳菲一见,伸手一把捞住,把钱塞到她包里,嗔责道:“拿着,做生意都不容易,哪有坐车不买票的道理?”售票员见芳菲言辞恳切,只得收了。

客车很快进到市区,待到近到卖场附近那个站台,小姑娘跳身过来,笑呤呤地来到我老表身边,爽声问道:“黎老板,今天是不是在前面下车?”我老表用征询的眼光,望一眼身边的芳菲,芳菲挺了挺身,瞧了瞧车外,摇了摇头道:“这是啥子地方?今天我们回家,到站里下。”

小姑娘一见,只得回到售票位上坐下。很快,客车便进得车站,下车后,我老表携着芳菲刚要离开,那小姑娘呼叫着尾追过来,对我老表问道:“黎老板,您今天不去店里了吗?”我老表闻声,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起来,赶紧道:“去,当然去,我一会就过去。”那小姑娘闻声,脸上灿烂一笑,欢跳着去了。

待小姑娘一走,芳菲用力拍打一掌我老表,瞪目问道:“你们啥子时候认识的,从实招来。”我老表懵头懵脑地一摊手,诧异道:“当然是乘车认识的,她刚才不是说过吗?”芳菲一见,嘻笑道:“还别说,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得很。”说完,挽住我老表的胳膊,一摇一摆地出得站台。(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求周全 未雨先绸缪

我老表回到家中,一时无法抑制自己激动心情,当他权衡再三,把喜讯电话告知朱道明后。电话那头狠狠地迟疑一阵,随后爆出一声慨叹:“黎哥,看来我还真是没有这个眼福啊!这前脚刚刚回来,你那边就传出天大的喜讯,那难得一见的紫竹,竟在无意中长了出来了!要知道这样,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你那里多呆几天,亲眼看看她的模样。”我老表闻言,亦是唏嘘道:“哎,想想真是天意弄人,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裁柳柳成荫呀。”说罢,口气一转,甚是欣慰道:“不过没关系,道明,下次若是再来,你一定能看到那小竹初长成的俏模样!到那时,我们再把酒言欢,临风赏林,岂不更加美哉!”

朱道明听我老表如此一说,心里越是向往。转眼,把心中那点不快,早抛之脑后,大声应道:“好,黎哥,那我们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我老表对着电话,高兴叫道。

芳菲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刻不离地望着我老表。待他收起电话,嗔怪道:“看把你给美的,像拾了个宝贝似的,若是再得了儿子,竟不要让全世界的人,都跟着大叫起来?”我老表一听,挨着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拥着芳菲道:“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真若生了儿子,你就成了我们老黎家大大的功臣了。”芳菲悠悠叹一口气,禁不住脸色一沉,愁容满面道:“家宏,你看我们现在就住在这么个弹丸之地,若是有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我老表凑上前去,轻轻吻一下芳菲,现出一脸神秘。对她笑道:“老婆大人,这个你尽管放心,到时候,山人自有妙计。”芳菲闻言一愣,扭过脸来,望了望我老表,诧异道:“啥子妙计?不妨说来听听!”我老表故作高深地顿了顿,站起身来,背起双手,装作一个莫测高深模样。在狭窄的房间里踱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把在回家路上想好的办法,细细说了出来:“老婆大人,这个问题确实迫在眉睫,幸亏我早有准备。如今我们虽然买不起房,但我们租得起。为了黎家后代能有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我已在附近打听得一处居所,两室一厅。里面装饰一新,拧包即可入住,芳菲,你看要不要得?”

芳菲一听。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一扫脸上忧虑,跳起身来,拉住我老表。便高声催促道:“在啥子地方?我们这就去看看去。”见芳菲迫不及待的样子,我老表瞬时默下脸来,小声责怨道:“这房子又不是自家田园的瓜果。想摘就摘,想采就采?现在人家还住着,你总不能把别人赶出来吧。”芳菲一听,觉得有理,只得松开手,泄气道:“说了等于没说,还是没戏。”身子一歪,像一堆被遗弃的垃圾,重新摔入沙发。

见芳菲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老表依近身来,峰回路转道:“芳菲大人,请你不必焦虑。目前,我已经与这家房东有过接洽,待租期一到,那租户即可搬出。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入住了。”

“真的?”芳菲内心的期待再次被点燃。“当然是真的,我的订金都已经付过了。”我老表掏出皮夹,从里面拈出收据,毕恭毕敬呈给芳菲。芳菲接过一看,果然不错,顺势勾住我老表的脖子,一把揽入怀中,然后举起粉拳,就是一阵捶打,嘴里恨恨道:“你个鬼东西,尽在这里调戏良家妇女。”戏闹一阵,我老表把芳菲按捺住,两人偎作一处。芳菲想了想,对我老表道:“家宏,等搬过去后,我们回家把你娘接过来一起住,你看要不要得?”

“当然要得!”我老表本有这番心事,只是不便开口,见芳菲率先提了出来,满口应诺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一者,你在家有了照应;二者,我也可以经常抽出身来,经常回去看看那紫竹林;三者,再不用担心母亲一人在家孤寂。彼此都有照应,岂不是十全十美的大好事?这样,我们家,岂不是生产、育林两不耽误,欢欢喜喜大团圆?”

芳菲伸指刮了刮我老表鼻头,嗤声道:“你的那点小心事,我早看出来了,若不是我说出来,看你还要憋多久。”我老表望着芳菲一副明察秋毫的模样,露出奴颜婢膝的表情道:“老婆大人,小人知罪。只是这夫妻齐心,利可断金,黎家宏纵有天大斗胆,也不敢违了你一番心意,还望体谅在下苦衷才是。”

“贫嘴,掌嘴!”芳菲嬉笑着举起手来,重重抬起,轻轻落下,和风一般拂过。正在两人浓情蜜意调笑间,我老表怀里的电话响起。待掏出一看,见是小杨打来,按键接过,只听小杨道:“黎哥,您现在在哪?”

“在家,有事吗?”我老表放开芳菲,轻声问道。“黎哥,那对不起,打扰了。不过,现在店里有个客户,想买台电动车,非要指名道姓找您,您能不能抽时间过来一下?”小杨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老表一愣,应声道:“那我马上过来。”说完,迟疑片刻,收起电话,心里正在酌摸是怎样一个客户,非得让自己接待。这芳菲闻声,在一侧早颦起双眉,晃悠悠站起身来,对我老表戏谑道:“还想啥子,难道一回家,就转眼忘了你那个漂亮的小妹妹了?”我老表一听,愈是不解地瞠目结舌道:“芳菲,我哪里蹦出个漂亮的小妹妹来?”

“少在我面前装糊涂!还有谁,不就是在回家的客车上,一路上与你有说有笑的那个售票员吗?以我看,这小姑娘可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有家室了。快去,快去,可别曲了人家一番心意啊!”芳菲乜视着我老表,故意打趣道。

“哎呀,老婆大人,冤枉啊!你这可是要羞杀老夫了,我黎家宏纵有包天的色胆,也不敢对一个小姑娘动此邪念呀。”我老表听芳菲一说,一下子想了起来,赶紧对她作揖打拱起来。芳菲见我老表神情,禁不住窃声笑道:“好了,好了,量你也不敢,快去做你的生意吧。否则,还真浪费了别人一番情谊了。”

我老表见芳菲心情开释过来,对她嘻嘻一笑,再不耽搁,急急出得门来,从窄小的车库推出电动车,纵身跨了上去,风驰电掣地来到卖场。

来到卖场,进门一瞧,只见那小姑娘这会正垂着双手,端端坐在店内,两眼警惕地望着小杨。见我老表过来,跳跃而起,顿时喜鹊登枝般欢跳起来,叽叽喳喳嚷道:“黎老板,您怎么这会才到?在车上不是与您说过了吗,我今天要帮人带台车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快快,帮我选一台。”我老表一笑,在店里转了转,指着那辆红色的平板车,对她说:“你看这台怎样?”小姑娘跟身过来,看了一眼,爽快道:“你说要得就要得,多少钱?”说完,打开帆布包,也不还价,依着我老表说出的价格,付过车款,再催促着我老表带着她,向车站飞奔而去。

刘超义见我老表手起刀落,利索地做成一笔生意,心里甚是诧异,来到店里,对小杨问道:“什么情况?来抢货呀!”小杨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匕首现 蓄意毁竹林

潘清扬送走母亲,再不愿去到医院,憋着满肚子的怨气,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一个人影迎着潘清扬站了起来,见到他,那人点头哈腰道:“潘市长,您回来了。”潘清扬见是龙潭镇汪书记,心里一噔,随即掩饰住惊诧,过到办公桌边,把手中皮包随手向桌上一丢,对汪书记问道:“汪书记今天怎么有空这里来,莫不是有什么公干?”说完,手一摊,招呼他坐下。

汪书记见潘清扬脸色阴沉,心里不觉一沉,早准bèi

好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口,只得生生咽了下去,悻声道:“今天市规划局召集我们过来开会,说是要在我们辖区修建一条省级公路,公路规划图,正巧从我们那儿经过,开完会后,看看时间还早,所以——”汪书记欲言又止,用试探的眼光瞅了瞅潘清扬。潘清扬闻言,一时恍悟过来,想起前几天看的那份文件,神情一振,不禁说道:“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呀,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这条路正好经过龙潭镇,路修好后,会给你们当地经济插上腾飞的翅膀呀。难道,汪书记还有什么想法吗?”汪书记见潘清扬的脸色由阴转晴,沉呤片刻,叹息道:“只是——哎可惜了呀,想不到这规划图的红线,这次不偏不倚,正好穿过黎家那片竹林。潘市长,您看这小黎刚刚收回家产,转眼又要被占用,能不能想想办法,稍微把那红线向外偏一偏,从紫竹林旁边绕过去?”

潘清扬闻言,好奇地对汪书记问道:“这事正在筹备期间,难道他也知dào

了?”见汪书记茫然地摇了摇头,潘清杨继xù

道:“既然他还不知dào

,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再说了,这架桥修路。造富一方,是大局,岂能因个人小利,而顾虑其它?”

汪书记听潘清扬说完这番话语,心里明白几分,趋身上前,脸上现出一副媚态,对潘清扬轻声道:“可是,就在清明前几天,我听说镇上来了一辆豪车。专程前往竹园进行了察看。潘市长,你看,莫非这黎家,还真想在那片地里,做出啥子文章来。”

潘清扬听汪书记如此一说,饶有兴致地问道:“汪书记,你实话告sù

我,这黎家宏执意要回竹园,倒底意欲何为?”汪书记见潘清扬对那片紫竹林果然感兴趣。唯恐失了时机,赶紧说道:“潘市长,您有所不知,这黎家当初在龙潭镇富甲一方。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那片紫竹啊!这紫竹的金贵之处,在于它即不能复制,也不能替代,它可是稀有物种啊。其间虽数遭反复。可每经黎家血脉浇铸,它总能死灰复燃。到了小黎祖辈,不觉间。便又销声匿迹了,再没见过它的踪迹。如今,这小黎是不是有心想把它重新培植出来,也未可知啊!”

潘清扬见汪书记把那紫竹说得神奇,大不以为然道:“天下哪有这等奇事?以我看,尽是些无稽之谈!汪书记,我问你,依你看,这紫竹死而复生如何?不能复生又将怎样?”

“若能培植出紫竹,那这块田地,将是一座无尽的宝藏!若不能生出紫竹,那它就是一毛不拔的荒地。”汪书记毫不质疑地说道:“以我看,这个小黎一定在这上面下了大赌注,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他定然不会在这上面花费那么大的精力。”

潘清扬听完汪书记的分析,顿了顿,朗声笑道:“这是黎家个人想法,你我大可不必妄自揣测。但在大局面前,我们还是要小家服从大家,微观服从宏观,在两者出现矛盾的时候,我们只能把个人利益暂且放在一边,国家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嘛。”

汪书记见潘清扬给自己打起了官腔,心领神会地叹息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只是若待大局一定,这小黎怕是再无回旋余地了。这龙潭镇黎家紫竹一说,便将永远成了一段美好传说了。”

“汪书记这是在悲天,还是在悯人?”潘清扬身体向后一仰,眼睛盯着汪书记,露出一副君临天下,傲视群雄的姿态道。

汪书记一见,俯首道:“岂敢,岂敢,一切听从上级指示,本人唯潘市长马首是瞻而已。”

“话可不能这么说,汪书记也是主政一方的领导,怎么可以这么说。”潘清扬立起身来,在办公室踱步道:“汪书记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晚上一起吃个便饭,你看如何?”这汪书记何等精明之人,见潘清扬有送客之意,抬头看了看壁上的挂钟,站起身来,对潘清扬歉声道:“对不起,打扰潘市长了。您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镇上还有许多事,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回到了。告辞。”说完,从茶几上拧过皮包,对潘清扬露出笑道:“潘市长若有时间,还望到龙潭镇指导工作。”

潘清扬见他转身欲走,伸出手来,说道:“既然汪书记有事,我也不便强留,那就不送了。”汪书记一见,赶紧把包挟进腋下,双手一把握住,嘴里一迭连声道:“潘市长留步,不送,不送。”说完,转身离去。

待汪书记一走,潘清扬拿起电话,拨通规划局,找到李局长,对他问道:“那条省级公路的规划图,你们那里做好没有?”李局长见是分管领导亲自询问,赶紧回道:“初稿已经审定,潘市长有什么指示。”

“明天抽空让人把草图送给我一份,我想细细研究研究。”潘清扬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吩咐道:“这条公路可是牵扯到市里六七个乡镇的大事,我们必须慎重。”

李局长一听,沉呤片刻,随即回道:“那好,我明天带着图纸,亲自给您送过来。”

“这样最好。”说完,潘清扬放下电话,顿了顿,他慢慢走向窗台,仰着春风,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伸了伸腰身,志得yì

满地长长舒了口气。

下班后,潘清扬驰车来到医院,上楼进到病室,见肖燕一脸漠视,他悻悻地对肖燕母亲笑了笑,肖燕母亲见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对峙着,狠狠盯一眼女儿,对潘清扬道:“清扬,医生今天来过,说燕子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瞅明儿周六,你来把出院手续给办了,把肖燕接回家去休养,免得家里医院两边跑,你看怎样?”潘清扬一听,不觉一愣,诧声道:“哎呀,我还真忘了,明天是周六了。阿姨,对不起,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要不这样,您看后天怎么样?”

肖燕母亲见他有事,也不好强求,只得附声道:“若是这样,你只管去忙你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后天就后天吧。”

两人的话,肖燕听得真切,未待潘清扬张口,她早按捺不住,轻声说道:“若是你们都有事,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就别再来了。明天我让陈虹给我办个手续,自己回家。这样一来,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母亲一听,沉下脸来,对她低声喝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不管你了?这不正在商量着吗,怎么连一天都呆不住了?”

“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你们若是有事,只管自己忙就是了。”说完,肖燕对他们再不置理,兀自探下身去,把头深深蒙入被中,任随清泪肆意奔流。

潘清扬见此情景,心里愈是恼怒,他低下头,迈步走出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查问了一番肖燕的病情,听说肖燕恢复情况良好,对医生感激道一声:“谢谢!”随后,转身出来,在走廊间漫无目的的游荡一阵,再次回到病房。

肖燕母亲一见,凄然道:“清扬,燕子这阵了心情不好,你可不要见怪。要不,你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陪着就行了。”

潘清扬闻言,点了点头,恹恹退身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回龙潭 再探紫竹林

这日,我老表清晨把芳菲送上厂车后,来到卖场。还未坐定,刘超义便横身过来,大声问道:“老黎,啥子情况,那小姑娘买车,为啥不给小杨半点面子,非得让你过来才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啥子猫腻?”我老表一听,使劲推一把刘超义,把个中情况向他叙说一番,刘超义方才悟会过来,搔头想了想,关切问道:“对了,老黎,你那竹林现在情况怎样了?”我老表见他问到紫竹,转头望了望四周,警惕道:“刘哥,这事不可张扬,我今天正要回去看看,那竹笋现在已经吐芽了。”

刘超义闻言,大觉稀罕,他瞪大眼睛,对我老表惊声问道:“老黎,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老表头一偏,抿嘴神mì

道:“刘哥,你说这事,我还能给你瞎编吗?”刘超义盯一眼我老表,兴奋道:“老黎,你每次来来往往,尽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跟你一道过去瞧瞧,眼见为实。”我老表见他一脸急切,正要点头,黄丽却愣愣地走了过来,好奇问道:“做啥子,一大早两人就聚在一道神mì

叨叨的,是不是又要做啥子不可告人的勾当?”刘超义一听,挺身大声嗤道:“你个老娘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啥时候做过不可告人的事来,说得这么难听!”

黄丽白一眼刘超义,见他一脸无辜样,便转头对我老表道:“对了,黎老板,这小杨怎么到这个点还没来上班,莫不是今天请了假?”我老表一看时间,果然过了上班时间,整个卖声,仍是不见小杨踪影,满心疑惑地摇了摇头道:“他也没跟我说啥子。也是呀,平时来得还早,怎么这会还不见人影呢?”正在揣测,那小杨呼地从外面窜身进来,嘴里喘着粗气道:“真是吓死人了,一大早,就见到杀人了。”大伙一听,不觉大怔,赶紧问道:“小杨,你说啥子?啥子地方杀人了?”

小杨一边喘着粗所。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就在河边一家早餐点,一大早,一个家伙二话不话,近到一个正在用餐的男人面前,掏出一把尖刀就捅了过去,哎呀,场面血腥得很哪。”小杨异常恐惧,有此语无伦次。

李春华一听,早吓得身子缩成一团。颤声问道:“这都是为啥子嘛,怎么会无端端的拿刀杀人?”小杨闻言,亦是不解道:“听说以前他们是朋友,还是老相识。转眼就反目成仇了,也不知dào

啥子原因。”

刘超义一听,想也不想,高声道:“这还用说。既然他们以前是朋友,能下这样的狠手,一定是情仇。”说完。把话题丢给一边,拽过我老表,使了使眼色。我老表会意,把神色未定的小杨引过一旁,对他说道:“小杨,今天我要回龙潭一趟,这里就暂且交给你了。”小杨惊魂未定,只得点了点头。我老表见众人正在热议新闻,便抽身走出卖场。

来到车站,我老表刚准bèi

上车,只见后面一个人咚咚、咚地追身过来,一把拉住我老表,怨声道:“老黎,真不够意思,说好一块走,也不等等我。”我老表停身见是刘超义,不禁怪责道:“你怎么跟来了?你这么一走,把店丢给黄姐,难不成让她过来骂我不成?不行,不行,你还是回去,免得我跟着受牵连。”

“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啥子都要向她请示漏报?老黎,你还真以为我怕她不成!”说完,怒视黄丽一眼,对我老表嘻嘻笑道:“老黎,你就放心好了,我临走前,对她说过,我要去医院复查,没事!”说完,率先上得车去。我老表讪笑一阵,摇了摇头,只得上车,与他并排坐下。

车还没出市区,上面的乘客,便对早上发生的那桩血案议论纷纷,有人在网上一查,果然不出刘超义所料,原来真是一宗情杀案。原来,那被杀者因与行凶者的妻子有染,数次规劝无果,那人无奈之下,一怒之下,携刀杀人。

“该杀,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一位男乘客愤愤然,大声不平道。

坐在一侧的乘客闻声,大不以为然,摇头叹道:“这可是一尸两命,为一个无情女子,太不值得了,哎,可怜又可悲。”

男乘客一听,不服道:“怎么不该杀?若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不要脸的骚婆娘,也一道杀了,那样才叫解气。”

车上乘客闻声,瞠目结舌地看了看男乘客,顿时一片骇然,一时沉默不语。

转眼到了龙潭。待众乘客下车毕,我老表与刘超义方才从座位上站起,缓缓下得车来。走在去往竹园路上,刘超义感叹道:“都说龙潭镇藏龙卧虎,果不其然,一车义士。”我老表一愣,侧首问道:“刘哥发此感慨,何以见得?”

刘超义爽朗一笑:“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才是真义士啊!你没见那慷慨说话的人,没有一个人响应吗?正所谓不出声的狗,才是真zhèng

咬人的狗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老表闻言,忍不住哈哈笑道:“刘哥就是刘哥,所见出乎匪夷所思,佩服,佩服。”

两人说说笑笑,须臾到得林园,我老表近到门前,四处张望一阵,从腰间摘下钥匙,打开铁门。入得园内,待刘超义尾随进来,轻轻掩上园门。刘超义见我老表神色隐秘,一脸不屑道:“老黎,平时见你行事端庄大方,如今怎么也变得鬼鬼祟祟起来,让人看见,岂不笑话?”我老表闻言,嘘声道:“刘哥有所不知,这里没人看守,一旦机密泄漏,被人破坏紫竹,岂不要前功尽弃?”

刘超义展目一望,见园内一如当初,并无多少变化,再低头四处逡巡一遍,仍是不得要领。嘴里不觉怨声道:“老黎,你是不是在骗我,这院子里一切如旧,哪来的啥子紫竹?莫不是你真的想那紫竹想出啥子毛病来了。”

“刘哥,你看好了,这于无声处有惊雷呀。”说着,引着刘超义慢慢靠近那隆新土,蹑手蹑脚拂去上面杂草,一枝嫩牙瞬时展露出来。

刘超义循声低头一瞧,只见一个锥形植物破土而去,正要用手探摸,被我老表横臂拦住,喝声止道:“刘哥,这东西娇贵,可不能随意触弄,不然的话,我所有的希望都成泡影了。”见我老表一副慎重其事的样子,刘超义缩回手来,眼盯着我老表,轻声道:“果然是别人的孩子不怕打,自家的孩子自家疼!瞧你的样,就像心肝宝贝似的,好,我不碰就是了。”

“刘哥,拜托,你在这里看一会,我去去就来。”我老表对刘超义言语一声,悄悄溜到门前,往外面探视一眼,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刘超义见我老表神神mì

秘地出了院门,禁不住蹲下身来,细细向那竹笋望去,他左看右瞧,并没发xiàn

奇异这处,便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烟来,独自燃上。正在无聊间,那铁门竟豁然打开,他循声一望,不觉愣住——(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闻噩耗 忧心如火焚

春老风暖,刘超义淋浴在和日的阳光下,百无聊赖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正要躺下身去。待慷懒地转过头来,回首一望,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手托着破瓷碗,一手拧着脏布袋,探头摸索地走院来。刘超义一看,禁不住跳身而起,迎身走了过去,对他挥舞起双臂,大声喝斥道:“喂,喂,你跑到这里来做啥子,走,走,这里有啥子好kàn

的?”那乞丐听人对自己大声喝叫,漠然怔住,用呆滞的眼神望着人高马大的刘赵义,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一时愣在那里。

“还站在那里做啥子,走,走!”见乞丐呆在那里只是不动,刘超义并不拢来,只是大声吼叫着。正在这时,只见我老表捧着一只破水壶,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赶紧空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钱,递给乞丐,乞丐伸手接过,用那空洞无神的眼光瞧瞧我老表,扶着大门,怏怏去了。

待那乞丐走后,我老表一溜小跑,来到那嫩笋处,照着它的根部,缓缓把水浇了下去。“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出得园门,我老表抬头见日已正午,便引着刘超义来到悦来餐馆。一个进门,我老表唤过老板,对他吩咐一声,上得二楼。服wù

员随身跟上,送来茶水。刘超义未等茶冷,早嚷叫着口渴起来,端起腾着热烟的杯子,便一口喝了下去,谁知刚入口,便烫得“嗷嗷”大叫起来:“哎呀,你们这里,难不成是要杀客待客不成,弄这么滚烫的茶水来招待客人?快,快,换些凉的来。”那服wù

员见刘超义偌大的身躯,竟被一杯茶水弄得一脸狼狈。不禁掩口笑道:“哪有你这么性急的客人?自已烫着了,还污赖别人。”说完,眼流清波,瞟一眼刘超义,呤呤下楼换茶去了。

刘超义见服wù

员风情流露,举手捉足之间,尽显成熟温柔。不禁心里一痒,对我老表感叹道:“老黎,你还别说,这山中小镇还真是别有洞天。处处春意盎然呀。”我老表见刘超义一时心神恍惚,用力推了他一把,提醒道:“刘哥,你可千万不能心猿意马,小心黄姐知dào

,不给你好果子吃。”刘超义听我老表提起黄丽,只得收敛起奔突而出的意念,正襟危坐道:“老黎,你还真把那竹笋当宝贝呀。依我看,要想靠它发财,可不是一日之功。你看,它现在刚钻出个尖尖角。等到它成了材,你也早饿死了。为今之计,还是把当下的生意做好,才是正道。”

“刘哥说的是。”见刘超义为自己忧虑。我老表甚是感激。

不一会,那服wù

员窈窕着身子,上来给他们重新换上茶水。布好碗筷。然后莺声道:“就你们两位?”我老表点了点头道:“嗯!若是做好了,早些盛上,我们吃过之后,还要赶回城里。”服wù

员闻言,嘴里道一声“好哩!”转身飘下楼去。未几,随着一阵“咚咚”声响,酒菜便已摆好,我老表拧过酒瓶,给刘超义筛满,轻声道:“刘哥,尝尝,这可是龙潭镇有名的稻花香。”一打开酒瓶,刘超义早嗅得一股浓浓的香味,待他低头一看,只见杯中那清泉一般的浓液,正泛出琼浆似的酒花,知dào

定是上等玉液,便拈起酒杯,深深的呷了一口,大叫道:“好酒。”服wù

员看着刘超义一副贪婪的样子,莞尔笑道:“既然知dào

是好酒,那可就要‘三碗不过岗’了。”刘超义见她笑容可餐,便豪气道:“别说三碗,就是十碗,我今天也是不醉不回城了。”说完,举杯喝了下去。服wù

员一见,拍手道:“果然好一个酒霸!”言毕,盈盈一笑,下楼去了。

“来,吃点龙潭镇的地道菜。”我老表从盘中搛一块卤肉,放入刘超义碟中,轻声道:“看看这个东西,合不合刘哥口味。”

刘超义望一眼我老表,把那薄薄的肉片含入口中,淡淡的清香合着酒气,便满口辗转起来,让人回味无穷。“嗯,不错,不错,味道真是不错,这是啥子东西?”我老表见刘超义陶醉其中,放下筷子,对他说道:“这可是龙潭镇地道的卤羊肝,正所谓‘羊肝美酒醉英雄!’说的就是它们的绝配。今天,刘哥可是要多喝几杯呀。”刘超义瞪着一双大眼,听我老表说完,一拍桌子,大喝道:“既然有如此一说,那今天就好好醉一把。”说完,从我老表手中夺过酒瓶,自顾把空杯斟满,端怀与我老表碰了碰,一口干了。

两人你来我往,酒喝得甚是惬意。待得酒醉饭饱之后,跌跌撞撞下得楼来,我老表过去付过餐费,回首一看,见刘超义正借着酒劲,与服wù

员在那里打情骂俏,上前一把拽过,那刘超义一见,嚷过一声,恋恋不舍地瞟着媚眼,与服wù

员打过招呼,随了我老表出得门来。刚近得车站,被一个人远远望见,那人细细一打量,断定确实是我老表后,便紧步过来,对我老表道:“小黎,我正要找你,不想在这里撞见,有没时间,借一步给你说个事,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醉眼朦胧一瞧,见是刘镇长,酒便醒去大半,放下刘超义,与刘镇长来到路边。这刘镇长四处回顾一遭,屏住声息,对我老表道:“小黎,你可知dào

,市里面正在测绘一条省组级公路,说是要从我们镇上通过,这事你可知晓?”

我老表见刘镇长一脸焦虑,禁不住一愣,不解摇头道:“刘镇长,修路对镇上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呀,怎么了?”刘镇长闻言,神色愈是忧虑起来,对我老表道:“你是真不知dào

,还是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我老表木然道:“这修路是镇上的事,与我何干?我知dào

不知dào

,对我又有啥子利害?”

刘镇长听我老表如此一说,不觉顿足道:“小黎呀,看来你是真不知dào

。这修路怎么会与你没有干系呢?你晓得不晓得,这条路可是正好要从你的竹园横穿而过,到时候,你那片竹林,就要被镇上强行收走了,你说还与你没有关系?”我老表闻说,头皮一炸,酒也彻底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盯住刘镇长上上下下望了一阵,知dào

他没有诳他,伸出双手,抓住刘镇长,颤声问道:“刘镇长,这是啥时候的事?”

见我老表满脸堆着震惊,刘镇长叹息一声道:“小黎,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刚才知dào

。听说过段时间就要打桩放线了,你那竹林里,若是有啥子要紧的东西,还是早作打算才是。”我老表的心,仿佛一下子沉入冰窖之中,浑身不禁一阵哆嗦,眼望着刘镇长,带着恳求的声音,对刘镇长问道:“刘镇长,您能不能帮zhù

想想办法,把线往外边放放,放过竹林一把?”刘镇长为难道:“镇上可没有这个权限,这都是上面规定好了的,我们只负责配合。不过,若真要占用你那处竹林,未尝不是件好事,zf会给你们适当的补偿。”

我老表见刘镇长说得轻巧,又不好言明,眼前顿时一黑,真个人便懵了过去。

待还要细问,那刘镇长对我老表摆了摆手道:“小黎,你放心,镇上若有啥子精神,我会及时告知你的,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失陪了。”说完,丢下我老表,匆匆走了。瞬时,我老表心里像是被掏空一般,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来,见刘超义正倚在电线杆上打盹,他赶紧拉过,进到车站,乘上车去。

我老表与刘超义怎么回到城里,我老表委实不记得了。待把刘超义送回卖场,黄丽上前对我老表千恩万谢过后,扶住刘超义归到店里,就是一通训斥。那刘超义望着黄丽,只是哈哈笑着,也不吱声,待黄丽骂懒骂够,刚一转身,他便伏在桌上昏昏睡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避尘世 居家修身心

肖燕出院之后,便如隐形人儿一般,除了上班,便躲进书房,摆弄起那些佛理书籍,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自巍然不动,独成一统。待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她又几次三番去到庵里,从那里请回佛龛,摆放在家中,日日朝拜,旬旬礼供,直弄得家里香火不断,让潘清扬越是心烦意乱。

“一个国家干部,天天在家里摆弄这些,让人瞧见,成什么体统!”周日,潘清扬实在看不下去,依在门边,对肖燕怨责道。

肖燕也不答理,礼拜过后,缓缓倚身坐了过去,把那佛书轻轻揽过,细细研读起来。

潘清扬无奈,只得近身过去,对肖燕问道:“整日间,坐在家里,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肖燕见潘清扬欺身过来,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对他漫不经心地瞟一眼,轻声道:“要去你一个人去吧,我今天没有心情。”见他停住脚步,肖燕打开书页,默首继xù

看起书来。潘清扬一见,不由长叹一声,走出书房,怅然若失地在客厅转了转,随即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沉闷一响,闻得潘清扬下楼去了,肖燕的内心一下子安宁下来,这时,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世界,变得一片清明。正在这时,电话响起,她踌躇一阵,接过一听,闻是陈虹,淡淡问道:“是陈虹呀,有事吗?”陈虹在电话里听得肖燕的志音淡漠得如一片冰块,不觉一惊,轻声问道:“肖燕,你怎么了?”“啊,我呀,没事,正在看书。”肖燕浅声一笑,随口答道。

“什么书。这么吸引人,连老朋友都不理不睬了。”陈虹好奇地问道。

肖燕捂起书,懒懒道:“只是一些闲书,难道你也有兴趣?”陈虹闻言,大声道:“能让肖贵人如此爱不释手的书,一定是好书,要不,我也过来看看?”肖燕顿了顿,轻声道:“若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也无妨。”陈虹欢喜道:“那好。我立马过来。”刚说完,又问道:“对了,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肖燕刚嗯了一声,那陈虹便雀跃一声,很快挂了电话。

不一会,门外便传来一阵门铃声。肖燕知dào

定是陈虹来访,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出书房,打开房门。见果然是陈虹,便引着她走进书房。这陈虹刚一进门,便被一种浓郁的香味呛得咳嗽起来,禁不住怨声道:“肖燕。多日不见,你怎么会在家里弄出这些气味来。”话没说完,再抬首一瞧,见墙上悬挂着一龛佛像。顿时屏住气息,近得前去,合手拜了几拜。拜过之后。转过身来,张目一望,只见桌上摆的,书架上放的,尽是些青书黄卷,不禁掩口失声道:“难怪多日不闻你的讯息,原来是在家里修仙呀。”看着肖燕一脸平静,愈是诧异起来,近过身去,对肖燕轻声问道:“你如此这般,难道市长大人也不过问一声?”肖燕过去给陈虹倒来一杯茶水,拈手递给她,波澜不惊道:“我虚心如此,关别人什么事?难道他管天管地,还能管我看什么书、修什么学?当然,尽管他偶有微词,但我行我素,他又能奈我如何?”

陈虹见肖燕神色淡定,不禁“哎呀”一声,忧心道:“肖燕,一心向佛,自然是好,但可千万不可走火入魔才是。”

“你这话就错了,佛就是佛,魔就是魔,怎么可以混为一谈?看来,你也应该经常修修心,念念阿弥陀佛了。”肖燕见陈虹竟然当面亵渎佛陀,脸上顿时诧异起来,便仍是露出慈祥,只是言语中略有怪责道。

陈虹细细打量一阵肖燕,心知她已钻研其中,便故yì

伸手掴嘴道:“瞧我这个乌鸦嘴,真是烧香措屁股——惯了手脚!好,好,在我们肖居士面前,我这个俗人再不敢妄自开口了。否则,若是无意触怒了佛祖,岂不要让是让我这个凡世中的小女子,吃不了兜着走了。”

肖燕见陈虹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展颜笑道:“这也未必,佛祖有大知慧、大胸襟,以修身渡人为已任,岂能为了你一句妄言,便乱施佛法。只是以后,还望谨言慎行才是,也不枉了佛陀大慈大悲。”

陈虹听肖燕口中,字字不离佛经,知dào

她已沉浸其中,便不再妄谈。两人端起茶来,细酌慢品,聊了一会,这陈虹顿时觉得坐在这里,难免有些索然无味。她抬头看了看时间,见已近午时,便对肖燕邀请道:“好了,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既然是你一人在家,不如这样,我请客,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你看怎样?”肖燕见陈虹盛情,便缓缓起身道:“也好,免得在家里见了烟火,污了一颗清静心。”陈虹一听,不觉摇头叹道:“家里没了烟火,却要食别人烟火,还口口声声阿弥陀佛,普渡众生?”话没说完,见肖燕又颦起双眉,赶紧改口道:“阿弥陀佛,小女子罪过,罪过,又亵渎神灵了。”见肖燕面容舒展开来,过去一把拥住,轻声道:“有了这此束缚,真是再不敢有任何妄想了。”

两人从书房走了出来,刚准bèi

开门,只听门锁传来一阵搅动之声。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时,门一下子被人打开。瞬时,只见潘清扬推门而入,见两人茫然呆视着自己,潘清扬顿时来了兴趣,禁不住豪爽道:“陈大小姐,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陈虹亦是场面中人,见潘清扬不计前嫌,赶紧应道:“刚才还谈到潘大市长一身儒雅,这会就迎面见到,真是有幸。”说完,颌首一笑,挽起肖燕的胳膊,端端望着潘清扬。

“何谈儒雅,惭愧,惭愧!对了,这到了吃饭的点上,二位怎么像是要出门?肖燕,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潘清扬迈步入到室内,眼望着她们,拿出主人的身份,对肖燕假意责声道。

见肖燕不语,陈虹道:“瞅今天是周末,我们想出去随便逛逛。潘大市长若是有意,不如我们一道出去走走,您看怎样?”

潘清扬见肖燕白了陈虹一眼,自知无趣,便戏谑道:“我跟着一道,岂不是当了你们的灯泡?不去也罢,不去也罢。”说完,向内室走去。陈虹一见,拥起肖燕,快步溜出门去。来到清雅餐馆,在肖燕的一再嘱咐下,一介菜品,没有半点肉腥。一顿饭下来,尽是些素食,只吃得陈虹肚子里清汤寡水,想想如今肖燕信佛,只得随着她斋戒着腹中欲望。

待付过餐费,出得门来,陈虹嘻笑着对肖燕打趣道:“你还别说,招待你这样的客人,还真是要省下不少银子。”肖燕闻声,侧过头来,对陈虹怨道:“你还真脱不了欲套,刚说过,又说到这些不得要领的话来。”

陈虹一拍脑袋,自责道:“你看,我又把这茬给忘了,我们的肖燕同志,现在已是肖居士,再不可与我们这此俗世之人同日而语了。”肖燕见状,禁不住欣然一笑。(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踌躇间 千里救援助

这朱道明自回吴湖之后,欣闻我老表林园竹笋新生,喜不自胜。他把这个好消息,首先告sù

了吴东梅,待回到家中,又告之父母。他父母听说紫竹重生,一下子震惊得呆住,他父亲感叹道:“想不到,这紫竹还真有灵性,在消失数十年之后,再度涣发出新机,真是匪夷所思啊!不过,这次还真是让小黎受苦了。”朱道明父亲尽管沉默寡言,但当他获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之后,仍是难掩激动道。

“竹如其人,这黎家自古以来,都是刚性秉直,宁折不屈,光明磊落。所以,才有这数生数灭的曲难。”朱道明母亲打小听过黎家不少故事,有感而发地赞许道。

朱道明父亲沉吟片刻,频频点头道:“家宏外秀内刚,是个性情中人,而且处事慎密,是个难得的人才。亏得上天开眼,不负他一片苦心。如今紫竹一出,若是经了时日,待得成林伐取,今后,他想不发财也难了。”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阿弥陀佛!”朱道明母亲双手合十,替我老表暗暗祈祷。正在大家欣喜之际,朱道明的电话响起。他接过一听,见是我老表,关切地问道:“黎哥,你那紫竹现在长势如何?”

电话里一下子沉寂下来,过了许久,只听我老表用苍凉的声音说道:“道明,这紫竹恐怕要遭不测了。”朱道明闻言,不觉大骇,瞬时愣住。他父母一见,情知不妙,刚刚还满脸春风,刹时僵住。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屏住呼吸,等待着朱道明说话。

“黎哥,你别急。这紫竹现在倒底遇到了什么情况?”朱道明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一下情绪,对我老表轻声问道。

我老表沉吟一阵,深深叹息一声,把从刘镇长那儿得到的信息,悉数告知朱道明。之后忧虑道:“如此一来,我怕这紫竹就再无生机了。”朱道明一听,暴跳如雷道:“黎哥,他们知不知dào

,这紫竹可是稀有物种。你为此花费那么多的心血,难道他们就一点不体恤民情?如果被他们这么轻易涂毒,岂不是丧尽天良?不行,我这两天过来走一趟,给他们说明利害,一定要保住林园。”

“道明,来不及了。我已问过刘镇长,他说路线已定,更何况这紫竹。在他们眼里无只是一个民间传说而已。再说,以它现在的价值,我们根本无从评估。所以,想要保住林园。希望渺小。依我看,只能另想办法了。”我老表悲伤地叹息道。

朱道明父亲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真在为紫竹的前途无措间,闻听我老表说到另想办法。心里一动,示意朱道明一眼。朱道明赶紧把电话递了过去,只听他父亲镇定道:“家宏。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事确实情紧迫。你若是还有什么办法,只有有利紫竹,只管说来。我们大家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我老表听是朱道明父亲的声音,心里不觉一暖。自从竹林将毁的消息之后,我老表内怕亲人担忧,外怕别人晓知详情,从中发难。数日里,一直不敢隐忍着内心的纠结,没有任何倾诉对象,这会陡然听到朱道明父亲一片关切之情溢于话声之外,怎不感激涕零,他用哽咽的语话道:“伯父,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们成全。”

朱道明父亲深知我老表处境艰难,听到电话里传出的抽搐声,两眼跟着潮润起来。朱道明母亲一看,心里亦是一酸,从桌上拈起一张纸巾,嘤嘤悲泣起来。

“家宏,我们不是外人,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只要朱家能够办到,我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尽lì

周全。”朱道明父亲拿电话的手颤动着,嘴里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老表沉默少许,开口道:“伯父,既然事已至此,我想一不做、二不休,再冒一次风险,把紫竹移植到你们吴湖来,您看如何?”

简直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众人闻言,不觉刹时愣住。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危急时刻,我老表竟能作出如此大胆的决定。试想,这千里移植,对脆弱的紫竹而言,会给它带来多大的风险,不说这时季因素,就凭水土这一项,它能否适应,就是未知,一旦出现问题,对我老表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家宏,你觉得这种设想有几分成算?”想到这些,朱道明父亲心里一沉,犹豫道:“你可知dào

两地相隔千里,这温度、土质都有相当大的差异,若是一旦出了什么差池,这紫竹——”老人欲言又止道。

“伯父,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再多抽一些血,好好把它浇灌一下。”我老表义无反顾道:“所以,我想请伯父为紫竹在吴湖寻一片落脚之地,到时候,我把竹笋给您们带过来。”

朱道明父亲闻言,知dào

我老表已下定决心,老泪横纵道:“孩子,真苦了你了。不过,请你放心,这找地的事,我和你阿姨、道明,一定会竭尽全力全力,把它安置在最为妥当的地方。至于以后,就看紫竹的造化了。”

“谢谢,谢谢,有了伯父的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了。”我老表抑住悲泣,一迭连声道。随后,他话锋一转,继xù

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也烦请伯父费心一番,这事我曾与道明商议过,那就是这紫竹林的竹根,由于它与别竹根不同,材质、颜色都很特别,本来,我最初的想法是,若是紫竹不能复活,挖出它们,做成艺术品,亦是不可多得珍品。鉴于这次事情出得突然,我们也只得把它们提前挖掘出来。到时候,还请您请一些能工巧匠,根据它们材质,打造成型,制成工艺品。那样的话,也算物尽其用。”朱道明父亲闻言,细细一想,不由大喜道:“孩子,你果然是深谋远虑,难怪当初你那么自信地要收回竹林,原来,你早有成算。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哪!道明没看错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促成。”

“那就拜托了,到时候若有情况,我再与您们联系。再见!”我老表在电话里大声说道。

“嗯,再见,保重!”朱道明父亲一脸慈祥道。

收起电话,朱道明的父亲顿时陷入沉思,他想不到,我老表在回家之前,早把事情考lǜ

得周全。如今,在面临如此重大的变故时,又能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方能做出如此重大权宜:“太难得了,太难得了,难怪黎家虽然世代单传,却总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基因使然,基因使然啊!道明,你真是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以后,你可要多向你这个黎哥好好学习呀。”朱道明父亲望着朱道明,赞誉道。

朱道明从父亲手里接过电话,想了想,突然惊喜道:“听黎哥如此一说,他岂不是要来吴湖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若是把紫竹迁了过来,他也就再无回去的必要了。看来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了。”

“对你是好事,可对你黎哥来说,就是一场劫难了。你看你,只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朱道明母亲见他得yì

忘形的样子,又爱怜又恼恨地对他喝斥道。

朱道明一听,不服气道:“谁说我不管黎哥死活了,过两天我就过去,和他一道移植竹笋去,顺道把他一家人接来吴湖,让他把根扎在这里。”

他母亲一听,把手里的纸巾丢进竹篓,眼望着自己的儿子,轻声欣慰道:“嗯,这还像是兄弟间说的话。”(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探虚实 知无回旋地

当我老表正在与朱道明家人通话之际,这时,芳菲早悄悄回到家来。她在一旁静静地伫立着,从我老表与朱家的谈话中,得知那片黎家祖传的紫竹林,即将被横穿龙潭镇的省级大道挤占,而终将不复存zài

。不由一时愕然,手里拧着皮包,呆呆地怔在一旁。当我老表收起电话,回头见到神情沮丧的芳菲,不觉一惊,按捺住复杂的心情,对她轻声问道:“芳菲,你啥子时候回来的,怎么了?”

“家宏,别再瞒我了。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芳菲一脸痛惜地望着我老表,言语中透出阵阵哀切:“实话告sù

我,这倒底是咋回事?”我老表闻言,见再无法隐瞒,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芳菲,随后淡淡一笑,对她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刚才我已经给道明家去过电话,让他们安排一下,我准bèi

把紫竹转移到那边去。”芳菲听完,缓缓坐了下去,蹙紧眉头道:“家宏,你考lǜ

过没有,这紫竹如此娇贵,在当地都是生生死死、几起几伏,倘若离了乡土,哪还有成活的道理?以我看,你就不要再折腾了,还是好好把做自己的生意做好要紧。”

我老表听芳菲陡然间,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一时愤慨起来。他压低嗓门,对芳菲慷慨道:“芳菲,你听我说,我这怎么叫折腾来着?你也知dào

,这紫竹是黎家维持荣耀的根本,若是有半点希望,我是绝对不会放qì

的。更何况,我身上还流动着黎家血脉,即使倾尽心力,我也要想办法让它待续下来!”

芳菲昂头看着我老表坚定的神情,不觉越是担心起来。她抬起稍显臃肿的身体,站起来。无奈地盯视一眼我老表,蹒跚着走进卧室。我老表一见,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大脑中瞬时一片空白。

没过几天,我老表找到租房房东。听说房屋已经腾了出来,便乘车回到乡下,望着满头白发的母亲,他踌躇再三,只是搔首不语。我舅母一见。扶住他的手道:“家宏,你今天怎么了?有啥子话,别憋在心里!我们母子间,还有啥子不好开口的?”我老表闻言,眼眶里盈盈转出眼花,他别过脸去,轻轻擦试一阵,转过头来,对母亲哽咽道:“娘。您这么大的年龄,孩儿本不该让你为我们操劳,只是眼见芳菲的身子越来越重,我现在生意又忙。所以。不得已,只得请您过去,帮忙照顾一下芳菲,你看要不要得?”我舅母闻言。用力拍打一下我老表手背,怨声道:“看你个鬼东西,原来是为这事在老娘面前抹眼泪。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家宏,实话告sù

你,我早想过来,好好照顾一下芳菲,她现在呀,可是我们老黎家的希望呀,只是——”说着欲言又止道:“只是——怕你那房屋太小,不太方便,所以一直不好开口。”我老表一听,破泣为笑道:“娘,你放心,为了起居方便,我已在城里租了一套房子,若您愿意,这两天就搬进去,您看要不要得?”我舅母闻言,不由大喜道:“有啥子要不得,当然要得。这两天,我在家里收拾收拾,过两天,我让人帮忙把家里的鸡鸭也宰了,顺道难给们带过去。”

“这——”我老表迟疑道。我舅母一见,对他嗔哄道:“这啥子,我这一走,难道把它们丢给黄鼠狼不成。”只听得我老表也跟着笑了起来。

见我舅母一脸喜色,我老表心里一下子舒畅开来,他站起身来,对我舅母说道:“娘,那我今天先走了。过两天,待我那边家搬好后,我便回来接您。”我舅母一愣,拉住我老表道:“都啥子时候了,慌啥子,吃过饭再走!”我老表笑了笑,对我舅母谎言道:“娘,这几天店里比较忙,我还得早些赶回去。”我舅母眼望我老表近来憔悴了许多,满脸痛惜道:“家宏,再怎么着,也要注意身体,知dào

吗?”我老表眼圈一红,点了点头,赶紧抽身离去。

来到镇上,我老表顾不得吃饭,来到办公楼,找到刘镇长。见他正在读报,便敲了敲房门,刘镇长抬头一望,见是我老表,赶紧起身招呼他在办公桌边坐下,倒过一杯茶水,惭声道:“小黎呀,真过意不去,这地刚刚拿回,又要被占用,你说——”我老表看了看刘镇长,见他一脸难色,知dào

大局已定,便轻声问道:“刘镇长,您可晓得,这修路的事,啥时候动工?”

刘镇长顿了顿,开口道:“这补偿款已经下来了,若是不出啥子意wài

的话,我想也就是近一个月的事。小黎呀,你可不要难过,听说这次的补偿费,还是比较可观的。”

我老表心里一沉,垂下头去,双手来回地搓了搓,对刘镇长深深叹息道:“刘镇长,您也知dào

,这可不是我的初衷啊!我是想,如此一来,这黎家的根基,到这里,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刘镇长见我老表一脸悲切,心里甚是不忍,过来拍了拍我老表的肩头,安慰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不过没关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补偿款,再在城里置一些房产,我看未必不是好事。你可要想开些,哪方水土不养人啊!”

我老表沉默一阵,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刘镇长,轻声问道:“刘镇长,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有蹊跷,这路为啥子修得这么巧,偏偏就从紫竹林中穿过,这其中——”

刘镇长听我老表这一问,不觉一震,踱步过去,掩了房门,脸上现出一片为难之色,对我老表拂了拂手道:“小黎,有些事,还是不要知dào

得太多,正所谓察见渊鱼者不详啊!”我老表听刘镇长话外有音,早觉悟过来,便站起身来,怆然笑道:“只可惜,这紫竹怕是从此真的要在龙潭镇消失了。”

“啥子,你说紫竹——”刘镇长从我老表话语中听出意味,心里一振,瞪眼望着我老表,瞠目道。

我老表知dào

再无回旋之地,悠然一声长叹:“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处处不留人,我自成一处!刘镇长,这官场之中果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心叵测呀。”

刘镇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试探道:“小黎,难道你听到过啥子了?”

我老表看了看刘镇长,讪笑道:“刘镇长,不瞒您说,我也曾经在zf部门当过差,那潘市长的身边也未必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所以,从您给我消息之后,我四处打听了一下,这修路改线一说,怕不是子虚乌有之事啊。其中原委,刘镇长可以比我更清楚一些,只是碍于某些人,不好说明罢了。”

“叹,小黎,你是个聪明人,自古道:‘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府斗!’该放手时且放手,可不能一时糊涂啊!”刘镇长弦外有音地提醒我老表:“说它空隙来风也好,扑风捉影也罢,总之是招惹到了别人,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听完刘镇长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我老表顿时彻底明白过来,他对刘镇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慎重道了一声:“谢谢镇长指教。”从办公室退身走了出来,来到廊道,眼望那一方蓝天,重重地叹了口气。

走出大楼,我老表的步伐变得异常坚定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用餐时 品酒识乡亲

回到城里,我老表从房东那拿过钥匙,便马不停蹄地找到搬家公司,把租用的房屋简单打扫一下,再回到小楼,把日常用品清理整齐,让那两个高大的搬动工用两个三轮车,拉到新居所。来回奔波不休,一天忙碌下来,只累得腰酸背疼。

待我老表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天早朦胧暗了下来,正在喘息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只听芳菲在电话里急声道:“家宏,你现在哪里,家里怎么了?一下子变得空空如也。”我老表哈哈一笑,故yì

打趣道:“怎么了,家里没人,莫不是闹贼不成?”芳菲闻言,愈是紧张起来,大声喝道:“那你还不快些回来,看到家里一片零乱,我真的好害pà

。”

“嗯,你先别担心,我这就回来。”说完,我老表放下电话,暗自一笑。心想,真是个傻女子,前两天还给她说过准bèi

搬家,这会倒忘得干净。随即下得楼来,跨上电动车,风也似地朝家里驰去。上得小楼,那芳菲正愣愣在站在那里,一脸无助,见我老表满面风尘,蓬头垢面地推门而入,越是迷惑起来。待我老表说明就里,芳菲一声娇嗔,举起粉拳,便照着我老表抡去。我老表一见,低头躲过,哀声道:“好了,好了。老婆大人,今天我都累死了,你不赏反罚,真是不近人情。”芳菲见我老表一躲身,险些瘫倒,知dào

他累得不轻,顿时心生怜惜,抬起的手臂早垂落下来,上前扶住我老表,轻声问道:“哎呀,家宏,看把你累的。吃饭没,要不我这就给你做去?”我老表一听。挥手道:“算了,既然天已这么晚了,要不,我们今天也潇洒一回,去餐馆去搓一顿,你看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芳菲闻言,脸上绽开笑靥,高兴道:“今天辛苦你了,正好厂里又发了工资。走,想吃啥子,到了餐馆,你尽管点,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说完,上前挽住我老表的手臂,两人欢欢喜喜地走出房门。

“说你笨,你还真笨,也不想想。我们这个穷窝,怎么会有贼人光顾?”路上,我老表对芳菲嬉笑道。“你说啥子,再怎么穷。也是个窝嘛,老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茅窝!家总归是自己的好。再说了,我们窝里虽穷。那人心,不是还时时被别人觊觎着,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让人给偷去了。”芳菲倚紧我老表,歪着头,瞧着我老表嗤声道。

“别拾了快腊肉只是炼(念),早成肉渣了,谁还记得?”我老表不屑地自叹一声。“肉渣也是肉,别人不屑一顾,在我心里,那可是一块宝。”芳菲酸叽叽地嘻笑道。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一家餐馆,那餐馆老板一见,赶紧招呼道:“两位,请进,请进,是吃饭吧?”芳菲见那老板穿得干净整洁,用手按住我老表的胳膊,轻声问道:“你今天也累了,要不我们就近,就在这家餐馆吃点,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一听,点了点头,两人缓缓入到店内。

待两人坐下,那老板示意服wù

员递过菜单。芳菲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进到厨房,望着那活蹦乱跳的鲤鱼,惊喜道:“老板,这个好,给我们做一份糖酸鱼。”随后,又点了一道瘦肉炒辣椒,然后一脸喜色地探出头来,对我老表高声问道:“家宏,我已经点了两道你看吃的菜,咱们可要吃完别浪费,你看够不够?”我老表闻言,大声回道:“够了。”芳菲一听,嘻嘻走了出来,在我老表对面坐下。

过了一会,菜便上了桌来,我老表见两道菜做得精巧,佐料也配得光鲜,不由食欲大振,对服wù

员问道:“这里可有白酒?”服wù

员一听,铃铃一笑道:“开饭店的,那里会没有白酒,先生想要多少?”我老表朗声道:“先来二两尝尝。”那服wù

员一听,扭身过去,掀去藏在旮旯犄角酒瓮上的米袋,那酒香便随之飘散开来。只见服wù

员从一旁拧过一个吊子,在瓮里打出一吊酒来,倒入瓷杯中,给我老表送了过来。

“嗯,好酒,好酒!一定是正宗的稻花香。”我老表凑过嘴去,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大声赞叹道。

那老板这会歇下手来,听我老表连声赞叹自家米酒,甚是惊奇。近身过来,瞪眼望着我老表,轻声道:“这位先生好口力,何以识得这就是稻花香酒?”我老表见老板一脸好奇,愈是兴趣盎然起来,对他说道:“我不单知dào

这是稻花香酒,我还知dào

它的产地。”那老板一听,越是来了兴趣,他挨过身来,低声说道:“若你果真能说出它的出处,我便再送你二两,你看要不要得?”

我老表见老板话说得真切,端起酒杯,再细细品呷一番,毫不置疑地断定道:“这酒醉得了别人,可醉不了我,它可是龙潭镇有名的稻花香。老板,不知我说得是与不是。”

老板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位先生说得不错,小艳,再给客人打二两过来。”那服wù

员一听,脆声应过,再吊来二两白酒,轻轻放在我老表面前。

“先生何以识得这酒出自龙潭镇?”老板见我老表细酌慢饮起来,在一旁问道。我老表见老板亦是性情中人,也不隐瞒,便自报了家门。那老板一听,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欢声道:“我道二位是哪里人?原来是老乡!难怪一喝这酒,便知是稻花香。黎大哥,这黎家可是龙潭镇的旺族呀,只是可惜了那紫竹,如今都变成一个传说了。不然的话,就凭那一陇竹林,您就可以吃喝不尽呀。”

芳菲见老板一下子戳到我老表的痛处,不禁沉脸埋怨道:“这位大哥的话说得就有些离谱了,难不成没有紫竹,这黎家人就活不下去了不成?”那老板见芳菲生气起来,赶紧掩口走了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好端端地,凭空发啥子脾气,惹得别人不高兴。”我老表见老板怏怏地站在门外,对芳菲怨责道。

芳菲眉头一皱,强辩道:“我就听不得你家乡人,一闻说黎家,就提起那竹子的事来。难不成黎家真离不开紫竹,紫竹就是黎家?”我老表放下手中筷子,叹息道:“这黎家兴亦紫竹,败亦紫竹,在龙潭镇,已成定律。传闻久了,别人都信以为真,偶尔说说,也不失大雅,何必要迁怒于人?让人看着笑话。”说完,见芳菲默下声来,嘟着嘴看着自己,重新拿起筷子,拨开盘中佐料,从鱼体上夹出一大块肉来,搛给芳菲,小声道:“这东西要乘热吃,否则,凉了,就有腥味了。”

见我老表一脸体恤,芳菲早缓过神来。嫣然一笑,拿起筷了,端起菜碟,自顾吃了起来。“味道怎么样?”我老表见芳菲津津有味地吃着,小声问道。芳菲点头道:“不错,你也快吃。”

“啥子不错,是辣得不错,还是酸得不错。”我老表盯着芳菲,探问道。芳菲想了想,反问道:“你啥子意思?”我老表用眼望了望门外,见并没有人进来,低声道:“都说酸男辣女,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dào

?”

芳菲见我老表一脸迫切,用筷头敲了敲我老表的脑门,嗤声笑道:“你这个鬼头,怎么现在又想起这个来,以我看,这酸辣得都有味道,缺一不可。”

我老表一听,哎呀一声欢叫,直叫得芳菲莫名其妙,眼睛瞪着我老表,奇怪地问道:“神经兮兮地,好端端的,你叫个啥子嘛?”

我老表把嘴附在芳菲耳边细细一说,芳菲闻言,眼睛瞪得越是滚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迁新居 夫妻情意浓

芳菲未待我老表把话说完,一掌把他推得开去,喜形于色的娇声喝道:“黎家宏,想不到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青天白日里,竟然做起这样的黄梁美梦来。”说完,定定地望着我老表,竟忍俊不禁,张口格格笑了起来。

我老表见芳菲拧着自己,捂着嘴只是笑个不停,惹得那服wù

员不时伸头探望,不觉诧异道:“常言道‘酸男辣女’,你酸辣不忌,这不是怀了双胞胎,又是啥子?”

芳菲揩了揩眼中喜悦的眼水,愣愣地望着我老表,怨声道:“说你是个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这生孩子的事,怎么就能凭这个来推断了?”说罢,不由再次笑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吃过饭罢,唤过老板,付了餐费。我老表见那老板一脸戒意,借着酒劲,把他一把拉过,悄声道:“对不起,她这是一时不快,所以言出有些不逊。不过我可告sù

你,她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直口快,没啥子坏心。”

老板听我老表一解释,也把心里的不快抛到了脑外,嘴里应承道:“黎老板说哪里话,都是老乡,还望以后多来照顾照顾餐馆生意。”说完,对芳菲一招手,大声道:“嫂子,没事常来坐坐。”芳菲一见,颌首点头道:“要得!”

出得门来,一阵倦意便随风袭来。两人来到新居,芳菲一进大门,不由欢呼起来,她进到房间细细浏览一遍,心里甚是惬意。待入到室内,见仅支着一张双人床,显得空落寂寥,不由拉过我老表,轻声道:“家宏,这家也宽了。不若明天再买些物品,给家里装点装点。另外,再购置一张床,把它放在另一室,把你母亲接到这里来,我们一起住,你看要不要得?”

“嗯,我也正有此意。这阵子,店里镇上两头跑,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很是放心不下。若是能把她老人家接过来,家里有个人照应,我也就放心了。这事呢,我回老家,已和她商量过了,她老人家一听,甚是高兴。芳菲,要不,等明天把家里安顿顺了。我立马回去,把她老人家接过来,跟我们住在一起,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带着满脸的诚意。对芳菲说道。

芳菲一听,高兴道:“人都说,家有一老是个宝!若是她老人家乐意,来了我们这里。家里就有了人气了。这样一来,再不像以往,每天回到家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发怵。”说完,正要过去收拾房屋,转眼见我老表坐在沙昏昏睡去,便过来搀起他,扶入卧室,让他躺了下去。

第二天,芳菲请了事假,在家中根据自己的喜好,收拾起房间。我老表起床后,去到卖场看了看,见小杨把店里打理得井然有序,便放下心来。对他交待一番之后,刚出得店门,一头撞见刘超义。这刘超义见我老表神色匆匆,一把拉住,大声问道:“老黎,怎么刚到店里,又要出门,莫不是又要回龙潭镇?”

我老表见刘超义高声嚷叫,禁不住对他打趣道:“怎么,又想起羊肝美酒来了?”话音刚落,被刚过完早的赵宝强听个正着,跳身过来,望了望二人,露出一脸好奇问道:“啥子羊肝美酒,这喝酒的事,你们可别忘了我老赵呀。”

刘超义一听,推了他一把,大声道:“难怪李嫂天天说你是个酒麻木,果不其然。一听到酒,就露出一别勇往直前的样子。你知dào

啥子叫羊肝美酒?我正在和老黎商量把羊肝泡在酒里,补肝来着。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狗鼻子,立马闻着就跟了过来。难不成你的肝脏出了啥子毛病,也想弄些过来尝尝?”老赵闻言,嗤之以鼻道:“那有啥子味道,一股子膻腥味,听了就让人作呕。还羊肝泡酒,那岂不把酒都糟蹋了,还叫啥子美酒?”言毕,迈开罗圈腿,正要朝店里走去,被我老表唤道:“老赵,老赵,我正要找你,你怎么说走就走。”赵宝强停住脚步,踅过身来,望着我老表,问道:“黎老板,有啥事?”

我老表郑重道:“过几天若没啥事,我想请你跟我一道,回一趟龙潭镇,你看要不要得?”赵宝强一听,嘴一咧,笑道:“黎老板这说的是啥子话,跟你回一趟龙潭还有啥子要不要得的?”说完,低声问道:“是不是又是去看你那紫竹。”

见我老表点了点头,刘超义赶紧上前,拉住我老表,回头望了一眼黄丽,低声道:“老黎,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我刘超义站在这里你不请,怎么单单只请老赵一人去?不行,说啥子也要带我一道去!”

我老表闻言一笑,掩住嘴,轻声道:“刚才没说,还不是怕黄姐听到了,又要阻拦?到时候,弄得你们夫妻不合,我岂不成了罪魁祸首了。你说是不是?老赵。”老赵见我老表有意奚落刘超义,赶紧附合着点头道:“那是,那是,黄妹子可是个惹不起的厉害角色呀。”刘超义见赵宝强也敢当面戏弄自己,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厉声道:“想不到,你老赵今日也在这里显摆起来了,那李嫂子就好惹了?小心我给你家后院点把火,看不把你的耳朵给摘了。”正在三人打闹间,黄丽走了过来,望着他们戏耍得猴蹦舞跳,乜着眼道:“哟,几个大男人,竟站在店门前打情骂俏,也不怕外人看着笑话?有啥子开心事,说来大伙听听。”刘超义、赵宝强一听,赶紧散得开去。我老表一见,笑了笑,下了台阶,跳上电动车,匆匆向家具店走去。

来到家具店,我老表在里面转了转,瞅好一套桌椅,一张单人床,问了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付罢款,唤过两个拉板车的师傅,合着他们一道,把东西抬上车去。自己骑上电动车,随着他们向家里运来。待回到家中,我老表匆匆上楼一看,家里早被芳菲收拾得停当,这会正手拿着抹布,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喘息。我老表一见,心疼地走了过去,对她怨声道:“说好让你歇着,你偏是不听,倘若累出事来,你让我如何是好。”

见我老表拢身过来,芳菲盈盈笑道:“你当我是啥子人,大家闺秀还是千斤小姐?家宏,你可知dào

,我是劳动人民出身,有那么娇贵吗?没事!”说完,嗨一声,重新站起身来,对我老表问道:“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东西都买回来没有?我这里可是都收拾妥当了。”我老表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抚住芳菲,轻声道:“老婆大人,你先坐下来歇着,东西在后面,马上就抬上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两位师傅早抬着木床走了进来,对我老表问道:“黎老板,这床放哪里。”我老表一听,转过身来,来到侧室,朝里面一指,大声道:“辛苦两位师傅了,就放在这里房里吧。”

两位师傅见我老表对他们格外尊重,人又和气。待放下床后,并不马上离开,帮着摆好整齐之后,方才退身出去。把那桌椅搬进屋后,再细细放好,待我老表付过运费,兴冲冲地去了。

待送货师傅一走,芳菲扶着腰身,站了起来。过去端祥一阵,嘴里啧啧道:“嗯,这才像是个家!”

我老表一听,心里不由一阵恻然。(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离故园 不觉神黯伤

小夫妻二人把家里安排妥当之后。我老表再不耽搁,经得芳菲同意,这日清晨,待芳菲上得班去,我老表唤来一台面的,一路疾驰,回到乡下,准bèi

把我舅母接到城里,暂且同住,让她老人家有个适应过程。

作出如此决策,我老表亦是情非得已。他本打算待到芳菲临产之前,接母亲过来,照看芳菲。可当得知紫竹林即将被毁,辗转权衡再三,经过深思熟虑,对龙潭镇再不存半点留念和幻想。他想,若是把母亲继xù

留在乡下,一旦她得知信息,定然伤心不已,这样不但会影响到自己对事情的决断,也会给母亲带来精神上的伤害。于是,我老表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让自已亲人彻底脱离龙潭镇。这样就少了情感上的羁绊,如此一来,自己也就能完全无所顾忌,一切按照事态的发展,来拟定方案,自己也就能轻装上阵,展开行动。

面包车在乡村土路上颠簸而来,待近得家门,家里早围满亲邻。见车子进得屋前空地,大伙一哄而上,纷纷涌了出来。外舅母见我老表跳下车来,迎上前去,叉着蛮腰,用力推一掌我老表,大声怨责道:“黎家宏,好你个臭小子,回来接母亲走,也不给大伙提前支会一声,怎么这说走就走,让我们这些乡邻怎么舍得?”说着,眼圈竟红了起来。我舅母闻言,近身过来,一把拽开外舅母,掀起衣襟,揩了揩眼角,轻声嗔怪道:“你这做长辈的,这是说啥子话,咱们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回来了。再说,这城里又不远。想看老嫂子,随时过去,我们也好聊聊家常,你看要不要得?”外舅母一听,抬臂揉了揉眼眶,嘻嘻笑道:“老嫂子,话是这样说,只怕你一过去,有了孙子,早把我们这一帮亲戚。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舅母闻言,低声埋怨道:“看你说的,再怎么着,咱们也是几十年的老亲戚了,怎么做得出这等事来?不要瞎说!”

外舅母见我老表愣愣站在那里望着大家,对大伙一挥手道:“好了,我们也不耽误家宏了。快,帮老嫂子收拾行李去。”随着呼啦啦一阵脚步移动,大伙便把堂屋里早整理好的大包小裹。抬的抬、拧的拧,塞进车内。待放好行李,我舅母缓缓锁好房门,唤过站在一旁的外舅母。把钥匙递给她,轻轻抚了抚她那双粗大的手,小声道:“没事的话,常过来看看。家里虽然没啥子值钱的物什,但毕竟是个老窝。”外舅母手里攥着钥匙,眼里又现出盈盈泪花来。嘴里也不答话,唯有频频点头。

见大伙仍不忍离去,我舅母在我老表的挽扶下,进得车去。待我舅母坐好,我老表转过身来,对大伙深深鞠了一躬,哽咽道:“各位乡邻,都请回吧,我们——走了。”说完,抢步上得车去,对司机一声吩咐。那司机启动车子,调过头来,一踩油门,车子便晃晃悠悠地上得路来。

“回吧,回吧,有时间到城里去坐坐。”我舅母恋恋不舍招了招手,竭力唤道。我老表背靠座椅,双眼紧闭,待车子渐渐平稳下来,睁目一望,眼前一片模糊。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那芳菲早下班归来,见我老表把母亲接了过来,她一脸兴奋,上前拉住我舅母,直是问长问短,早把我舅母满心的离乡愁绪驱得烟消云散。

“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中午怎么还回家了?难不成厂里的伙食不好,想回家吃现成的?”待搬下行李,打发走面的。我老表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用眼望了望喜气洋洋的芳菲,露出一脸稀奇,嘴里戏谑道。

芳菲一听,偎紧我舅母,摇了摇她的手臂,指着我老表嗔怪道:“娘,您听,您这儿子说的都是啥子话?知dào

您老人家今天要来,我特地请了假,早些回来,在家里迎候您老人家。不曾想,我一片好意,到了他那儿,竟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您说,他该不该打?”我舅母被芳菲晃得头晕目眩,心里却着了蜜一样甜道:“该打,该打。”芳菲像是领了圣旨一般,果然跳身过去,抡动粉拳,擂向我老表,边打边念道:“这下好了,娘这一来,我便有了主心骨,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我老表双手举起免战牌,大声讨饶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嗯,这还差不多。”芳菲嘟嘴一笑。正在我老表饥肠辘辘间,只听芳菲眯眼窥视一番,知dào

他们饿了,随后高声道:“开饭了!”说完,转身进到厨房,端出饭菜,摆在床上。我老表跳身过来,伸头一望,只见一个盘子里盛着色泽鲜嫩的红烧肉,不禁大喜道:“知我者,老婆也。”扶过我舅母,坐在桌边,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在收拾我舅母带来的包裹时,芳菲陡然见到一筐水淋淋的鸡鸭,不禁诧异道:“哪来这些东西?”我舅母闻言,笑呤呤过来,对她轻声道:“自家里,都是土生土长的,营养高,味道也好。不像你们城里,尽是些饲料味的,吃起来像木柴一样。要不,挑那只最肥的,把它给炖了,给你补补身子。”芳菲一听,不觉惊呼道:“娘,难不成您把家里的活物都宰了?这么多,一下子哪里吃得了。”我舅母见芳菲既惊又喜,从筐里拧出一只肥鸡,蹀躞脚步,进到厨房,把那鸡重新洗过一遍,唤过芳菲,找来容器,整个放入,置上灶台,烧了起来。

我老表过来一看,那些模七竖八的鸡鸭还真是不少,细细一点,竟有十只之多,待我舅母出得厨房,便对她轻声埋怨道:“娘,您一下子杀了这么多,我们一时半会怎么吃得完。眼看现在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若是放置时间一长,把它们弄坏了,岂不浪费?”我舅母闻言,用眼瞪了瞪我老表,怨声道:“还真是拿了银子无纸包了?谁没个三朋四友的?我这一来呀,说不定哪天,就要叨扰到别人。乘这鸡鸭还算新鲜,给你们的那些朋友送过去,也让他们尝尝鲜。”我老表、芳菲面面相觑一阵,顿时豁然开朗,赶紧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们这就安排。”说完,两人围坐一处,商议一番,便拿定了主意,分头行动起来。

“可别都打发别人了,留些自己,这芳菲可正是补身子的时候,可亏不得的。”我舅母见二人围着筐子动起手来,赶紧咛嘱道。

芳菲闻声,心里一暖,对我舅母故yì

哄怪道:“娘,您这可是吃在碗里,护着锅里哩。那边炖着,这边留着,难道真还要撑死我不成?”我舅母一听,瞪了芳菲一眼,厉声道:“我这呀,也不是全为了你,为着我那没出世的孙子哩。既然来了,我可不愿让我孙子输在起跑线上,一定得在他没出世之前,就把他的身子调养好。”芳菲闻言,停住手来,端端地望着我舅母,脸上露出十二分的惊奇,一把拽住我老表,叹声道:“家宏,你听到没有,这话可是从老人家嘴里说出来的,啥子不输在起跑线上?看来老人家还真是个潮人哩,啥子都知dào

。”直逗得我舅母嘻嘻乐了起来。

我老表见我舅母笑得一脸灿烂,一下子放下心来,本来一路上还在担忧母亲来到城里,会不习惯新的环境,这会见她们婆媳相处得如母女一般,对芳菲愈是感激。

“好了,这几只我挑好了,先拿到店里去,分给大家。待明儿,再把他们招来家里,开个鸡鸭宴,一来,搬了新住所,让他们认个道;二来,早点把它们消化掉,免得时间一长,坏了可惜。这样安排,你们看要不要得?”我老表带着征询的口吻,望着我舅母和芳菲。

芳菲拍手赞成道:“要得,要得,这三来呢,娘初次来城里,也让她老人家和大伙一起,热闹热闹。”

我舅母一听,不觉默下脸来,小声道:“本来是用来给芳菲补身子的,如此一来,也就所剩无几了。”我老表和芳菲见我舅母一脸难色,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表情意 不意遭冷落

我老表拧着鸡鸭,下得楼来,架上电动车,便向卖场驰去。骑行不多远,突然想到肖燕,心里不禁一动,从怀里掏出电话,刚一拨打,心里便怦怦乱跳起来。不一会,那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淡然话音,轻声问道:“黎家宏,是你吗,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电话,有事吗?”我老表迟疑片刻,按捺住心里的波动,低声说道:“也没什么事,今天从家里带来一些土鸡,若是方便的话,我给您送一只过来,让你尝尝鲜。”

良久,电话里除了传出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再无回音。正在我老表忐忑不安间,电话里传来陈虹的声音,只听她亮开嗓门,俏声道:“哎呀,原来是黎老板呀,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多意的人,这会竟能打个电话过来。说,怎么这会想起给别人送土鸡来了?”我老表听是陈虹,脸顿时涨得通红。顿时为自己的举动大大的后悔起来,他对着电话支吾道:“啊,陈虹你好,我也没其它意思,这次从乡下回来,带了几只鸡,想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而已。”陈虹顿了顿,似乎是与肖燕商量过后,随即回道:“承你盛情,却之不恭,你现在哪里?我们马上过来。”我老表一听,硬着头皮道:“那我在卖场附近等你们,要不要得?”那边答yīng

一声,挂了电话。

收起电话,我老表大脑中,瞬时一片懵懂。进得卖场,随着大伙一阵欢呼,早围拢过来。见我老表带来整筐鸡鸭,甚是纳闷。刘超义瞪着一双大眼,对我老表问道:“老黎,你这是做啥子,电动车不做了,改卖鸡鸭了?”我老表怅然道:“刘哥。你这是开的啥子玩笑,我怎么会改卖鸡鸭呢?再说,要卖这些东西,也没必要到这里来嘛。”说完,便把自己的心意对大伙说了一遍。大伙一听,顿时雀跃起来,赵宝强道:“一看就知dào

,这些都是正完的土鸡鸭。黎老板,实话告sù

你,自来到城里。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说着,咂了咂嘴,装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李春华一见,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怪怨道:“看你个馋样,上辈子定是个饿痨鬼脱的胎!”赵宝强毫无戒备,受此一击,一个趔趄,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伏在竹筐上,沾了一身血腥气。回头一望,见是自家婆娘,立起身来。愤然道:“啥子饿痨鬼,常言说得:民以食为天!这天天奔波劳苦的,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张嘴。真是的!”

一旁笑弯腰的黄丽,见赵宝强动了怒,赶紧过来劝解道:“好了。好了,亏得黎老板有这番心意,你们反倒吵了起来。”说着,伸手过来,大大方方地拧起一只鸭子,对我老表谢道:“黎老板,既然你有意,我也不客气了,拿只鸭子回去,烧了给超义清清火,免得他天天像个怒目金刚似的,见谁发谁的脾气。”

刘超义闻言,心里不服气道:“我今天可是没招谁没惹谁,做啥子倒拿我说事?”黄丽用指头一点刘超义的额头,俏声道:“还没惹事?自进了这个卖场之后,依我看,就数你事多。”

刘超义一听,不服气道:“不都过去了,你怎么总也忘不了那些陈谷之乱芝麻,天天抓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

正在吵闹间,卖场不知不觉走进两个娇丽的人影来。待近来一看,却是肖燕、陈虹。肖燕进到店内,停下身子,屏住声息,徜徉着脚步,并不靠前。那陈虹一望众人,没有半点胆怯,松开手臂,探头过来,好奇地问道:“黎老板,在这里发福利哩?”原来,今天是周末,两人无事,约好在街上闲逛时,正巧接到我老表的电话,便来到卖场。

大伙一见陈虹,知dào

她的厉害,各自拿了鸡鸭散得开去。陈虹见筐内仍有两只山鸡,用探询的目光望了望我老表,用手指了指自己,再望了望一旁的肖燕,对我老表问道:“难道这两只,就是留给我们的?”见我老表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肖燕,见她一脸茫然,便只身过到我老表跟前,悄声道:“黎老板,这肖大小姐现在对这个可不感兴趣。”我老表看了一眼若即若离的肖燕,觉得甚是奇怪,不由问道:“什么意思?今天她的神情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陈虹见我老表眼里尽是迷惑,趋身上前,把嘴附近我老表耳边,轻声道:“她现在一心向佛了,这鸡鸭鱼肉,可是再入不得她的法眼了!”说完,脸上露出无限惋惜。

我老表一怔,细细一瞧肖燕,果然身穿一身素服,少了昔日艳丽;满脸尽显沧桑,少了昨日热烈,孤身伫立一侧,若塘中芙蓉一般,淡然自怜。不觉心里一沉,想要探知原委,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之里,只得吞下满腹狐疑,对陈虹道:“那这两只鸡,你就暂且收下吧。”

“也好,看来只能由我愧领了!”陈虹讪笑一声,自嘲道:“黎老板,我这可是受之有愧,领了个不请之情呀。”

我老表把目光从肖燕身上收了回来,对陈虹道:“陈大主管,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说完,从店里找来一个塑料袋,把鸡装了进去,递给陈虹。陈虹嫣然一笑,接过袋子,嘴里道过一声谢,过去挽住肖燕手臂,缓缓去了。

待两人出得店门,我老表的心似乎也跟着去了。他怅然若失地进到店里,呆呆坐了下去,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到,仅仅一月不见,肖燕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她身在凡尘,却偏偏超然自我,虔心向佛。

正在讷讷间,怀里电话响起,掏出一看,见是芳菲打过来的,我老表神情一晃,一时间醒了过来。“家宏,东西都送出去了吗?”芳菲大声问道。“嗯都送出去了。”我老表应道。

“若是店里没其它啥事,你就早些回来,毕竟,娘刚来城里,还不太熟悉,回来多陪陪她。对了,回来时别忘了,明天让大伙到家里来聚一聚。”芳菲咛嘱道。

我老表听完一愣,想起请大伙的事,不是芳菲提起,还真的险些忘了。他匆匆站起身来,对刘超义、赵宝强招呼一声,待他们进到自家店内,把芳菲的意思对大家说了一遍,两人一听,情绪顿时高涨起来,刘超义擂了一拳我老表,高声道:“老黎,你这可是双喜临门呀,好、好,我们明天一定来给你暖锅底!不过,我们可说好了,酒由我和老赵两人准bèi

,到时候,不醉不休。”

黄丽闻听刘超义话里带着酒字,闪身走过来,对他质问道:“刘超义,怎么一说到酒,就跟你娘亲一样兴奋,又遇到啥子好事了?”刘超义见黄丽眼里流露的,尽是蔑视自己的神态。过去对她如此这般一说,黄丽脸上才风转日丽,她看着我老表,轻声道:“这事应该好好恭喜恭喜,明天一下班,我们保准去。”

李春华见几人一脸喜色,也跟着挨身过来。拉过黄丽,正要发问,被赵宝强一把推过,张嘴嚷道:“你个老娘们就算了,到哪儿总给我难堪,不去也罢。”李春华闻言,恨恨瞪一眼赵宝强,待打听明白,张口对赵宝强吼道:“我们去恭贺黎老板,关你屁事?你去你的,我去我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对我老表哈哈一笑,大声问道:“黎老板,你说是不是?”

见赵宝强无奈地搔了搔头,卖场里又是一片笑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处凡世 意在风尘外

这陈虹拧着两只鸡与肖燕走上街道,开始并不觉得沉重,可没行多远,两臂便酸软起来。她拉过肖燕,抢步来到路边,放下袋子,从包里翻出电话,对着话筒一阵狂吼乱叫喝,听对方唯唯诺诺应过,恨恨地收起电话,望着渐渐张开的袋口,大大地泄出一口气来,身体一软,再也挪不动半步。

肖燕一见,瞧陈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禁不住浅声笑道:“正所谓: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成大自在!看来,人若是要活得轻松自在,还真是要学会放qì

才是呀。”陈虹闻言,近身过来,盯着肖燕,细细打量一番,叹息道:“肖燕,从你近来的行为举止来看,你还真是越来越超凡脱俗了。”肖燕愣了愣,轻声问道:“说说看,何以见得?”陈虹顿了顿,怨声道:“难道你没看见,那黎家宏看你的眼神,是何等的凄迷无奈?而你又是怎样无动于衷,让人可怜呀!”肖燕越是迷惑道:“黎家宏,他怎么了,他露出的,又是一别怎样的奇怪眼神?”

陈虹转过身去,悠悠叹道:“看来,你还真是放下了。你是放下了,但未必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对感情这种事,也能轻易放下。”

肖燕听得清晰,看得明白,禁不住长叹一声,幽幽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陈虹见肖燕陡然发出感叹,不觉眼睛一亮,一把扶过肖燕,惊声道:“看来你还是有感觉的嘛,为什么刚才见了黎家宏,连个招呼都没有?难道你没有看见,那黎家宏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眼中是多么的痛惜?”

“那又能怎样?还不是自寻煎熬!与其如此,不如无视。”肖燕颤声道。两眼竟盈盈涌出泪花。瞬时,两人又相对无语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驾驶着摩托车,径直冲了过来,眼见近到陈虹、肖燕身边,嘎然刹住,直惊出陈虹一身冷汗。陈虹一见,跳身上前,迎着那摩托车驾驶员,就是一阵穷追猛打。嘴里尖场叫道:“你想找死呀,吓得老娘一跳。”

那男子嘻嘻让过,取下头盔,嘴里嚷道:“站在这里也不招呼一声,让我一顿好找。”肖燕见是刘刚,掩嘴避过一旁,任他夫妻两人嬉戏追闹,也不言语。

“快把这两只鸡带回家去,我们还要去逛逛街。”陈虹指了指地上的塑料袋。对刘刚吩咐道:“别忘了,这可是山鸡,好好做一锅清汤,千万别糟蹋了。”刘刚闻言。俯身过去,翻弄察看一番,见果然是两只泛着油光的山鸡,不觉喜色道:“这东西可是越来越少了。你们从那里弄来的?”陈虹一听,对他瞠目道:“有吃的你就直管吃,有喝的你就直管喝。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回去做好了就是了。”刘刚一听,反驳道:“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不闻不问?那岂不成傻子了?”肖燕听刘刚话说得俏皮,嫣然笑道:“世人本来傻子多,何必要做聪明人?”刘刚听肖燕如此一说,再不敢言语,赶紧提起袋子,跳身上了摩托车,一扭油门,疾弛而去。

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这陈虹本是为消磨时光,出来寻找乐趣。谁知现在的肖燕,自读了佛书,翻了黄卷,再对那商场琳琅之物,早已视若无睹。偶乐开口说出话来,也是云蒸雾罩,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谶语,心里便大大地失了兴致。想起刘刚刚刚拿回去的山鸡,怕他一不小心,做不出味来,更是心急火燎起来,无头苍蝇似地陪着肖燕转了几圈之后,便有了归意。

“肖居士,我看天色也晚了,再转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回家去,到我那里用过晚膳后,我们再作安排,你看如何?”陈虹拉住肖燕,对她轻声问道。肖燕一听,也不置言,随着陈虹,信马由缰地来到陈虹家里。

打开房门,两人早嗅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陈虹关上门,难抑兴奋之情,换下鞋子,径直扑进厨房,推开正在做饭的刘刚,从沙锅里捞出一块鸡肉,尝了尝,大叫道:“不错,不错,果然好味道。”说完,用碗盛起几块,兴冲冲地端了出来,递向肖燕道:“来,快尝尝,好久没尝到这么正尝的东西了。”

肖燕张目一见,蹙紧眉头,慌忙用手阻拦道:“罪过,罪过!陈虹,我就不用了。要吃你自己吃吧。”说完,闭住双目,嘴里念念有词。

跟身出来的刘刚一瞧,大惑不解地指着肖燕,对陈虹问道:“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嫌我做得不好?”陈虹一时醒悟过来,对刘刚瞪一眼道:“少管闭事,忙你的去。”刘刚一听,只得悻悻地回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刘刚转身出来,见两人仍是无语对视,唯恐美味闲置,便蹑手蹑脚,偎身到餐桌边,自顾自地坐在那儿大快朵颐。待把碗里鸡肉吃完,仍见肖燕在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心里禁不住暗暗发笑,把碗拿回厨房。陈虹见刘刚心满yì

足地走了,悄悄靠近肖燕身边,轻声唤叫一声,肖燕方才睁开眼来。“肖居士,请这边坐,我们该用膳了。”待肖燕移步过来,陈虹转身进到厨房,对刘刚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只见刘刚皱起眉头道:“陈虹,美味当前,难不成,我们也要跟着一道,做起和尚来。”陈虹啪地挥了刘刚一掌,低喝道:“就这一会,你难道就憋不住了?”刘刚一听,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低声道:“遵命!”说完,两人夫随妻合,从冰箱内整理出几样素食,端了出来,给肖燕添上饭,三人静静坐在一起,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用罢晚餐。

饭后,三人坐了一会,肖燕站起身来,对两人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叨扰。天晚了,我该告辞了。”言毕,合手一揖,也不待陈虹说话,径直打开房门,兀自下楼去了。

“肖燕,慢走!”陈虹扶着门框,对着肖燕的背影,大声叫唤道。声音在廊道间迥绕,听肖燕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虹转身关好房门,悠悠叹出一口凉气。再寻找刘刚身影,早失了行踪。她匆匆进到厨房,只见那刘刚正地埋头打捞沙锅,看到他这个样子,陈虹心里无端怒火一窜,禁不住上前,一把拧住刘刚耳朵,低声骂道:“看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客人刚走,你就溜了进来,让人知dào

,还不笑话死你这个饕餮鬼?”

刘刚眦牙裂嘴地回过头,望着满脸怒气的陈虹,央求道:“夫人放手,小心把沙锅弄泼了,岂不要前功尽弃,浪费了眼前珍品。”陈虹闻言,恨铁不成钢地松开手,转过身去,无趣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刘刚见陈虹避过一旁,便放开手脚,重新摆好餐具,把那烧好的山鸡盛了出来,端上餐桌,对陈虹唤叫一声,见她仍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从酒柜里拧出一瓶白酒,独享其乐地自斟自酌起来。

陈虹听得背后咂咂有声,回头一望,心里一沉,泄出一口气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解疑难 长者惠东风

朱道明知dào

我老表竹林将毁,心里甚是忧郁。连日来,他寝食不安,四处打听移裁紫竹的处所。然而,尽管受尽奔波劳苦,却一无所获。他父母看在眼里,也不言语。直到一个周末,一家人坐在餐桌边,见他仍是一筹莫展,茶饭不思,父亲吃罢饭,对朱道明说道:“道明,快把饭吃了。吃好后,我们一道出去走走。”

自打上初中以后,朱道明便出现严重的叛逆,对父母的规劝,从来嗤之以鼻,没有半点好感。这会突然听到父亲要与自已单独外出,心里早生出十二分厌烦。他看也不看父亲,把碗一推,站起身来,就要甩手离开。他母亲一见,上前拦住。伸手牵住他的衣袖,低声责怨道:“道明,你可知dào

,今天你爸爸专门抽出时间与你出行,可全是为家宏。你这次若是不跟着一块去,到时候误了大事,可不要再怪罪别人?”朱道明一听,心里不觉一惊。他诧异地看父亲一眼,见他果然频频点头,知dào

此行一定与我老表有关。只得转身坐下,望着母亲,情不自禁问道:“什么事?有事就说,别搞得这么神神mì

秘的。”

母亲一见,陪着坐下,眉头一皱,嗔怪道:“道明,看把你给急的。吃罢饭,跟你父亲去了,不就什么知dào

了?瞧你猴急的样子,跟小孩有什么区别?”朱道明闷关坐在那里,感觉吴东梅也伸过脚来,轻轻踢了自己两下,方才捧起碗来,匆匆扒了两口,怨声道:“心里烦,吃不下。”父亲见他烦躁,再不言语,缓缓站起身来。对朱道明说:“道明,吃好了?若是吃好了,跟我来。”

出得餐厅,父亲柱着拐杖,健步走出别墅。那候在院里的司机一见,赶紧跳身过去,把车开了过来,打开车门。

父亲看了看朱道明,颌首一笑,钻进车里。朱道明心里想着我老表。嘴里叹一口气,不情不愿地上得车去。母亲一见,上前对他悄声道:“道明,路上可不要与你父亲赌气,他可是为了你最好的朋友。一路好好照顾他,知dào

吗?”朱道明听母亲说到我老表,只得“嗯”地应过一声,把车窗迅速摇起,瞬时挡住了视线。

母亲见朱道明再不想答理自己。拍了拍玻璃,一脸无奈道:“这孩子。”

车子缓缓出得市区后,便加速向郊外弛去。一路无语,车行半小时后。在父亲的指引下,很快开进一片田庄。父亲探头一瞧,随即令司机停下。朱道明下得车来,过去把父亲扶住。两人下车站定。朱道明展目一望,只见眼前山翠水清,风光这边独好。不觉心旷神怡。对父亲问道:“父亲,这是什么地方?”

父亲看他心情转好,抿嘴一笑,伸出拐杖,向前一指,轻声道:“走,我们过去看看。”说完,在朱道明的挽扶下,沿着一条小道,径直向那绿悠悠田陇走去。待近到一畦畦菜园间,父亲停住脚步,对朱道明说道:“道明,你可知dào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朱家的祖稷之地。”说完,侧目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儿子,见他并不为所动,只听他叹息道:“道明,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带你到这里来的用意?”朱道明闻言,再细细一看,只见此地背山靠水,是上好迁植我老表紫竹的上佳之地,不由惊喜道:“难道,您是想把黎家的紫竹,移植到这个地方来?”

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依理而言,这里是泥沙土质,是最适合种植竹木的,而且它临河靠山,环境也算适宜。可我总还是有些担心,那紫竹若是从千里之外,迁移至此,这里的气候,它是否适应?而且,在这个时季动土,紫竹是否能够存活?我都不敢肯定。所以,一直迟疑不决。如今,眼看时间又越来越紧迫,无奈之下,唯有冒险一试了。今天抽空带你到这里来,是想让你认认地方。到时候,我怕有事耽搁,一时分身不得,只能让你陪着家宏过来。到时候,一切由你和家宏处理,你看怎样?”

朱道明一听,跳身上前,从地上挖起一捧土来,用手一搓,果然是要找的沙土地,不禁大喜过望道:“好,您放心,这地方我记住了。回去后,我马上给黎哥打电话。”说完,四下观望一阵,记住大体方位。待回到父亲身边,回头看了看地上植物,心里一怔,对父亲担忧道:“可这地里的蔬菜长得好好的,我们一旦要占用,这地里的作物如何处置?”父亲双手握住拐杖,对他笑道:“道明,能够想到这些,看来你在外面这几年,没有白费!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前几天早与这里的菜农商议过了,只要家宏那边一有消息,他们自然会妥善处理。”朱道明听父亲说得肯定,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见朱道明满心欢喜,父亲用拐杖敲打了一下他臀部,催促道:“地方你也看了,若是没其他什么顾虑,我们也该回去了。”朱道明一听,雀跃到父亲身边,双手把他扶住,小心翼翼走出田间,回到车旁,待父亲上得车去,依着他坐下,对司机兴奋地吩咐一声,车子便照原路返去。

“道明,看着你黎哥经了这次波折,你都有些什么想法?”父亲坐在车上,双目微瞌,轻声对儿子问道。

朱道明挠了挠头,想了想,露出一脸愤慨道:“我觉得,这龙潭镇太不近人情了,为了那么一条公路,竟然置这么稀有的物种而不顾,简直是暴殄天物。”

父亲闻言,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道明,我可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内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有很多沿海没有的东西,为什么他们的经济总是停滞不前?到现如今,那些稀有的东西,却像长了腿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向昔日蛮荒不经沿海之地?这里面,可是大有学问呀。”朱道明听父亲说得深沉,裂嘴笑道:“父亲,这都是沿海开放得早,这里的经济先发展起来了,所以,内地的人、财、物也就都跟着过来了。”

父亲睁开眼,用手拍了拍朱道明的肩膀,笑了笑,轻声道:“道明,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这里面,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我想,经过这次劫难,在这方面,家宏可能要比你认识得深一些。有时间,你可以和他一起,就这些问题,探讨一下。这样,你对社会的认识,也会更全面一些。”听父亲提到我老表,朱道明精神为之一振,爽快道:“嗯,待黎哥过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向他请教请教这方面的问题。”父亲一听,顿时感到一阵欣慰,后背一仰,闭目养起神来。

不一会,回到家里,母亲听到汽笛声,与吴东梅一道,走出院外。见两人坐先后从车上下来,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赶紧迎了过去,轻声对朱道明问道:“怎么样?看过之后,觉得地方还如意吗?”“不错,不错,这下好了,那地方就像是上天赐给黎哥的一片圣土。”朱道明欢喜道。

母亲一听,轻轻拍打朱道明一掌,嗔怪道:“去的时候,还一脸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一回到家,脸就变了,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朱道明过去拥住吴东梅,大声叫屈道:“谁让你们事先不告sù

我,弄得我失魂落魄了几天几宿?”

“咦,老头子,你看,这孩子还有理了?”母亲款步过去,轻轻扶住丈夫,一脸愠怒地指着朱道明,大声怨道。

父亲笑了笑,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喝止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闹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00章 借酒会 暗里拉援手

傍晚时分,卖场里关门打烊之后,众人嘻嘻闹闹地跟在我老表身后,来到租居楼下。待轰轰烈烈来到门前,随着我老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大伙一见,一哄而入,进得房里,早喜得我舅母一声欢笑,把大伙迎住坐下。芳菲一见,更是手不停、脚不住地端茶递水过来。那刘超义、赵宝强隐于一侧,从怀里掏出早预备好的白酒,“咚、咚咚”地藏在客厅墙角。刘超义紧紧拽住赵宝强,悄声道:“今天来给老黎暖屋子,咱们可是一定要喝得尽兴。”说完窃窃偷笑起来。

黄丽不见刘超义身影,低头回首一瞧,看得明白。悄悄近得身去,拔开两人,伸手抱起四瓶酒来,对李春华努了努嘴道:“李嫂,我还以为他们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做啥子?你看,又在鬼鬼祟祟地摆弄酒什。今天瞅黎老板乔迁新居,要喝咱们大家一块喝,要玩咱们一块玩,这样才算公平,大伙说,是不是?”李春华听黄丽说得仗义,赶紧随声附合道:“对,对,黄妹子说得在理,喝酒配对,千杯不醉!”

小杨、小玲闻言,臊得把头低了下去。赵宝强见自家婆姨跟着起哄,恐怕酒少人多,不能尽兴,大眼一瞪,对李春华大声嚷道:“你跟着嚷个啥子,这喝酒的活,也是你参与的事?”李春华把眼一翻,大声道:“咋了,离了女人,你们男人啥子事做得成?酒麻木,别看我平时让着你,要不信,咱们一会试试看,好好分出个高下来。”赵宝强把手一摆,摇头道:“好,好,男不与女斗。官不与府斗!我甘拜下风,我甘拜下风。”说完,拖过一张椅子,屏声坐了下去。

正在大家嬉闹间,只听芳菲在厨房里吆喝道:“家宏,快摆好桌椅,准bèi

上菜!”这边黄丽、李春华、小玲闻声,见我老表与赵宝强抬起餐桌,在客厅架好,一齐涌入厨房。帮忙端起菜来。我舅母一见,嗔声怨道:“你们是客人,只管坐,我来,我来就是了。”这黄丽、李春华岂是闲得住手的人,两人连扶带挽地把我舅母推上正座,一把按住,大声道:“老人家,我们天天在一起。要说客,您才是我们真zhèng

的客人。您老只管坐着,一切事务,有我们料理就是了。”我舅母颤动着身子。见她们执意让自己坐下,只得依了。

转眼,桌上便摆满烧鸡、炖鸭、炒肝子,另配了肉鱼一等。煞是丰盛。刘超义扫目一望,嘴里啧啧有声:“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想不到芳菲妹子一出手。竟然不同凡响,整出这么一桌像模像样的菜来。”说着,脸上现出十二分的谄态,伸手就要拧那鸡腿,被黄丽一筷子打住,只得缩回手去。“真是不懂规矩,有老人在这里,也不讲究讲究。”黄丽杏眼圆睁,怒视着刘超义,喝斥道。

“是,是,老婆教xùn

得是。”刘超义悻悻地捂着手背,坐了下去。

我舅母一见,扯了扯黄丽的衣角,轻声道:“都是家宏的兄弟,讲啥子规矩,局促多了,反显得生疏了。”说完,站起身来,对大伙招呼道:“好了,既然大伙都不是外人,听我这个外人说句话,到了家里,都不要客气,我们随便!”众人听我舅母话说得有趣,哄然笑出声来。刘超义见赵宝强拧过酒来,正要上前,被我老表拦住,小声对二人低语一阵,从柜子里捧出一瓮酒来,逐一把桌上的酒杯斟满。顿时,一股清香便在屋里弥漫开来。原来,就在前一天,我老表便找到那老乡开的餐馆,从那里沽来头等稻花香,藏于家中。

这刘超义曾在龙潭镇尝过稻花香的滋味,听我老表一说,推开赵宝强,一脸喜色地望着酒杯里泛着清冽的花朵,深深吸一口气,带头举起杯来,对我舅母敬道:“老人家,我敬您一杯。”说完,仰头一口喝下。

我舅母本欲起身,被黄丽按住,只得举起酒杯,唤芳菲加了些白开水,谦声道:“好,我以茶带酒,谢了!”说完,抿了一口。大伙一见,轮番给我舅母依次表示一下,随即便各找对手,把酒言欢起来。

大家一来二去,酒过数巡之后,我老表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黄丽、李春华道:“两位嫂子,我敬你们一杯。”两人迟疑一阵,应声站起。我老表一见,率先喝下,对二人继xù

道:“过两天,我可能还有点事,想借两位哥哥一用,不知两位嫂子同不同意?”黄丽、李春华不由一愣,定定地看着我老表,正在不知所措间,那一旁的刘超义却发出话来,对我老表问道:“老黎,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了,有啥子事,只管跟我和老赵说就得了,跟她们罗嗦个啥?”见黄丽瞪了自己一眼,只得扭过头去,端起酒杯,与赵宝强碰杯去了。

见黄丽和李春华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我老表道:“我想过两天,与两位哥哥一道回一趟龙潭镇,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你们看要不要得?”“哎,我们还以为有啥子大不了的事情!老人来了城里,让他们跟你回趟老家,把家里料理料理,有啥子嘛,没事,我准了。”李春华未待我老表把话说完,抢先说道,一口把酒喝下。

黄丽一见,瞅一眼刘超义,也跟着喝了。我老表捧起酒瓮,正要上前斟酒,不料桌上的电话响起,只得交与芳菲。他捧起电话,回过身来,拿起一瞧,见是朱道明打过来,赶紧攥起,避过众人,躲进卧室,按下接听键。只听里面传来喜悦的声音:“黎哥,现在在做什么?”

我老表闻言亦是一喜,轻声道:“正和卖场的兄弟们聚在一起。”朱道明一听,愈是欣喜道:“哎呀,你现在和赵哥、刘哥他们在一起?太羡慕了,做什么,是不是又在一起喝酒聊天?”

“嗯,正喝得热闹哩,要不要来一杯。”我老表打趣道。

“远酒解不了近愁啊!”朱道明深深叹息一声,随即话音一转,对我老表说道:“黎哥,告sù

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地方,我给你找到了。”

我老表闻言又是一喜,顿了顿,兴奋地问道:“是吗?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是辛苦你了。”朱道明听我老表甚是惊喜,高声道:“黎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能这么快找到那个地方,还多亏了我老爸,你知dào

吗,那是谁的地?”朱道明卖了个关子,对我老表试探道。

“自然是你朱家的八亩地了。”我老表毫不迟疑地答道。

朱道明在电话里一愣,愕声道:“黎哥,你是怎么知dào

的,难不成你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我老表哈哈一笑道:“有你这样卖关子的吗?伯父为人谨慎,处事周密,他既然亲自出面,又让你知晓,我想这事一定已在他运筹帷幄之中,若不是自己家宅地,他又岂能告sù

别人,平白早早把风声泄露出去?”朱道明听我老表分析得有理,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愈是佩服道:“难怪我老爸让我有事多请教黎哥,原来你们还真是声声相息,果然都是老谋深算,属于一路人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少在我面前少年赋词强说愁了!道明,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能够过来?”我老表掩住笑声,对朱道明问道。

“我正要问你呢,你需yào

我什么时候过来?”朱道明急切想见老我老表,大声问道。

“为以防万一,道明,你看就这两天怎样?”我老表想了想,轻声说道。

“那好,到时我给你来电话。”朱道明毫不迟疑地应道。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老表高兴道。(未完待续……)

第一0一章 匆促间 曲突又徒薪

我老表收起电话,回到餐桌上。见大伙热情高涨,母亲亦是满脸笑容,心里不觉一宽,过身紧紧偎着芳菲坐下。芳菲见我老表刚才偷偷躲进卧室接听电话,心里早有杂乱猜想,这会见他坐下身来,便轻声问道:“谁的电话,搞得这么神神mì

秘的?”

“等客人走了再告sù

你。”我老表用臂肘碰了碰芳菲,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芳菲闻言,偏过头来,细细端视我老表一眼,颌首笑道:“该不会又是你那老同学找你吧?”我老表一愣,扭过身来,凑近芳菲耳根怨声道:“大伙都在这里,你怎么陡然又提起这个来,让人听见岂不笑话。”芳菲见我老表一脸委屈,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今天不提这个。”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间,大伙早喝得高了。刘超义见我老表去而复来,只与芳菲在一旁低声哩哝,不觉大叫道:“老黎,轮到你了。今天,你怎么也要和老赵喝两杯。”我老表一听,踌躇道:“这,这——”李春华一见,不平道:“超义,要喝你只管与老赵一对一地喝,扯别人做啥子?再说了,常言道:客不攀东!若是把主人喝醉了,难道一会你帮着收场?”黄丽恨恨剜一眼刘超义,厉声斥道:“只要一端起酒杯,就忘了东南西北!没看见弟妹的情况吗?要喝自己喝,只在那里幺五喝六的做啥子!”刘超义见激起共愤,只得一拱手道:“好,好,老黎是重点保护对象,今天就饶了他。来,老赵,咱俩喝。”见刘超义掉转矛头,直指自己。赵宝强双目一瞪,横刀立马,大声道:“超义,不是哥说你,你这左冲右突个啥,要说这喝酒,我还真没悚过啥人,你今天若是有胆量,就尽管放马过来,我老赵放量与你斗上三百回合。定要分出个高下。”刘超义见赵宝强话说得慷慨,大喜,捋起袖子,一声大喝,迎了上去。

小杨一见,端起酒杯,低头窃笑,与我老表坐在一旁,浅饮漫酌。待到夜深。大伙酒醉饭饱,一哄而散之,我舅母蹒跚着脚步,正要过来帮忙收拾残局。被芳菲一把按住。只听她我舅母轻声道:“娘,我来。今天忙了一天,您老人家也累了,还是去早点休息吧。”言毕。把恹恹神困的我舅母,送回卧室。望着她躺下后,掩好房门。重新回到客厅,打扫起房屋来。

正在清理碗筷的我老表一见,近到芳菲跟前,用嘴努了努卧室,悄声问道:“睡了?”芳菲停住手上的扫帚,望着我老表,点了点头道:“老人年纪大了,熬不得夜的。”当下,两人合力把客厅清理完毕,已至夤夜。洗漱之后,上得床来,芳菲靠着床枕,瞥我老表一眼,低声问道:“家宏,从实招来,刚才谁来的电话?”我老表一听,脸色顿时沉寂下来,对芳菲说道:“是道明打过来的,他说这两天想过来一下。”芳菲闻声,扭过身子,面朝我老表,惊讶问道:“他刚回去不久,怎么又要过来,莫不是有啥子事?”我老表怕芳菲担心,装出一副困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溥衍道:“电话里他也没说清楚,不过我想也没啥子大事。天晚了,你也不要想得太多,等他过来再说。”言毕,不由分说,拧灭床灯,躺了下去。芳菲一见,叹息一声,合着睡了。

窗外,万籁俱寂,望着月亮播撒的银辉,我老表内心一阵翻腾,那里睡得着去。碍于芳菲睡在身边,只得闭目假寝,又不敢弄出声来,幽幽间,觉得甚是煎熬,直到天上露出鱼肚白,才昏昏然,沉沉合上双眼。

第二天,芳菲早早上得班去。我舅母进室一看,见我老表睡得正香,知dào

他昨夜受了劳累,便不打扰,掩住房门,任他休息。我舅母刚刚转身离开,我老表的电话随之响起,让他从梦中一下子惊醒过来,待拿起一看,见是朱道明,赶紧接过,清了清嗓音呼道:“道明,这么早?”朱道明嘻嘻一笑,大声道:“黎哥,是不是昨晚高兴喝多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老表扭头一看窗外,见天已大亮,惭愧道:“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晚了。”朱道明没等我老表说完,哈哈笑道:“能理解,能理解,有刘哥在一起,岂有不喝多的道理?对了,黎哥,我准bèi

明天启程,你看怎样?”

这时,我老表早从睡梦中醒悟过来,连声道:“太好了,只是这次要辛苦你了。”我老表怀着满腹歉意对朱道明说道。他知dào

,现在的朱道明不同往日,在家中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公子哥一个,让他长途奔袭,心里着实有些不忍。

朱道明一听,怪怨道:“黎哥,你这话就不把我当兄弟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这段时间以来,听说你那紫竹要毁,我可真是为你担心呀。现在,你既然作出决断,若是能帮得上你,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好了,我们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动身过来。”

听朱道明如此一说,我老表眼内一热,顿时洇湿一片,他强忍着心酸,哽咽道:“好的,好的,我现在在这里准bèi

一下人手,以防到时候出现意wài

。”说完,挂了电话。依在床上整理了一下心绪,静静想了想,我老表再不犹豫,跳身下得床来,穿好衣服,进到浴室,匆匆洗漱一番,就要出门。

我舅母见我老表神色慌张,上前问道:“家宏,出了啥子事?”我老表停住脚步,对她安慰道:“娘,没事,店里来了客人,我过去看看。”说完,刚欲举步,再转身过来,按下电视机按钮,转瞬间,只见电视一晃,便亮了起来。随后对我舅母说道:“娘,一个人在家没事,看看电视。”我舅母望着我老表,一脸慈祥道:“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碍事。”

我老表看了看我舅母,点了点头,拉开房门,下楼去了。

来到卖场,只见大门洞开,几个看车的客户在店内稀稀落落地闲逛着。我老表探目一望,并不见刘超义和赵宝强,便过到店内,对小杨问道:“刘哥、赵哥没来上班?”见小杨摇了摇头,我老表只得账然在店里坐下。

不一会,见店里的客户转了几转,出门去了,我老表站起身来,来到赵宝强店里,对李春华问道:“赵哥今天没来?”李春华闻言,偷偷一指黄丽,小声道:“都是超义惹的祸,昨天在你那儿,让他们少喝点,非要喝,这会好了,一回家就躺在床上和起了稀泥。没看见,刚才还要发牢骚哩。”

我老表一听,悻悻道:“都怪我。”李春华闻声,眉头一竖道:“这怎么怪你,怪只怪那两个酒麻木自找的。”

黄丽送走客户,转身过来,听两人在一块说起刘超义、赵宝强,禁不住脆声道:“真是一对冤家呀,黎老板,你可不知dào

,这超义昨晚一出你家门,被风一吹,便像死猪一般,再不能动弹了。哎,想必这会,还在家里熬煎呢。”

我老表闻声,愈是心焦起来。想到朱道明就要动身过来,这两人却没了人影。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厉吼:“谁说的!”我老表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不觉大喜。(未完待续……)

第一0二章 汇众力 倾注紫竹林

“真以为我喝醉了,谁是酒麻木?酒麻木还没来哩。”刘超义站在卖场中央,大声嚷道。语音未落,赵宝强亦是迈着罗圈腿,踉踉跄跄走了进来,闻言神色一振,对刘超义喝道:“谁是酒麻木来着,还不是都因为你,才喝得高了。”刘超义嘻嘻一笑,避得开去。

黄丽见两人悉数来到店里,嘴里哩哝道:“都不是啥子好东西,见了酒比娘老子都亲。”说完,扭身回到店里。刘超义见黄丽走了,近身到我老表身边,悄声问道:“老黎,你说这两天要回龙潭镇,啥时候走?”赵宝强一听,酒气彻底醒转过来,附过身来,轻声问道:“是啊,黎老板,看你昨天慎重其事的样子,莫不是有啥子变故?”

我老表见二人围得拢来,想了想,觉得再没必要对他们隐瞒,便把紫竹林即将被毁的事,和盘向两人托出,见两人一脸愤慨,他继xù

道:“所以,等道明一到,我想请二位兄弟,配合我们一道,刘哥负责外围,做好巡视保护工作,尽量不要让这事让外人知dào

;宝强兄弟哩,熟悉种植,帮zhù

我们把那幼笋,从地里取出,尽量不要伤到它的根系,安全运出龙潭镇,你们看要不要得?”

刘超义闻言,一拍胸脯,轻声道:“安全问题,包在我身上,谁敢给我们出乱子,我就给他们弄出大乱子!老黎,你尽管放心,到时候,看我的!”

赵宝强瞪眼看了看刘超义,见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沉思片刻,对我老表忧虑道:“黎老板,你也知dào

,这个时候,正是植物生长季节。正所谓:人怕伤心,树怕伤根!我怕一旦移植不好,只怕前功尽弃呀。”我老表听赵宝强如此一说,越是忧心起来,低头想了想,无奈道:“事已至此,无论生死,我们也只能赌一把了。到时候,还要宝强兄弟多想想办法才是。”

正在三个人商议间,我老表怀里电话响起。只听朱道明在电话里对他说道:“黎哥,昨天我忘了,你现在若是有时间,尽快去安排一台挖掘机,另加两台封闭车。明天一到,我们直接去龙潭。”我老表闻言一愣,心想,挖只幼笋,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正在犹豫间。只听朱道明在电话里继xù

说道:“你放心,所有费用,到时我过来结算,我有安排。”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刘超义听声音是朱道明,见我老表接完电话,一时沉默不语,轻声问道:“老黎。莫不是道明改变主意了?”我老表摇了摇头,对刘超义慎重道:“看来,朱道明是要弄出大动静来了。刘哥。这安全问题,你可要注意了。”

“区区一个龙潭镇,何足挂齿,任是弄出天大的动静来,我也保证你们安然无事!”刘超义轻蔑道。

我老表一听,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二位兄弟,现在我们都说好了,这会想必道明已在路上。你们先在这里酌摸酌摸,我先去安排几台车,明天待他一到,我们直接打道龙潭镇。”说完,把二人招近身旁,细心咛嘱道:“此事不可泄露,待事办完之后,再告sù

两个嫂子不迟。”刘超义闻言,轻声道:“老黎放心,这个我们自然知dào

,这女人都是长舌妇,事一到她们嘴里,就像长了翅膀,不一会便满天飞了起来。”我老表闻言,放下心来,招过小杨,对他吩咐一阵,对刘超义、赵宝强挥了挥手,急步出门而去。

来到停车场,我老表找过几名司机,按朱道明的要求,谈好价格,撂下定金,对司机说道:“明天听我电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三名司机见我老表办事爽快,高兴应了下来:“黎老板放心,你的电话一到,我们马上过来。”

果然不出我老表所料,为了尽早赶到龙潭镇,这会朱道明早已司机一道上得路来。本来,朱道明想单独驾车过来,他母亲担心路途遥远,便让家里一个司机陪着一道过来,说是事情紧急,怕他路上疲劳,让他们两人轮流驾驶。临行前,他父亲对他一再咛嘱道:“道明,这次前行,事关紫竹生死。去了以后,不论花多大力qì

,最好连土一道带回,这样,才可保证不伤及竹根,切记,切记。”听父亲这样一说,朱道明心里一震,为了节省时间,不由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所以,刚一上车,便给我老表打了一通电话。

车子上了高速,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两人三个小时一换,很快进得城来,见天色尚早,也不打扰我老表,找到宾馆休息了一下。待到天色大亮,朱道明用过早点,掏出电话,拨通我老表。我老表一听,大受感动,赶紧在宾馆把朱道明接住。两人寒喧过后,话题进入正轨。我老表把自己的安排对朱道明说过之后,电话招过刘超义、赵宝强。两人过来一见朱道明,甚是惊讶,刘超义擂了一拳朱道明,大声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够义气,昨天还在与老黎通话,这会就赶过来了,真是及时雨呀。”朱道明捂着胸脯一个趔趄,笑声道:“黎哥的事,我怎么能够耽误。”说完,看了看刘超义身后,诧异道:“听说这次刘哥负责我们的安全,怎么独身一人?”刘超义一听,哈哈笑道:“按到老黎的电话,我已做了安排,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了。”说完,望了一眼站在一旁伸着懒腰的赵宝强,奚落道:“只怕老赵还没睡醒,去了之后,一不留神,把那宝贝紫竹给弄坏了,那可就负了大伙一片苦心了。”赵宝强一听,睁开大眼道:“别只管在那里嚷嚷,去了你就知dào

了。”

谈笑间,我老表的电话响起,只听里面说道:“黎老板,我们已出了市区,你们啥时候到?”我老表转眼看了看大伙,只见朱道明一挥手,作出立马出发的姿势,便应道:“你们只管向龙潭镇出发,我们马上过来。”

跟着朱道明一道前来的司机闻声,正要换下脚下拖鞋,被朱道明一把拦住:“你只管在这里休息调整,养足精神。这次龙潭镇之行,你暂时就不要去了。待我从镇上回来之后,我们再一道同行,赶回吴湖。”那司机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停手退过一旁,打开电视,自我消遣去了。

朱道明掏出车钥匙,一招手,大伙走出客房。刚下得楼来,只见两个身材健硕的人迎了上来,刘超义近过身去,对他们低声耳语一阵,只见他俩点点头,径直跟着上得车来,弄得朱道明、赵宝强、我老表一头雾水。刘超义见众一脸不解,给在座的大伙介shào

道:“这是我两位战友,也想跟着过去一道看看。不好意思,只得挤一挤了。”大伙一听,只得缩紧身体,幸好车内宽敞,几个人才挤坐下来。

见大伙坐好,朱道明启动车辆,踩动油门,车子便游鱼一样,滑动出去。在市区左绕右拐一阵,出得市郊,车速便快了起来。未待多时,便见到前面一台挖掘机隆隆轰动着,我老表一见,让朱道明放缓车速,对司机招呼一声,很快赶了上去,驰不多远,又见两台厢式车正在一前一后地行走,我老表再对他们挥了挥手,车上司机见是我老表,精神为之一振,归于一处,在路边买了农具、箩筐,放入厢式车内,向龙潭镇一路浩浩荡荡行来。(未完待续……)

第一0三章 展身手 大义惩恶徒

来到龙潭镇,一排车队穿过街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紫竹园地停下。镇上居民,何曾见过如此阵仗。见车辆滑身而过,纷纷一涌而上,跟着来到紫竹林。我老表待车行到门前,与众人下得车来,打开院门,进到里面一看,那株紫竹嫩芽早展露出头角,正在阳光下映衬下,泛着梦幻一般的颜色,着实令人怜爱。

朱道明跳身过来,循着我老表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得一缕嫩紫,在和煦的阳光下,颤动着迷人的身姿。

见我老表对那紫竹虔诚地躬身拜过,朱道明对我老表道:“黎哥,是否动手?”我老表凝神静思片刻,唤过赵宝强,望着那株竹笋,对他悄声道:“老赵,做这个,你是行家里手,怎么把她从地里安全挖掘出来,你来安排。”朱道明闻言,见赵宝强甚是迟疑,禁不住朗声笑道:“既然带了挖掘机,何必还要赵哥动手?”说完,唤过挖掘机师傅,对他低头耳语一番,那司机点头爬上驾驶室,把好车隆隆开了过来。随后,让赵宝强划定位置,伸出它长长的铁臂,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铁铲便深深挖了下去。

瞬时间,只听地动山摇。随着挖掘机辗转腾挪一阵,赵宝强见地上齐齐整整地现出一个规则方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从车上拧出塑料袋,从里面抖落出一张巨大的薄膜,爬上厢式车内,细细地铺垫整齐。朱道明一见赵宝强的举动,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赵哥果然不愧是庄稼人,想得真是周到。这样一来,经过长途奔波,再不怕水土流失了。”我老表一听,方才大彻大悟过来。对他们的用心良苦,越是感佩起来。

正在大伙忙碌间,只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你们这是干啥子,难不成是想到龙潭镇盗宝来了?”一伙人转眼推开人群,围身过来,对我老表他们大声吼叫着。原来,镇上早有传言,说是黎家紫竹复出,听说要筑路占地,黎家意欲挖出竹根赚钱。这镇里一帮无赖闻说。早觊觎已久,今见果然有人在紫竹林大动干戈,便找上门来,想从中作梗,狠狠敲上一笔。

众人见此情状,不觉一时愣住,那挖掘机师傅,由于身处在高处,对地面的情况。并未觉出异常,仍在按部就班在上面操作。那带头的混混一见,甚是恼怒,仰头喝叫数遍。见挖掘机仍在运作,那轰鸣声不绝于耳。只见他恼怒地一挥手,站在一旁的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随即攀上车去。抡起手里的铁棒,照着操作室,就是一阵猛砸。那师傅一见。顿时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关闭了机器,俯首望着下方,一脸惊愕。

随着机器停止运转,紫竹林一下变得沉寂下来。镇上一些看热闹的人,更是蜂涌而至。在人群中,只见一个背着帆布挎包的小姑娘,奋力挤进人群中,见到我老表,跳身过来,一把拦住那为首的混混道:“表哥,这是黎老板,这紫竹林可是他家的,你做啥子为难他?”

“黎老板?我找的就是他!听说他要动龙潭镇龙脉,我们想从他这里讨口水喝,不知要不要得?”那人一把推开小姑娘,恶恨恨地说道。小姑娘待要开口求情,很快被跟随而来的人推搡开去。

那人见我老表不为所动,欺身过来,咬牙切齿道:“怎么样,黎老板不给面子?”一旁的刘超义看得真切,靠身过来,拔开我老表,对那人笑了笑,大声道:“想不到,龙潭镇还真有不知dào

天高地厚的人?”那人见刘超义铁塔般的身体挡在面前,睁眼细细一瞧,竖耳静静一听,知他并不是当地人,禁不住脸色一沉,翻了翻眼珠,对他厉声问道:“哪里冒出的一根葱,也想在龙潭镇管老子的闲事,滚开!”

刘超义轻蔑一笑,随即声色俱厉回敬道:“该滚开的是你们!你们知不知dào

,这是谁的地方?这里可是黎家的竹林,我是黎家请来的客人,你说,滚开的应该是谁?”说完,故yì

回身过来,问了问我老表:“老黎,你说是不是?”我老表移笋心切,想了想,为了息事宁人,趋身向前,轻声对那帮来人道:“这帮兄弟,我们都是龙潭镇的人,若是只为一杯茶钱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要不,你开个价,我请大家。”

那人一听,皱了皱眉头,伸出一根个指头,傲慢道:“听说黎家是个大户,现在想从这片地里挖金子,你给这个数,我们走人!”

我老表一见,从身上掏出1000元钱来,对刘超义挤了挤眼色,递了过去。谁知那人一见,把手一拂,理也不理,张口对我老表厉声道:“打发叫花子吗?”我老表闻言一怔,低声问道:“一万?”那人一听,摇了摇头,大声道:“你以为我们不知dào

,你这竹根一出手,那可是财源滚滚。不然,你黎老板会费这么大的周折?今天,没有个十万八万,你休想出得龙潭镇。”

“放屁!”刘超义再按捺不住满腔的愤nù

,拉过我老表,对那人道:“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呀,想在老子这里敲竹杠,门都没有1”那人见刘超义又站了出来,不觉大怒,手一招,身边两个手提铁棒的人,便向刘超义扑身过来。

刘超义正要后退,只见他身后两个战友一个腾步,从他侧边弹身而出,未等铁棒抡起,那两人手上早是一滑,家伙便脱了出去,正在纳闷间,感觉脚下一飘,双双倒在地下。

“谁,谁他妈的偷袭老子?”那两个仰面朝天的家伙,大声骂道。话刚出口,嘴上又挨了重重两巴掌,瞬时吐出血来。

那领头人看得明白,见从刘超义身边滑身而出的人,身手着实了得。赶紧退身一步,正要从肋下拔出刀来,谁知早被刘超义战友看清意图,未待他的长刀出手,伸臂捏住那人手腕,只用力一扭,只听得那混混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跟着那人一道前来闹事的人,见此情势,依仗人多势众,纷纷掏出家伙,围定二人,伴着一阵哄叫,挥舞着凶器,向他们扑来。

两人轻轻一笑,背靠背地站在中央,也不答话,施展开拳脚,尽兴耍得开去。只一刻钟时间,那群来人不是人仰,就是马翻。院内地上,处处传出鬼哭狼嚎之声。

事毕,两人拍拍手,轻蔑道:“就凭这点本事,还想出来混,真不知深浅。”那帮人一听,浑身悚动,爬起身来,相继逃窜而去。

瞬时,竹院内安静下来。“这两位兄弟好身手,请问尊姓大名?”我老表一见,走了上去,对二人一拱手,轻声问道。

刘超义哈哈大笑道:“老黎,难道你忘了,他们可是我的战友。”赵宝强闻言,顿时醒悟过来,大声道:“这二位一定就是夜惩恶棍的彭海风、方晓虎了。”那二位一听,点头道:“我们正是刘哥的战友。”

“上次只是听说两位兄弟身手了得,却未曾谋面,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佩服,佩服!”我老表伸出手来,与他们紧紧握了握。随即转过身来,找到那位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千元钱,递给她,小声对她耳语一番,那小姑娘一听,脸上充满钦慕之色,收下钱,望了望我老表,蹦蹦跳跳地去了。

围观的人群一见,很快散去。(未完待续……)

第一0四章 幡醒悟 含羞引援助

挖掘机师傅见倾刻间赶走了肇事者,精神为之一振,再次上得驾驶室,对下面的众人伸了伸大拇指,一按操作钮,机身便开始抖动起来。很快,紫竹竹笋便连土从地里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巨大的篮筐之中。朱道明唤过等在一旁的厢式车辆,几个人把筐缓缓抬进车内,轻轻放在早已摆好的塑料布上。赵宝强上得车后,细细查看了一眼竹根须系,把那断裂处一一包裹起来,以防水土遗失。随后,再用塑料一捂,把整个根土盖住,跳下车来,对我老表、朱道明点了点头道:“应该没啥子问题了。”

我老表一见,上前拍了拍赵宝强肩膀,对他说:“老赵,感谢你的相助,竹笋已顺利挖出。接下来,这挖竹根的事,还要辛苦老兄了。”看着赵宝强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我老表回身看了看刘超义和他两位战友,指了指那宽大的竹林,轻声道:“这活比刚才要粗一些,现在,我让挖掘机在前面开路,我们跟在后面清理地下竹根,只要没有枯烂的,我们都要如数收拾起来,装入另一辆车内带走。”

刘超义闻言,大惑不解,满脸质疑道:“老黎,你这是做啥子,想让我们拾破烂呀。”我老表一听,笑了笑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我只能告sù

你,这此竹根若是丢在这里,等路一铺,便要深埋地下了。”赵宝强见刘超义仍愣愣在站在那里,大声吼道:“超义,只在那里磨蹭个啥子,要干就乘早!这么一大片地,要想收拾好,可要费不少时间哩。”说完,对挖掘机上的师傅一招手,车子便启动起来。

随着挖掘机在地里不停地翻动。我老表他们跟在车后,慢慢清理起杂土中的竹根。从挖掘过处,我老表拾起一根,拿起细细一看,不由惊喜异常。他拉过朱道明,兴奋道:“道明,你看,这竹根果然生得奇异。若是拿回去做成艺术品,再经了时年,岂不成了宝贝?”朱道明拿着竹根。拂去上面的泥土,拈去袍衣,只见竹根表层,悠悠闪出紫色亮光,禁不住啧啧赞叹道:“黎哥,亏你想得周全,果然是好东西,好东西啊!”说着,扭头望着我老表。佩服道:“若不是黎哥想得周详,怕这此东西就要深眠地下,永远难见天日了。说不定,再过数年之后。它们就要腐烂了。”两人说话间,刘超义用手撑着腰身,一扭一拐地走了过来,哎声道:“老黎呀。这要拾到啥子时候?我这腰可真不好使,说不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见刘超义头上滚动着斗大的汗珠,我老表会心一笑。他知dào

,这刘超义从来没干过农活,挺着偌大的身躯,在地里弯腰驼背地拨拉竹根,也委实为难了他,便轻声道:“刘哥,要不这样,你到悦来餐馆去,给我们做做后勤保障工作,对那老板说说,定一些酒菜,让他送到这里来,要不要得?”未等我老表话音落地,那刘超义顿时一喜,大声道:“要得,要得,羊肝美酒,让他做好送来。”说完,扭头正要抬脚,却见刚才那一群混混,手里拿着铁锹、锄头,迎面向院中走来,不觉一惊。

“你们想干啥子?”刘超义瞪眼望着来人,大吼道:“海风、晓虎,过来!”那正在收拾竹根的方晓虎、彭海风闻讯,丢下手中竹根,跳身跑了过来,气氛一下子变得遽然紧张起来。

来人用手一挡,对我老表躬了躬身,歉意道:“黎老板,刚才张明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我表妹对我说过,你黎老板是个读书人,为人侠肝义胆。既然你行仁义,我们又岂能不讲道理?走过之后,我们想了想,见你人单势薄,便找了些家伙,来给你帮帮忙,你看要不要得?”

众人一听,瞬时被眼前的情景弄得糊涂起来,待细细打量来人,见他们并无恶意,神情顿时松驰下来。

“那就有劳各位了。不过我黎家宏也不会亏待大家。等事情办妥,我会按劳给大伙计酬。”说完,回过身来,对赵宝强说:“赵哥,你给大伙安排一下。”赵宝强爽朗应过一声,把张明带来的人,分作三拔,跟在挖掘机向后,收拾起竹根去了。

刘超义见来大批援手,喜不自禁,赶紧抽身出来,向悦来饭店走去。

原来,那小姑娘从我老表这里拿了钱后,按照我老表的吩咐,找到张明,把钱递给他,对他说:“表哥,这是黎老板让我带给你的医药费,他说过了,在龙潭镇把家乡人打伤了,很不好意思,让我过来看看你们。若是还有啥子不到之处,只管对他说,他会尽lì

满足你们的。哎,我早对你说过,黎老板是个好人,你就是不听,偏偏要找他闹事。这下好了,吃了亏、丢了面,结果怎样?”张明看了看手中的钱,一脸惭愧,细细一想:自己确实是无理取闹,招惹了别人。尽管如此,别人不但不怪罪自己,反而还让表妹过来,给自己送来医药费,人家这可是以德报怨呀!既然别人有情,自己也不能无义。他把大伙招集一处,谈出自己想法,大伙觉得有理,便到农户家借来工具,来到紫竹林,找到我老表。

小姑娘尾随过来一瞧,见表哥与我老表交谈之后,很快引了大伙投入到施工之中,恬然一笑,对我老表招了招手,轻声问道:“黎老板,啥子时候回城里?”我老表心里一暖,应道:“等这里的事忙完之后再说,谢谢你!说实话,这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说完,望了望那些正在忙碌的人群。

小姑娘挨身过来,对我老表低语道:“我这表哥,谁都不怕,这下,可真是服了您了。”说完,一缩身,故yì

大声道:“好了,时间快到了,我那班车也快发了。黎老板,下次回来,还是坐我的车,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望着小姑娘俏皮的样子,我老表一迭连声道。小姑娘一听,嫣然一笑,蝴蝶一般,飘身出了院门。

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转眼,那竹根便堆满车厢。我老表近到朱道明跟前,拾起地上竹根一瞧,只见离竹笋数十米处的荒地里,多数竹根渐已腐烂,不由一阵心痛,低声道:“看来,再想收拾更多,怕是没有了。”赵宝强见我老表过来,拧着一条褐色的竹根,近得跟前,大声嚷道:“老黎,道明,你们看,这些根大多已经朽了,我看再向前挖去,只怕没啥子用了。既然没啥子好的,忙也是瞎忙,不如这会收工算了,你们看要不要得?”说完,把那竹根递给我老表。我老表接过一看,果然没多大价值,便点头道:“道明,你看,这挖掘机是不是可以停下了。以现在的情形看,我们就在原地继xù

翻找一下,若有有好的,收拾一下,待得天晚,我们就动身启程,你看行不行?”

“行,时间长了,我还怕那竹笋会出什么意wài

,我们见好就收吧。”朱道明望着我老表,忧虑道。

“那就这么定了。”我老表看了一眼赵宝强,对他说:“那就还要辛苦赵哥一会了。”赵宝强憨憨一笑:“说啥子客气话,这点活,对我来说,算得了啥子?”转身正要离开,只听院外一声大吼,赵宝强停住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0五章 伤离别 一醉解千愁

“开饭了!”随着刘超义一声大喝,几个人走进院内,把带来的条桌一字排开,铺上塑料桌布,再端出十几张小杌放在桌子两侧,就成了简易露天餐厅。伴着刘超义一声张罗,几个身裹白衣围裙的服wù

员,便笑呤呤地从竹笼里取出菜肴、餐具,整齐地摆放上去。

我老表、朱道明一见,甚是满yì

。过去对众人一招手,所有人员便歇下手来,纷纷围坐一处,我老表道:“不好意思,这餐饭着实简陋了些,请大伙不要介yì

。待把事办好之后,我和道明一定补上这份情,让大家一醉方休。”大伙一听,知dào

事情紧迫,也不计较。加之忙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再顾不得许多,张开手脚,欢呼一声,拿起碗筷,便狼吞虎咽起来。

朱道明看了看大伙,心里甚觉过意不去,轻声对我老表道:“待走之前,定要给大伙重谢一番。”我老表颌首点了点头,按住朱道明坐下,端起碗来,再不言语,跟着大伙一起用起餐来。

待大伙匆匆吃完,那服wù

员便围过身来,收拾起我老表桌椅、碗筷。我老表与朱道明在院内转过一圈,两人商议一番。回到大伙身边,唤过张明,对他恋恋不舍道:“张明兄弟,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说实话,今天多亏你一帮兄弟过来搭手。否则,就凭我们这几个人,还真不知要忙到啥子时候。现在,我们也要走了,这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我老表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来,塞了过去,低声道:“拿去给兄弟们分了,聊表一下我们的谢意。”张明一见。推辞一番,只得收下。然后,唤过那帮兄弟,收拾起带来的农具,谢过我老表,引着一帮兄弟去了。

待张明一走,我老表、朱道明合着刘超义、赵宝强,过去关好车门。对三个司机吩咐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打道上路了。”说完,各自跳上车去。轰隆隆启动车辆,出得院门,径直向城里开去。

回到城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老表下得车来,唤停车辆,对挖掘机师傅道谢之后,付过劳务费,让他独自回家去了。待隆隆声传得远去。我老表再把两个厢式司机叫下车来,对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见其中一位司机惊呼道:“黎老板,这事你当初可没讲清楚。这长途千里运输,费用怎么算?”朱道明闻言,走了过来,拉着司机道:“两位兄弟。运输费用,你们大可不必费心,到时候。一定让你们满yì

。”那司机扭头望了望另一司机,见他默头不语,只得争辩道:“不行,不行,不说好,我们可不能动身,那里人生地不熟,等去了,如何说得清楚。”我老表见他们心存顾虑,上前问道:“好了,这运费你们如何测算,说来听听?”司机一听,试探道:“每公里4元,你看要不要得?”

朱道明见夜幕沉了下来,再不考lǜ

,上前道:“就按你们的意思,运到付款,你们看怎么样?”见司机还在迟疑,朱道明一拍手,过去从车上拧出包来,对他们道:“好了,好了,事不宜迟,我先每人付五千元,余下部分,到了再付,你们看怎样?”那两个司机一见,欢欢喜喜地接过钱,跳上车去,准bèi

上路。我老表见朱道明急自己所急,心里一热,满脸露出感激之情。

与两个司机谈妥之后,我老表与朱道明转过身来,对刘超义、赵宝强道:“刘哥、赵哥,我这里大恩不言谢,待回来之后,一定好好与你们喝一场。现在,我们还要赶路,只能暂且作别了。”说罢,从兜里掏出钱来,顺势塞进刘超义口袋,对他说:“今晚,你和赵哥就替我和道明作作东,好好招呼一下海风、晓虎两位兄弟。”说罢,一脸不舍地扭头别过,上得车去,引了两台厢式车,上得路去。

刘超义、赵宝强望着他们,大声叫道:“老黎、道明,你们可要一路小心呀。”见车子渐渐远去,眼中竟有些潮润。

“走,我们喝酒去。”刘超义掩住心里的酸楚,大声招呼一声,四个人便就近找得一家餐馆,狠狠点了几道菜,叫来几瓶白酒,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胡乱喝了起来,只喝得昏天黑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方才各自回得家去。

“你这个酒麻木,又到哪儿喝酒了?”刚一进门,李春华便对赵宝强嚷道。赵宝强一听,红眼珠一翻,早吓得李春华缩过身去,再不敢吱声。见李春华不再答理自己,赵宝强过身到桌边,端起茶缸,一口气把那茶水咕嘟嗜喝得见底,怨声道:“哎,这都是个啥子世道,连自家的东西都保不住,非被逼得流落他乡。若是移植不好,一旦死了,竟不可惜。”李春华听赵宝强嘴里发出叹息,方才定下心来,近过身,对赵宝强问道:“你说的可是黎老板家里的事?难道你们今儿是到了龙潭镇?”赵宝强翻了翻红通通的大眼球,支吾道:“岂止是到过龙潭镇,还把那黎家的宝贝给挖走了,这黎老板呀,可真是下了狠心了。这一去呀,我想,怕是再不想回来了。”李春华闻言,不觉楞住,再想问时,赵宝强已倒头睡下,早已鼾声如雷起来。

刘超义归到家中亦然,黄丽见他喝得沉重,也不便多问,想起两日前我老表说过,准bèi

一道去一趟龙潭镇,所以见几人没有上班,便猜想去了我老表老家。这会见他醉熏熏进门,便扶着他径直进到卧室,脱去他的外衣,端出热水,替他擦了擦脚,给他盖上被子,来到客厅,看起电视。

睡不多时,室内突然传出一阵吼叫,黄丽跳身而起,近到床边,对刘超义问道:“作啥子?”只听刘超义急促道:“水,水。”黄丽转身过去,递给他一杯温水,只听他咕咕喝下。刚接过茶杯,黄丽正要离开,不想竟被刘超义一把拉住,只听他喃喃叫道:“老黎,老黎,别走!别走!”黄丽闻言,一时怔住,自打认识刘超义以来,还从未听过从他嘴里发出如此悲戚之声,心里不由大动,低下身来,轻声问道:“超义,黎老板真的走了?”刘超义滚过身去,却没了声息,见此情景,黄丽更是疑窦丛生,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我老表与朱道明正奔波在去往吴湖的路上,我老表的心,一直和着车轮不安地忐忑着,他不时担心,这娇嫩的竹笋,不知能否禁得住这次长途大迁徒。正在这时,电话响起,他掏出一听,见是芳菲,便把这次行程细细告sù

了她。芳菲一听,尽管思想上已有所准bèi

,但心里仍是一震,她轻声问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为了不惊扰到家人,我老表低声道:“我现在和道明一起,正在前往吴湖的路上,这件事,先别告sù

母亲,等我回来再说。”

“嗯!”芳菲在电话里应过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0六章 费周折 新竹入佳境

待车子行到宾馆,朱道明招过随行而来的司机。朱道明停下车,让身来到后排,把驾驶室让给那司机,与我老表并肩坐在一处,靠在椅背上养起神来。

“黎哥,这次做出这么无奈的举动,有何感想?”朱道明闭着眼神,对我老表问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竹笋能否适应吴湖的气候、土壤,一旦出了意wài

,就前功尽弃了。”我老表忧心忡忡道。

车子很快上得高速,望着一片漆黑的路面,我老表对朱道明说:“道明,这次真是辛苦你了,看着你这两天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我真的有些于心不忍。这段时间,你为了紫竹,真是费心了。”朱道明闻言,睁开疲惫的眼睛,借着车内的灯光,盯了我老表一眼,怜惜道:“黎哥,你知不知dào

,这段时间,你也瘦多了。”两人惺惺相惜一阵,彼此眼皮一重,竟不知不觉间,渐渐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司机一声喊叫,车子停在高速道口的一家路餐店旁。朱道明睁眼一望,轻声问道:“有事吗?”那司机悻笑一声,嘻笑道:“朱总,一路跑了这么长时间,要不在这里歇歇,大家吃点饭再走,您看怎么样?”朱道明回头一望,见后面两台厢式车早跟着停在路边,司机正在餐馆前逗留,便看了看时间,果然已到零晨转钟时分,便推醒我老表,对他喊道:“黎哥,黎哥。”待我老表乍然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附身过来,轻声道:“黎哥,这一路几个兄弟开车也开得累了,要不,我们下去吃点饭。歇会再走,你看如何?”我老表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师傅早合在一处,正在车下晃悠,便赶紧应过一声,懵懵懂懂地下得车来,随着他们向餐馆走去。

还未近到餐馆,里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小姐,像撒开的一张网,罩着他们就跑了过来。三个司机一见。欣喜万分的伸出手来,在她们身上随意抓弄起来。朱道明推开迎身过来的小姐,对她们道:“好了,好了,你们照顾好三位司机就是了,我和这位兄弟,只是和他们一道下来用用餐。”几位拢过身来的小姐闻声,嗤声笑道:“别装正经了,打从开店以来。还没见过不食腥的猫,玩过之后,再吃饭不迟。”说完,向朱道明扑身过来。

“别闹了。我们真是累了。”朱道明退过身来,对小姐怨声道。我老表一见阵势,早加快了脚步,向那餐馆内奔去。谁知。刚近得餐馆,又被另一拔女子围住,只见她们上得前来。对我老表又拽又拉,嘴里尽是些浓情蜜意的话语挑逗。

朱道明见我老表亦被困住,赶紧上得前来,两人合zuò

一处,对众女子解释道:“各位大姐,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跟班的,口袋里也没带钱,你们就饶了我们吧。”众女子闻言,哄地散去。我老表与朱道明相视一笑,来到收费柜台,交过两份餐费,然后拿过托盘,过到餐食边,打了饭菜,对坐一处,慢慢吃了起来。直到饭罢,仍不见三位司机下得楼来,朱道明低声对我老表道:“黎哥,要不,我们到车上等,免得她们再来打扰。”我老表一听有理,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与朱道明快步走出餐厅。

“果然真如传言所说:十个司机九个骚,还有一个是草包!一到这种地方,他们简直如鱼得水一般的欢快起来。”我老表刚回到座位上,便对朱道明感叹道。朱道明一听,嬉笑道:“也难怪,这些司机,一遇上跑长途,路上的确辛苦,这可是他们唯一的乐趣。黎哥,你信不信,等会他们一上来,开起车来特别带劲。”

“真的?”我老表好奇道。“当然是真的。”朱道明肯定道。

不一会,只见三个司机先后下得楼来,怀里仍依依不舍地拥着一个小姐,待草草吃过饭罢,再使劲各自拧一把那肥嘟嘟的臀部,或摸一把高高耸起的胸部,跌跌撞撞地走出餐馆,直到上得车后,仍恋恋不舍对她们卖力地招了招手,各自启动车辆,稳稳地操起方向盘。上得高速,一路飞驰而来。果然,比起先前那萎靡不振的神情,这会,他们显得更加从容,甚至精神抖擞起来。

朱道明见此情景,神mì

地拍了拍我老表大腿,我老表当即会意地笑了起来。

一路风驰电掣,数小时后,便入得吴湖境内。待下得高速,朱道明叫司机停下车来,自己上得驾驶室,放缓车速,等后面两台车跟上,向那预定地点开去。

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三台车很快来到那处田园,远远一望,只见一群农民正在地里忙碌。我老表见这里依山傍水,甚是惊奇,对朱道明叹道:“真没想到,在吴湖,还有这样好的去处。”朱道明闻言,朗声笑道:“宝马配好鞍,没有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敢轻易担下移植紫竹的重托?”

待车开到田边,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映入我老表眼帘,原来,朱道明的父母,知dào

今天竹笋要来,早守候在田边,一边带人挖着土坑,一边等候紫竹的到来。这会一见我老表跳下车来,近到身边,朱道明母亲赶紧问道:“家宏,竹子带过来了。”我老表一见朱道明父母,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眼眶顷时涸湿,对他们哽咽道:“伯父伯母,让您们费心了,紫竹我给您们带来了。”朱道明母亲听我老表言语颤动,知dào

他受尽委屈,心绪一时难以平静下来,便轻声安慰道:“家宏,你不要难过,紫竹不是给我们朱家带过了,应该说是给我们大家带过来了。这次,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吴湖,我们一同发展。”

我老表一听,越是唏嘘有声。朱道明父亲一见,埋怨道:“别在这里只管说话,快,快,把竹笋抬下车来,好好裁培下去。”大家闻言,欢声雷动,跑过去打开车门,在那一堆黑土之中,一株细嫩的紫芽,闪射出令人希冀的光芒。

朱道明父亲挥动起手中拐杖,对田里的农户唤道:“快,快过去,把那竹根,连同胞土,一起抬过来,好好培植下去。”那坐在田地上的农户一听,纷纷拥了过来,用绳子兜起竹筐,大吼一声,抬至早挖好的坑边,去了泥土上的薄膜,轻轻放了下去。待摆放稳妥,再从车内铲出一道带来的泥土,小心翼翼的培植在竹根边,把竹笋细细包裹住,然后,浇了一层细水,这紫竹就算安置下来。

待移植完毕,我老表过来,对着它深深作了三个揖,嘴里默默念道:“紫竹,把您移植到这里,也是情非得已,愿您能茁壮成长,再涣新颜。这样,也算不负了大家一片心意。”朱道明一见,也跟身过来,虔诚地打了三拱,大声道:“紫竹,今天您能来到了这里,亏得黎哥费尽心机,您可千万要扎根下来,给黎哥争一口气呀。”

朱道明父母听他说完这番话,点头欣慰道:“经过这次曲折之后,道明这孩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这边打理完毕,朱道明近过身来,对父母耳语一番,他父母闻言,脸上露出一片惊喜,两人互相搀扶着,从田埂上跌跌撞撞来到另一台厢式车后。待朱道明打开车门,张眼向里一望,不觉一下子怔住。(未完待续……)

第一0七章 母子情 欲说还难休

待紫竹这边安置完毕,朱道明近过身来,喜滋滋依近父母,对父母耳语一番。他父母闻言,相互惊诧地对望片刻,不一会,脸上油然露出一片惊喜神色。两人互相搀扶着,从田埂上忙不迭一路跌跌撞撞,近到那台厢式车后。对朱道明一招手,朱道明早扑身而,一把拉开厢车后门,朱道明父母探目向里一望,不觉一下子怔住。

朱道明父母一看,只见车厢内,堆满紫竹竹根,不由大喜道:“家宏,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紫竹竹根?”见我老表点了点头,朱道明父亲颤巍巍从车上抽出一条,细细抚摸一番后,高兴道:“家宏,有了这些东西,你何愁天下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说着,唤过朱道明,对他低声吩咐道:“快,快把它们拉到朱家旧宅,好好收藏起来。”朱道明闻声,携了我老表,跳上驾驶室,把车径直开到朱家大院,唤来刚才移植紫竹的农户,把车上竹根,尽数搬运出来。

等一切安排妥当,朱道明来到两位司机面前,把余下的尾款支付清楚,另外每人打赏一千元。两个师傅一见,正要喜滋滋离去,被我老表唤住。我老表上前打趣道:“难道拿了钱后,就丢下我就一人不管了?”正在两人面面相觑间,我老表近到朱道明父母身前,对他们说道:“伯父、伯母,我现在也要告辞了。”两人一听,疑惑不解道:“怎么,你还要跟着回去,难道——”朱道明见我老表要跟着一道返回,一时急促道:“黎哥,难道这紫竹迁植过来了,你还有牵挂?”我老表垂首笑道:“道明,你难道不知dào

,我家里还有亲人。怎可置之不理?”朱道明闻言,大声怨道:“打个电话回去,让她们乘车过来,岂不更好,免得你来回奔波?”

朱道明母亲见此情景,过来抚住朱道明,叹息一声,劝解道:“也罢,就让家宏暂且回家,把家里安顿一下。不过。家宏,你可不要迟滞太久,待与家人商量过后,早些把她们接了过来,也免这紫竹初到异地,一旦遭遇什么不测,我们不知如何打理,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见朱道明母亲说得恳切,我老表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怕到时候,家人来了以后,又要给您们增添麻烦了。”朱道明母亲见我老表脸上尽是忧虑之色,轻声责怨道:“家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知dào

,我们两家可是世宿之交。如今你又与道明情同手足,在这方面,断不可有什么顾虑。”

“谢谢。承蒙伯父、伯母关怀,我今天暂且告辞了。”我老表听朱道明母亲话说得亲切,眼里泪花顿时转动起来。他歇力克制住自已内心奔涌的情绪,对朱道明父母鞠了一躬,就要转身离去。

“家宏,我看这样,你和这二位师傅,还是跟我们一道,回家里休息一阵。不然,我看他们连续长途奔波,怎么经受得了?”朱道明的父亲本不善言词,这会见他们一脸疲惫,甚是担心,上前拦住我老表,轻声说道。

我老表看了看两位师傅,见他们眼内布满血丝,一时醒悟过来,只得对他们问道:“二位,你们看要不要得?”其中一位看了看另一位,低首道:“黎老板怎么安排,我们悉听尊便就是了。”

朱道明见大伙一时缄默下来,一把拽住我老表,大声道:“不说我还真忘了,大家辛苦了一晚上,还没休息一会。走,抓紧时间,回家里好好调整一下,要走今晚再走。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说完,对两个师傅招呼一声,拉着我老表上得车去,径直向吴湖市区弛去。两个师傅一见,只得驾起各自车辆,随着朱道明的车后,跟着朝朱家开来。

休息一天之后,待到傍晚,吃过饭后,我老表方才辞过朱家,与两个司机,上得路来。一路无语,回到家里,芳菲已上得班去,我舅母见儿子两宿未归,这会进得门来,整个脸消瘦得厉害,不觉大惑,赶紧问道:“家宏,你这两天都到了啥子地方,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让人看得心痛。”

我老表迟疑一阵,觉得再没有必要对母亲隐瞒,便一五一十,把自己这两天所行之事,详详细细地告之母亲,母亲听完,恍然大悟道:“难怪芳菲的预产期还这么早,你就非要把我从乡下接到城里来,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呀。”我老表听母亲如此一说,叹息一声道:“不仅仅如此,我还想让母亲您在城里过渡适应一阵,然后,我们一道到南方去,不知dào

母亲愿不愿意。”

我舅母见我老表满脸忧虑,轻声一笑道:“你怕我不愿意?又怕把我一人丢在家里不放心,所以整日里忧心忡忡,有此话也不好对我说,是不是?”我老表见我舅母一下子点破自己的心事,不由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我舅母一见,继xù

道:“家宏,你太不了解你娘了。我可不是一个留恋故土的人,当初跟你爹,他不愿出远门,我也是情不得已,如今你长大了,有了雄心,你走哪儿?只要你和芳菲愿意,我就跟哪儿!哪儿有亲人,哪儿就是咱的家!再说,那紫竹都离得了故土,何况我哩。”

我老表见我舅母话说得恳切,顿时泪湿眼眶,颤抖着声音,重重在唤了一声“娘!”我舅母扶住我老表的手,拍了拍,问道:“这事你与芳菲商量过没有,她有啥子想法?”我老表哽咽道:“上次我和她一起去过吴湖,她对那边的环境印象还好,再说,东梅一直起让她过去,我想她不会有啥子想法。”

“那就好,那就好。”我舅母湿润着双眼,盈声说道。继尔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对我老表急声问道:“还没吃饭吧?”见我老表点了点头,赶紧站起身来,去到厨房,不一会,端出一碗鸡蛋面条,对我老表道:“家宏,快来吃,这可是从家里带来的土鸡蛋,你最爱吃的。吃过之后,再好好休息一会。”

我老表闻声,调整了一下心绪,跳身过去,呼啦啦把面条鸡蛋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抹了抹嘴,故yì

装出一别回味无穷的样子道:“啥子山珍海味,也比不了娘做的鸡蛋面条。”我舅母望了望我老表的神情,嗔怪道:“那你老娘若是不在了,谁还给你做来着?”我老表闻言,上前抚住我舅母,大声责怨道:“娘,您这是说的啥子话,我还要等那紫竹成林之后,让您享年百岁,怎么现在就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舅母见我老表脸上露出痛惜之色,赶紧改口道:“好,好,我不死,我还盼着抱孙子,抱完孙子,再抱重孙子,你看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我老表高兴得一迭连声道。

“要得个啥?到那时,娘就不是人了。”我舅母眉头一皱,望着我老表。我老表好奇道:“那是啥子?”

“成老妖了!”我舅母见骗住我老表,禁不住哈哈乐道。

我老表想了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声一落,我舅母对他催促道:“家宏,看这两天把你累的,快回房间里歇息去,等中午饭好之后,我来叫你。”见我舅母一脸痛惜的样子,我老表浑身的疲累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对母亲应过一声,进到卧室,躺在床上,思忖起说服芳菲的对策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0八章 知隐情 欲还自由身

这天上班,肖燕正在清理办公室,小吴踮足走了进来。见肖燕在桌边整理卷宗,缓缓靠近过来,对她说道:“肖科长,龙潭镇的档案工作已告一段落,按你的安排,我们已经重新归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再复查一次?”肖燕头也不抬,继xù

用抹布细细地揩着桌上灰尘,轻声道:“有你在那里指导,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先放一放,待上面有了具体安排,我们再集中下去检查。”

收拾完桌面,肖燕见小吴仍在那里呆呆在站着,细细盯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禁不住问道:“小吴,还站在哪里做什么,有事吗?”见小吴只是不语,浅声一笑,继xù

问道:“莫不是在龙潭镇遇到什么稀奇事了?”

小吴抿了抿嘴,歪着头想了想,对肖燕试探道:“肖科长,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对您讲,也不知dào

您想不想知dào

?这几天,龙潭镇还确实发生了一件新鲜事,而且是与您那同学有关,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肖燕闻声,愣了愣,轻描淡写道:“我的同学?一个小小的龙潭镇,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小吴见肖燕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并不为所动,趋身上前,悄声提示道:“就是您那个姓黎的,很帅气同学。”小吴细细地盯着肖燕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些变化来。肖燕听说是我老表,一丝忧郁顿时从脸上飘过。然而,也就在一瞬之间,转眼便消失了。

可这些微的变化还是让近在咫尺的小吴捕捉到了,她挨过身来,对肖燕说道:“听说您那个同学,前几天,带着一帮人,把镇上的紫竹连根带土给挖走了。”听到我老表把林园的竹子挖走了。肖燕不觉大愕,满脸疑惑起来,转头对小吴问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刚把林地收了回去,怎么会把紫竹挖走?”小吴见肖燕感了兴趣,越是附近身来,把自己打听得的信息,一五一十地传递给她,只听得肖燕眉头紧蹙起来。

待小吴一走。肖燕再无心情,坐在那里如木雕一般沉思起来。

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回到家里,那黄页青灯再静息不下她悠悠不平的心情,在书房里坐了会,只听房门一响,知dào

是潘清扬回来了,她站起身来。迎出门来。

潘清扬进得家门,放下手中提包,见肖燕正迎面站在那里,用一双含着幽怨凄凉的眼神盯视着自己。浑身禁不住一颤。在肖燕这种眼光的逼视下,潘清扬心里无由生出一份惶恐,他闪身避过肖燕,向内室走去。到得卧室。躺下身来,刚刚松过一口气,回头一望。只见肖燕早如影随形地跟身过来,仍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只看得潘清扬浑身不自在起来。

俩人这样无声僵持许久,室内的气氛一时让人窒息起来。潘清扬再也按捺不住这种沉寂,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压抑,他跳起身来,对肖燕吼道:“怎么了?肖燕同志,你成天在家里装神弄鬼,倒底想怎样?”

肖燕双眸如剑一般,投向潘清扬,似乎要穿透他的五脏六腑,把他瞧个明白。

潘清扬眼光一闪,转过身去,背对肖燕,低声问道:“肖燕,我告sù

你,我们这种日子,确实难过,要不,我们分手吧。”他的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一阵凄厉的惨笑,这笑是从牙缝间挤露出来的,直笑得潘清扬毛骨悚然。当他转过身来,那笑声戛然而止,只听肖燕说道:“潘清扬,我实话告sù

你,我等你这句话,已等了一个世纪了。既然你率先提了出来,我们明天就去把这事办了。”

潘清扬尽管话已出口,但内心并没有这个打算。听肖燕如此一说,很快后悔起来。毕竟,自己现在还是这里的副市长,一旦传扬出去,一个堂堂的副市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岂不是要颜面扫土。瞬时,他的心气沉了下来,对肖燕低声问道:“你都想好了?”肖燕一听,怒视潘清扬一眼,毫不置疑道:“潘清扬,我想好了,我再不想和一个表面不一的阴诈小人同处一室,再也不想看到一张虚伪的面孔了。若你想好了,明天我们就去把事给办了!”说完,扭头就走。

出得房门,肖燕感到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茕然一身,行走在华灯之下,漫步在僻静的人行道上。望着穿梭不停的车辆,像是置身于天际一般,虚幻了尘世的纷扰。

不知过了多久,兜里的电话响起,肖燕掏出电话一看,似乎一下子又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你现在哪里?”电话里传来急促的问话声。肖燕举着电话的手,颤抖一下,痴痴地呆立在路边,沉默着。

“说话呀,肖燕,你现在哪里?!”电话里的声音变得竭嘶底里,近乎于吼叫起来。

“我在街上。”肖燕低声应道。话音未落,只听电话里叹出一口气,带着哀求的口吻,对她轻声道:“这么晚了,别在外面瞎转,有什么事,回家来说,好不好?”肖燕一听,觉得浑身一冷,低声道:“嗯,我这就回来。”说完,收起电话,迟疑一阵,缓缓向家里走去。

近到楼下,抬首望一眼父母家里一片灯火通明,肖燕心里不觉一怔,顿时百转千迥起来。踌躇再三,她迈步上得三楼,按了一下门铃,随着叮当响起,门悄然打开。她母亲一见,出门一把将肖燕拽入房内,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气鼓鼓地问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跑什么跑?”见肖燕垂头不语,一侧的父亲长长地叹息一声,恨恨在站起身来,进到书房里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与清扬闹脾气了?”肖燕母亲见她一言不发,近身挨着坐下,低声问道。肖燕一听,闭起双目,默默地点了点头。

母亲侧过头,细细打量女儿一眼,见她神色淡定。只得伸手过来,扶着那双冰凉的手,轻声劝慰道:“小两口一起生活,那能不磕磕碰碰的?别一张口,就说起离婚的事来,这话听得让人犯忌讳,知dào

吗?”见肖燕沉默不语,母亲继xù

道:“清扬这人,做事是急躁了些。可毕竟,他大小是个市长,平时事情多,你要多体谅体谅,可不能一味求全责备,知dào

吗?”

语音一落,屋里又是一片死一般沉寂。肖燕母亲见女儿只是不语,只得起身道:“也罢,今晚你就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那边哩,我给清扬打个电话,让他不要牵挂担心。这以后呀——”待还要向下讲去,只见肖燕呼地站起身来,轻声道:“娘,不必了——”

母亲一愣,不解地看了看肖燕,好奇地问道:“什么不必了?”

肖燕神色坚定地望着母亲,张口道:“娘,我看你电话就不必打了。像他这种人,我再也不想相处与他下去了。”

“什么?!”母亲见女儿说得肯定,瞠目结舌地望着肖燕,细细地打量一阵,继尔暴跳如雷地大声喝道。(未完待续……)

第一0九章 将欲行 踌躇未竟事

待晚上芳菲下班回家,我舅母早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来。三人吃罢饭后,我老表与芳菲进到卧室,把这两天的情况向她细细叙述一遍,这芳菲一听,禁不住惊讶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sù

我?”我老表低头想了想,一把抚住芳菲,和风细雨道:“芳菲,难道你看不出,我是怕你担心,影响到腹中黎家血肉,倘若有啥子闪失,你让我如何是好?正因为有这层顾虑,我才迟迟没有告sù

你,所以——”

“所以就让我更担心!”见我老表欲言又止,芳菲急切说道:“家宏,你知不知dào

,这两天你不在家,我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真害pà

,在这个时候,你会被别那妖精似的同学,给勾引过去。”说完,神神mì

秘地偷望一眼室外,悄声道:“我的同事说,在女人怀孕期间,可是男人偷腥的高峰期。家宏,你不会负我吧?”

我老表闻言,仰身一叹,倒头躺在床上,无奈道:“芳菲,你说的这都是哪是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对我疑神疑鬼的,可别把孩子给胎教坏了。”芳菲顺势依着我老表靠了过去,搬过我老表的头,四目相对,露出一脸幸福。她轻启朱唇,对我老表轻柔道:“我知dào

,黎家宏就是黎家宏,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轻易被红颜所惑,拜倒在别人的石榴裙下的。”我老表头一扭,挣脱芳菲怀抱,坐起身来,望着沉醉在夫妻温情里的芳菲,低声问道:“芳菲,这次看来,我是不得不南下了。你知dào

,那紫竹移植过去后,我们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义了。不如,乘这个当口,我们举家南迁,到吴湖去做一番事业,你看要不要得?”

芳菲一听,知dào

我老表去意已定,便幽幽叹道:“若知现在,何必当初?我们刚刚搬家住了进来,又要南下,不知你娘作何感想。她老人家可愿意与我们一道过去?这人老了,可是格外留念故土。”我老表见芳菲满脸忧虑,嘻声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回来后已和她商量过了,她可是全力支持我们。那像你这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芳菲闻言,挺起身来,大喜道:“真的?”

我老表点头道:“举家南下,也是朱家的意思。我回来之后。对母亲一说,她老人家就同意了,还真是大出我的意wài

。”

想想要远离故土,我老表与芳菲二人喜一阵悲一阵。待悄悄溜到母亲房间,只见她正低头揩拭着眼眶。我老表推开房门,对她轻声道:“娘,你怎么还没歇息?”我舅母见我老表进到屋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年纪大的人,觉哪有那么好睡的?多坐会。反而睡得踏实些。”说完,打量一阵我老表,问道:“芳菲同意了?”我老表点了点头,挨身过去,与我舅母并排坐下,对她说道:“一下子要离开这里,总还是有些难舍呀。”我舅母唏嘘一声,缓缓道:“毕竟,这里可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故土难舍嘛。等时间一长,也便忘了。”

母子俩叙了会家常,我舅母见儿子一脸倦意,笑着催促道:“别在这儿尽陪着我,这两天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休息,别把身体给累垮了。”我老表见我舅母神情缓和过来,嗨地挺起身来,对我舅母道:“娘,您也早点休息,那我去了。”

“嗯。”我舅母对我老表挥了挥手,待我老表出得门去,轻轻拧灭了室灯。

第二天,我老表来到卖场,见众人正在店里打理生意,悄悄进到自家店里。等小杨车修理完毕,对他招了招手,小杨便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近身过来,歪身倒在座椅上,对我老表问道:“黎哥,听说你去了吴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老表对店内环视一遭,又盯着小杨细细看了看,对他试探道:“小杨,自从来到卖场之后,你对做电动车这行生意,有啥子感受?”小杨见我老表问得蹊跷,挺直身来,望了望我老表,诧异道:“黎哥,自从跟您一起来到这个卖场之后,我可从您身上学会很多东西,您为人和气,又有涵养,可是我学习的榜样。对了,您今天怎么问起我这个问题来?”我老表摆了摆手,对小杨道:“别尽在我面前拍马屁,我只想问你,你觉得做这生意怎么样?”小杨嘻嘻一笑,看了看刘超义店内的小玲,轻声道:“很不错呀。”

“那我把这个店交给你来打理,你看要不要得?”我老表目光炯炯地望着小杨,轻声说道。

小杨一怔,见我老表一脸严肃,并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迟疑道:“这,黎哥,我还真的没想过。在这里,大事小事都有您挡着,把店交给我,我怕——”说着,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怕啥子!你在这里也做过几年了,啥没见过?再说,还有大伙照应着,有啥子好怕的?”我老表过来拍了拍小杨的肩膀,眼睛盯着他,轻声说道。

这时,刘超义忙完手头的事,见我老表在店里正与小杨说话,嚷叫一声,大步跑了过来,迎着我老表就是一拳,大声道:“老黎,回来也不招呼一声。作啥子,把兄弟们都忘了?”那边正在修理三轮的赵宝强闻声,抬头向这边一望,赶紧加快了手脚。

“瞧刘哥说的,还不是见大伙都忙着嘛。大伙如此仗义,我黎家宏怎么会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事。”我老表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刘超义递过一支。刘超义接过香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燃上,大咧咧道:“我想老黎也不是这种人。”说完,压低声音,对我老表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托大伙的福,一切顺利,只是——”我老表叹了口气,忧郁道。

刘超义看了看我老表的眼神,追问道:“只是啥子?老黎,别总是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若是大伙能帮上忙,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怕紫竹娇贵,这一动土外迁,它能不能经受得住。”我老表担心道。

“哎呀,老黎,这我们恐怕就帮不上你了。”刘超义一屁股坐了下去,两眼顿时暗淡下去。

“啥子事竟能把我们刘大侠难倒了?”赵宝强送走客人,迈着罗圈腿,踅身走了过来,对着垂头丧气的刘超义,大声奚落道。见赵宝强过来,刘超义弹身而起,大声嚷道:“对了,老黎,对付这个,他老赵有办法,老赵,快来给老黎分分忧。”

赵宝强听刘超义话里有话,看了看我老表,轻声问道:“黎老板,难不成,那移裁过去的竹子,出了啥子问题?”

“别听刘哥一惊一乍的,我只是在担心而已,暂时还没啥子问题。”我老表递给赵宝强一根烟,对他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赵宝强边点着香烟,边一迭连声道。

渐近中午,店里清闲下来,大伙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朱道明,脸上露出神色不一的羡慕。我老表一见,对大伙吆喝道:“前两天,多亏了刘哥和赵哥。今天算我请客,一来,算是感谢两位哥哥;二来,也让我们大伙好好在一起聚聚,你们看要不要得?”

刘超义闻言,举起双手大喝道:“要得!”黄丽一见,上前照着他的臀部,就是狠狠一脚,喝斥道:“整个卖场,就你声大。”(未完待续……)

第一一0章 最难耐 亲情冷如霜

这肖燕自经流产之后,又闻听潘清扬蓄意利用职权,为了整蛊我老表,故yì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改道侵占了紫竹林,弄得我老表在龙潭镇声名狼藉,再无立身之所。早对这个心胸狭窄、人面兽心的潘清扬恨之入骨,见母亲这会仍在一味袒护,愤愤站起身来,拧起坤包,抢步而起,拉开房门,对母亲道:“娘,这事再由不得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婚我是离定了!”说完,重重关上大门,“咚咚、咚”地跑下楼,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肖燕的突然之举,大大出乎母亲的意料之外。她母亲见肖燕离家而去,怕惊扰到左邻右舍,又不敢大声呼叫,怕凭空给人落下笑柄。忍着满心的激奋,转身窜入书房,对正在看书的丈夫厉声怪怨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看书?你可知dào

,肖燕这次怕是老鼠吃枰砣——铁了心要与人家清扬离婚了,你倒底管,还是不管!?”肖燕父亲闻声,抬起头来,对妻子一阵狮吼,平静道:“他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已的问题理应由他们自己解决。这大人间的事,你管得了吗?”

肖燕母亲闻言,见丈夫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直气得“哇”地一声调头跑进卧室,失声恸哭起来。伤心一阵过后,待稳定住情绪,觉得问题严重,赶紧拿起电话,拨通陈虹,对她如诉如泣地嘱托一番,又找来电话薄,把电话打到潘清扬家里。可不巧的是,潘清扬的父母这会正在参加一个宴会,被他爷爷接到。老人一听,问明缘由,甚觉意wài

。在电话里道:“这事你先不要张扬,明天我来处理。”话说得十分委婉恳切。

放下电话,肖燕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早失去了往日风光。

这陈虹接到肖燕母亲电话之后,赶紧找到孤身在外的肖燕,两人一见,那肖燕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把抱住陈虹,就是一阵痛哭。

“又是为那个黎家宏,难道你们前世真是一对冤孽?”待肖燕哭毕。问清详情,陈虹气咻咻的怨道:“肖燕,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浪子,做这样的傻事。”肖燕哭过之后,心情渐渐平息下来,泪眼婆娑地望了望陈虹,咬牙道:“这件事,与家宏无关。即使没有这一曲,我早已对他死了心了。”

陈虹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拂拭了一下肖燕满脸泪痕,深深地叹了口气。怨责道:“可毕竟,所有的事,都是由他而起,不怨他怨谁?肖燕。你可不能一叶障目,被一棵小树,而忽视了整个森林呀。”

肖燕闻言。悠悠一叹,想起庵里尼姑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醒悟过来,淡淡一笑,轻声道:“难怪不收我,或许,真应了她的话,我尘缘尚未了结罢。”陈虹听肖燕话说得隐晦,转过身来,面向肖燕,不解道:“肖燕,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又中了妖邪。”

“是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陈虹,这不是什么妖邪,经此一遭以后,说不定我真的要大彻大悟也未可知。要不,你明天陪我一道,去那庵里走一走,什么都明白了。”肖燕转忧为喜道。

陈虹见肖燕说到尼姑庵,神色一下子好转过来,不觉大为惊奇。见夜色已经深沉,路上再没多少行人,浑身禁不住一抖,心里生出冷冷的害pà

起来。她克制着满心的恐惧,上前一把拥住肖燕,颤声道:“算了,算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当务之际,回家休息要紧!”

肖燕犹豫片刻,看了看神色慌张的陈虹,好奇地问道:“家,家在哪里?我不回去。”

见肖燕僵直着双腿,陈虹愈是紧张起来。她用力拉了拉肖燕的胳膊,近乎哀求道:“好,好!肖燕,我们不回家,走,到我那里去,好不好?”肖燕一听,方才放松身体,在陈虹的牵引下,木讷讷地跟着陈虹,向家里走去。

待两人跌跌撞撞回到家里,那刘刚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言情剧,见两人神色有异地进得家门,赶紧起身迎住,上前细细一打量,那陈虹经了惊吓,又拉着肖燕一路狂奔,早已被累得满头大汗。而那肖燕,这会却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正摇晃着脑袋,痴痴地看着自己。刘刚顿时大惑不解,正要探问,却被陈虹喝住:“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烧些热水,让我们洗洗睡觉。”

刘刚见陈虹发出狮吼,不敢怠慢,嘴里应过一声,转身跑进洗漱间,打开热水器,刻不容缓地清理起浴室里的用品。

出得浴室,刘刚远远站在墙角,看着陈虹扶住肖燕坐下。两人再不言语,面无表情地愣愣地端视着电视机,脸上不停地随着画面的闪烁,变幻着迷离的色彩。过了会,刘刚感觉水浇得热了,怯怯上得前来,对陈虹道:“你们俩个谁先?水已烧好了。”陈虹也不答话,白了刘刚一眼,扶过肖燕,两人缓缓进得浴室。

待把肖燕引进浴室,陈虹转身出来,找出自己睡衣,再次走了进去,对肖燕诚惶诚恐道:“肖燕,这是我的睡衣,洗过后换上,我们早点休息。”那肖燕闻言,展颜一笑,对她点了点头。陈虹见肖燕有了反应,方才放下心来,过去调好水温,退身出来,满身疲惫的叹息一声,倒身躺在沙发上。

刘刚瞅一眼浴室,蹑手蹑脚近过身来,对陈虹问道:“陈虹,我看肖燕情绪不好,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陈虹一顿足,压低声音,厉色道:“还能有什么事,都是你们这些骚男人弄的好事!”刚准bèi

闭目休息片刻,包里的电话乍又响起,她睁开双目,对刘刚一示意,那刘刚跳身过去,从包里翻出手机,一脸媚色地递了过来。陈虹从刘刚手里一把抢过电话,看了看显示屏,见是肖燕家打过来的,赶紧接过,只听里面马上传来急促的问话声:“陈虹,找到肖燕没有?”

“啊,是伯母呀,肖燕我找到了,现在正在我家哩,您放心好了。”陈虹有气无力道。

那边一听,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让你费心了。哎,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叫你们是好姐妹呢。陈虹呀,你可要帮我们多多劝解一下她,让她好好想想,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陈虹听着听着,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她把话筒拉开距离,不耐烦道:“伯母,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谁知那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喋喋不休休道:“家里出了这种事,我们哪里睡得着呀,陈虹,肖燕现在休息了吗?能不能让她接个电话,这样,也能让我们做父母的放下心来,你叫一下她,好不好?让我们听听她——”

陈虹不等肖燕母亲把话说完,打断她的话,大声说道:“伯母,她现在已经好不容易睡下了,我不忍再去打扰她,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说完,啪地关了电话。刘刚在一旁见陈虹一脸愤nù

,禁不住浑身跟着一抖,踮起脚尖,悄悄溜进客房,掩上房门,也不洗漱,躺上床去,睡觉去了。

待肖燕从浴室出来,陈虹一脸痛惜地走了过去,把她扶到卧室安置好,独自走了出来,想想现在肖燕的景况,禁不住掩住脸面,嘤嘤哭了起来。

这个夜晚,对陈虹来说,显得格外凄凉、漫长——(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乍闻言 心中涌热流

潘清扬父母回家后,闻知儿子与肖燕矛盾升级,正要闹着离婚。甚是惊讶,两人合计一阵,准bèi

抽出时间,过去看看能否调解。毕竟,这离婚之事,非同小可,一来为儿子的幸福,二来,也为潘家名声。

谁知,就在两人嗟悼之际,老父亲缓缓蹁踱步过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老人隐隐听到一些让他震惊的字眼。为了求证,他来到客厅,对儿子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龙潭镇,紫竹林?”儿媳一听,看一眼老人,恍惑道:“就是肖燕的一个同学,他老家住在龙潭镇,因为那片竹林是他家祖传,他要收回重新植竹,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征作修路。所以由此引起一些纠纷。这肖燕一时想不开,才与清扬闹起了矛盾。”

老人闻言,更是惊讶,他颤抖着嘴唇,瞪着眼睛,继xù

问道:“龙潭镇,紫竹林?难道她这个同学姓黎?”儿媳闻言,转了转眼珠想了想,突然跳起身来,盯着老大惊呼道:“老爷子,您怎么会知dào

这些?”

老人看着儿媳的神情,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叹息一声,慨声道:“清扬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好了,这次,我陪你们一起过去走走,顺便看看。”说完,转身回到卧室,就要收拾行李。潘清扬母亲见此情景,不觉大惑,她看一眼丈夫,浑身无力地坐了下去。

潘清扬父亲一见,赶紧随身跟进屋里,对老人道:“老爷子,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经得住来回奔波,倘若有个什么意wài

,叫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过意得去?这些家庭小事。由我们去处理就行了,何必劳您大驾,再说——”不等儿子把话说完,老人轻声喝道:“少罗嗦,快去安排车,我们明天一早,立即动身!”看儿子仍愣在那里,他悠悠吁出一口气,自语道:“也该过去看看了,不然。就再没机会了。”

见父亲去意已决,儿子只得摇了摇头,出得卧室,拿起电话,安排起行程来。

第二天一早,那头发已显花白的司机,上得楼来。一家人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装,跟着司机一道,扶着老人走出房间。待老人坐好。那司机缓缓启动车辆,驰出浓荫掩隐的大院。车子在拥挤不堪的街道左穿右行一阵,出得城来,上得高速。那司机从内视镜里望一眼老爷子。轻声问道:“老首长,好久不出远门,这会感觉怎么样?”老人紧闭双目,神色镇定道:“小鬼。你还真以为我老态龙钟,不能动弹了?放心,只管开!”司机闻声。裂嘴一笑,熟练地换了换档位,一踩油门,车子便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起来。

这时,老人方才睁开眼,瞧一瞧沿途的景色,意味深长地说道:“嗯,是该出来走走了,这乍一出门,细细一看,果然是天上地下,换了人间啊!”

司机见老人精神矍烁,话外有声,打趣道:“老首长,看来您老是豪情不减当年呀。听说你年轻时,金戈铁马,弛骋江南,想不到这会一出大院,您老人家说起话来,仍然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呀。”老人一听,哈哈一笑。沉思片刻,神情不禁黯淡下来,侧目望了望身旁的儿子,甚是伤怀道:“你们可要记住,有多少仁人志士,为了今天,早已长眠地下,再也看不到大好时光了。”

儿子一听,赶紧颌首道:“是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忘记的。”老人收回目光,轻轻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沉思。

转眼之间,车子很快下得高速,进入城里。潘清扬父亲一见,侧过头来,对老人问道:“老爷子,要不,我们先找一处宾馆住下,休息一下,再让清扬过来。”老人睁开眼睛,望一眼繁华的街道,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也好,只是事不宜迟,你现在给清扬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找到那个黎姓小伙,我要当面见见他。”潘清扬父亲闻言,禁不住疑惑道:“老爷子,我们来到这里,为的只是解决清扬夫妻之间的矛盾,找黎姓小伙做什么?”老人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此行的目的,不为别的,正是为他而来。无论如何,你让清扬尽快打听到他的行踪,一旦找到,我要亲自前往拜访一下。”

“亲自拜访?这——”潘清扬父亲一听,不觉大惑,甚是质疑道:“你要去‘拜访’那个黎家宏?老爷子,这倒底是为什么?”

老人闭目凝神一会,默声道:“是的,我要拜访一下这个年青人,看看他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潘清扬父亲闻言,嗤声道:“老爷子,我看您完全没这个必要吧。”坐在前排副座上的潘清扬母亲亦是回头道:“老爷子,这晚辈的事,以我看,您还是不要参与,以免节外生枝,弄得不好气坏了身体。”不待潘清扬母亲说完,老人瞪了她一眼,大声道:“别说了,你们若是真要为我着想,就按我说的去做。”老人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闷声说道。

待司机把车开到zf宾馆,潘清扬扶父亲走下车来。脚刚落地,老人挣脱儿子的手,低声道:“快给清扬打电话,按我的吩咐,找到那个黎家宏!”说完,随着司机走进宾馆。宾馆服wù

员一见,知dào

是省里领导,赶紧办好入住手续,引着老人经过电梯,上得八楼,安顿好他们住下,欠身退去。

不得已,潘清扬父亲只得拨通潘清扬的电话,对他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会,潘清扬正在上班,见是父亲电话,赶紧接过,战战兢兢道:“父亲,我现在办公室,您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都是你做得好事,连老爷子都惊动了。你告sù

我,黎家宏这人你认识吗?”潘清扬父亲在宾馆内廊间,按捺住情绪,低声严厉地对儿子问道。

潘清扬在电话里愣了愣,一时不知究里,支支吾吾问道:“哪个黎家宏?父亲,我不知dào

您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现在赶快找到他,老爷子要见他。”潘清扬父亲见潘清扬故yì

装糊涂,气咻咻地命令道。

见父亲语气坚定,潘清扬只得应道:“那我现在就去办,只是——”

“没有只是!找到之后,立即到zf宾馆来找我。”潘清扬父亲大声道:“我告sù

你,老爷子也跟着来了。”

潘清扬一怔,汗一下子从额头流了下来,颤声问道:“父亲,您是说,爷爷跟着您到了这里。”

“正是!清扬,你可要好自为之。”潘清扬父亲说完,挂了电话。潘清扬握住电话的手停在半空,迟疑片刻,赶紧收起电话。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大脑里迅速转动一会,再不敢停留,来到秘书处,给小张招呼一声,匆匆下得楼来,驾起车子,向电动车大卖场疾驰而来。

到得电动车大市场,潘清扬经过一番打听,来到卖场。见一个年青女子正站在店内张望,赶紧迎上前去,对她轻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名叫黎家宏的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黄丽,她上下打量一眼潘清扬,堆起一脸笑意,脆声道:“呀,您是找黎老板呀,他这两天忙,有时来,有时不来,您找他有事吗?”

潘清扬悻然一笑,朗声道:“也没什么事,有个熟人让我打听一下。”黄丽一见,对他努了努嘴道:“黎老板的店在那边,要不,您过去问问小杨。”

潘清扬犹豫一下,对黄丽笑了笑道:“谢谢!”说完,迈步径直身卖场内走去。

小杨见有人过来,跳起身来,对潘清扬招呼道:“您好,是来看车的吗?”潘清扬停住脚步,望了小杨一眼,问道:“我是受人之托,特地来找你们黎老板的。请问,你知dào

他现在哪里吗?”(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树欲静 奈何风不止

这日,肖燕回到家里,正在清理衣物,准bèi

离家索居,再不愿与潘清扬同处一房。正在这时,只听得门铃乍然响起。她心里一顿,循声走了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自己的母亲和婆婆,本来平静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沉郁。看着母亲满脸怒气,肖燕也不答理,缓缓转过身来,在沙发上端坐下来。

母亲一见,引着亲家进到屋里,在卧室里逡巡一番,见那张开的皮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满衣物,心里顿时明白。过到肖燕跟前,对她问道:“肖燕,你这是要做什么?”肖燕闻言,看了看母亲和婆婆,轻描淡写道:“这段时间,单位里比较忙,我准bèi

回单位宿舍去住,以方便工作。”母亲一听,不觉大怒,她厉声道:“回单位去住?你一个有家室的人,与那些单身姑娘混在一起,不怕人笑话吗?”婆婆见亲家发起脾气,赶紧拉住,低声道:“肖燕想清静一下,未倘不是件好事。”说着,想了想,望着肖燕,轻声细语道:“要不,我看这样,你一个女孩子家,搬出去住,多有不便。以我看,不如我给清扬说说,让他出去住,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肖燕听婆婆如此一说,脸色稍稍好转过来,但仍是沉默不语。见母亲与婆婆坐在家里只是盘桓,肖燕站起身来,拧起皮包,就要出门。母亲见女儿如此无礼,愈是愤懑,她跳起身来,横身拦住肖燕,用眼逼视着她,大声嚷道:“话也不说一句,怎么说走就走,你当我们是什么。影子呀?”

肖燕停住身子,怔怔地站在门前,两眼呆视着母亲,仍是不言不语。

见此情景,潘清扬母亲起身过来,一把拉住亲家,小声道:“亲家,有话慢慢说,让外人听见,反而笑话。”说着。转过头来,盯着肖燕问道:“是不是要赶着上班?要不你先去,我们在家里给你做好饭菜,待下班回来后,我们边吃边谈,你看怎么样?”肖燕一听,也不置否,绕过母亲,拉开房门。下楼去了。

肖燕一走,房间里剩下自己和亲家两人,母亲愈是不堪。她悻笑着望一眼亲家,自怨道:“亲家。让你笑话了,这都怪我养女不教,才有今天这个结果,真是作孽呀。”

见肖燕不理不睬地出了家门。潘清扬母亲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自进到屋里以后,她便觉得。这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倒底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楚,便匆匆到室内转动起来,待进到书房,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望着狭小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佛龛,桌是堆满佛书,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对跟在身后的肖燕母亲,惊声问道:“亲家,这都是些什么,谁弄进来的?”

肖燕母亲一见,迟疑片刻,嘴里嗫嚅道:“还能有谁,一定是我家那小妮子请回来的。你知dào

,自上次她小产以后,这小妮子就变得神神叨叨起来,想不到,竟沉迷到这上面去了。”

潘清扬母亲一听,禁不住怨声道:“亲家,不是我说你,肖燕都成了这个样子,你又在身边,竟然不知不晓?若长此以住下去,一个整天忙于工作,一个在家虔心向佛,生活上怎么能过到一起去?哎,难为了这小两口呀。”说完,叹息一声,出得门来。

再到卧室里巡视一番,见里面一片狼藉,潘清扬母亲越是怜惜起自己的儿子来。她摇了摇头,再不忍睹视,收起沙发上的坤包,对肖燕母亲道:“亲家,我还要过去照看一下老爷子,先走一步了。待肖燕回来后,你要好好劝慰她,毕竟,她与清扬夫妻一场,有些事,还是要想开一些。”说完,拉开房门,长长地舒出口气,缓缓出门去了。

潘清扬母亲一走,肖燕母亲的心里愈是空了,她怅然若失地在宽大的客厅里呆立片刻,转身跑进书房,把那佛书尽皆收拾起来,归入书架。然后,来到两间卧室里,细心整理起那散落的衣被,心里被女儿的影子重重的压抑着,得不到半点开释。她害pà

,害pà

亲家就此放qì

了自家女儿,让肖燕再次孤零零回到单身世界;她恨,恨女儿不谙世事,总是沉溺于自己的感情世界,不能自拔。想着想着,她不觉感到阵阵凉意袭身而来,禁不住不寒而栗。

收拾好房间,肖燕母亲如无头苍蝇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开始,她脑海里一片混乱,待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突然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找出电话,给陈虹打了过去,对她低声问道:“陈虹,你现在有事吗?”陈虹一听,脑袋不觉大了起来,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地反问道:“伯母,我现在正在上班,您有事吗?”肖燕母亲一拍大腿,悲声道:“对不起,就算是伯母打扰你了。你现在能不能抽点时间,到肖燕家里来一趟,我想找你说个事。”见肖燕母亲提到女儿,陈虹瞬时明白过来。她迟疑一阵,只好应道:“伯母,你等等,我马上过来。”肖燕母亲闻言,一迭连声道:“好,好,我等着。”说完,收起电话。

坐在家里,肖燕母亲手足无措地等了近一个小时,随着门铃响起,她的心跟着跳动一下,抢步过去,打开房门,迎住陈虹。不等她坐下身来,赶紧对她说道:“陈虹,你和肖燕可是好朋友,你知不知dào

,这肖燕什么时候开始信起佛教来的?还有,她和那个黎家宏,可现在是不是仍然藕断丝连?那紫竹林是怎么一回事?”

陈虹一听,脑袋愈是大了起来,她知dào

肖燕母亲找他,定是为肖燕与潘清扬的事,但不知dào

她的母亲会对她问起一连串的敏感问题,心里一急,便不知dào

从何开口,眼望着肖燕母亲,摇了摇头道:“伯母,你也知dào

,肖燕这段时间,心情不是太好,一些事,她也总是憋在心里,从不与人叙说,您问的这些事,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肖燕母亲闻言,顿时如坠深渊一般,浑身一软,瘫坐下去。陈虹一见,心有不忍,上前扶住,轻声问道:“伯母,倒底出了什么事,让您如此忧结?”肖燕母亲一听,险些哭出声来,她哽咽道:“陈虹,你有所不知,肖燕与清扬闹了矛盾,潘家这次可是全家出动了,连他家老爷子也跟着来了。若按肖燕的脾气继xù

这么折腾下去,依我看,怕是凶多吉少啊。”说着,一把抓住陈虹,央求道:“你们是好朋友,只有你的话,肖燕才听得进去,要不,你替伯母,好好劝解一下她,让她暂时低低头,忍一忍,在老爷子面前认个错,好不好?”

“认错?”陈虹不解地看着肖燕母亲,疑问道:“肖燕做错什么了,认什么错!伯母,别以为他潘家家大势大,就可以任其为所欲为,咱们凭什么就低人一等,做出那奴颜婢膝的举动来。”

“可——”肖燕母亲见陈虹站起身来,抬眼望着她,露出一脸无奈神色道:“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此闹下去吧。”

“谁和他们闹了,我看肖燕不会。”陈虹挎上皮包,不屑地看了看肖燕母亲,轻声说道:“伯母,若是没有其它事,我还要去上班。”说完,也不等肖燕母亲答话,抬腿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论世交 老人泪纵模

潘清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宾馆,找到家人住处。推门一见,父亲正陪着爷爷坐在客房里。父亲见潘清扬走了进来,更不答理,待他掩上房门,狠狠地瞪他一眼后,方才厉声问道:“老爷子吩咐的事,办得怎样了?”潘清扬见父亲一脸怒气,避瘟神一般,搓着双手,踱步绕到爷爷身边,躲过父亲严厉的眼神,对老爷子低声下气地嗡声道:“那个姓黎的住处找到了。只是——爷爷,您老人家这会找他做什么?”

老爷子见儿子在一旁露出一副愤nù

神情,大不以为然,悠悠叹出一口气,对他责怨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正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哪像一个做父亲的。一遇到事,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训斥,若以这种方法,就能把清扬教好了?真是子不教、父之过!”说完,就要扶着椅靠起身。那潘清扬一见,赶紧上得前去,轻轻扶住老爷子,小声道:“爷爷,您小心。”老人扭头望了望潘清扬,张口道:“既然你知dào

了小黎的去处,走,我们老爷俩去会会这个黎家宏去,看他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潘清扬闻言,不觉大惑,不解道:“爷爷,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吗?”老人一听,拍了拍孙儿的手背,轻声道:“用得着,用得着,咱们走。”潘清扬见老人执意要去,只得紧紧扶住老人,亦步亦趋地向门外走去。潘清扬父亲一见,正要跟着,被老人回头喝住,只听老人阻止道:“你就不用去了,人多势众的,去了反而把吓着别人。好了,你在这里呆着。有清扬陪我去就行了。”

下得楼来,潘清扬把老人扶进车里坐好,转身钻进驾驶室,把车开到我老表的住处。来么楼下,潘清扬用手指了指那略显破旧的楼幢,对老人道:“爷爷,要不您坐在车里,我先过去看看,把他给您叫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在车上谈?”老人循着潘清扬手指的方向一瞧,叹息道:“既然来了,怎么可以如此慢待人家,扶我上去,让我亲眼看看。”潘清扬不得已,只得跳下车,过来扶住老人,缓缓上得楼来。

此时,我老表正在家里收拾着行李。准bèi

这两天的行程。陡然一抬头,见潘清扬扶着一位老人站家口,不觉又惊又惑。他望着气喘吁吁的潘清扬,大声奚落道:“潘市长。是不是走错门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黎某的寒舍来了?”潘清扬还未开口,便被老人一把按住。他睁着昏浊的眼光,细细打量一眼我老表,深深叹息一声。挣脱潘清扬的手,上前一把抓住我老表,颤抖着嗓音,大声惊呼道:“是了,是了,太像了,太像子杰了。”

我老表见老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臂膀,嘴里呼唤着我佬爷的名讳,越是奇怪起来。正要发问,我舅母走了出来,看了看老人,轻声问道:“您老人家是——”“我是潘仁海,是你家老爷——黎子杰的同学、战友啊!”说完,老人摇了摇手,悻笑道:“说来你们大概也不会明白,多年以前,就是黎子杰引着我们一帮同学,参加了革mìng

。”我舅母一听,“啊!”了一声,赶紧上前迎住老人,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惊声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老人一听,引过潘清扬,尴尬道:“听说这小子冒犯了黎家后人,我这次是专门领着他前来陪罪的。”说着,把自己与我佬爷过去的经lì

,对我舅母、我老表、潘清扬讲叙一遍,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真是缘分啊,若不是清扬来到这里,我怎么敢相信,子杰兄,竟有如此一位年轻有为的后人,惭愧呀,是我疏忽了,疏忽了。”老人唏嘘有声道。

老人话音落下,随着一阵悠叹,屋里顿时转入一片平寂。这时,依在老人一旁的潘清扬望了望我老表,简单不敢想信,冥冥之中,他爷爷常常在耳边念叨的恩人,竟然是我老表的爷爷——那个令人敬佩,让人景仰的英雄人物——黎子杰!

“家宏,听说你把黎家紫竹林收回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老人用手巾,揩了揩眼角的泪水,露出一脸慈祥,凝视着我老表,轻声问道。

我老表一听,睥视潘清扬一眼,默不作声。潘清扬闻言,浑身一颤,低头对爷爷说:“爷爷,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一会,我给您细细解释,好不好?”老人扭头看了看孙子,这个从小被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唯一后人,沉默片刻,厉声道:“清扬,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倒要听听,是谁,这么不讲情理,非要占用黎家田地。”

潘清扬一怔,不知所措地支吾道:“这——”

“说!别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老人看也不看潘清扬,大声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动黎家的田!要知dào

,这黎家可是为革mìng

做过大贡献的。”老人拚尽气力把话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佝偻成一团,让人不忍卒睹。

潘清扬听闻爷爷发出惊天怒吼,早已心慌意乱,额头上的汗珠随这滚滚而下。他掏出纸巾,避过一边,神色沮丧地低头拂拭。当他偷眼一看,自己早陷入众目睽睽之下,心里越是慌乱起来。“爷爷,这占用紫竹林一事,孙儿确有苦衷呀。”

“清扬,这事我已打听过了,你也不要继xù

狡辩了。你可知dào

,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把黎家那为之骄傲的紫竹林给毁了。你知dào

这紫竹林的价值吗?若真因为你,这紫竹就此在龙潭镇彻底消失,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老人屏住一口气,对潘清扬数落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潘清扬战战兢兢听罢,心意渐渐回转过来。只见他搓了搓手,狠狠地跺了跺脚,对老人说道:“爷爷,要不这样,这线是划了,但还没正式施工,我们还有机会。”老人一听,缓缓站起身来,两眼逼视着潘清扬,欣喜道:“你是说,保住竹林,还有机会?”潘清扬见老人眼里露出十分的惊喜,点了点头道:“是的,还有机会。”

老人颤抖着双手,一把抓住潘清扬,催促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办,赶紧去办。”

潘清扬一听,正在迟疑,只见他的父母跟着司机找到这里,见众人聚在一道,便进到屋里,细细一问,方才得知详情。潘清扬母亲恨恨瞪儿子一眼,上前一把扶住我舅母,轻声道:“老嫂子,真是对不住了。”我舅母见潘家一片至诚,朗声笑道:“没啥子,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快,大家请坐。”潘清扬父亲见黎家家里陈设简陋,想想过去黎家的出生入死,心里越是难受,转头望了望呆立一旁的潘清扬,大声喝问道:“我刚才听你说还有补救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若是不能把紫竹林保住,我看你何时才能心安。”

潘清扬一听,越是诚惶诚恐起来,他看了看父亲冷峻的目光,缩了缩身体,小声道:“只要龙潭镇能够出面上报情况,那条路,还是可以改道的。毕竟,这修路的目的,是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关乎社计民生。”

“既然明白这些道理,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偏偏要占用黎家竹林?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抓紧时间去办!”潘清扬父亲眼里喷着怒火,对儿子大声喝斥道。

潘清扬拂了拂面上汗珠,唯唯诺诺正要出门,被我老表唤住。待我老表一张口,说出话来,在场的潘家人,不由一时愣住。(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还夙愿 故地觅旧友

我老表不动身色一笑,上前一把拦住潘清扬,对他平静道:“潘大市长,依我看,这事就不必再让您费心了。说到那紫竹,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现在已把她迁出了龙潭镇。至于说到黎家,我也我家人商议过,我们正准bèi

全家搬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大家一个清静。只是从此之后,黎家怕是要漂泊异乡,寄人篱下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再已不用住在这片让人伤心的地方。如此一来,潘大市长,您也可以心安理得了。”潘清扬听我老表话里有充满讥讽,联想到肖燕,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一下子黯淡下去,禁不住惭愧地垂下头去。

潘仁海老人听我老表说到那紫竹已被迁移出龙潭镇,神色一愣,看了看我老表,大惑不解地问道:“家宏,你说什么,你把紫竹挖走了?”他身体颤抖着,探视着我老表,待见我老表缓缓点了点头,老人不觉深深叹息一声,重重地跌坐回去,怨声道:“罪孽啊,罪孽。好端端的紫竹,竟被迁往他乡,倘若不服水土,弄巧成拙,岂不暴殄天物?”说完,埋下头去。

潘清扬母亲闻言,转过身来,愣愣在望着我舅母,用探询的口吻问道:“嫂子,难道家宏说的是真的,你也要跟着离开这里?”我舅母见潘清扬母亲一脸急切,轻声笑了笑,似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安慰自己,悠悠道:“是呀,黎家的根都走了,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一起走吧,根在哪人,人在哪!人在哪,家就在哪。”潘清扬母亲见我舅母满眼凄迷地望着自己。心里不觉一坠,偎过身去,抱住我舅母,哀叹道:“可是,老嫂子,你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可以跟着家宏一道流离失所呢。”

我舅母惨淡一笑,望着我老表道:“自嫁给黎家,我就知dào

,会有这个结果。不过。你们放心,只要家宏在,我的家就在,没啥子。”潘家人一听,尽皆动容。

大家在客厅里站的站、坐的坐,面面相觑一阵,很是尴尬。在死一般的寂静里,伴着潘仁海老人一声长叹,只听他用颤抖的语气。对我老表恳求道:“家宏,看到我这个将要垂死之年的份上,你能不能答yīng

我一件事?”我老表见老人声音低缓,满脸流露出无尽的哀伤。赶紧近过身来,对老人说道:“老爷爷,您这是说那里话?别说您是我爷爷的朋友,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只要是我黎家宏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已所能,帮他办到。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了。”老人闻言,眼里溢出清泪,一把抓住我老表,满口赞誉道:“黎家果然是黎家,有你这样的后生,足矣。”说完,慎重地望着我老表,开口道:“年青人,多年来,我一直有个愿望,想到老朋友的坟上看看,可身体一直不争气。我看呀,今天也不早了,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你爷爷坟上看看,以了却我这个夙愿?”

我老表见老人殷殷望着自己,一脸期盼,赶紧道:“嗯,老人家,亏您还记得家祖,明天,我一定陪你去。”老人闻言,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完,转过身来,对潘清扬道:“清扬,你听到了吗?明天,你也陪着一道去,知dào

吗?”

潘清扬一听,对老人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老人握了握我老表的手,用力拍了拍,轻声道:“家宏,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记住,明天一早,我让清扬过来接你,我们一道到龙潭镇去。”我老表见老人要走,拉住老人的手道:“潘爷爷,你远道而来,要不,在这里吃过便饭再走?”我舅母亦上前挽留,怎奈老人去意已决,只得松开手,任他引着众人去了。待潘家众人一走,我舅母满腹狐疑地对我老表问道:“家宏,这事来得突然,原来是与肖燕有关?”见我舅母神色忧郁,我老表开释道:“娘,你不必担心,这事都过去了。”说完,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叙一遍,我舅母听我老表说完,如走出迷障一般,瞬时明白过来,禁不住小声慨叹道:“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万事皆有因果啊!”

话音刚落,只见芳菲挺着肚子进了家门,听我舅母正在感叹,警觉道:“你们母子又在这里说的啥子悄悄话?一副神神mì

秘的样子。”站在门边的我老表见芳菲这时回到家来,甚是惊讶,接过她手里的提包,关切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芳菲脸一扬,凑近我舅母身边,悄声道:“娘,这次去吴湖,也不知dào

您适不适应那里,所以我在单位请了产假,先过去看看,若是您中意那里,我们就留在那里。若是不中意,我们再回来,也给我们留条后路,你看要不要得?”我舅母见芳菲粗中有细,把事情想得周到,笑眯眯地点头道:“想不到,还是我家芳菲有能耐,把方方面面都算计得周祥。不像家宏做事莽撞,总不给自己留后路。”

芳菲一听,越是得yì

起来。待扭头见我老表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心里一沉,知dào

他心里怀了心事,赶紧过去,看着我老表问道:“家宏,心里在想啥子,是不是我不在家里这阵子,出了啥事?”

我舅母见芳菲问得迫切,怕我老表一时失言,赶紧走上前去,拉住芳菲道:“芳菲,有啥子事,吃过饭再问他。走,咱娘俩做饭去。”芳菲一听,看我老表没有想说的样子,只得随着我舅母到厨房里去了。

吃过饭后,我老表与芳菲进到卧室。见芳菲再不问起那事,我老表一把拉过芳菲,对她说道:“咦,你难道忘了?刚才饭前还在一直追问,这会转眼怎么不闻不问了。”芳菲嘻嘻一笑,刮了一下我老表的鼻头,悄声道:“还等现在吗?做饭时,娘都告sù

我了。”说完,对我老表依身过去,转动了一阵眼珠,想了想,望着我老表,幽声道:“这世上的事,还真说不准,本来过去的,它又回来了。看着本来回来了,它又过去了。哎!”

见芳菲无端生出慨叹,我老表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他定定地端视一眼芳菲,悄声问道:“我这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娘子,怎么陡然之时,也变得凄凄惨惨兮兮起来,让人犹见还怜?”

芳菲一转身,从我老表怀里挣脱出来,嘟着嘴,对我老表怨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黎家宏!”我老表一愣,手指着自己,露出一脸冤屈模样,瞠目对芳菲问道:“我,我又怎么了?”

“多情反被多情误,最终落得个远走异乡的结局!”芳菲用手戳了戳我老表心窝,厉声道。见我老表无语,又一头扎进我老表怀里。两人合zuò

一处,见芳菲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是难眠,我老表问道:“明天回龙潭,想不想一道去看看。”芳菲皱着眉头道:“我才不跟他们一道去,不是他们,我们会费这么大的周折吗?好端端的紫竹林,说毁就毁了,好端端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这些,都是拜他们所赐,要我陪他们去,门都没有?”

我老表见芳菲对潘清扬仍是耿耿于怀,怕她伤了身体,便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她开解道:“也不尽然,正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为君子乎?不知者不为罪嘛。”芳菲一听,倒竖眉头道:“我才不怪啥子君子不君子,小人不小人的,我只知dào

,他就不是啥好东西!”说完,气鼓鼓地调过头去。(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祭家祖 一笑抿恩仇

第二天一早,潘清扬果然来到小楼,找到我老表,把他唤到车上。两人一道,说说笑笑,来到宾馆,迎过潘仁海老人。老人见二人释了前嫌,心里甚是欣慰,在他们的搀扶下,正要出门,潘清扬父母叫过司机,被老人止住,只听他说:“你们就不要去了,有家宏、清扬陪着就行了。”说完,三人走下楼来。

待上得车来,走在去往龙潭镇的路上,老人在我老表的陪护下,顿时变得兴致勃勃,他打开话匣,把曾经与我佬爷相识、相知以及一起奋斗的历程,对我老表和潘清扬毫无保留地娓娓道出,说到情切处,禁不住唏嘘不已。

很快,车子进入龙潭镇。见到镇上的变化,潘仁海老人慨叹不已。待到得我佬爷坟头,老人把带来的香纸,亲手交与潘清扬,对他说道:“清扬,作为晚辈,过去给我的老战友烧点纸,一来表示一下你个人的敬意,二来也为你对黎家犯的错误,作一个检查”。我老表闻言,正要开吕劝解,被老人挥手拦下。那潘清扬一路听过老人讲叙,知晓了两家祖辈间情谊,早已痛悔不已。缓缓近到我佬爷坟头,面对那高垒的墓冢,心里生满愧疚。依着礼仪,俯身跪了下去,静静点燃香纸,开始焚烧起来。

随着缕缕烟雾在坟头缭绕,潘仁海的双眼再度迷糊起来。他拉过我老表,轻声说道:“家宏,看在我们两家先辈的情谊上,你能不能原谅清扬?毕竟,他这也是为情所困,一时冲动,方才做出了冒犯黎家的事来。”我老表回头望了一眼老人如雪的发鬓,笑了笑,低声道:“潘爷爷。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打您一进家门开始,知dào

了我们这层关系,我就再没有怪罪清扬的意思。从您的言谈,以及我对黎家过去的了解,让我渐渐觉得,黎家的兴衰荣辱,从一开始,就注定曲折,是与生俱来的!怨天尤人。只能是慵人自扰;愤世嫉俗,只能是枉自兴叹,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不屈不挠、奋发图强,才能成就大业!”我老表微言铿锵,听得老人不觉为之一振,他再次打量一番我老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兴奋道:“家宏,听你的口吻。大有你祖上的气慨。”说着,望着我佬爷的坟冢,拜了一拜,大声道:“子杰兄。您听到了吗,看到了吗?您们黎家后继有人了!”见坟头火烟已渐渐消灭,老人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挂鞭炮,慎重交给我老表。对他说:“来,家宏,为你的爷爷燃起。让他知dào

,我们今天来过。”

潘清扬一听,迅速从地上爬起,近过身来,看我老表的神情早已缓和,眼中流露的:既有亲切,又有敬佩。他笑了笑,帮我老表撕开鞭炮外包,两人细心展开,见摆得整齐之后,潘清扬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啪一声点燃,那鞭炮声顿时在荒野间轰隆响起,直传云霄。

祭祀完毕,我老表和潘清扬相视一笑,挽起潘仁海老人,撒出一路欢声笑语。三人下得山,待钻入车内,早如融合成亲人一般。

“黎哥,以我看,这次你就别走了,还是在留下家乡发展吧。凭你的学识才情,做一番事业,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必要背井离乡,远涉重洋,寄人篱下?”潘清扬边开着车,边对我老表说道。潘仁海老人见两人瞬时亲如兄弟,心里甚是高兴,他听了孙子的话,觉得有理,缓缓回过头来,对我老表说:“家宏,清扬说的不无道理,要不,你回去之后,先别急着离开,好好考lǜ

一下,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我老表一听,扶着老人的靠背,淡淡笑道:“潘爷爷这次能来祭吊我爷爷,家宏甚是感激。只是这次南下,一者紫竹已迁移过去,我放心不下,要过去悉心照料;二者受好友恩惠,无以报答,只得尽微薄之力,前往相助。潘爷爷,您放心,今后无论家宏走到哪里,您们这份情谊,我定然铭记在心。”老人闻言,知dào

我老表去意已决,只得转回头去,叹息一声,轻声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啊!家宏,但愿你这次过去之后,一切顺利。”

车回宾馆,三人下得车来。我老表对潘仁海老人鞠过一躬,就要离开。老人一见,颤巍着身子,一把拉住我老表,挽留道:“家宏,要不这样,让清扬过去,把你家人接来,我们一道吃顿饭,可好?”我老表想到行程在即,推却道:“谢谢潘爷爷盛情,只是我这不日即要成行,家里正在收拾,就不麻烦您了。”说完,转身要走。无奈,潘仁海从怀里掏出一只老旧怀表,递与我老表,含泪道:“家宏,见表若会面。这块怀表,跟了我几十年,今天我就送给你了,郑重!”正所谓:长者赐,不得辞!我老表一见,双手接过,躬身对老人再次拜过,依依惜别。老人一见,两眼闪出清泪。我老表狠了狠心,正要抬脚离去,被潘清扬唤住,只见他招手道:“黎兄,既然你执意要走,我送你。”

我老表抿嘴一笑,跟着潘清扬回到车上,向窗外一瞧,潘仁海老人仍站在那里,赶紧摇下车窗,对他挥了挥手。

回到家后,母亲和芳菲迎了过来,说起龙潭之行,两人尽皆感叹。饭后,见我舅母和芳菲开始打点行李,我老表缓缓来到卖场。众人一见,纷纷拢过身来,知我老表不日即将远行,顿时嘘长问短。

“老黎,这次一别,也不知dào

啥时候再见面。过去后,可要经常给大伙来个电话,千万别把我们忘了。”刘超义声音有些嘶哑,但仍然大声嚷道。

“当然,当然。”我老表轻声应道。

黄丽白了刘超义一眼,怨责道:“黎老板会像你一样,无情无义,一走,就把我们忘了?”说罢,望着我老表,一脸关切道:“黎老板,这芳菲妹子身子越来越显了,你可要把她给照顾好了,等下次回来时,说不定我们身边就多了一个小朋友了。”我老表闻言,心里一热,甚是感激道:“谢谢黄姐提醒,我会的。”

小杨见大伙围着我老表只是不肯散去,只得湿润着双眼,哽咽道:“黎哥,我也不知dào

说啥子好,你这一走,说实话,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话没说完,便背身垂下头去。我老表见小扬身体不断抽搐,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傻小子,又不是生离死别,难受个啥子?说不定,下次回来,你就是这里正正经经的大老板了。”话音一落,大伙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大伙儿说话间,我老表的电话乍然响起,他赶紧接过一听,闻是朱道明,赶紧问道:“道明,怎么这会来电话,有事吗?”

“黎哥,你说我会有什么事?我要问你,你现在在做什么事?”朱道明在电话里调侃道。

“没事,正在卖场里与兄弟们摆龙门阵哩。”我老表装出一副轻松的腔调,对朱道明说道。

“没事的话,还不赶紧过去看看你的紫竹?”朱道明故yì

责怨道。

听朱道明提到紫竹,我老表顿时一愣,急促道:“对了,道明,那紫竹现在怎样了?她现在可好?”“您都不管,她会好到哪里去?”朱道明道。我老表一听,越是急了,赶紧道:“道明,你别急,我这两天马上动身过来。”

“好了,好了!还过两天?再过两天,黄花菜都凉了。黎哥,别耽搁了,快过来,我们现在就动身!”话音一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喇叭。大伙循声一望,只见一辆奔驰正停在卖场门口,车上除了朱道明,还端端坐着我舅母和芳菲。三人眯眼盯着我老表,正惬意地躲在车里偷笑着。

众人一哄而出,那刘超义上前拍打了一下朱道明,大声道:“搞啥子鬼,来到这里也不给大伙打个招呼,还躲在车里跟老黎鬼聊鬼聊的,也不觉得浪费电话费?”

“刘哥,赵哥,对不起了,这段时间我那边特别忙,这次就不能奉陪了。下次有时间,大伙若是到了吴湖,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到那时,我们再好好聚聚。”朱道明跳下车来,对大伙双手一拱,拉过我老表,把他推上车去。再回身对大伙打一拱,跳进车里,对司机吩咐一声,那车便蹿了出去。

这时,只可怜卖场里一帮兄弟姐妹,望着车子渐渐离去,只看得目瞪口呆,傻傻愣在店里。

我老表看了看身边的母亲和芳菲,见她们气定神闲,知dào

早被朱道明安顿得舒适,只是瞒着自己。便伸出手来,照着正在摇头晃脑、得yì

洋洋的朱道明,狠狠擂过一拳。那朱道明闪身躲过,回头对我老表嘻嘻笑道:“出发,向吴湖出发。”

很快,车子在市区绕行一圈,便上得高速,撒下一路欢声笑语,向吴湖方向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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