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长风啸江湖 - xp1024.com
《乱世长风啸江湖》


第一章:战神的传说

唐中和三年四月,长安。

此时的长安已经不再是大唐帝国的国都,现在的它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大齐国都城!而赋予它这个身份的人正是大齐政权的缔造者、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

此刻,在长安城内的含元殿里,黄巢正在为渭桥一战大破唐朝诸藩镇的联合围剿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然而……此宴虽然名为庆功,但是在在场众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就连宴会的主角黄巢亦是如此。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渭桥大捷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真相其实是义军在渭桥一天之内与唐军大战三场,三场皆输!为了稳定军心此刻才不得不以庆功为名举办了这场宴席,试图以此来安定一下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的局面。

大殿之上,黄巢高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环视了一下殿中一个个沉闷不语的众人,伸手端起台案上的黄金酒爵猛然起身朗声笑道:“怎么一个个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活生生的把一场庆功宴的气氛搞的跟哭丧似的,你们这群混蛋也忒他娘的煞风景了吧?啊?!哈哈哈哈!不就是打输了一场战斗而已吗?老子自乾符二年加入义军,八年之中身经大小战阵一百余场,比今天还要凶险的惨败老子也经历过不下十次了!哪一次老子不是照样重振旗鼓最终打下了今天的江山?!今天遇到这么一点小挫折就让你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怂成了这副熊样了?你们不要忘了,现在在这长安城中尚有十五万戴甲军士,咱们还有的是翻盘的机会!来来来,都给老……都给朕把你们这副哭丧脸收起来!今日权且一醉方休,明天整装再战定叫李克用这条沙陀老狗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的江山?臣不知陛下此刻口中所谓的江山何在?据臣所知陛下的江山无非就是眼前这座千疮百孔的长安城而已!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唐朝的皇帝李儇仍蜷缩于四川剑南,正在调动天下各藩镇围攻我大齐!而屯兵于长安城外的那条沙陀老狗李克用更是我大齐命中的煞星!此情此景,臣……臣真不知陛下何来的这份豪情壮志?!”

“哦?是孟楷啊?”说完这句话,黄巢一言不发的盯着方才说话之人,笑容在脸上渐渐地凝固了起来。显然,这个叫孟楷的人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已经触痛了黄巢心中的那份不容侵犯的自尊。

看到黄巢这副表情,包括孟楷在内的殿内文武百官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黄巢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屡试不第的他自从继承了祖业成为了盐帮首领后却逐渐养成了残暴毒虐、嗜杀成性的性格,杀起人来毫不眨眼。当年义军攻克广州后,全城百姓二十余万被尽数屠戮!围困陈州之时,因军粮不济,更是下令建造舂磨砦巨碓,采用机械化方式先后将三十万乡民、俘虏不论男女老幼尽数辗碎,以人肉充作军粮!一战下来,陈州附近赤地千里,百姓净尽!一时之间在民间更是流传出了这样一句歇后语:黄巢杀人八百万——劫数难逃!黄巢本人也因此被冠以“人屠”之称!

而黄巢在杀人之前往往会有一个标志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的笑容!看到此刻黄巢脸上这副熟悉的令人胆寒的表情,殿内众人明白孟楷的一番话已经勾起了黄巢的杀心!

孟楷的这番话确实让黄巢动了杀心,可是杀心虽生却始终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黄巢此刻的内心也颇为复杂。于情而言,眼前这个孟楷确实该杀!不仅是因为今天他在殿内大放厥词,而是因为一年前孟楷因为妒忌朱温功劳,逼得朱温叛齐降唐摇身一变成了围剿义军的主力。不仅让黄巢损失了一员得力大将,更是多了一个心腹大患。从那个时候起,黄巢就已经动了要杀掉孟楷的杀心了!但是于理而言,黄巢又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孟楷所言非虚,如果单是因为他说了一句实话就杀了他的话,恐怕会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节犯了众怒。更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城外李克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长安城,而这个孟楷不仅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第一高手。若真的在此时节动起手来,放眼大殿之内恐怕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思量再三之后,黄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了内心的杀意,脸上凝固的笑容也渐渐地融化开来。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黄巢将手中的黄金酒爵缓缓地送到嘴边,一仰脖把爵中烈酒一饮而尽,纵声笑道:“哈哈哈!孟楷老弟的话虽然句句刺耳,但是却字字属实啊!扪心自问,咱们义军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我黄巢一人之罪!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现在这个时节说什么也晚了。眼下围在城外的诸藩镇在我看来皆不足为虑,只有李克用这条沙陀老狗、独眼龙着实让人头疼!正如孟楷老弟所言,这条沙陀老狗才是我们大齐国真正的克星啊!尤其是他手下的十三太保,还有那个……那个……”说到这里,这个一生杀人如麻的“人屠”竟然从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冷颤,眼前不由得又出现了那个令他胆寒的身影!犹豫再三之后,黄巢一跺脚终于咬牙说出了这个他平时连想都不愿意多想的人的名字:“李存孝!”

当黄巢说出李存孝这三个字后,大殿之上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更有甚者在听到李存孝这个名字后竟然双手一抖,将手中的酒爵掉落在地!

黄巢无心理会殿内众人此刻脸上惊恐的表情,用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斟满一爵烈酒仰脖吞下!在酒精的刺激下,黄巢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涨红着脸大声说道:“要想破解眼前的困局首先要消灭李克用!要想消灭李克用就必须先得打败这个号称‘战神’的——李!存!!孝!!!”

……

含元殿内一派灯火通明,黄巢等人为了应付明天的决战而绞尽脑汁,而殿外此刻早已夜黑如墨暴雨倾盆。漆黑的夜空仿佛被捅了一个大窟窿似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股股汹涌的水流将城外战后的血污尽数冲刷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夜,这样的雨,在长安城外却响起了一串原本不该在这种环境中出现的马蹄声。透过厚重的雨幕,隐约可以看到18条健硕的身影在暴雨中策马而过,马蹄声渐行渐远。片刻之后,马蹄声再次响起,这十八个人竟然再次折返回来。为首之人一伸手绷紧了手中的缰绳,胯下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扑腾了几下前蹄后稳稳地站在了当地。

马上之人伸手抹了一把早已湿透了的虬髯,豪爽的笑道:“哈哈哈!直娘贼,这场雨来的也太邪乎了!说好的出来打点野味打打牙祭,结果野味没打到,咱们哥几个倒是变成落汤鸡了!”

身后一人笑道:“哥哥你豪气冲天,在如此大雨之中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谈笑风生。我们哥几个虽说倒也还坚持得住,但是咱们这马可是受不了了啊。再这么淋下去就算人没事,马也得泡出毛病不可!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吧。”

虬髯汉子仰天笑道:“哈哈哈,避雨?你以为我带着你们在这暴雨中跑来跑去的在干什么啊?我也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但是……哥哥我迷路了!哈哈哈!”

此人一番话引得其余十七人也爆出了一阵狂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我说大哥你怎么带着我们四处乱撞,敢情是迷路了啊?”

“哈哈哈,在这乌漆嘛黑暴雨连天的环境里也难怪,别说大哥了,我也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是啊,不过咱们也别一直在这泡着了,浑身湿腻腻的着实不舒服啊,大哥你再带着我们跑一圈吧,说不定这次能找到个避雨的地方呢?”

“这是个正理儿!咱们真得赶快找路了,出来这么久再不回营的话只怕李将军那边……咱们不好交代啊……”

听到这句话,为首的虬髯汉子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义父向来军令如山,咱们这番偷跑出来打猎本来已经违背了军令,若是再耽误了回营的时辰只怕这一百军棍是免不了的了!来来来,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且随我再跑一圈!”

说罢,双腿微微使力一夹马腹带着众人策马向着漆黑的前方疾驰而去。

然而在这样漆黑的雨夜之中想要找到回营的去路谈何容易?在暴雨中奔行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后,为首的虬髯汉子猛然勒马停下了疾驰的身形,一言不发的盯着漆黑的前方怔怔发呆。

随行的十七人中,一人不解的问道:“大哥,怎么又停下了?”

虬髯汉子不远处指着数十米外的高空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虬髯汉子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愣在了当地,看着远方影影绰绰的那一抹朦胧的亮光,众人犹豫了片刻后齐声说道:“火光?!”

虬髯汉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火光。这么高的地方有火光,想必是一堵城墙了!你们倒是猜猜看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呢?”

众人沉思片刻后说道:“城墙?方圆百里之内也只有一座长安城了!难不成咱们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

“长安!”虬髯汉子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长安城极为肯定的说道,“想不到迷路竟然迷到了长安城?咱们河东沙陀军此番勤王剿贼,围困长安将近一年之久却始终无法将其一举攻破。没想到咱们哥几个这么误打误撞的竟然又撞到了这个让人心烦的长安城。”说到这,虬髯汉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七人,略微停顿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你们几个可有这个胆量?”

众人其声笑道:“大哥,你把我们哥几个看的也忒怂了吧?我们兄弟十七人跟了您多少年了?别的不敢说,这胆子有多大您还能不知道?胆大包天这四个字不就是形容咱们兄弟的吗?啊?哈哈哈哈!有什么事大哥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虬髯汉子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我要干的这件事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是恐怕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让咱们无巧不巧的来到了这座长安城,我想……咱们兄弟十八人索性大闹一场来个夜闯长安如何?!”

“啊?!”众人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其中一人说道:“大哥,虽然黄巢老贼此刻败守长安毫无斗志,但是据我所知这长安城中还有十余万戴甲贼军,就凭咱们十八个人跟十几万人打……这恐怕有点……”

虬髯汉子笑道:“哈哈哈,十余万人算的了什么?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长安城不是平原战场,老贼黄巢纵有十余万人在这长安城的街头巷道里也无法施展拳脚。而咱们兄弟十八人哪个不是武林之中叫得出名号的英雄好汉?!十余万人?哼!在我看来这十余万人无非就是土鸡瓦狗——摆设而已!况且咱们此番违背军令,就算回营也势必要受到义父的责罚。若趁此大闹一场如果真能打下长安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就算没有打下来,咱们十八人大闹长安一事也势必会在江湖中广为流传,这又何尝不是垂名青史、威震江湖的一件美事?”

经过虬髯汉子这一番分析,顿时激起了众人心中的豪气,齐声说道:“大哥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咱们就他娘的来一次大闹长安!有大哥这个‘战神’的带领,咱也博一个名垂青史的美名!!”

说罢,众人同时翻身下马,气沉丹田运走全身之后,一提气向着足有十余丈高的长安城墙上纵身跃去!

…………

与此同时,含元殿内黄巢等人虽然已经平息了之前由于孟楷的一番言语顶撞而引发的不愉快,但是对于如何消灭李克用,打败那个拥有“战神”之称的李存孝还在争论不休,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含元殿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名亲兵奋力撞开!只见这名亲兵跌跌撞撞的来到殿中,惊慌失措的喊道:“报……报告将军……啊不!起奏陛下!沙陀军攻进来了!!”

“啊?!”殿内文武众臣被这个亲兵一嗓子吓得顿时乱做了一团。原本醉意上涌的黄巢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顿时清醒了过来。

好一个黄巢,不愧是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一代枭雄,虽然吃此一惊醉意全无,但是酒醒之后反而变得清醒了许多。戟指着报信亲兵厉声骂道:“放你娘的屁!这长安城的城墙高达十余丈,自隋朝修建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端的坚固无比!如此坚固的长安城又岂是李克用那区区几万沙陀兵能打的进来、攻的破的?!你胆敢谎报军情扰乱人心?老子碎剐了你!”

亲兵闻言顿时跪伏在地,颤声说道:“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亥时三刻时分,沙陀军突然自光泰门城墙之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猛然攻入城中!城中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经过整顿之后虽然也及时的发起了反攻,但是无奈在城中巷道无法展开大规模军团作战,而攻入城中的沙陀人又似乎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城内眼下已经乱成一团!眼下恐怕……恐怕再也坚持不住了!”

“啊?!”黄巢闻言顿时觉得双膝一软瘫坐在了高大的龙椅之上,喃喃说道:“竟有此事?想不到这帮沙陀人竟然有如此本事?!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亲兵回道:“十八人!”

“十……操你祖宗!老子碎剐了你!!”听到只有十八人,黄巢不由得勃然大怒。在他看来十八人攻入长安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这个世上真有人有这个本事,试问天底下又有谁能有这个胆量敢以十八人之力挑战十五万大军呢?如此一来,黄巢已然认定这个亲兵确实是在糊弄他了,这让他高傲的自尊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侮辱!

看到怒气冲天的黄巢手持利剑冲了下来真的要当场砍杀这个亲兵后,孟楷连忙挺身而出挡在了黄巢的面前,高声说道:“陛下息怒!若是常人量他们也没这个胆量敢以十八人面对十五万大军!但是陛下别忘了李克用手下的十三太保!”说罢,孟楷转身对报信亲兵问道:“你可知闯城之人的姓名?”

亲兵颤声说道:“知道!”

黄巢追问道:“是谁?”

“李存孝!”

“李……存孝?!”

听到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字,殿内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黄巢更是双手一软手中的宝剑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至此,黄巢终于极为不情愿的相信了十八人已经攻入了长安的事实。天底下也许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有如此胆量敢以十八人对抗十五万大军,但是李存孝敢!因为他是战神李存孝!!

看到黄巢这副一蹶不振的脓包样子,孟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冷笑道:“哼!陛下终归还是一介书生啊!区区一个李存孝而已就让你们一个个吓成了这副怂包软蛋了?陛下权且宽心安坐,臣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战神李存孝!一刻钟之后,臣定然拎着李存孝的人头来与陛下佐酒压惊!”说罢,转身离开大殿,高声叫道:“我的人跟我来!”

看着孟楷豪气干云的背影,黄巢多少宽下了心来。暗暗想到:李存孝之所以能博得战神的称号,无非是凭着他一身惊人的武艺驰骋沙场而已。若论武艺,眼前这个江湖人称掣电追魂枪的孟楷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有孟楷出手,再加上城中的十五万大军,李存孝这区区十八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定然难以翻天!

一刻钟后,殿外果然传来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听到这阵脚步声黄巢不由大喜。好个孟楷!说一刻钟就一刻钟!看来这个人虽然平时粗鲁无礼,关键时候还真能顶的上大用啊!

脚步声中,黄巢抬眼观望果然是孟楷的亲兵回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道:“赢……”可是当他看到分抱在两名亲兵怀中孟楷那身首异处的尸体时,硬生生的将那个“了”字吞了下去,一屁股瘫坐在了龙椅之上。

完了!完了!!看着孟楷血肉模糊的首级,黄巢彻底的绝望了。脑中一片空白的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字——逃?对!趁乱赶紧逃!!趁乱而逃原本就是黄巢的拿手好戏,虽然听起来十分的不雅,但是正是这个趁乱而逃的本领在黄巢八年的征战生涯中无数次的救了他的命。

主意已定,黄巢终于不再犹豫。猛然起身大声说道:“撤!撤他娘的!全都给老子撤出长安城!!”

随着黄巢的一声令下,殿内百官争相夺门而逃!而黄巢则趁乱一剑刺死了身边的一名太监,忙不迭的脱下了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穿上了的奢望已久的龙袍,匆匆换上太监的衣服茫茫如丧家之犬一般挤在纷乱的人群中向城外逃去。

围困了一年之久的长安城就这样被李存孝等十八人误打误撞的攻了下来。李存孝以十八人攻破长安的消息顿时不胫而走,战神李存孝的威名也名扬四海,世人称之为“王不过项,将不过李!”

…………

黄巢趁乱而逃的策略再一次救了他的命,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振旗鼓了。因为李存孝在攻破了长安之后竟然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其后直追着黄巢跑遍了大半个中原!

一年之后,中和四年六月十五日,败退至泰山虎狼谷襄王村的黄巢及其所率的残兵败将终于被李存孝追上。大势已去的黄巢在与李存孝所率的博野军最后一战中被李存孝阵斩于马下,这个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黄巢死了,然而他所造成的影响却没有就此消亡。

大乱之后,江山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王朝皇权旁落,华夏藩镇林立。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纷乱的乱世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章 结怨

天佑十九年春,虽是风和日丽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在街头巷尾和田间地头却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此时距离朱温篡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了,中原大地的大部分地区已经改换了旗帜,变成了由朱温建立的新政权梁国的统辖地,年号也早已改换成自视为正统的朱梁年号“龙德二年”。

大唐帝国灭亡之后,华夏大地已然四分五裂,原隶属于大唐帝国的各藩镇政权纷纷拥兵自立,偌大的华夏版图上一时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称王称帝者多达十余人。整个华夏大地政权林立,相互间征战不休,各政权都在一味地扩大版图,兼并土地,掠夺资产,却丝毫没有考虑到百姓的生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竟然再也找不到一片能够安宁生活的土地。

当此时节,占据了山西一带的昔日由大唐帝国御封的晋王,沙陀人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以复兴唐朝为名与朱温一手建立的朱梁政权之间更是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战争,不仅严重的破坏了黄河两岸的生产生活,老百姓更是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良田之中杂草丛生,街道之上万事萧条。在山西这片土地上,虽然还依旧延续着大唐天佑年号,但是年号虽在,大唐却早已名存实亡。

这一日,在潞州上党萧条的街道上,街头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毫无生机的宁静。抬眼望去,只见马蹄声处十余骑高大的骏马应声而来,马背上坐着的是一群形容彪悍健壮魁梧的汉子。这群策马疾驰的汉子们丝毫没有理会街道上散落着的面有菜色的路人,偶有躲闪不及的路人,还未被骏马踩踏便已被马背上的汉子手中的马鞭披头抽倒。马队疾驰而过,留下的只有烟尘中骑马之人口中污秽不堪的咒骂声和受伤路人的哀嚎声。

不一刻,一众骑手便已来到了镇中最大的酒楼聚缘楼的门前。这聚缘楼虽是当地最大的酒楼,但是受常年战乱所致加之潞州地处晋军与梁军战场的前线,昔日里那些达官贵人等酒楼的常客人人自危,当此时节谁还有心情下馆子呢?如今的聚缘楼门可罗雀冷清异常,早已不见了昔日人声鼎沸的辉煌。酒楼老板钱四海若非着实不忍让这祖传了上百年的产业就此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恐怕早已关门大吉了,每念及此才一直咬牙强撑了十余年。

此时,聚缘楼内昏昏欲睡的钱四海突然听到门前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连忙推醒了一旁早已进入梦乡的店小二,大声说道:“懒鬼!还睡?没听见来客了吗?!赶紧出去给我招呼客人去!”

被惊醒的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不满意的嘟囔着走到门前,正想换上一副笑脸迎客。可是当他看到门前那骑在马背上的十几个形容彪悍的大汉还有他们挂在腰间的钢刀之后,脸上刚挤出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这是客人吗?就算真是客人恐怕也不是善茬儿啊!

看到愣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店小二,钱四海连忙起身走了出来,嘴里叨叨着:“浑小子,跟个拴马桩似的杵在这干嘛呢?还不赶紧让各位……爷……”当钱四海看到门前这十几个所谓的客人之后也顿时愣在了当地,嘴里想说的后半截话也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马背上的壮汉们用鼻孔扫视了一下愣在门前的钱四海和店小二,冷哼一声纷纷翻身下马。为首之人傲然走到门前,一伸手将钱四海和小二一把推开,嘴里骂道:“滚开!你们两个王八蛋像两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是不欢迎老子们进去歇歇脚吗?!”

经这汉子一推,钱四海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连忙满脸堆笑道:“爷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欢迎欢迎!请进请进!”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的将一众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迎进了聚缘楼内。

走进聚缘楼,为首的汉子环视了一眼楼内的情景,只见楼内虽然十分冷清,倒也宽敞明亮打扫的纤尘不染,只是靠墙的角落里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一身酒气四仰八叉的睡在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鼾声如雷,显得极为碍眼。这群彪悍的汉子又怎能忍受得了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正想发作,却一眼瞟见那个酣睡的汉子脚上穿着的那双牛皮靴子还有立在桌旁的那柄长刀,至此为首大汉已然明白那个酣睡汉子的身份,应该是一个当兵的。

时值乱世,虽然王法不存、人如草芥,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却有一种人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那就是这些混迹于行伍之中的大头兵。盛世之下这些当兵的也许人微言轻不足为道,但是在乱世之中这群战场上的厮杀汉却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正所谓横的也怕不要命的,此刻为首的汉子虽然有些不满,但是顾忌其身份,也只能领着众人在靠窗的位置随便捡了几张桌子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为首的汉子粗声粗气的喊道:“好酒、牛肉只管往上端!”

钱四海闻言不由一愣,面带难色的小声说道:“各位爷们儿,世道乱成这样,人们连饭都吃不饱,民间哪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至于这牛肉,官家早就颁下法令:严禁民间宰杀耕牛吃肉!在这个节骨眼上吃牛肉可是要掉脑袋的啊!要不……小人给各位爷们细细的切点面条?小人店里还存着些上好的白面,保……”

“放你娘的屁!”不等钱四海把话说完,为首汉子早已勃然大怒,一把薅住钱四海的衣襟大声骂道:“直娘贼!你敢糊弄爷爷?!你说没酒,那么那边那个一身酒气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官家的法令不许吃牛肉又关爷爷屁事?再说了,你说的是哪个官家?现在这片土地上官家比驴都多!更何况爷爷我是太行山恶龙岭的当家的,又管俅他什么官家不官家的?!你那上好的白面面条留着上坟的时候给你祖宗享用吧!赶紧照爷爷说的好酒肥牛勤快的伺候着,否则爷爷我把你碎剐了下酒!”

就在钱四海为难之际,却听得二楼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二楼一间房间的门帘一闪,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已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楼下众人看到这个女子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一袭水绿的长裙,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袄,一头青丝简单的绾了一个堕马髻斜斜的坠在脑后,吹弹得破的一张粉脸上,贝齿朱唇、鼻若管箫,新月一般的两道弯眉下一双杏核眼中黑瞋瞋的眼眸正盯着楼下这伙强人。虽是一个少女,但是眉宇间却洋溢着一股不让须眉的勃勃英气。

少女双手扶着围栏站定后,秀眉微蹙扫视了一眼楼下众人,不满的说道:“钱老板,这是哪里来的一伙强人?莫说我爹爹卧病在床需要静养,就算没有这回事,这伙强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蛮横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在屋中环绕回荡。

为首的汉子乜斜着双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女,一脸淫笑的说道:“呦呵!好标志的小娘子啊!不好生在家给孩子喂奶,跑出来跟咱们爷们儿几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啊?”

钱四海见状连忙说道:“各位爷爷,别跟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爷爷们权且宽坐,小人这就去备酒备肉。”

为首的汉子一把推开了钱四海,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滚你妈的吧!爷爷我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情了!这小娘子火气这么大!啊?哈哈哈哈!”

一众强人闻言顿时爆出了一阵淫笑。

少女早已被羞的粉脸通红,却没有丝毫的退缩,手指着楼下这群强人大声说道:“闭上你们的鸟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你们这些不知死活不守规矩的混账行子!你们难道真的不怕王法了吗?!”

为首的汉子狞笑道:“规矩?王法?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还管不到咱爷们的头上!至于王法嘛?哈哈哈哈!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我还真不知道你所说的王法是哪家的王法啊?!小娘子的火气大的这么邪性,我们哥几个今儿个不妨费点力气!!”

说罢,便起身带着一众人等要向楼上走去。一旁的钱四海眼看着惨剧即将发生,一咬牙挺身拦在了这群汉子身前,一边杀鸡抹脖似的示意楼上的少女赶紧回屋,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各位爷爷!各位祖宗!!哎呦我的亲娘啊!爷爷们要酒要肉,小人尽管竭尽全力的巴结伺候就是了。爷爷们想要泄火,隔壁街就是醉香楼,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妖艳似火,我这就让小二去给爷爷们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酒便是。爷爷们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在这较劲儿呢?”

为首的汉子一把将钱四海推倒在地,嘴里骂道:“少他娘的废话!爷爷我今天还就看上这个小娘子了!不懂事?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狂笑声中,钱四海挣扎着爬了起来,把心一横冷笑道:“爷爷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刚才你们不是问哪家的王法?今儿我还就把话给你们放在这了!这潞州城可是晋王李存勖的地盘,这里的王法就是晋王李存勖制定的王法!!小店虽然其貌不扬,在山西这地界上却也和晋王父子有着颇深的渊源,就算是晋王本人亲临也得给小人几分薄面!各位爷,你们今天如要撒野只怕是找错了地方了!听小人一句劝,所谓和气生财,各位爷爷要酒要肉要窑姐儿,今儿个小人掏回腰包全请了。但是你们要是一味地撒野耍横,哼哼!”

李存勖乃是李克用的长子,与李克用的义子战神李存孝情如手足。当年李存孝被人污以造反之名后,满朝文武以及二十三个兄弟之中只有年仅九岁的李存勖一人叩头出血力保李存孝。结果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李克用根本不理会爱子李存勖的死谏,盛怒之下不仅屠戮了李存孝满门,更是将一代战神车裂而死。这一自毁长城的举动不仅让李克用损失了一员能够抗衡梁军的大将,更是直接导致持续了二十年之久的晋梁之间的战争中晋国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李克用死后,李存勖袭任晋王,同时也继承了李克用的遗志,凭借着天赋异禀的军事才能统帅晋军以复兴大唐为己任与朱温建立的大梁政权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战争,早已是威震华夏,声名远播!

此刻,听到店老板抬出了晋王李存勖的名号后,为首的汉子不由微微一愣心中已然生了怯意。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此刻被眼前这个猥琐的店老板抬出一个李存勖就镇住了的话,自己这个太行山恶龙岭的四当家的今后还怎么在手下这帮兄弟面前耀武扬威呢?心念及此,这个汉子把心一横,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冰冷的刀刃已然架在了钱四海的脖子上,狞笑道:“你这是想抬出李存勖的名号来吓唬老子了?哼哼!老子既然敢占山为王,又岂会怕你那什么驴日的晋王李存勖?老狗,头七回来托梦的时候别忘了告诉你的后人,以后别这么狂!”

说罢抬手便将手中的钢刀向着钱四海的颈部劈来!

眼见着钱四海就要血溅当场之时,在楼上少女的惊叫声中,众人只听得墙角处突然传来“霍啦”一声巨响,却是那个仰睡在桌上的醉汉不知怎的将身下的两张实木打造的饭桌生生的给压塌了!醉汉这一突然地举动不仅惊动了在场的众人,也救了钱四海一命。为首的恶汉硬生生的停下了砍向钱四海的钢刀,怔怔的看着那个醉汉一时间愣在了当地。

只见那个醉汉挣扎着从满地的碎木中盘膝坐起,一手拄着大腿,一手轻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囔道:“老钱,你这门没关好啊?怎么飞进来这么大一群鸟呢?这一大早的聒噪的哥连个觉都睡不安生啊!”

虽然醉汉这话是说给钱四海的,但是在这个为首的恶汉听来更像是在指桑骂槐,骂他们这帮人是鸟人!

恶汉盯着醉汉,恶狠狠的说道:“这位军爷是想管闲事了?”

醉汉却没有理会恶汉,而是冲着钱四海招了招手说道:“你个老东西!跟个驴逑似的杵在那儿干嘛?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啊!你是想让哥躺在这堆烂木头里打滚吗?”

钱四海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弯腰扶起了醉汉,嘴里陪笑道:“雀儿爷,不好意思,扰了您老的清梦了。”

醉汉笑着拍了怕钱四海的肩膀,一把把钱四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笑着骂道:“什么爷不爷的?哥才十八岁,没得把哥叫老了!这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去后厨给哥烧盆开水洗洗脸。说起来你这老东西还真能藏宝啊,一坛窖藏了二十年的杏花村愣是把哥喝的昏天黑地的整整醉了一天了!”

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那个为首的恶汉面前。一手拄着长刀,一手在宽厚的胸肌上浓密的胸毛间搓下了一卷油泥捏在手中把玩着,斜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恶汉,冷冰冰的说道:“太行山恶龙岭的当家的?”

闻着醉汉口中熏人的酒气,恶汉强忍着恶心问道:“怎么着?军爷不光想做出头鸟,难道还想把我们兄弟十几人捉拿了不成?”

醉汉笑道:“什么军爷不军爷的,别看哥穿着军靴拿着军刀,实不相瞒,哥其实是个逃兵!不过你这个‘出头鸟’倒是说的贴切,哥哥我人送绰号雀儿,到还真能算是个出头鸟了。”

听到醉汉自认是逃兵后,恶汉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表情,恶狠狠的说道:“我还寻思这是哪家行院的窑姐儿掉出来你这么个活宝呢,想不到竟然是个逃兵?既然不是当兵的,那么眼前这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识相点,赶紧从爷爷眼前消失,不然一会儿连你一起剁碎了下酒!”

醉汉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呦呵?这么横啊!把哥的酒都吓醒了呢。”

看着醉汉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恶汉明白今天不把这个醉汉解决了什么也不用想了。于是咬牙说道:“臭小子,看来你是执意想死了?爷爷刀下不杀无名之辈,留个万儿吧!”

醉汉笑道:“好说!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威是也!人送绰号郭雀儿。未请教?”

恶汉恶狠狠的说道:“也罢,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也好叫你死也死个明白!爷爷我就是太行山恶龙岭四当家的旱地龙刘骜!”

“旱地龙?”郭威闻言不由得仰天笑道:“哈哈哈!你这绰号叫的可不怎么地啊?旱地无水,龙困浅滩,乃绝命之象,看来你是命里注定的短命鬼啊!”

刘骜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口中骂道:“王八蛋,找死!”话音未落手中的钢刀已经划出了一片刀光向着郭威猛砍而来!

面对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暴起一击,郭威竟然临危不乱,非但不躲不闪,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从刀鞘中抽出了长刀向对方的钢刀迎去!在两把刀的大力碰撞所爆出的一串金属火花中,郭威与刘骜已然战在了一起。

一经交手,刘骜心中已经全然不敢轻视这个看似鲁莽的醉汉了。虽然从郭威的招式中刘骜能够断定对方并不会武功,但是从郭威攻守兼备进退有序的刀法中一望便可得知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十余招过后,刘骜渐渐地变得有些着急了起来。自己的武功虽然在恶龙岭的五位当家的中根本排不上号,但是好歹也是一个习武之人。面对着一个不会武功的逃兵,自己竟然在十余招内都无法将对方砍杀,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然而急归急,眼前这个郭威尽管不会武功,可是颇有神力且招招势大力沉,每一次与对方长刀相碰之时,刘骜都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麻,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手中的钢刀恐怕很快就会脱手而飞了!

想到这里,刘骜猛然使出一招恶龙盘岭,反手一刀自右向左朝着郭威的腰间横砍而去!就在郭威将手中长刀竖在身前准备硬接下这一刀之际,刘骜的手腕突然一转手中钢刀猛地翻转过来,攻势也变成了自左向右的拦腰横砍!刘骜这一突然变招让郭威猝不及防,挥刀格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向后纵身一跃堪堪的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饶是如此,钢刀锋利的刀锋也在郭威的腰间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逼退了郭威之后,刘骜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扭头朝着那十几个随行的伴当大声喊道:“都他妈愣着干嘛?并肩子上啊!”

随着刘骜的一声令下,十几个恶汉纷纷抽出腰间的钢刀狂叫着向郭威冲了过来!

随着这些恶汉的加入,郭威陡然感到压力剧增!若是在战场之上,别说对方只有十余人,便是几十人郭威也不会放在眼里。然而此时此刻的局面绝非战场可比,尽管后来的这十余名恶汉都不会武功,可是旁边那个缠斗不休的刘骜却是一个武功好手!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片刻之后,只听得郭威冷哼连连,身上已然多了十余道刀伤。饶是郭威体壮如牛彪悍无比,受伤之后动作也渐渐地变得迟滞了许多,左支右绌中眼见着就要命丧这些恶汉之手!

第三章 相救

面对着险象环生的郭威,胜利在握的刘骜却并不想让郭威死的这么痛快。因为在刘骜看来如此轻易的杀了这个敢于挑衅他的人来说无疑难解心头之恨,他必须要像捉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在杀掉郭威之前好好地折磨折磨他才行!

想到这里,刘骜趁郭威一个不注意,猛地使出一招江湖中再也普通不过的扫堂腿一脚将郭威扫倒在地,随即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手中的钢刀已然指在了郭威的喉结处!

面对着眼前寒芒四射的刀尖,郭威竟然面无惧色迎着刀尖盘膝坐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无非仗着人多而已?”

刘骜冷笑道:“什么人多人少,能赢就行!有本事你也叫人啊?”

郭威用满是鄙夷的眼神盯着刘骜,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冷冷的说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这肉软,朝这来!哥要是眨一下眼都不算是英雄好汉!!”

面对着郭威鄙夷的目光,刘骜恶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爷爷我先把你这对招子剜出来再说!”

说罢倒转手中的钢刀向着郭威的双眼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郭威双眼不保之际,刘骜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蓬寒芒!情急之下急忙将手中钢刀竖起挡在面前回刀自救,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得挡在右脸的钢刀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叮当之声,紧接着刘骜惨叫一声,左边的脸上已然像一只刺猬一样被钉满了钢针,就连左眼也被这蓬突如其来的钢针登时给射瞎了!

突然地巨变顿时让刘骜慌了手脚,他试图用颤抖的双手拔下那枚射瞎了他左眼的钢针,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只能强睁着完好的右眼满屋寻找射出这蓬钢针的凶手,一眼便发现了在郭威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站着的那个黄衣绿裙的少女,想必这少女是趁一群人打斗之际从楼上走下来的。若非这个少女兀自在不管不顾的像是变魔术一般不断地把手中的钢针一蓬一蓬的射向他的随行伴当,刘骜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会有如此的暗器手段!

刘骜强忍着剧痛刚想对那个少女暴起发难,却听得坐在地上的郭威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回旱地龙变成独眼龙了!”

郭威的话音未落,勃然大怒的刘骜猛然感到心口一凉,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了一眼贯穿了自己胸口那把犹自握在郭威手中的长刀,刘骜颓然倒地,至死脸上仍然挂着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威趁刘骜不备之际骤然一击得手之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持着长刀冲向了那群被少女手中钢针射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的汉子们!没有了刘骜,这些汉子又哪是郭威的对手,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个仿佛天女散花一般不断射出钢针的少女助阵。不一刻,在一片惨嚎声中这群来自恶龙岭的强人便尽数被郭威手中的长刀砍死!

至此,早已筋疲力尽的郭威手中一软长刀落地,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少歇了片刻之后,郭威坐在地上向着已经来到身边的那个少女一拱手,不无感激的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少女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一手捂着嘴笑道:“什么女侠不女侠的,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可是担当不起女侠的称号。再说了明明是你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在先,怎么倒反过来谢我来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啊。”

郭威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姑娘莫要嘲笑,早知道姑娘有如此身手,我也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少女笑道:“呦,生气了吗?事起突然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嘛,实不相瞒,我除了幼时偶遇一个世外高人传了我这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之外再无其他一技之长了。再说如果真让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和这十几个大汉动手的话,我也着实打他们不过啊。你要是真心气不过的话,我……我干脆给你磕头赔不是吧!”

说罢,真的提起裙裾作势便要跪下去。这一下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急忙挣扎起身扎手扎脚的扶住了少女。却不想这一番举动又牵动了身上的刀伤,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却发现伤口有十余处之多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直弄了一个手忙脚乱。

看着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郭威,少女用玉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在郭威的额头上一点,咯咯笑道:“傻样!你该不是真以为我会给你跪下磕头吧?逗你呢!”说罢,扶着郭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轻抚着郭威身上的伤口,不无心疼的问道:“受了这么多刀伤,很疼吧?”

郭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心而论,当郭威看到少女这一手惊人的暗器手法之后确实心中有气,早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身手如此了得,自己又何苦强做出头鸟来着?但是从少女的一番解释中,郭威也明白这个少女确实是无心之举。而且从这个少女的言语之中,郭威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少女爽朗的性格了。想到这里,郭威忍不住又偷眼瞟了一眼这个少女,恰逢少女也正瞪着一双秀目在看他。二人眼神一碰,郭威顿时羞的面红耳赤连忙将头扭到了一旁。

看着郭威异样的目光,少女猛然想起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伸手去摸一个年轻汉子赤裸的上身成何体统?顿时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急忙缩回手,一张粉脸早已羞的通红。二人之间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恰逢此时,躲在后厨的钱四海看到一众强人已被郭威打败便从后厨走了出来。看到表情尴尬的郭威和少女,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雀儿哥竟然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

钱四海的一番调侃顿时缓解了笼罩在二人之间的尴尬。郭威笑着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哥受难之际你躲在后厨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手相救。这会儿没事了,你又从狗窝里钻出来了?”

钱四海一脸干笑的说道:“看雀儿哥说的。连您老都应付不来的强人,我出来不是给您添乱子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非雀儿哥此番出手相救,小老儿这条小命只怕早已断送在这伙强人手中了。小老儿还真得多谢雀儿哥此番仗义出手呢!”

少女笑道:“钱老板别说笑了,店里可有刀伤药?赶紧去取些过来,郭大哥受了这么多刀伤此刻还在流血呢,得赶紧包扎一下才是。”

郭威接口说道:“是啊!看着哥鲜血直流你还有心思在那取笑?当心哥死了以后变成厉鬼天天给你托梦!”

钱四海连忙摆手说道:“千万别!你个大活人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再变成鬼给我托梦?小老儿还想多活几年呢!我这店里倒还真备了些上好的刀伤药,您二位宽坐片刻,我这就去取。”说罢转身直奔后堂。

郭威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女,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你也坐啊,别光站着。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少女粉脸一红,寻了一把椅子款款坐下后,柔声说道:“我姓柴,叫柴守玉。”

郭威点了点头说道:“柴守玉?这名字真好听!姑娘也别见笑,我是个粗人实在寻不出个什么好词儿来形容你的芳名,没说真他娘的好听已经算是粗中有细了。”

柴守玉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粗中有细?你这词儿用的倒好。说起来钱老板为什么一口一个的要叫你雀儿哥呢?雀儿是你的小名吗?”

郭威笑道:“哪有叫这小名的啊?叫阿猫阿狗也比雀儿好听吧?只因我这人天性好打抱不平,爱做出头鸟,时间久了,人们就送了我这个雀儿的绰号。”

柴守玉闻言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其实从刚才郭大哥仗义出手的那番义举我便已经看出来你是一个英雄豪杰。想不到当此乱世时节竟然还有郭大哥这种舍己为人的义士,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也深感佩服之至!郭大哥安坐,请受小女子心悦诚服一拜!”

说罢便起身极为诚恳的向郭威躬身拜谢。柴守玉这一番举动又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连忙起身扶起柴守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是突然唱的哪一出啊?我……我……嗨!我这算是哪门子舍己为人的义士啊?只不过是天生一副爱惹事的性格罢了。就因为我这爱闯祸的性格,姨娘得空就得唠叨我几句呢。”

说来也怪,正如钱四海所说的那样,这个郭威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是不知怎的,唯独在这个柴守玉的面前反而让他变得格外的拘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就连郭威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一看到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柴守玉,心中便忍不住的一阵狂跳。

柴守玉站直了身子后,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性格豪爽的年轻人。只见此人宽额阔口鼻若悬胆,一双浓眉下目若朗星,真是一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好儿郎,直看的柴守玉心如鹿撞。片刻之后,柴守玉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郭大哥家中还有何人啊?”

郭威叹了口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姨娘一手把我拉扯成人。虽是姨娘,在我心中却早已把她当成亲娘一般来看待了。只是不久前,姨娘也去世了。”

听完郭威的话,柴守玉多少有些安心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那家中娘子呢?”话一出口,顿感不妥,粉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郭威一眼了。

郭威又哪里能猜得到眼前这个少女内心细微的想法,只顾笑着说道:“娘子?姑娘莫要取笑,似我这般粗鲁的汉子,试问又有哪家的千金小姐能看的上眼呢?再说我才十八岁,讨婆娘的事儿暂时还没有那想法呢。哈哈哈!”

谈话至此,柴守玉终于放下心来,心中已然依稀有了主意。

就在二人说话间,钱四海已经带着刀伤药来到了前厅。钱四海和柴守玉两个人同时动手,不一刻便将郭威身上十余处刀伤包扎了起来。

郭威看着满身的绷带,笑着说道:“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真不得劲。”

钱四海说道:“还是女孩子家心细,包扎的头头是道的。搁着我给您老包扎的话,恐怕雀儿哥你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蚕茧了。”

钱四海的一番话引得三人不约而同的爆出一阵大笑。

笑罢,柴守玉看了一眼满屋的尸体,皱眉说道:“钱老板,今儿个你就打烊歇业吧。咱们得赶紧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见惊动了官府可是不好说了。”

郭威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官府?世道乱成了这样,这里又地处晋梁两军交战的前线,官府的人早跑的没影了,哪还有什么官府?”

钱四海摇了摇头道:“官府是没有了,但是还有军队啊!若是惊动了镇守使大人,咱再有理恐怕也要被扒层皮啊!现如今这世道军爷可是比官府还要难应付啊!”

柴守玉道:“就是这个理,还是麻烦钱老板赶紧把这些尸体拖到后院先用些杂草盖住,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先想办法把这些尸体弄到城外荒郊埋了吧。”

主意已定,钱四海叫出一直躲在后厨的店小二安排相关事宜。听闻老板让他处理这些尸体,店小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干。看着满地的尸体,店小二说道:“老板,这事儿我不干!这么多死人,我……我怕!”

钱四海伸手照着小二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嘴里骂道:“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死人你见的还少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呢!怕个逑了,快去快去!大不了这个月多给你算两贯工钱便是!”

小二依旧摇头说道:“两贯?不要!现在这么多称王称霸的,各地都有各地的制钱,您老给我这两贯钱只能在山西的地头上用,我不干!要给您就给银子!”

钱四海笑着骂道:“呦呵,臭小子这小算盘打得比我老钱还精明啊!银子就银子,给你五两你总该干了吧?五两银子足够你娶个媳妇安个家了!”

“得嘞!”听到有五两银子,店小二原本哭丧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给银子您就是大爷!你说咋干就咋干,你老宽坐,小人这就去!”说罢转身就去收拾满地的尸体去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银子的刺激,这店小二也不嫌脏不害怕了,竟然连拖带抱的将一具具满身血污的尸体尽数拖到了后院。

郭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钱啊老钱,你这店小二跟着你可是有样学样,学了一身市侩的习气啊!”

钱四海苦笑道:“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是一出溜的事儿?”

说笑间,三人猛然听到后院传来店小二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和一阵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郭威心知有变,低呼一声:“不好!”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纵身向后院跑去。钱四海和柴守玉不知所措的相互对望一眼后,也连忙跟在郭威的身后跑向后院。

来到后院,只见店小二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连声呼痛。郭威见状急忙上前扶起小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诈……诈尸了!”

郭威眉头一皱,骂道:“放你娘的屁!青天白日的诈的什么尸?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二结结巴巴的说道:“真……真的诈尸了。刚……刚才我把这些尸体拉到后院后,突然有一具尸体纵身跳了起来,狠狠地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抢了一匹马就跑了!”

听完小二的叙述,郭威已然明白了一切。想必是之前混战之中自己一刀未能致命,留下了活口。而这个活口则混在死尸之中装死,寻得这个机会趁机夺马而逃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钱四海扎煞这双手不知所措的说道:“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这贼人定是回恶龙岭通风报信去了!咱们杀了他们的四当家的,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定会回来寻仇的啊!”

郭威眉头紧锁思量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眼下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看着钱四海和柴守玉询问的目光,郭威接着说道:“这第一条路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趁早收拾,连夜走人。管他娘的恶龙岭的匪人如何寻仇,到时候定叫他们扑个空!”

钱四海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聚缘楼是我们钱家祖传了几辈的产业,我可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不管!如果不是因为不忍心让这份产业断送在我手里的话,这兵荒马乱的我又何苦死守着这份不挣钱的产业呢?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郭威骂道:“你这老东西真不愧姓钱!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都这个档口了你还惦记着什么鸟产业?!”

柴守玉也摇了摇头说道:“走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我爹爹此刻身染重疾,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卧床静养,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郭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祸是我闯的,哥就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守着!恶龙岭的那伙歹人若真的回来寻仇,哥我一肩承担了便是!”

柴守玉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行!你是为了我才惹下了这番祸事,我又怎能让你一肩承担了呢?”

钱四海也点头说道:“柴姑娘说的没错!我老钱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也知道什么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雀儿哥你救了我们,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抗下这门祸事的!”

郭威有些烦躁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咱们几个就这么着守在这里‘安心’的等死吧?!”

柴守玉思量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恶龙岭距离上党约有三日的行程,那个未死的贼人逃回去报信再带人返回怎么也要五到六日。这样一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这样吧,我爹爹与晋王李存勖有过一面之缘,这里又是晋王的地盘,不如让我爹爹修书一封与晋王向他求助,想必那晋王总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见死不救吧?”

钱四海点了点头道:“姑娘这话在理,我看就按姑娘的意思做吧。而且逃走的那个贼人受伤颇重,能不能活着回到恶龙岭都是个未知数。姑娘赶紧让你家老爷给晋王写信,完事我让小六子给晋王殿下送过去。咱们呢就在这里静观其变,听天由命吧。”

郭威左右思量,也确实再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只好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什么狗屁晋王的身上了!权且……听天由命吧!”

第四章 寻隙

自从那个恶龙岭的匪人重伤逃走之后,店小二也怀揣着柴守玉父亲手书给晋王李存勖的亲笔信,骑着快马连夜直奔太原求救。而郭威等人则按照柴守玉的安排留守在聚缘楼里静等回音。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钱四海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了。按照行程推算,一方面恶龙岭的匪人若是得到消息后此刻应该已经快到上党了;另一方面晋王李存勖若是得到消息真的会出手相助的话,此刻也差不多该到了。可是,直等到第七天日上三竿了,两方人马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七天的焦灼等待中,不仅钱四海吃不香睡不着,就连柴守玉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镇静,其实内心也颇为焦虑。只有郭威像个没事人似的,渴了喝酒、饿了吃肉、困了倒头就睡。钱四海和柴守玉熬得日渐消瘦,郭威却养的红光满面,刀伤也基本痊愈了。

此刻,郭威看了看日头,揉着肚子大声说道:“老钱!饿了,给哥烤条羊腿去!”

钱四海苦笑道:“雀儿哥你倒是好宽的心啊!都这时节了还有这么好的胃口?七天下来,小店这点存货也让你造的差不多了。”

郭威笑道:“少他娘的在这哭穷吧,七天而已哥就能把你吃穷了?别以为哥不知道,你这老东西店里藏的东西多着呢!再说了,哥要是不放宽了心勤吃勤睡的话,哪能这么快把伤养好了呢?要是也像你们俩这样茶不思饭不想的,等那帮贼人来了哥又哪来的力气和他们厮杀呢?”

钱四海恍然大悟道:“合着雀儿哥您还有这份心思啊?我说你怎么吃得下睡得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已经过去七天了,你说那贼人会不会真像我想那样死在半道上了啊?”

郭威摇了摇头道:“谁逑知道呢,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打包票啊!”

钱四海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柴守玉,说道:“也不知道晋王那边是什么情况了,按日子推算,晋王若是真的肯出手相救的话,应该也快到了吧?”

柴守玉说道:“李存勖是雄霸一方的晋王,我爹爹和他也只是一面之缘,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啊!”

郭威吐了口吐沫说道:“哼!这些王侯将相最是无情无义!指望着他们来帮助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我看咱们这是痴人说梦咯!”

钱四海寻思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跺脚说道:“管他的呢!已经过去七天了,我看那个贼人肯定是死在半道上了!咱们也别在这杞人忧天了!你俩少坐,我这就去给雀儿哥烤羊腿去,柴姑娘你这几日也瘦了许多,我给你细细的切点面条,姜醋小料一调,保管和你胃口。”

柴守玉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钱老板了。”

钱四海去后厨忙活去了,大堂之上只剩下了郭威和柴守玉二人。看着低头不语的柴守玉,郭威安慰道:“过了今天要是没事,这事应该也就过去了。该吃吃该睡睡,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七天眼瞅着你日渐消瘦,我这心里着实不舒服啊。”

柴守玉强颜笑道:“郭大哥说的也是,我听你的就是了。只是一想到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让郭大哥惹祸上身,我这心里着实不安呢。”

郭威笑道:“柴姑娘这话说的,我郭威天生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就算没有姑娘这事儿,我也不会饶了那撮鸟人的!”

二人说话间,钱四海已经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从后厨走了出来。托盘里盛着一条烤的油汪汪黄灿灿足有五斤有余的羊腿和一大碗姜醋面条。大堂里顿时飘满了烤羊腿的香味儿和阵阵姜醋的清香。

闻着香味儿,郭威大声赞道:“老钱你这手艺越发的好了啊!闻着就让人流口水,来来来,大家伙赶紧动筷子!”说罢也不嫌烫,抓起那条油汪汪的烤羊腿把羊肉一块块的撕扯下来,顺手将一大块烤羊肉丢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烫、烫!好烫!真他娘的好吃!”

看着郭威狼吞虎咽的吃相,柴守玉不禁莞儿一笑,也端起那晚热腾腾的姜醋面条就着羊肉吃了起来。

就在三人吃饭间,忽听得街面上传来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马蹄声行至聚缘楼外骤然停了下来。

听到这阵马蹄声,钱四海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脸色苍白的端着碗颤声说道:“来了!”也不知说的是恶龙岭的强人来了还是晋王李存勖的救兵来了。

柴守玉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怔怔的盯着门外揣测着门外来者究竟是何人。只有郭威镇定自若的捧着那根油腻腻的羊棒骨大口的撕扯着上面的残肉,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怕什么?不管来的是谁该来的总要来的。老钱出去看看去,别一副怂包样子没得让人耻笑!”

“唔?哦!”钱四海犹豫了一下后,依言放下碗筷哆哆嗦嗦的起身去门外迎客。刚来到门口便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瞧却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在了门前也正瞪着眼仔细的打量着堵在门口的钱四海。

看到这个手拿折扇全身透着一股子书生气的中年人,钱四海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别说钱四海不相信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是恶龙岭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了,就算说是他能杀的了一只鸡钱四海也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就在钱四海刚想换张笑脸迎客进门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了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身后的两个伴当,钱四海的脸顿时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变得惨白。这两个伴当的衣着打扮和七天前被郭威杀死的那一众恶龙岭的强人一模一样,不是恶龙岭的匪人还能是谁?!

中年书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伴当,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钱四海,随后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合拢,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这聚缘楼的老板了?”

看到钱四海麻木的点了点头,中年书生接着笑道:“既是老板,怎么堵着个门啊?是不欢迎我们进去歇歇脚吗?”

钱四海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的试图稳定一下慌乱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敢,欢、欢……,呃……请进!”钱四海有心想说欢迎,但是想到这三个人此行的目的最终还是换成了请进。

走进大堂,中年书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店内的摆设后,大声赞道:“好一个聚缘楼!想不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时节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酒楼?若是在太平盛世,你这聚缘楼此刻还不是一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景?可惜了,可惜了!”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个伴当自行找了一处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也不知最后那两个“可惜了”究竟所谓何意。

看到书生身后的那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伴当,郭威和柴守玉早已明白了一切。但是郭威依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做丝毫理会。

中年书生瞟了一眼郭威和柴守玉,随后向钱四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待钱四海战战兢兢的来到近前后,书生一脸和气的笑道:“你这老板怎的见了我如同见了温神一般?想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不成?不对啊,咱们今天这可是头一回见面啊。”

钱四海身如筛糠一般,有心想回答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中年书生笑眯眯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脸带笑意的等着钱四海的回答。就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在享受着猎物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就在此时,只见郭威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盯着中年书生大声的说道:“少他娘的在这里演戏了!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你不就是恶龙岭回来寻仇的贼人吗?人是老子杀的!有什么事找老子就行了!”

中年书生抚掌笑道:“哈哈!快人快语!只是不知好汉如何知道我等是来自恶龙岭的呢?”

郭威冷笑道:“屁股上插扫帚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那两个伴当身上穿着的那身狗皮和之前被老子杀了的那伙鸟人一模一样,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你们的身份了!”

中年书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缓缓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鄙人不才,身添恶龙岭第五把交椅,江湖人称笑面书生——孟旭!未请教?”

郭威冷哼一声道:“好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威便是!人送绰号郭雀儿,一个区区的逃兵而已!”

孟旭点了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前些日子我们寨中的一个兄弟身受重伤逃回寨中,说我四哥以及随行的恶龙岭十七个兄弟被一个逃兵杀了。想必就是阁下所为咯?”

郭威朗声说道:“没错,正是老子干的!那起子鸟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老子路见不……”

“诶~!”孟旭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打断了郭威的话,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咱又不是官家,这里也不是公堂,管他什么调戏不调戏良家妇女呢!不过既然郭壮士已经承认了我四哥以及恶龙岭十七个弟兄都是死于你的刀下,那么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十八条人命的事该怎么算呢?”

郭威冷笑道:“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人是我杀的,和这位姑娘还有酒楼的老板无关!只不过你们四当家的带着十七个兄弟尚且尽数死于我的刀下,你一个区区的五当家的只带着两个人就想找我算账?是不是未免忒的瞧不起人了?!”

孟旭哈哈笑道:“哈哈哈,好汉子!看来你是想把这件事一肩扛下来了?只不过壮士言下之意是眼下恶龙岭只来了我们三个是不够瞧的了?”

孟旭身后一个伴当恶声恶气的说道:“贼厮鸟听好了!咱们恶龙岭的排位是按进山先后顺序排的。若论功夫?我家五爷可是恶龙岭排名第一的!”

郭威冷哼一声道:“哼!哥管你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哥草莽逃兵一个,也不懂你们这江湖上的什么功夫。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事儿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孟旭笑道:“说实话,我倒是着实有些喜欢你这豪爽的性格。只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家都是这么一个公理不是?况且寨里既然派我前来讨还这个公理,我若空手而回今后还怎么在恶龙岭还有江湖中立足呢?依我看……干脆这样吧!你自废双眼双手,我拿着你的一对儿招子和一双手回寨里也好有个交代!至于这位小娘子嘛……哼哼!”说到这,孟旭抬眼打量了一番站在郭威身旁的柴守玉,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但是眼中却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嘴中接着说道:“既然此事皆因她一人而起,恐怕她得跟我回趟山寨了!”

听闻孟旭要自己自废双眼双手,郭威早已怒气勃发。又听到孟旭还要把柴守玉带走,郭威更是怒不可遏!仓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刀,横刀挡在柴守玉身前,怒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又要老子自废双眼双手,还要带走柴姑娘?感情便宜全让你们占了去了!你口中左一个公理、右一个公理的,难道你口中所谓的公理便是你说了算的吗?!眼下世道虽乱,却也由不得你这帮鸟人在此肆意妄为!”

孟旭笑道:“呦呵!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你这是要动手吗?你若依我前言,尚可留下半条残命苟活于世。若是想要动手的话……哼哼!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了!”说话间,脸上笑容虽在,但是眼神中却已经带出了一阵凛然的杀意。

郭威仰天笑道:“哈哈哈!哥虽然是个逃兵,但是也算是在战场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了!想用死来吓唬哥?对不起了,哥不吃你这一套!废话少说,亮家伙三个人一起上吧!”

孟旭慢慢地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就只好成全了你了。”说罢,将手中的折扇轻轻拢起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郭威缓步踱去。

郭威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吗?”

孟旭说道:“一个人收拾你们三个已经足够了!”

郭威冷笑一声道:“呦呵?这么大的自信?既然如此,就别怪哥不客气了!你家四哥头七刚过还没走远,我这就送你们哥俩团圆去!”

说罢,抡起手中的长刀都头向孟旭的头顶砍去!却见孟旭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将手中的折扇向着郭威的长刀迎去,只听得嘡啷一声闷响,孟旭手中看似轻飘飘的折扇竟然一举将郭威手中沉重的长刀荡了开来!

仅仅一合的交手,郭威顿感不妙。没想到孟旭手中的折扇竟然是精钢打造,而且折扇与长刀接触之时,不仅荡开了长刀更是沿着刀身传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暗力,直震得郭威连退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形,手中的长刀也险些脱手飞出。

孟旭晃了晃右手手腕,由衷赞道:“好大的力气!难怪我四哥他们会命丧你手,若论这份蛮力,他们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呢!只不过你这身蛮力也只能在战场上一展拳脚了,和江湖高手过招?哼哼,你还不够瞧的!”

说罢,也不等郭威回话,孟旭一个纵身冲到了郭威面前,挥起手中的折扇向着郭威的右肩拍去!

郭威心知这把折扇虽然无锋,但是以孟旭的功力若真的任由其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的话必然是骨断筋折的结果!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举刀向折扇迎去。但是在长刀即将与折扇接触的一刹那,孟旭却突然撤招,手肘一弯从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将手中的折扇猛地在郭威双乳之间的膻中穴上轻轻一点!随即一挥手展开了折扇放在胸前轻轻地扇动着,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惯有的笑容,一言不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郭威。

在孟旭的折扇点中郭威膻中穴的时候,郭威只觉得胸口一麻,紧接着便感到周身气血为之一滞,任凭郭威怎样挣扎全身却动弹不得丝毫。好在嘴上还能说话,只听得郭威破口大骂道:“贼厮鸟!用的什么妖术制住了小哥?有本事跟哥真刀真枪的打,使用妖术算什么英雄好汉了?!”

孟旭似笑非笑道:“好一张鸭子嘴,真正的肉烂嘴不烂啊!妖术?无知小辈,我这叫点穴!武学之中上乘的功夫!懂了吗?!”一边说一边伸手用手中折扇又在郭威的颈后一点,已然封住了郭威的哑穴。随后说道:“先封住你这张鸟嘴,省的你一会儿坏了老子的‘雅兴’!”

说罢,也不理会如同泥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挣得面红耳赤的郭威,而是扭头看了一眼面带惊恐之色的柴守玉和见势不妙准备逃向后厨的钱四海,笑着说道:“想逃?都给我乖乖地站着吧!”话音中,只见孟旭如同鬼魅一般化为一道黑影在大堂之中疾走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虽然看起来大堂之中所有人都没什么变化,但是柴守玉和钱四海两人已然被孟旭封住了穴道,和郭威一样站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孟旭一击得手后,将右手折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拍,纵声笑道:“哈哈哈!四哥也忒的怂包了,十八个人竟然被这么三个下三滥给尽数斩杀了,没得堕了我恶龙岭的威风!”

说罢,缓步来到柴守玉的面前,肆无忌惮的用一双色眯眯的双眼扫视着柴守玉那张俏脸,一脸淫笑的说道:“好一个俏丽的小娘子!这趟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哈哈哈!”

这孟旭虽然江湖人称笑面书生,但是品行极为不端,尤其好色!单就品行而论与书生二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际。一生之中足有近百名良家女子的清白毁于其手。正因如此在江湖之中难以立足,才不得已躲至恶龙岭落草为寇。进入聚缘楼初见柴守玉后,孟旭早已被柴守玉如花似玉的容貌撩拨的淫心大动。此刻既已将三人尽数制服,似孟旭这种色中饿鬼又怎能放的过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柴守玉呢?

只见孟旭一脸淫笑道:“我如此辛苦才擒得你们三人,娘子莫怕,似你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哥哥定会‘怜香惜玉’的,今天从了哥哥,你便是我的第十六房姨太太了,哥哥保你日后过的是穿罗戴玉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

说罢,在柴守玉惊恐的目光中孟旭的一双魔爪已然伸向了柴守玉!

第五章 救兵

制服了郭威、柴守玉和钱四海三人后,心生歹意的孟旭便要对柴守玉欲图不轨。苦于穴道被封,柴守玉动又动不了,喊又喊不出,只能无奈的闭上了那双饱含着屈辱泪光的秀目任人宰割了。一旁的郭威更是满腔怒火目眦欲裂,无奈却动弹不得分毫,一双虎目之中竟然流下了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泪水。

眼见着孟旭的一双魔爪即将触及柴守玉的身体之际,忽听得街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至聚缘楼外骤然停止!接着便听到一人朗声笑道:“哈哈哈!孤王整日里忙于军事,有些时日不曾来过你这聚缘楼了。想不到连年战事,你这聚缘楼也日渐冷清了啊!钱老板,这大白天的关着门怎么也不见出来个人迎客啊?”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着华服头戴金冠,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息的中年男人推开了半掩着的大门缓步走进了大堂之中。紧接着,八名腰挎长刀身着短衣长裤,个个神情彪悍的汉子紧随其后也进入了大堂,一言不发毕恭毕敬的站在那个中年人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柴守玉和郭威明白眼前的危机总算是被一行人的到来化解了。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正在兴头上的孟旭犹如被人都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顿时没了兴致。脸上那副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也换成了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显然对这群人的突然到来坏了自己的“好事”感到极为的不满!

只有钱四海在看到了这个中年人的时候,眼中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光芒!来了!终于来了!苦等了七天的救兵终于来了!想不到堂堂的晋王李存勖竟然会亲自带着救兵来了!!

看着钱四海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身体却如同木雕一般呆立不动,李存勖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钱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就这么跟个泥胎似的杵在那里,是不欢迎本王叨扰吗?”

随即李存勖的目光又落在了手举长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郭威的身上。看到郭威手中的长刀,李存勖眉头微微一皱又将目光移到了羞的满面通红的柴守玉的身上,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笑着说道:“玉儿?十年不见想不到你也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若非眉宇间还依稀留有儿时的相貌,孤王几乎认你不出了!哈哈哈!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爹爹还好吗?孤王看到柴翁的亲笔信后,恰好有要事要来此地商办,于是便立刻从太原出发了,不曾想路上却被军事烦扰耽搁了几日,不知道是不是来晚了呢?”

“不晚!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柴守玉此刻终于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但是苦于穴道被封,只能在心中大声呼喊。看到李存勖似乎浑然不知此地的凶险,于是连连用一双秀目向李存勖示警。

面对着柴守玉的连连示警,李存勖却是一副全然不知的神情,诧异的笑道:“真是奇怪了啊,怎的你们三个人全都如同木胎泥偶一般动也不动呢?”说罢,缓步来到了孟旭的身前,略微打量了一番孟旭之后沉声说道:“阁下可知这店中发生了何事?”

孟旭虽然不知来者究竟何人,但是从他不断自称“孤王”的口吻中已经隐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面带笑容拱手问道:“阁下可是雄霸山西、威震天下的晋王殿下?”

李存勖点头笑道:“愧不敢当,正是孤王。”

孟旭仰天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此行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李存勖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知阁下此言何意啊?”

孟旭收起笑容双手向南一拱,缓缓说道:“我恶龙岭众人受当今天子之令,来山西刺杀晋王李存勖!我四哥等人正是因此才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上党,又在这聚缘楼内被此三人谋害!我此行的目的原本是为我四哥等人报仇,不曾想却遇到了正主!这还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外收获吗?”

李存勖不愧为雄霸一方的霸主,闻言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反而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当今天子?如今华夏大地四分五裂,各路诸侯称霸一方,称王称帝者不下十余人!我李存勖乃大唐天子御封的晋王,向以复兴大唐为己任,却不知阁下口中所谓的当今天子又是何人啊?”

孟旭道:“废话!我所说的天子当然是大梁帝国的正统天子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哦?原来是朱家的那帮逆臣贼子啊?却不知他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能够调动你们这帮江湖人士前来行刺本王?”

孟旭道:“赏赐当然极为丰厚,不然我等江湖人士又怎会冒然卷入你们之间的政治斗争?陛下说了‘不管是谁,只要能拿下你李存勖的人头,便可以赵国公的身份官拜河东节度使接手你李存勖的全部地盘!’如此丰厚的赏赐,试问天下又有几人会不动心呢?”

李存勖闻言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笑道:“果然是足以令人心动的赏赐,只不过……我怕你们没这个命去享受了!你们这伙恶龙岭的匪人盘踞在太行山一带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我早就将你等视为心腹大患。只是虽有心将你等除掉,却苦于和朱梁逆贼连年征战一时间抽不出手罢了!如今朱家逆贼大势已去,恰在此时本王又收到了柴翁的亲笔求救信,我此行的目的正是想要借此机会抽出手来一举剿灭你恶龙岭的这伙匪人,却不想你等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打从我一进门便已洞悉了你等的身份,刚才你说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话现在恐怕本王要原封奉还了!”说罢,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三个恶龙岭的贼人尽数拿下!要活的!!”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身后八个随从中应声走出三人,向李存勖躬身一辑后便抽出腰间长刀,也不答话挥刀便向孟旭及那两个伴当砍去!

李存勖此行虽然只带了八个护卫,但是这八个人无一不是从他的贴身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战场之上每一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领。区区恶龙岭的两个匪人又怎是这些久经沙场的高手的对手?一经交手,不过数合那两名恶龙岭的匪人便已被砍翻在地,若非李存勖有令在先,这二人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可是单挑孟旭的那名禁军却眼见得落了下风。这名禁军虽然勇猛无双,但是和郭威一样毕竟只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而已,面对着孟旭这样的江湖高手,空有一身本领却也无法施展。只见孟旭挥动手中折扇或拍或扫、或点或戳,一边轻描淡写的压制着对手一边好整以暇的笑道:“晋王殿下也忒的瞧不起人了吧?就凭着一个区区的贴身护卫就想将在下擒获?”

李存勖眉头一皱,朝着守护在身边的其余五人大声说道:“你们几个一起上!务必给本王把这贼首一举擒获!”

领命之后,八名护卫同时挥刀向孟旭攻来,真可谓是四面八方毫无死角。也亏得这聚缘楼的大堂极为宽敞,即便是中间犹自站着郭威、柴守玉、钱四海这三个被封住穴道的人,也丝毫不影响孟旭与八名护卫之间的全力施为。只是可惜了大堂里那些摆放有序的桌椅,这些由上好楠木打制的桌椅在八名护卫凌厉的刀锋下纷纷碎裂,直把个钱四海心疼的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

原本以为凭着八名护卫同时出手,定能将孟旭一举拿下,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一旁观战的李存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的凝重了。他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恶龙岭的匪人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自己手下这八名护卫同时出手非但没有占得丝毫上风,反而还渐渐的被这个孟旭完全的压制了。

就在李存勖思绪纷乱间,猛听得孟旭长啸一声,身形顿时化为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大堂之中疾走一圈后,猛地停在了李存勖的面前。再看大堂上的八名护卫,虽然犹自站立不动,却个个七窍流血早已没有了呼吸,显然是被孟旭用之前制住了郭威等人的同样的点穴手法封住了死穴而死!

李存勖眉头紧锁的盯着眼前的孟旭,沉声说道:“好一手以扇打穴的功夫,好一个如影相随!想不到你竟然会是红云山庄的人!我更没有想到堂堂红云山庄的高手竟然会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境地!”

孟旭闻言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呦呵,想不到晋王殿下竟然能识得我这一招如影相随,并且还能通过这一招认出我的身份?”

李存勖冷笑道:“当年逆贼黄巢手下有一员大将名为孟楷,此人就是以红云山庄的掌门人和第一高手的身份加入了贼军。昔日我曾听我大哥李存孝说起过此人,也演示过此人的招数,所以你一使出这招如影相随后,我登时就想到了那个孟楷了!你可是孟楷的后人?”

孟旭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正是家父!我是他的六子!说起来咱们孟李两家也算的上是颇有渊源了,当年在长安城,我父亲便是被李存孝于乱军之中所杀。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番我之所以主动领命下山,一方面是要把杀害我们四当家的凶手擒拿回寨,另一方面就是要找你报仇雪恨!赏赐什么的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父仇却是必须得报!只可惜李存孝死的太早了,今天只好让你李存勖来替李存孝还债了!”

李存勖仰天笑道:“哈哈哈,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你盘踞在我山西境内若干年,若真有为父报仇的心思,还用等到朱家逆贼颁下赏赐后才肯动手?什么为父报仇,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难以抗拒的钱权的诱惑?”

孟旭被李存勖一番抢白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头七的时候给你的家人托梦去吧!”说罢,将手中折扇一展,扇面的边缘犹如一把锋利的刀锋向李存勖劈面砍去!

面对着孟旭的暴起攻击,李存勖竟然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纹丝未动。眼瞅着锋利的扇缘已经距离面前只有尺许距离的时候,这才猛地一侧身堪堪的躲开了孟旭这雷霆一击,紧接着一直紧握着悬在腰间长刀刀柄上的右手猛地一抽,手中的刀柄突然向孟旭的腰间撞去!

孟旭方一出手时,看到李存勖不躲不闪,原本以为李存勖已经被吓懵了,待到李存勖突然闪开并且猛然发动反击之后,孟旭才幡然惊觉,急忙纵身向后跳开,虽然勉强的躲开了这一击,却尽显狼狈之象。

孟旭恨恨的说道:“好你个李存勖,竟然扮猪吃老虎?想不到你堂堂的一个晋王竟然也会功夫?”

李存勖摇了摇头笑道:“莫要说笑!我这算是哪门子功夫啊?只不过是当初我大哥……哦对!就是杀了你父亲的那个李存孝。兄弟之中存孝大哥对我最是疼爱,因此在闲暇之余曾略微指点过我一些入门的功夫。只可惜我虽然在战场上是个厮杀汉,但是却天生对武学一道一窍不通,加之当时年纪尚幼,几年下来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功夫聊以在战场上自保而已。没得让你这出身功夫世家的江湖人士见笑了。”

孟旭闻言不由得愣在了当地。虽然刚才自己因为轻敌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这李存勖仅凭着从李存孝身上学来的一点皮毛功夫就能躲开他这一击,这是孟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感觉到自尊受到了强烈侮辱的孟旭咬牙狞笑道:“哼哼!皮毛而已?你这话还真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自尊啊!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从李存孝身上学来的皮毛功夫和我这红云山庄的家传绝学到底哪一个更厉害一些!杀你之前也让你死个明白,正式介绍一下,我乃红云山庄枪、刀、剑、外家、内家、点穴‘六绝’之中的扇绝!现坐太行山恶龙岭第五把交椅!功夫虽然微末,凭着一手点穴功夫却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江湖人称笑面书生的便是在下了!”

听完孟旭的介绍,李存勖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嘶……只不过我记得你应该还有一个江湖称号吧?好像叫什么……啊对!笑脸淫贼!这些年江湖上有一百多宗坏了良家妇女清白的案子,据说至少有九十余件都和你有关,想必你也正因如此在江湖上难以立足才不得已落草为寇的吧?哼!今日我若死在你一个这样下三滥的手中,只怕我家列祖列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淫贼!今天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拿命来!”

说罢,仓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拦腰向孟旭砍去!可是这一出手顿时让孟旭看出了破绽。李存勖从李存孝身上所学的都是一些保命应急的功夫,受到攻击尚可自保,但是出手攻击的时候所使得招数却全是战场上最为普通不过的砍杀。孟旭躲闪了几刀之后已然看清了李存勖的攻击套路,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果然是皮毛功夫!

心念及此,瞅准了李存勖一刀砍出力道将衰之际,孟旭手中折扇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猛然向李存勖手腕处的阳谷穴上打去!眼见着一击即将得手,孟旭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在握的笑容,却见李存勖猛得将手腕一翻倒转手中长刀后发先至向孟旭的大腿砍去!这一下猝不及防的变化顿时让孟旭乱了手脚,硬生生的收回了攻击向后一跃堪堪的躲开了李存勖这一刀。

接连两次的攻击失手直气的孟旭七窍生烟,暴喝声中已然使出了家传的绝学轻功——如影相随!此招一出,孟旭顿时化身成为一道魅影,高速的运动中绕着李存勖不断疾驰,渐渐地竟然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一般将李存勖夹裹在了其中!面对着盘绕在身边不断疾驰的孟旭,李存勖直感到一阵眼花缭乱,有心想闭上眼不看,但是又不敢妄自托大,毕竟自己从李存孝身上所学的只是一些皮毛而已,只好强打起精神忍着阵阵的恶心努力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孟旭疾驰的身影。

只见孟旭脚下施展开如影相随不断地疾驰着,手中也一刻不闲,不断地用手中的折扇一招接着一招的打向李存勖周身要穴。可是不管孟旭如何全力施为,每当他的折扇即将打到对方大穴之时,都被李存勖在无巧不巧的时机用手中的长刀及时发动的反杀而一一化解。

片刻之后,李存勖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要支撑不住了。而孟旭那边疾驰的身影也终于渐渐地慢了下来。这如影相随的轻功虽然威力极大,但是却极为的耗神耗力,加上常年贪酒好色的生活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内功修为更是大打折扣,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不轻易施展这招如影相随的原因。眼下,施展如影相随这么长的时间,孟旭此刻已是气喘连连汗如雨出,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虚软不堪。

可是孟旭也明白,想要一举擒杀李存勖自己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因为在和李存勖的交手之中,孟旭发现虽然对方的攻击软弱不堪,但是防守之中却充分的发挥出了以静制动,绝地反击的精髓!不过李存勖的防守虽然是无懈可击,可是他毕竟学到的只是皮毛,加之没有内功根基,时间一久势必力竭!要想赢只有三个字“耗下去!”

就这样,这场艰难的消耗战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至此孟旭再也坚持不住了,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急促的呼吸声中他身上的长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早已被身上的汗水湿透,脚下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有登天之难!

“不行了!耗不下去了!!”虽然孟旭还想继续耗下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传来了极为诚恳的呐喊。然而就在孟旭即将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李存勖的身体猛地晃了一晃,面对着孟旭的攻击而发起的反击明显的慢了下来!

“好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经过了长久的消耗战,孟旭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尽管他此刻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但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起最后一击的力量他还是有的。只见孟旭强打精神仰天发出一阵长啸,长啸声中手中的折扇犹如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绕过李存勖竭力反击的长刀,狠狠地戳向了位于李存勖脐上六寸的巨阙穴!

第六章 高手

巨阙穴分属于任脉要穴,系心之募穴。此穴若被击中,气血将会冲击肝、胆,导致心脏震动而亡,是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中最为致命的一处!

眼见着李存勖即将死于孟旭扇下之时,早已筋疲力尽头晕眼花的李存勖却在此时无巧不巧的双膝一软瘫坐了下去,也幸亏孟旭此刻早已力不从心,速度大不如前,李存勖这突然瘫倒在地反而救了他一命。但是在他身子向下一矮的同时,孟旭的扇子还是点中了李存勖胸口的膻中穴,虽然逃得一死却再也动弹不得分毫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制服了晋王李存勖,孟旭长出一口气后颓然坐倒在地。急喘了几大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后,孟旭强忍着周身酸痛盘膝坐好,暗暗运用家传的内功心法气走全身后缓缓地将周身混乱的气息一丝丝的汇入丹田之中,开始运气调理。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孟旭急促的呼吸终于渐归平稳,体内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的气息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虽然身体依旧疲乏不堪,但是也仅是用力过度导致的一时虚脱而已。

调息完毕后,孟旭长吁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用颤抖的双腿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倒在地上的李存勖面前,狞笑着说道:“想不到制服你一个区区的不会武功的常人,竟然会让我如此狼狈!不过不管怎样,此刻你已经是案上待宰的羔羊了。怎么样,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李存勖虽然并不会孟旭那套运气调理的内功,但是在地上躺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休息过来了一些。圆睁双眼瞪着孟旭,冷哼一声道:“哼!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不过我堂堂一代晋王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了你这么一个采花淫贼的手中,九泉之下我实在是没脸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啊!!”

孟旭刚想说话,却听得一旁的郭威突然厉声骂道:“贼厮鸟!有胆你就放开爷爷,来跟小爷我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有什么脸胆敢妄称江湖英雄?!”原来过了这么长时间,郭威虽然身上的膻中穴受制依然动弹不得,但是哑穴却早已自行解开,终于可以说话了。

孟旭冷笑一声道:“呦呵,这么快就能说话了?下三滥的手段?爷爷我可是凭着一身的真功夫把你们这群鸟人尽数制服的!你这张臭嘴也着实让人烦心,我看我还是先割了你的舌头再说吧,省的你这张鸟嘴又喷出什么粪来!然后再让你静静地看着我怎么炮制这个晋王,最后就是让你好好欣赏欣赏爷爷如何教这俊俏的小娘子尽享‘人事’。哈哈哈,爷爷我也着实累了,一会儿且着得让这小娘子好生的给咱解解乏了!”

说罢,色眯眯的瞅了一眼一旁呆立不动急的满脸通红的柴守玉,弯腰捡起李存勖落在地上的长刀,摇摇晃晃的向郭威走去!

……

眼见着郭威就要血溅当场之际,忽听得门外再一次传来一阵轻缓的马蹄声,紧接着门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站在了门前。只见来人身穿一袭黑布长衫,头戴一顶斗笠。虽然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眉目看不清长相,但是满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望便可得知是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旅人。

来人一进门便沉声说道:“店家,来碗面……”说话间,此人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已然看清了店内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口中的话也顿时戛然而止。

看到这个突然到来的旅人,郭威顿时看到了希望!急忙大声喊道:“这位壮士,快跑!店中有歹人意欲图财害命!快去街上多喊些乡邻来帮忙擒贼啊!”

这个陌生的旅人的突然到来,着实让孟旭感到头疼。经过连番的搏杀之后,他此刻早已筋疲力尽,莫说是这么一个健壮的汉子,便是随便来个十几岁的孩童恐怕都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命。恰在此时听到郭威这一声喊,孟旭眉头一皱顿时心生一计,虽然此计有失江湖身份,但是当此危难之际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孟旭一甩手扔掉了手中的长刀,踉踉跄跄的奔向那个陌生的旅人,嘴里带着一声长长的哭腔大声喊道:“壮士救命啊!有歹人……有歹人要谋财害命啊!”

这旅人又怎知店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眼见着店中一片狼藉,还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的尸体,再加上郭威的大声呼救,心中已然认定这聚缘楼定是遭到了匪人的袭扰。恰在此刻又看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跑向自己连声呼救,又怎么会想到此人便是造成此间祸事的匪首?

旅人见状连忙向前疾走几步,伸出双手便要去搀扶已经跑到近前的孟旭。可是就在他的双手即将碰到孟旭之际,却不知怎的,只见孟旭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向他的怀中倒去,而那把握在孟旭手中的折扇更是无巧不巧的打向了旅人胸腹间的死穴——巨阙穴!

眼见着一击偷袭即将得手,孟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狡诈的笑容。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折扇刚刚碰触到那旅人的衣襟之时,旅人以极快的速度蓦的一伸手已然紧紧地攥住了孟旭的双手!纵使孟旭已经感到折扇碰触到了旅人胸腹间的皮肉,却再也没有丝毫的力量向前递送半分了。

经此一变,孟旭的一张脸顿时吓得煞白,心中只道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鬼蜮伎俩。正紧张的寻思着如何脱身之际,却听那个旅人笑着说道:“留心脚下,别摔着了。”

听闻此言,孟旭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心中暗喜道:“想不到竟然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乡巴佬,着实吓了老子一跳!”

这边孟旭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那边郭威和李存勖异口同声的喊道:“壮士小心!此人便是匪首!!”

孟旭闻言,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情急之下急忙试图从旅人手中挣出双手。无奈一挣之下才发现这旅人的双手竟然犹如两道铁箍一般紧紧地箍在他的手腕处,莫说他此刻力量全无,便是在平时想要挣脱这双有力的大手恐怕也绝非易事!

孟旭心知不妙,眼珠一转另生一计,扯着嗓子哭嚎着喊道:“壮士切莫听他们胡言,我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会是什么匪首呢?他们……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匪首啊!”

旅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手无缚鸡之力?不对!方才你跌倒之时,手中折扇险些点中我的巨阙穴,你这手漂亮的点穴的手法也算得上是上乘的武功了啊!”

尽管被旅人一句道破了天机,可是孟旭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慌乱的样子。因为他明白,事已至此只能一味地继续装疯卖傻想办法蒙混过关了。也亏得他有这一副急泪,顷刻间脸上已是涕泪滂沱,大声哭诉道:“壮士这是哪里的话啊?什么武功、什么点穴的手法我连听都没听过啊!我情急之下一跤跌倒,又哪里知道什么这穴那穴的啊?壮士你莫要冤枉好人啊!”

旅人笑道:“呵呵,如此解释倒也算得上入情入理。好吧,就算你是误打误撞无巧不巧的误点了我的巨阙穴,但是——你这一身的内力又做如何解释?!”说到这里,旅人陡然加重了语气,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也不等孟旭继续诡辩,厉声问道:“方才你试图从我手中挣脱双手之际,已然不自觉的使出了内力!要知道,你可以用误打误撞来掩饰你试图点我死穴的目的,但是你这苦心修行了数十年的内功心法却是你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此刻你确实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这也是你当前脱力所致!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不到你这貌似忠良的一介书生竟然如此狡诈,险些被你蒙混过去!师父经常告诫我说这个世界上人心险恶,要我多加堤防。此话我原本不信,哪曾想我刚一出山你便给我活生生的上了一课!”

说罢,也不等孟旭继续狡辩,猛的出手如电眨眼间便已封住了孟旭腰腿间七处大穴。这一出手顿时让孟旭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化为了泡影!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旅人这一手迅如疾电的点穴功夫,认穴之准、出手之快即便是孟旭这样自诩为点穴高手的人也深感自愧不如。至此,孟旭终于明白了这个看似懵懂无知的乡巴佬竟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心如死灰的孟旭心里清楚,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逃出去了,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郭威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之后,心知这场危机总算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旅人的帮助下莫名其妙的化解了。在听到那个旅人的一番言语之后,郭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位壮士说的好啊!貌似忠良之辈也极有可能是心怀叵测之徒,我郭威今天也算是上了一课了!壮士,赶快帮我们解开这邪法吧!也不知这鸟人使的什么妖术,我已经在这里像个木桩子似的杵了快一个时辰了,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旅人伸手摘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笠,笑着说道:“你这汉子豪爽的性格倒也颇对我的脾性。只不过这个狡诈的书生刚刚给我上了一课,所谓人心险恶,你且再多站些许时间,待我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后咱们再做商议可好?”

郭威豪爽的笑道:“也罢!你说的也是正理儿,反正也站了这么久了也不争这一时半刻的了。”说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旅人,心中暗暗赞道:“好一个仪表堂堂的汉子!”

只见此人约莫二十岁上下,长身玉立相貌堂堂,一对儿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面如冠玉鼻直口阔,唇边和颌下一层淡淡的短须略显沧桑,往那一站虽然风尘仆仆却无法掩饰其内在的勃勃英气。

旅人环视了一下堂中众人,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李存勖的身上。看到旅人在看自己,李存勖笑道:“壮士不必管我,地上虽凉但是我刚躺下不久却也无碍,先去救旁人吧。”

旅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柴守玉。柴守玉虽然也感激这个旅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但是又着实不想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碰触自己的身子。想到这里,粉脸不由得微微一红,苦于哑穴被封无法说话,只好面带感激之情向旅人摇了摇头,示意旅人还是先救别人吧。

旅人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柴守玉的心思,笑着说道:“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这大堂之内只有姑娘一人看起来还可靠些。姑娘莫怕,我还是先解了你的穴道再说吧,得罪了!”

说罢,拇指和食指并拢轻轻一弹,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凌厉的指力冲破空气的阻力击中了柴守玉的腰间。柴守玉只觉得腰间一麻,周身受阻气血顿时流畅了起来,只是穴道被封太久,气血骤然畅通后顿觉双腿传来一阵麻软的感觉,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陌生人在不经意间所使出的这招隔空打穴的功夫后,孟旭早已面如死灰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孟旭在红云山庄之时也曾听庄中耆宿高手说起过这门隔空打穴的功夫,不仅要认穴精准无误更需要极为深厚的内功功底作为基础才行。江湖中会隔空打穴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是大多都需要借助石子等外物施为,似此人这般仅凭着一股刚猛的指力便能隔空施展实属罕见!果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堂中其他人等又怎知孟旭此刻绝望的心情?这边柴守玉刚要挣扎起身,却见那个旅人提着一把椅子走了过来,将椅子放在柴守玉的身旁。柴守玉顿时明白了旅人的用意,感激的朝旅人点了点头,扶着椅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解穴之后的柴守玉依旧一言不发,旅人轻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莫非姑娘的哑穴也被封了吗?”

看到柴守玉点头称是,旅人笑道:“我说你怎么一言不发呢?”一边说一边屈指一弹如法炮制的解开了柴守玉受制的哑穴。

柴守玉长吁一声,款款起身向旅人福了一福,诚恳的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小女子柴守玉这厢有礼了。”

旅人向旁一避,笑着说道:“柴姑娘言重了,快快请坐。烦请姑娘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实情相告,我突来乍到便逢此事,心中着实分不清此刻的局面啊。”

柴守玉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从七天前那伙匪人如何骚扰直至孟旭前来寻仇以及郭威和晋王李存勖如何出手相救等事一一娓娓道来。

听完柴守玉的一番叙述,旅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还是抓对了人了。只不过却也冤枉了郭壮士和晋王殿下,实在是惭愧直至啊!”说罢,依次为郭威、李存勖和钱四海三人解开了被封的穴道。

郭威松泛了一下筋骨,大步来到旅人面前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旅人的双臂,朗声笑道:“哈哈哈,若非壮士危难之时挺身相救,我郭威的舌头此刻恐怕已经不在自己的嘴里了。来来来!壮士在上,请受郭威一拜!”

说罢竟然真的一辑到底拜了下去。旅人急忙伸手将郭威扶起,嘴里连声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郭壮士言重了!”

一旁的李存勖笑道:“怎么使不得?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位侠士一出手便救了我们四条人命,当得起这一拜!来来来!小王也就此拜谢了!”

说罢也要一辑拜倒,把个旅人唬的连忙伸手扶住,面红耳赤的说道:“晋王殿下使不得啊!你堂堂千金之躯,向我这么一个山野村夫拜谢,我可是着实承受不起啊!”

李存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什么晋王不晋王的?方才受制于贼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众生平等’这个道理。面对着生死存亡的考验,哪里还有什么这王那王的?都是一条再也普通不过的人命而已啊!”

郭威搔了搔头道:“晋王殿下这话透着一股禅意啊,太深奥了!”

李存勖笑道:“哪有什么禅意不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罢了。既然壮士执意不肯受我等一拜,我倒有个计较,只是不知你二人是何想法?”

郭威和旅人诧异的看着李存勖,不知道李存勖究竟要说的是什么。

李存勖接着说道:“郭壮士性格豪爽,而且能在他人危难之际仗义执言并且出手相救,着实让李某敬佩之极!这位侠士性格朴实武功高强,而且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我等四人的性命,让李某着实感激之至。我与你二人一见如故,有心想要效仿汉末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的典故,在此与二位壮士结为异性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郭威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啊!此举正合我意!这位仁兄的意思呢?”

旅人面带惭色的说道:“我一介山野村夫,自幼生长在深山之中,此番出山原本是受师父的嘱托来世间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晋王殿下此刻突然提出要与我结为异性兄弟,我虽心中欢然喜却也着实不敢高攀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侠士过谦了。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没有侠士此番出手相救,我李存勖此刻早已命归九泉了。现在在这聚缘楼之中,没有什么晋王不晋王的,有的只是李存勖这个普通人而已!侠士如若继续推脱,莫非是瞧不上我李存勖这点微末的本事吗?哈哈哈。”

旅人闻言连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初出茅庐便能与两位义士结交,内心也着实欢喜不已啊。”

李存勖笑道:“这就对咯!哎呀!光顾着一时高兴,倒忘了请教侠士尊姓大名了!失礼失礼!”

旅人说道:“我姓安,全名安继业。”

“壮士姓安?”李存勖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七章 结义

听闻安继业自报姓名之后,李存勖不由得愣在了当地,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侠士姓安?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你可是沙陀人?”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家久居塞外,乃沙陀人的一系分支。二十年前中原大乱,塞北契丹族趁势崛起,直到十五年前耶律阿保机在兼并其他部族时率领契丹族大肆攻略,我家也惨遭巨变,家人尽数死于乱军之中。是我师父从死人堆里将年幼的我救回山中并且一手将我抚养成人的。”

郭威闻言长叹一声道:“原本以为只有中原大地一片混乱民不聊生,想不到塞外苦寒之地竟然也一样没有个安生的日子。这个乱世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过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实不相瞒,咱俩的身世倒也相似,我也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姨娘一人将我拉扯成人。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总觉得咱们既然生于乱世又遭逢如此苦难,也许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也说不定呢。”

李存勖神色黯然的说道:“想不到安兄和郭兄竟然都有如此悲惨的身世。罢了罢了!往事已过休要再提!当前时节虽为乱世,却也为天下英雄提供了一个崭露头角的舞台!郭兄说得对,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生于乱世是我等的不幸,但是若就此怨天尤人苟活于世则是我等的不争!我们没有权力去选择出生在什么时代,但是我们却有权力去掌控自己生存的方式!我李存勖正因如此,才毅然于乱世之中继承先父遗志以荡平乱世复兴大唐为己任,与朱梁逆贼连年征战近二十余载,为的就是尽早结束这个民不聊生的乱世,重现百姓安享太平的大唐盛世!”

说到这,李存勖展颜笑道:“说起来也巧了,安兄与我也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啊!实不相瞒,我们李家本姓朱邪也是沙陀人,因先祖剿灭反贼有功,被大唐懿宗皇帝赐姓国姓,自此便姓了李。先父子嗣众多且又喜好广收豪杰之士养为义子,一众子嗣中又以十三人最为出众,世人称之为十三太保!而这十三太保中我有一个义兄与我最为交好,此人便是威震天下的战神——李存孝!不知两位兄台可曾知道此人?”

安继业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常年与师父居于深山之中,对世间人事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一旁的郭威却大声说道:“李存孝?我知道!当年李存孝以十八人之力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并且一举收复长安,后来又在虎狼谷阵斩黄巢终结乱世。堂堂一代战神的名号我不仅如雷贯耳,更是我心神向往、视为楷模的一代豪杰啊!”

李存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李存孝!无巧不巧的是我这义兄原本也姓安,先父将其收为义子后,便改了姓名。你们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存孝大哥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又是郭兄心中的楷模,而安兄不仅和我一样同为沙陀人,又与存孝大哥是为同宗,更是在今天一举救了我等的性命。要说这不是天意,谁信啊?!是吧?哈哈哈哈!”

郭威闻言也抚掌大笑道:“竟然这么巧?哈哈哈,看来这还真是一场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安继业也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咱们三人果然有缘,既然如此有缘那么在下如若继续推辞反而倒显得有违天意、有违二位仁兄的盛情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正是如此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兄弟三人便在这聚缘楼内正式结为异性兄弟了!”

一旁的钱四海见状,赶忙寻了个话缝,插口说道:“晋王殿下和雀儿哥还有这位安大侠能在我这小店结为异性兄弟,实属我们钱家祖上积德,我钱四海前世修来的福分啊!我就寻思着为啥在这乱世之中我一直都放不下这份祖业,不舍得关门避乱呢,合着是为了今天这件大事在做准备啊!今后晋王殿下自是不必说了,雀儿哥和安大侠若也能闯出一番事业,那时世人皆知三位英雄是在我这小店结为兄弟,我这聚缘楼岂不是也能名声大噪了吗?我钱家列祖列宗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觉得脸上有光啊!三位英雄权且宽坐,我这就去准备香案火烛去。”说罢,哼着小曲向后堂走去。

看着一旁脸带笑意一言不发盯着郭威的柴守玉,李存勖笑道:“玉儿要不要也来和我三人一起结拜啊?”

柴守玉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女虽有此心却也不敢乱了规矩啊。晋王殿下与家父乃是故交,与您结拜为异姓兄妹我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吗?再说……”说到这,柴守玉瞟了一眼站在李存勖身旁的郭威,粉脸不由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李存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柴守玉又看了看郭威,顿时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郭兄弟仪表堂堂性格豪爽实乃人中豪杰,玉儿果然有眼光!哈哈哈!”

郭威一脸茫然地看着哈哈大笑的李存勖和低着头含羞不语的柴守玉,虽然心中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人话里有话,却怎样也摸不出个头绪。正想发问,那边钱四海已经将香案火烛搬出并且准备完毕了,满面春风的说道:“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此时正值午时,恰逢日头运行到中天之时,实乃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刻了。三位英雄趁此良时义结金兰最好不过了!只是仓促之下这三牲祭品却不甚好找,店里只寻得一颗羊头和一颗猪头权且一代吧。”

李存勖哈哈笑道:“仓促之下钱老板能准备的如此周全已经实属不易了,祭品什么的无非是个形式而已。我兄弟三人一见如故情深义重,便是撮土为香又有何妨?啊?哈哈哈哈!再说此地正好还有一个现成的祭品,你们忘了吗?”

看到众人一脸诧异的表情,李存勖指着一旁穴道被封的孟旭说道:“此人一心想要取我等性命,而且还险些坏了玉儿的清白之身,不杀此獠实在是难泄我心头之恨!”

郭威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只有柴守玉和安继业两人面露不忍之色。

李存勖见状,诧异的问道:“玉儿一个姑娘家有此妇人之仁尚且还在情理之中,安兄为何也面露不忍之色啊?”

安继业道:“此人虽然有心要谋害你等性命,但是现已被我制服。加之我对此人不甚了解,乍闻要坏其性命我确实是有些心有不忍啊。”

李存勖笑道:“安兄所言也对,既然如此我且先把此人所做的滔天恶事说与众人一听吧。此人本名孟旭,原是红云山庄嫡系传人,也算的上是武林世家了。但是此人天性贪淫好色,十余年间世间足有近百名良家妇女的清白毁于其手,更有六十余宗奸杀大案与其有关。也正因如此此獠才无法在江湖立足,不得已逃入恶龙岭落草为寇。如此恶人若是继续留他在世,又如何能平复那些地下亡魂的怨气?又如何能平复那些心爱之人惨遭凌辱杀害的亲人们的愤怒?此等恶人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此刻让他做了咱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的祭品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了!”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自己擒获的竟然是一个身犯滔天大罪的恶人,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此獠确实该杀!一切便听李大哥做主了!”

看到众人均已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后,李存勖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快步走到了面如土色的孟旭面前,沉声说道:“眼下虽为乱世,但是王法犹在天理犹存!你只道于此乱世之中可以肆意妄为,却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叫你落在我等手中,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旁人也许不能把你怎样,但是我能!我乃大唐天子御封的晋王,所谓的王法便是我晋王制定的律法!今日便由我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以此来告慰那些惨死于你手的在天之灵,以此来平复那些惨遭你蹂躏侮辱的良家妇女心中的怨气!恶贼,拿命来!”

听完李存勖的话,孟旭早已心如死灰身若筛糠,颤抖着张开双唇犹想分辨什么。却见李存勖早已提刀在手,猛地将手中的长刀刺入了孟旭心窝,惨嚎声中一代淫贼就此命丧晋王李存勖之手!瞟了一眼口吐鲜血兀自在地上抽搐的孟旭,李存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刀将孟旭的人头砍了下来。随后拎着孟旭血淋淋的人头来到香案旁,将孟旭的人头摆放在案上羊头猪首之间,仰天笑道:“哈哈哈,如此一来这三牲祭品就算是齐活了!”

眼见着了结了孟旭之后,钱四海端起一个硕大的酒坛,像是在爱抚着一件至宝一般轻抚坛身,笑着说道:“这坛竹叶青还是我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亲手埋在在我家窖下的,转眼间已经足足埋了三十年了!今日你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也是时候把它端出来了。”

说罢在坛口轻轻一拍拍碎了上面的泥封,又伸手扯开了坛口上密封着的重重桑皮纸封条,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在大堂之内弥漫开来。随后钱四海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坛满满的斟了三大碗,只见此酒色泽金黄透明微带青碧,芳香醇厚的酒香直把堂内五人闻得熏熏欲醉。

闻着这馥郁的酒香,郭威狠狠地吞了一大口馋涎,大声赞道:“好酒!老钱啊老钱!我就说你这老东西能藏宝,你看看竟然端出来了窖藏了三十年的竹叶青!哥在你这店里也有些时日了,怎的从来不曾见你端出来让哥尝尝啊?!”

钱四海笑道:“雀儿哥这话说的,今儿不是给三位大英雄端出来了吗?再说了,早给你雀儿哥喝了的话,今天这天大的喜事岂不是没了彩头不是?”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阵哈哈大笑,李存勖笑道:“好了!既是良辰吉日,又有美酒相佐,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钱老板的一番美意啊。来来来!恰巧咱们兄弟三人身世相仿都没了父母,今日便以天地为尊,更有钱老板和柴姑娘在此为证,见证我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的美事!”

说罢三人撩袍跪倒,双手捧香对天盟誓道:“天地在上!今有李存勖、安继业、郭威三人,虽非血脉同宗,但是一见如故倾心相交!现以天地为鉴,以钱四海、柴守玉二人为证,我兄弟三人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后定当荣华富贵同享,刀山火海同入,愿为平定这天下乱世尽献毕生之力!如有违背誓言者,定遭天谴!”

誓罢,三人顿首三拜正式结为兄弟。随后三人各叙年齿,李存勖三十七岁,三人之中年纪最大被尊为大哥;安继业二十二岁,排行老二;郭威年纪最幼刚满十八岁,是为三弟。

立誓之后,兄弟三人手拉着手同时起身,相互对视之后都为今天三人义结金兰感到兴奋无比,同时仰天大笑。

说笑间,钱四海已然尽显生平所能,满满的备足了一桌子的上好菜肴,就着那坛酒香四溢的三十年陈年竹叶青,五人开怀畅饮尽叙平生,直喝的一个个酩酊大醉。

……

次日一早,众人已然酒醒,洗漱完毕后郭威熏熏然的说道:“老钱,你这三十年的陈酿竹叶青真是酒中极品啊!现在犹自有些上头呢。”

说笑一番后,李存勖正色说道:“现在咱们已是异体同心的兄弟了!二位贤弟各有所长,不知今后作何打算啊?”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原本在泽潞节度使李继韬的帐下做牙兵,也曾参加过几场战役立有一些微功。无奈李继韬为人骄狯无赖,加之上官妒忌我的功劳处处排挤打压,我这才在一怒之下做了逃兵来到此间。若问今后作何打算,小弟一时间还没有个头绪呢。”

李存勖道:“三弟性格豪爽且勇力过人,投身行伍确实是一块儿好材料!只不过你所投非人,这李继韬本为先父义子李嗣昭之子,算起来也算得上是我的侄儿了。正如三弟所说,此人狡狯无赖,治军无方,着实让我嗣昭哥头痛不已!幸亏三弟及早脱身,否则此刻恐怕已经近墨者黑,被李继韬这个小混蛋给带坏了呢,哈哈哈!当前朱梁逆贼大势已去,蜷缩于开封、洛阳等地伺机反攻。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一时间想要将其一举荡平倒也绝非易事。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三弟勇力过人颇有古之大将风采,若就此埋没于乱世之中实为可惜。当此乱世时节,正需要我等化为一阵长风来荡涤乱世!依愚兄拙见,三弟不如与我同回军中,为荡平乱世重复大唐盛世的辉煌贡献一份力量,博他一个封妻荫子、名垂青史的美名岂不是美事一桩?”

郭威哈哈大笑道:“大哥这话算是说到小弟的心里去了!封妻荫子名垂青史这种事小弟没想过也不敢想,但是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来荡涤乱世实乃小弟生平夙愿!承蒙大哥不弃,小弟愿随大哥投身行伍!只不过小弟有个条件,大哥切不可因小弟与大哥的关系让我一入军中便身居高位。小弟虽是个俗人,但是这功名利禄之事还是喜欢凭着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的打出来才够劲儿!”

李存勖笑道:“三弟这话是个正理儿,我继承先父遗志治军向来以严谨著称,断不敢因亲属之故而废了军令!三弟既然有如此鸿鹄之志,大哥又怎会强人所难?一切便听三弟的!那么二弟你又是作何打算的呢?”

安继业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化身为乱世长风?大哥和三弟这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了!我虽然常年居于深山之中不问世事,但是年幼之时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却让我终身难忘。我不敢妄想自己能于这乱世之中成为一代英雄,但是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致力于终结这个乱世的勇气还是有的!只不过……我却注定无法和你们走上同一条道路。”

看着面带不解之色的李存勖和郭威,安继业接着说道:“第一,我下山之时师父曾千叮万嘱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投身行伍;第二,我身为江湖之人,于治国平天下之事原本也是一窍不通。不过之前大哥也说过,现在江湖中人受朱梁政权高官厚禄的诱惑,心生谋害大哥之意的江湖中人大有人在。既然如此,我决定另辟蹊径——独闯江湖!以便为大哥和三弟扫清后顾之忧,不知大哥和三弟意下如何?”

李存勖仰天笑道:“哈哈哈!如此甚好!其实所谓的江湖无非就是社会的缩影。当此时节天下大乱,江湖之中也早已乱象丛生。我虽不在江湖,却对江湖之事略有所耳闻。自朱家逆贼篡位之后,便推出了在武林之中身份显赫的王彦章执掌武林,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而这王彦章更是朱家逆贼的忠实走狗,执掌武林之后不断以高官厚禄为诱饵,大肆笼络武林人士为朱家效力!此番恶龙岭这帮匪人要取我李存勖的人头便是因此而起。江湖?现在的江湖已经不再是那些侠肝义胆的武林人士的江湖了!二弟,大哥支持你的选择!只不过正如你师父所言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二弟你虽然身怀绝技,但是初入江湖也一定要千万小心才是!记住大哥的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人心!”

安继业闻言紧紧地握住李存勖的双手,不无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提醒,小弟一定铭记在心!”

李存勖抬头看了一眼日头道:“时间不早了,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我离开军中多日恐怕已经积攒了一堆的要事需要赶紧处理了。既然咱们兄弟三人志向已定,那就坚定不移的按着自己心中的目标一路勇往直前吧!二弟,我与三弟同在军中,你若要找我们倒也容易。但是我俩若想联系你却多有难处了,你要多多保重!”

安继业笑道:“我一个江湖散人来去自由,有事没事我都会常去看你们的!倒是你们,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第八章 龙潭

看到大哥和二哥依依不舍相互嘱托,郭威哈哈一笑正想说话却见柴守玉眼含泪花已然来到近前。

只见柴守玉从怀中掏出一方翠绿的手帕仔细的系在郭威的手腕上,略带哽咽的说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你舍身出手相救之后,我……我这颗心便已经全在雀儿大哥你的身上了!眼下爹爹身有重疾仍需在此将养数日,此番别过之后,只待爹爹身体复原我便要和爹爹一同回家,完后我再将此事说与爹娘,再然后我便……我便去军中寻你!”

此时虽然距离大唐灭亡已经二十多年,但是大唐遗风犹在。隋唐盛世乃是在南北朝乱世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自西晋灭亡,五胡入华之后,经过了近三百年的民族融合,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性早已深深地融入到了汉人的生活之中。故而此时并无男尊女卑之说,女性的说话行事也颇为直爽。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盛唐之时武则天称帝一事的发生。

郭威至此终于明白了柴守玉的一番心意,不由得大喜过望!却激动地不知如何作答才是,只是傻呆呆的望着柴守玉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存勖和安继业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异口同声道:“郎有情妾有意,如此天作之合真乃人间一大幸事啊!三弟,人家柴姑娘已经直抒心意了,你怎的还像根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啊?”

郭威面红耳赤颇为尴尬的说道:“我……我……,嗐!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早已喜欢上柴姑娘了!只不过我的身世如此落魄又是一介逃兵,虽有此心却也不敢高攀啊。”

柴守玉闻言不禁莞儿一笑道:“傻样!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图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家!若论身家,那些追求我的富家公子哥儿还少了不成?只不过你这豪爽的性格着实让我一见倾心,再说你现在虽然落魄,但是你有如此雄心壮志谁又敢说你日后没有出人头地之时?总之我主意已定,此生跟定你了。除非……除非你……看不上……”

听到这里,郭威情急之下一把紧紧地攥住了柴守玉那双温婉如玉的小手,打断了柴守玉的话,大声说道:“承蒙姑娘不弃肯倾心相许,我一个落魄汉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妄言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既然姑娘不嫌弃,那么姑娘不妨告诉我你家住址,待我和大哥回到军中安定下来之后,定然登门求亲!”

听闻此言,柴守玉胸中一颗芳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粉脸一红低头说道:“我是邢州尧山柴家庄人世,你到了柴家庄之后只需打听一下便能寻得了。”

“啊?”郭威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大声笑道:“姑娘竟然是邢州尧山人?哈哈哈,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邢州尧山人啊!尧山柴家庄赫赫有名的柴翁想必便是伯父了吧?!你家以前是不是养了一只大黄狗?那条狗就是我小时候和玩伴儿偷的杀了……”说到这郭威顿觉失言,脸一红舔了舔嘴唇停下了话头。

柴守玉闻言一跺脚,指着郭威说道:“你……!我说我家大黄怎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原来竟然被你杀了吃肉了?!”

郭威满脸通红的说道:“年少无知嘛,我小时候原本就是人憎狗嫌弃的,出格的事没少干呢。你……你若是气不过的话,我把我赔给你就是了。”

柴守玉噗的一笑道:“傻瓜!逗你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怎会因为一只狗而怪罪恩公呢?只是没想到咱俩竟然还是同乡,这还真是说不尽的缘分呢。”

一旁的李存勖抚掌笑道:“哈哈哈,缘分!都是缘分啊!想不到上天竟然会制造出如此缘分,让我们这些原本四处漂泊互不相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在这短短的数天之内齐聚在这聚缘楼内。钱老板,你这聚缘楼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李存勖的一席话顿时引得众人齐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冲出聚缘楼直上云霄,在云天之际回荡不休!

……

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五人做了短暂的叙别之后,按照既定的行程李存勖带着郭威返回潞州大营。柴守玉因为要陪父亲养病仍旧暂时住在聚缘楼内,整日里有钱四海的照料倒也安逸。

这一边,安继业原本想就此开启闯荡江湖之路,但是转念一想此番兄弟三人连杀恶龙岭两位当家的,这个仇算是结的深了。如若就此放任恶龙岭不管,深恐恶龙岭那伙匪人再来寻仇,到那时不仅住在聚缘楼的柴守玉父女和钱四海恐怕会造毒手,就连身在潞州大营的大哥和三弟只怕也有性命之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安继业决定先去恶龙岭走一遭再说。反正这闯荡江湖也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究竟该如何闯荡安继业自己心中也没个谱。索性就拿这恶龙岭来当成自己闯荡江湖迈出的第一步了!

心念已定,安继业便不再犹豫,备足干粮后单身匹马向太行山一路行去。

经过晋梁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争,晋军在李存勖的带领下终于将朱梁军队完全的压制住了,这潞州也总算迎来了难得的太平。一路走来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所过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一片苍凉景色,着实的让安继业的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随着不断地深入,渐渐地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好转,原本荒废的田地里那些新插的秧苗在春风的沐浴下为这片干黄的大地带来了一抹绿色和希望。尽管田间地头依旧显得有些凋敝,但是多少也算是显现出了一些生机和人气。

只是进入太行山后,眼前的景色又再次转为了一片荒凉。残破不堪的村落和荒芜的田地似乎在向路人昭示着此间已经久无人烟了。一路上荒坟孤冢随处可见,沿途更有三三两两的枯骨暴尸于荒野之中,惨白的枯骨上落着几只漆黑的乌鸦正在用锋利的啄喙试图在骷髅头深邃的眼眶中再啄出些许的腐肉。

看着眼前有如人间地狱般的惨景,安继业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怒火中烧!此地距离晋梁两军交战的前线甚远却比之前线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用想也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定然是盘踞在太行山恶龙岭的那伙匪人!安继业圆睁着一双怒目盯着近在眼前的太行山,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贼人竟然如此祸乱天下,不将尔等尽数铲除,我安继业誓不为人!”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太行山疾驰而去!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路边枯树上盘踞的群鸦,犹如一团乌云一般遮云蔽日的冲天飞起,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在天空上盘旋飞舞。

不一刻,安继业便已来到了太行山的山脚下。正要放眼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之时,却见山脚下的一垛荒草丛中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直窜云霄!紧接着在一阵敲得如同山响一般的破锣声中,一朋十余人的彪形大汉手持着形态各异的长刀短剑从山脚下的乱石中窜出,霎时间堵住了上山的去路!

只见为首一人晃晃悠悠的来到安继业近前,觑着眼扫量了一番后,一偏头吐了一口浓痰,恶声恶气的说道:“哪儿来的鸟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擅闯我恶龙岭的地界?”

安继业冷哼了一声,翻身下马昂首来到为首恶汉的面前,冷冷的说道:“擅闯?一个路人路过此地而已,怎的就是擅闯了?这条路莫非是你家开的不成?!”

恶汉诧异的看了一眼安继业后,不怒反笑道:“呦呵!看起来还是个硬茬儿啊?你还真说对了,这条路还真就不是你这鸟人随便能走的!弟兄们!咱们也有些时日不曾说过那句切口了。来来来!把咱们那句切口说给这鸟人听听!”

一众恶人哈哈大笑之后,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此路是爷爷们开,此树是爷爷们栽!想从此路过?先给爷爷们留下那买路的财!啊哈哈哈哈!”

安继业笑着说道:“这话从你们这群鸟嘴里说出来听着倒也颇为壮观。听你们这意思,诸位想必是那拦路打劫的响马了?”

为首恶汉不耐烦的说道:“响你奶奶个马!爷爷们乃是恶龙岭的好汉!你这鸟人倒也颇有几分胆量,爷爷们如此阵仗你兀自强撑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莫非是来挑梁子的?”

看着安继业不做任何理会,只是面带冷笑盯着自己显然是默认了之后,为首恶汉恼羞成怒的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跑到恶龙岭来撒野?爷爷我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已然挥起手中的钢刀向安继业劈头砍来!眼见着钢刀距离自己的头顶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却见安继业身形一矮猛地向前一窜,竟然穿过刀锋紧紧地贴在了恶汉的身前!恶汉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胸腹间气息一窒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安继业在贴近恶汉之后,突然抬腿用自己的膝盖狠狠地撞向了恶汉的腹部。恶汉惨叫一声直挺挺的向后飞出了丈许重重的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连声惨嚎却怎样也爬不起来了。

一旁观战的其余九名恶汉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片刻之后终于醒悟过来,纷纷狂叫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向安继业猛扑而来!

看着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自己的恶汉们,安继业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便冲向了一众恶汉!阵阵惨呼声中,只见安继业拳脚并用,膝肘同出,顷刻间十个恶龙岭的彪形大汉已然被尽数击倒。除了那个为首的恶汉犹自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连声呼痛外,其余九人均口喷鲜血没有了气息,竟然被安继业一击之下尽数用重手法活生生的打死了!

杀了一众匪人之后,安继业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步来到兀自惨嚎连连的为首恶汉身前,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恶汉的脑门,面无表情的说道:“别在这装蒜了,站起来!”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为首恶汉明白这回他们这帮无恶不作之徒算是遇到了克星了。捂着肚子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颤声说道:“爷爷饶命!”

安继业冷笑道:“废话,若不是有心留你一命,你此刻早已和你那九个同伴一样命丧当场了!我来问你,你这恶龙岭现有多少匪人?”

恶汉战战兢兢的回道:“山寨里连厨子带马夫以及那些被我们强掳上山的娘儿们算上,一共有五百七十三人。”

安继业笑道:“你这贼人倒也实诚,连厨子马夫都给我算进来了?”

恶汉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道:“爷爷说的是,小人最是实诚不过了!”

安继业笑道:“你到会顺杆爬啊?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说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这恶龙岭领头的都是何人?”

恶汉眼珠一转,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有心想抬出恶龙岭一众当家的把眼前这个煞神吓退。于是小心翼翼、如数家珍般的说道:“寨中共有五位当家的,说起他们那可是个个都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啊!大当家的江湖人称钻山恶龙,手中一杆长枪施展开来真如恶龙出海一般令人闻风丧胆!这恶龙岭的称号便是由大当家的名号而来。二当家的江湖人称盘山龙,善使一条钢鞭,长鞭一展数丈之内连只蚊子都别想逃出!三当家的别看是个女人,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索命毒龙,一手暗器功夫真如天女散花一般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暗器之上全部喂有剧毒,真正的是见血封喉!四当家的人称旱地龙,凭着手中一把钢刀横行太行数十载罕逢敌手!这五当家的就更厉害了,他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第一高手,江湖人称笑面书生,凭着一手点穴功夫以及家传绝世轻功独步武林威震天下!”

看着面有得色如数家珍的恶汉不再言语,安继业问道:“没了?”

恶汉舔了舔嘴唇道:“没了!我恶龙岭有这五位当家的……”

“够了!”安继业不耐烦的打断了恶汉的话,冷哼一声道:“你这贼人,我刚说你实诚你便编出这些谎话来诓我?”

恶汉颤声说道:“爷爷这话从何说起啊?爷爷英雄盖世,小人便是有包天的狗胆也决计不敢欺骗爷爷分毫啊!”

安继业冷笑道:“听你言语之中,你们那五当家的笑面书生想必是这恶龙岭中的第一高手了?”

恶汉连连点头称是。

安继业收起笑容厉声说道:“一派胡言!你嘴中的那个凭着一把钢刀横行太行数十载罕逢敌手的四当家可叫刘骜?半个月前此贼已经被我那不会丝毫武功的三弟所杀!至于你所谓的那个恶龙岭第一高手笑面书生孟旭倒却也是红云山庄的高手,但是是不是第一这就难说了。更何况这个孟旭也早在七日之前被我制服后死于我大哥刀下!此二人如此不济却成了你口中威震武林的高手?你也忒的小瞧这天下武林了吧!如果真如你所言孟旭便是你恶龙岭的第一高手的话,哼哼!想必那剩下的三个当家的也不过尔尔了!”

说罢,屈指一弹一股凌厉的指风已然击中了恶汉脐上七寸的位置,恶汉只觉得胸腹间微微一麻倒也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正在诧异间,却听安继业接着道:“适才我已点了你的鸠尾穴。一个时辰内,若无我亲手为你解穴你必将全身血脉爆裂而亡!死状凄惨自不必说,死前所受的痛苦更是苦不堪言!现在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恶龙岭的情况,带我上山吧!”

听到安继业揭穿了自己的谎言,为首恶汉早已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靡不振了。此刻又知道了自己身上死穴被点,更是唬的魂飞九天。因为他也曾见过五当家的孟旭是如何用点穴手法炮制那些被他们抓上山来的普通百姓,深知安继业所言非虚。极度的惊吓中,恶汉下身传来阵阵异响恶臭,屎尿屁已然混合而出顺腿直流!

安继业掩着鼻子,忍着阵阵恶心笑着骂道:“你这贼人!方才还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怎的吓成了这副怂包软蛋?你恶龙岭若尽是你这等人物,这方圆百里之内尽受你等荼毒的百姓也真是死的冤枉了!”

闲话无多,在这为首恶汉的带领下,安继业一路向太行山深处的恶龙岭行去。一路走来倒也算得上畅通无阻,偶有小队巡山的喽啰看出不妙试图阻拦,也被安继业尽数用重手法击毙。那个领路的恶人心知死穴受制,一路上倒也乖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全部由碗口粗细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门。寨门高约丈许,上有一条能容纳三人通过的通道,通道上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匪人,正懒洋洋的拄着钢刀斜倚着木柱在那里闲聊。寨门两边两道也是有碗口粗细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墙直向两边延伸出千米有余后向回环绕把正中数十间木屋尽数围绕在内。寨墙前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十余个木制拒马,看起来倒也颇有些规模。

寨门上那几个闲聊的匪人远远地便看到了带路的恶人和安继业,其中一人大声喊道:“这不是王头儿吗?你不是带人巡山去了吗?怎么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蔫脑的一个人回来了啊?你身后带着的那个人是谁啊?瞧着眼生!”

王头儿没好气的说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巡山路上突然拉肚子了,现在装了一裤裆的屎,不回来换条裤子难不成就这么着臭气熏天的满山跑?赶紧给老子开门!”

寨门上的匪人闻言顿时笑成了一团,片刻之后那个喊话的人捂着肚子笑道:“王头儿你也真是出息了,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拉一裤子?哈哈哈!开门不难,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身后那个生人是谁呢?大当家的有令在先,生人闯寨者一律当场射杀!”说罢一挥手,身边那几个匪人纷纷拿起手中的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安继业!

第九章 剿贼

看到寨门上的兄弟竟然弯弓搭箭对准了安继业,王头儿急忙往前一站张开双手拦在了安继业的身前,按照上山时安继业所交代的那样,大声喊道:“弟兄们且慢!什么他娘的陌生人,此人姓安乃是五当家的在江湖中的一位友人。五当家的下山去替四当家的报仇,不曾想仇没报了竟然在上党被人给一锅烩了!五当家的临死前委托这位安大侠回寨传话,要大寨主为五当家的报仇雪恨!”

其实按照安继业原先的想法本想一口气杀入寨中,尽数了结了这伙匪人倒也痛快。但是听闻山寨之中还有被掳掠上山的普通百姓,又恐伤及无辜,无奈之下只好想出这么一个深入虎穴的策略。

寨门上的匪人闻言不由一愣,说道:“我操!五当家的如此了得的功夫也被杀了?这伙鸟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扎手?既然如此,你们稍等片刻,我先去回禀大寨主一声!”

说罢转身下门,向寨中走去。片刻之后,此人一路小跑返回,气喘吁吁地喊道:“开门,放人!”

随着寨门的徐徐打开,只见寨门内跑出两队彪形大汉,每队十人分列寨门两侧。两队人站定之后同时举起手中明光闪闪的钢刀架起一座刀廊,齐声喊道:“大寨主有令,恭迎贵客!”

王头儿见状,低声对安继业说道:“英雄莫怪,这是我们寨中的规矩,外人入寨必须经过这条刀廊,为的是考验来人的来意。若是心怀叵测者必然不敢过此刀廊,倘若通过刀廊时露出丝毫不轨之意,上面的钢刀也定然当头砍下!英雄切记,只管坦然通过便是!”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你倒也实诚,省得了!”

王头儿悻悻的说道:“我的死穴被你点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性命。眼下我的生死全在你手,你若是死了我不是也得搭进去一条命吗?当此时节想不实诚也不行了啊。”说话间,只见安继业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刀廊,王头儿连忙闭嘴追了上去。

好一个安继业,不愧是艺高人胆大,面对着寒光闪闪的刀廊竟然面无惧色坦然通过,还不时的用颇为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两旁的匪人和头上的钢刀。相比之下,身后的王头儿却心怀鬼胎战战兢兢,进入刀廊之时一个紧张只觉得裆间一热,显然又有些秽物夺“门”而出了。转念一想,反正之前已经拉了一裤子再多些也无妨了,索性任由这些秽物继续顺腿直流,就这样臭气熏天的走过了刀廊。

通过刀廊之后,一众匪人同时还刀入鞘,齐声喊道:“恭迎贵客入寨!”随后,在一名喽啰的带领下,安继业向着寨中最大的一间木屋走去。

即将走到木屋之际,安继业突然听到旁边的一间小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嚎声和一些男人的淫笑声。紧接着便见一名衣不蔽体的妇女双手护着上身尖叫着从屋内逃出,眼见着是遭受了凌辱!安继业见状只觉得胸中怒火上冲,刚想发作却见屋内又冲出来三个赤身露体的恶汉抓住那名妇女的头发不由分说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随后在一阵淫笑声中拖着那名被打晕了的妇女返回了屋内。此情此景早已让安继业怒不可遏,眼角抽搐了几下心中已然动了杀机!但是考虑到如果此时冒然出手恐怕会殃及无辜,安继业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大步走进了大屋之中。

进入屋内,安继业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抬眼看了一下大厅内的环境,只见大厅四角安放着四个硕大的火盆,盆中烈焰熊熊燃烧。大厅正中架着一口硕大的油锅,满锅的热油在锅下烈焰的炙烤下烟雾缭绕直给人一种身入油锅地狱一般的感觉!油锅两侧不远处摆着两套桌椅,桌椅后整齐的分列着两排上身赤裸腰挎钢刀面目狰狞的壮汉。大厅正中紧靠北墙的地方摆着五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最左和最右两张太师椅上空无一人,当中三张椅子上分坐着两男一女,想来就是恶龙岭最后的三位当家的了。

椅上三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正中一人粗声粗的问道:“这位好汉便是我家五弟的友人了?”

安继业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拱手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恶龙岭的大当家的了?在下安继业。”

大当家的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油锅左手边的那套桌椅说道:“好汉请上座!”

安继业瞟了一眼油锅旁的那套桌椅,坦然入座。刚一坐下便觉得油锅中阵阵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烈的油烟直熏得双眼难睁。安继业冷笑一声,指着眼前的油锅说道:“大当家的此举何意?”

大当家的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好汉勿怪,这是我们寨中的习俗,却也不方便说与外人。来人啊,给好汉备酒!”

话音一落,一名赤裸着油腻上身面目狰狞的恶汉双手捧着一个海碗来到安继业近前。安继业微微一笑双手接过海碗竟然毫不犹豫的一仰脖尽数喝干。随后把碗往桌上一放,笑道:“刚好渴了!”

二当家的见状,竖起一根大拇指似笑非笑的说道:“好汉子,有胆量!”说罢,盯着安继业一直背负在后背的由重重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事物,饶有兴趣的问道:“好汉背后背的是何物啊?”

安继业坦然说道:“刀!怎么?习武之人随身携带武器有何不妥吗?”

大当家的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我这二弟天性喜好研究天下各种武器。好汉的武器如同至宝一般重重包裹,想必定是一把神兵利刃了?不知好汉可否拿出来让我等观瞻观瞻啊?”

安继业笑道:“此刀乃是家师亲传,名为‘血河’!据说死在此刀之下的亡魂足有十万!故而杀气极重,刀出必要见血夺命!所以轻易是不能出鞘的。”

“十万?!”三人闻言不由一愣,大当家的笑道:“你这说的也忒的玄乎了吧?普天之下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好汉终其一生能杀得了十万之众呢!算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此番的来意吧。”

安继业道:“之前在寨门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孟旭已死,让我回来……”

“住口!”安继业话未说完,却见坐在大当家的右手边的那个女人一拍扶手腾地站起,打断了安继业的话,一脸狞笑的说道:“我家五弟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向来为人所不齿,从哪儿又跑出你这么一个江湖友人?而且五弟上山多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有过你这么个姓安的朋友,你此番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安继业冷笑一声,扫量了一番说话的女人,心知此人定是那个王头儿所说的三当家的索命毒龙了,随后冷冷的反问道:“你说呢?三当家的!”

三当家的狞笑道:“少他娘的在这装大尾巴狼了!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刚才你喝的那碗酒中已被我下了无色无味的断肠散!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一刻之内便能要了你的命!我大哥之前之所以跟你虚与委蛇,无非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你刚才不是问架这口油锅干什么吗?这口油锅便是为你准备的,好在你毒发之前把你丢入油锅活炸了你!”

安继业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伙恶龙岭的贼人!想不到你等竟然也有如此灵动的心思,能够看穿我此行的目的?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的五当家的孟旭就是死于我手,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端了你这恶龙岭,让你们这伙祸国殃民的贼人再也无法祸害此间百姓!”

大当家狂笑道:“哈哈哈,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鸟人!身中剧毒而且身陷重重包围之中还敢口出狂言!就凭你区区一人竟然胆敢妄言端了我这恶龙岭?你当我恶龙岭五百好汉都是吃素的吗?!”

安继业冷笑道:“说这么多干嘛?是不是吃素的上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三当家的阴森森的说道:“你已经身中剧毒,马上就要见阎王爷了,还试他娘的狗屁!哈哈哈!”

安继业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了,我不妨再等你片刻凑足这一刻的时间吧!”说罢,竟然若无其事的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了。

恶龙岭三个当家的见安继业如此镇定,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一时间大厅里中毒的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下毒的反到提着一颗心有些坐立不安,大厅之内的气氛竟然完全的颠倒了。

不一会儿,安继业猛然睁开双眼盯着恶龙岭三位当家的,若无其事的说道:“一刻钟差不多到了吧?”

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一脸惊异之色,异口同声的问道:“三妹,你这毒药怕不是过期了吧?”

三当家的骂道:“放你爹的屁!老娘用毒的手法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了,怎么可能会用过期的毒药?!定是这鸟人提前服用了解药!”

安继业哈哈大笑道:“别瞎猜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练功法门独特,自幼饱受蛇、蝎、毒蜂、蜈蚣等各种剧毒之物叮咬,积年累月下来早已对剧毒有了免疫。虽不敢说百毒不侵,但是寻常毒药却也奈何我不得!区区的断肠散而已,我只当是一剂下火的良药了。”

至此,恶龙岭三个当家的终于明白了此中原委。只听得三当家的口中怒骂一声,一伸手便向安继业射出一蓬蓝汪汪的暗器!虽然安继业不惧剧毒,却也心知若被这蓬暗器打中也着实好受不了。见状之后,猛然提起身边的方桌挡在面前,只听得一阵急雨般的密响过后,一蓬暗器已然尽数钉在了桌面上!在提桌遮挡暗器的同时,安继业脚下也没有闲着,头也不回反腿连环踢出,将身后四个试图提刀偷袭的恶汉尽数踢飞!提桌、反踢一气呵成,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在那四个被踢中的恶汉口喷鲜血向后飞出之时,安继业猛然感到前方劲风涌动,只见二当家手中那把长约丈许的钢鞭已然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劈面打来,一鞭将安继业手中的方桌抽成了两截!安继业将手中的半截方桌劈手向二当家的掷去,逼得二当家的不得不回鞭自救。便在此时,安继业忽觉眼前红光一闪,大当家的已然手挺长枪犹如恶龙出海一般刺向了安继业的心口!

只见安继业暴喝一声:“来得好!”竟然不躲不闪,一伸手反手攥住了枪杆,单手发力猛地向上一挑,竟然将紧握着枪杆另一端的大当家的硬生生的挑了起来!随后手腕一震,大当家的顿觉枪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沿着枪杆传来一股巨力,双手一阵剧痛已然虎口崩裂急忙撒手。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虽然大当家的手已经离开了枪杆,但是之前从枪杆上传来的巨力依旧顺着手臂不断的向胸口传去,在一阵骨骼碎裂声中,大当家的口喷鲜血惨叫一声直挺挺的飞出数丈,直把身后厚重的木墙硬生生的撞开一个大洞后又飞出去了十余米才重重的落在地上,眼见得不能活了。

“操你爷爷!”看到大当家的竟然被安继业一击反杀,三当家的怒骂一声,双手如同变戏法似的左一把右一把的将身上的暗器不断地向安继业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安继业以肉眼几不可见的极快速度将手中刚刚夺过来的长枪猛然翻转,双手一震挽出数十朵枪花,挂在枪尖的红缨随之盛开,直如百花怒放一般,立时将三当家的射来的暗器尽数扫掉!瞅准了三当家的发射暗器时前力刚竭后力未继的空当,安继业猛地将手中的长枪掷出,只听得三当家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已然被长枪洞穿胸口!却见长枪余势不减,竟然带着被刺穿了的三当家的向后疾飞出数十米之后,连枪带人硬生生的钉在了墙上!

三当家的口中鲜血狂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安继业,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竟然对一个女人……下如此……狠手,你……好……狠!”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女人?你等恶贼盘踞在此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好端端的一方土地竟然让你们糟蹋的人畜全无、赤地百里!还有那些被你们掳掠上山的女人在你们眼中更是犹如牲口一般惨遭凌虐,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女人?!在我眼中你们连畜生都不如、连人都不配去做!更不要说什么女人不女人了!!”

安继业虽然嘴上在说话,但是双脚却没有片刻的停顿,说话之时早已将围攻自己的八个恶龙岭的恶汉尽数踢死!

看着如同杀神下凡的安继业竟然在转眼之间便杀了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以及一众喽啰之后,大厅之内唯一幸存的二当家的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屁滚尿流!这个一生以杀人为乐甚至还生吃过活人心肝的屠夫此刻竟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一刻,虽然他有心想要上前厮杀,但是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始终迈不开半步。慌乱之下,只好扯开嗓子如同杀猪一般狂叫道:“人呢!都他妈死到哪儿去了!点子扎手,给我并肩子上啊!!”

话音刚落,便听得大厅之外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喊杀声中,大厅紧闭的大门被几名喽啰奋力撞开,数十名山寨喽啰举着武器冲进厅内狂叫着扑向了安继业!

看到救兵来了,二当家的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连滚带爬的从之前被大当家的撞出的破洞上夺路而逃。逃到厅外,二当家的这才看清原来寨中所有人马得到消息后早已将这座木屋团团围住。至此,二当家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裤裆之中凉飕飕的甚是不爽,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是刚才惊吓过度竟然尿了一裤裆。自从在这恶龙岭占山为王之后,这二当家的何曾如此狼狈过?恼羞成怒之下又仗着人多,二当家的胆气顿生,扯开了嗓子嚎道:“杀!杀!杀!全都给老子上!给我把这个鸟人剁成肉馅儿包饺……”

二当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得安继业所在的木屋内猛然传出几声有如裂帛一般的巨响!紧接着一片若有似无的剑气闪过,整座木屋竟然如同被利刃削砍过一般轰然倒塌!漫天尘土中,只见安继业手持一把隐现碧色的唐刀傲然而立,废墟之中之前冲进大厅的那数十名恶龙岭的喽啰早已身首异处!

这一突然的变故顿时震惊了包括二当家的在内的所有恶龙岭的匪人,一个个举着武器张着嘴,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盯着满身杀气傲然而立的安继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偌大的山寨竟然鸦雀无声。

安继业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提着刀跨过废墟缓步向二当家的走来,边走边说:“你不是想看看我这把血河吗?现在刀就在我手中任你观瞻!不过你要抓紧时间了!我说过,此刀一出必要见血夺命。你们此刻不仅勾起了我的杀意更是勾起了这把血河上沉寂已久的杀气!今天在场的所有恶龙岭的匪人——都得死!!”

惊醒过来的二当家的看了看围在身边的这五百多名恶龙岭的喽啰们,狰狞的笑道:“都得死?好狂妄的口气!我恶龙岭的人数虽然算不上千军万马,却也足有五百人之众,一人一泡尿都能把你活活淹死!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口出狂言,能从这五百人的围攻中全身而退!!”

安继业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全身而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全身而退了?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话音未落,安继业已然化身为一股疾风向恶龙岭这五百名喽啰骤然冲去!

第十章 希望

“当此乱世,百姓已如风中浮萍,再遇恶人当道,百姓何来活路可言?所谓慈悲为怀绝不是当滥好人,须知慈悲为怀的神佛亦有金刚怒目一面!当年,我之所以尽杀那队杀了你全家全族的契丹骑兵,就是因为他们不分老弱妇孺滥杀无辜之故。乱世之中战争在所难免,可是战争是国与国、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又与无辜百姓何关?你要切记为师的话‘不可妄杀也不可滥杀,但是如果遇到十恶不赦之人亦不可有丝毫恻隐之心,当杀则杀、除恶务尽!!’”

想到下山之前师父的那番谆谆教诲,安继业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剿灭恶龙岭这帮匪徒的信念。在他看来,这帮无恶不作肆虐此间的恶龙岭匪徒便是一群十恶不赦之人。对于这种人仅凭言语上的教化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屠刀,而且如果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他们的话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惨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万千无辜百姓的亡魂?

心念及此,安继业紧握着手中的血河冲向了那五百名十恶不赦的恶龙岭的匪人!

五百人!恶龙岭这五百人确实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精兵将强,但是却是一众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以一人之力对抗五百名恶徒,若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便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了。

此刻,安继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属于后者!

冲入人群的安继业直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的血河宝刀寒芒闪动,霎时间山谷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恶龙岭匪人的声声惨叫!直到此时,这帮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恶龙岭匪人才用自己的身体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体会到了他们曾经强加于那些无辜百姓身上的死亡的痛苦!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五百人便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了。看着遍地同伴的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的血腥味儿,这伙杀人如麻的匪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鬼!他是索命的恶鬼!逃啊!!”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如同杀猪一般的惊叫,在这声惊叫声中残余的恶龙岭的匪人终于恍然大悟。逃!除了逃还能做什么?!人再多留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一时间,在众匪纷乱的惊叫声和中刀后的惨嚎声中,这群残余的恶龙岭匪人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四散逃窜。

“想逃?没那么容易!”已经杀红了眼的安继业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些毫无斗志四散逃窜的匪人产生丝毫的动摇。因为他知道,如果让这群匪人逃走,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只听安继业长啸一声,一身黑衣顿时在风中化为了一道魅影,所过之处一伙伙四散逃窜的匪人如同一捆捆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中刀倒地。每当安继业手中的血河挥出,便有一名恶龙岭的匪人身首异处!只是这一回,虽然匪人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但是四散逃窜的他们却着实也让安继业颇费了一番功夫。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混乱的山寨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所能听到的只有尚未断气的匪人在断气前的哀嚎声和安继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从安继业那犹如从血水之中捞出来的黑色长衫上不断滴落的鲜血的滴答声。

此刻,偌大的山寨之中只剩下了两个活人,一个是惊吓过度跪倒在地的恶龙岭二当家的,一个便是浑身浴血的安继业。

安继业深吸一口气后,手提着血河宝刀缓步走向二当家的。看了一眼面如土色身若筛糠的二当家的,安继业没有丝毫的犹豫挥刀向二当家的脖子砍去!

尽管安继业出刀的手法极快,但是在二当家的眼中看来这人生中最后的一幕竟然如此的清晰,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划过空气时所荡起的气流。这一刻,二当家的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安继业手中这把唐刀了。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刃!从刀身上的花纹一眼便能看出此刀是用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百炼钢铸就而成,粘在刀身上的鲜血非但没有落下一滴,反而被刀身上的刀纹尽数吸收!血入刀纹之后整把刀身竟然隐隐的泛出了一缕碧色!

“这得需要饮尽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形成如此的碧血之色啊!”心中犹在赞叹之余,二当家的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开始不断地颠倒翻滚,看着数尺开外自己那具已经没有了脑袋、颈中鲜血直喷数米之高的身体,二当家的试图说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没有丝毫痛感,果然是一把好……刀!”但是没有了身体的头颅,却只是动了动嘴唇而已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终于结束了!安继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反手将手中的血河插回了背在身后的刀鞘之中。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安继业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向之前看到的那个遭受凌辱的妇女所在的木屋走去。

打开屋门,借着从门口洒进去的阳光屋内情景一目了然。只见六个衣不蔽体的妇女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蜷缩于屋角阴暗处,正在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的安继业。安继业见状急忙扭头将目光移向屋外,沉声说道:“你们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说罢转身来到寨中,在那些恶龙岭匪人的尸体上剥下了几套略微干净的衣物抬手仍入屋内,大声说道:“有些血污,先凑合着穿上遮遮身吧。”

随即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片刻之后六个妇女紧掩着衣襟战战兢兢地从屋内走出。当她们看到寨中遍地的死尸时,险些被唬的晕了过去。待到看清这些尸体尽是恶龙岭的匪人时,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安继业面前同时跪倒,齐声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安继业见状急忙闪身避开,双手虚扶,口中说道:“快快请起!你们可知这寨中还有其他落难之人吗?能否带我去把他们也一同救出?”

六个妇人相互对望一眼后,起身带着安继业先后从其它屋中又救出了十七个被强掳上山的妇女和三个前日路经此处被劫掠上山的客商。

看着这一众形容憔悴的落难人,安继业长叹一声道:“你们受委屈了,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一个妇人掩面哭道:“我们被强掳上山饱受凌虐,早已没有面目见人了。更何况家中亲人也都被这伙恶贼尽数屠戮,今后?家破人亡的我们还有今后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生逢乱世,恶人当道,又岂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所能左右得了的?家没了可以重建,但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却是万万不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活着的还要继续鼓起勇气活下去才是!眼下恶龙岭的匪人已经被我尽数杀光,这寨中尚有这些贼人劫掠而来的无数财物。依我之见你们不如把这些财物分了,下山去寻得一处相对安定的所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三个客商中的一人点头说道:“大侠所言甚是,面对强权暴力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可是现在我们既然已经重获新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往呢?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很难,但是既然老天爷安排这位大侠让我们再一次获得了新生,那我们就应该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才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吧!我们一行行脚客商原本七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为了家中那些还在苦苦等候我们归来的家人,不管前路如何险阻我们都要继续前进!大恩不言谢,此番我们若是能活着回去,他日定要将大侠此番义举广为传播。”

压抑在一众妇人心中的阴霾终于被这番言语一扫而光,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的那颗灿烂的骄阳,毅然抛下了心中的负担,选择了重新开始。

…………

半个月后,潞州大营。

一大早刚刚洗漱完毕的郭威忽然发现大营之中鸦雀无声,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李存勖满面春风带着一个颇为健壮的军官从帐外大步走进。一进门便哈哈大笑道:“三弟,大哥来看你了!”

郭威见状急忙站直了身子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快步向前来到李存勖面前紧紧地握住李存勖的双手笑道:“原来是大哥啊,我说帐外怎么突然鸦雀无声了呢?”

看到郭威义礼兼备,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的要求,大哥把你放到了这一线军中。怎么样?过的还好吗?你呀你,就是不听大哥的话,以你的才能就是给你一个中军校尉都有些屈才了呢!”

郭威哈哈大笑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是小弟还是那句话,大丈夫的功名要靠自己一刀一枪博来才够味儿,一味地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终究难成大器嘛。大哥一大早就满面春风的来到这大营之中,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李存勖笑道:“还真让你猜中了!刚才我接到线报,说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已经被尽数剿灭,你倒是猜猜看是谁干的?”

郭威闻言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难不成是……二哥?”

李存勖点头笑道:“应该是他没错!坊间传言,半个月前是一位姓安的大侠只身一人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姓安的大侠,算算时间半个月前又正好是你我和二弟分开不久之后,不是二弟还能有谁啊?哈哈哈!”

郭威吐了吐舌头,不无震惊的说道:“好家伙!一个人灭了五百人?!二哥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大哥是堂堂一代晋王,打的朱家逆贼抱头鼠窜,威震天下自是不必说了。如今二哥初入江湖,便以一人之力剿灭恶龙岭群贼,也打出了威风和名气!大哥二哥如此英雄了得,小弟也得加把劲儿好生的努力才行!不然的话岂不是给两位哥哥的脸上抹黑不是?!”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三弟此言甚是!那日我们兄弟三人在聚缘楼义结金兰,誓言荡平乱世。眼下虽然你还没有什么起色,但是你面有异象绝非池中之物,而且兄弟三人之中又数你最为年幼,只需不断努力他日你的成就绝对不会在我和你二哥之下的!来来来,我为你引荐一个人。”说罢指着身后那个一直健壮的军官说道:“他叫刘知远,现在我义兄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帐下任牙门都校。虽然官阶有些低微,但是为人性格厚重寡言,且雄武过人勇猛善战,在年青一代里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日后定当前途无量!三弟你初入我军,若能得一良将赏识提携,一同建功立业还不是指日可待吗?因此我决定将你调入刘知远账下同往晋阳前线,为我军与朱梁逆贼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不知三弟意下如何啊?”

郭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刘知远,随后向刘知远行了一个军礼,朗声笑道:“一切全听大哥安排!只不过我生性粗莽,不善逢迎巴结之事。将来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刘都校多多包涵了!”

初见郭威之时,刘知远心中颇有微词,始终觉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无非就是一个仰仗着晋王李存勖这层关系的阿谀之徒罢了。现在,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郭威豪爽直率的性格已经尽扫刘知远之前对郭威的偏见,甚至还勾起了刘知远的好感。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我治军向以严谨著称。所谓军令如山,倘若你真的违反了军中纪律,纵有晋王殿下这层关系,我也绝对不会枉法徇情。但是我刘某人也绝非贪功妒忌之辈,你若有功我也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前程。今日起,你我便是军中同袍,咱们联起手来共同为晋王殿下能够早日重振大唐雄风共同努力吧!”

刘知远的一番话公私分明,尽显心中坦荡,也顿时勾起了郭威的亲近之心。一拱手大声说道:“好!就冲刘都校这番话,郭某定当于军中誓死效力,绝不辱没大哥一番提携和刘都校的一番厚谊!”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我就说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绝对合得来,果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啊!对了三弟,在去晋阳前线之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郭威挠了挠头说道:“没有了啊,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那么多的牵挂啊?”

李存勖笑道:“你呀你!如此重要之事竟然让你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忘了柴守玉姑娘了吗?”

“啊?!”经李存勖已提醒,郭威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面红耳赤,挠着头说道:“大哥若不提醒,我还真忘了!不过好男儿当以天下大事为重,柴姑娘的事我看还是等助大哥荡平乱世之后再说吧。”

李存勖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三弟此言差矣!成家立业乃是男儿终身大事,不成家何以立业?况且大丈夫理当一言九鼎、言出即行,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柴姑娘等你安顿好后便去提亲,又怎能言而无信呢?眼下我军虽然已经到了和朱梁逆贼决战的关键时期,但是决战之日还遥遥无期,你不如趁此良机尽早把和柴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吧。既然你父母早亡,那么此事便由大哥全权做主了!提亲所需的各式花红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齐全了,给你一个月的假,事不宜迟,今天就上路!”

一旁的刘知远也笑道:“晋王殿下所言极是,你堂堂一个大丈夫又怎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你呢?既然晋王殿下已经准了你一个月的假,你就听晋王殿下所言安心回家先把你这件人生大事安顿了再说!”说罢,伸手解下挂在腰间的唐刀,双手捧着连刀带鞘递给郭威,说道:“仓促之间,身上也没带得什么礼物。这把刀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却也陪我征战沙场近十年了。宝刀赠英雄,今日就把此刀赠与你,权当我的一点心意了!”

郭威连连摇手说道:“万万使不得!从军之人刀便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一般,此刀跟随刘都校多年,我郭威何德何能安敢夺人所爱啊!”

李存勖笑道:“三弟,这也是刘知远的一番心意,你若不要岂不是驳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吗?”

听闻李存勖所言,郭威这才面带惭色的伸出双手如捧婴儿一般接过了刘知远的唐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刘都校!”

刘知远哈哈笑道:“这就对咯!一个月后,我在晋阳大营等你回来!”

李存勖拉着郭威的双手说道:“只可惜大哥军务缠身,没有机会亲自参加三弟的婚礼了,回去代我向柴翁和柴姑娘问好并转达我对你们的祝福!”

感受着李存勖那双有力的大手中传来的阵阵体温和言语中所包含的那份情谊,郭威眼含热泪道:“小弟省得,大哥保重!”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后,郭威带着李存勖指派的一队亲兵抬着李存勖亲手准备的各式花红礼物,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邢州尧山的迎娶柴守玉之路。

…………

就在郭威动身的当天,是夜,太行山上。在皎洁的月色下五个黑影来到了早已寨破人亡的恶龙岭山寨。

借着月光,五人仔细的扫视了一遍残破不堪的山寨,只见遍地都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其中一人倒抽一口冷气道:“想不到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恶龙岭果然被人端了!”

另一人大致的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死尸后说道:“从伤口上来看,这些人确实是死于同一把刀下,而且动手的还是一个高手!另外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颇为眼熟,一时间却也寻不出什么头绪,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刀法!也不知端了恶龙岭的这个高手和杀了六弟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办大哥?要不要给六弟报仇?”

另外一人沉声说道:“咱们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查明恶龙岭被剿灭一事和老六之间是不是有所联系。虽然在刀法上看不出什么关系,但是从时间上还有老六和恶龙岭之间的因果关系上倒是也能推断出一点眉目。这两件事即便不是同一人所为,灭了恶龙岭的这个神秘高手和杀了老六的人之间也必然有一定的关联!”

正中一人点了点头道:“竟然能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人?虽然恶龙岭这伙鸟人尽为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江湖之中有这份勇气和功力的人并不多见。而且还是使刀的,加之江湖传言灭了恶龙岭的人姓安,这就进一步的缩小了查找的范围!至于报仇嘛……,老六的人品向为世人所不齿,报不报仇倒在其次,可是咱们红云山庄的声誉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挽回的!传令下去,全庄动员去江湖中寻找这个形迹可疑的使刀高手!”

第十一章 相亲

邢州,尧山。

邢州地处河北,原本在朱梁帝国势力范围之内,地处晋梁两军交战要冲。经过晋梁两军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此时的邢州已经脱离了朱梁变成了晋王李存勖的领地。连年的战争让居住在邢州这片土地上人们饱受战争之苦,虽然已经变成了晋王的领地而且也不再是战争的前线,但是常年的战争所留下的创伤依旧随处可见,休养生息仍需时日。

这日一大早,尧山的街面上突然走来了一队全部由晋军组成的十余人的队伍。一行人等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个个面带喜色或挑或抬带着大小不一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都有大红的红绸扎就而成的绣球,显得格外的喜庆。为首之人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头上也同样带着一个大红的绣球,缰绳上缠绕着一层红绸,马上之人威风凛凛面带喜色正是从潞州大营赶回来迎娶柴守玉的郭威。

行至一家饭店门口,郭威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笑道:“已经到了尧山,兄弟们这一路上也着实辛苦了。咱们不妨先在这家饭店稍作休息歇歇脚,等吃饱喝足之后再与我同去柴家庄迎亲如何?”

一众行人齐声笑道:“全听郭大哥安排!”

郭威性格豪爽,喜欢与人结交,加之与李存勖的这层关系随行众人也有心巴结,一路下来早已和这帮大头兵打成一片。

郭威这边刚一下马,那边店里的小二早已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接过郭威手中的缰绳,小二点头哈腰的笑道:“一大早这门前老树上的喜鹊就喳喳喳的叫个不停,我家老板刚才还说今天定有贵客,可可的各位军爷就来了,您说这不是巧了吗?”

看着极尽巴结的店小二,郭威明白定是自己这一行人身上的军装惹得。当此乱世时节,当兵的最是没人敢得罪。一方面是这群厮杀汉久经沙场,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另一方面兵荒马乱之际,遇到那些纵容下属趁乱打劫的军官,这“兵匪”也着实是人们心中的一个大患。所以遇到这些当兵的,老百姓向来是不敢得罪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郭威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儿的银子抛给小二,笑着说道:“小哥莫怕!哥是来娶亲的,不是来生事的。况且晋王殿下向来爱惜百姓且治军严谨,纵容军队趁乱打劫的事我们晋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你且好生伺候着,好酒好肉尽管往上端,这块儿银子可够用了?”

小二颠了颠手中的银两足有二两多重,脸上顿时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笑开花儿了一般的说道:“够、够、够!两钱银子就足够了!这锭银子足够爷们儿吃个十天半月了!各位军爷里边请!小人这就找剪子去给您老找零。”说罢扯着嗓子朝店里喊道:“老板!来贵客了,里边的人好生伺候着了!”

郭威笑道:“还找什么找啊?今儿是哥大喜之日,多出来的赏你们了!”说罢抬腿向店中走去。

看到来的是一伙儿当兵的,店老板心里着实的犯愁。但是当他看到小二递过来的银子之后,顿时愣住了。朱梁占领此地之时,梁军来这里吃饭别说给钱了,吃完了不顺手牵羊带走点什么已经算是开恩了。像郭威这样的没吃饭先给钱,而且还不用找零的军爷,这店老板开店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心下不由大喜,竭尽全力的巴结伺候自是不用分说了。

不一刻酒肉均已上齐,郭威端着酒碗说道:“肉弟兄们尽管敞开了吃,至于这酒嘛只有这一碗。不是哥小气,实在是一会儿咱们还得去迎亲。倘若在这里喝的东倒西歪的,让人家看到了也不好看是不是?”

众人哄笑道:“郭大哥放心,有这一碗酒先解个馋便知足了。等到大哥新婚之时,咱们弟兄还怕没得喝吗?哈哈哈”

说笑间,忽听得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只见五个身着长衫身形健壮,眉宇间颇为相似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了郭威等人,微微一愣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招呼店小二上些酒肉。

郭威虽然也看出来这五个人绝非常人,但是此刻喜事在身,却也懒得管那么多,只是敞开了吃肉和一众兄弟尽情说笑。

那五个人坐等酒菜之际,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大哥,一早收到了庄里的飞鸽传书,不知可是有了那个姓安的……”

“低声!”大哥打断了那个人的问话,抬眼看了看一旁那些犹在吃肉说笑的当兵的,见到没有什么异状之后低声说道:“此地人多嘴杂,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吃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五人虽然说话声音极低,但是“姓安的”这三个字还是被郭威隐约听到了,眼皮一跳心中暗想:“姓安的?莫非说的是二哥?”有心想要再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五人却不再做丝毫言语,只是一味地低头吃饭。

郭威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端着一大碗酒起身来到那五人桌前,打了一个酒嗝好似喝醉了一般,眯着眼问道:“五位大侠可是江湖人士?”

见到这伙当兵的竟然主动过来寻话,为首的大哥眉头一皱,有心想不做理会,但是又怕得罪了这些当兵的生出事端。当此乱世,别说老百姓怕当兵的,就算是江湖人士也着实不愿意得罪这些当兵的。想到这里,为首的大哥脸上露出了笑容,起身拱手说道:“不敢,我们兄弟五人这点微末本领哪敢妄称什么大侠啊。不过这位军爷倒也是好眼光,怎的看出我等是江湖人士啊?”

郭威哈哈一笑,真的就像喝醉了一样,连舌头都硬了。含含糊糊的说道:“什……什么好眼光了!哥……只是……只是看你们身形……身形矫健,一……般人又……哪来的你们……这种英……雄气质?小弟……呃……哥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却……也对江湖英雄……颇……颇为敬佩!不……不知五位大侠从……哪里来啊?”

为首大哥着实不想再和这帮当兵的纠缠,便随口说道:“从太行山来。”

听到太行山这三个字,郭威心中一动,接着说道:“太……行山?我记得那……那里不是……被一伙儿……什么恶龙岭的匪人……盘踞着吗?日前听说……那恶龙岭被一个……大侠以……以一人之力给端了!不……不知可有此事啊?”

为首大哥微微一笑道:“我也曾听到坊间有此传言,不过我兄弟五人不想多事,于是绕开了恶龙岭另寻了一条路走了,恶龙岭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兄弟确实不知。”

看到这个为首大哥口风颇紧,郭威心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随口问道:“那……敢问……五位大侠尊……姓大名?”

为首大哥眉头微皱道:“区区贱名说出来没得辱没了军爷的耳朵,不提也罢。我兄弟五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烦扰众位军爷了,告辞!”说罢起身便要走。

郭威见状,心中暗想:“老子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你们就要走?看你们这样子似乎着实不想得罪我们这帮当兵的,既然如此只好这样了!”想到这里,郭威猛地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骂道:“不……给哥……面子是吧?瞧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是吗?!”

旁边那一众随行的军人虽然不知道郭威怎么一下子就醉成了这样,但是看到郭威发怒,忽的一下同时起身,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拦住了那五人的去路。

五人中的一人见状顿时怒从心起,破口大骂道:“操!我们兄弟忍让再三,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真当我们怕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不成?!”

为首大哥伸手一拦,皱眉说道:“众位军爷这是何意?我等虽为江湖人士却不是什么响马盗贼,不知何处得罪了众位军爷,惹得军爷们如此大动干戈呢?”

郭威冷笑道:“哥向你们请教尊姓大名,你们却毫不理会抬腿便走。日前,晋阳大营传令捉拿五名江洋大盗,你五人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心中有鬼?!”

这种诬陷他人为江洋大盗的手段,原本就是一些**生财的法门。听到郭威说这五人为江洋大盗,一众当兵的顿时以为郭威要借此勒索,心领神会的附和道:“大哥说得对!这五个鸟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

为首大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误会、误会!此时我若继续隐瞒倒显得我们真的是心中有鬼了。也罢!实不相瞒,我兄弟五人乃一母同胞,姓孟。鄙人是五人之长,贱名孟明。因我兄弟名字中都带有一个‘日’字,所以江湖人称红云山庄的‘六日当空’便是我们兄弟了!不知我们兄弟五人可是军爷所说的那五个江洋大盗吗?”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递到郭威手中,小声说道:“之前之所以不愿袒露姓名,实乃我兄弟五人奉了当今武林盟主之命有要事在身。这点小意思全当小人一点心意,得罪之处还望军爷海涵。”

听闻这五人便是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郭威顿时明白了一切。有心想就此将这五人一举拿下替二哥扫清后患,但是转念一想当初一个孟旭已经让自己吃了大亏,眼前这五人的功夫恐怕还在孟旭之上,贸然行动自己这点人实在是不够瞧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暂时放过他们,再想办法赶紧通知二哥加以提防,日后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思量再三后,郭威伸手接过银子在手中颠了几颠,笑着说道:“我就说你们是江湖大侠嘛,想不到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得罪得罪!几位大侠既有要事在身,那么小弟便不再纠缠了。弟兄们!这五人乃是江湖侠士,不是什么狗屁江洋大盗。咱们接着喝酒吃肉!”

孟明虽然听出来郭威话语中带有一丝指桑骂槐之意,却也着实不想再生是非,于是拱手说道:“告辞!”带着四个兄弟转身离开了饭店。

待得孟氏兄弟渐渐远去之后,郭威也不再停留,急忙带着一众人等向柴家庄走去。

尧山柴家乃是当地大户,加上郭威幼时顽劣没少给柴家找过麻烦更是熟门熟路,不一刻便已来到了柴家大院。

望着眼前熟悉的白墙碧瓦,顿时勾起了郭威儿时的回忆。便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将郭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抬眼望去却是几个随行早已拉起了几挂万响长鞭噼里啪啦的燃放开来。弥漫的硝烟中,周围早已围起了一众看热闹的好事之人。柴家的门房看到门前突然来了一队军人,只当是有什么祸事,连滚带爬的跑向内院禀报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汉子带着十余名家丁来到门前。看到眼前的仗势,汉子不由微微一愣朗声问道:“各位军爷这是什么意思?”

郭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汉子,只见此人眉宇之间依稀有些柴守玉的模样,想来便是柴守玉的兄弟了。于是连忙滚鞍下马,拱手说道:“我叫郭威,和你家小姐有约在先,今日前来登门求亲。”

“求亲?”年轻汉子冷笑一声道:“不知何人为媒?何物为聘啊?你们这番冒然前来求的又是哪门子的亲?!看你们这身行头应该是晋军了,我家虽非官宦人家,却与晋王殿下有些交情。你们若是想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话,只怕晋王殿下那边你们交代不了!”

郭威连连摆手道:“小哥误会了,我真的是来求亲的啊!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守玉姑娘。”

“闭嘴!”年轻汉子厉声叫道,“我妹妹的芳名岂是你随便说得?”

此时郭威真是百口难辩,情急之下猛地想到了临别前柴守玉送给他的那方手帕,急忙从怀中掏出递到年轻汉子眼前,说道:“若说媒人的话,我大哥晋王李存勖殿下也能算是了。至于聘物……这方手帕是当日你妹子亲手所赠,多少也算是个聘物了吧?”

年轻汉子接过手帕,只见手帕碧绿正是妹妹所喜爱的颜色,而且帕角绣着一个小小的“玉”字,确是妹妹的手帕无疑。但是妹妹回来多日,却从来都没听她说起过此事。一时之间顿时没了计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兀自为难之际,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哥!你干嘛呢?”

年轻汉子回头望去,竟然是妹妹柴守玉。刚想说话,却见柴守玉怔怔的望着门外,眼含泪花面带喜色,大叫一声:“郭大哥!”一伸手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哥哥,直奔郭威。

看到柴守玉,郭威也是大喜过望,疾走几步奔向柴守玉,想要伸手去拉柴守玉的手,却碍于人多眼杂、男女有别,扎着双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柴守玉却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了郭威的手,喜不自禁的说道:“你……你来了!”

郭威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来了!”

二人就这样紧紧地拉着对方的双手相互凝视,虽没有再多的言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便在此时,门前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郭壮士啊?玉儿,你们就这样在门前……,难免有失观瞻啊。还不快请郭壮士进庄?”

郭威抬眼一看,竟然是柴守玉的父亲柴翁,急忙上前行礼。

待郭威说明来意后,柴翁眉头微皱道:“进屋再说吧。”

进入屋内宾主落座之后,郭威起身又将来意复述了一遍。柴翁手捻胡须沉声不语,良久之后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柴守玉,又看了看郭威,说道:“骤闻此事,老夫一时之间倒也难做计较。郭壮士且少坐片刻,容我和玉儿他娘商量商量再说。玉儿、守礼随我到后堂来。”说罢便起身带着柴守玉的哥哥柴守礼走进了内堂。

柴守玉来到郭威身边,面有愧色道:“郭大哥,婚姻大事我一个女儿家着实羞于启齿,正在计较如何禀明父母之际你便来了。因此家人多有冒犯,还望郭大哥海涵。”

郭威笑道:“不妨事的,如此人生大事确实草率不得。我省得的,你快去内堂和家人商量吧,莫让家人等急了。”

柴守玉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郭威,粉脸一红低头向内堂走去。

内堂中,柴翁、柴母以及柴守礼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柴守玉进来后,柴翁叹了口气说道:“玉儿啊,以你的条件再不济也能嫁一个节度使。而且自你出生之后,算命的曾经给你看过面向,说你有母仪天下之相。如今你想嫁给这么一个当兵的,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柴守玉道:“女儿知道爹娘的关爱之情,但是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幸福,什么节度使不节度使的女儿从来没有想过,倘若女儿不喜欢便是嫁与了王侯将相又有什么用呢?再说,我看郭大哥仪表堂堂,虽然此刻身份卑微,但是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所谓乱世出英雄,谁又能保证郭大哥他日在这乱世之中闯不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呢?那日在聚缘楼内我早已决心以身相许,天涯相随,将来不管是吃苦受罪还是享受荣华富贵,都是命中注定,都是玉儿自己的选择,玉儿决不埋怨父母半分!”

看到女儿意志坚定态度决绝,柴翁一时间倒也没了主意。一旁的柴母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个郭威有些好奇了。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再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叫我家玉儿如此倾心相许了?待我看过之后咱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看到柴家一家全部走了出来,郭威急忙起身站起,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柴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郭威,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说道:“玉儿说的没错,这位郭壮士确实仪表堂堂是个人物!更何况他与玉儿有救命之恩,咱们虽不说知恩图报,却也不能做了那忘恩负义之辈吧?既然玉儿有意,郭郎有情,咱们又何苦非要做那恶人强行拆散了这么一对儿恩爱的璧人呢?女儿能够嫁个好人家,这不也是咱们当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嘛!我看郭壮士不错,这们亲事我这个当娘的做主了,就这么定了!”

柴母虽为妇道人家,但是做事向来坚决果断,为人处世不让须眉。因此柴家表面上看是柴翁做主,其实大小事全由柴母做决定。柴守玉的性格也颇随柴母。

柴翁见状,连忙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既然你们母女俩都看中了郭壮士,那么我也不说什么了。不知郭壮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郭威黯然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姨娘一手将我拉扯成人。年前姨娘也过世了,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柴翁点了点头道:“想不到郭壮士也是一个命运多舛之人啊。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主意。这门亲事今天咱们就算是定下来了!郭壮士不妨先暂住我家,待咱们寻个良辰吉日就在我家中将你和玉儿的终身大事办了如何?”

柴守玉闻言急忙问道:“爹,您这是想让郭大哥入赘吗?”

柴翁笑道:“你不是说郭壮士仪表堂堂,他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嘛?我女儿眼中的大英雄我又怎么可能让人家入赘呢?只不过他家中已无亲人,总不能随便寻个客栈住下然后把你迎娶到客栈吧?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此草率之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左右将来也是一家人,便在咱家风风光光的把这门子亲事办了又有何妨啊?”

郭威正色说道:“老爹所言极是,承蒙柴家不弃,看得上我这么一个穷小子,郭威感激不尽!他日成了一家人,玉儿的父母更是我郭威的父母,一切全听老爹安排就是。”

第十二章 离别

大事已定,剩下的就是坐等良辰吉日了。郭威与柴守玉一别月余,此刻终身大事已经定下,别无牵挂的二人之间自是有道不完的衷肠,诉不完的情话。

看着多日不见的郭威,柴守玉发现虽然郭威大体上没什么变化,但是举止谈吐中已经脱去了初见之时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给人一种沉稳成熟的感觉,心里为自己选了如此中意的如意郎君着实满意。

郭威发现柴守玉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笑着问道:“不过一个月没见而已,怎的好像如隔三秋似的盯着我看啊?莫非是我有什么变化了不成?”

柴守玉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有了!想不到你那个晋王大哥也颇有些驭人之术啊,一个月不见你变得成熟了很多呢。”

郭威笑道:“有吗?我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大哥治军果然严谨,加上我与大哥之间这层关系,我这个当三弟的总不能给大哥脸上抹黑吧?所以自己也多少收敛了一些往日里积攒下来的陋习。”

柴守玉刚想说话却见郭威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说道:“对了!光顾着高兴,有件大事忘了跟你说了!”

柴守玉诧异的问道:“什么大事啊?”

郭威道:“听说二哥以一人之力全歼了恶龙岭的五百匪人!”

柴守玉惊喜的问道:“啊?真的?想不到二哥的武功竟然会如此了得?!”

郭威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也是从大哥那里听说的。来你家的路上,我又一路打听了,发现此事在民间已经广为流传,确有此事!”

柴守玉由衷的赞道:“你二哥初入江湖便一战成名,着实的了不起呢!而你大哥贵为晋王,他日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也自是不必说了。郭大哥你也要好好努力才是了!”

郭威点头说道:“对啊!那日从大哥那里听说此事后,我也是这么和大哥说的。大哥和二哥都是如此了得的英雄人物,我这当三弟的若是不干出点事业来,没得辱没了大哥和二哥的名头了!”

柴守玉正色说道:“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但是多少有些偏颇。所谓人各有志,咱们也没必要非得追寻着你大哥和二哥的脚步前行。只要不违初心,踏踏实实的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前行,在这乱世之中也必然会闯出一番自己的成就不是?你的理想我也知道,就是想要让这乱世重现太平。只不过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修身则不能齐家,不齐家又怎能治国?没有治国之力这平定乱世也终究不过是一番空谈!

“依我之见,从今天起郭大哥也要多读读书才行了。投身行伍报效国家原也没错,但是想要取得更大的成就单凭一味地在战场上厮杀终究有限。乱世总会有平定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你还能指望着用战场上厮杀的本事来辅佐你那个晋王大哥治国理政吗?”

柴守玉的一番话语直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拨开了郭威心中的云雾让他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郭威一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柴守玉那双温婉如玉的小手,激动地说道:“家有贤妻其家不败!我郭威前世不知敲穿了多少木鱼才修来了今生与你相遇的福分!玉儿你今天的话我一定会牢记在心!从今天起我一定依你所言,多看看书多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才是!”说到这,郭威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只不过……闲暇之时这样做倒也没什么难的,万一两军开战之后,只怕就没有这等闲暇时间了啊。”

柴守玉笑道:“这算什么难事啊?想那三国时期的大英雄关羽尚且在战场之上书不离手夜读《春秋》呢。古人能够做到,郭大哥又何尝做不到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心之所在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开的。”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郭威虽然是一个粗鲁的汉子,但是自知之明还是多少有些的。关羽乃是古之圣人,我郭威何德何能又怎么敢和那些个先贤古圣相比较呢?不过你的话也颇有道理,我一定会把所有的时间都充分利用起来的!”

柴守玉点头笑道:“这就是了,郭大哥你只要能牢记今日之言,我敢断定他日你的成就绝对不在你大哥和二哥之下的!”

听到柴守玉提起二哥,郭威突然想起了早上那件事,一拍脑袋说道:“哎呀!还有一件大事忘了说了呢!”

柴守玉问道:“又是什么大事啊?郭大哥今天好多大事呢。”

郭威正色说道:“这件事只怕事关二哥的安危啊!今天一早在来你家之前,我在镇上的一家饭店遇到了五个形迹可疑的江湖人士。偶然间听他们提起了一个姓安的人,于是我就装醉过去打听了一番。后来才知道这五个人竟然是那日在聚缘楼内那个企图对你不轨的恶龙岭淫贼——孟旭的兄弟,全部都是红云山庄的高手!”

柴守玉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喃喃说道:“竟有此事?安二哥是因为咱们的事才卷入了这场祸事之中,若真如此安二哥也确实是陷入危机之中了啊。我虽然年幼之时得遇一个奇人传了我一些入门的暗器功夫,但是对江湖功夫也是知之甚少,这五个人很厉害吗?”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和他们交过手,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孟旭的武功我却是记忆犹新啊!”

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勾起了柴守玉那日在聚缘楼内的回忆,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郭威接着说道:“我虽然也不懂什么江湖功夫,但是孟旭的功夫至今想起来犹让我有些起栗。据我看来,这五个人的功夫恐怕绝对不在孟旭之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五个贼人躲在暗处只怕是二哥的一个心腹大患!只可惜二哥浪迹江湖,我虽知此事却也无法和他取得联系,着实的让人替二哥担心啊!”

柴守玉静下心来,仔细的琢磨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依我看郭大哥也不必为此事过于操心。咱们虽然不懂江湖上的功夫,但是那日也都见过安二哥过人的手段,也都了解二哥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安二哥能以一人之力剿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这也足以证明二哥的功夫着实了得!这种震惊天下的事迹,莫说是现在这个世道寻不出几个人,便是古之英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二哥此举与三国时期的赵云独闯曹军百万大军也不遑相让了!当今世上如此了得的英雄,除了三十年前那个以十八人之力攻陷长安十五万大军的李存孝之外,恐怕便只有二哥一人了!因此,依我看来虽然那起子贼人躲在暗处,但是凭二哥的本事决计无忧!”

听完柴守玉的分析,郭威虽然依旧有些挂念二哥的安危,但是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闲话无多,三日之后恰逢良辰吉日。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喜气洋洋的鼓乐声中,郭威和柴守玉这一对儿璧人终于喜结良缘。大婚之后,小两口新婚燕尔,夫妻之间恩爱有加自是不必多说。

时光如梭,转眼间便过去了二十多天,郭威假期已满需要即刻赶赴晋阳大营了。临别之际,郭威和柴守玉十指紧扣,虽有诉不完的柔情蜜意,纵有道不尽的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离别。

看着柴守玉眼眶微红目噙泪光难舍难分的表情,郭威强颜笑道:“娘子不要这样嘛,弄得我心里也怪不舒服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当以天下为重才是!我心中虽也是恋恋不舍,可是一味地守在这安乐窝中还说什么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呢?”

柴守玉强忍心中不舍之情,破涕笑道:“这些大道理都是平日里我说与你听的,怎的今天倒让你拿起来教训人家了?离别之际虽有诉不尽的愁绪,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儿女情长耽误了相公的远大前程!只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也着实的挂记你的安危啊!相公今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常来书信好让我知你平安,时刻莫忘家中还有挂念你的人在等你平安归来!”

柴守玉的一番言语,只让郭威感到双眼之中热泪上涌,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略带哽咽的说道:“省得了!你也多多保重身体!爹、娘、守礼大哥,玉儿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但有闲暇之时,我一定会常回家看看的!”

说罢,郭威强行按下心中的那份依依惜别之情,纵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去往晋阳大营的路途。

一路上,郭威心绪烦乱不堪。一会儿想到在家中独守空房的娇妻,一会儿想到到达晋阳大营后前途未卜的沙场生涯,一会儿又想到也不知大哥会不会也去晋阳前线,最后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二哥。想到二哥,郭威自言自语道:“希望二哥吉人天照能够躲开红云山庄那群寻仇的仇家才好!二哥你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安继业正在去往梁国西都洛阳的路上,丝毫不知在他的身后正有一个危机悄然接近。

那日踏平恶龙岭救出了那些无辜乡民之后,安继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冥思苦想半天,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怎的为了这种事犯愁了呢?江湖这么大,又哪有个什么固定的目标了?左右是行走江湖,索性随遇而安走到哪是哪了。”

有了这层想法,安继业终于释怀了,也不再去纠结去哪儿,索性走一步说一步了。就这样一路信马由缰,倒也行的自在。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幼生长于塞外深山中的人来说,尽管因为乱世,沿途所见多为民生凋敝之景,但是中原大地数千年文化底蕴所积淀的那种生活习俗和数不尽的名山大河也着实让他增长了一番见识。一路行来沿途的所见所闻也让他真正的大开眼界,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晋梁两国的交界处。

尽管在乱世之中诸国之间的战争频繁,国与国交界之处关卡林立盘查甚严,但是对于日常的行脚客商以及江湖旅人往来于各国之间的限制却不甚严格。正因如此,安继业倒也没受多大阻碍便穿过了边界来到了朱梁统治范围的河南河中府。

河中府地处晋梁两国的交界,乃是朱梁所辖的军事重镇。虽然受常年战争所致沿途也是民生凋敝,但是随处可见的军马大营倒也多少为这个军事重镇曾添了几分生气,只不过这份生气之中肃杀之气也颇为凝重。

来到河中府,安继业着实感到有些疲累了,而且胯下的黄骠马尽管是塞外名驹,可是如此长途跋涉也让安继业感到心疼不已。只不过在这样一个军事重镇里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客栈落脚又谈何容易呢?虽然进入河南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沿途之上安继业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当地的实情。

朱梁政权自梁太祖朱温死后,后继之人皆为平庸之辈。整日里贪图享乐不理朝政,所辖之地虽算不上民不聊生却也极不太平。尤其是后继之人皆是通过军事政变夺取了皇位,故而对军队的依赖性极重,多少助长了一些军队之中飞扬跋扈的习气。相比于晋国军队,梁国的军队不仅军风涣散而且兵匪横行,导致此地不太平的原因便是这些横行乡里的兵匪,这也算得上是梁国的一大特色了。尤其是在这种军事重镇,王法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军队自己制定的军法而已。什么是军队自己制定的军法?无非就是怎么说怎么做都由军队说了算罢了。

正在思量之计,安继业猛地看到前方街角处竟然有一座规模极大的客栈酒楼!楼前门庭若市,车来人往好不热闹,与这河中府四处弥漫的肃杀之气显得极为的格格不入。

不管怎样,既然有了客栈多少也算是解决了眼前的休息的问题了。安继业打马来到这间客栈,只见这间客栈的门额上挂着一块极具气势的大匾,上书四个大字“福源客栈”!

安继业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文人墨客,但是自由文武兼修也算得上粗通文墨。眼前这块匾上的四个字虽然乍看之下气势如渊,但是文笔无锋,划中无骨,隐约透着一股颓废的气象,单就书法而言绝对算不得上乘佳作。

抬眼向客栈大门望去,只见大门之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店小二却不像其他店家的小二那样迎来送往,而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斜倚着门柱懒洋洋的在那里晒太阳。

看到小二没有主动招呼,安继业大声问道:“里面还有位子吗?”

店小二有气无力的眯着一双眼扫量了一下安继业,只见安继业一身粗布黑衣,满面风尘,一眼便知不是什么富商贵客,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竟然不做任何理会。

小二这番狗眼看人低的气势虽然让郭威心中有气,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身打扮遇到势利小人确实也难以让人理会,况且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大动干戈。幸好灭了恶龙岭后,自己也曾从恶龙岭遗留下来的那些不义之财中取了些许当做盘缠,于是伸手从褡裢中取出一块银锭扔到了小二的脚下,嘴里说道:“赏你了!”

看到这锭银子,小二的眼中顿时大放异彩,急忙弯腰捡起。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只见手中这锭大银一根银丝直通到顶,隐隐然泛着阵阵灿然如雪的青气,竟然是一锭成色十足没有丝毫剪损的十两整银!

安继业如此豪阔的出手顿时换来了小二满脸盛开的笑容,急忙快步上前点头哈腰的从安继业手中的抢过了缰绳,一脸讪笑道:“哎呦喂,小人瞎了狗眼险些耽误了贵客迎门!打小我爹就骂我狗眼看人低,您看看今天果不然差点得罪了贵人不是?不知贵客从何而来?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我们这家小店的厨师可是我家老板从东都开封赫赫有名的四海楼高价聘请的,那精湛的手艺保管贵人您满意。住店的话,上好的客房早就给您老预备好了,四面通风且干净舒爽,最适合您这样长途跋涉的贵人歇脚去乏不过了!”

嘴上一边说着,手里一刻不闲的把安继业的马拴好,又取过一个拂尘,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将安继业一身的灰尘尽数扫去。这番殷勤劲儿只怕连他亲爹亲娘都从未有过如此待遇。

看到一锭银子便让眼前这个势力的小二生生地换了一副嘴脸,安继业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好笑。心道:“师父常说中原大地虽有千般好,但是事事都得需要银钱开道才行。眼前这个小二这番嘴脸果然应了师父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安继业笑着说道:“你这家客栈倒也颇有些规模,不过敢在这乱军之中开店,难道你家老板不怕吗?”

小二恬着脸笑道:“怕?怕什么?怕这些个军爷吗?这些个军爷又有什么好怕的?实不相瞒,敢在这种重军盘横的领地上开设酒店,大多都是和军队甚至朝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贵人。若非如此,任你酒店老板再的财大气粗也早被这起子军爷洗劫一空了!我家老板乃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梁太祖第六个皇子建王朱友徵……的王府二管家……的四姨太……的本家侄儿!那可是跟当今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您且看我家客栈这门匾,这可是当今天子御笔亲书的御赐门匾!凭着这样抗硬的关系,凭着这块御赐的门匾,即便是地处军事重镇,任那些个军爷如何的嚣张跋扈却也不敢造次!多少也得给我家老板几分薄面不是?所以啊,贵人您尽管在此安心的歇息,保管比在府上住的还舒心!”

听到这个小二拐弯抹角的一瞬间抬出了这么多的名号,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厮冷丁搬出如此多的名堂,直听得我是云里雾里的,到现在还没翻清楚你家老板到底是谁呢!你就直说你家老板颇有势力不就是了?”

小二舔了舔嘴,一脸讪笑道:“贵人说的是,小人就是管不住这张臭嘴。嘿嘿!”说罢便招呼着安继业走进了客栈之中。

第十三章 四鬼

问清了这家客栈的来头之后,安继业终于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不再言语任由着小二前方引路走进了客栈之中。

一进大厅,小二便扯着嗓子吆喝道:“掌柜的!来贵客了,赶紧准备一间清净上好的雅间!”

正在前台忙的不亦乐乎的掌柜的被这小二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却见小二领着一个身穿一身粗布长衫风尘仆仆的汉子,心中一阵不满,嘴里脱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这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你不来帮忙却领着这么一个什么鸟贵客……”

话未说完,却见安继业将一锭成色十足的银锭随手抛在了柜台上。原来安继业一看掌柜的这幅嘴脸,早已明白此人和那个小二是一路货色,着实不想无缘无故的受这份腌臜气,于是便轻车熟路的用钱开路了。

看到这锭银子,掌柜的原本拉得老长的一张驴脸顿时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嘴中话锋一转一脸讪笑道:“呦!贵客迎门!小老儿这张臭嘴几天没漱口了,没得恶心了爷爷,见谅见谅、海涵海涵!贵客楼上请!来人啊,赶紧把后堂存着的上好的龙井给这位贵客浓浓的沏上一壶!”

说罢也不管前台忙不忙了,一路点头哈腰的和小二两人前呼后拥的把安继业迎到楼上的一间雅间,那副殷勤劲儿就差把个安继业抬上去了。安继业见状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你们这两个势利小人倒似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般,莫非天下势利之辈皆是同一副嘴脸脾性不成?”

来到雅间后,只见这雅间果然通风敞亮且宽敞无比,便是坐满十个人也仍有极大的余地。

看到安继业默不作声的打量这间雅间,掌柜的一脸媚笑道:“怎么样?这间雅间还合你老心意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倒也宽敞洁净,只不过我一个人坐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吃饭着实别扭。不是说客房也预备好了吗?干脆直接领我去客房吧,饭就在客房用了。对了,我那马跟着我跑了一天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你们记得多喂它些草料。”

掌柜的急忙点头道:“客房早就给您老预备好了,小老儿这就带您过去。马的事您放心,小二还杵在这干嘛?赶紧下去给这位爷的马好生伺候着,上好草料拿蛋清拌了再多加些黄豆,然后再好生的洗刷洗刷,爷的马瘦了一两就拿你是问!快去!”

难得遇到一个出手如此豪阔的贵客,小二着实舍不得离开半步。原本指望着贴身伺候着能再得些赏银呢,却被掌柜的安排了个喂马的差事,心中虽然极为不满却也不敢得罪掌柜的,只好悻悻的下楼喂马去了。

安继业随着掌柜的来到客房后,对客房的环境倒也满意。其实安继业初入江湖见到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而且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原本对吃穿住行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今天用两锭银子换来了如此殷切的服务和待遇,反倒觉得格外的别扭。

此刻,看到房中较为奢华的摆设,心中反而觉得自己和师父所住的草屋更有家的感觉。胡思乱想中,目光一瞥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李白的《将进酒》。细看之下只见笔锋遒劲有力,字里行间间大有一种豪气干云狂放不羁的气势,着实是一副好字!

一旁的掌柜看到安继业盯着这幅字画不言语,插口说道:“客官真有眼力!这幅字乃是前朝诗人李太白亲手所书的《将进酒》,实乃本店的镇店之宝!”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这店中竟然会有青莲居士的亲笔遗作,今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掌柜的不无得意地笑道:“这幅字乃是我大梁太祖皇帝御赐给皇六子建王殿下的,小店开张的时候建王殿下忍痛割爱又将其转赠给了我家老板。”

“哦。”安继业随口答了一句,仔细的欣赏着这幅字不再理会掌柜的了。

掌柜的见状,哈着腰说道:“客观想要用些什么呢?我们店里的厨子可是……”

“随便吧。”安继业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个势力掌柜的絮叨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对吃食没什么要求,你捡些拿手的菜上来能吃饱就行了。时值乱世,粮食金贵,切不可浪费!”

掌柜的道:“得嘞!你老少坐片刻,小人这就去准备。客官要点酒吗?小店有上好的陈年杜康!”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来三角吧。”

片刻之后,掌柜的手托着一个硕大的托盘,盘上置着四色精美菜肴和一小壶酒,一进门便香气四溢。四色菜肴色香味俱全自不必说,只是那壶陈年杜康隔着酒壶就能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接过掌柜的递来的酒杯,安继业一仰脖一饮而尽。只觉得虽不如聚缘楼那坛三十年陈酿竹叶青那般入口醇烈,却多了一股馥郁的浓香入口之后回味无穷,满身的疲惫也被这一杯酒一扫而空。不由大声赞道:“好酒!”

掌柜的笑道:“那是!汉末时期的曹操曾经有诗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的便是咱家这酒了。我们河南这杜康老酒别的不敢说,解忧驱乏最具奇效。”

看着掌柜的没有离开的意思,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掌柜的还有事吗?”

掌柜的搓着双手恬着脸笑道:“那个……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继业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呗?”

掌柜的只是用右手的拇指不断地搓着中指和食指,一脸讪笑却不言语。

安继业见状顿时恍然大悟,想来这掌柜的又是想要赏银了。随即伸手从褡裢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掌柜的。其实也怪不得安继业出手豪阔大有一副败家子的样子,实在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银子的用法。安继业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吃的是师父和自己种养的蔬菜禽畜,住的是师父和自己一手搭建的茅草屋,穿的是师父和自己纺线织就的衣物,用的也是师父和自己烧制的土瓷用具。可以说吃穿住用行全靠自给自足,从未和银钱打过交道,因此也根本不知银钱的用法。行走江湖多日,也只知道此物能够换来这些势利小人的笑脸相迎而已。

看到安继业一出手又赏了这么大一锭银子,掌柜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儿,满脸堆笑道:“多谢客官打赏。那小人就有话直说了,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客官海涵!”

安继业道:“但说无妨。”

掌柜的接着说道:“我看客官年纪轻轻却出手豪阔,想来定是世家公子微服出访体验生活来了。只是……所谓财不外露,客官只身一人又身携巨款,赏起来银子更是毫不避讳,这一点今后却要注意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为何?”

掌柜的说道:“当此乱世时节,这河中府虽算不上匪患横行,但是此地驻扎的军队却……那个……有些不好说了。适才客官在楼下一出手便抛出了一锭大银,小人虽然感激不尽却也着实为客官担心。当时楼下人多眼杂,客官出手如此豪阔只怕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了!小人虽然势力却也深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所以多说了几句还望客官见谅。”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细想之下也觉得这掌柜的言之有理。随即笑道:“有劳掌柜的费心了,我省得了。不过之前我听你家小二所说,你们这家客栈背景颇深,难道还怕有人生事不成?”

掌柜的道:“那倒是不怕!只是我们家客栈虽然还不至于出现光天化日抢劫之事,却也难保发生什么小偷小摸的偷窃行为啊。依小人之见,客官不如把贵重物品暂时寄存于小店,由小店代为保管,包管万无一失!”

安继业笑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寄存一事回头再说吧。”

看到安继业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舔了舔嘴唇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酒足饭饱之后,安继业顿觉倦意上涌,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便要上床休息。想到掌柜的之前的那番话语,安继业心道:“这些银两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况且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便是丢了也无大碍。只是师父所赐的这把宝刀‘血河’却是珍贵无比,万万不可有了闪失。”想到这里,安继业将褡裢随手丢在了床边,却将那把被黑布重重包裹的血河紧紧地抱在怀中仰头睡去。

夜半时分,福源客栈早已没有了白天那份喧嚣,客栈之中已是万籁俱寂人畜皆息。却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只见四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安继业的窗前。趴在窗户上静听了片刻后,其中一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应该已经睡熟了。”

身边一人也低声说道:“下午我见这小子出手豪阔,随身携带的那个褡裢里的银两只怕足有千两之巨!还有他背上的那个包袱看起来也颇有些分量,想来也是宝贝无疑了。”

另一人低声说道:“那么咱们只要钱财呢还是连这小子的命也一起取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低声骂道:“你这鸟人忒的没有头脑!咱们图的是财又不是命!用五鼓迷魂香把他迷倒了便是,然后咱们拿钱走人,没得惹那么多是非干嘛?!”

“哦。”被骂之人也不多说什么。一阵窸窣之后从身上掏出了一节中空的竹管,随后用舌尖的唾液沾湿了窗纸,用竹管轻轻一捅,窗纸便无声无息的破了一个洞。待将竹管内的五鼓迷魂香尽数吹入屋中后,四人便静伏于窗外等待着药效发作。

大约一刻钟后,估摸着药效已经发作,其中一人用手中尖刀轻轻地将窗户撬开。正待招呼其余三人一起跳窗而入,却见那三人早已将房门撬开。为首之人低声骂道:“蠢材!里面的人早已经睡成了一滩烂泥,放着门不走你爬的什么鸟窗户?!”

四人进入屋内,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上便燃起了一缕火苗。正欲借着火光观察一下屋中情形,却猛地发现床上端坐着一人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们!不是安继业是谁?

这一下只唬的其中二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另一人更是一个转身便要夺门而逃。只有那为首之人倒也颇有些胆气,虽然也着实吃了一惊却临危不乱,低声喝到:“慌他娘的什么?咱们四个人还怕了这么一个鸟人不成?!亏你们还有脸自称是行走江湖的汉子!一个个怂包软蛋的样子没得让人瞧着恶心!”

说罢,将手中钢刀一横,恶狠狠的对安继业说道:“爷们儿求财不要命,识相的乖乖的把银子交出来便饶你一命!”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哼!这些银两原本对我无用,便是给了你们也不妨事。只不过你们这种偷偷摸摸的下三滥手法实在是算不上光明磊落。这样吧,你们若是有本事能从我手中将这些银两抢去,这些银两便归你们所有,我也绝对不做任何追究。如何?”

为首之人恶狠狠的说道:“你这鸟人倒是生的好大一副胆子!给你指条活路不走,非要自寻死路不成?!既然你执意找死,老子便成全了你!”

说罢,手中钢刀一舞使了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刀锋所过倒也激的周围的空气猎猎生风,往那一站也颇有一番气势。

安继业见状笑道:“你这招式倒也使的好看,只不过华而不实啊。武学之道讲究的是一招制敌,似你这般没动手先摆个花架子莫不是想要把敌人吓退吗?”

为首之人口中骂道:“少他娘的废话!是不是花架子用你的脑袋试一试便知道了!”话音中,只见此人揉身向前手中钢刀舞的如风一般呼呼作响,烈烈刀光在火光的映射下耀眼夺目,单就气势而言倒也算得上声势夺人了。

眼见着此人已经挥刀来到身前,安继业犹自坐在床上不躲不闪,只是右腿冷丁踢出,一脚踢中了对方的小腿。此人只觉得左腿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仰面摔倒。

安继业笑道:“上盘护的还算紧密,只是下盘虚浮却是破绽百出啊。”

此人倒也硬挺,强忍剧痛反身爬起,嘴中骂道:“都他娘的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旁边三人闻言,正待抽出钢刀和为首之人一起围攻安继业之时,忽的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四人几乎同时感到胸口膻中穴上一麻已然动惮不得分毫。

至此,虽然从始至终只出了两招而已,但是为首之人已经明白自己的功夫和坐在床上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更何况自己兄弟四人此刻穴道被封,心知屋内局面已然翻转变成了自己兄弟四人受制于人了。

为首之人心下赫然,嘴上却兀自硬挺,恨恨的说道:“我兄弟四人技不如人,今日落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安继业冷笑一声却不搭话,顺手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拿过那个仍在燃烧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后,拉过一张椅子款款坐下,借着烛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四人。只见这四人高矮不一胖瘦有别,俱是一身黑衣打扮,观其面目倒也不是如何的可憎。

打量完毕后,安继业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们四个人是兄弟了?怎的长相却是各有不同啊?不知四位尊姓大名?”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道:“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四人虽非一母同胞,却因志趣相投故而结为了异性兄弟。我四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人称河中四鬼便是!我是索命鬼常无意,左边这个是我二弟勾魂鬼白和,右边和身后这俩是亲兄弟,分别是老三饿死鬼温三,和小鬼温七!”

“饿死鬼?”安继业闻言笑道:“怎的起了这么一个外号?想必阁下胃口一定甚好了?”

索命鬼常无意道:“今日我兄弟四人落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得在这里取笑他人名号又是何意思?”

安继业笑道:“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并无取笑之意。我看你们四人倒也有些功夫,而且也颇有些胆识。既然如此为何不投身行伍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条出路,总好过你们这样小偷小摸的混日子吧?”

“呸!”常无意吐了一口浓痰,昂首说道:“投身行伍?投他朱家的行伍吗?我四人今日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但是也好过那些朱家的**!我兄弟四人原本是此间一家镖局的趟子手,粗通一些武艺。常年的战乱,我等原本已然任命,只求能够苟活于乱世之中再也别无他想。谁曾想到乱军未至,镖局却惨遭兵匪,镖局被洗劫一空不说,镖局上下所有人包括我们四人的一家老小更是尽数死在了朱家的**手中!从那以后,我兄弟四人便混迹于河中府,遇到朱家军队有落单之人便杀他一个两个,以泄心中之恨!我兄弟四人身负如此深仇大恨,你还想让我投身于朱家行伍?”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想不到你们也有如此凄惨的过往。”说到这,话锋猛地一转声色俱厉的说道:“你等既然身负血海深仇,便应该知道生命的宝贵,为何又做出这等谋财害命的举动?!”

常无意摇了摇头道:“我等原本只想着谋财,压根没想过要害命的啊!若非惊动了你,我们本意只是拿钱走人而已。”

安继业接着问道:“钱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常无意道:“原本也不重要。我兄弟四人苟活于世只求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也就罢了。只是日前听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薄云天云啸天老爷子下月十五在西都洛阳举办七十大寿的寿诞。我兄弟四人自知自己这点微末的本事想要报仇还差得远,于是想趁此机会能够投身到云老爷子门下。无奈我们身份卑微恐怕难入云老爷子的法眼,恰在此时看到你挥金如土,于是便动了邪念想劫了你的银子用做投门之礼,干下了这等错事……。”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倒也说的过去。但是尔等这番举动却着实令人不齿!既然你们与朱梁的军队有仇,又何不投身到晋王的军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与梁军交战报仇呢?”

常无意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想啊。但是我们是河中府人士,口音之中乡音极重。而这河中府又是大梁的领地,我们带着这样的口音去投奔晋王的军队,只怕刚一开口便被当做细作砍了脑袋了。”

安继业哈哈笑道:“这算什么难事?天叫你们遇到了我,也算是一场缘分了。实不相瞒,晋王李存勖乃是我的结义大哥。你等若真有心投奔晋军,那我不妨修书一封与我大哥,你们只需带着这封书信去见他,我大哥必然会收留你们的。”

河中四鬼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常无意问道:“大侠此话当真?”

安继业笑道:“这有什么假的?”说罢,拿起桌上现成的笔墨给李存勖写了一封信,一方面说明了这河中四鬼身世,另一方面也简单的报了一个平安。写罢也不起身,坐在那里屈指连弹,用隔空指力解开了河中四鬼身上的穴道。

安继业这手隔空打穴的功夫一露,早已让河中四鬼佩服的五体投地,千恩万谢之后带着书信连夜赶往晋王辖地投军去了。

安继业此时已经睡意全无,想到之前四鬼所说的那个义薄云天云老爷子的七十寿诞,心中一动有心想去见识见识这位武林名人的寿诞是何场面,于是连夜动身打马向西都洛阳行去!

第十四章 救美

打定主意后,安继业便单身匹马一路向洛阳行来。一路走来,他惊讶的发现越是接近洛阳城,眼前的景色越是变得繁华了起来。等到距离洛阳城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的时候,遥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洛阳城,虽然看不真切却也能够大致领会到其宏伟壮观的规模了。

而周围的景色更是一派生机盎然。虽是洛阳城郊区,但是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遍地的秧苗油绿油绿的一眼望不到头。河边三三两两的妇女蹲在那里捶洗着衣物,更有光着屁股的孩童们在水中游玩嬉闹。尽显勃勃生机的画面与自己之前所见的那些处在战场边缘的城镇真是有着天壤之别。身居此地,竟然让安继业不由得生出了流连忘返之意。直到此时,安继业才终于明白原来乱世也并非全是一派凋敝之色,就算是乱世也会有一方远离战火的盛世繁华的乐土。

不知不觉间,安继业已然来到了洛阳城边。只见这洛阳城南靠洛河,北依邙山,巍峨高大的城墙向两边无限的延伸,将一座偌大的洛阳城严密的包裹其中。还没有进城,安继业已被这洛阳城恢弘的气势所折服。进入城门后,城内的一派繁华盛景早已让安继业目不暇接。

朱温篡唐建国之后,在所辖地界内实行两京制,一个是东都开封,另一个便是这西都洛阳。建国之初,朱温将行政权力尽数集中于东都开封。乾化二年为避晋军锋芒,朱温遂迁都洛阳,以开封为东都。后来朱温膝下众子为争夺皇位在洛阳发生叛乱,朱温四子朱友贞镇压叛乱称帝之后复又还都开封,以洛阳为陪都。

虽然此时梁国的政治中心已经迁至了开封,但是洛阳作为陪都加之又是拥有数千年悠久文化的历史名城,无论是从城市规模还是人口数量而言依然蔚为壮观。

行走在洛阳城内宽敞洁净的街道上,道路两旁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店面林立。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叫卖声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身处此间,浑然已经忘却了此时乃是一个战争频仍的乱世。

原来朱温虽然得位不正,但是篡唐称帝之后,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不仅废除了晚唐时期盛行的一众苛捐重税,还大力鼓励农业发展。他死后的两个继任者尽管皆是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辈,倒也继承了他的休之前制定的政策。经过朱家两代三帝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尽管边界处仍旧饱受战乱摧残民生凋敝,但是那些深处梁国腹地的城市却也日渐兴旺繁荣,尤其是在洛阳和开封这两京之地更是显现出了盛世重现的局面。

行走在这繁华的洛阳城内,安继业不由得有些茫然。若单就眼前这番景象而言,这朱家父子绝对不像大哥所说的那样尽是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的人啊?自己多少也算是游历了大哥所辖的近半领地了,却从来也没有见过大哥的领地上有哪一座城市能有如此安居乐业的盛景。难道是大哥说错了吗?虽然心里有这番疑虑,但是安继业却怎样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胡思乱想间,安继业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道路中间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人,想必是有事情发生了。于是牵着马来到人群之外,踮起脚向人群里面瞧了半天却也看不分明。心念一动,安继业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之后人群内的景象已然一目了然。只见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虽然围的紧实,但是中间却有近百米方圆的一片空地。空地正中站着七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正围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在那里动手动脚的调笑着。想必是迫于这七个富家公子颇有势力,以至于这些围观的人只敢远远的站着看热闹。

再看那两个被围着的姑娘,左边那个那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倒也平常。可是待到看见正中那个姑娘的相貌时,安继业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竟然不由的看的痴了!只见那姑娘一袭淡粉色的长裙,上身穿着一件低胸绣花小袄,站在那里犹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牡丹一般。一张俏丽的鹅蛋脸上,真是粉黛红唇花月羞,娥眉秀目鱼雁沉,直如画中的仙女一般让人一见难忘。而此时,面对着那七个言行轻佻的富家公子哥,这个姑娘蛾眉紧蹙一张俏脸只气得通红,虽然竭力的试图躲开这几个人的骚扰,却苦于被围在中间只能强作挣扎。

此情此景直让安继业感到一股怒气直冲胸臆!若在往时安继业遇到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制止,因为在他看来除暴安良原本就是他的道义所在。可是现在,安继业却认为这已经不再是什么道义不道义的问题了,看到这个在他眼中惊为天人的绝色少女受到如此欺凌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管因为什么,他必须都要去救这个少女!

“住手!”只听安继业一声怒喝,纵身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过围观众人,在空中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后稳稳地落在了百米开外那七个富家公子面前!

“好!”围观的众人先是被安继业的一声暴喝吓得一个哆嗦,待到看见安继业使出了如此漂亮的轻功越过人群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落在了那七个富家公子面前后,不由得异口同声的爆出了发自肺腑的由衷的赞叹!

这七个富家公子也被安继业这一手漂亮的轻功震住了,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正中一人抚掌而笑道:“好俊的轻功!这位少侠可是来打抱不平的吗?”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七个大男人竟敢公然调戏良家妇女,难道这洛阳境内竟然没有王法了吗?!”

正中之人哈哈一笑道:“王法?王法倒也有,只不过还管不到咱们哥们儿的头上罢了!少侠说我们几个光天化日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是目无王法,莫非是想让我们哥儿几个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调戏不成?良家妇女?哼哼!一个青楼的婊子而已,什么时候也配得上良家妇女这四个字了?!”

受辱姑娘闻言,眼含屈辱的热泪,一双秀目盯着说话的那个富家公子,愤声说道:“我虽出身青楼身份微贱,却也有几分廉耻之心!几位公子不就是因为我一再拒绝你们的重金相邀而怀恨在心吗?今天姑娘我还是那句话‘卖艺不卖身’!便是卖艺也须得是姑娘看得上眼的人才行!否则任你出身豪贵,姑娘也绝对不会正眼相瞧!”

安继业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根本不知道青楼是何地,婊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待到听完那女子的话语,这才隐约感到青楼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而这女子从事的职业似乎也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但是这些在安继业看来已经根本算不了什么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这个姑娘再受半点委屈!于是大声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凡事都得讲个你情我愿才是,像你们几个现在的所作所为真是禽兽不如!”

这几个富家公子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正中之人冷笑道:“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若是放在梨园之中倒也是篇好戏文了。只可惜戏文是戏文,现实是现实!你个土包子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我看你这身功夫也还说的过去,既然你也中意这个小娘子,那咱们不妨排排队,等我们兄弟七个过完了瘾你排老八如何?”

其余六人闻言不由哄然大笑:“哈哈哈,云兄说的对!既然这位‘侠士’执意要替婊子出头,那也就算是个王八头了!让他排在老八穿穿破鞋倒也是名副其实啊!哈哈哈哈!”

“闭上你们的鸟嘴!”听到这几个人满嘴污言秽语,再看那个女子满眼羞愤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安继业只觉得胸中怒气上涌,口中一声暴喝,劈手一拳向那个姓云的当胸打去!

却见那姓云之人不躲不闪,待到安继业右拳即将打到胸口之际,右手五指微曲赫然摆出了一副龙爪之势,一伸手竟然紧紧地攥住了安继业的手腕关节!

两人一番交手之后同时愣了一下!

安继业虽然是盛怒之下出手,却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然伤人,故而出拳虽然看似凶猛,其实只是使的这一招是江湖上再也寻常不过的冲天炮而已,而且只用了两成功力。饶是如此,也自信这一招莫说是寻常人等,便是江湖中的普通角色也决计难以抵挡。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不仅轻松的接下了自己这一招,而且还反手以一招巧妙的擒拿手攥住了自己手腕关节!情急之下急忙奋力一震,已经使出了五成功力!

这个姓云的人一招反击得手,正在得意之际却没想到安继业突然奋力一震,竟然摆脱了自己的擒拿。这一下让这姓云之人心下大惊!自己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学“擒龙爪”,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一震便轻松摆脱,不仅如此,这一震之力竟然还震的自己右手骨软筋麻。心下大赫之际,左手急忙使出一招云龙探爪,五指微曲依旧是龙爪之型向安继业心口抓去!心中想道:“这一招定然将你的心脏生生的挖出来才是!”

此刻,安继业已经从盛怒和震惊之中冷静了下来。面对着对方如此凶狠的杀招,只见安继业不慌不忙的在撤回右手之际,右肘一沉猛地砸向对方的左手。

只听那姓云之人闷哼一声,一个躲闪不及左手已被安继业一肘击中!尽管他看到了安继业的出手,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出手竟然如此迅疾,眼睛虽然看到了,手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躲开。闷哼声中,他甚至听到了到自己的左手手腕骨骼碎裂的声音,待到收回左手后,左手手腕已经是骨断筋折再也抬不起来了!

这姓云之人倒也硬挺,左手虽废,右手却在瞬间连出五招。双龙抢珠、恶龙锁喉、龙爪穿心、神龙扫尾、探海擒龙!五招一气呵成招招狠毒而且俱是实着,分攻安继业双眼、咽喉、心脏、胸腹和下阴,正是擒龙手中最厉害的一记杀招“云龙五绝”!

此招一出,安继业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富家公子哥恐怕是自己行走江湖以来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了!面对着对方一气呵成的五记杀招,安继业凝神聚气,不慌不忙的并拢右手五指如刀一般猛地自上而下劈出,竟然以手为刀使出了一记力劈华山!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花俏的招数,只是一招再也平常不过的力劈华山竟然后发先至一举将对方的云龙五绝尽数破了!不仅如此,凌厉的掌风竟然还荡起了一股有如剑气一般的威压,隐然形成了一招守中有攻的反击,逼得对方连连闪身后退出十余步才堪堪的躲开了这一击。

至此,这姓云的早已被惊得面如土色。作为云家第三代传人,自己早已尽得祖父真传。虽然在功力和火候上仍有欠缺和不足,远不及父祖之威,但是在云家第三代中已然足以傲视群雄了。以他现在的身手即便是在武林之中都已经算得上是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了!而现在,他竟然被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如此不起眼的土包子打的这般狼狈,而且对方从始至终只用了一只右手而已!尽管他也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但是如此天差地别的差距也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这姓云的犹在震惊之余,只听得身边那六人齐声呼喝着纷纷抽出了悬在腰间的刀剑,把安继业围在了正中。

安继业冷笑一声,伸手从背上取下了那把由层层黑布包裹着的血河,重重的往地上一墩!只听得一阵裂帛声响,这一墩之力竟然将外面包裹着的重重黑布尽数震碎,露出了里面那把犹在鞘中却散发出阵阵杀气的血河!

这六个人手持利刃面面相觑,早已被安继业这番气势所震慑。还在犹豫该不该出手之际,只听那姓云的大声说道:“都给我退下!我都打不过的人,凭你们六个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又能干什么了?不想活了吗?!”待那六人散开之后,姓云的惨笑道:“好身手!想不到我云从鹤竟然会败在你的手下?留个万儿吧!今天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日待我功成之后定然要血洗今天的耻辱!”

安继业冷笑道:“什么万儿不万儿的?我就是一个区区的无名之辈而已!”

见到对方竟然连姓名都不肯说,云从鹤惨笑道:“好!好!想不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个来去无名的高人!也罢,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你的长相我已经牢牢地刻在了心中!告辞!”

说罢就要带着其余六人转身离去。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街边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打不赢就想跑?想不到威震武林的洛阳云家竟然也有如此不济的一面?你刚才调戏人家大姑娘的时候那份‘豪气’去哪儿了啊?!”

云从鹤连连受辱早已怒不可遏,抬眼望去却发现是街边一个屋檐下站着一个小乞丐在那里风言风语,嘴里怒吼一声:“臭要饭的小杂种,连你也敢戏弄老子?老子要你的命!”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那个小乞丐冲了过去!

这小乞丐倒也机灵,见状不妙竟然哧溜一下躲到了安继业的身后,露出半张脏脸,脸上却全无半点惧意,嘴里犹自说道:“好不要脸!就会在女人和小乞丐面前耍威风,有火你找这位大侠撒啊!”

看到这个小乞丐躲在了安继业身后,云从鹤虽然气的全身颤抖却也不敢造次,指着那个小乞丐狠狠地说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小乞丐一吐舌头,说道:“哦呦~,好吓人啊!你现在不是又看到我了吗?快来扒我的皮啊,我的皮好痒哦!”

一番话惹得围观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那个之前被云从鹤等人调戏的姑娘和丫鬟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安继业轻轻地拍了一把那个小乞丐的脑袋,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要再羞辱他了。况且眼下我虽能保得了你一时却也保不了你一世。你如此得罪了他,他日我不在了你又该如何呢?”

那小乞丐笑道:“保得了一时算一时,管他的呢。”

云从鹤见状左右也想不出个办法,只好愤愤的一跺脚带着一众人等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离开了。

至此,那个获救女子终于长出一口气,来到安继业身旁款款一拜道:“多谢大侠仗义相救,小女子林红颜没齿难忘。”

看着女子那张俏脸的粉脸,安继业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头说道:“在下安继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心中却在暗想:“林红颜?果然是红颜如雪,人如其名啊!”

一旁的小乞丐抬头看了看二人,嗤的一声笑道:“什么忘不忘的啊?我看这位安大侠的心此刻已经全在姐姐身上了,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忘,但是这位大侠肯定是终生难忘了。”

林红颜粉脸一红,嗔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

小乞丐一叉腰道:“小?我除了个子比你小了一点之外,哪里还小了啊?我已经十九岁了好不好!”

安继业笑道:“你这张嘴着实厉害呢。”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林红颜,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又低下了头去不再言语。

林红颜却不似安继业这般扭捏,款款说道:“安大侠此番出手相救,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安大侠此举却也惹了大祸,还是尽快带着这个小……小兄弟离开此地为好。”

小乞丐不满的说道:“小什么小?想叫我小乞丐吗?我也有名字好不好!我叫……我叫龚真宁!”

安继业没有理会龚真宁,抬头对林红颜问道:“姑娘此言何意?我不过是打跑了几个富家公子哥而已,怎么还惹了大祸了呢?”

林红颜叹了口气道:“这云从鹤之所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事,依仗的就是他祖父的威风。你可知他祖父是谁?他祖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薄云天——云啸天啊!”

第十五章 红颜

听到自己此番得罪的竟然是义薄云天——云啸天的孙子,安继业不由得愣住了。倒也不是因为这云啸天的名头如何响亮,毕竟这些所谓的江湖名人对于安继业这样一个初入江湖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罢了。只是骤闻之下也觉得世事无常竟然会如此巧合,自己不远千里来到这洛阳城,为的就是想来看看本月十五举行的云啸天的寿诞而已。却没想到刚一到洛阳便遇到了此事,更是无巧不巧的招惹了云啸天的孙子。

那个叫龚真宁的小乞丐冷哼一声道:“哼!区区的一个云啸天而已,很了不起吗?”

林红颜笑道:“你这小鬼头,忒的有些不知深浅了。云啸天凭借着家传绝学擒龙手和一套云愁刀法独步武林,人称刀手双绝。不仅如此,他还和大梁皇室有着极深的渊源,他的长子更是娶了大梁太祖皇帝的长公主为妻,适才安大侠打走的那个便是大梁长公主的嫡子啊!”

龚真宁小嘴一撇道:“哼!长公主很厉害吗?”

安继业无所谓的笑道:“这个小兄弟说的倒也在理。我一个游走江湖的闲散人士,原也不怕得罪这些权贵人士,只是怕给林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带来了麻烦啊。”

林红颜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倒也不必担心我,我虽然……虽然出身卑贱,但是我所在的行院合欢楼倒也有些势力背景。不仅那些达官贵人们经常光顾,就连当今大梁的皇室也是那里的常客,据说建王殿下还是合欢楼的一个股东,有合欢楼这样的背景想来云家还不敢太过为难于我。”

龚真宁笑道:“我一个小乞丐更是无所谓咯,反正孤身一人索性就跟着安大侠了。安大侠的本事如此了得,有你的保护我还怕什么啊?”

安继业皱眉说道:“如此倒也是个办法,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能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总不能我行走江湖还一路带着你吧?”

龚真宁闻言眼泪竟然夺眶而出,一跺脚哽咽的说道:“你……你是嫌弃我是个小乞丐不是?我懂了,你走吧!我不要你管了!反正我也是一个没人疼爱的累赘,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吧!”

安继业叹了口气道:“你呀你,都已经是十九岁的大男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的啊?我三弟还比你小着一岁呢,跟你的性格可是天壤之别了。那你就暂且跟着我吧,只是我立志要在江湖上闯荡一番,这条江湖路可注定是一条坎坷之途,到时候你不要叫苦叫累就行。”

龚真宁闻言破涕为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欺负我,你要是不欺负我我才不哭呢。行走江湖好啊!我在这洛阳城早就呆腻了,有机会能跟你一起出去见见世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叫苦叫累呢。”

林红颜掩嘴笑道:“安大侠这回可是粘上了一块甩不掉的膏药了。既然已经有了计较,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面带不舍之色喃喃说道:“这就要走了吗?我……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林红颜掩着嘴笑道:“想不到安大侠也有如此儿女情长一面啊。不过是一时分别而已,何必呢?况且安大侠若是……若是有心一见只管去合欢楼去找我便是了。”

安继业犹豫了片刻后一咬牙朗声说道:“姑娘见谅,我自由生长于深山之中,初入江湖不过数月,对世间之事不甚了解。但是听姑娘所言之后,我也多少明白这合欢楼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离开那里,咱们三人一起纵马江湖岂不快哉?”

林红颜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初入江湖不明白此中就里倒也有情可原。实不相瞒,我本来的出身虽然算不上显贵,但是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可是在我幼时家中惨遭变故,从小就被人贩子拐卖给了合欢楼,如今早已是是合欢楼的人了,终此一生也难以离洛阳半步。安大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一个红尘女子又怎敢有此奢望?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安大侠万不可为了我这样一个……一个下贱的女人耽误了前程啊!”说到这里,林红颜强颜笑道:“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了,安大侠若是有心,他日来合欢楼小女子定会给安大侠唱曲儿相陪。”

说罢,向安继业福了一个万福,也不等安继业再说什么便带着丫鬟转身离去。虽然林红颜走的很坚决,但是在转身之际一双秀目早已是泪光连连。

望着林红颜渐渐远去的背影,安继业直如痴了一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怔怔的看着。虽然安继业并不懂什么儿女之情,但是从第一眼看到林红颜后,他的心已经全都放在了林红颜的身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他只能感觉到此刻的分别竟然让他的心里有了一阵阵的抽痛。只要一想到日后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他的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一种莫名的惆怅、一种莫名的悲伤。

良久之后,一旁的龚真宁叹了一口气道:“唉!傻小子,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唔?唔!”回过神来的安继业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犹自能感受到心中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只觉得整个心里都空落落的。

龚真宁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林姐姐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自惭形秽配不上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安继业喃喃说道:“配不上我?我一个山野村夫、江湖浪子又有什么资格说配得上还是配不上呢?这个合欢楼究竟是什么地方?林姑娘所从事的职业又究竟是什么职业?你知道吗?”

龚真宁怔怔的看着安继业,一时也弄不明白安继业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确定了安继业确实没有丝毫调侃之意后,一脸诧异的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合欢楼就是青楼,林姐姐自然就是青楼女子了啊。”

安继业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是青楼?”

龚真宁结结巴巴的说道:“青……青楼……青楼就是……就是那种女人们给男人们提供……提供……提供那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啊!”

“哪种寻欢作乐?”安继业追问道。

“我……”龚真宁一跺脚道:“我的天啊!你也太单纯了吧?这个都不懂?!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就是……就是那种……只要有钱那么是个男人就可以当她们的丈夫的那种寻欢作乐!洞房!懂了吗?!”

“啊?!”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青楼,林红颜所从事的行业究竟是作什么的了。弄清之后,他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一只万钧重锤狠狠地锤了一下,眼前一花险些跌倒。当然,他并不是因为知道了林红颜所从事的职业后而感到难过,而是一想到林红颜竟然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便心痛不已。

良久之后,安继业抬头问道:“如此一来这合欢楼也是一处火坑了,那有什么办法能把林姑娘从那里救出来呢?”

“救出来?”龚真宁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安继业,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我的天啊!你明知道林姐姐是青楼女子竟然还不嫌弃?竟然还想着把她救出来跟你……”

安继业皱眉说道:“嫌弃?为什么要嫌弃?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她是因为悲惨的命运才沦落到火坑之中,我既然喜欢她有何必在意她的出身?!”

龚真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想不到人间竟然真的有如此真爱?安大侠你这下真是让佩服的五体投地刮目相看了。你不仅为人仗义,更有如此坦荡的胸怀,我是心服口服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在意她的过往。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知道怎么才能把林姑娘救出那片火坑吗?”说到这里,安继业突然打定了注意,斩钉截铁的说道:“算了!不用想办法了!既然这合欢楼是如此不干净的地方,那么那里的女人也必定都和林姑娘一样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人!如此腌臜的地方又怎能留着它继续为害一方?索性我就像灭了恶龙岭那伙匪人一样端了他这合欢楼又有何妨?!”

安继业一番话语唬的龚真宁小脸苍白,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安继业愤愤的问道:“如何使不得的?!”

龚真宁道:“首先,这合欢楼是大梁国朝廷承认的合法产业,可不是什么……什么岭的匪人那么简单!其次,合欢楼里的女人也不是都和林姐姐一样被人所逼,她们之中自甘堕落的也大有人在啊!最后,这合欢楼背景深厚和大梁皇室颇有渊源,据我所知其实就是建王的产业,建王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啊!你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毁了合欢楼,那么今后你就别想在大梁的土地上立足了!你可得想明白了,你若真这么做了到时候惹得可不是一个区区的合欢楼,你惹得恐怕将是整个大梁皇室啊!梁国的皇室就代表着整个梁国,你一个人武艺再高,又能么可能与一个国家为敌呢?!”

安继业无所谓的说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林姑娘,就算是和整个梁国为敌又有何妨?况且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离了梁国去别的国家照样能活!”

龚真宁一跺脚道:“算了、算了!你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林姐姐,和你根本说不清楚了!总之你的办法不行,我不会答应的!”

安继业态度决绝的说道:“我意已决,谁也拦不住我的!”

龚真宁长叹一声道:“你还真倔呢!你要再这样,我可是不告诉你办法了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还不管了呢!!”

安继业听到龚真宁还有办法,急忙问道:“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啊?快说,是什么办法?”

龚真宁苦笑道:“你倒反过来埋怨我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银子给林姐姐赎身!”

安继业笑道:“这么简单?你早说啊,银子我有!”说罢摘下腰间褡裢解开往地上一倒,只见数十锭元宝应声落地,连金带银加起来足有千两之多。

龚真宁吐了吐舌头道:“好家伙,想不到你表面看起来土里土气的竟然也是腰缠万贯之人啊!背着这么重的银两行走江湖,你不嫌重吗?”

安继业问道:“正好当负重锻炼了。怎么样?这些银子够了吗?”

龚真宁摇了摇头道:“我哪知道啊?不过之前我曾听说有人从合欢楼给一个中上女子赎身,足足花了一万两呢。以林姐姐的条件绝对是合欢楼里的头牌了,我觉得没个三五万两绝对够呛!”

“三……五万两?”安继业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喃喃说道:“早知道我就从恶龙岭多带些黄金了。现在这些银子就不说了,就算是把里面的黄金全部兑换成银子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两,差的还远呢……有了!”说到这,安继业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大喜过望道:“我大哥!我大哥堂堂一代晋王,三五万两对他来说绝对不是……”

“嘘!!”听到安继业突然提到了晋王,龚真宁杀鸡抹脖一般急忙伸手捂住了安继业的嘴,低声说道:“在大梁国的地盘上提李存勖的名号?你不要命了啊?!你不知道晋梁两国是世仇,两代人之间都打了快四十年了!只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武林高手竟然会是李存勖的弟弟,那你怎么姓安了呢?”

安继业笑道:“我和大哥乃是结义兄弟,虽非同性,却也算得上是异体同心了。”

龚真宁叹了口气道:“唉!怎么偏偏和李存勖扯上了关系呢?这就麻烦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又有什么麻烦了”

“嗯?哦!没什么!”龚真宁自知失言急忙岔开话题道,“眼下这些银子给林姐姐赎身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倒是有个计较。你先说说你来洛阳干什么来了吧?”

安继业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路上听说这个月的十五是那个义薄云天云啸天的七十寿诞,闲来无事想来看看热闹罢了。”

龚真宁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今天是初十,还有五天的时间才是那个云老头的寿诞。我看这样吧,这五天咱们索性就住在合欢楼里,点名要林姐姐相陪!然后咱们再慢慢的想怎样给林姐姐赎身的事情,你觉得呢?”

安继业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这点银子够用吗?”

龚真宁无奈的笑道:“大哥!一万两啊!怎么会不够用呢?给林姐姐赎身是差了许多,但是一万两足可以让合欢楼的老板把你当亲祖宗一样供着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连银子怎么个花法都不知道啊?”

安继业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银子究竟是怎么个用法呢。我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吃穿住用行一切事物皆是我和师父二人自给自足。踏入江湖之后才慢慢地开始接触这银钱,却也只知道能买些吃穿用物,偶尔还能换来一些势利小人的笑脸相迎罢了。”

龚真宁闻言哈哈笑道:“你这话倒也没错!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银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换来势利之徒的笑脸相迎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银子的用法,那么安大侠可是同意了我的意见了?”

安继业笑道:“我也没甚主意,就听你的吧。还有,以后别大侠大侠的叫我,没得感觉疏远了许多。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安大哥好了。对了,干脆咱俩也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龚真宁撇了撇嘴道:“不要!跟你结了异姓兄弟以后想干什么都有限制了,我才不要!”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这又为何?你还想做什么啊?怎么还怕什么限制了?”

龚真宁小脸一红,低头说道:“反正就是不要!”

安继业虽然不明白这龚真宁的小脑袋瓜里究竟想些什么,却也不再追问,坦然笑道:“不要就不要了,反正就算不结拜,你比我小五岁这声大哥你也是叫定了!”

龚真宁笑道:“知道了,安大哥!咱俩也别在这磨嘴皮子了,赶紧去合欢楼把林姐姐先包下了再说,去晚了万一被别人抢了……”说到这,突然发现安继业的脸沉了下来,连忙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道:“说秃噜嘴了,总之咱们别浪费时间了就是,快走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略带不满的说道:“一时说秃噜嘴倒也无妨,但是今后要注意了。人无贵贱之分,林姑娘也是被逼无奈才堕入了这火坑之中勉力生存。你切不可因此而嫌弃了人家!”

龚真宁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好好好!知道了还不行吗?再说了林姐姐美若天仙,我一个深处社会最底层的小乞丐没爹疼没娘爱,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人家啊?”说道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

安继业见状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一把搂过龚真宁,轻抚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乞丐怎么了?英雄不问出身,当年的汉高祖刘邦还是个流氓混混呢。你的出身倒也可怜,以后有大哥陪着你,你再也不是一个没人疼爱的人了。倒是你这性格着实得改一改了,一个大男人老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啊?”

被安继业猛然搂住,龚真宁早已羞的满脸通红,奋力挣脱了安继业的怀抱,向旁躲开几步,低着头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两个男人搂抱在一起又有什么不成体统了?”

龚真宁嗤的一笑道:“两个男人搂抱着更不成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兔儿爷呢!恶心死人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边跑边喊:“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合欢楼吧,我肚子饿了呢!”

看着龚真宁的背影,安继业心里着实感到有些看不透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乞丐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牵着马随着龚真宁向合欢楼走去。

第十六章 赎身

合欢楼位于洛阳主街上最为繁华的地段,安继业在龚真宁的带领下倒也没费什么周折,穿过两条街走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便到了。

看着眼前这座完全由上等楠木搭建而成的足有五层之高的合欢楼,安继业颇感咋舌。从山西一路走来,安继业也算是有些游历和见识了,可是如此规模的楼堂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虽然离日落还早,但是这合欢楼前此刻已是一派人来车往络绎不绝的繁忙景象了。从往来不断的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来看,出入此地的这些定是一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了。

看到呆站在门前的安继业,门口迎客的龟公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造次。毕竟有些个富家公子哥就有这种癖好,专喜欢装成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在这里寻开心。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爷可是来这里寻快活的吗?”

安继业看到这个龟公的嘴脸,心知又是一个势利之辈。于是也不答话,伸手从褡裢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龟公。看到这锭银子,龟公的脸上早已绽开了一脸的媚笑,捧着银子点头哈腰的说道:“哎呀!小人谢老爷的赏!”说罢扯开破锣嗓子朝楼里喊道“楼上的姑娘下来接客了!有贵客!”

安继业无奈的耸了耸肩,将马缰递给龟公,便带着龚真宁向里走去。看到安继业身后的龚真宁,龟公一愣急忙伸手拦住了龚真宁,说道:“哪来的小乞丐?去去去!要饭蹲门口去,这里面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吗?”

安继业一把护住龚真宁,皱眉说道:“干什么?他是我兄弟,难不成进不得你这合欢楼吗?”

龟公见状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道:“哎呦~,哪个贵人还没有几个穷亲戚了?小人瞎了狗眼,狗眼看人低,两位大爷多多包涵。里边请!里边请!”

龚真宁瞟了一眼这个龟公,不怒反笑道:“呸!有心想说你狗眼看人低,没想到却被你先说了。真是扫兴!”

安继业却早已见惯了这种势利之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拉着龚真宁便向楼内走去。

一进楼,安继业顿时看花了眼。只见这合欢楼里的摆设极尽奢华,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那里搔首弄姿,整个楼内到处都是一片莺莺燕燕之声。

龚真宁见状,不满的踢了安继业一脚,嘟着嘴说道:“你们这些人莫非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吗?你忘了你来这里是干嘛的了?怎么盯着这些个庸脂俗粉看个没完了?”

安继业笑道:“臭小子,别乱说!我哪里是看她们了?只不过我从小到大头一回见到这么奢华的场景,不由得看的有些痴了。”

龚真宁道:“这就让你看的痴了?在我看来这里的摆设就像是个暴发户似的,有什么奢华可言了?要是让你看到皇宫里的场景,你眼珠子还不得掉出来啊?说起来,你那个结义大哥的身份如此显贵,难道你没去过他的宫殿里吗?”

安继业道:“我和大哥结义之后便各奔东西了,哪有机会啊?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还说什么皇宫?我没见过莫非你倒见过了不成?”

龚真宁吐了吐舌头道:“拉倒吧,我一个小乞丐还能见过皇宫?只怕连宫门还没看到就得被那些个禁军赶走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挥着手帕来到了二人近前,不由分说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安继业粗壮的手臂,任由胸前那两坨软肉在安继业的臂膀上不断蹭动,满脸堆笑道:“哎呦~,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啊?可怜见的,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可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公子微服私访来了?公子哪里人士?可有什么相好的姑娘吗?”

安继业被这老鸨蹭的一阵心猿意马,满脸通红的抽出了手臂,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旁的龚真宁哈哈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安大哥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笑罢,转头对老鸨说道:“你就是这里的老鸨了?你这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你也别管我们从哪来的了,相好的姑娘倒也有一个,不知林红颜姑娘此刻可有空啊?”

这老鸨一生阅人无数,看到安继业的样子早就知道是个初来乍到的雏儿了。听到他们要找林红颜,顿时想要狠狠地敲他们一笔了。于是立刻摆出了一脸的歉意说道:“哎呀,这可真真的不巧了。我家林姑娘偶染微恙,今儿个可是接不成客了呢!”

安继业闻言脸上顿时显出了失望之色,一旁的龚真宁随口应了一声后,伸手从安继业腰间的褡裢里掏出一锭金子,在手上不断地抛玩着,嘴上不无惋惜的说道:“哎呀,这还真是不凑巧了呢。唉,有钱没地方花啊!要不大哥咱们再去别的行院看看去?”

打从龚真宁掏出那锭金子的时候起,老鸨的一双眼睛便再也无法从那锭金子上离开了,一对儿眼珠瞪得溜圆像是两颗弹珠似的,只是随着龚真宁手中那锭不断抛上抛下的金子转来转去。待到听闻二人要走,老鸨一敲自己的脑门满脸堆笑道:“哎呦,您瞅瞅我这猪脑子啊!方才红颜的丫鬟还跟我说,红颜的身子已经无恙了。”说到这,老鸨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家红颜姑娘可是我们合欢楼的头牌!这费用方面自然也贵了一些……”

“拿去!”不等老鸨把话说完,龚真宁将手中的金子直接扔到了老鸨的怀里,说道:“贵就贵呗,难不成这锭金子不够吗?”

老鸨手里捧着金子,脸上早已笑开了花,点头哈腰的说道:“够够够!足够了!来人啊!赶紧把红颜姑娘的房间收拾收拾,再备一桌上等的酒菜。都给我好生伺候着,怠慢了贵客仔细着我扒了你们的皮!”

说罢便带着安继业和龚真宁向三楼走去。安继业苦笑了一下,小声对龚真宁说道:“这些个势利小人着实的让人无奈啊。”

龚真宁笑道:“这有什么啊?像这种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我早就见惯不怪了。”

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怎么?这种人你见的多了吗?”

龚真宁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你可别小瞧我这个小乞丐,像我这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什么样的人情冷暖没见过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一路闲话无多,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林红颜的房门前。老鸨刚要敲门,却见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林红颜站在门前略带不满之色说道:“妈妈,我不是说了今天不舒服,不……”话未说完,林红颜早已经瞧见了老鸨身后的安继业,后面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老鸨轻轻一推林红颜,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这两位贵客别看衣着朴实,却是真真正正的豪门公子呢!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快开门接客啊!”待到看见林红颜和安继业两人的神情后,老鸨顿时明白了一切,嘴上却不点破依旧满脸堆笑道:“哎呀,你们都站住门口干什么呢?来来来,快进屋,酒菜一会儿就得。一会儿就着酒菜你们再好好地唠唠多惬意呢?”

待众人进屋坐定之后,老鸨说道:“二位爷,要不要再找几个姑娘啊?喝酒这事儿人多点才最是热闹不过了呢。”

龚真宁笑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老鸨又道:“那我找几个弹曲儿姑娘的给你们……”

龚真宁不耐烦的摇了摇手道:“不用了!你出去吧!”说罢不由分说的把一脸讪笑的老鸨推了出去。

老鸨在门前听了片刻后,一招手把龟公叫过来,低声说道:“看样子这两个雏儿和红颜认识,你给我仔细的盯着,有什么异状赶紧告诉我!”

龟公不解的问道:“认识?我看这两个公子可是面生的很啊。”

老鸨一戳龟公的脑门,低声骂道:“就你那两只王八眼也能认住个人了?这两人确是眼生,但是红颜这个浪蹄子经常出去瞎逛,保不齐在哪勾搭上了!不过左右这俩生雏儿身上有的是银子,只要不节外生枝,咱们先把他们身上的银子刮干净了再说!”

龟公一脸干笑道:“妈妈说的是。别看这两个公子哥看着寒酸,没想到也是个阔主儿呢!只不过既然想刮干他们的银子,妈妈怎的不给那个小的也找几个姑娘呢?”

“我呸!”老鸨吐了口吐沫说道:“你这对儿王八眼还真是一对儿摆设!什么两个公子哥?老娘一生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个年长的是个男人不假,不过那个小乞丐却是个女人!女人逛窑子已经是天下奇闻了,男人带着女人逛窑子更是闻所未闻!这俩人倒是有点意思,别管那么多了,只要给银子哪怕那小丫头想睡老娘,老娘都乖乖地伺候着!你给我仔细的伺候好了!听见没有?有半点儿差池,小心老娘砸碎了你的王八壳儿!”

门外老鸨和龟公鬼鬼祟祟的打着自己的算盘,门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闪烁的红烛下,安继业和林红颜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互相凝视着对方,虽没有多余的话语,但是眼神中却足以表达二人此刻的心情。

良久之后,龚真宁终于憋不住了,轻咳一声道:“你俩就打算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吗?好歹说点什么啊?怪尴尬的。”

林红颜脸上微微一红,柔声说道:“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嗯,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是想把林姑娘救出这个火坑的。”

林红颜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叹了口气道:“安大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想要逃出这个火坑却比登天还难啊。”

安继业道:“之前龚真宁小兄弟已经和我说过了,想要把你合法的救出这个火坑只有赎身这一条路可走。现在我身上的银两连黄金算上大概能凑个一万多两,我知道还差的许多,但是给我些时日定能凑到五万两给你赎身的!”

听到安继业竟然要给自己赎身,林红颜早已泪湿了双目,凄然笑道:“安大侠的心我懂,我又何尝不想早日脱离这片苦海呢?可是……五万两?五万两怎么够啊?我一年光弹曲卖唱给这合欢楼挣得都不止五万两了。再加上我虽然身在这下贱之地却始终守身如玉,光是这……这……这破身的银子便不在十万两之下啊!我自知福薄命苦,早已抱定了听天由命的想法。安大侠的好意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十万两?!”听到如此巨大的数目,安继业和龚真宁都愣在了当地。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十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也还难不住我!这样吧,姑娘且等我十五天,我现在就返回潞州去寻我大哥晋王李存勖帮忙!”

林红颜黯然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层关系,有了晋王的帮助凑足十万两银子确实不是难事,可是……我已经等不了你十五天了。”

“为什么?”安继业和龚真宁异口同声的问道。

林红颜面带戚色的摇了摇头道:“因为就在你们来此之前,云家已经来人交付了十万两的订银。只待本月十五云啸天七十寿诞一过便要迎我过门,给那个云从鹤做四房小妾了!”

“啊?!”听闻此言,安继业和龚真宁直如五雷轰顶一般,顿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想不到云家会当此时节横插一手?现在离云啸天七十寿诞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可是从洛阳往返潞州一趟十五天已是极限,时间上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及了!思量再三之后,安继业一跺脚道:“既然如此,那么只能用我的办法了——毁了合欢楼这片腌臜之地,把你救出去!”

林红颜和龚真宁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

安继业傲然说道:“有何不可?!难不成我还怕了这区区的合欢楼不成?!”

龚真宁说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惹了合欢楼就如同惹了大梁皇室!到时候官府派人来拿你,你功夫再高又怎么可能赢得了那数百名官差呢?!而且万一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军队,你……”说到这里,龚真宁已然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军队?我早已想清楚了,此刻我大哥集结重军即将对梁国发动最后的战役,大梁的军队已经全部都集中在了晋梁两国的前线了,这洛阳城还能抽出多少军队?眼下如果真的惊动了官府,他们所能动用的也只有那区区数百名官差而已!恶龙岭五百多打家劫舍杀人如麻的匪人我尚且不惧,我到不信这几百名官差还能比恶龙岭五百匪人还要厉害不成?!”

“恶龙岭?!”听到安继业说起恶龙岭这三个字后,林红颜和龚真宁顿时愣住了,龚真宁难以置信的问道:“之前在街上也曾听你说起过恶龙岭,我以为你在开玩笑呢!想不到坊间传言半个月前曾有一个江湖豪侠以一人之力全歼了恶龙岭五百匪人的事竟然真是你做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没错!虽然我的手法有些残忍,但是那五百贼人也确实是罪有应得个个该杀!”

龚真宁瞠目结舌的说道:“好我的安大哥!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武艺出众而已,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了得?怪不得你口口声声的要踏平这合欢楼,甚至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想不到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啊!”说到这,龚真宁如同不认识安继业一般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到不妨真的放手一搏试他一试了!反正我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我倒真想看看你是如何以一挡百呢!”

林红颜轻轻地拍了一下龚真宁的脑袋,说道:“你别在这里添乱子了。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官府势大又怎是恶龙岭那五百匪人可比的?不过安大侠既然有如此身手和威名,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据我所知,云啸天最喜结交江湖侠客,从他的江湖称号‘义薄云天’上便可见一斑了。若是安大哥能和云啸天搭上关系的话,此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依我看不如这样,等云啸天七十寿诞之际,安大侠不妨背上一份厚礼去他府上会他一会。他既然号称义薄云天,如果肯和安大侠倾心相交的话,定然会给安大侠一个面子,眼前这个难关不就算是过了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我这点微末的本事人家一个江湖有名的大侠能看得上吗?更何况我又打伤了他的孙子,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啊。”

林红颜正色说道:“安大侠切莫妄自菲薄!你初出江湖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倒也有情可原。我虽非江湖中人,却也知道安大侠你凭着一己之力灭了恶龙岭这件事早已震惊武林了。仅凭着这一点你便有足够的威望让那云啸天刮目相看了。至于得罪云从鹤这件事,此事原本就是云从鹤不对,云啸天若真是义薄云天的江湖大侠,他肯定也不会一味护短不讲道理的。”

龚真宁撇了撇嘴道:“什么义薄云天,在我看来一个江湖人士和官府相互勾结,这云啸天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再者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云从鹤这么个孙子,云啸天这老头儿恐怕也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辈罢了。”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只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此一来我倒没了计较,要不你给我出个主意?”

“我?快算了吧,我哪有什么好办法了!”龚真宁闻言不由得连连摆手,余光一扫却发现安继业和林红颜脸上俱带揶揄之色,顿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俩是想看我出洋相啊!呸呸呸!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很光彩吗?”

林红颜笑道:“小?你哪里小了啊?”

安继业也笑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左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林姑娘的办法确实可以一试。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坐等云啸天十五的寿诞之日了!”

第十七章 飞天

看着安继业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龚真宁脏兮兮的小脸蛋,林红颜道:“眼下已无大事,你俩不妨先在这里暂住几日。”说罢招手叫过贴身丫鬟,从贴身处掏出几串制钱嘱咐道:“红梅你先去给他们俩准备一盆洗澡水让他俩先洗洗澡去去乏,然后再去隔壁的裁缝店里给他俩挑两件合适的衣服。”

“不要!”听到要洗澡,龚真宁大声喊道:“我……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还是让安大哥先洗吧,我一会儿再说!”

安继业不解的说道:“洗澡这事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啊?一起洗还能互相搓搓背,多好呢。”

“不要!坚决不要!!”龚真宁斩钉截铁的喊道。

林红颜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的看着龚真宁,笑着说道:“也别一会儿不一会儿的了?尤其你最是得好生洗洗,你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反正我这屋子也大,这样吧再打一桶水你俩一人一间总行了吧?”

听到各洗各的,龚真宁便也不再僵持,待到热水备齐之后两人便分在两屋各自洗漱去了。

泡在大木桶里,在温热的水温的蒸腾下,安继业一身的疲乏随着汗水从体内源源不断的流出,直感到阵阵的舒适惬意。洗漱完毕后,安继业对着铜镜将颌下和唇边的短须尽数刮掉,然后披着林红颜给他新买的长衫也没有系腰带,就这样披发跣足的走到了客厅。

看到洗漱一新的安继业后,林红颜不由得看的痴了。安继业本就仪表堂堂气质非凡,此刻洗尽一身风尘又剃去了短须之后更显得英气勃发。

看到林红颜一言不发的就这样怔怔的盯着自己,安继业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林红颜粉脸一红,掩嘴笑道:“洗了个澡,真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安大侠仪表堂堂又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他日前程定然不可限量啊。”

安继业笑道:“别左一个大侠右一个大侠的叫我了,没得让人感到疏远了许多。我生于塞外长于深山,对中原这些个礼节原也不懂。林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再不成叫我一声小安也行的。”

林红颜点了点头道:“那我也和真宁一样叫你安大哥吧。”说罢,轻叹一声凝视着桌上的红烛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林红颜娥眉微蹙一脸愁云的样子,安继业不解的问道:“马上就能跳出这个火坑了,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啊?”

林红颜轻叹一声道:“能够脱离这个火坑我自然开心,只是一想到我一个风尘女子能够得到安大哥如此垂青不由的心中有愧。”

安继业正色说道:“林姑娘此言差矣。我安继业向来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实不相瞒,从第一眼看到姑娘之后,姑娘的音容笑貌便让我一见倾心!不要说什么风尘不风尘的,我安继业一个江湖浪子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人的身世品头论足呢?我自幼遭逢乱世父母皆死于契丹乱军之中,是师父一手把我拉扯成人。初入江湖后机缘巧合之下得遇大哥和三弟并与之义结金兰,随后又各奔东西。一路走来从未想过什么儿女私情,直到今天遇到了你。当我看到你受到那帮恶人欺辱之时,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根本无法遏制,那种感觉就是宁肯让我遭受千刀之痛也不愿意看到你受半点委屈。后来与你分别之后,虽然只有个把时辰而已,可是对于我来说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算不算是一见钟情,但是我明白你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听完安继业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林红颜早已泪流满面,抽噎着说道:“我自被卖进这合欢楼中,饱尝世态炎凉,看尽人情冷暖,这颗心早已如同一汪死水一般再无半点奢求。原本已经抱定了在此终老一生的决心,却没想到遇到了你。今日你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我明白了这个世上还有真爱,也让我重新捡起了对生活的渴望。试问以安大哥这样的人品武艺,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抗拒的了你这一片真心?但是我也深知自己身份卑贱,又怎敢奢求与安大哥常伴一生?若是真的能够跳出这个火坑,我只求能够在你身边做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再也别无他求了。”

安继业紧紧地握住林红颜那双温暖如玉的小手,深情地说道:“我不许你再说自己是什么卑贱的女子这种话!人本无贵贱之分,又何必强分三六九等?更何况你沦落至此原本是因为多舛的命运,又怎是你一个弱质女子所能左右的了的?又何来的卑贱之说?在我看来你就是那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最是圣洁不过。我只知道爱一个人根本无需在乎她的过往,而且人只要是能保持一颗清白的内心,又何必管他什么世俗的眼光?!”

安继业这番话语早已让林红颜泣不成声,屋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伤感压抑。

便在此时,隔壁屋的门帘突然撩起,却是龚真宁已经洗漱完毕走出屋来。只见龚真宁一袭秀发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一般直垂至腰际,原本肮脏不堪的脸蛋此刻已经变得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洁白细腻,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闪动着一双颇具灵性的大眼,鼻翼两旁有些许雀斑更显俏皮可爱,一袭略显宽大的长衫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当安继业的眼光落在龚真宁高高隆起的胸部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当地,瞠目结舌的说道:“你……你竟然是个女孩子?!”

龚真宁小脸一红,紧紧地捂着前胸说道:“下流,你的眼睛往哪儿看呢?!”

安继业满脸通红的解释道:“我……我没有啊,谁能想到你竟然是个大姑娘呢?”

此情此景让林红颜不由得破涕为笑,掩嘴笑道:“早就看出你有些古怪了,果然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古人云不爱红装爱武装,似你这般扮个乞丐装倒也是件奇谈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想起来扮成一个小乞丐了呢?”

龚真宁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不是扮成小乞丐啊,我本来就是嘛。再说了,我这种卑贱的身份若是让人知道了我是女儿身岂不是得受尽欺辱吗?”

安继业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向龚真宁鞠了个躬,说道:“恕我眼拙,之前多有冒昧,还请龚姑娘多多原谅则个。”

龚真宁笑道:“好啦好啦,不知者无罪。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是我隐瞒在先,又怎么能怪罪于你呢?也别什么龚姑娘不龚姑娘的了,听着别扭,以后你们就叫我真宁好了。”

林红颜道:“既然是个女孩子,那这身男儿装倒也不必再穿了。这样吧,你我身材相仿,你只是略低了一些。真宁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衣服吧。”

龚真宁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恢复了女儿身在这里实在是多有不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这里的……。林姐姐别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一个女孩子家来到这种烟花之地传出去未免忒的惊世骇俗了。”

林红颜淡淡一笑道:“傻丫头,姐姐不会瞎想的。再说我本就是一个烟花女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早已习惯了呢。来来来,咱们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呢。”

酒足饭饱之后,闲谈之余安继业突然看到靠窗的桌上摆着一副尚未画完的飞天图,不由得勾起了他的兴趣。细观之下,只见画中两身飞天一身反弹琵琶,一身怀抱箜篌。头束发髻,**上身,胸饰璎珞,腰系长裙,赤脚外露,姿态优雅。飞舞的长巾下彩云流转,花瓣飘旋。两身飞天翱翔在彩云之巅漫天而舞,直似要从画中飞出一般。

安继业不由得大声赞道:“好一幅飞天图!可是林姑娘所画?”

林红颜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家未遭变故之前也是官宦人家,因我自幼喜好丹青,家父便重金聘请了一位知名画师教我作画之法。沦落至此后,正是凭着诗词绘画和粗通音律才勉强争得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苟活之法。信手涂鸦之作,没得让安大哥见笑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幼时我师父曾带我游历西域,在敦煌也曾见过许多类似的飞天壁画。我观你画中这两身飞天实有盛唐时期自由奔放、奋发进取的飞动之美!画为心声,林姑娘想在画中所表达的心声不正是这种渴望自由、奋发进取的精神吗?”说到这里,安继业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观此画让我心中颇为震动,忍不住想赋词一首,可否借林姑娘纸笔一用?”

林红颜淡然笑道:“笔墨都是现成的,既然安大哥有此雅兴,索性我这画虽已粗成,两边却甚是空泛,安大哥不如就在画中题词正好助我完成此画了。”

安继业连连摇头道:“这可使不得,我文笔不通没得污了林姑娘的苦心之作。”

林红颜道:“安大哥此言差矣,此画得遇知己既是它的的福分,亦是对我的肯定,又怎会污了它呢?安大哥若是执意不肯,莫不是嫌弃我的拙作配不上大哥的神来之笔吗?”

安继业见状也不好再做推辞,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拿起一只产于宣城的宣笔饱蘸浓墨,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提笔挥毫在画中空白处写下了一阕《浪淘沙》:

“妙笔画丹青,神曲飞天。轻罗舞黛转流云。我见犹怜灯影下,玉手红颜。

“几度梦回中,盛世长安。江山犹在碎如织。仗剑凭栏观乱世,豪气冲天!”

写罢之后,安继业犹觉意犹未尽,于是提笔在画中另一处空白处一蹴而就,又即兴写下了一阙《虞美人》:

“红颜玉手生花笔,罗袖飞天舞。流连婉转画中仙,虽是红尘笔触亦生烟。

“梦回盛世长安处,已是江山改。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

“好词!”林红颜和真宁读罢齐声赞了一个好,真宁拍手笑道:“更为难得的是两首词中竟然都有林姐姐的芳名。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看来安大哥这两首词既是为林姐姐而作,同时也是在抒发自己的心胸抱负呢。”

林红颜俏脸微红,此刻犹自沉醉于安继业两首词的意境之中。只见两首词皆用一手狂草写就,笔势连绵回绕狂纵奔放,笔锋遒劲有力直透纸背,竟然把个林红颜看的如痴如醉。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一时兴起之作断断算不得什么佳作。只不过诗歌合为事而作,这两首词倒也算得上是应景抒情了。”

安继业一番话将林红颜从痴迷的状态中拉了回来,轻抚着画纸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词是好词字是好字,安大哥不必过谦。真没想到安大哥不仅仪表堂堂身怀绝世武功,在诗词书画上亦有如此境界,若非生逢乱世,又何愁没有没有施展生平的舞台呢?这两首词端的赋予了这副飞天图一股神韵,实为点睛之笔。不知安大哥可否将这幅画赠与我?”

真宁也点头说道:“林姐姐说的甚是,不过即便是生逢乱世,凭着安大哥如此了得的本事想要施展毕生抱负也有的是舞台呢。”

安继业笑道:“画是由你所画,词是为你而作。原本就是你的,林姑娘又说什么赠不赠的呢?倒是两位姑娘一番谬赞,着实让安某羞愧难当了。”

林红颜点了点头道:“我们姐妹二人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非谬赞,安大哥也不必过谦。真宁妹妹说得对,乱世也一样有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我看安大哥的两阙词中大有于乱世之中做出一番作为的心志,安大哥一定会在这乱世之中闯荡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的!”说罢,招手叫过丫鬟红梅嘱咐道:“明儿个一早把这幅画送到街头刘家的装裱铺细细的装裱起来,我要将此画常带身边。”

此刻,窗外月上枝头已是深夜,但是合欢楼内却迎来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的时刻。楼堂之内人声鼎沸,林红颜的闺房内却格外安静,只有三个人的轻声交谈。

又聊了半晌之后,林红颜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安大哥一路劳顿也该好生休息一下了,只是这合欢楼越是这个时辰越是异常喧嚣,恐怕扰了安大哥的清净。”

安继业笑道:“我这人向来沾枕头就睡雷打不动,这点声音全当是催眠曲了。只不过我一个大男人住在林姑娘的闺房之中实在是多有不便,恐怕会污了林姑娘的清誉。”

林红颜淡然一笑道:“我一个红尘女子还有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安大哥只管住下便是。我这屋子房间甚多,安大哥便在偏室住下,我和真宁妹子住在我的房内便是。”

林红颜话音未落,忽听得房门被敲得山响,随后却见老鸨推门而入,一脸冷笑的看着安继业道:“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家红颜姑娘可是处子之身,多少达官贵人打破了头争着要给红颜姑娘破身呢,这破身子的银子早已炒到了十万两之巨!况且五日之后云家便要迎娶红颜姑娘过门,十万两订银都交了,我怎么也得保红颜姑娘个清白不是?官人与红颜姑娘把酒言欢,听曲唱词还可以,若是深夜留宿在这里只怕是多有不便!万一传了出去,我家红颜可就不值钱了!”

老鸨的一番尖酸的言语,早已惹怒了一旁的真宁,正要发作却被安继业一把按住。安继业道:“话糙理不糙,你这话倒也在理。既然如此,你便另给我们寻间屋子住了便是。不过我有言在先,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给林姑娘赎身的!云家给你十万两,我便给你十五万两!前提是从今天起林姑娘便不再接客!你听清楚了吗?!”

“十五万两?”听到这个数字,老鸨眼角不由得一阵抽动,心中更是狂跳不已,十五万两便是再开两间这样规模的合欢楼都富富有余了!莫说她只是一个行院的老鸨,便是贵为一州的节度使听到这个数额也足以心动了。老鸨满脸堆笑道:“哎呦,我的大官人啊!冷丁说出十五万两这么大的数字真真的吓煞奴家了!既然官人出手如此豪阔,那么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十五万两见银交人!”

看着老鸨竟然摆出了一副伸手要钱的姿势,安继业不由得笑道:“十五万两那可是一万五千斤!就算是全用黄金也得一千多斤,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背着一千多斤的金子四处转悠了?给我二十天的时间,我把金子给你运来如何?”

老鸨虽然心中不满,却无奈安继业所说的也是实情,只能撇了撇嘴道:“二十天我可等不了!五天之后,只等云老爷子寿诞一过,云家可就来接人了,到那个时候我可是真没办法喽。”

安继业道:“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是江湖中人,云家也是江湖大家,都是江湖人此事自有江湖上的解决办法。”

老鸨闻言心下大喜,既不用自己出面得罪云家,还能多赚五万两银子,如此美事何乐不为呢?于是复又满脸堆笑道:“如此甚好,那就依着官人了,只要官人能把云家的事情摆平,我便等你二十日来迎娶我家红颜姑娘了!不过说归说,做归做!在见到银子之前,你还是不能睡在红颜姑娘的屋中。我这就去给官人寻间上房,左右就在我合欢楼内,官人什么时候想见红颜姑娘还不是走几步的事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依你便是。只不过我这小兄……我这妹子一个女儿家和我同住一屋实在多有不便,单独一人住在你这烟花之地我也着实放心不下。便让我妹子暂住在红颜姑娘房中可行?”说罢掏出两锭金子抛给老鸨,接着说道:“这两锭金子全当这几日的茶饭钱了,可够?”

老鸨掂了掂怀中的两锭金子足有二十两,满脸灿开的笑容直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挤得扑簌簌的如同白面一般纷纷落下,嘴上连连说道:“够够够!足够!!官人放心,保管您住的是最好的房间,吃的是上等的山珍,享受的是最高的服侍!官人若是虚火憋得慌,只管开口,我这合欢楼里好姑娘多得是,保管服侍的官人舒舒坦坦的!”

安继业皱眉说道:“闭嘴!我年纪轻轻的哪来的什么虚火?没得污了人的耳朵,下去吧!”

“得嘞!”正应了那句俗话——给钱的就是大爷,尽管安继业语气颇为不善,但是老鸨不仅不以为忤,反而满脸堆笑的退出了屋子。

如此一来,安继业和真宁二人就暂时住在了合欢楼里,每日里和林红颜把酒言欢吟诗作对倒也惬意,单等五日之后云啸天七十寿诞的到来了!

第十八章 寿诞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五天时间转瞬即过。一大早,安继业洗漱完毕后便来到了林红颜的房间,却见林红颜和真宁二人早已收拾停当甚至连早点都已经准备好了。

安继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还以为我起的够早了呢,没想到你们连早点都准备好了。”

真宁笑道:“林姐姐不到五更便起来收拾了呢。”

用罢早点,林红颜从内室端出一个锦盒递给了安继业。打开锦盒一看只见里面竟然满满的装了一盒金银珠宝首饰,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林姑娘这是何意啊?”

林红颜道:“为我赎身之事让安大哥如此费心,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这些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一些头面首饰和客人们打赏的一些银两,全都变卖了应该也有个万把两了。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多少也能凑个数,权且算我为自己的赎身之事略尽一些绵薄之力了。”

安继业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林姑娘有心如此,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不过我马上就要去参加云啸天的七十寿诞,身上带着这些东西着实不便。这个锦盒还有我随身的这些银两全都放在林姑娘这里吧,待我把眼前的大事解决了再做计较。对了,还有我这把刀,此刀虽非名贵之物却是我师父所赠,万万不能丢失。此次咱们是有求于人,带着武器多有不便,索性也一起放到林姑娘这里暂为保管吧。”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褡裢和血河宝刀一起放在桌上推到林红颜的面前。

林红颜摇了摇头道:“安大哥放心,这把刀我定然会妥善保存,这些个银两咱们还有用处。那云啸天乃是江湖名士,去参加人家的七十大寿哪有空着手去的道理?再说此行咱们有求于人,多少也得备份厚礼不是?”

真宁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这个云啸天既然号称义薄云天,为人处世自然当以义字为先。若是收了礼物才肯与人结交、才肯为人办事的话,那他这个义薄云天的称号岂不是浪得虚名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真宁说的有道理,况且眼下咱们也正在用钱之时,又哪来的多余的银子给他置办寿礼呢?不过林姑娘的话也确属实情,初次相见又有求于人,咱们就这样空着手去确实不大好看。只是我对中原习俗不甚了解,仓促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了。”

真宁伸手从安继业的褡裢里掏出一锭黄金,在手里抛了两抛道:“所谓的寿礼无非就是个敲门砖而已。我看不如这样,一锭金子这份礼也不算轻了。这云啸天若真是义字为先肯与安大哥倾心结交,又怎会在意礼重礼轻为了一份区区的寿礼为难咱们?若他真是浪得虚名之辈,咱们就算是把桌子上这些物事全都赠与他恐怕也难入他的双眼。不知林姐姐和安大哥意下如何啊?”

安继业和林红颜思量了半天,也着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觉得真宁此法可行,于是纷纷点头答应了。

林红颜笑道:“你这小丫头真真的是人小鬼大,也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竟有这么多的鬼点子。”

真宁笑道:“什么小不小的啊?我不是说过了吗也就是个头比姐姐略小一些罢了。我都已经十九岁了,二八芳华已过,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看到林红颜和真宁似乎也想一起同行,安继业皱眉问道:“难不成你俩也想一起去吗?”

真宁笑道:“那是当然了,江湖名人的七十寿诞,这种热闹的场面我又怎么可能错过呢?”

林红颜道:“都是为了我的事才让你俩如此奔波,我也想跟过去瞧瞧,万一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能多少出点力不是?”

安继业苦笑道:“你们两人个个貌美如花,就这么去了还不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如此引人注目未免有些太过招摇了啊!”

真宁一脸坏笑道:“呦~,今天才发现安大哥的嘴竟然这么甜呢!还我和林姐姐个个貌美如花,只是不知道谁更美一些呢?”

安继业尴尬的说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林红颜笑道:“真宁妹妹就别拿安大哥开玩笑了。安大哥说的也对,不说别的,云家本就有意寿诞一过便迎我过门,我若是就这么去了当真不妥。可是我又着实想去……这该如何是好啊?”

真宁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啊?我早就想好了,林姐姐若是真心想去,那咱俩干脆都扮成小乞丐不就行了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胡闹!人家七十寿诞,怎会让两个小乞丐随随便便的进去呢?”

真宁道:“安大哥你初入江湖可能有所不知,中原武林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派名叫丐帮,帮中之人全是乞丐!这云啸天本是江湖中人,就算有乞丐参加他的寿诞他也只道是丐帮中人呢,又怎敢轻易把我俩赶出去从而得罪了丐帮?”

安继业笑道:“久闻中原武林门派众多,却没想到还有一个由乞丐组成的丐帮?说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又怎的如数家珍一般对武林之事了解的这么多呢?”

真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别忘了我本来就是个小乞丐啊,一个小乞丐整日里流落街头,道听途说知道的自然就多了。”

林红颜虽然内心里着实不想扮成肮脏的乞丐,但是又实在想不出来更合适的办法,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跟着真宁一起去内室化妆去了。

片刻之后,当二人再次从内室走出之时已然是两个鹑衣百结、满身污秽、蓬头垢面的乞丐了。

安继业抚掌笑道:“真宁好手段,这下真是活脱脱的两个小乞丐了。只是眉目之间依然透着些脂粉气,虽是乞丐也让人觉得是两个俏丽的乞丐。”

真宁笑道:“这有何难?现成的铁锅在这里,随手抹几下就好了。”说罢从锅底抹了些黑灰,信手涂在了自己和林红颜的脸上。一番涂抹之后,二人满脸黢黑已然秀色全无。

安继业笑道:“这下更像了,只不过去了云家之后林姑娘万万不可出声,否则你那银铃般的嗓音立刻就暴露了你的身份了。真宁倒是无妨,毕竟还像个孩子权当是有些童音了。”

林红颜笑道:“好吧,那我索性扮一个哑巴乞丐就是了。”

三人收拾停当便向洛阳城东的云家走去。好在真宁对洛阳极为熟悉,在她的带领下,三人倒也没费什么周折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云啸天家。

只见眼前一片深宅大院占地足有数亩,一片白墙碧瓦倒也颇为壮观。只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一个江湖名宿的住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土豪士绅的宅院一般。看了看门前,早已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景象。

真宁吐了吐舌头道:“好家伙!想不到这云老头儿倒也算得上是交友广泛了,前来贺寿的人不仅有江湖人士,更有一群达官贵人和乡绅富豪在内。”

安继业道:“此人既是江湖名宿,有如此排场也是理所当然了。”

看到一旁的林红颜笑而不语,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林姑娘怎么不说话呢?”

林红颜嗤的一笑道:“不是说我要扮一个哑巴乞丐吗?哑巴又怎么能说话了?”

三人不由一阵大笑,笑着向大门走去。来到门前,三人顿觉这扇大门端的气派非凡!大门两侧左右分立两尊硕大的石狮,平添了几分威武肃穆之气,更是彰显着主人的权势和尊贵。站在门外遥望院中,只见院子里亭台楼榭、假山池鱼颇为壮观。再看眼前这座高大的门楼足有丈许,门楣上挂着一块门匾,上书四个大字“义薄云天”。落款处赫然是开国伯,北面行营招讨使——王彦章!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安继业不由得一愣,顿时想起了那日在聚缘楼内兄弟三人义结金兰之时大哥李存勖说过的话。遂低声说道:“看来这云啸天果然有些势力,想不到堂堂的武林盟主王彦章竟然会为他家亲笔题写匾额。我观这四个字笔锋遒劲有力,大有豪气干云之势。所谓见字如人,若是单凭这笔书法而言,这王彦章似乎也是个英雄人物啊?”

真宁点了点头道:“王彦章贵为武林盟主当然是个大英雄了!这王彦章虽然走的是仕途,但是也确实是一代武林名宿。若非人品和武艺在江湖中深得武林人士的认可,单凭着朝廷的一纸任命,他这个武林盟主又怎么可能服得了众呢?”

安继业道:“如果他真是如此了得的一个英雄人物,我倒是有心想会他一会了。”

真宁连连摇手道:“大哥你别说胡话了!据我所知,王彦章武功之高一生罕逢敌手!二十八年前倒是有个叫李存孝的人据说武艺还在王彦章之上,可是自李存孝死后当今武林之中再也无出其右者,王彦章俨然已经是当今武林第一了!”

安继业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这话未免说的有些玄乎其玄了。我也多少曾听师傅说过,少林寺立派四百余年,中原武林向来奉少林寺为泰山北斗。当今少林寺方丈行智大师更是一代武学奇人,四十岁的时候便已尽数习得少林七十二绝艺,如此成就少林寺创寺至今除了达摩祖师外便只有行智大师一人了,当今武林若论武功还有谁能高的过行智大师了?”

真宁争道:“那不一样,行智大师那是有道高僧,向来潜心修行佛法,从来不问武林纷争的。”

安继业笑道:“好啦好啦,不和你争了。其实我只是想会一会王彦章这个武林盟主而已,也没有说一定要和他打一架才行啊?况且人家贵为堂堂的一代武林盟主,又是梁国朝廷命官,又哪有那份闲工夫理会我这么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呢?无非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奢求罢了。”

真宁道:“说起来,安大哥你也不乔装打扮一下就这样来到云家,万一被那个云从鹤认出来可怎么办?”

安继业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论功夫他又打不过我,论理也是他理亏,横竖都是咱们占先,何惧之有?再说了,咱们来这里是有求于人,我若是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还怎么办正事呢?走了,先干正事再说,咱们三个就这样杵在个门口,没得挡住了人家的路了。”

说罢便领着林红颜和真宁向门房走去。通报了姓名之后,门房管事盯着三人打量了半天。若说那两个乞丐既然敢来赴宴,那么定然是丐帮门下了,可是安继业这个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听过。于是诧异的说道:“这位少侠的名字可是生的很啊?武林之中也从未听过你的大名呢。”

听到门房管事语气中多少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安继业心道:“如果不露两手,那么恐怕还真不好过眼前这一关了。”于是伸手从怀中掏出那锭金子,拇指食指中指暗暗使劲一捏,然后将金子递与门房管事,嘴里说道:“无名后辈原本也没什么名气,只不过仰慕云老英雄的盛名特来拜访而已。小小心意,以当寿礼。”

门房管事接过金子一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这锭金子经安继业一捏之后早已变形,足足五十两的金元宝上赫然留下了深达寸许的三个指印。这门房管事虽非武林高手,却也多少有些见识。深知当今武林有如此指力的功夫除了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之外便要数江南的铁指御剑门了!而这两个门派无论是谁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都是云家不敢招惹的对象。更何况江南铁指御剑门素与云家不对头,断然没有来给云老爷子祝寿的可能。如此一来眼前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只能是少林寺的俗家高手了。尽管区区五十两的金子在这众多的寿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厚礼,但是单凭着少林寺俗家弟子的身份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门房管事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哎呀,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少侠竟然是少林俗家的高手!这手大力金刚指的功夫真的是让小人大开眼界了!三位里面请、里面请!”

走进门内,真宁笑道:“这门房也真会瞎猜,安大哥随手这么一捏倒让他以为是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指了。不过安大哥的指力也真是吓人啊,金子虽软好歹也是金属,这么随手一捏竟然能留下深达寸许的指印,这份工夫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安继业笑道:“什么随手一捏啊?这门房管事确实有点眼力,我方才所使得的确是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指!”

“啊?”真宁和林红颜闻言顿时愣住了,真宁难以置信的说道:“我说安大哥的武艺如此了得呢,想不到你竟然是少林俗家弟子啊?哎?不对啊!你不是说你自幼生长于塞外深山之中吗?怎么又成了少林俗家弟子了呢?!”

安继业笑道:“还说那个门房管事瞎猜呢,我看你这瞎猜的本事也不小啊!我什么时候说我少林门人了?我师父年轻之时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偶遇行智大师。二人相互切磋武艺之后互为仰慕,彼此之间更是相互印证毕生所学武学多日,互为取长补短。这手大力金刚指便是我师父那个时候学会的,后来又将其传授给了我。就是这样了。”

真宁瞠目结舌的说道:“我的天啊!你师父竟然能和行智大师互为仰慕?那你师父岂不是也是江湖中的一代奇人了?不知你师父高姓大名啊?”

安继业道:“我师父叫安意冷,虽然武功甚高,但是在江湖之中却是一个无名之辈。我因为自幼父母双亡,是师父把我一手拉扯成人,于是便随了师父姓安了。”

真宁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道:“果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想不到这样一个绝世高手竟然也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看来江湖中真正的高人往往都是那些隐姓埋名深居简出的人啊!”

说话间,一行三人已然穿过了三进院子来到了正院之中。因为前来贺寿的人实在太多,云家的大厅虽大却也摆不下如此多的酒席,于是便在这块占地足有一亩的正院又开了一百余桌,这才算是把所有的来客都安顿好了。

三个人随便找了一个靠角落的桌子坐定后,一边闲聊一边坐等开席。只是苦了扮作哑巴乞丐的林红颜,虽然安继业和真宁聊得火热,自己却只能一味地摇头点头,一点也插不上话。

三人谈笑间,忽见一人缓步来到桌前,向着三人一拱手道:“打扰了,小弟也是来给云大侠拜寿的,旁边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不知可否和三位拼个桌子啊?”声音甚是清脆。

安继业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其眉清目秀长身玉立,一袭黑衫长带束腰,上身套着一件紧身的坎肩。身后背着一个长约两尺有余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包袱,一头长发简单的绾了一个高吊马尾,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意。

一番打量之后,安继业对此人的第一印象颇有好感,于是起身笑道:“大家都是来贺寿的,兄台尽管坐了便是,左右这桌也只有我们兄弟三人而已。”

来人坐定后,打量了一下安继业三人,说道:“恕小弟眼拙,三位看着着实眼生,不知尊姓大名?”

安继业道:“我兄弟三人皆是江湖中的无名后辈,瞧着眼生也是难免。小弟安继业,这两位是……”话说了一半,安继业突然感到左腿一痛,原来是坐在旁边的真宁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大腿,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这时,安继业才发现自从这个黑衣人坐下之后,真宁一反常态始终低着头不说话,虽然不明白真宁此举何意,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来人见状拱手笑道:“失敬失敬,安兄的名字小弟也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江湖之中门派众多、能人遍地,小弟也确实不可能尽数识得。至于这两位嘛,瞧着衣着打扮应该是丐帮的兄弟了。”说到这里,此人别有深意的看着林红颜和真宁二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只不过常人皆以为乞丐最好扮,只需一身破衣烂衫再涂污了脸颊便可。却不知世人千千万,尤属乞丐最难扮!须知行乞之人皆是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而为之,不仅衣衫破烂身体污秽,眼神和形体动作之间更是充满了饱尝世态炎凉的卑微之态。因此若非真正的乞丐,你便是扮的了乞丐的形却始终无法学的了乞丐的神!尤其是这二位……一个个体态婀娜、身姿妙曼,虽是鹑衣百结蓬头垢面却始终无法掩饰其内在的天生丽质。不知小弟说的对吗?两位——姑娘!”

第十九章 争端

乍闻来人一语道破了林红颜和真宁的身份,安继业心中顿时一惊!但是转念一想,她二人乔装打扮只不过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而已,也并没做什么亏心事,便是被此人识破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安继业正想起身作答,却见一旁的真宁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那个黑衣人说道:“我就是喜欢扮成乞丐怎样了?你就好吗?一个大姑娘家扮成一个男人,不男不女的,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了?!”

大姑娘?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怎么又跑出一个姑娘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黑衣人,这才发现此人虽然一身男儿装扮,但是言谈举止中确实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女子的气质。安继业心中不由的自觉好笑,自己这双眼睛真是白长了,算上真宁那次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看走眼了,看来这份识人的本事还得好好历练历练啊。

黑衣人笑道:“就你眼尖?若不是你我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我这番女扮男装你又怎能一眼看破?你看这位安兄不就没有看出来吗?”

安继业一脸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不怕姑娘见笑,安某也不是第一次眼拙了。我江湖历练欠缺,这双眼睛还真是有些分不出男女!”说罢,心中未免诧异,真宁妹子不是自小就流落街头行乞为生吗?怎的又多出这么一个自幼相识一起长大的朋友了?

听到安继业这番话,顿时勾起了真宁和林红颜之前的回忆,二人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黑衣人正色说道:“一个月前你突然间不告而别,你知道你家里人多为你担心吗?你自幼寄养在我家中,此番突然失踪,你可知道我们全家担了多大的干系吗?当前战事如此正值紧要关头,我爹却因为你的事情被革职在家专职负责寻找你的下落,眼下全家能出动的人手全都出动了,却没想到你竟然扮成了一个小乞丐跑到这里胡闹!你自幼娇生惯养任性妄为也就罢了,但是如此胡闹也忒的过分了!师妹!!”

师妹?娇生惯养?听完这个黑衣人的话,安继业顿时感到有些糊涂了。难不成真宁这个小乞丐的身份竟然是假的?怎的又变成了师妹了?莫非真宁不仅是假扮乞丐,而且也是江湖中人?

一旁的真宁见状,杀鸡抹脖似的不停地向黑衣姑娘使眼色,示意黑衣人不要再说下去了。

看到真宁的眼色,黑衣姑娘长叹一声道:“唉,算了!左右已经找到你了,总算是了结了一件大事。”说罢,起身朝安继业拱手一鞠道:“安兄见谅,小女子姓王,单名一个茹字。我这个小师妹从小被娇惯坏了,最是喜欢任性胡闹,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安兄海涵。”

安继业虽然对真宁的真实身份心下有疑,但是看到真宁似乎并不愿意说明,随即也不强求。摇了摇头道:“王姑娘言重了。真宁姑娘虽然有些顽皮,但是经过几日的相处我们倒也颇为投缘。”

真宁嘟着嘴说道:“既然已经被师姐找到了,那我也没办法了。况且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出走竟然会给师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过师姐能不能让我们先把眼前的大事办了然后再带我回去呢?对了师姐,你身上有带银子吗?”

王茹道:“出门在外银钱乃是必备之物,我身上有几十两碎银,你要干嘛啊?”

真宁失望的说道:“才几十两啊?差得远了。”

王茹不解的问道:“几十两还少?这可是一户普通人家足够一年吃用的数量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宁看了看安继业和林红颜,随即把这几天有关林红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茹。

王茹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瞠目结舌的说道:“十五万两?你疯了吗?!便是我爹仓促之下也凑不齐这么多银子啊!”

安继业道:“银子的事倒也不急,回头我可以找我大哥商量。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先想办法阻止云家强娶林姑娘过门才是。正因如此我们三人才赶来给云啸天拜寿,想借此机会结识云啸天以解燃眉之急啊。”

王茹虽然看似办事老成,但是毕竟是年轻人的心性喜欢抱打不平。听闻此事也为林红颜和安继业这段坎坷的感情感到揪心。思量片刻后缓缓说道:“既然如此,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只是……据我爹所言,这个云啸天虽然号称义薄云天,为人处世却向来都以利益优先。你们只需看一看今天前来拜寿的人就知道了,这么多人又有几个是江湖名家,武林之中的名门大派几乎没有几个,倒是那些官绅富豪足足占了七成以上。因此我觉得你们的想法虽然在道理上行得通,前提条件却得要看这云啸天肯不肯答应了。”

经过王茹这一番分析,真宁和林红颜顿时大失所望。安继业却无所谓的笑道:“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来的。到时候看吧,倘若这位云大侠是个通情达理之辈,这事能够顺利解决最好。若是他想仗势欺人,我安继业也不是好欺负的!实在不行我便按着我的想法一举端了合欢楼那个淫窝,直接把林姑娘救出火坑!”

王茹摇了摇头道:“安兄此举万万不可。别说端了合欢楼此举断不可行,你便是直接把林姑娘从那里强行带走,官家都会定你个拐带人口的罪名在全国通缉你的!”

安继业笑道:“我安继业生于塞外长于深山,又何惧什么官家不官家的?我早就想好了,大不了到时候带着林姑娘远走塞外,陪着我师父终老于深山之中,总好过让林姑娘在这个火坑里整日受苦!”

王茹叹了口气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安兄的侠骨柔情确实让人敬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林姑娘的想法呢?你生于塞外长于深山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可是林姑娘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呢?她一个柔弱女子早已习惯了中原的生活,真的和你终老深山的话这样现实吗?将心比心,你习惯了塞外的生活,初入中原之后尚且无法接受这里各种法度的束缚,那么林姑娘又怎能适应你那种深山之中的生活呢?”

听完王茹的话,安继业顿时愣在了当地。是啊,自己这种任性而为的做法确实痛快了,而且也救出了林红颜,但是自己又何尝考虑过林红颜的想法呢?

看到安继业沉默不语,索性自己的身份已被王茹识破,林红颜便也不再装哑巴了,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是个无所谓的人,不管住在哪里只要自由快活我便开心了。但是王姑娘说的没错,之前真宁妹子也曾劝过你。中原不比塞外,虽然当此乱世时节,但是王法犹存凡事都有律法的约束。你虽是江湖中人,行事却也不能肆意妄为的。灭了恶龙岭那五百匪人,那是因为你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一番义举,所以官家不会追究。可是合欢楼还有我却得另当别论。合欢楼虽是个肮脏的所在,却也是一个合法的场所。而我虽然身陷火坑却也有正式的卖身凭据,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安大哥你满腔豪情志在四方,有心想在中原武林之中闯出一片天地,我又怎能忍心让你为了我被迫放弃理想背负上被通缉的罪名流落塞外呢?”

听完林红颜这番肺腑之言,安继业心下一阵黯然,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听你们的话便是。但是如果云啸天真如王姑娘所言的那样拒绝了我的提议,到时候咱们又该如何?总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从一个火坑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的!”

看着眼前这一对儿虽然恩爱有加却无法走到一起的璧人,王茹的双眼不禁的有些湿润了。思量了片刻之后,抬头说道:“云啸天若真是不给面子的话,那就少不得由我出面了。”看到安继业和林红颜不解的眼神,王茹接着说道:“我爹和云啸天倒也颇有些交情,凭着我爹的薄面,云啸天多少也得给些面子吧。如果连我也不成的话,那就只能靠我这个小师妹了!”

真宁闻言连连摆手道:“拉倒吧,我也早就想过这一层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我那个姐姐便瞧不起我欺负我,此刻就算是我亮明了身份,我也斗不过我姐姐的!就算我四哥护着我能够替我做主,但是山高皇帝远也解不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啊。更何况我四哥不经过我的同意便把我许……许配给了旁人,我恨也恨死他了又怎会去求他呢?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怎会只身一人逃出来了呢?”

王茹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只能靠我爹这层关系了。不过凭着我爹的身份,想来那云啸天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和我爹撕破了脸面。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咱们已经来了,不妨静候这场寿诞的主人现身吧。”

左右也无他法,四人只好如王茹所言的那样静候寿宴开席了。尽管安继业和林红颜对眼前这个王茹还有真宁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但是看她二人似乎并不愿意表明身份,也只好按下好奇静观其变了。

不一会儿,忽听得大厅里传来一阵悠扬的丝竹古乐之声,紧接着正院中早已摆放好的十余挂万响长鞭和几十个烟花爆竹同时燃放。在一片响彻云霄的烟花爆竹声中,大厅内缓步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在门前站定后,也不理会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拱手朗声说道:“今日老朽古稀贱降之时,承蒙诸位不弃,百忙之中不远千里来给老朽捧场,心中虽是感激不尽却也是愧不敢当啊!”虽然院内鞭炮声声震耳欲聋,但是云啸天的声音却能压住鞭炮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而且不管是谁、不论坐在什么位置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且毫不刺耳。

安继业心中暗道:“这个云啸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足以证明此人的内功修为颇有一定的功底!”

待烟花爆竹燃放殆尽后,云啸天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老朽行走江湖七十载向以义字为先!承蒙朝廷抬举和诸位江湖兄弟们的不弃,赠了老朽这么一个‘义薄云天’的称号,每念及此着实是心中有愧。今日,老朽已到古稀之年,只待今日一过便要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从此便坐在家中尽享含饴弄孙之乐了。但是老朽虽然今后从此身不在江湖,这颗心却永远都是一颗江湖心,但有朝廷需要、江湖兄弟们需要,老朽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来来来,大家一起举起杯中酒来共同见证老朽退隐江湖吧!为表寸心,老朽先干为敬!”待众人纷纷饮尽杯中酒后,云啸天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痛快!诸位尽管敞开了吃喝,有哪一个兄弟今天没喝醉便是嫌弃老朽招呼不周多有怠慢了!”

人声鼎沸中,云家的家人侍女纷纷端着精美的菜肴挨桌上菜。偌大的庭院顿时沸腾起来,众人推杯换盏喝酒吃菜好不热闹。云啸天则返回厅内由内而外挨桌敬酒。

云啸天的七十寿诞,寿宴自然排场非凡。只见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山珍海鲜流水介的上个不停,顷刻间便在硕大的圆桌上堆起了一座小山,更有整坛的杜康美酒以供宾客享用。可是安继业四人此刻心事重重,纵有龙肝凤髓也难以下咽,心下只是在不断地盘算着该怎样才能和正忙乎着挨桌敬酒的云啸天搭上关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各桌均已是酒过数巡杯盘狼藉,眼见着寿宴即将结束之际。便在此时,终于看到已经喝的熏熏然的云啸天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安继业等人的桌前。

云啸天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安继业四人,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拱手笑道:“恕老朽眼拙,这四个小英雄着实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高足啊?”

安继业连忙起身,正想答话却一眼看见了站在云啸天身后左臂挂着绷带,右手托着托盘随着云啸天挨桌敬酒的云从鹤!

此刻,云从鹤也早已认出了安继业,不由得怒从心起一甩手扔掉了手中托着的托盘,戟指着安继业大声说道:“好小子!竟然有胆来我云家生事了?!”

云啸天皱眉说道:“从鹤不得无礼!今天到场的都是给老朽祝寿的客人,说什么闹事不闹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从鹤道:“爷爷有所不知,此人便是那日在街头打伤孩儿的那个恶人!”

“住嘴!”云啸天极为不满的瞪了一眼云从鹤,盯着安继业问道:“这位少侠看起来很是面生,却不知因为何故与我这不孝的孙儿起了争执呢?”

安继业躬身一辑道:“晚辈安继业,此番冒昧前来,扰了云大侠的寿诞,还望云老前辈赎罪!”随后将五天前发生在洛阳街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云啸天闻言早已勃然大怒,转过身去狠狠地抽了云从鹤一个大嘴巴,恨恨的说道:“云家不幸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儿孙!啊?竟然为了一个青楼的婊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执,没得让你败坏了我云家的名声!而且自己技不如人还有脸说人家是恶人?!我云啸天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前几日你从账房取走了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青楼的婊子?!”

云啸天的武功何等高强,尽管因为是自己的孙子,已经极力克制手下留情了,但是盛怒之下这一个大嘴巴也直抽的云从鹤眼冒金星、口鼻出血,半边脸登时肿胀不堪,险些晕了过去。听到自己爷爷的质问,云从鹤虽然有心想要争辩,可是迫于云啸天的威严也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捂着红肿不堪的左脸低头不语。

云啸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之后,朝着安继业一拱手,朗声说道:“老夫管教无方,致使云家出了这么一个不孝的逆子。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侠海涵!只不过……为了一个青楼的婊子便让少侠和我们云家起了如此冲突,传了出去没得让人耻笑了不是?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还望少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如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安继业初见云啸天盛怒之下责打云从鹤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甚是宽慰,只道这云啸天果然是义字当先的英雄前辈。可是当他听到云啸天嘴中左一个青楼婊子右一个青楼婊子的时候,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怒意。待到听得云啸天最后几句话时,言下之意仿佛自己是因为和云从鹤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在风吃醋才引发了这场事端似的,全然不把云从鹤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一事当一回事。这一下可是让安继业忍无可忍了。

只见安继业挺起胸膛,盯着云啸天朗声说道:“尽管此番争端全因云从鹤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而起,但是云大侠既然如此说了,晚辈若是再要执意争执岂不是忒的不知好歹了?只是晚辈恳请云老前辈注意言辞,林姑娘虽然出身红尘却也是被逼无奈之举。人无贵贱之分,云老前辈身为江湖名宿,却一口一个青楼婊子,听着着实让人心中难以接受!”

被这样一个无名后辈直言顶撞,这是云啸天行走江湖七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云啸天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哈哈,那么少侠意下何为呢?该不会非得要老夫给这个青楼……女子去亲自赔个不是吧?”

安继业道:“这倒不必,云老前辈此番能够秉公处理已经让晚辈着实敬佩了,又怎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只不过晚辈此次前来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云啸天道:“但说无妨。”

安继业道:“听闻云家之前已经下了十万两的订银为林姑娘赎身,只待云老前辈七十寿诞一过便要迎娶林姑娘过门给云从鹤做四房小妾。晚辈以为婚嫁之事当以男女双方自愿才是,林姑娘虽然出身红尘却着实无意令孙云从鹤。因此晚辈斗胆恳请云老前辈做主,收回订银从此往后不要再骚扰林姑娘了!”

第二十章 王茹

听完安继业的话,云啸天似乎颇为踌躇的思量了片刻之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少侠所言倒也确实在理,况且老夫若是执意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江湖后辈争执不休的话,似乎于我云家的颜面而言也不那么好看不是?只不过……尽管我那不孝的孙子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出了十万两银子要给那个青楼女子赎身,可是这银子既然已经给了人家我又怎能随随便便的再要回来呢?花出去的钱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再说了,老夫纵横江湖七十载向来都以一个义字为先,何为义?失信于人即为不义!我若是把这银子要了回来岂不是失信于人了吗?这叫我这个向以义薄云天为傲的云啸天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之中立足呢?!”

听完云啸天这番强词夺理的论述,安继业顿感失望。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行人所抱的最后的希望此刻已经彻底化为了泡影。尽管眼前这个号称“义薄云天”的云啸天嘴里口口声声的在不断地标榜自己的为人以义字为先,但是言语之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和王茹之前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一个处处以个人名誉和家族利益为重的虚伪小人罢了!

安继业失望的说道:“想不到云‘大侠’满嘴的义字为先,行事却处处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为重。言语之中看似光明磊落,其实却是在处处护短!义薄云天?哼哼!你还真是名副其实了,这个‘义’果然够薄!!”

安继业的一番讥讽顿时让云啸天恼羞成怒,正待开口,却见他的长子云飞扬也就是云从鹤的亲爹厉声喝道:“狂妄!好一个无知后辈、黄口小儿!家父念你不过是一个无名后辈这才处处忍让,你却一再言语不善咄咄逼人。纵使小儿从鹤不对在先,你既已打断了他的左臂,这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了吧?事到如今却为了一个青楼的妓女一再苦苦相逼,你道我们云家是好惹的吗?!”

一旁的真宁此刻早已忍无可忍,挺身说道:“我们咄咄逼人?真正咄咄逼人的是你们云家吧?!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在先,随后又仗着有几个臭钱不顾她人反对强买林姐姐再后,你们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听到真宁的声音,云啸天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真宁和林红颜,顿时明白了这是两个乔装成乞丐的女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笑道:“强抢民女?一个青楼妓女而已又算的了什么良家妇女了?况且正式的买卖文书在此,又何来的强抢二字?我只道两位是丐帮中人,却没想到是两个化装成了小乞丐的女人?老夫七十寿诞,你们却乔装而来,足以证明你等皆是心怀叵测之辈!看来你们此番前来是诚心来我云家找茬儿生事的了?!哼!虽然你等无理取闹着实让人火大,但是念在今日是老夫七十大寿之日,而且你等皆为江湖中的无知后辈,老夫若是再跟你们计较倒显得老夫在以大欺小了。飞扬,送客!”

云飞扬冷哼一声道:“也就是家父义薄云天不和你们这些无知后辈计较,若是依着我的脾气此刻早已让你们血溅当场了!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说罢,便伸手朝着一动不动的安继业右肩推了过去!

云啸天父子二人强词夺理的护短行径早已让安继业怒气盈胸,此刻云飞扬又是一副得理不让人的嘴脸更是让安继业忍无可忍。更何况安继业虽在盛怒之中,却也看出来云飞扬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推实际上暗含着三路上乘的分筋错骨的手法!不躲,则自己的右肩势必会被对方的一掌打的脱臼。躲,则对方必然会顺势攻击自己的手肘或者手腕关节,稍有不慎自己的右臂便会面临着脱臼甚至骨断筋折的危险!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局竟然临危不乱,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在云飞扬的右手即将碰触到自己肩膀的瞬间,猛然挺肩向云飞扬的右手撞去!

云飞扬因为自己的爱子之前被眼前这个安继业打断了左手,存心想借此机会打断安继业的右臂给自己的爱子出口恶气,所以一出手便使出了云家得意绝学擒龙爪中的云龙三现。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功夫此招一出必叫安继业的右臂骨断筋折,没想到安继业却一反武林中交手的常态,非但不躲不闪不格挡,反而用肩膀撞了过来。

云飞扬毕竟和他儿子云从鹤不一样,纵横江湖四十余载与人交手无数,江湖经验极为老道。他明白,虽然安继业这一撞看似是把自己的肩膀送给了对方,其实却是深得后发先至、绝地反攻的上乘武功的精髓。自己若是不赶紧撤招,那么后果必然是自己的手腕被安继业这猛力一撞撞得腕骨碎裂!

心念及此,云飞扬急忙撤招,左手却顺势使出了一招云龙探海,五指微曲成爪竟然猛地向安继业的下阴抓去!这招云龙探海虽然名字叫的极为文雅,其实却和武林中那些诸如猴子偷桃、绝户手之类的下三滥功夫如出一辙专攻下阴,端的阴损无比。而且云飞扬盛怒之中早已顾不得什么江湖身份不身份了,这一抓更是使出了全力,直要一举以此招废了安继业不可!

看到云飞扬竟然使出了如此阴损的功夫,安继业顿时怒从心起!眼见着云飞扬的左手即将碰触到自己的下身之际,安继业左腿迅疾踢出,竟然使出了同样阴损无比的撩阴腿,猛地踹向云飞扬的下阴!

同样的后发先至绝地反攻,顿时把个云飞扬唬的脸色苍白!云飞扬虽然有也心想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但是对方这一招虽是后发却是先至,同归于尽的想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一想到家中还有娇妻美妾数人,自己尽管上了些岁数,可是下边这玩意儿着实还能再用个十几年,又怎能忍心在此被对方一脚断送了?

想到这里,云飞扬竟然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叫,右手捂着下身急忙向后跳开,堪堪的躲开了安继业这一脚。逃过一劫之后,云飞扬的脸上早已冷汗直流,指着安继业怒声骂道:“好一个无耻的卑鄙小人!竟然使出撩阴腿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一旁的真宁哈哈笑道:“你们云家这招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事莫非是祖传的吗?父子俩还真是一丘之貉,明明是你先使出了这种下流的招数,怎么反倒过来指责别人了?安大哥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连出两招竟然全部被对方反制,云啸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想:“膝下子嗣之中,尤以长子云飞扬的功夫最为出众,不仅尽得自己的真传,甚至已经不在自己盛年之下。此刻却被这样一个年轻后辈逼得如此狼狈,实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想到这里,云啸天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安继业,心道:“江湖上什么时候跑出来这么一个功夫了得的后辈?况且武林中的功夫大都讲究的是一招制敌占尽先机,像安继业这样的被动还手却能后发先至的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尤其是这种功夫看似被动,其实却充分发挥了后发先至、绝地反击的精髓!”

此时,整个院中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云啸天七十大寿的当口来云家生事,而且还是几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实情的众人都一言不发的盯着场上的几个主角,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旁的王茹早已被安继业的功夫震惊的目瞪口呆,悄悄地扯了扯真宁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从哪认识的这位安大哥?出手虽然看似被动,却占尽了后发先至的精髓,好厉害的功夫啊!”

真宁不满的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些?总之我告诉你,安大哥是个好人!一会儿如果打起来你到底帮不帮忙?”

王茹正想说话,却见安继业盯着云啸天冷冷的说道:“我敬你是江湖前辈,而且我等此番前来实是有事想求,所以才一再忍让。令郎云飞扬身为前辈高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狠招下死手的苦苦相逼,不知是何用心?实不相瞒,适才在下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如果云家诚心想要考量在下的武功的话,那么尽管出手好了,在下也定然不会继续手下留情了!”

云啸天仰天笑道:“哈哈哈,安少侠好大的口气啊!如此一来老夫若是继续一味地忍让的话,反而让大家伙儿以为老夫怕了你了。五成功力?很好!那么便由老夫亲自来领教领教你的十成功力吧!”

说罢,挽起袖口便拉开了架势。这云啸天虽然已是七十高龄,但是拉开架势往那一站,倒也颇有一副渊渟岳峙的气势。

安继业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云老前辈这把年纪了,我若与你动手不管输赢都不好看。算了吧!我等冒昧前来本意只是想让云家收回买卖林姑娘的想法,既然你们云家执意不肯,那么我只好另想办法了。多有得罪,告辞!”说罢朝着云啸天一拱手,转身便要带着林红颜、真宁等人离开。

看到安继业等人要走,云啸天心道:“今天是自己的七十大寿,虽然喜庆的气氛被他们几个搅了,但是左右这伙子无名之辈也没有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而且这姓安的着实是个高手,此刻要走到不妨顺坡下驴饶了他们。”可是转念一想,几天之内自己的孙子、儿子先后在这个无名后辈的手上吃了大亏,如若让他们就这样走了,云家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之中立足?!

心念及此,云啸天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冷哼一声道:“惹了事就想走?你道我云家是菜市场,由着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言语声中,只见云啸天揉身向前冲向安继业身后,劈手一掌使出了云龙三现朝着安继业门户大开的右肩猛地抓去!之所以还用这招云龙三现是因为他儿子云飞扬之前就是在这一招上吃了亏,此刻云啸天正是想要用同样的招数来挽回云家的声誉!

同样的招数,经云啸天使出之后果然气势不同凡响!云啸天虽然已是七十高龄,但是出手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出手之时运起了七十年的内功修为,一招出手竟然搅动着周围的空气隐隐然发出了阵阵风雷之声,大有一种云龙现身的惊天气势!

在林红颜、真宁和王茹三人的惊叫声和院中围观众人的连声叫好声中,安继业竟如浑若不知一般不躲不闪的站在那里,任由云啸天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抓中了自己的右肩!

本以为自己这一抓足以尽数捏碎安继业右肩的肩骨筋脉,可是云啸天却惊讶的发现触手之处原本应该是柔软的肌肉在自己手中却如钢似铁般的坚硬无比。不仅如此,对方的肩膀竟然还隐隐传来一股反弹的内力,直震得他五指发麻!大惊之下,云啸天急忙撤回右手,左手同时探出使出了一招锁龙爪向安继业腰间的志室穴抓去。

云啸天引以为傲的三十六路擒龙手其实是由江湖中的擒拿手演变而来,皆是利用人体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一反关节正常动作和集中力量攻击对方薄弱之处,从而达到拿其一处而擒之的效果。

人的腰间最是软肋,尤其是腰间的志室穴一旦受制,轻则酸痒难耐,力量尽失,重则会震动肾脏,元气受损。可是安继业依旧是不躲不闪,不格挡亦不反击,只是浑若不知的站在那里任由云啸天的一招锁龙爪狠狠地抓中了自己的腰间。

旁人皆道云啸天一击得手,只有云啸天深知其中的苦处。这一抓确实实实在在的抓住了安继业腰间的志室穴,但是和之前抓中安继业的肩膀一样,安继业的腰间肌肉也是如钢似铁一般的坚硬无比,并且生出一股自内而外的反弹内力,硬生生的将云啸天的左手震了开来!

震开了云啸天的锁龙爪后,安继业已经回过身来面对面的站在了云啸天的面前。云啸天连番失手早已怒不可遏,一个纵身直跃起数尺之高,也不用什么自创的绝学了,一脚武林中常见的窝心脚狠狠地踢向了安继业的左胸!安继业中脚之前早已暗运内力护住了心脉,中脚之后,身子向后微微一闪已经卸去了这一脚大部分的力道,随后向前一挺胸,借着这一挺之力竟然将犹在半空的云啸天弹了开来!

这一下直让云啸天心下骇然,细品之下却发现这股反弹之力虽然刚猛却不霸道,对自己全无半点伤害,于是急忙借力使力在空中一拧腰连翻两个筋斗稳稳地落在了当地。这一下顿时博来了院中众人的满堂喝彩。众人眼见着云啸天三招连番得手,最后又施展了如此漂亮的一手轻功,只道云啸天为大家伙展示了一手漂亮的功夫,忍不住的纷纷鼓掌叫好。只有云啸天深知其中五味,在这片震天的叫好声中,饶是脸皮颇厚,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红霞。

只见安继业伸手扫去了心口处的脚印,若无其事的说道:“晚辈已经让了三招,云老前辈可否放我等离去了?”

尽管云啸天也深知对方连让三招已是仁至义尽,但是祖孙三代接连栽在了这样一个无名后辈之手,云啸天一张老脸早已涨得通红。戟指着安继业,怒声骂道:“好一个无耻的贼人!明明是老夫念你年幼尚有大好前程,故而不忍用重手法伤了你,倒被你反过来说是让了老夫三招?今日若是让你等如此离去,日后我云啸天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之中立足?!来人啊!给我把这帮无耻的贼人拿下!!”虽然嘴上说的漂亮,但是心中却显然是怕了安继业的功夫,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身份,打算群起围攻安继业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众云啸天的儿子徒弟等所谓的第二代的云家九郎和第三代中的云门十六子,以及一众家丁纷纷亮出了兵刃,登时将安继业四人围在了中央!

眼见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王茹心知此时再不表明身份恐怕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走出,朝着云啸天躬身一拜道:“小女王茹见过云伯伯。”

云啸天闻言不由得一愣,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这才认出王茹的身份,连忙将王茹一把扶起,脸上早已换了一副笑容道:“哎呀!竟然是茹姑娘啊?几年不见竟然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令尊身体安好?匆匆一别数年,老朽着实挂念令尊啊!”

王茹躬身答道:“家父身体安好,有劳云伯伯挂念了。家父得知云伯伯七十大寿,苦于事务繁忙无法抽身,因此特命小女赶来给云伯伯祝寿。仓促之下,未及见礼还望云伯伯恕罪。”尽管王茹此次前来是寻找真宁的下落的,但是事已至此只好不得已撒个小谎了。

听闻王茹的父亲竟然还心挂着自己的寿诞,云啸天的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哈哈笑道:“哈哈哈,贤侄女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恕罪不恕罪的?王大人身负国事天下事,百忙之中还能记得老朽的贱降,老朽实在是愧不敢当啊。说起来,贤侄女怎的换了一副男儿装呢?这番打扮起来还真是英气勃勃不让须眉啊,老朽真真的没认出来呢!”

王茹答道:“云伯伯也知道,家父膝下无子,只有小女一人。女儿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而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冒昧之处还望云伯伯海涵。”

云啸天笑道:“言之有理。”说罢,看了看安继业等人,不解的问道:“贤侄女和这三人认识吗?”

王茹道:“认识,这个装成小乞丐的便是我那顽劣的小师妹,安大哥和……那位姑娘和我那小师妹是过命的交情。赶巧我们四人在这里遇到了一起,扰了云伯伯的寿宴,还望云伯伯赎罪。”说到这,王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这位安大哥虽然行事有些冒昧,但是念在他也是心系红颜知己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云伯伯原谅则个。另外,小女得知安大哥和那位林红颜姑娘的事情之后,心中也着实为他们二人之间这坎坷的感情感到心痛。因此斗胆恳请云伯伯,希望云伯伯看在家父的薄面上,便就此收回那十万两的订银,成全了这对璧人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云啸天闻言踌躇了片刻后,朗声笑道:“哈哈哈,贤侄女这话就见外了!令尊乃是当今朝廷的国之重臣,又是执掌天下武林的武林盟主,老朽门外那块义薄云天的牌匾还是令尊亲手所书呢!既然贤侄女如此说了,老朽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不给王盟主面子了不是?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老朽也乐意做个人情,索性……那十万订银也不要了!全当给那个林红颜姑娘赎身之用,以此来成全安少侠和林姑娘的一桩美事了!”

惊闻王茹竟然是当今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安继业和林红颜早已愣在了当地。待到听得云啸天不仅同意了王茹的请求,而且还要将那十万订银永做给林红颜赎身之用后,虽然明知对方是因为王茹抬出了自己的父亲当今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威名才勉强答应,安继业和林红颜已然觉得心下激动不已。

安继业拱手说道:“承蒙云老前辈一番美意,晚辈感恩不尽!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云老前辈海涵。只是十万订银之事,晚辈实在是愧不敢当,还望云老前辈收回订银,银子的事情晚辈自行解决即可。”

云啸天之前只图一时痛快,脱口说出要拿十万两银子替安继业为林红颜赎身后,心中着实的心痛不已。此刻听闻安继业如此回复急忙就坡下驴,笑着说道:“既然安少侠执意如此,那么老夫便恭敬不容从命了。江湖英雄出少年,安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了得的功夫,实在是让老夫感慨不已啊。观安少侠的人品武功,着实让老夫心慕不已。安少侠如若不弃便与老夫结个忘年交如何啊?”

安继业明白,云啸天此刻之所以会有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完全是因为武林盟主王彦章之故,更何况自己心中早已对云家祖孙三代的做法颇为不满,又怎会答应和云啸天结为忘年交呢?于是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云老前辈的美意晚辈心领了,但是忘年交之事却是万万使不得!晚辈冒犯在先已是心中有愧,此刻既然承蒙云老前辈成全了结了心中大事,便就此告辞。待解决了林姑娘的事情之后,晚辈再来登门谢罪!”

云啸天见状,心道:“如此最好,不然就算是你答应,我儿子孙子也不答应啊。我和你结交了他们不就跟你差了辈分了?”想到这里便也不再坚持,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安少侠的了,咱们就此别过。来来来,老夫亲自送安少侠一程!”

说罢,便拉着安继业的手向大门走去。便在此时,忽见大厅里走出五人,大声说道:“且慢!我们兄弟五人有话要问问这位安少侠!”

第二十一章 神功

眼见着一桩大事已然了却,可是就在安继业等人准备离开云家之际,忽然从大厅里走出来五个身着黑色长衫、身形面目极为相似的人来,大声说道:“云老前辈且慢,我兄弟五人有话要问问这位安少侠!”

云啸天闻言不由一愣,待到看清来人后,随即笑道:“原来是红云山庄的孟氏昆仲啊?”

这五人便是那日郭威在邢州尧山那家小酒店里遇到的红云山庄的“六日当空”孟氏五兄弟,说话之人是老大孟明。红云山庄的孟家和云啸天也算是世交了,此番受云啸天之邀,兄弟五人亲自前来贺寿,如此身份少不得成了大厅里的贵客。听到云啸天说出了红云山庄四个字后,安继业顿时想到了那个恶龙岭五当家的孟旭,隐然已经猜到了这孟氏无兄弟的来意,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孟明扫量了一眼安继业,说道:“竟然能在云老前辈的手下过了三招,这位安少侠当真是好功夫啊!既然少侠姓安,那么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一个月前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的那个传闻中的姓安的大侠和安少侠可有关系?”

安继业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大侠少侠的,此事正是安某所为!”

两人的一番对话顿时让院中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云啸天难以置信的问道:“传闻一个月前一个姓安的大侠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这个人……竟然是这位安少侠?”

孟明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很好!既然安大侠这么爽快的承认了,那么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是红云山庄的孟明,笑面书生孟旭便是我的六弟,杀了我六弟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滥杀无辜的采花淫贼笑面书生孟旭?此人虽然不是为我所杀,却也是在被我制伏之后为我大哥所杀。这件事儿我一个人扛了!你等可是要给那个淫贼报仇不成?”

孟明怒喝一声道:“住嘴!我六弟纵然胡作非为向为江湖中人所不齿,但是该如何处罚却是我红云山庄的家事,还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插手!你杀了我六弟便是与我红云山庄为敌,这件事咱们必须得好好算算了!”

安继业冷笑道:“莫非你们这些个所谓的名门大派都是这么一副嘴脸不成?孟旭坏了百余名良家妇女的清白之身,我除掉了这种江湖败类却被你们认为是与红云山庄为敌?还说是什么家事?若真是家事的话,你红云山庄便应该早早的自行解决!又怎么会让这样一个江湖败类落草为寇继续为祸人间呢?!”

孟旭仰天狂笑道:“哈哈!好一副伶牙俐齿,孟某说你不过!初闻江湖中有一人凭着一己之力灭了恶龙岭满门之时,我还不信。待到看见你和云老前辈动手之后,孟某这才信了!真的是好一手‘昊天无极功’!!”

“昊天无极功?!”听到这五个字,顿时让云啸天想起了四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指着安继业大声说道:“我就说你这身怪异的武功似曾相识,想不到竟然是昊天无极功?李存孝是你的什么人?!”

四十年前,云啸天武艺初成后闯荡江湖小有成就,于是便不自量力的试图挑战当时已有战神之称的李存孝,结果大败而回。而当时李存孝打败他时所用的内功便是江湖中极具盛名的昊天无极功!

听到云啸天突然说出了当年威震天下的战神李存孝的名字,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而安继业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李存孝这个名字我来到中原之后倒也曾听说过几次,似乎是个大英雄。晚辈虽有仰慕之心,却可惜出生甚晚无缘得见。李存孝与我并无半点关系!”

听到安继业否认了和李存孝之间的关系,云啸天不由得大失所望。武林中的规矩是叫一声师父便终生为父,不管师父如何不对也断没有拒绝承认自己的师父的理由。否则便犯了江湖大忌不仅会被武林中人所不齿,甚至更会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遭到整个武林的通缉!

云啸天看了看孟明,极为失望的说道:“孟老弟可是看错了不成?江湖中以这种先天罡气为基础的内功虽不多见却也不少。譬如说少林寺的金刚护体神功便和那昊天无极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孟明摇了摇头道:“内功心法也许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这杀人的刀法孟某是决计不会看错的!听闻恶龙岭被灭之后,我兄弟五人便连夜赶至恶龙岭仔细的查看了所有人的刀伤。最后发现所有人所受的刀伤皆和当年李存孝杀死我父亲的刀法如出一辙,皆为‘撼天狂刀’!而撼天狂刀和昊天无极功又是李存孝的独门绝技——《太玄神功》中的路数!”

“太玄神功?!”听到这四个字,院中所有的武林人士包括云啸天父子,甚至连王茹在内都觉得心中一阵狂跳!当年战神李存孝凭着这门武林绝学《太玄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太玄神功着实让天下所有习武之人皆垂涎不已。李存孝死后,世人皆以为这门武林绝学也随着他一起长眠于地下。可是谁能想到此时此刻便在眼前,竟然会有一个年轻的江湖后辈再次使出了这招已经失传了将近三十年的绝世神功!

云啸天强忍着激动不已的心情,对孟明说道:“老弟确信没有看错吗?二十八年前李存孝满门被李克用尽数屠戮,李存孝本人也落得了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自李存孝死后世间再无《太玄神功》,而且这位安少侠也不过二十二三岁而已,岁数上也对不上啊?他怎么可能是李存孝的后人呢?”

孟明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低声说道:“请云老前辈借一步说话。”待二人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后,孟明接着说道:“云老前辈有所不知,三十九年前家父惨死在李存孝的手中。我红云山庄曾经仔细研究了家父身上的刀伤,因此这路撼天狂刀的刀法晚辈是决计不会看错的。李存孝确实死了,这个姓安的岁数也确实和李存孝之间没什么联系。不过云老前辈不要忘了,李存孝那一身惊人功夫又是从何而来呢?总该不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尽管李存孝从未说过自己师承何人,但是若没有名师指点他区区一个李存孝又怎能习得这一身惊世的武艺呢?!”

云啸天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孟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眼下我们虽然无法证明李存孝和这个姓安的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敢肯定这个姓安的绝对和李存孝在师承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大侠,这《太玄神功》可是武林之中人人垂涎的武林绝学啊!眼下我们人数众多,而对方只有区区四人而已。若是不趁此良机将这个姓安的一举拿下的话,咱们岂不是要与这门绝世神功失之交臂了吗?!”

孟明的一番话虽然说在了云啸天的心坎上,但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于是沉声说道:“这《太玄神功》老夫年轻时倒也颇为仰慕,但是如今老夫已是七十高龄早已别无他想了。更何况他们四人之中有一人乃是王彦章的爱女,这王彦章不仅是当今武林盟主更是朝廷倚重的心腹大将!稍有不慎伤了王茹分毫那便是得罪了王彦章,得罪了王彦章就如同得罪了整个武林、得罪了当今朝廷!那可如何是好?!”

孟明道:“云大侠你怎的如此糊涂啊?王彦章能够执掌武林无非仗着自己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而已。如果咱们能够把这个姓安的擒下,拷问出《太玄神功》的秘密,习得了这么绝世神功之后,区区的一个王彦章你云大侠到时候还会放在眼中吗?云大侠不要忘了,即便是王彦章盛年之时也曾是李存孝的手下败将啊!再说了,朝廷?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尤其是眼下大梁国此刻已经被晋国的李存勖压着打,早已是日薄西山自身难保了!这样的朝廷哪还有那份闲工夫管得上咱们江湖中的事情?这种风雨飘摇的朝廷便是得罪了它又有何妨?”

云啸天沉思片刻后点头说道:“如此倒也说的过去。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姓安的小贼武功颇高,适才交手老夫险些吃了大亏。更何况他曾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人!如此了得的武功,单凭咱们几个恐怕不够看啊?”

孟明笑道:“这一层晚辈早已想到了。今日来给云老前辈拜寿的人足有千人,其中武林中人亦有四百有余。这四百多武林高手又怎是恶龙岭那帮废物所能比的呢?”

云啸天道:“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我们怎么才能让他们出手相助呢?”

孟明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只要以重金为饵,再许以共享《太玄神功》为利,这样的诱惑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抵挡的了呢?!”

云啸天点了点头道:“孟老弟说的倒也在理。只不过如此好事,好处不可能都让老夫一人占了吧?你红云山庄呢?”

孟明笑道:“云大侠有所不知,自家父被李存孝那个恶贼所杀之后,我红云山庄向以报仇为己任,对于武林中的事情已经不甚上心了。更何况这个姓安的已经亲口承认杀了我六弟,眼下我红云山庄和《太玄神功》的门人早已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了!此番若能得报大仇,我红云山庄已经别无他求。不过……事成之后云大侠……哦不!那时候应该称您为云盟主了!到时候云盟主若是能些许的传授一些太玄神功的皮毛,我兄弟五人自是感激不尽!红云山庄此后也定当唯云盟主马首是鞍!”

孟明的一番话早已让云啸天心花怒放,心中甚至已经勾勒出了自己学会太玄神功称霸武林后的一番宏伟蓝图了。不过心中虽然甚是欢喜,嘴上却说道:“如此一来孟老弟可是让老夫深陷于不义之地了!老夫这把年纪本想着就此退隐江湖尽享含饴弄孙之乐安度晚年而已,如今却被老弟一番言语撩拨着重新燃起了心中的那份火焰。”说到这里,云啸天话锋一转道:“也罢!当今天下四分五裂,江湖之中也是风起云涌极不太平。既然如此老夫权且再发挥些许余热,就当是为了江湖武林和天下苍生再贡献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吧!”

看到云啸天故作豪迈的样子,孟明不由得心中好笑。心道:“这个老匹夫果真是一个虚伪狡诈的老狐狸!明明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决定铤而走险,却说得如此堂皇。这一招倒是得好好学学才是。哼!还梦想着当武林盟主?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眼下不妨权且顺从于你,待到擒得那个姓安的鸟人,到时候连你这老狗的狗窝一并端了!武林盟主的位子非我红云山庄莫属!”

想到这里,孟明毕恭毕敬的说道:“云盟主……”

云啸天一摆手打断了孟明的话,摇了摇头道:“眼下还不是。”

孟明心领神会道:“云大侠,素闻云家有一套天罗地网乃是由乌金和人发编织而成,任你武功再高困入此网也是插翅难逃,只是不知这网尺寸如何?能不能把这个院子整个覆盖了?”

云啸天打量了一下院子,说道:“这网尺寸虽然不小,但是想盖住这院子却也不够,不过只需在四角加上几条五丈多长的牛皮索也能将就。不知孟老弟要这天罗地网干嘛?”

孟明道:“这姓安的鸟人武艺甚高,咱们须得防他狗急跳墙用轻功逃了去啊!只要这天罗地网一盖,那可真正是插翅难逃了!”

说到这里,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均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云啸天笑道:“此法甚秒,老夫省得了!”说罢,一招手叫过不远处的云从鹤安顿了一番后,便和孟明二人再次来到了安继业四人的面前。

二人一番鬼鬼祟祟的计较颇费了一些时辰,此时安继业等人早已等的心焦不堪。看到云啸天走了过来,安继业说道:“云老前辈和这位红云山庄的孟明商议了这么久,可商议出了什么结果了?”

云啸天面露失望之色,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唉!安少侠啊安少侠,剿灭恶龙岭屠杀了五百人的血案轮不到老夫追究,老夫也不便过问。但是你杀了红云山庄的孟旭一事,着实让老夫为难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古之公理。你一番意气用事杀了孟旭,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交代才行啊。依老夫之见,安少侠现在倒是不能说走就走了,不妨权且在舍下盘横数日,待到解决了孟旭的事情以后,咱们再做定夺如何?”

一旁的王茹闻言心知事情有变,插口说道:“云伯伯此言何意?恶龙岭五百匪人横行乡里杀人无数本为该杀之人,怎的倒变成了一桩血案了?那个孟旭更是一个采花淫贼,一生中犯案多达百余起,上百名无辜妇女惨遭其辱,安大哥杀了这个淫贼也是替天行道,若说杀人偿命这孟旭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更何况,孟旭一事纵是一桩命案也自有官府受理,又怎么轮到云伯伯来做主了呢?云伯伯难不成是想私设公堂不成?”

云啸天皱眉说道:“贤侄女这是什么话?老夫当然知道命案当由官府受理,可是眼下事主孟氏昆仲便在我家中,老夫若是就这样将安少侠放了去,我又该如何面对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呢?!”

王茹冷笑一声道:“哼!恕小女直言不讳,云伯伯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谁人不知这《太玄神功》乃是武林绝学,江湖中人觊觎《太玄神功》的人大有人在。适才孟明一经说出《太玄神功》后,云伯伯脸色大变恐怕已经动了邪念!侄女恳请云伯伯三思,切不可因为一时的贪念而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被王茹一语揭穿了自己的老底儿,云啸天顿时恼羞成怒,厉声喊道:“住嘴!我念在与你爹的交情这才百般忍让,你……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口气吗?!废话少说,这个安继业老夫今天是留定了!贤侄女,此事与你无关,你若是识相便赶紧带着你的师妹离开,否则的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老夫只怕也难保你等周全了!”

安继业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素闻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今天我算是真正的领教了!想不到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世家、武林前辈竟然一个个都包含着如此鬼胎觊觎我身上所学的《太玄神功》?!我安继业初入江湖为的就是想在这乱世之中闯荡出一番事业,既然你等个个心怀鬼胎,那我不妨就拿你等当成我闯荡江湖的垫脚石吧!王姑娘也不必再和这帮鼠辈多费唇舌了,此事既然因我而起,那么我一个人扛着便是。王姑娘赶快带着真宁她们二人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武林世家能把我安继业如何?!”

“不行!”王茹,真宁和林红颜三个人异口同声道:“安大哥,对方人多势众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要走咱们一起走!”

“想走?!”只见云啸天狞笑道:“事已至此,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我云家的大门了!来人!关门、上锁、撒网!!”

话音未落,只见院门哐当一声被紧紧地关了起来,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哗啷啷的上锁之声,眼见着大门已经从外面被紧紧地锁死了。随后,安继业等人只觉得头顶上突然越过了几条人影,只见云家十六子中几个轻功较好的人手持着一张巨网从院外跳入,几个纵跃之后便从对面的院墙跳出,霎时间一张巨网真如铺天盖地一般将整个院落罩在其中!

全都布置停当之后,只听云啸天仰天笑道:“现下我云家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此地了!诸位前来拜寿的贵客静一静,且听老夫一言!这个安继业实乃一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今日老天有眼让其落在了我的手中。只是此人武功甚高,老夫自持身份又不能随便与一个后辈动手。故而老夫在这里恳请诸位江湖朋友共同出手助老夫生擒此贼!!”

第二十二章 恶战

院内众人初见云啸天在院中布下了天罗地网,俱是一惊。待到听闻云啸天邀请一种武林同仁共同生擒安继业后,又同时松了一口气。少部分与云家颇为交好的武林中人闻言早已抽出了身上的兵器。但是大部分人均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不愿插手云家和安继业之间的私人恩怨。

眼见着事态于己方极为不利,王茹挺身而出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高高举起,大声说道:“大梁开国候,北面行营招讨使,武林盟主王彦章令牌在此!见牌如见人,我看谁敢造次?!”

见到这面令牌,院中顿时鸦雀无声。不光是武林中人,便是那些达官贵人乡绅富豪又有谁不知道王彦章的大名?又有谁愿意为了云啸天这点莫名其妙的破事得罪了武林盟主王彦章呢?

云啸天看到王茹竟然搬出了武林盟主王彦章的令牌,情知此刻若是再心疼银子的话事态必然有变,于是急忙气急败坏的喊道:“这面令牌是假的!!诸位好汉听我一言!但有生擒此贼者,赏银十万两!不仅如此,事成之后老夫承诺将与在场所有江湖朋友共享那门武林绝学——《太玄神功》!”

真正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只要生擒安继业能便得到十万两赏银已经让在场众人心动不已了。再听得事成之后能够共享《太玄神功》这门武林绝学,在场的一众武林中人已经根本无暇顾及什么武林盟主王彦章的事情了!此时此刻,哪怕是自己的亲娘老子,只要云啸天说要,这帮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拱手奉上了!

一片怪叫声中,院里的所有武林中人纷纷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只待云啸天一声令下便要将安继业四人乱刃分尸了!

孟明见状急忙厉声叫道:“大家都听着!所有不会武功的人都给我到大厅里躲着去,腾出地方好让众位江湖好汉尽情厮杀!各位江湖朋友们注意了,想要共享《太玄神功》必须生擒安继业!听清楚了吗?生擒!!至于与他同来的那三个娘们嘛?哼哼,就由好汉们自己拿主意了!”

在一众武林中人的阵阵狂笑声中,那些乡绅富豪早已连滚带爬的躲进了大厅,顷刻间给这个本就宽敞无比的大院腾出了更多的空间。

王茹听到孟明的话早已怒不可遏,也深知眼前的情况己方四人想要不经过一场恶战就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伸手从背上取下那个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了三截铁棒,三下两下便组成了一把长约七尺有余的镔铁长枪!随后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束紧了腰带对安继业说道:“安大哥,这场仗少不了是一场恶战了!咱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小妹对安大哥的人品极为佩服!今天,小妹和安大哥并肩作战!”

安继业面带感激之色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刀剑无眼,对方又人数众多,开打之后只怕我护不得你们三人的周全。真宁姑娘虽然是你的小师妹,但是我也能看出来她的功夫还不到家。林姑娘更是不用说了,一个柔弱女子自保都难。王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并肩作战不太现实,林姑娘和真宁姑娘的安危就全靠着王姑娘一人照料了!只要你能护得了她们二人的周全,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区区四五百人,安某还没有放在眼里!”

王茹有心还想争执,转念一想安继业所说的也是实情,于是点了点头道:“安大哥放心,小妹定然舍命保护林姐姐和小师妹的安全!”

安继业笑道:“不是要你去舍命保护她们二人,我是要你们三个全部都好好地活下来才行!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骛的战斗!切记!一会儿见到我开口说话之时,一定要让林姑娘和真宁捂紧了耳朵!”

王茹道:“小妹省得了,安大哥尽管放手一搏吧!”说罢,一展手中的长枪护着林红颜和真宁二人退到了墙角处,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孟明一脸阴笑的看着安继业说道:“后事都安排好了吗?无用之功!今天除了你以外,其他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安继业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突然仰天爆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仗着人多便如此狂妄了?!今天且让安某好生的领教领教你们这些中原武林高手的本事吧!”

安继业笑声一起,在场所有人都猛然感到心跳急剧加快!原来安继业看到对方人多,自己又没有带兵器,于是决定先声夺人在狂笑之中注入了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内力!这一阵注入了昊天无极功的笑声直似在所有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惊天巨雷一般,直震得所有人面色苍白,体内的鲜血好似沸腾了一样苦不堪言!

安继业的笑声过后,院内内功底子稍差之人早已被震的嘴角出血晕了过去。更有那些没有什么内功的人竟然被安继业这一番狂笑给活活的震得五脏具裂而死!亏得安继业事前提醒,捂住了耳朵的林红颜和真宁才勉强撑了下来,饶是如此也早已是心跳不已面色苍白了。而王茹深得王彦章的真传,内功火候颇为深厚,听到安继业笑声有异,急忙运起家传内功奋力抵抗,这才安然无恙的撑了下来。

此刻,偌大的院中或死或晕足足倒下了一百余人。剩下的人也早已被安继业这一手惊人的内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云啸天和孟氏兄弟内力深厚倒也没受什么伤害,但是云啸天此刻早已面色惨白呆若木鸡,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安继业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内功。

倒是一旁的孟明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兴奋地笑容,只听孟明哈哈笑道:“哈哈哈,够劲儿!大家伙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太玄神功》的威力!咱们若是能学的这门神功,试问天下武林还有谁是敌手?!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剩下的还能站在这里的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咱们只要一拥而上这安继业便是有三头六臂又怎能抵挡的了咱们这么多的英雄好汉了?大家伙并肩子上啊!”

在孟明的挑唆下,顿时勾起了在场众人心中的贪念。狂叫声中,所有人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了安继业!

看着这些红着双眼扑向自己的江湖汉子,安继业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也知道方才那一声狂笑所震死的人里有不少是无辜之人,他也明白现在冲向自己的这群汉子大多都是被一时的贪欲蒙蔽了双眼,尽管可恨却也着实不是该杀之辈。可是安继业也十分清楚,眼下这种你死我活的形式下已容不得他有半点仁慈之心,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即便不考虑自己的生死,也要想想墙角处的林红颜、真宁和王茹三人的安危!

想到这里,安继业已然不再犹豫。盯着那群扑向自己的“饿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后气走全身,周身爆发出一股惊天的杀气纵身向对方猛冲过去!

尽管这群人在一拥而上的时候凭着人数众多、凭着个个身怀绝技,都自认为自己这一群人就是真正的狼群。但是当他们和安继业正面交锋之后他们才明白自己这一方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是一群狼,而是一群羊!而满身杀气的安继业就是冲入了羊群的一只猛虎!面对着这样一只声势夺人武艺超群的猛虎,任凭这群人使尽了浑身解术也伤不了安继业分毫。而安继业则如同浑身都长了眼睛一般,不管对方从什么角度、什么方向出招都能被他用巧妙地身法闪避开来,不仅如此,在闪避的同时安继业还能游刃有余的发起反击。

虽然安继业用来反击的武器只是一双肉掌和两条腿而已,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是被这双肉掌扫中,只要是被那两条腿踢中,都是骨断筋折的下场,轻者重伤倒地、重者立时毙命!

霎时间,大院的上空响起了一片连天的惨叫声。

站在一旁掠阵的云啸天和孟氏五兄弟此刻终于看出了场上的情况竟然是对己方极为不利。自己这一方虽然人数众多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但是他们却疏忽了一点——不管己方人数如何占据优势,毕竟目标只有安继业一人!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泛泛之辈,那么人海战术无疑是无敌的,但是眼前这个安继业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人数再多,能够同时对安继业发起攻击的最多不会超过八人,其余的人被挤在外围非但没有丝毫作用而且还会碍手碍脚。如此一来,战场之上反而让安继业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形成了逐个击破的局面!

眼见着如此被动的局面,孟明的五弟孟晖说道:“大哥,这么个下去不是个办法啊?让我上吧!我牵制住这个小贼,旁人才有机会下手啊!”

孟明摇了摇头道:“这小贼武艺高强,你一个人只怕不行!”

孟晖怒道:“这鸟人无非就是仗着一股霸道的内家真气在这里横行罢了,若是单论内家真气我堂堂红云山庄内家一绝的孟旭还怕了这个鸟人不成?!”

孟明依旧摇头说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咱们兄弟六人同气连枝,不管伤了谁,都是我这个当大哥无法接受的。这样吧,老四和你一起上!有你这个内家一绝再加上老四这个外家一绝,你们二人应该可以牵制住这个鸟人了吧?老二、老三,你俩刀剑双绝在外围给四弟和五弟掠阵。咱们孟家六日当空连出四绝,若是再制不住这个鸟人,咱们兄弟几个今后也就没脸在这江湖上混了!”

红云山庄的孟氏六兄弟,分别是枪绝孟明、剑绝孟时、刀绝孟晓、外家绝孟晴、内家绝孟晖和扇绝孟旭。因兄弟六人的名字中都有个日字,所以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六日当空,又因每人皆精通一门绝技,所以又被称之为六绝蔽日!

此时,听到大哥孟明如此安排后,孟时、孟晓、孟晴、孟晖兄弟四人齐声应了一声后便纵身跳入了混乱不堪的战团之中。尤其是那个孟晖,虽然是以苦修内功见长,脾气却是极为暴躁。一跳入战团便不由分说的用极为霸道的内力震开了挡在面前的两名江湖汉子!

恰在此时,安继业挥拳打到,孟晖急忙运足了内家真气伸出右手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拳,嘴里兀自大声叫道:“来的好……”好字只说出一半孟晖就好似突然被人捏住了气管一般声音戛然而止!原来孟晖在接下安继业这一拳的瞬间便感觉到对方拳中所蕴含的排山倒海一般的巨力向自己猛的压了过来!胸中气息一窒险些走岔了内息,急忙伸出左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奋力用双手勉强抵住了安继业的拳头,一张白净的面皮顿时憋成了猪肝色!

直到此时,孟晖才知道自己和安继业在内功修为上的差距有多大。如果孟晖的内力像是一泓湖水,那么安继业的内力便是一片汪洋!其实单以内功而论,孟晖的内功实力在江湖中足以排在前十。所以绝对不能说孟晖的内功太差,只能说安继业的内功实在是太强了!

看到孟晖竟然接下了自己这一拳,安继业的心中也微感诧异。自他行走江湖以来,这个孟晖是第一个能够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的人。只听安继业朗声笑道:“好内功!”笑声中,安继业右拳非但余势不减,反而又爆发出一股排山之力猛地向孟晖撞了过来!

这一下孟晖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抵挡了,只觉得对方手中传来的如同阵阵滔天巨浪一般的雄厚内力几乎要把他的双手的骨头都要尽数震碎了一般,急忙撤手。饶是如此也被震得蹬蹬蹬蹬连着向后退出了七八步之远,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江湖汉子一时间避让不及,被孟晖一下子撞得口喷鲜血飞了出去!待得孟晖站定了身子之后,早已面如金纸气喘如牛,胸口一热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然而安继业并没有乘胜追击,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机会。就在安继业一招得手震退了孟晖的瞬间,他猛然感到有两股凌厉的剑气一左一右无声无息的向自己的身后袭来!

这两股突然袭来的剑气让安继业陡然一惊!尽管他知道这两股剑气的源头——一刀一剑离他的背后还有数尺之远,但是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刀一剑所发出爆发出的剑气已经刺破了他的衣衫,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两股剑气刺破他的肌肤时所传来的微痛感!气由心生,便在此时安继业的丹田内猛然爆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昊天无极功赫然发动!不仅及时的挡住了两股剑气所造成的伤害,更是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天罡气盾将孟时、孟晓手中紧随而至的一刀一剑挡在了安继业身前两寸不到的距离外!

一时之间,一副诡异的画面震惊了场上的所有人。只见孟时、孟晓手中的长刀利剑就这样停在了安继业身前不到两寸的地方,任由二人怎样发力,甚至剑身和刀身已经开始弯曲变形,却始终也无法再向前刺入分毫!

相持之中,安继业正待反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却是孟晴已然从半空中飞致,挥起右拳向安继业的门面劈面砸来!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急的形势竟然依旧不慌不乱,眼瞅着孟晴沙包大小的拳头即将即将打中自己门面的瞬间,猛地向前一点头竟然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了孟晴的拳头!耳轮中只听到孟晴的手臂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碎裂声,孟晴一声惨呼便摔在了地上,一条右臂早已扭曲变形。孟晴一身横练金钟罩的外家功夫竟然就这样被安继业的一记头槌以硬碰硬给硬生生的破了!

虽然从孟晖出拳到孟晴倒地,我们足足用了一千多字,但是其实从安继业击退孟晖,到运起昊天无极功挡住了孟时和孟晓的刀剑合攻,再到用头槌以硬碰硬打伤了孟晴,所有的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了区区数秒之间而已!

区区数秒而已,白驹过隙也不过如此。数秒之间,安继业不仅挡住了孟氏四兄弟近乎于同时发起的攻击,而且还重伤两人。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功夫顿时震惊了全场!只有孟明此刻心系自家兄弟的安危,无暇多想一提气纵身越过人群,人还在半空手中的亮银长枪已经接连挽出十六朵灿然的枪花向安继业猛然刺来!

安继业定睛一瞧,只见这十六朵枪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缠杂不清,一时间也不敢妄自托大空手去接。一边运气震开了身后孟时和孟晓二人的刀剑,一边用脚尖轻轻一挑将不知何人遗落在地上的一把长剑猛地挑起,伸手一抄已然长剑在手。随后片刻不停的将手中的长剑一挽,已然在身前织就出一张银色的剑网!便在此时,孟明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到,只听得一阵急如骤雨一般的叮当急响,最后以一声金属碎裂声收尾。

仅是一招,安继业登时心中骇然!难怪自己看不出对方招数中的虚实,没想到对方看似挽起了十六朵枪花,其实却在瞬间刺出了三十二枪,并且枪枪刚猛皆为实招!若非自己应变及时用捡起的长剑尽数接下,自己这时恐怕已经被这阵乱枪刺成了一面筛子了!饶是如此,手中这把普通钢铁铸就的长剑在勉强接下对方最后一枪的时候已然像是一块清脆的琉璃一般应声而碎。至此,安继业再也不敢有半点心存轻视中原武林的想法了,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经常说的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其实孟明此刻心中的骇然比安继业尤为甚至!自己骤然出手便已使出了看家本领“骤雨疾雷三十二式”,尤其是第三十二枪也就是最后一枪更是以他们红云山庄创始人孟九灵亲手所创的孟家枪法中最为致命的掣电追魂枪收尾!而孟明正是凭着这手骤雨疾雷三十二式纵横江湖四十余载未尝一败,并且因此傲居武林之中十杆大枪中的第四位!可是眼下自己这一套引以为豪的枪法竟然被安继业用一把随手捡起的长剑尽数接下,最后那招极为致命的掣电追魂枪所奏之功也仅仅是打碎了那把破铜烂铁铸就的长剑而已。

孟明不愧是老江湖,虽然心下骇然,但是锐气不减。尤其是此时已经看出来老四老五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性命无忧,顿时放下心来,冷哼一声道:“《太玄神功》也不过如此嘛!老二老三攻他下盘,上三路交给我了!”

说话间,手中长枪再次绽开朵朵枪花,像是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扎向安继业的上三路!而孟时和孟晓则一个舞剑一个挥刀从安继业的身后不断地向安继业的下盘砍削!不仅如此,孟明兄弟三人手中的枪、刀、剑在三人内力的催动下,更是不断地发出嘶嘶的破空声,顷刻间便将安继业夹裹在了阵阵凌厉的剑气之中!

孟明、孟时、孟晓三兄弟这番前后夹击上下轮攻登时让安继业陷入了险境!

第二十三章 惨变

红云山庄孟家的六日当空中,尤以孟明、孟时、孟晓兄弟三人武功最强,已经足以算得上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了。而孟明的功夫更是远在其余二人之上,虽然号称以长枪为绝,但是其枪法之中却包含了红云山庄枪、剑、刀、外家、内家、打穴六门绝技的全部精髓!

此刻孟明兄弟三人同时出手,霎时间招式霸道剑气森然,早已将安继业身前身后上路下盘尽数封死。面对着如此凌厉的攻击,安继业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血河宝刀带来了。情急之下,安继业陡然运起昊天无极功在周身形成了一张无形的气场护住全身,随后身体像是一颗陀螺一般原地旋转越转越快,竟然以这样一种闻所未闻的招数将孟明兄弟三人的枪、剑、刀尽数弹开!

孟明见状咬牙狞笑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不要停,接着打!这个小贼总有转晕了的时候!”

言语声中,孟明兄弟三人各展平生所长,片刻不停的将手中的武器向着已经高速旋转到几乎看不清人影的安继业攻去!

在旁人看来,眼前四人混战的局面颇为好笑。就像是三个孩童在不断地急速的抽打着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一般,三个人的攻击速度越快,安继业的旋转速度就越快。尽管孟明兄弟三人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攻破安继业的防守。非但如此,随着时间越拖越久,三人此刻早已感到内力有些不济了,而安继业却依旧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就在孟明无计可施之时,猛地听到安继业发出了一声震天长啸,高速旋转的身体骤然停歇并且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一般猛然射向了孟明!这一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安继业的轻功本就极好且速度极快,再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高速旋转之后,更是给他这急速的一冲增加了无尽的助推力,用快如闪电来形容毫不夸张!

可是为什么要先进攻武功最强的孟明呢?

旁人遇到围攻,往往最先攻击的是对方最薄弱的一环,但是安继业却一反其道直奔最强的孟明!为什么?因为安继业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在他看来,只有先制伏了这个最强的孟明,然后他才有可能彻底的扭转战局!

所以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面对着安继业的骤然反击,措手不及的孟明急忙手忙脚乱的回枪自救。但是安继业不仅冲击的速度极快,手上攻击的速度更快!仅仅勉强接下了安继业两招之后,孟明已然绝望了。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安继业疾如迅雷的招数制伏之际,孟明陡然心生一计,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不管那三个娘们的死活了吗?!”

听到孟明这一声喊,安继业心中一惊,攻击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觑眼旁观,果见王茹此刻正在奋力独战云啸天全家!而真宁则手拿着一把不知从哪捡起来的长剑一边护着林红颜,一边勉力抵挡着一众江湖汉子的围攻。王茹那边倒也还好,可是真宁那边已经是险象环生了!

原来,就在孟明兄弟五人围攻安继业的同时。老奸巨猾的云啸天心知自己这两下子别说跟安继业比了,就算是跟孟家兄弟比也差了老远。与其上去丢人现眼,还不如把安继业这块硬骨头暂时交给孟家兄弟料理,而自己这一方则趁机对王茹那三个女人出手。虽然此举有失江湖身份,但是如果能一举将这三个女人擒下,又何愁安继业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呢?

想到这里,云啸天招呼起云家的九郎和云门十六子立时便将王茹、林红颜和真宁三人围了起来。王茹见状顿时明白了云啸天的险恶用心,面无表情的盯着云啸天,冷冷的说道:“云伯伯是想拿我们三个女人开刀了不成?”

云啸天冷哼一声道:“女人?在我眼里你们现在和那个姓安的小贼一样,都是来我云家撒野的人!”

王茹道:“既然如此,那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王家作对了?”

云啸天哈哈笑道:“臭丫头,别拿你爹来吓唬我!莫说王彦章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武林盟主,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讲个理不是?”

王茹冷笑道:“理?云伯伯满嘴大道理听起来倒也真是符合了你这个义‘薄’云天的称号了!”

听到王茹又在讥讽自己义“薄”,云啸天顿时恼羞成怒,怒声骂道:“废话少说,臭丫头拿命来!”说罢,抄起手中那把重达二十七斤的泼风大环刀兜头向王茹砍来!

王茹眼见云啸天这一刀势重力沉,当下也不敢大意,抖擞精神嘴里娇喝一声:“来得好!”说罢,将手中的镔铁长枪一抖,寒芒一闪枪出如龙,使出一招灵蛇入穴便向云啸天的心窝扎去!

尽管云啸天出招在前,但是王茹手中的七尺有余的长枪本身在长度上就占了优势,再加上王茹反应迅速、出招迅疾,云啸天的手中的泼风大环刀距离王茹头顶还有数尺之遥,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已然刺至!唬的云啸天急忙撤刀上挑,当啷一声将王茹的长枪一刀挑开。虽然堪堪的避开了穿心之祸,但是胸前的衣襟却也被王茹锋利的枪尖划出了一道口子,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王茹被云啸天一刀挑开了长枪,双手也被震得一阵酸麻。心知比拼力量自己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对方的,要想取胜只能凭借着精妙的招式了。随即向前猛地跨出一步,双手同时发力将被挑起的长枪猛地向下一砸,竟然使出了一招刀剑招式里常见的力劈华山兜头向云啸天砸去!

江湖有云“枪为百兵之王!”就是因为枪的构造较长,攻击距离远,直出直入,攻防变化快且杀伤力极强。在兵器对抗之时,持枪者仗着枪长占尽优势,故而江湖中人把枪尊称为统领各种兵器的王,在枪的面前其他兵器只能俯首称臣了。

此刻,云啸天一经与王茹交手便已深有体会。正待挥刀砸开这当头一枪,却见王茹招式端的巧妙无比,竟然将一把镔铁打造的长枪使得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一般,不仅及时变换了攻击招式,更是从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又向云啸天的腰间扎去,直把个云啸天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直到现在,云啸天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小瞧这个王茹了,他压根没有想到王茹年纪轻轻且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已经深得王彦章的真传,枪法精妙功力深厚完全在自己之上!

情急之下,云啸天气急败坏的喊道:“都他娘的愣着干嘛?想看着老子出丑吗?!一起上啊!”

听到云啸天这一声吆喝,云家的九郎、十六子纷纷抄起武器加入了战团。实在是挤不进去而且武功太差的则把目光盯向了蜷缩在墙角的真宁和林红颜!这其中自然包括手伤未愈的云从鹤。

只见云从鹤右手提刀一脸狞笑盯着真宁说道:“臭要饭的,又见面了!那日有姓安的那个贼人护着你,让你侥幸逃了一命。今天让你落在了小爷的手里,且看小爷我怎么炮制你!”

说罢挥刀向真宁的左臂砍来!眼见着这一刀就能将真宁的左臂砍了下来,云从鹤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在握的笑容。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他忘了王茹在众人撕破脸之前曾经提到过这个他眼中的臭要饭的其实是武林盟主王彦章最小的一个徒弟!尽管真宁武功不济,但是再不济她也是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徒弟!

就在云从鹤的脸上刚露出笑容之际,他突然发现眼前寒芒一闪,真宁竟然用一把不知从哪捡起来的长剑使出一招灵蛇吐信迅疾的刺向了云从鹤的右眼!

事起仓促,加上云从鹤临阵经验欠缺,眼见着这一剑刺来又哪里能躲得开分毫?只听得云从鹤惨叫一声,右眼已然被真宁一剑刺瞎!也亏得真宁学艺不精功力不济,否则这一剑登时便能刺穿云从鹤的脑袋,让他立时毙命。

而此时,正是孟明为了自保让安继业分心之际。安继业初见云家一众老小围攻王茹三人,心中着实一惊。待到看见王茹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力敌云家老少,尤其是真宁更是只用了一招就刺瞎了云从鹤,安继业顿时放下心来。

可是高手之间过招瞬息万变,又怎能允许你有半点分神?更何况对手还是孟明这样的一流高手!尽管安继业分神一瞟只是刹那之间,但是这一刹那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孟明这样的高手趁机发起反击了!只见孟明一抖手中的亮银枪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无声无息的刺向了安继业的左肋。而此刻安继业刚刚放下心来,心劲儿一松昊天无极功也随之松懈,待到发觉孟明的偷袭之时,那把寒芒四射的亮银枪头已经划破了安继业的衣襟。此时再想运功抵抗已经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了,只能腰部强行使劲勉强向右挪开寸许!饶是安继业如此应变,已是迟了片刻,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是孟明的长枪还是在安继业的左肋划出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霎时间血光崩现!

而此时,一心挂念安继业安危,一双秀目始终紧盯着安继业的林红颜见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

就是这一声惊呼改变了整个战局的走向!

其实安继业确实受伤了,但是因为躲闪及时所以伤的并不算重。可是在不懂武功的林红颜看来又怎能分辨得出来呢?生怕这一枪伤了安继业性命的林红颜见状忍不住惊呼出来。

听闻林红颜这声惊呼,捂着右眼兀自哀嚎的云从鹤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努力睁着左眼一瞧,顿时认出了这个化装成乞丐的女人竟然是他朝思梦想的林红颜!而一旁的真宁此刻恰巧被林红颜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直道林红颜遭受了什么危险,急忙回头去看。便在此时,云从鹤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强忍着右眼的剧痛抬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林红颜身上的真宁一脚踢开,随即一个健步冲到林红颜身前,手中的长刀已然架在了林红颜那吹弹得破的玉颈之上!

云从鹤一击得手,厉声叫道:“都他妈给我住手!否则老子现在就让林红颜血溅当场!”

云从鹤这一嗓子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是特别的刺耳,但是听到他嘴里提到了林红颜,登时让安继业的心沉了下去。扭头一看,果见林红颜已经被云从鹤制伏。看着林红颜眼中流露出来的惊恐的目光,安继业由惊转怒,长啸一声奋力震开了孟明三兄弟的攻击,随后两脚发力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云从鹤!

安继业盛怒之下的暴起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亦或者破坏力都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沿途试图阻拦安继业的一众江湖汉子霎时间被纷纷撞飞。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凭着一口气的猛力冲撞竟然活活的把二十多个江湖汉子撞得骨断筋折当场毙命!

可是不管安继业这一冲的速度有多快,毕竟他和云从鹤之间相隔的距离足有近百米,再加上沿途众人的阻拦多少让安继业的速度受到了阻滞,这便给云从鹤留下了充足的喘息之机。眼见着安继业已经冲到了距离自己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只听云从鹤惊慌失措的喊道:“站住!”一边喊,手上一边微微使劲,冰冷的钢刀顿时在林红颜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触目的血痕!

看着林红颜雪白的玉颈上鲜血迸现,安继业只感到自己的心中一阵抽搐,登时停下了疾冲的脚步。尽管眼前的云从鹤已经几乎触手可及,但是安继业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自己的冒然行动再让林红颜受到半点伤害。

看到自己这一招终于奏效阻住了安继业前行的脚步,云从鹤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后声嘶力竭的喊道:“安大侠!安大英雄!!我是怕了你了,小爷我真是打从心底里怕了你了行不行?!所以安大侠你最好就这样乖乖地站在那里不要动了,不然我真的担心我极度受惊之后手一抖让林姑娘就此香消玉损横尸当场啊!”

云从鹤这一招果然奏效,不仅是安继业,就连王茹也收住了手中的长枪,怔怔的看着安继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继业死死地盯着云从鹤,尽管目眦欲裂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咬牙说道:“放了林姑娘,我跟你们走便是!”

这时只听早已尾随而至的孟明在身后阴森森的说道:“放不得!安大侠一身惊人的武艺着实让我等受惊不小,单凭一句话就让我们相信了你,我们实在是没这个胆量了!”

安继业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孟明阴笑道:“好说!安大侠舍己救人、英雄救美的一番壮举实在是让我等佩服不已。三个女人我们都可以放过,但是你必须得听我们的才行!你确定不再还手了吗?”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哼!不要把安某想的和你们一样卑鄙无耻,只要你们放过林姑娘她们三人,安某绝不反抗任由你等处置!”

孟明摇了摇头道:“口说无凭啊!”

安继业怒道:“那要怎样才行?!”

“要这样才行!”说话间,孟明猝然出手,手中的亮银长枪登时将安继业的右肩刺穿!安继业此时早已放弃了抵抗之心,一颗心全在林红颜的安危之上,加之孟明偷袭的速度极为迅速,便是有心想要运起昊天无极功护身也是来不及了。

血光中,安继业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强忍剧痛捂着血如泉涌的右肩怒睁双眼瞪着孟明大声说道:“安某已经说了绝不反抗,你突然偷袭又是何意?!”

孟明一脸奸笑的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安大侠一身惊人武艺着实让我等心惊胆寒!你虽然说了绝不反抗,但是如果不废了你的双手双脚我等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说罢将地上一把钢刀踢到安继业的面前,冷笑道:“还剩一手两脚,安大侠自己动手吧?!”

安继业缓缓地弯腰捡起了那把钢刀,盯着手中这把寒芒四射的钢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废了自己的双手双脚就如同废了自己的武功,可是不这么做又无法确保林红颜她们三人的安全。一时间,怒意、恨意还有对林红颜安危的牵挂之情在心中交织起伏,竟然搅动着体内的内息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在奇经八脉之中奔涌不息,安继业体内的每一条血管里传来的撕裂般的胀痛更是让他感到狂躁不已。

此情此景早已让林红颜泪流满面心痛不已。只见林红颜用交织着哀伤与柔情的双眸依依不舍的看着安继业,凄然一笑道:“安大哥,你我虽然相识甚短,却是一见倾心。只可惜造化弄人,注定了你我之间的这场感情只是一场有缘无分的惨剧。我自幼命运多舛,原本不敢奢望上天能够对我有丝毫眷顾,红颜薄命,我早已认命。却没想到上天对我毕竟还有些许的同情,竟然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认识了安大哥,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爱、什么是人间有情,我……知足了!安大哥,也许命运是残酷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面对着残酷的命运勇敢的活下去!今日是红颜拖累了你,若有来世,红颜愿意与安大哥再续今生的未了情缘!安大哥!咱们……来世再见!!”

说罢,双手猛地握住架在颈上的钢刀狠狠地一拉,霎时间雪白的玉颈上热血狂涌犹如雪中怒放的红梅一般,绽放出了自己生命最后的华彩!

“不要啊!!”面对着眼前香消玉损的林红颜,安继业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号!他想喊,可是嗓子里却如同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任他怎样使劲却无法喊出半点声音!他想哭,但是眼中的热泪刚一涌出便被无尽的怒意所蒸发,直让他欲哭无泪!他想动,但是体内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四处奔涌,让他寸步难行!无奈、无助、悲伤、愤怒在安继业的体内交织起伏。安继业只觉得胸口一热,嗓子一甜,一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夺目的鲜血!这口鲜血吐出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些许的释放。尽管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但是却下意识的手腕一震将左手的钢刀向着眼中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云从鹤掷了出去!只听得云从鹤一声惨嚎,根本没有半点躲闪的机会,右手已然被这把激射而来的钢刀一刀斩落!

便在此时,王茹和真宁已经从这场突发的惨剧中回归神来。二人怒吼一声奋力杀出重围冲到了林红颜的身边,真宁一把抱起渐渐冷去的林红颜的尸体,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真宁的这一声哭声终于让安继业有了片刻的清醒。看到护着真宁深陷苦战的王茹,安继业强行压住了体内混乱不堪四处奔涌的内息,勉强运起《太玄神功》中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左手突然发力猛地凭空砍出一记裂空掌!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天巨响,十米开外的那堵高墙应声而碎,就连挡在墙前的十几名云家弟子也被这一招霸道无比的裂空掌尽数砸成了肉泥!

紧接着,安继业快如闪电一般冲到了王茹和真宁身前,左手先后抓出一把一个将王茹和真宁从被砸塌了的破墙前先后抛了出去,嘴里说道:“走!外面有我的马!!”

身在半空中的王茹和真宁异口同声的叫道:“安大哥,我们一起走!”

安继业凄然一笑道:“我……不走了!”

第二十四章 被擒

突如其来的惨剧改变了一切!

身受重伤的安继业在盛怒之下的暴起攻击登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掌轰塌一堵厚重的围墙对于有一定内功底子的人来说不算难事,但是安继业这一掌是距离了十余米的隔空一掌啊!这么远的距离隔空一掌不仅轰塌了一堵厚重的围墙,更是把十余名云家弟子当场砸成了肉泥!如此霸道刚猛的内家真气在当今武林之中恐怕除了少林寺的行智大师和武林盟主王彦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了!而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做到了,这就是失传了将近三十年的武林绝学《太玄神功》的威力吗?!

震惊之余,云啸天看到安继业先后将王茹和真宁从破损的围墙处掷了出去,顿时明白了安继业的用意。气急败坏的喊道:“小贼想要救人!不要让那两个丫头跑了!!”因为云啸天明白,一旦让王茹和真宁跑了,那么很快再次找上门来的定然是当今武林盟主王彦章!凭着王彦章的武功和权势,到那个时候,即便有自己的大儿媳梁国安阳公主(注)的护持,自己也免不了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甚至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想到这里,云啸天一边招呼众人一边提起那把二十七斤的泼风大环刀奋起直追!听闻云啸天这一喊,孟明也深知放走了王茹和真宁的后果,于是一招手带着孟时、孟晓纵身追去!

但是他们此刻一心都在王茹和真宁的身上,却忘了在那堵残墙之前还站着一个满身杀气的煞神——安继业!此时的安继业一动不动的背对着云啸天等人,正正的挡在了云啸天等人与王茹和真宁之间,他的血肉之躯仿佛已经化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看到安继业的背影,云啸天不由得一惊,但是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结果,云啸天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嘴里恶狠狠的喊道:“小贼,滚开!”挥起手中的泼风大环刀便向安继业的左肩砍去!

云啸天原本并不指望这一刀能够砍中安继业,只是希望这一刀能够把安继业逼开而已。可是安继业竟然如同一尊铜铸的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云啸天的钢刀砍中了自己的左肩!

霎时间两道血光冲天而起!

哀大莫过于心死,林红颜的溘然长逝给安继业带来了无比沉重的打击。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心思,而且即便他有心反抗也是力所不及了,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息此刻正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管控在自己的身体内四处乱撞。他明白,如此混乱的内息自己只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现在,他只想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这里保护着王茹和真宁二人全身而退,然后引颈就戮就此随着林红颜一起去迎接那个虚无缥缈的来生。

就这样,云啸天这一刀真的砍中了安继业的左肩。可是尽管安继业无心反抗,但是他体内狂乱无章的内力却在安继业中刀之时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亏了这股反弹之力才让安继业避免了左臂被齐肩砍掉的厄运,饶是如此,安继业左肩的肩骨已被砍断,霎时间血光崩现!

而云啸天更惨!虽然安继业的这股内力是自生而发,但是竟然顺着刀身直接撞了过来。云啸天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这股内力所过之处,他两臂的骨骼尽数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云啸天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只千斤重锤狠狠的击中了一般一阵剧痛袭猛然来,口中鲜血狂喷向后直挺挺的飞出十余米后重重的摔了下来!

便在此时,孟时和孟晓已经分从左右袭向了安继业的下盘,左剑右刀几乎同时砍中了安继业双脚的脚腕!还是那股自生而发的内力让安继业免去了双脚被齐齐砍掉的厄运,但是双脚的脚筋却也应声而断。在孟时和孟晓被那股内力震飞的同时,安继业高大伟岸的身躯再也站立不住轰然倒地!

……

眼见着安继业如此惨状,真宁哭嚎着要返回去救安继业,却被王茹一把死死地拉住!王茹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的说道:“咱俩回去也没用的!放心,这帮贼人要从安大哥的口中套取《太玄神功》的秘密,断然不会坏了安大哥的性命的!”随后夹着真宁翻身跳上了安继业从塞外带来的那匹黄骠马的马背上,遥指着云啸天等人厉声说道:“云啸天!今天这件事姑奶奶断然不会就此罢休!”说罢,双腿使力一夹黄骠马的马腹夺门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中,只听得真宁的哭骂声隔空传来:“云啸天!你这个老匹夫给我听好了,不要以为有我大姐护着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我乃大梁国的真宁公主朱珠!你若是胆敢坏了安大哥的性命,我定叫你们云家还有红云山庄满门陪葬!!”

安继业从塞外带回来的这匹黄骠马果然神骏无比,真宁公主的哭骂声犹在空中回荡,但是这匹黄骠马却早已绝尘而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道马蹄疾驰而过所扬弃的灰尘。

此刻,经过一番激斗之后大院之内一众武林高手非死即伤,只有孟明还算是完好如初。孟明有心想去追逃走的王茹和真宁公主,但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安继业,又生怕自己走后安继业就此落入他人手中。于是摇了摇头转身来到孟时和孟晓身边,问道:“你俩还能挺得住吗?”

孟时和孟晓苦笑道:“只是内脏受到一些震动,不碍事。”

孟明点了点,环视了一下院中的情况,只见云啸天身受重伤躺在地上,云家众人正在竭力抢救中。其余江湖汉子要么在自行疗伤,要么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看到这里,孟明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对孟时、孟晓说道:“老四和老五怎么样了?”

孟晓答道:“四弟五弟受伤颇重,打架是不成了,行走倒是还没什么问题。”

孟明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能动就行,让老四和老五赶紧去备马。”

孟晓不解的问道:“备马?大哥咱们这是要走吗?咱们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擒住了这个小贼,就这样走了……”

孟明狞笑道:“当然不能空着手走!三弟不会真想着让云啸天这老匹夫独吞了这门武林绝学《太玄神功》吧?眼下的情势对咱们有利,趁着云家正在救治云啸天之际,咱们趁机把安继业这小贼带回红云山庄去。到那时候《太玄神功》不就是我们孟家独占了吗?!”

孟晓恍然大悟道:“小弟省得了!我这就去帮四弟五弟一起准备!”

孟晓离开后,孟时皱眉说道:“大哥,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引火烧身之嫌啊?逃走的那两个小娘们儿一个是武林盟主王彦章的爱女,另个一个更是大梁国的真宁公主,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主儿啊!更何况云啸天这边咱们又该怎么交代呢?”

孟明笑道:“云啸天的事咱们不用考虑,一个浪得虚名的老匹夫还不至于成了咱们红云山庄的心腹之患。至于那两个小娘们儿确实烦人,不过还好眼下大梁国已是日薄西山自身难保,便是得罪了这个朝廷又能如何?眼下天下大乱,江南诸国皆不受中原节制,大不了咱们红云山庄举家迁至江南!为了这门武林绝学《太玄神功》,不管让咱们付出什么都值得了!”

孟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那么这些人怎么办?”

孟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些乡绅富豪倒也好说,只是这些江湖汉子都是练家子,想把这么多人全都杀了灭口绝非易事,更何况咱们兄弟各个有伤在身,索性就此放他们一马了。就算他们日后想要生事,咱们堂堂江湖三大帮派之一的红云山庄还怕了他们不成?”

孟时心领神会的笑道:“大哥此言在理。”说罢,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继业,诧异的问道:“这小贼一开始生猛如虎,怎得后来突然变得任人宰割了呢?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莫不是死了?”

孟明没有答话,走到安继业身前俯下身去便要去探安继业的脉搏。手刚放在安继业的手腕上,便感觉到对方的手腕处猛地传来一股反弹的内力险些把他的手弹开,孟明急忙运功强行压制住安继业反弹的内力,片刻之后笑道:“死是没死,但是这小贼体内真气狂乱不堪,显然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再加上身受重伤,已经晕过去了!修习内功之人最忌讳的便是狂喜狂怒、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想来这小贼见到心爱之人惨死在自己面前之后,盛怒之下悲从心起,以至于情绪波动太大从而导致内息狂涌最后走火入魔。哼哼,真是天助我也,若非小贼自己走火入魔,今儿个咱们这满院之人恐怕都得死在他的手底下了!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必然是父亲在天之灵的庇护才让我们兄弟鬼使神差的擒住了安继业这个小贼!天意啊!”

说话间,孟晓等人已经牵马来到近前。孟明弯腰抱起安继业,把安继业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便要翻身上马。便在此时,云飞扬快步走了过来拦在孟明马前,不解的问道:“孟大侠这是要去哪儿啊?”

孟明笑道:“云老前辈身负重伤,我兄弟五人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就此告辞了!”

云飞扬皱眉说道:“孟大侠要走,在下不便强留。只是……你等带着安继业这小贼又是何意?此贼重伤家父打残小儿,与我云家已是不共戴天之仇!孟大侠要走便走,但是这个小贼你必须要给我留下!难道孟大侠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独吞《太玄神功》不成?若是如此,孟大侠此举未免太不仗义了吧?!”

孟明仰天笑道:“哈哈哈哈,云大侠此刻还要装出一副名门正派的嘴脸,跟我在这里讲什么狗屁大道理不成?现在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之所以费这么大劲儿要抓安继业这小贼,就是因为他身上所学的绝世武学——《太玄神功》!为了生擒此贼,你云家确实是死伤甚重,但是我孟家就没有付出了吗?!再者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此武林绝学我孟明又怎么可能让你等染指分毫?想要留下安继业,那得看你们云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恕我直言,你云家便是在鼎盛之时也不是我兄弟五人的对手,更何况眼下云啸天身负重伤,就凭着云兄你和那些乌合之众也想留住我们?我孟明没有趁此机会屠尽你满门已经是给你云家天大的面子了,难不成云大侠真的为了这《太玄神功》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云飞扬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明白孟明所言非虚。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是云家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这口恶气着实难以下咽。但是打又打不过,难以下咽又能如何?若是真的在此时节惹恼了孟氏兄弟,这五个鸟人说不定真的会一怒之下杀尽云家满门!这门《太玄神功》虽然极具诱惑,但是与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相比,云飞扬还是想多活几天。想到这里,云飞扬吐了一口吐沫恨恨的说道:“好一个孟明!好一个红云山庄!今儿个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他日我云家定然要向你红云山庄讨还个公道!”

孟明笑道:“哈哈哈,云大侠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嘴啊!好说!红云山庄的门朝哪开云大侠也知道,我孟明就在红云山庄备下薄酒,坐等你来讨还这个公道了!”

说罢,也不理会云飞扬,兄弟五人一夹马腹带着昏迷不醒的安继业绝尘而去!只留下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的云飞扬站在原地发呆。

这一边,云家和孟氏兄弟狗咬狗,为了武林绝学太玄神功就此撕破了脸皮,自此结下了世仇自是不必分说。单说另一边,王茹和真宁公主朱珠此刻正在马背上泪流不止。

真宁……不,现在应该叫她真宁公主朱珠了。只听朱珠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师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杀回去救安大哥出来?!”

王茹长叹一声,哽咽的说道:“你当我不想去救安大哥吗?但是安大哥拼尽全力才让你我全身而退,咱们若是回去不是寒了安大哥的一番良苦用心了吗?再说,咱们回去又能做什么?单是一个孟明功力已经不在我之下了,再加上他那四个兄弟还有云家一众匹夫和那些江湖汉子,咱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我说了,这帮恶贼是为了安大哥身上所学的《太玄神功》,断然不会坏了安大哥的性命的。我这就回去找我爹,眼下只能由我爹这个武林盟主亲自出面救回安大哥了!”

朱珠抽泣的说道:“我少不经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既然师姐这么说了,那就听师姐的吧。师父现下在何处呢?”

王茹道:“我爹现在在东京开封府。”

朱珠思量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和你一起回去吧。单凭着师父一人恐怕难以让云家那些狗贼就范,毕竟云家还有我大姐安阳公主护着。我要回开封找我皇兄求他出面帮忙,一众兄妹之中只有皇兄最心疼我。尽管他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但是为了安大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王茹点了点头道:“如果陛下真的答应帮忙,那么营救安大哥一事就更加简单了。到时候陛下以朝廷的名义勒令云家放人,我爹再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对云家施压,云家便是有天大的狗胆也不能不放了安大哥了!走,咱们这就回开封!”

朱珠点了点头,默许了王茹的意见。片刻之后,朱珠突然说道:“对了!回开封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咱们先去合欢楼!”

王茹不解的问道:“去合欢楼作甚?眼下时间紧迫,咱们得抓紧时间营救安大哥啊!”

朱珠黯然说道:“安大哥的兵器还在合欢楼,眼下林姐姐已经没了,我怕安大哥的武器就此落入他人之手。虽然只是一把兵器,但是安大哥说那是他师父亲亲手传给他的,对他而言那把刀的意义十分重要!”

王茹闻言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听你的了。”

黄骠马的脚力甚快,不一刻,二人便来到了合欢楼的门前。朱珠看着眼前的合欢楼,想到不久之前她还和安继业、林红颜一起在这里把酒言欢,顿时勾起了心中的过往,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便在此时,龟公已然迎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问道:“呦,少公子回来了,安公子和我家红颜姑娘呢?”

看到龟公这副下贱的模样,朱珠顿时怒从心起,心道:“不是你合欢楼这起子贼王八见利忘义,林姐姐和安大哥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想到安继业和林红颜,朱珠不由得悲从心起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后一抬腿,不由分说的把龟公一脚踹开,一边哭一边带着王茹走进了合欢楼内。

王茹身为一个姑娘,原本极为不愿意踏进这种肮脏的地方。但是朱珠这一脚早已引来了合欢楼内一众恶奴,心系朱珠的安危王茹虽然心中不愿意却也只能护着朱珠一起走了进来。眼瞅着老鸨带着一众人等围了上来,王茹倒转手中的长枪,一招横扫千军用枪尾打倒了六七个恶奴。柳眉倒竖娇声喝道:“都给我滚开!不然本姑娘踏平了你这片腌臜之地!!”

王茹如此声势,顿时震住了合欢楼的一众人等。老鸨心知这王茹着实不是好热的主儿,倒也不敢造次。只能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赶紧命人去官府报官去了。

来到林红颜的房内,朱珠唤过林红颜的贴身丫鬟红梅,取回了安继业留在这里的血河宝刀。正待转身离去,一眼瞅见了那幅刚刚装裱好的由林红颜亲手所画、安继业亲笔题词的飞天图,顿时又勾起了往日的回忆,睹物思人早已肝肠寸断,忍不住扑在那副画上失声痛哭。

王茹一边轻抚着朱珠的后背安慰着哭的几欲晕过去的朱珠,一边仔细的端详着这副飞天图,轻声问道:“这是安大哥的画吗?”

朱珠抽噎的说道:“画是林姐姐画的,词是安大哥五日前提的。如今词画犹在,林姐姐却已经香消玉损,安大哥更是前途未卜……,师姐我的心好疼啊!”

王茹此刻也早已泪湿了双眼,轻声诵读着安继业的题词道:“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安大哥志向远大定然能逃过这一劫的!公主也不要悲伤了,咱们马上赶赴开封府想办法营救安大哥吧!”

朱珠强忍悲伤,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卷起,和安继业的血河宝刀放在一起。看到林红颜遗留下来的那个锦盒和安继业装着金银的褡裢后,招手叫过红梅说道:“林姐姐已经殁了,你也不要再留在这种烟花之地了。我现在就找老鸨给你赎身,之后你就带上这些银两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安顿完毕,便召唤老鸨来给红梅办理赎身事宜。老鸨虽然不明就里,心中也在纳闷林红颜和安继业怎么没回来。但是一个下人竟然能让自己凭空赚来一万两的赎身银子,老鸨自是喜不自禁早已无暇他顾了。

随后,朱珠又花了一百两银子从老鸨处买了一批好马,和王茹一起踏上了去往开封府营救安继业的行程!

第二十五章 盟主

开封府,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梁太祖朱温建立大梁之后实行两京制,一个是西京洛阳,另一个便是东京开封。经过朱家两代三帝的苦心经营,此时的开封早已取代了洛阳的地位,变成了大梁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其繁华程度也早已超过了西京洛阳。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开封府繁华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匹骏马应声而来。马上二人风尘仆仆神色俱已疲累不堪,正是王茹和朱珠!离开洛阳后,二人心系安继业的安危,一路上歇马不歇人日夜兼程,硬是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便赶到了开封。一路赶来,朱珠已经换了三匹马了。倒是王茹所骑的那匹安继业从塞外带来的黄骠马,非但没有半点疲累的样子,反而越跑越是精神健烁,竟然是一匹千里良驹!

这边二人在开封府的大街上纵马疾驰,直唬的路人纷纷避让。那边开封府尹早已听说有人在闹市策马,急忙带着一众衙役拦在了王茹二人的必经之路上。隔着老远,王茹已经瞅见了开封府的一众衙役和设置的拒马桩。来到近前后一勒缰绳,胯下黄骠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稳稳地停在了拒马桩前,倒是朱珠所骑之马一时收不住脚眼见着朝着拒马桩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王茹急忙翻身下马,一伸手紧紧地攥住了朱珠的马缰,像是一根钉在地上的钉子一般稳稳地站在原地,单臂发力竟然硬生生的把这匹疾驰的骏马给拉住了!

“好!!”

须知力挽奔马这种事在那些街头说书的嘴中倒也曾听过,但是又有几人真的见过?此刻,莫说是围观的老百姓,就连开封府尹和一众衙役都被王茹这一手漂亮的功夫震惊的忍不住同时叫了一声“好”!

可是王茹此刻又怎有心情管的上旁人赞许的目光,从怀中掏出王彦章的金牌递到开封府尹手中,说道:“府尹大人,小女乃大梁开国伯、北面行营招讨使、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此刻正在护送真宁公主前去觐见圣上。此乃家父令牌,小女因有要事在身不得已违反了禁止闹市策马的律法,还望大人见谅!”

“女的?”听闻王茹竟然是个女儿身,这开封府尹一时间倒也顾不上什么开国伯和圣上了,一个男人能够力挽奔马已是骇人听闻了,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定了定神后,开封府尹毕恭毕敬的接过令牌一看果然是王彦章号令武林的令牌,随后又瞧了瞧坐在马背上的朱珠,心下不由得有些犹豫。

原来朱珠和王茹只顾着匆忙赶路,此刻朱珠身上依旧穿着那身乞丐装扮,也难怪开封府尹会心有怀疑了。

朱珠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这身乞丐装扮,顿时明白了开封府尹的意思。皱眉说道:“我就喜欢穿成这样,怎么着?你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尹难道还敢要给本公主验明正身不成?”

这开封府尹虽然心下有疑,但是之前多少也曾听说太祖皇帝膝下五个公主之中,尤以真宁公主最喜欢任性胡闹。眼见着朱珠在质问,连忙满脸堆笑道:“下官不敢!王大人的令牌是决计错不了了,那么公主殿下自然也假不了了。只是闹市之上行人众多,公主殿下和王姑娘如此策马疾驰,伤着路人事儿小,误伤了公主殿下的千金之躯下官可是担待不起啊。左右此处距离皇宫也不过里许,公主殿下便是着急也不争这片刻之时嘛。”

朱珠心知这开封府尹所言极是,何况自己此番有求于皇兄,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在这天子脚下误伤了路人,保不齐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听你的了,赶紧把路让开吧?府尹大人!”

待到开封府尹命令一众衙役撤去了拒马桩后,王茹问道:“府尹大人可知家父现在何处?”

开封府尹笑道:“王姑娘还真是问对了人了,听说因为前线战事吃紧,王大人一早便被召入宫中了。此刻想必正和陛下商议军政大事呢。”

王茹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后对朱珠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和公主一道进宫吧。”

不一刻,二人便已来到了皇宫之前。只见皇宫宫门紧闭,门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两列威风凛凛的禁军,一个个挺胸凹腹,手执长枪目不斜视。王茹和真宁见状急忙翻身下马,正待向前之时,只见为首的两名禁军将手中长枪呼的一摆指向二人,大声说道:“来者何人?皇宫禁地岂容尔等乱闯?!”

王茹拱手说道:“大梁开国伯,北面行营副招讨使、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王茹护送真宁公主前来觐见,还望护卫大人通报一声!”

禁军首领闻言不由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番二人后,一脸狐疑的问道:“真宁公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茹心知又是朱珠这身乞丐装扮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但是此刻即便是想去换身衣服已是来不及了,急忙从怀中掏出王彦章的令牌递给禁军首领,说道:“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了,还望护卫大人原谅则个。此乃家父的令牌,护卫大人一验便可知真伪了。”

禁军首领接过令牌一瞧确是王彦日常章号令武林的令牌,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耽搁,于是躬身说道:“既然如此,烦请公主殿下在此稍后片刻,小人这就去禀报!”说罢,拿着令牌从侧门走入,进宫禀报去了。

良久之后,只见紧闭的宫门轧然而开,一个长须白面,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人从门内大步走出来到了王茹和朱珠面前。此人便是威震天下的当今武林盟主——王彦章!

王彦章一见王茹神情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关切之情的问道:“丫头你回来了?一路辛苦,公主呢?”说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朱珠,良久之后这才认出朱珠的身份,轻叹一声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如此装扮?忒的胡闹了!”

王茹见到父亲慈爱的面容,回想着这一路的艰辛,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紧紧地握着王彦章的双手一时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朱珠看到师父后更是情不自禁,一头扎进王彦章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爱女和公主如此表情,王彦章心知二人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关切的问道:“怎么一个个哭成这样了?是谁欺负你们了不成?!”

看到朱珠早已泣不成声,王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后,一五一十的把五天前发生在云啸天家的惨剧尽数说了出来。

听完王茹的叙述,王彦章早已愣在了当地。良久之后缓缓地说道:“我只道李存孝死后世间再无《太玄神功》。没想到时隔将近三十年,当年震惊武林的绝世神功《太玄神功》竟然会重现江湖?!也难怪云啸天等人会做出这样背弃江湖道义之事!要知道当年这《太玄神功》可是武林之中人人觊觎的绝世武功。此番重现江湖,这江湖之中恐怕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朱珠哽咽的说道:“我不管什么神功不神功的,师父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们救出安大哥啊!已经过去五天了,安大哥此刻也不知……”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公主有求,下官岂有拒绝之理?你虽然贵为公主,但是自幼便寄养在我门下。说句僭越的话,其实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公主放心,就像茹儿说的那样,云啸天与孟氏兄弟的目的是为了从那个安继业的口中逼问出《太玄神功》的秘密,因此绝对不会伤了他的性命的。只是此事既然牵扯到了云啸天,那么我们就必须得考虑到安阳公主的问题!云家有安阳公主这个强大的后盾,单凭老夫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救出这个安继业了。”

朱珠点了点头道:“我和师姐也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我才一起回来,想要恳求我皇兄出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但是眼下李存勖大举屯兵于我大梁境外,大战一触即发。陛下此刻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场战事之上,只怕难以顾及此事啊。”

朱珠说道:“我曾听安大哥提起过,那个李存勖是安大哥的结义大哥。要不干脆这样,我去求李存勖暂时不要开战,先把安大哥救出来再说!”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胡闹!这场战争是事关两国存亡的大事,不管是陛下也好还是李存勖也罢,他们怎么可能为了你们这点小事而因私废公呢?!唉!既然回来了,那就不妨先见见陛下再说吧。但是我有言在先,在陛下面前公主万万不可提到那个安继业和李存勖的这层关系!大梁和李存勖一家乃是世仇,两国之间已经打了将近四十年了!你不提李存勖,陛下念在你们一母同胞的份上也许还会帮你想想办法。你若是提了李存勖的名头,一旦触怒了陛下,到时候别说陛下不会帮你,就连老夫想帮你们都难了!知道了吗?!”

朱珠点了点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也不懂你们那些个国仇家恨,只要能救出安大哥,哪怕让我当个哑巴我也乐意。我听师父的就是了!”

主意已定,王彦章立刻带着朱珠和王茹向皇宫内的大殿走去。不一刻三人便来到了大殿之外,王彦章朗声报道:“臣王彦章随同真宁公主前来觐见。”

片刻之后,殿内传来一声颇为疲惫的声音:“都进来吧。”

进殿之后,王彦章和王茹撩袍跪倒,王彦章叩首之后轻声说道:“陛下洪福,真宁公主回来了。”

真宁福了一福后,轻声说道:“皇兄,小妹回来了。”说罢抬眼看了看站在殿中的她的四哥——大梁国当今圣上朱友贞。只见朱友贞一身黄袍颇有帝王之威,只是眼泡瘀肿神情憔悴,眉宇之间隐隐透出几分愁容。

朱友贞轻叹一声道:“都起来吧。”随后看了看一身乞丐装扮的朱珠,无奈的摇了摇道:“你也忒的任性了!我把你许配给天威军节度使赵岩的弟弟,原本也是想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而已。你便是不答应也不该就此逃出宫中吧?”说到这里看到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亲妹妹满脸憔悴双目红肿的样子,朱友贞心下不忍,摇了摇头道:“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你生于天家自幼娇生惯养,流落到江湖之中去受这份苦也真是难为你了。罢了,罢了!这门亲事你既然不喜欢,做皇兄的也不再逼迫于你了。但是咱们有言在先,今后你切不可在如此任性妄为了!”

朱珠看到朱友贞因为国事操劳已经疲累不堪,却还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朱友贞的怀中失声痛哭道:“四哥!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错了!但是四哥,这次小妹在外面真的是被人欺负的狠了啊!”

朱珠这一声四哥,顿时勾起了朱友贞往日的回忆。自从登基称帝之后,对于称孤道寡的朱友贞来说,这声四哥真真的是久违了。朱友贞眉头微皱道:“胡闹,这大殿之中是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右手却在轻抚着朱珠的秀发,眼中满是怜爱之情的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欺负到皇家的金枝玉叶的头上了?说给四哥听,四哥给你做主!”

朱珠随后抽泣着把这五天来发生的一切尽数告诉了朱友贞。

听完朱珠的哭诉,朱友贞笑道:“我道是多大的事呢,如此小事还能把你一个堂堂的真宁公主难倒了不成?不就是区区的一个云家吗?洛阳城再大也还是咱们大梁的管辖吧?纵然有安阳公主在内,她也得给我这个做皇帝的兄弟几分薄面不是?四哥这就下旨让云家放人!”

朱珠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破涕为笑道:“就知道四哥最疼我了,那事不宜迟,四哥赶快下旨吧,再晚我怕安大哥会有危险!”

这时,一旁的王彦章轻咳一声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友贞微微一笑道:“王彦章你是国之柱石,此番你女儿又救护真宁公主立了大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彦章道:“臣以为营救安继业这件事,陛下万万不可下旨!”

朱友贞诧异的问道:“为何?”

王彦章躬身说道:“请容微臣先问名情况,再做回答。”说罢,转头对身旁的王茹问道:“你确定在云家看到了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了吗?”

王茹点头说道:“确定,当时孟明无兄弟不仅自报家门,而且在后来的交手中女儿已经看清了他们的武功路数,确是红云山庄的功夫!”

朱珠也说道:“我也能确定。他们五人一个使枪、一个使剑、一个使刀还有两个叫什么外家一绝和内家一绝的,都不是安大哥的对手。倒是使枪的那个叫孟明的真有两下子,安大哥……安大哥便是被这个臭贼偷袭一枪刺穿了右肩!”

王彦章听罢之后,两道苍眉微微皱起,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已经可以坐实他们五人确是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了。这样一来陛下断然不能下旨营救安继业了。此事既然是因为《太玄神功》而起,红云山庄又怎么可能把这块到嘴的肥肉让与云家?以孟氏兄弟五人的功夫,莫说是云啸天了,便是云家倾巢而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安继业现在绝对不在云家,而是已经被孟氏兄弟掳往红云山庄了!若真是如此,陛下一旦下旨恐怕就会打草惊蛇。红云山庄虽然还没有那个胆子和朝廷作对,但是闻风之后若是举家逃亡江南这片法外之地,营救安继业这事可就难办了!”

朱友贞点了点头道:“你们江湖中的事,我也不是十分的清楚。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彦章道:“依微臣之见,此事宜秘而不宜声张。眼下战事吃紧,陛下不妨先以国事为重暂时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以此来稳住红云山庄。暗地里则由臣亲自出马暗访红云山庄,若是安继业真的被囚禁在红云山庄的话,臣定能想出办法将他救出!”

朱友贞道:“这红云山庄想来人数也不少吧?你年事已高,一个人能行吗?”

王彦章笑道:“不是微臣夸口,区区的一个红云山庄而已,微臣还没有放在眼中。更何况小女已经尽得微臣真传,有她相助我父女二人定能救出安继业!”

朱珠也急忙喊道:“还有我,我也要去!”

王彦章看到朱珠也要去,心中颇为犯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是。

朱友贞见状,轻叹一声道:“唉!带着她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就带她同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王彦章心知此行若是带着真宁公主一同前去,恐怕会成为一个累赘。但是皇帝已经开了金口,自己又怎能拒绝?思量再三后说道:“既然陛下有令,臣不得有违。只是此事多少有些凶险,得委屈公主殿下凡事都由我来做主才行,切不可有任何轻举妄动!”

朱珠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道:“放心吧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师父尽管放心,只要能够救出安大哥,徒儿绝对不会惹是生非的,一切皆以师父说了算。”

朱友贞道:“既然已经商定了,那么你们即刻动身吧。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另外,眼下战事吃紧,王彦章你救出那个安继业后须得火速返回开封,我大梁……离不开你啊!”

王彦章顿首说道:“臣遵旨!”

目送着王彦章三人直到大殿门口之时,朱友贞突然问道:“小妹,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安继业了?”

朱珠闻言不由一愣,俏脸上顿时飞过一抹红霞,低着头小声说道:“四哥这是什么话啊?我……我只是出于江湖义气才要营救安大哥的。”

朱友贞摇了摇头道:“胡闹!你堂堂的一个皇室之女,说什么江湖义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你已经十九岁了,若是这安继业真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那么皇兄也不为难于你,这件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救出了那个安继业后,你不妨暂时先陪着他吧,什么时候想四哥了,什么时候便回来看看。江湖乃是法外之地,万事凶险,你务必要多加小心,不要让皇兄为你担心。去吧!”

第二十六章 血河

颍州,红云山庄。

此时的红云山庄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安宁祥和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肃杀的氛围。占地足有十余亩的红云山庄,里里外外处处可见庄中巡逻的门人家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真的是戒备森严。庄外百米开外有一片密林将整座红云山庄紧密的围在了中央,这片密林是红云山庄建庄之初由第一代人亲手所栽,林中每一颗大树都有近百年的树龄了。而此刻,却有一群红云山庄的门人弟子正在奋力的砍伐着这些参天大树。硬是将这片密林和山庄之间的空地又向外延伸出了百米有余。

随着又一颗大树被砍倒之后,一名门人丢下手中的利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庄主一回来就在庄中遍布岗哨也就罢了,怎么又想起来把这片林子砍了?十天了,天天砍树真真的是累死个人了!”

另一人坐在刚刚砍倒的树上,点起一袋旱烟吧唧吧唧的抽了几大口后,缓缓地说道:“听说庄主好像带回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在庄里加派了巡视的人手。砍这些树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藏身于这片密林之中对咱们山庄图谋不轨啊。”

……

从洛阳返回红云山庄已经整整十天了,十天来孟明一边紧锣密鼓的操持庄中之事已备不时之需,一边不断地严刑拷打安继业试图从安继业的口中拷问出《太玄神功》的秘密。

此刻,孟明正仰坐在大厅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看是三弟孟晓。

孟明坐起了身子问道:“说了吗?”

孟晓摇了摇头,端起茶几上一大杯凉茶一口饮尽,说道:“这姓安的小子倒也真是硬气!十天来能用的酷刑都给他用上了,别说是太玄神功了,这小子硬是连个屁都没放一声!刚才又是一番大刑,这小子还是啥都没说,现在正在给他医治呢。大哥,十天了!天天都是打完了医治,医治完了再打,这小贼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像样的地方了。我倒也真是佩服他这身硬骨头了,是个汉子!我……我有点下不去手了!”

孟明皱眉说道:“三弟,行走江湖必须要心狠手辣才行,你这种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啊!父亲死的早,咱们兄弟五人所学的只是当年父辈、祖辈功夫的皮毛而已。现在咱们红云山庄和父祖时代相比已经只剩下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罢了。咱们兄弟要想再续红云山庄往日的辉煌,全指着安继业这小贼身上所学的《太玄神功》了!眼下安继业就在咱们的手中,咱们又怎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毁了振兴红云山庄的大计?!听大哥的话,继续严刑拷问就是了!再硬的骨头,我也要给他榨出二两油来不可!!”

孟晓叹了口气道:“唉,好吧!对了大哥,都已经过去十天了,王彦章和朝廷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孟明摇了摇头道:“朝廷和王彦章那边倒也没什么动静,这几天只是来了几伙不明身份的贼人估计是奔着《太玄神功》来的,已经被咱们收拾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下晋梁两国大战在即,朝廷此刻正疲于应对这场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战。就算是那个什么真宁公主亲自出面,皇帝又怎么可能有这闲工夫来管这些江湖中的琐碎之事?那王彦章虽然是武林盟主,却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大战在即正是需要他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时候。他便是有心想管此事,朝廷不发话他也无力而为!这个李存勖无形之中还真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了呢!”

孟晓道:“如此说来,那咱们也不用考虑全庄迁至吴国了吧?”

孟明道:“搬家的事情我正在让老二张罗呢,不管朝廷和王彦章有没有动作,搬家这件事咱们都必须得准备好。狡兔三窟,咱们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不是?好在这颍州离吴国左右不过两天的路程,咱们只要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一有风吹草动咱们再动身也来得及!”

……

这边孟氏兄弟自以为已经准备的滴水不漏,却不知王彦章、王茹还有朱珠三人早已在两天前便悄悄地抵达了颍州,此刻正住在颍州城内一家百姓的家中商讨着营救安继业的事宜。

王茹说道:“红云山庄这起子贼人忒是狡猾,仓促之下竟然准备的如此周全。两天了,咱们别说是探听安大哥的消息了,甚至连红云山庄二百米的范围都无法接近,这可如何是好?”

朱珠一咬牙说道:“干脆咱们直接闯进去算了!凭着师父的武功和威名,就算是踏平他区区一个红云山庄又有何难?!”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红云山庄门人子弟达数百人之多,再加上孟氏五兄弟个个身怀绝技,就算咱们能踏平了他红云山庄也绝非一时三刻之事!一旦打草惊蛇,他们趁此时机把安继业转移其他地方的话,以后咱们再想救回安继业可是难如登天了!”

朱珠闻言沮丧的说道:“那该怎么办呢?打又打不成,探又探不得,咱们三个总不能……总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坐而论道吧?”

王彦章道:“眼下之计,必须先得探明了安继业的下落,咱们才能再做打算。”

朱珠道:“怎么探?咱们都探了两天了,连红云山庄两百米都接近不了!”

王彦章笑道:“其实想要夜探红云山庄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了咱们自己的身上。”

“出在咱们自己身上?”朱珠不明白王彦章话中含义,抬头一看却发现王彦章和王茹父女二人都在笑盈盈的盯着自己看,顿时恍然大悟道:“哦!师父你这是在拐着弯的说我是累赘吗?!”

王茹笑道:“这也怪不得我爹啊,当初让你好好学功夫,你却天天叫苦叫累不肯用心。眼下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非要跟着我俩一起去打探消息,不是累赘又是什么啊?”

朱珠一跺脚道:“我不是也在担心安大哥的安危嘛!”

王彦章正色说道:“你既然担心你那个安大哥的安危,此刻就更应该听我的话了。来颍州之前你是怎么说的?只要能救出你的安大哥,你绝对不会惹是生非,一切皆以师父说了算。还记得吗?”

朱珠面带委屈之色,瘪着嘴说道:“好吧,那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就是了,今天晚上你俩自己去总行了吧!”

王茹轻抚着朱珠的肩膀说道:“你的心情师姐明白。左右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而已,你好生的睡一觉,天不亮我们就回来了。到时候保证你一睁眼便能听到安大哥的好消息!”

朱珠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经王茹这么一说倒也释然了,随即便也不再坚持。

三人用过晚饭之后,一边闲聊一边坐等深夜到来。期间,朱珠把随身携带着的那副林红颜所画的飞天图和安继业的血河宝刀小心翼翼的从包裹里取出,坐在烛光下静静地盯着画卷出神。

王彦章见朱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凑到近前陪着朱珠一起观看这幅画卷。细观之后,王彦章由衷赞道:“好一幅妙笔丹青飞天图!看这手笔细腻委婉,定为女子所画。画中两身飞天大有冲天而起之状,可见此女子对自由的渴望与向往之情,好画!”

朱珠幽幽的说道:“连师父也这么说,那日安大哥初见此画也是这么说的。我虽然于丹青之事不甚了解,却也知道林姐姐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中那份对自由的渴望。只可惜林姐姐现在已经……”

王彦章道:“原来这幅画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林红颜所做?真是红颜薄命,世事无常啊!”王彦章见此画勾起了朱珠伤心的回忆,一时不想再讨论这幅飞天图了,转眼看到了画卷两侧的题词,点头赞道:“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够豪迈!词是好词,字是好字!单看此字便知题词之人定是一个志在四方的英雄了,如此人物,老夫倒是真想会他一会了!这两阙词可是安继业所作?”

朱珠点了点头道:“确是安大哥在看到这幅飞天图后有感而作。那日安大哥在云啸天的门前看到师父给云啸天所题的门匾时,也曾对师父的字大加赞赏,也说过和师父方才所说的一样的话语。这就是所谓的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老夫倒是越发的对这个安继业产生兴趣了呢,这样一个英雄人物断不能让他沦落至如此凄惨的下场!”说到这,王彦章一眼瞅见了画卷旁放着的那把血河宝刀,不由得微微一愣。思量了片刻后,伸手拿过长刀缓缓地抽出了一节。刀身一露,一股凛然的杀气陡然袭来,森然的寒气竟然让王彦章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看到刀身之后,王彦章脸上颜色骤变,问道:“这把刀是安继业的?”

朱珠和王茹看到王彦章如此表情,不由一愣,同声说道:“是安大哥的师父传给他的,怎么了?”

王彦章追问道:“你们可知这个安继业多大岁数了?到底是何方人士?家中可还有父母?”

朱珠答道“安大哥说他二十二岁了,不是中原人士。他的父母家人在他年幼之时死于契丹的乱军之中,他被他师父救了之后便和师父一起久居在塞外的一处深山之中,好像是沙陀人。”

王彦章沉思片刻,皱眉说道:“沙陀人?二十二岁?虽是同族,但是岁数却对不上。”

王茹问道:“爹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看见这把刀后就神情大变了呢?”

王彦章把刀重新插回鞘中,盯着这把刀缓缓地说出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二十九年前,江湖上有一个叫李存孝的人,你们都知道吧?那时我刚刚年满二十一岁武艺初成,看到中原大地乱象隐伏,便心生为平定这乱世贡献一份力量的念头,于是便投在了太祖麾下效力。

“那时候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太祖皇帝也还是大唐王朝御封的梁王。大唐中和四年,为祸华夏大地将近七年的黄巢起义终于到了覆灭的边缘。五月十四日,太祖皇帝和当时的晋王李克用会师于汴州也就是现在的开封府。太祖皇帝大摆宴席宴请李克用,也正是在那场宴席上我初次结识了战神李存孝。当年李存孝以十八人之力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攻陷了长安城,我对李存孝的大名早已仰慕不已。得此良机自然少不了和李存孝亲近亲近。一番交流之后,李存孝也对我如此年轻便有一身惊人的武艺感慨不已,两人竟然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不曾想宴席之上李克用酒醉之后竟然大撒酒疯,惹怒了太祖皇帝。盛怒之下,太祖皇帝掩夜率军攻入了李克用的驻地!我记得那一夜雨下的好大,大雨之中我们一边剿杀李克用的部下,一边追击李克用。一道闪电划过之后,借着闪电的亮光我看到了李克用,也看到了站在他身旁保护他的李存孝!

“虽然在宴席之上,我和李存孝二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可是现在我俩却是各为其主分属于势不两立的敌对双方。更何况我俩皆为习武之人,也都有心想要借此机会来印证一下彼此的武功。没有多余的废话,一道闪电劈过之后,我和李存孝便交上手了。那是我生平之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这个传说中的战神交手,一经交手我便明白了李存孝战神的威名绝非浪得虚名!

“那场战斗是我生平打的最痛快的一场,我俩足足打了二百七十一个回合!在第二百七十一招的时候,李存孝长啸一声使出了《太玄神功》中撼天狂刀刀法里的一招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无穷内力的‘盘古开天!’这一刀不仅劈断了我手中坚硬无比的镔铁长枪,更是在我胸前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那一战我输了,但是我输的心服口服。因为我知道,我之所以能和李存孝交手二百七十一个回合,是因为他一边和我交手,一边还要保护着李克用。若非如此,恐怕我最多只能坚持一百余招便会一败涂地。而且我也明白,李存孝这一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不仅是那把镔铁长枪,就连我自己也会被这霸道无比的一刀劈为两段。我自信我的武功确实厉害,但是这次交手之后我明白了,江湖中只要有李存孝的存在我永远只能排在第二!

“就这样,李存孝带着李克用逃走了。自此之后晋梁两国便结下了世仇,也直接导致了两国之间长达四十余年的连年征战。而李存孝也因为这次对我手下留情给他自己种下了祸根。十年后,我因为战功颇著而深得太祖皇帝重用,俨然已经成了太祖麾下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恰在此时,李存孝遭人陷害说他勾结我大梁意图谋反!生性多疑的李克用联想到李存孝曾经放我一马之事,竟然信以为真。一怒之下不由分说便杀了李存孝全家,而堂堂的一代战神李存孝更是落得了一个五马分尸的悲惨下场!时光荏苒,一晃已经过去了二十九年了。”

说到这里,王彦章长叹一声,伸手撩起了衣襟,指着胸前那道从左肩直至右腰的狰狞恐怖的刀疤说道:“这一刀便是当年李存孝给我留下的印记。”说罢,抽出安继业的那把血河宝刀说道:“而给我留下这道印记的便是这把——血河宝刀!”

此刻,王茹和朱珠二人犹自沉湎于王彦章所说的那场三十八年前雨中决战之中。乍闻安继业的宝刀竟然是李存孝当年所用之刀,两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地!

王彦章接着说道:“所以,我一见此刀顿时勾起了对安继业身世的好奇之心。要知道李存孝也是沙陀人,在他成为李克用的义子之前他的本名叫安敬思。我原本以为安继业有可能是李存孝的后人,但是李存孝二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安继业只有二十二岁,年龄和时间都对不上。可是这把刀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不仅会用李存孝的独门绝学《太玄神功》,而且更是拿着李存孝从不离手的血河宝刀。这个安继业的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谜题需要我们解开了。”

王茹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李存孝没有死?!”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李克用疑心颇重,若非验明正身又怎会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处死李存孝呢?更何况李存孝身为李克用的义子,跟随李克用身边二十余年,李克用又怎会认不出来呢?所以我敢断定,李存孝确实已经死了。”

朱珠说道:“那日在云家,孟家那几个臭贼也怀疑过安大哥和李存孝之间的关系。后来又说,即便李存孝和安大哥之间不是亲人,也必然有一定的联系,说安大哥很有可能是李存孝同门中人。”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这番分析倒也入情入理,但是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在李存孝之前,江湖中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太玄神功》这样的绝世武功,更没有听说过有过这样的门派。截至目前,江湖中只有李存孝和安继业两个人用过这《太玄神功》。也许李存孝和安继业确实是同门中人,但是这个门派未免是太过隐秘了。想要知道实情,也只有安继业一人能说的清了。”

说到这里,谈话戛然而止,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彦章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道:“差不多已经到了三更时分了,也算是天公作美竟然是个阴云密布的夜晚。事不宜迟,咱们该动身了。”

说罢,父女二人换上了一身紧身的夜行衣,黑布包头、黑巾蒙面,脸上只露出双眼。纵身从窗户跳出,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第二十七章 登门

在夜色的掩映下,几乎和漆黑的夜幕融为一体的王彦章父女也不走大道,施展起绝世轻功一路穿屋越巷直奔红云山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红云山庄外的那片密林之中。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之后,二人发现虽然周围戒备森严岗哨众多,倒也并非无隙可寻。二人瞅准了两个移动岗哨相接之后的短暂的空隙,势如离弦之箭一般从所在的树上纵身跃起向远在两百米开外的那片高大的门楼之上飞去!

王茹虽然尽得乃父王彦章的真传,但是毕竟年轻功力有限,眼瞅着还有十余米的距离就能跃到门楼之上的时候,力道已然不济,身子一沉便向下落去!就在这无计可施的千钧一发之际,王茹猛然感到腰间一紧,却是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旁的王彦章一把抓住了她的束身腰带,顺势一掷将王茹轻轻地抛到了门楼之上。紧接着,只见王彦章左脚在右脚脚面上轻轻一点顺势飞起,紧随王茹其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门楼上。

虽是一场虚惊,但是王茹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感慨道:“原以为自己已经尽得父亲真传,一经试炼才知道自己和父亲之间还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正待说话,却见父亲轻轻地打了一个手势。顺着父亲的手势,王茹向红云山庄的大院望去,只见山庄内的警戒比之庄外更为森严!不仅各种明岗暗哨多了数倍,院内更是每隔十米便燃起一堆篝火,一堆堆的篝火燃起的熊熊烈焰直把个偌大的红云山庄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王彦章见状,摇头苦笑道:“这家伙照的跟白天似的,再加上如此密集的岗哨,咱们父女俩要想再深入一些倒也颇为费事了。”

王茹道:“这红云山庄占地颇大,监视的又如此严密,咱们怎么才能找到安大哥下落啊?”

王彦章环视了一下院中的情况后,遥指着院中那座远在数百米开外的一幢高达五层的高宅说道:“那座高宅的顶上倒是一个好去处,居高临下可以将庄中情况尽收眼底。”

王茹吐了吐舌头道:“那么远!怎么过去啊?”

王彦章笑道:“虽然是远了点,倒也难不住我。你也不要沮丧,你还年轻又是一个女儿家,内功修为不足也是在所难免。幸亏来时听你的话准备了一根长绳,现在果然能派上用场了。一会儿你拿着绳子的另一头在这里等着便是,我自己先过去。什么时候感到绳子有了异样的震动,你便把这绳子固定在门楼上,顺着绳子慢慢地攀过来就是了。”

话虽说的轻松,但是看到院中如此森严的情形,王彦章心中也不由得犯难。距离这么远,想要不发出一点声息便飞过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更何况院中这么严密的戒备,怎样才能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形下飞过去呢?

正在犯难之际,忽见院中一处游动岗哨中的一人突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这一下,只惊得一众巡查的人等纷纷抽出武器,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为首之人高声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贼人来袭?!”

摔倒的那个人此刻已被旁人扶起,火光中只见此人面色苍白、虚汗连连,颤声说道:“没有贼人,只是小弟连着十天没日没夜的在此巡逻,身体早已疲累不堪了。再加上晚饭的时候多喝了些凉水,此刻只觉得腹如刀绞,两腿打颤,一时腿软没站稳便摔倒了。”

为首之人笑着骂道:“就你他娘的事多!要说疲累不堪,弟兄们哪个不是如此?还不是你贪图庄主的赏银硬是要连轴转了十天!再加上你自己嘴馋吃坏了肚子,却赖到天天巡查上了?难受就先滚回去躺着去吧!其余的人都给我听好了!一个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用心守着!这可是庄主的命令,更是庄中的大事!谁要是放进来一只苍蝇老鼠,就拿你们是问!”

……

就在那个巡查之人摔倒的那一刹那,王茹心知机会已到,正待说话忽然感到身边掠起一阵微风。抬眼望去只见王彦章早已趁此良机腾空而起向着数百米外的那幢高宅飞去!

好一个王彦章,虽然已是六十高龄,却身手矫健丝毫不输于年轻人的身手,直如一只腾空而起的苍鹰一般。虽然因为极快的速度带起了周围空气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但是此刻院中巡查之人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那个摔倒之人的身上,纵然有人感觉到了这阵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也只道是一阵微风袭过,丝毫都没有放在身上。

飞出了约百多米后,王彦章的力道已然势衰。却见王彦章猛地一提丹田之气,左脚一踩右脚面硬是又凌空纵起丈许!随后双脚交替凌空踏出竟然在空中使出了家传的绝世轻功——登云步,转眼之间已经飞到了那幢高宅的屋顶之上!

还在半空中时,王彦章已经发现那幢高宅的屋顶之上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闪动,心知如此重要的地方红云山庄必然也早已在此埋伏下了高手。脚尖刚一踏上屋顶,王彦章已然化身成为一道黑色的闪电绕着屋顶疾走一圈。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屋顶上埋伏的六名高手身上的穴道虽有先后之分,却几乎是同时被王彦章用极快极准的重手法尽数封了,顿时动弹不得也无法张口说话了。

倒也不能怪埋伏在此的这六人本领不济,若论功夫这六人在红云山庄只怕仅次于孟氏兄弟了。但是他们功夫再高又怎能抵得住武林盟主王彦章这势如迅雷般的一击?

制伏了六人之后,王彦章伏在屋顶最高处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手中握着长绳另一端微微一震,一股柔和的内力顺着长绳一直传向另一端的王茹手中。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王茹终于顺着绳子来到了屋顶。虽然不用费力使出轻功,但是如此悄无声息的顺着绳子攀过来也颇为不容易。到了屋顶之后,王茹早已汗湿了内衣。

休息了片刻后,王茹低声问道:“可发现了安大哥的所在?”

王彦章一边将绳子系在屋顶,一边说道:“这里视线甚好,再加上院中灯火通明,院中的一切都一目了然。你倒是瞧瞧这红云山庄哪里有些异常呢?”

王茹心知父亲此举意在考校自己的江湖阅历,于是环视了一圈院中的情况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若说异常的话,这幢高宅东南角那处平房似乎有些不对头。这院中处处灯火通明,唯有那里不仅没有篝火,甚至连屋内都看不到半点烛光,定有古怪!”

王彦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丫头,这些年的江湖历练果然有收获,一眼便看出了关键所在!哼!欲盖弥彰,孟家兄弟虽然狡猾却也做的有些出格了。既然已经探知了安继业的下落,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王茹嗤的一笑道:“爹爹又来考验女儿了?我江湖经验这么浅薄,仓促之下哪有什么主意了呢?还是爹爹说吧。”

王彦章凝望着那片黢黑的平房,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此处虽然确实与众不同,但是咱们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安继业就被关在那里。若是冒然冲进去的话,万一安继业不在那里,咱们可就打草惊蛇了!以防万一,茹儿今晚你就留在这里。我现在回到林中潜伏起来,只待天一破晓便来这红云山庄拜会拜会这孟氏兄弟!”

王茹不解的问道:“爹您不是怕打草惊蛇吗?怎么突然决定自己亲自登门拜会了?而且还要一破晓这么早?”

王彦章指了指周围那六个被他制住穴道的人说道:“天一亮,红云山庄若是没接到这六个人的回报,必然知道了咱们的踪迹。与其让他们就此有了准备,不如咱们先发制人弄他一个措手不及再说!而且冷丁之间我堂堂一个武林盟主亲自来访,他红云山庄再不情愿多少也得在慌乱之中准备个欢迎仪式不是?再加上一天之中唯有刚破晓的时候人的精神是最为懈怠的,到那个时候,庄中防备定然会有所削弱。那时你便可以只身一人去那片平房探个究竟了。如果安继业真的在那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爹和你里应外合哪怕是强抢也要把他救出来!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咱们就得从长计议了。”

王茹点了点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爹爹如此安排果然是策无遗算。只不过……万一安大哥不在那里,你此番前来咱们不是也暴露了行踪,让红云山庄有所警惕了吗?”

王彦章笑道:“这一条爹已经想到了。到时候我只需对孟明说‘陛下和我虽然知道了此事,却无心搭理。眼下大战迫在眉睫,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又怎会因为一个区区的江湖无名之辈而得罪了红云山庄呢?’哼!孟明这帮势利小人,只需要以重利为饵稍加诱惑定然不会起疑。只是若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屋顶上这六个人就有些棘手了。”说到这里,王彦章一咬牙接着说道:“老夫戎马一生杀人无数,手里就算再多这六个冤魂也是无妨了,索性杀了灭口先给他来个死无对证再说吧!”说罢,来到六人身前,使出重手将六人瞬间尽数毙于掌下!

安顿停当后,王彦章满眼怜爱之情看着自己的爱女,轻声说道:“你自己多加小心!这红云山庄虽然远非当年孟九灵创建之时那样威名远扬,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庄中高手还是有的。我虽然能把孟氏兄弟暂时稳住,但是保不齐庄中还有其他高手埋伏在暗处。你的武功已经尽得为父真传,这一点为父倒也颇为放心。只是你的江湖阅历依旧有所欠缺,到时候务必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才是。切记!遇到危险不要逞强,只管逃走并大声呼救便是,到时候为父一定会及时现身的!”

面对着父亲的关爱,王茹凝重的点了点头道:“爹爹尽管放心便是,女儿一定不会逞强的。”

王彦章意味深长的轻轻地拍了拍王茹的肩膀,迟疑了片刻后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执意要救出这个安继业呢?不会单单是因为真宁公主所求吧?”

王茹闻言,俏脸一红低着头说道:“爹爹这是何意啊?救出安大哥这件事确实也有师妹这层原因,但是……这也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虽然我和安大哥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重情重义的性格倒也颇有侠士风范。女儿只是有心想要结交这样一个武林豪杰罢了,绝无他意!”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有没有他意,这是你心中的秘密,为父不便过问。可是有一句话为父还是要说的,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安继业,但是从你们的话里我也能听出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林红颜了。爱情这东西最是奇妙难言,一旦心有所属,这心里只怕是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更何况真宁公主也早已为这安继业动了真情,而你又……唉!罢了,总之你自己一定要掂量清楚才是!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又是中年得子,对你的疼爱你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弯腰解开长绳轻轻一拉,借着这一拉之力犹如一股无声无息的旋风一般盘旋而下飞向对面门楼。待得落在门楼之上时,那根长绳已经尽数缠住了腰间。随后一个纵身,便隐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独自一人留在屋顶上的王茹,回想着父亲之前的话语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其实她也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但是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安继业了吗?情窦初开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平心而论,她确实对安继业重情重义的性格颇为倾心,可是这能算是爱吗?从未体验过爱情的她又怎能回答的上来呢?尽管她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爱,但是她心中却有一个无比坚定的想法,那就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把安继业救出来才行!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破晓时分已至!王茹急忙收起了纷乱的思绪,静静地趴在屋顶上观察着红云山庄内的一举一动,等待着父亲的到来。

……

随着第一声鸡鸣的响起,天终于亮了。朦胧的曙光中,红云山庄内巡逻了一宿的一众门人弟子纷纷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心中庆幸着又熬过了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一个个懒洋洋的熄灭篝火打扫庭院,倒也热闹。

便在此时,门外众人忽然看见从密林中走出一个身穿长衫的老者,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红云山庄走来。正是王彦章!

红云山庄的一众门人见状顿时提起了戒心,其中一人高声问道:“站住!什么人?”

王彦章却没有丝毫停脚之意,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武林盟主王彦章前来贵庄叨扰,烦请门下通知贵庄孟明庄主一声!”

也没见王彦章怎样加快脚步,竟然在说话间已然来到了一众门人面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了武林盟主的令牌递到了其中一人的手中。

一听武林盟主王彦章驾到,一众门人顿时一愣。待看到王彦章不经意间露出了如此漂亮的一手轻功后,心下已然信了一半。再看到王彦章递过来的令牌后,确是武林盟主号令江湖的盟主金牌,心在再无疑虑。一人接过令牌转身便进入庄内通报,另一人则躬身说道:“烦请王盟主稍后片刻!”

孟明此时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接到了门人的通报。得知武林盟主王彦章亲临红云山庄后,孟明心中不由一惊,急忙招呼一众兄弟前来商议。

片刻之后,闻讯而来的五兄弟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问道:

“王彦章来了?怎么来的如此突然?”

“是啊!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来了,咱们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老东西莫不是为了安继业而来?”

“这可如何是好?!”

孟明沉声说道:“都静一静!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东西突然间不请自到,必是为了安继业这小贼!他堂堂的一个武林盟主亲自拜访,咱们倒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不然的话,在学成《太玄神功》之前咱们红云山庄可是没法再在武林之中立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老家伙既然来了,好歹也是堂堂的武林盟主就这么晾着不管也不是个事。安顿好一众弟子,多加人手务必要把安继业那小贼看好了!”

老二孟时说道:“既然这个老贼是为了安继业而来,那么为了以防万一,干脆我和三弟也去看守安继业算了。”

孟明摇了摇头道:“不用!一来为了不让老贼起疑,咱们兄弟五人必须一起去迎接才是。二来万一和老贼动起手来,咱们兄弟五人在一起也多少有些胜算。”

安顿完毕后,孟明快步走到卧室门前,气沉丹田高声说道:“列队,开门,放炮,恭迎武林盟主驾临!”

孟明这一嗓子灌注了深厚的内功,竟然传遍了整个红云山庄。

远在门外的王彦章早已听到了孟明的声音,心中安笑道:“这孟明的内功修为倒是有些底子,看来是想要以此来向老夫展示自己的功夫呢!”

心念间,只听得几声震天的礼炮声中,红云山庄高大的山门应声洞开。只见两队红云山庄的门人鱼贯而出,正中孟明五兄弟依次排开快步走出。还未到近前,孟明便拱手笑道:“哎呀呀!王盟主突然大驾光临,我红云山庄真是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说话间,已然来到了王彦章的面前,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王彦章的双手使劲的摇了两摇,颇显亲切。

王彦章笑道:“老夫此番冒昧前来,没得给贵庄添了麻烦了。还望孟庄主海涵啊!”

孟明笑着嗔道:“王盟主这是什么话啊?王盟主既是大梁国的朝廷重臣又是当今武林盟主,能够迎得您的大驾光临,这是我红云山庄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啊!”说罢,摆手一让道:“王盟主里面请,咱们坐下来再聊。”

王彦章微微一笑,迈步便随着孟氏五兄弟走进了红云山庄。

第二十八章 营救

进入王彦章父女昨晚所在的那幢高宅,宾主落座之后,孟明拱手说道:“王盟主天刚破晓便来到弊庄,想必是连夜赶来的吧?如此匆忙,不知王盟主所为何事啊?”

王彦章朗声笑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夫此来确有要事和孟庄主相商啊。”

孟明正色说道:“王盟主这话就见外了,您是堂堂的武林盟主,但有差遣尽管开口便是,我红云山庄全庄上下定当惟命是从!”

王彦章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日前听闻真宁公主所说,云啸天无故扣留了一个姓安的江湖后辈,据闻当时孟氏昆仲也曾在场,不知可有此事啊?”

孟明闻言,心中一阵冷笑,心道:“这老匹夫果然是为了安继业而来,只是听他这话中之意似乎还不知道这安继业已经是我红云山庄的‘座上客’了。只不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跑到我红云山庄了?这事可得先问个明白才是!”

想到这里,孟明说道:“确有此事。那日正逢云啸天老前辈七十大寿,我兄弟五人前去拜寿。寿宴之上,也不知云家怎的和那个姓安的就起了争执,后来竟然动起手来了。那姓安的虽然是个无名后辈,武功倒也颇为高强,云家满门竟然无一是其对手。念及云家和我红云山庄也算世交,迫于无奈我兄弟这才一起出手将那姓安的小子一举擒下。不过事后我兄弟五人便返回了红云山庄,至于云家后来怎么处置了那姓安的小子,在下着实不知实情了。”

王彦章心道:“这孟明果是奸滑之辈,若非我已知道实情,还真能被他糊弄过去了。”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孟庄主有所不知啊,那真宁公主最是刁蛮任性。也不知和那姓安的小子有什么关系,竟然闹到圣上那儿去了,非要缠着圣上下旨营救这个姓安的小子。可是谁人不知云啸天的大儿媳便是我们梁国太祖皇帝的长公主,如此强硬的后台便是当今圣上也着实不愿意招惹啊。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真宁公主这一关也着实过不去,无奈之下只好让老夫出来走一遭随便应付一下差事回去糊弄一下就是了。”

孟明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既然是应付差事而已,王盟主怎么不去云家反而不远千里的跑到我这红云山庄来了呢?”

王彦章笑道:“因为老夫出行之时,圣上又为老夫口谕了一道密旨。此刻晋军大举屯兵于晋梁两国边界,大战一触即发。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啊!圣上明面上是派我来解决姓安的这件事,实际上却是要我趁机广邀江湖英雄为国出力。否则的话,单凭区区的一个姓安的江湖无名之辈,又怎会让老夫亲自出马呢?这姓安的是死是活莫说跟老夫无关,便是当今圣上也着实无心顾及。只是当时真宁公主从云家离开之时大嚷大闹,圣上深怕因为这么一个无名之辈寒了天下英雄的心,因此才让老夫先来孟庄主这里安抚人心来了。”

孟明至此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朗声笑道:“劳烦圣上费心,劳烦王盟主费力了!区区小事却让圣上和王盟主如此挂念,我等心中着实有愧啊。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圣上正值用人之际,我红云山庄誓效犬马之劳!”

王彦章看到此举果然奏效,已经打消了孟明的疑虑,心道:“索性已经这样了,不如再给你点甜头吧!”于是正色说道:“孟庄主深明大义,实为我辈楷模!圣上说了,但凡江湖中人肯为朝廷效力者皆可封为将军!如果能够取得李存勖的人头,更是赐其为潞州节度使一职,尽辖李存勖曾经的地盘!以孟庄主的武功,试问这潞州节度使一职舍你其谁啊?到时候你我不仅一殿为臣,孟庄主更是雄霸一方的节度使了!哈哈哈!”

王彦章一番话直叫孟明心动不已。因为孟明也知道杀了李存勖便能被封为潞州节度使并尽辖李存勖地盘之事确有其事!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让老六孟旭深入山西腹地加入了恶龙岭,目的就是为了伺机下手。此刻王彦章再提此事,那就证明王彦章此次确实不是冲着安继业而来,而是真的是朝廷急需用人了!若是真能成为雄霸一方的节度使,那时候还要这劳什子的《太玄神功》又有何用?想到这里,孟明一激动险些便说出了安继业的下落。

稳了稳激动不已的情绪后,孟明拱手说道:“什么潞州节度使这些事晚辈想都不敢想,只是这报效朝廷之心却是我等最大的心愿。若真能有幸与王盟主一殿为臣,到时候少不了王盟主的大力提携了!来来来,王盟主一路奔波想必还没用过早点吧?咱们边吃边聊!”

说罢,便招呼下人准备早饭,饭桌上一番闲聊自是不必多说。

……

这边王彦章安抚孟明已然奏效,那边王茹也早已有所行动了。

孟明兄弟列队欢迎王彦章的时候,王茹发现红云山庄的戒严果然松了不少,只是在那片平房又加派了不少人手,这一下更是坐实了这里便是关押安继业的所在了。

看着房子周围那十三个不断走动的红云山庄的门人,王茹眉头一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伸手从屋顶掀起一片瓦片,运力捏成无数细小的碎块尽数握在双手之中。瞅准了孟明等人将王彦章迎入脚下这片高宅之后,一众列队迎接的人等四散走开场面纷乱的瞬间,王茹一提丹田之气纵身飞向了那片平房!

人犹在半空中,双手一扬使出一招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将手中的瓦砾尽数打向平房周围巡逻的那十三个人!这十三人此刻已经发现了王茹,正待发声呼喊,忽觉身上穴道一麻,十三人登时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便在此时,王茹已经犹如一只灵巧的燕子一般轻轻地落在了平房的门前。

王茹看了一眼这十三个被封了穴道的红云山庄的门人,也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推门走进了屋内。刚一进屋,王茹便感到三股凛冽的劲风分从左右和正前方袭来!原来为了以防万一,孟明规定凡是进入屋中之人必须先说出暗号才行,否则擅入者无需过问缘由,埋伏在门口两侧和门前的人当场砍杀便是!

好一个王茹,面对着突然袭来的三把钢刀竟然临危不惧,身形一闪猛地一冲,迎着当面砍来的钢刀冲去!冲出的瞬间,已经伸手抽出了斜背在后背的镔铁长枪,一招灵蛇出洞“噗”的一声洞穿了那人的胸膛。

便在此时,左右两侧的钢刀堪堪贴着王茹的后背砍过。躲过身后两刀之后,王茹也不回头将枪杆横在脖子上一转,枪头顺势自右向左向后急速横扫而过,只听得两声闷哼,埋伏在门两侧的二人颈中先后被锋利的枪头扫过,霎时间咽喉处鲜血直喷,捂着伤口软软的倒在地上抽搐着,眼见着不能活了。

料理了三人之后,王茹轻呼一口气,转身将房门关上。霎时间屋内一片漆黑,原来为了掩人耳目,屋中所有的窗户全部都被厚厚的牛皮纸一层层的封死,外面的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分毫。

王茹正待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忽然感到一片密集的微风袭来,心知是暗器,来不及多想手中长枪一转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只听得一阵密如骤雨般的叮当急响之后,这些暗器被王茹手中长枪尽数打落。虽然屋中漆黑一片目不见物,但是王茹已经估算出了暗器射来的方向,挺枪一闪向来处刺去!一枪刺出之后,王茹隐约听到一阵衣襟带动空气发出的破空声,心知对方已经离开了原地。手腕一抖,寒芒一闪枪出如龙紧随而至,“噗”的一声已然将对方钉在了墙上!

一招得手之后,王茹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稳稳地站在当地,仔细的感觉了一遍周遭的环境,只听那个被钉在墙上的人的伤口处不断地滴落的鲜血发出阵阵滴答声,除此之外再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掏出火折子点亮后,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屋内的环境。借着火光,确定屋内除了这四个死尸和自己之外再无他人后,王茹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王茹发现自己握着火折子的右手黏腻腻的,定睛一瞧这才发现火折子上竟然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左肋也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方才王茹虽然及时的打落了那蓬暗器,但是还是有一枚钢镖穿过了长枪的间隙射中了王茹的左肋!也亏得当时王茹应变及时,长枪多少扫中了这枚钢镖的镖尾,改变了钢镖的路线并且减缓了钢镖的力道。否则这一镖即便没有射中王茹的心脏,也会直接射穿王茹的左肋!

王茹忍着剧痛,咬牙将射入左肋深达寸许的钢镖一把拽了出来,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稍作休息后,起身点亮了桌上的一支蜡烛。借着烛光,王茹盯着屋中四具尸体,回想起之前的局势这才感到凶险万分,心中想道:“这四人的功夫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了,若非自己技胜一筹,恐怕躺在这里的便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王茹起身挨屋寻找安继业的下落。这间屋子并不算大,里里外外不过六间房间,片刻之后王茹已经尽数看完,却根本没有发现安继业的下落。王茹颓然坐在一张椅子上,心中极为失落。想不到费了这么大劲儿,竟然扑了个空!

便在此时,王茹忽然感到脚下地板一动,心知地下另有乾坤,急忙纵身跳在椅子上,蹲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脚下的那块地板。果然,片刻之后,那块地板竟然从下面掀了起来,一个人背对着王茹从地板下的洞口探出身来。

借着烛光,那人一眼便发现屋中情况有变,正待呼喊忽然觉得后颈一紧竟然被人生生的拎了起来!随后只觉得后心一凉,一件尖锐的硬物已然刺破了他的衣服紧紧地抵在了后心。

只听王茹冷冷的说道:“敢动一下,敢出一声,我立时就要了你的命!”

那人虽然个子足足比王茹高出一头,但是王茹站在椅子上,此刻被王茹拎在手中,只觉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又无法回头去看,听闻身后之人如此一说,早已吓得屎尿齐流,颤声说道:“爷爷饶……啊不女侠……啊不,奶奶饶命!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王茹说的敢出一声也会杀了他,顿时收声,一动不动的任由王茹这么拎着。

王茹见此人如此乖巧老实,心中倒也觉得好笑。嘴上却声色俱厉的问道:“我问你,你们庄主日前抓来的那个男人被关在哪儿了?!”

那人战战兢兢的答道:“就……就在这下边的地牢里。”

听闻此言,王茹心中一阵狂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一番辛苦总算是找到了安大哥的下落了!按住心中的狂喜之情,王茹接着问道:“那地牢里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道:“没了,只有我一个人。庄主有令,这地牢里除了庄主兄弟五人可以随意出入以外,便只有我一人可以一直待在里面。我只是个江湖郎中粗通一些救死扶伤的医术罢了,奶奶饶命啊!”

“郎中?”适才王茹一招制住此人后,确实发现此人不会半点武功,王茹虽然不知道地牢里放一个郎中作甚,但是此时也无暇他顾了。于是松开此人,说道:“带我下去!你要是敢动半点鬼心思我一枪便戳穿了你!”

那个郎中连连摆手道:“小人不敢,奶奶尽管放心!”

说罢便带着王茹沿着出口处的长梯向地牢深处爬去。地牢距地面足有十米之深,不一刻二人便来到了地牢深处。双脚一踏上地牢的地面,王茹只觉得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呛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牢并不算大,借着牢中的烛光地牢的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待到看清牢中的清醒之后,王茹顿时被眼前的惨状惊得愣在了当地!

这是何等的人间惨状啊!只见地牢正中,四条儿臂粗细的铁链被牢牢地钉在墙上,铁链的另一端足有两指粗的铁钩分别贯穿了安继业双肩的琵琶骨和双脚的腕骨,把安继业凌空吊起!安继业的周身包裹着新包上去的生白布早已被周身渗出的殷红的鲜血染红,双肩琵琶骨和双脚脚腕被铁钩贯穿的地方更是泛处阵阵腐烂的恶臭。

安继业如此惨状只让王茹觉得心中一阵绞痛,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定了定神后,王茹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悲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纵身扑到安继业身前,哭喊道:“安大哥……”三个字喊出之后王茹早已泣不成声。此时,王茹突然发现安继业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心中一惊,手中长枪指着那个郎中厉声说道:“你们把安大哥怎样了?!”

郎中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是孟庄主他们兄弟五人每天轮流来严刑拷打这位好汉,好像是要逼着这位好汉说出什么……什么神功的秘密。小人在这里只是等他们拷打完毕后,为这位好汉疗伤续命而已!”

王茹哭骂道:“疗伤续命?安大哥此刻声息全无,莫不是已经被你们这帮狗贼坏了性命?!”

郎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说道:“这怎么可能?小人虽然医术不精,但是对这疗伤续命的本事却也有几分自信!你想想,整整十天的严刑拷打,若非这位好汉体质异于常人再加上小人医术精湛又着实佩服这位好汉是条汉子,尽心救治这才保住他的性命,换了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奶奶放心,这位好汉只是一时晕过去罢了。”

王茹伸手一探安继业的脉搏,只觉得虽然脉象混乱不堪,但是确实还活着,顿时放下心来。轻抚着安继业满是血污的脸庞轻声说道:“安大哥,我来救你了。你忍着些疼,马上就好。”说罢,一招手唤过那个郎中,说道:“你扶好安大哥。”

看到郎中依言扶稳了安继业后,王茹手中长枪一抖,叮当四声脆响后,四道铁链应声而断。王茹一把扶住安继业后,和那个郎中一起颇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将安继业弄出了地牢。

到了上面后,王茹在那个郎中的帮助下用生白布紧紧地把安继业绑在了自己的背后。随后对那郎中说道:“谢谢你救了安大哥的命。只是走失了安大哥,红云山庄定然不会饶过你的!我看你也不是个坏人,一会儿我带着安大哥逃出去后,庄中必然大乱,到时候你也趁乱逃走吧!”

说罢也不理会那个犹在千恩万谢的郎中,背着安继业便走出了屋子。此刻,王茹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红云山庄的人了,一提丹田之气几个纵身起落便跃出了红云山庄,向山庄外的密林逃去。

……

此刻,孟明兄弟五人犹在陪着王彦章共用早点把酒言欢。忽听庄外人声鼎沸,随后便见一名弟子破门而入,惊慌失措的喊道:“庄主!不好了!有贼人把那姓安的……”

“住嘴!”孟明虽然心知有变,但是又怎能在王彦章面前说出安继业此刻就在庄中之事?腾然起身,对王彦章拱手说道:“庄中来了贼人,王盟主稍作片刻,待我兄弟擒得此贼后再来相陪!”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王彦章此刻也料到定然是王茹得手了,有心想替王茹多拖延些时刻,于是一把抓住了孟明的手腕,起身说道:“区区一个小贼而已,红云山庄高手如云又何劳孟庄主亲自动手?”

孟明被王彦章一招攥住了手腕,心中陡然一惊。却又发现王彦章的手中并没有使出丝毫内劲,只是想要甩脱也绝非易事。至此,孟明终于明白了一切,心知王彦章此举定然是在为那个贼人争取时间!心中虽怒,但是手腕受制于人又不敢轻易得罪王彦章。面沉似水的说道:“王盟主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替那贼人拖延时间不成?!”

王彦章估摸着以王茹的轻功此刻想必已经走远,于是一松手,哈哈笑道:“孟庄主这脸怎么跟三岁小孩儿似的说变就变呢?罢了、罢了,既然你红云山庄有要事在身,老夫倒也不便久留了!孟庄主忙去吧,老夫告辞了!”

说罢也不理会孟明等人,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看到孟明犹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孟晓急道:“大哥,还愣着干嘛啊?抓贼去啊!”

孟明长叹一声道:“还抓个屁!此刻那贼人早已逃远了!”

孟时说道:“逃远了咱们也得追啊!咱们如此辛苦得来的《太玄神功》,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吧?!”

孟明苦笑道:“追上了又能如何?一眼就能看出那贼人和王彦章这老贼是一路的,就算是咱们红云山庄一窝蜂全都上了,又怎么可能是王彦章这老贼的对手!大意了!一时利欲熏心被王彦章这老贼给骗了!你们也都别在这杵着了,赶紧收拾行装举庄搬往吴国吧!此番得罪了王彦章,便是得罪了梁国的朝廷,只怕不日朝廷和王彦章便会发兵围剿我们红云山庄了!红云山庄百年的基业绝不能就此断送在咱们手中,中原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到江南寻找机会再图……东山再起吧!”

第二十九章 少林

历经周折,王彦章父女二人终于将安继业从红云山庄的地牢之中救了出来。可是此刻,王彦章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欣喜之意,反而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朱珠和王茹更是围坐在昏睡不醒的安继业身旁垂泪不语。

良久之后,朱珠用红肿的双眼看着王彦章说道:“师父,你武功如此高强,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王彦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为师武功虽高,但是医术有限啊。安继业琵琶骨被洞穿,双脚脚筋也被挑断,四肢骨骼更是被孟明兄弟用重手法尽数打碎,若非地牢中那个郎中治疗外伤颇有一道,单是这些外伤已经足以要了他的命了。更何况,外伤纵然可以医治,他这一身的内伤却着实让我束手无策啊!适才为他把脉,他的脉象极为混乱不堪,一身的内力尽数游走在奇经八脉之中,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难以收服,显然是入了走火入魔之状!虽然为师已经用内力强行将他体内杂乱的内息压制住了,但是这也仅仅是暂时的延缓而已。就算是能够救得了他的命,从此以后他也是一个废人了!”

王茹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武林之中能人辈出,难道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安大哥吗?”

王彦章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安继业现在这个状况,天下能救他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他的师父,另一个便是青囊神医孙杏林。只可惜我们连安继业的师父究竟是何人都不知道,更别说在茫茫漠北去寻找他的下落了。而青囊神医孙杏林也是一个闲云野鹤,向来居无定所行踪缥缈,一时三刻之间又怎能找的到呢?”

朱珠和王茹异口同声的问道:“您不是说三个人吗?另一个是谁?!”

王彦章道:“另一个便是少林寺住持行智大师了!少林秘药大还丹颇具起死回生之效,再加上少林绝世内功《易筋经》的加持,应该可以让安继业恢复如初。只是此举颇为消耗元神内力,也不知行智大师肯不肯出手相助了。”

朱珠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见到他人有难又怎会袖手旁观呢?更何况我曾听安大哥说过,行智大师与安大哥的师父颇有一些缘分,有这一层关系我想行智大师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左右也无他法,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咱们不妨试一试了。我这就修书一封给行智大师,再加上我的薄面此事或许可行。”

王茹问道:“爹,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王彦章苦笑道:“眼下战事吃紧,为父实在是身不由己啊。既然已经救出了安继业,为父就得立刻赶回开封为陛下谋划迎战之事了。你们放心,行智大师和为父也有一些交情,有为父的亲笔信就足够了。”

说罢,铺就纸墨刷刷点点的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简单的说明了王茹等人此行的来意,并极为诚恳的表达了恳请行智大师出手相救之意。写罢之后,王彦章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吹干了墨迹将书信交给了王茹。随后安顿道:“行智大师德高望重又已过古稀之年,若是肯出手相救那自然再好不过,如若拒绝了也情有可原,你俩切勿与其发生争执!到时候咱们再另想他法便是,记住了吗?”

王茹接过书信,和朱珠一起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王彦章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你俩这就即刻动身吧。安继业那匹黄骠马乃是塞外名驹,为父的黑旋风也算得上是一匹千里马了,你俩就骑着这两匹马上路。嵩山少林离这里大约三日的路程,以这两匹马的脚力,若是日夜兼程差不多两天就到了,一路小心!不管结果如何都记得给我来信,莫要叫我挂心!我这就回开封去了。”

就这样,王彦章和王茹、朱珠二人分道扬镳,各自踏上了不同的旅途。

一路闲话无多,王茹和朱珠二人背负着重伤昏迷的安继业日夜兼程,竟然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赶到了嵩山少林寺。二人也无心欣赏少林寺周边的盛景,一路打马来到了少林寺门前。

刚一下马,便有知客僧来到二人近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来礼佛的吗?”

王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污,拱手说道:“小女子乃是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有要事求见贵寺方丈行智大师,还望小师父通报一声。这是家父手书给行智大师的书信。”

知客僧听闻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名号倒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接过书信说道:“烦请二位女施主在此稍后片刻,小僧这就去禀报方丈大师。”

片刻之后,知客僧快步返回,躬身说道:“方丈大师有请二位女施主。只是敝寺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女施主一般不得进入敝寺,以免扰了众位师兄的修行。方丈大师说了,既是故人之后,姑且破一次例了。就是得烦请二位女施主移步偏门,还望二位施主海涵。”

王茹说道:“省得了,烦请小师父带路。”

在知客僧的带领下,王茹背着安继业和朱珠一起绕过少林寺正门,顺着一条小路向西走了大约里许之后,来到了位于少林寺西墙脚下的一座用于日常杂役出入的偏门。进入偏门后,在知客僧的带领下七绕八绕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方丈行智大师的禅房门前。

知客僧躬身说道:“方丈大师,两位施主已经请到。”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咳,随后一个须眉皆白却精神矍铄的古稀老僧打开房门缓步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故人之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令尊王老英雄身体可好?”

王茹毕恭毕敬的答道:“有劳大师牵挂,家父身体安好。”随后把此行的来意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行智大师点了点头,看了看王茹身后背着的安继业,沉声说道:“令尊在书信之中已将此事大致说明了,咱们先进屋吧。”说罢,摆手将二人让入屋内。

一番忙碌,将安继业安置在行智大师的床榻上后,行智大师伸手探了探安继业的脉搏。一探之下,神色微变,难以置信的说道:“《太玄神功》?!三十多年了,想不到老衲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门绝世奇功!”

王茹和朱珠对视一眼后,说道:“大师,安大哥还有救吗?”

行智大师点了点头道:“外伤倒也罢了,只是这位少侠走火入魔颇深,想要救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衲只是粗通医理,此事还需精通医术的人来确诊之后才能定夺。”说罢,唤过那名知客僧吩咐道:“你去达摩院把你行明太师叔请来。”

不一刻,一个身材高大健硕,同样须眉皆白的老僧来到屋中,双手合十问道:“方丈师兄唤我何事?”

行智大师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行明大师说道:“容我先观察一下再说。”

行明大师来到安继业床前,先探了探鼻息,又翻开安继业的眼皮看了看眼神,随后又把了把脉。良久之后沉声说道:“此人脉象混乱,气若游丝,奇经八脉之中真气乱涌如潮,想必是与人交手之时体内真气充盈全身,却突遇情感巨变,以至于真气走岔最终导致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之后又不知何故拖延了十余日,在这十余日里更是遭受了严重的外伤,一阴一阳、内外交济,以至于昏迷不醒。也亏得这位少侠体质异于常人,并且修炼的是霸道无比的《太玄神功》,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再加上有人以极强的内功强行将他体内暴走的真气暂时压制,这才能撑到现在。如此惊人的内功,想必是当今武林盟主王老英雄所为了!”

看到行明大师只是通过把脉便如身临其境一般说出了安继业所经历的一切,王茹和朱珠早已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行智大师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缘由,那么此人还有救吗?”

行明大师皱眉思考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有救!”

听到有救,王茹和朱珠顿时放下了心来。

却听行明大师接着说道:“只是……此人走火入魔之后拖延的时日太久,并且其修行的《太玄神功》忒是霸道,想要救治也绝非易事!”

行智大师问道:“那么师弟可有医治的方案?”

行明大师回道:“方案是有,但是需要方丈师兄鼎力相助了。此人《太玄神功》的内息已经遍走奇经八脉,若想将这些内息尽数归元,须得我寺无上内功《易筋经》才行。待将其内息尽数归元之后,然后再辅以我寺的大还丹加以调理。如此一来,恢复如初应该不成问题。”

行智大师点了点头道:“既然有了医治的方案,那咱们动手便是了。”

行明大师摇了摇头道:“师弟资质愚鲁,这《易筋经》的内功只学得了六成,想要将如此霸道的太玄神功的内息引导归元,实在是力有不逮。阖寺上下只有方丈师兄您的《易筋经》内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要想医治此人必须得先由方丈师兄将此人内息引导归元之后才行。但是此举……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颇为消耗内力!就如同和一个内功高强之人比拼内力一般!此人内力极为深厚,若以内功而论恐怕不逊于师兄分毫。更何况师兄年事已高,倾力而为更是于师兄不利。稍有闪失,轻则会损耗师兄的寿命,严重的话……恐怕师兄七十余年的功力会就此毁于一旦!”

王茹和朱珠闻言这才知道想要救治安继业果然困难重重,但是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无奈之际,二人同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方丈大师慈悲为怀,眼下能救安大哥的只有方丈大师一人了。若是能救得安大哥,我二人甘愿做牛做马尽心伺候方丈大师的余生,以谢救命之恩!”

行智大师见状,轻轻一挥袍袖,袖中传来一股浑厚无比却极为轻柔的内力,竟然将跪倒在地的王茹和朱珠二人隔空扶起,随后微微一笑道:“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位少侠既是老衲的一位故交之后,又有王盟主的亲自出面请求,老衲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老衲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能在生前有所作为救得这样一位少年侠士,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二位施主尽管放心,老衲一定尽力而为!”

听闻行智大师不惜耗费自身功力也要全力救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二人早已泣不成声。

行明大师也是一脸庄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兄如此义举深得我佛如来舍身饲鹰、悟道成佛的精髓。善哉,善哉!”

如此一来,安继业便留在了行智大师的禅房中,每日由行智大师运用《易筋经》的无上内功一点一点的打通滞阻于奇经八脉中的混乱的内息。每日调理完内息之后,则由行明大师尽心为安继业调理所受的外伤。少林寺建寺五百余年,寺中治疗外伤的各类草药颇具奇效。几天下来,在行明大师的用心治疗下,安继业不仅所有的断骨都被尽数接续,就连被挑断的脚筋和被刺穿的琵琶骨也都开始慢慢地复原。

王茹和朱珠则被安置在客房,每日尽心伺候照料自是不必多说。

救治安继业一事,听起来繁杂,做起来更是繁杂无比!

所谓奇经八脉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的总称。它们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因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奇经八脉的作用一是沟通了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将部位相近、功能相似的经脉联系起来,起到统摄有关经脉气血,协调阴阳的作用;二是对十二经脉气血有着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换言之奇经八脉犹如湖泊水库,而十二经脉之气则犹如江河之水。

安继业因为走火入魔,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之间的沟通受阻,无尽的内力被尽数积蓄在奇经八脉之中。八脉之中有如蓄满了水的水库一般无从宣泄,十二经脉却如干枯的河流一般,真气枯竭,血气不足。故而需要外力来引导八脉之中积蓄的真气打通与十二经脉之间的通道,引导真气流经全身后汇聚到丹田之中。但是此举虽然听起来简单,却因为安继业所学的《太玄神功》内力极强而困难重重。所以即便是行智大师不惜耗费七十余年的《易筋经》无上内力,每日也仅能打通八脉之中的一处而已。

如此一来,整整用了八天的时间,在行智大师的全力施为下,安继业受阻的奇经八脉终于被打通了!当八脉之中的最后一脉阳维脉被打通之后,安继业周身经脉尽通,蜡黄的脸上终于渐渐地泛起了一丝血色。

只听得安继业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悠悠的醒转过来。一睁眼便看到身前坐着一个须眉皆白、面目慈祥却尽显疲态的老和尚。正待说话,却见那老和尚轻声说道:“施主终于醒了。”

安继业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了一番后,脑中却只有自己被孟明兄弟关在地牢里的记忆。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便在此时,突然看到老和尚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却是泪流满面满脸关切之情的王茹和朱珠。

王茹哽咽的说道:“安大哥你终于醒了。这里是少林寺,这位便是少林寺方丈行智大师。是行智大师不惜耗费了七十余年的功力才把安大哥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啊!”

朱珠更是一头扑在安继业的怀中失声痛哭道:“安大哥你受苦了!是我师父和师姐两个人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从红云山庄那帮臭贼的手中救了出来。幸亏有行智大师的全力救治,不然你……你……”说到这里,朱珠早已泣不成声。

看到朱珠,安继业顿时想起了林红颜,心中猛地一痛,黯然说道:“我本该就此随着红颜一起去了才是,却劳烦诸位如此倾力相救,何必呢?”

行智大师缓缓地说道:“阿弥陀佛,人生一世原本艰辛,生老病死更是人之常情。老衲虽然不知施主因为何故心灰意冷,但是却有一言相告。逝去的已然逝去,不妨当做一场回忆铭记在心。活着的还要活着,因为在你身上还背负着他人的殷切寄托!远的不说,单说你眼前这两位姑娘,为了你不眠不休遭受了多少挫折和痛苦才将你从鬼门关救回?你又怎能忍心辜负了她们的一番心意?尊师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传授你一身惊世武功,原本期望着你能够有一番作为。你若就此断了生念,又怎能对得起尊师对你的一番寄托?”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大师所言,晚辈自当铭记在心。但是晚辈只要一想起红颜死前的惨状,便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朱珠闻言,一把抓住安继业胸前的衣襟,哭喊道:“林姐姐的死我和师姐也心痛不已,但是你如此颓废怎能对得起林姐姐生前最后的嘱托?你忘了林姐姐临终之前说的话了吗?!她要你能够面对着残酷的命运勇敢的活下去,你忘了吗?!”

想到林红颜临终前的最后嘱托,安继业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没忘,这句话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可是……红颜已经不在了,我记得这些话又能如何?只能平添我心中的痛苦而已!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虚无的来世,一心期盼着能够尽快了结今生,和红颜来世相聚……”

王茹长叹一声道:“来世?活不好今生还说什么来世?莫说来世虚无缥缈,便是真有来世,就凭你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去见林姐姐吗?到时候你怎么说?说你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了结了今生?你这样做,林姐姐会原谅你吗?人生难免会经历痛苦与挫折,面对着痛苦与挫折便放弃了活下去的勇气,那是懦夫的行径!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一个女人会爱上一个懦夫?!

“安大哥,你此刻的心情我能体会的到。但是你也要明白,你这样做不仅辜负了林姐姐对你的嘱托,更是辜负了你师父、行智大师、我爹还有我和真宁公主的一番苦心!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这是你自己的心病,能不能走出这片阴霾最终还得靠你自己了!”

王茹的话虽然算不上醍醐灌顶,但是也算是说到了重点。安继业明白,自己可以选择逃避今生,可是这样一来又怎能对得起这一众人等为他所付出的努力?可是只要一想到林红颜,他的心中就如同刀绞一般。无奈之下,只能长叹一声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行智大师见状,微微摇了摇头道:“施主重伤初愈,应该切忌感情上再有更大的波动才是。左右无事,不妨在敝寺多盘桓些时日。一方面巩固一下治疗的结果,另一方面敝寺的环境倒也颇为适合修心养性,对你而言眼下也算是一个能够帮助你走出心中阴霾的去处了。”

安继业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有劳大师费心了,既然如此晚辈便听大师安排了。”

第三十章 修罗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经过行智大师历时八天的潜心治疗后,终于摆脱了走火入魔厄运的安继业在少林寺又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来,每日里安继业除了一天都要内服一颗少林圣药大还丹固本培基之外,还有行明大师用心治疗各处外伤,两个月后安继业的内伤和外伤终于复原,所剩的无非是简单的休息调养了。闲暇之余,不仅有行智大师每日里和他讲经说法替他排解心中的苦闷,能够下地行动以后,更有王茹和朱珠二人整日陪他在寺中散心解忧。

就这样,安继业整日里都生活在少林寺这种晨钟暮鼓颇为宁静的环境中,又有行智大师、王茹和朱珠等人的细心照料,渐渐地安继业终于从对林红颜无限的哀思之中走了出来。虽然心中这份痛恐怕会常伴他的余生,但是至少他已经不再执着于所谓的来生了。

这一日,在少林寺悠扬的晨钟声中,安继业早早的便没了困意。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房门,只听得内室中传来王茹和朱珠二人绵长的呼吸声,想来还在熟睡中。安继业重伤初愈之后,为了方便照顾安继业的起居,王茹和朱珠二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执意要搬到安继业的房中。还好安继业所住的僧房房间颇大,有内外两室。于是王茹和朱珠便二人住在内室,安继业则住在外室,照顾起来倒也颇为便利。

想到王茹和朱珠两个人为了自己连日奔波操劳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安继业心中颇为愧疚不已。心念及此,着实不忍心打扰二人的美梦,便独自一人披上长衫轻轻地推开房门来到了院中。一路闲逛下来,安继业并无心思欣赏寺中美景,只是为了排遣心中对林红颜的那份无尽的思念。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少林寺内的大雄宝殿。

此刻,大雄宝殿内,行智大师正带领着寺中一众僧人上早课。安继业见状也不便进去打扰,于是站在窗前静静地聆听着殿中僧人悠扬的诵经声。细听之下却是《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怛侄他。唵,阿婆卢醯。卢迦帝。迦罗帝。夷醯唎。摩诃菩提萨埵,萨婆萨婆。摩啰摩啰,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羯蒙。度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遮啰遮啰。摩么罚摩啰。穆帝隶。伊醯伊醯。室那室那。阿啰参、佛啰舍利。罚沙罚参。佛啰舍耶。呼嚧呼嚧摩啰。呼嚧呼嚧醯利。娑啰娑啰,悉唎悉唎。苏嚧苏嚧。菩提夜、菩提夜。菩驮夜、菩驮夜。弥帝唎夜。那啰谨墀。地利瑟尼那。婆夜摩那。娑婆诃。悉陀夜。娑婆诃。摩诃悉陀夜。娑婆诃。悉陀喻艺。室皤啰耶。娑婆诃。那啰谨墀。娑婆诃。摩啰那啰。娑婆诃。悉啰僧、阿穆佉耶,娑婆诃。娑婆摩诃、阿悉陀夜。娑婆诃。者吉啰、阿悉陀夜。娑婆诃。波陀摩、羯悉陀夜。娑婆诃。那啰谨墀、皤伽啰耶。娑婆诃。摩婆利、胜羯啰夜。娑婆诃。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啰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

虽然听不懂经文的意思,但是在安继业听来却觉得经文悠扬大有荡涤心中一切烦恼之意。

不一刻众僧念毕,只听大殿内传来行智大师浑厚的声音,正在逐字逐句的为一众僧人讲解《大悲咒》的释义。

待讲解到“室佛罗耶”一句时,只听行智大师缓缓地说道:“此一句意为自在圆通,大方光明。解释为一个人若能看破红尘,不惹是非,则心必清净,当能成就虚空光明的佛体的真言”

听到这里,安继业心中一动,不由得有了一个想法。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早课已毕,众僧整齐有序的退出大殿。一出殿门,行智大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安继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安施主夜来休息的可好啊?”

安继业躬身答道:“有劳大师挂念了。适才听闻大师讲解《大悲咒》的奥义,感触颇深。一时间心中有了一个想法,还望大师能够指点迷津。”

行智大师点了点头道:“如此晨光,倒是散步的好时辰,咱们不妨边走边聊吧。不知施主可是从经文之中悟出了什么大道?”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弟子愚鲁,怎敢妄言什么大道?只是一时间心有所动罢了。适才听闻大师讲解到‘室佛罗耶’一句时,说一个人若能看破红尘,不惹是非,则心必清净。弟子遭此大难,心中始终无法忘怀红颜姑娘,此心难静!为求心净,弟子……想要出家!”

乍闻安继业此言,行智大师不由得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确定他并没有丝毫说笑之意后,缓缓地说道:“《大悲咒》的本意是在告诫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人总会遇到各种困惑,但是我们不要去太过纠结某件事情上,这些都是我们人生中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真心念诵大悲咒,会让我们不再有妄念,这样我们就会慢慢看淡世间俗念、生老病死,使我们不再畏惧死亡,让我们更好的远离一切苦难。施主又怎能断章取义,仅凭着一句经文便要看破红尘呢?

“适才你也说了,你之所以心生此念,是因为你的心中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但是贫僧要问了,难道你这一生之中只有这一人对你而言十分重要吗?你的师父呢?你那两个结义的兄弟呢?还有王茹和朱珠这两个为了救你而不惜付出一切的姑娘呢?

“何为‘家’?所谓的家不过是对人间七情六欲的一个统称,亲人、朋友、家庭诸如是者是皆为家!何谓‘出家’?心中无家者,了无牵挂,不出家亦为出家!心中有家者,就算是出家也难斩心中羁绊。施主俗缘未了,心中牵挂甚重,如何出家?你现在之所以想要出家,无非是想要为自己暂时迷失的心灵寻找一个解脱罢了。但是出了家真的能让你忘记曾经一切的过往吗?须知时间才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既然你心难净,何不让时间来为你慢慢净之?”

“这……”面对着行智大师的连番提问,安继业一时语塞,沉思半晌之后,沉声说道:“大师所言确有道理。只是心间的创伤又怎是所谓的伤痛能比?创伤纵然可以医治,但是却会在心上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伤疤常伴此生。我心中的这道疤痕只怕是永远也难以平复了!”

行智大师微微一笑道:“既然无法平复又何必强求?心中已有疤痕何不坦然受之?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痛的,人生种种过往都是一种经历,都是一种回忆。正因如此,人生才是如此的丰富多彩,才会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你说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弟子明白了!只是弟子心中还有一事颇为纠结,需要劳烦大师指点。我一出山便出手剿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虽然那五百匪人坏事做绝,但是那毕竟是五百多条人命啊。之后在云啸天家中,弟子更是在震怒之下坏了数百名江湖人士的性命。出山仅仅数月,竟然已经有六七百人命丧于弟子手中!莫非是弟子杀业太重,这才会遭此报应?”

行智大师摇了摇头道:“你这话一时间倒叫我无法回答了。所谓报应其实就是因果循环而已,真以报应而言的话,那些被你所杀之人才是因为之前自己种下了祸因,才会食此恶果!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本不该教导人去坏人性命。可是既然你问了,那么贫僧也不妨有话直说了。

“佛家将大千世界分为六道,也就是所谓的六道轮回。六道轮回之中又有三善道和三恶道之分。所谓三善道就是天道、修罗道、人间道!何谓修罗道?阿修罗者‘非天’也,也就是似天而非天之义,是相对于神和人之间的一种存在,既有神的神通广大,又有人的七情六欲。更因其易怒好斗,骁勇善战,才是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

“当此时节,山河破碎,百姓已如风中浮萍,再遇恶人当道,百姓何来活路可言?佛家所谓的慈悲为怀绝不是当滥好人,须知慈悲为怀的神佛亦有金刚怒目一面!也许这就是你的宿命,生逢乱世,你既然有如此能力即当化身为‘非天’修罗,虽不可妄杀、不可滥杀,但是如果遇到十恶不赦之人亦不可有丝毫恻隐之心,当杀则杀、除恶务尽!!”

安继业道:“大师的这番言语家师也曾和我说过,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在恶龙岭痛下杀手。”

行智大师盯着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一来,我已经猜到尊师的身份了。三十年前我曾与尊师有过一面之缘,其时天下虽然还是大唐的天下,但是经过黄巢之乱这大唐的天下已然祸胎隐伏。各路节度使拥兵自立,战争频仍,民间更是王法不存,恶人当道,早已为这乱世埋下了祸根。面对此景,我和尊师也曾苦恼过。几日长谈悟道之后,我二人终于悟出了这番道理。乱世,不仅仅是各路王侯崭露头角的时候,更是我辈江湖人物一展所长之机!各路王侯不管是为了争权夺利也好,还是真的有心想要匡扶乱世也罢,总之重整河山是他们的事。但是我等江湖人物既然拥有这份力量,那么也要为乱世之中颠沛流离的百姓尽一份力才是。不求匡扶社稷,但求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化身为一股长风为贫苦百姓荡涤天下恶人才是我辈应尽之义。若能如此,我辈便是沦为修罗又有何妨?!

“武林中人常常以‘侠’自居。何为侠?为国为民者即为侠!荡尽天下邪恶者亦为侠!安少侠,你不要再为自己曾经的悲惨遭遇而苦恼,也不要再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困惑。放下所有的执着方能走出心中的阴霾,背负起沉重的过往才能担负起化身为乱世长风的重任!生逢乱世,百姓挣扎于死亡的边缘疲于生存早已看不到丝毫的希望,既然摆在眼前的是一条无可避免的修罗道,那便叫此身化为神通广大有情有义的护法修罗尽扫天下恶人,为身处于这乱世之中的黎民百姓点亮一点希望之火、开辟出一片生存的空间又有何妨?!”

行智大师的一番话直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扫尽了安继业心中困扰了他诸多时日的阴霾和迷茫。这一刻,安继业的眼神中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只见安继业沉声说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弟子懂了!弟子此刻心中已经不再迷茫,虽然伤痕犹在,却也能时刻的警醒我,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沉痛的过往!弟子甘为修罗,化身为荡涤乱世的一股长风,为天下所有像林姑娘那样身陷火坑之中的百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绝对不会让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重新在他人身上上演!”

看到安继业终于走出了心中的迷茫,行智大师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便在此时,忽见不远处的一个门洞中闪出两个俏丽的身影,却是四处寻找安继业的王茹和朱珠。看到安继业和行智大师在一起之后,二人终于放下心来。

朱珠长出一口气道:“一大早便寻不到了安大哥的踪影,没想到却在这里和行智大师一起散步呢?”

王茹此刻却早已发现安继业的眼神中的变化,提了两个多月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将手中的一件长衫仔细的披在安继业的身上,轻声说道:“虽然已经入夏了,但是清晨却是阴阳交汇之际,最容易受凉了。你的身子刚刚有了起色,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安继业微微一笑,轻抚着右肩说道:“有劳王姑娘费心,在下省得了。”

朱珠见状也连忙说道:“哦!只有师姐费心了吗?人家一大早给你熬了一锅黏稠的小米粥,还等着你一起吃早点呢。”

安继业闻言不禁莞儿,笑道:“竟然有劳真宁公主大驾亲自下厨?那这顿早点小人若是不吃岂不是忒不识抬举了吗?走了大师,咱们一道尝尝大梁国真宁公主的手艺去。”

行智大师笑道:“老衲早课之前已经吃过了,安施主和两位女施主自便就是,老衲就不过去叨扰了。”

目送着三人的离去,行智大师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老衲还真是看不透了。一个活泼,一个内敛,却都是满腔的真情,安施主你又该做如何取舍呢?”说到这,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哈哈大笑:“好一个‘情’字!老衲出家七十余载,竟然也会为他人感情之事担忧,倒也颇有枉做司马牛之叹的嫌疑啊!哈哈哈!”

……

这边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回到住处后,一推门便看到桌上摆着一锅熬得金黄黏稠的小米粥还在微微的冒着热气,锅旁还摆着四色精致的凉拌小菜,翠绿的黄瓜、淡黄的菜心、雪白的萝卜还有一碟橙黄的煮黄豆,俱用麻油、盐醋精心调制,一嗅之下只觉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闻着这股子扑鼻的清香,安继业只觉得食指大动,吞了一口口水后忍不住赞道:“香!真正的是色香味俱全,真没想到咱们真宁公主堂堂千金之躯竟然还有如此手艺!”

听到安继业的夸赞,朱珠不无自豪的笑道:“就会小瞧人,谁说公主就不会下厨了?你呀也别贫嘴了,色和香是有了,但是味儿你还没吃呢又怎么知道俱全了?”一边说一边盛了一大碗小米粥放到安继业面前,又分别给王茹和自己盛了一碗。

安继业此时已经走出了心中的阴霾,胃口也顿时好了起来。直如风卷残云一般,顷刻间便连粥带菜吃了个碗底朝天。吃完后,安继业靠在椅背上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意犹未尽的说道:“也不枉真宁公主的一番苦心操劳,真的是感觉好久没有吃的如此香甜了!”

看到安继业这般满意,朱珠心中也泛起一阵甜意,笑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没得疏远了许多!以后就叫我朱珠就行了。粗茶淡饭而已,能博得安大哥如此赞赏真是愧不敢当了。只可惜咱们身在少林寺,无酒无肉,不然的话定然能叫安大哥好好地尝尝我的手艺。”

安继业正色说道:“粗茶淡饭能够果腹就好,又何必强求有酒有肉呢?更何况此间那是佛门重地,万不可再说出如此亵渎佛门的话语了。”

朱珠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安大哥!小妹失言了。”

看到安继业终于走出了迷茫,王茹和朱珠二人心中着实开心不已。虽然也好奇他是如何走出的,但是又怕再次勾起安继业的伤心,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味地陪着安继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开心。

三人正在说笑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只听门外一名僧人沉声说道:“阿弥陀佛,住持大师命小僧前来通报一声,说有贵客来访,烦请三位施主移步方丈一见。”

三人闻言同时一愣,均不知来者是谁。带着同样的疑问,三人急忙赶往行智大师的方丈。一到门外,安继业便一眼瞅见行智大师正和一个陌生的老者畅谈着什么。只见此人年近古稀,须发苍苍却精神矍铄,安继业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此人是谁?”

而身边的王茹和朱珠看到这名老者之后,脸上却同时露出了久别重逢的喜色,一个叫道:“爹爹!”一个叫道:“师父!”二人同时向那老者扑去。

看到王茹和朱珠的表现,安继业终于明白了来者的身份,竟然是当今武林盟主——王彦章!

第三十一章 理想

被王茹和朱珠拥在中间的王彦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胡闹,你们这样忒的胡闹了!佛门肃穆之地你俩这样情不自禁像什么样子?”

行智大师笑道:“一个想念父亲,一个挂记师父,都是一份孝心的真情流露,不碍事的。”

王彦章看了看站在面前垂手而立的安继业,起身笑道:“看来安少侠已经基本无恙了,可喜可贺啊。将你救出之后你一直处在昏迷之中,这也算是咱俩第一次正式见面了,老朽王彦章。”

确定了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之后,安继业连忙撩袍跪倒,面带感激之色说道:“王老前辈深入虎穴将晚辈救出,此番救命之恩晚辈定当铭记在心!”

王彦章向前疾走几步,一把将安继业扶起,说道:“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安少侠何必行如此大礼?”

在王彦章双手触及安继业的双手之时,安继业感到从王彦章的双手之中传来一股柔和的内力,心知王彦章此举意在考量自己的内功。当下也不做声色,任由对方内力顺着自己的双臂涌入体内,随即运转丹田内息与王彦章的内力稍作抵触之后,瞬间将这股内力融入了自己的内力之中。

王彦章见状微微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一招虚怀如谷!确实是《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中的一招,安少侠果然是《太玄神功》的传人。三十八年了,老朽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门惊世神功!恕老朽直言,安少侠师承何人?可识得李存孝吗?”

安继业拱手一辑毕恭毕敬的说道:“家师名讳上安,下意冷。师父和我二十年来一直隐居于塞北贺兰山脉黄河之滨,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李存孝这个名字。晚辈也是来到中原之后才得知江湖之中昔日里曾有一个叫李存孝的英雄竟然也会《太玄神功》。在此之前,晚辈一直以为《太玄神功》乃是我师父的独门秘笈,世上只有师父和我会用而已。”

王彦章闻言,面带失望之色摇了摇头道:“安意冷?没听说过。行智大师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过这个名字吗?”

行智大师也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王彦章不无感慨的说道:“江湖武林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安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他日前程定然不可限量。不知安少侠今后是何打算呢?”

安继业道:“晚辈初入江湖,原本只是想游历一下中原武林增长一番见识,不曾想一入江湖便遇到了我的结义大哥和三弟。面对着中原的乱世我兄弟三人立誓要化为这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愿为平定这天下乱世尽献毕生之力。晚辈遭遇此番挫折之后,本已心灰意冷。后来经过行智大师的一番苦心劝慰之后,又重新点燃了我心中的这份志向。”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嗯,化身为乱世长风?说得好!天下英雄若皆有安少侠这份志向,这乱世又何愁无法平定?”

安继业看着王彦章问道:“王老前辈,晚辈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王彦章笑道:“但说无妨。”

安继业犹豫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实不相瞒,晚辈的结义大哥便是当今的晋王李存勖!那日在剿灭恶龙岭那帮匪人的时候,晚辈曾听说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传言‘武林中人不管是谁,只要能拿下李存勖的人头,便可以赵国公的身份官拜河东节度使接手李存勖的全部地盘!’不知这种以高官厚禄为饵,诱使武林中人行刺我大哥之事,可是王老前辈所为?”

王彦章闻言长叹一声道:“唉!此事虽非我所为,却也是当今天子以我之名所做。我身为人臣,尽管对此事也心存不满却也无能为力。依着我的本意,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才是大丈夫所为,又怎会使出如此的鬼蜮伎俩呢?”

安继业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以我对王老前辈的了解,原本也不相信此事为王老前辈所为。晚辈还有一个问题,我久居漠北对中原之事原本不甚了解,一入中原便机缘巧合的遇到了我大哥和三弟。从我大哥的言语中,我能够听出来他对梁国还有王老前辈颇有微词。可是当我进入梁国后,沿途的所见所闻却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梁国。平心而论,屯聚在边境的梁国军队无论是军纪军风还是战斗力确实有些不堪。但是在梁国那些远离战场的城市里,我却又看到了民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而王老前辈的为人处世更是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我眼中的王老前辈和梁国跟我大哥嘴里的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面对着此情此景我不禁有些迷茫了,到底是我大哥说错了还是我看错了呢?”

王彦章沉思了半晌后,缓缓地说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是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你是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而我则是梁国的臣子,你我虽然有缘坐在一起,但是身份却属于完全敌对的双方。如果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难免会有倾向性的嫌疑。此间在座的,茹儿是我的女儿,朱珠更是大梁国的公主。只有行智大师一人不仅是方外之人,而且不属于晋梁两国任何一方,我看这个问题还是劳烦行智大师来为你解答吧。”

行智大师点了点头道:“也罢,那么贫僧便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给安施主分析一下吧。安施主已经游历过了晋梁两地,一番对比之后不知安施主心中可有何想法?”

安继业道:“我大哥所辖之地虽然军容整顿,但是民间百姓却皆有菜色,虽算不上苦不堪言但是相较于梁国内地的百姓却实有不如。只是在梁国繁华的外表之下也隐藏着种种祸端!梁国的朝廷虽然算不上多么腐败无能,可是军风涣散、权豪横行,边境的军队更是**成风成为当地一大祸害。我虽然对梁国的天子不甚了解,但是由此也能看出梁国的天子即便不是无能之辈,面对着如此乱象也是有心无力无所作为。正因为有了这些对比,我的心中才充满了迷茫——到底谁才是坏人呢?!”

行智大师笑道:“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这种国家大事又岂能简单的以一个好坏来界别呢?晋梁两国之间长达四十年的仇恨原本起源于酒桌上的一场闹剧,可是一场闹剧真的就能让两国之间展开了长达近四十年的战争吗?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想要一统天下的梦想!而这个同样的梦想却成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大的阻碍!平心而论,大梁太祖皇帝虽然得位不正,但是却绝对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梁国建国之初,面对着的是大唐帝国遗留下来的的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唐末战乱频仍,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面对此景,大梁太祖皇帝大力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奖励农耕,一举革除唐末的各种苛捐杂税,用一系列的宽容政策,终于在数十年间让中原这片饱经战乱、残败不堪的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之后,梁国虽然经历了一场内乱,但是两代继承人却都无一例外的将这条休养生息的政策贯彻了下来。单以这一条而论,你觉得梁国是好还是坏呢?

“接下来再说晋国。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皆为一代雄主,向以复兴大唐盛世为己任,立志要将这乱世一举荡平。虽然父子两代人征战三十余年,大有一种穷兵黩武之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此乱世时节若没有这番勇气和恒心又怎能荡平这四分五裂的乱世?凭此而论,你觉得晋国是好还是坏呢?”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梁国虽然对百姓大力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但是却偏安一隅,无心荡平乱世。相比而言,我大哥立志荡平乱世的信念似乎更胜一筹。如此说来,我大哥是好的!”

行智大师摇了摇头道:“错了!谁说梁国偏安一隅无心荡平乱世了?梁国自太祖皇帝至今,两世三帝也一样怀抱着荡平乱世的理想。但是却苦于身边始终都有一个实力强劲的晋国与梁国之间不断征战了四十余年,纵有荡平乱世之志却也只能疲于应对与晋国之间的连年战争而无力回天。”

安继业闻言愣了半晌后,迟疑的说道:“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是我大哥他们阻碍了梁国一统天下的步伐?难不成错的是我大哥一方?”

行智大师微微一笑道:“施主又错了!适才贫僧已经说过,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以谁对谁错来区分的。若真要究其原委,那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平心而论,梁国和晋国不管是哪一方都有这个能力平息这个乱世,但是可惜的是朱温和李克用这两个同样拥有雄才大略的两国之主却无巧不巧的生在了同一个时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尽管他们双方都有这个能力平定这个乱世,但是另一方却成为他们平定乱世最大的阻碍。因此他们所要面对的并不是如何平定这个乱世,而是必须首先要消灭了那个阻碍了他们的对方才行。最终便导致了他们双方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对方的身上,虽有雄心大略却始终无法完成重整河山的梦想。”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明白了。但是既然他们双方都有同样的理想和目标,为什么不能齐心协力联合起来共同完成这个平定乱世的伟业呢?!”

行智大师道:“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为什么?因为权力!站在你我的角度上来看,所谓的权力确实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他们那些已经处于权力的顶峰上的人来说,权力就是一切!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为了攫取到更大的权力,便注定了他们双方势同水火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其实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山只有这么大,山上的食物只有那么多,二虎怎能同存于一山?所以二虎相争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你死我活,一个是两败俱伤!”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但是这也让安继业陷入了痛苦的选择之中。良久之后,安继业痛苦的说道:“道理我懂了,可是我却更加的迷茫了!既然晋梁两国最终的结果是只能存其一,那么我该怎样才能实现自己想要化为乱世长风的理想?一方是我的结义大哥,一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帮助我大哥我便是忘恩于我的救命恩人,帮助我的救命恩人我便是背弃了我的结义大哥,……我该怎么选择呢?!难道说我只能选择退隐江湖,终老于深山之中不问世事才行吗?”

面对着安继业沉重的问题,行智大师、王茹和朱珠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没错,如此进退两难的问题,换做是自己又该如何呢?便在此时,却见王彦章朗声笑道:“哈哈哈,退隐江湖?如此一来安少侠岂不是选择了一条逃避现实的道路吗?!好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当以实现自己心中理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才是正道,逃避现实那是懦夫才会做出的选择!既然无从选择,那又何必强求非要选择呢?”

看到众人都面带不解之色,王彦章接着说道:“所谓选择,无非是在是非面前的一种抉择。可是正如行智大师所说,此事原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又何来的选择?坚定自己的理想信念,勇敢的朝着自己已经定好的目标大步前进就行了,又何必纠结于所谓的对与错之间的选择呢?”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不做出选择,我又该如何取舍结义大哥和你们这些救命恩人呢?”

王彦章笑道:“既然不能取舍那就不要取舍,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当年我和李存孝初见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虽然相见时间甚短但是却是倾心相交。后来还不一样大打出手?并不是因为我俩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因为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事后我也曾和你一样迷茫过,也曾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对错好坏之分。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不管是我还是李存孝,我俩的选择都是对的!因为我们都坚信自己所追随的才是明主,因为我们都相信自己所选择的这一方才是能够帮助我们通往实现心中理想的道路!所以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对与错、好与坏之分,所不同的只不过是走向了两条道路而已,虽是殊途却是同归。如此一来,试问坚定自己的理想走上一条能够实现理想的道路何错之有?!”

安继业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说道:“没错!不要纠结了,既然你已经认同了你那结义大哥的道路是实现你的理想的道路,那么你就应该坚定信心一路勇往直前的走下去!不要怕会和我们成为敌对的双方,毕竟你我之间虽是敌对却并非仇人。如果咱们没有在战场上相见的那一天最好,但是如果真的在战场上相遇了,那么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放下一切迷茫,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在战场上与我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

安继业仔细的回味着王彦章的话,喃喃自语道:“虽为敌对却非仇人……晚辈明白了!王老前辈您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在我迷茫的时候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此恩此德晚辈没齿难忘!现在晚辈已经不再迷茫了,如果他日真的不幸与王老前辈在战场上相遇,那么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王彦章哈哈笑道:“哈哈哈,说的好!三十八年了,三十八年前我曾败于李存孝的《太玄神功》之下,三十八年后若是真有在战场上相见的那一天,老朽也着实想再与《太玄神功》的传人一较高下!”

说罢,看了看站在身旁面露不忍之色的王茹和朱珠,王彦章接着说道:“两个傻丫头,你俩也不必为此而感到难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面对着相同的理想,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就是宿命!这就是江湖英雄的宿命!!如果我俩真的难免在战场上相见,到那个时候你俩也不用为难,和我俩一样你们也一定要按照自己心中所选择的道路坚定地勇往直前的走下去才行!”

想到日后王彦章可能会和安继业在战场上厮杀的那一幕,王茹和朱珠二人早已泣不成声。看到二女如此心伤,安继业和王彦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一时间,方丈之内笼罩了一层悲伤压抑的气氛。

良久之后,行智大师缓缓地说道:“四位也不必为此事太过于揪心烦恼了,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上,咱们又怎能确定王盟主和安施主就一定会有在战场上相见的那一天呢?即便是真有那一天,两位绝世高手能够一展生平所学为了自己坚信的理想全力一战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江湖也好,武林也罢,称谓不同而已,其实都是习武之人聚集的一个环境罢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诚如王盟主所言,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些身处于江湖之中的人物的宿命。既是宿命,那么我辈就应该坦然面对,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不管是谁都是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尽早结束这黑暗的乱世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如此而已!”

王彦章朗声笑道:“行智大师所言极是。我们没有选择出生于什么时代的权力,但是我们却拥有着实现自己理想的坚定目标!不要犹豫、不要彷徨,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勇敢的面对人生一切风雨吧!”

说到这,王彦章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不知不觉话题扯得有点远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其实我此番前来,一方面是想看一看安少侠伤势恢复的如何了,另一方面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和安少侠商议。”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连忙坐直了身子说道:“晚辈区区一个江湖后辈,是什么重要的事还要烦劳王老英雄百忙之中专程跑一趟呢?此事可是与晚辈有关?”

王彦章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多少和你有一些关系。七日前,洛阳云啸天一家惨遭灭门,全家上下包括门人子弟、下人仆佣在内共五十七口无一生还!”

第三十二章 灭门

乍闻云啸天全家惨遭灭门,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顿时愣在了当地。平心而论,若是没有云啸天,安继业根本不会遭受今时今日之苦;若是没有云啸天,安继业此时恐怕已经和林红颜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可以说,不仅是安继业就连王茹和朱珠二人都对云啸天充满了仇恨,可是仓促之下突然听说云家惨遭灭门,他们三人的心中却是惊大于喜。

良久之后,朱珠咬牙说道:“便宜了这个老匹夫了!原本想着他日有机会能将这个老匹夫千刀万剐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没想到报应竟然来的这么快?”说到这突然想起一件事,喃喃自语道:“灭门?这么说我大姐她也……”

王茹面带不忍之色道:“云啸天所作所为确实是人神共愤,但是祸不及家人,突然听到这等灭门惨案着实让人始料不及心有不忍。”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之后,缓缓地说道:“王姑娘说的没错,祸不及家人。晚辈确实与那云啸天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是这毕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乍闻云家被灭门,晚辈心中一时间也着实难以接受。只是不知王老前辈说此事与我有关又是何意?”

王彦章道:“惨案发生之后,我便连夜赶到洛阳云家。不曾想我人还在路上,江湖中有关于此案的传言便已铺天盖地的传了开来。据传言所说,云家此番惨遭灭门,乃是因你而起!”

“……我?!”看到王彦章指着自己,安继业不由的一愣。

王彦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听我把话说完。初闻此事我心中自然不信,因为我知道你此时身负重伤人在少林,又怎么可能分身去洛阳灭了云家满门?可是待我来到云家查验完云家五十七口人的伤口之后,我也愣住了……这五十七人所受刀伤皆为撼天狂刀所为!这撼天狂刀乃是《太玄神功》中的一门秘笈,而当今中原武林会用《太玄神功》的人只有一人,那便是安少侠你了!”

安继业等人闻言早已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朱珠大声说道:“这不可能!自从来了少林之后,我和师姐整日里都陪在安大哥身边,从未见安大哥离开过少林半步,更何况安大哥重伤初愈功力尚未复原,又怎么可能跑到洛阳去灭了云家满门呢?这件事行智大师可以作证的!”

王茹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当今武林会《太玄神功》的人只有安大哥师徒二人,既然不是安大哥,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安大哥的师父……?”

安继业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可能!师父曾经说过中原是他的伤心地,他永世都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的。难不成武林之中还有第三人会这太玄神功?”

行智大师摇了摇头道:“这也不可能!据贫僧所知,当今武林除了你们师徒二人之外,再无一人会此神功了。”

王彦章道:“云家惨遭灭门之事确实充满了疑云,不过有行智大师和我出面作证,相信为安少侠洗脱嫌疑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我调查此案的时候,我发现此案绝非是一场灭门仇杀意图嫁祸于安少侠这么简单,恐怕还和一个惊天阴谋有关!”

“惊天阴谋?!”安继业等人此刻犹在猜测此事究竟为何人所为,突然听到“惊天阴谋”这四个字同时一愣,着实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又和阴谋扯上了关系。

面对着四人询问的目光,王彦章接着说道:“在我调查此案的时候,江湖中突然又有一个传言不胫而走,说是茹儿和安少侠心生情愫,而我为了包庇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意图瞒天过海将此案嫁祸他人,以此来为自己未来的女婿洗脱嫌疑!这样一来此案不仅和安少侠有关,就连我也被牵扯到了其中!如今江湖之中流言四起,皆说我这个武林盟主难堪大任处事不公,言下之意是想要我这个武林盟主退位让贤了。

“其实我原本也无心于这个劳什子的武林盟主之位,只是迫于太祖皇帝意欲以我的威望来统领武林,好叫中原武林人士安分守己杜绝内乱,这样朝廷才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抵抗外患。正因如此我才不得已而为之坐上了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尽管武林盟主这个虚名对于我王彦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眼下晋军屯兵边境大战一触即发的外患未平,中原武林隐然又掀起一股意图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内忧又起,如此形势之下我倒是不能轻易地将武林盟主这个位子让与他人了!正因如此,我才连夜赶到少林,希望能与行智大师和安少侠一同商议出来一个对策,来应对眼前的困局。”

突然听到流传出自己和安继业这样的传言,王茹早已绯红了双颊。想要解释却羞于开口,满脑子胡思乱想以至于连自己父亲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而朱珠听到有关王茹和安继业的传言后,心中只觉得一酸。抬头看了一眼羞的面红耳赤的王茹,一种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心烦意乱间,也没有听清王彦章后面说的是什么。

倒是安继业并不像王茹和朱珠这两个女孩子那般心思细腻,听完王彦章的话后只是摇了摇头道:“如此造谣生事,这起子恶贼当真是心怀叵测!”

行智大师略微思索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如此一来,云家灭门一事恐怕是幕后黑手为了迷惑江湖中人的视线而故意为之了!其真正的意图是觊觎武林盟主这个宝座,试图以此来搅动原本就不甚太平的武林生出一场大乱,让这个原本就混乱不堪的世道再乱上加乱!尽管江湖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可是王盟主执掌天下武林二十多年来却对江湖武林的安定做出了颇多贡献,天下虽乱但是武林未乱。如今这个幕后的黑手意图搅乱天下武林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只是贫僧着实想不通中原武林大乱的话又对何人有利呢?”

安继业道:“晚辈初入江湖不过数月而已,对中原武林之事所知甚少,不知当今武林现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

王彦章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先把眼前的事情放一放,老朽先给你剖析一下当今武林的形式吧。

“当今武林按照以往的传统,各门各派大都以山为派,以家为门,以群为帮。虽然门派众多,但是究其根本无非是一主、三宗、七派、九门、十一帮而已。

“所谓七派以南北为界又分为南四派和北三派。北三派分别是少林派、华山派、云梦派。南四派分别是衡山派、武夷派、峨嵋派、雁荡派。除此七派之外,还有各类派别十余派,但是皆以此七派为各派别之首。

“接下来便是以家族为门的九门。分别是:颍州孟氏一族的红云山庄、以医术闻名天下悬壶济世的川西百药门、以暗器独步武林的蜀中唐门、以刀法见长的金陵金刀门、以剑闻名的江南铁指御剑门、以一身横练金钟罩和霹雳掌驰名武林的河北沧州府的铁衣门、陕西凤翔府柳氏旋风腿的绿柳门、洛阳城号称刀手双绝的云啸天一门,再有便是郓州寿张以飞龙霸王枪独步武林的我王氏一门了。这九门各有家传绝艺在身,虽然也广收门徒,但是主要是以家族血脉传承为主,若论武功而言绝对不在七派之下,若论势力而言,恐怕还在七派之上!

“最后便是十一帮了。所谓十一帮分别是:丐帮、天鹰帮、青竹帮、赤脚帮、竹筏帮、黔南马帮、滇西五毒教、辽东参帮、漠北聚义帮、还有因大运河而兴起的中原漕帮,最后一个便是已经被你一举剿灭了的恶龙岭了。十一帮皆为一群脾性相近的人聚集而成,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既有丐帮、青竹帮、赤脚帮这样的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的正义之士,也有漠北聚义帮这样的以抵御外族入侵为己任的爱国人士,当然也不乏滇西五毒教这样的邪魔外道以及恶龙岭这样臭名昭著的土匪恶霸。十一帮中除了丐帮拥有自己的独门武学能与七派九门一较高下之外,其余帮派功夫繁杂,各门各派兼而有之,武学一道并不占长,仅仅是在人数上占有一定优势而已。

“上面所说的这七派、九门、十一帮也就是江湖中泛指的武林各大门派了。当然武林之中还有一些世外高人向以闲云野鹤自居,无帮无派自成一家,比如青囊神医孙杏林、战神李存孝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虽然无门无派,却独步武林令人仰止。

“后来,武林中人又分别从七派、九门、十一帮中推选出了最具代表性的代表门派称其为‘三宗’。七派之中首推以少林七十二绝技而著称却潜心向佛的‘佛宗’少林派;十一帮之中首推以义气为重且帮下门人遍布天下而著称的‘义宗’丐帮;这第三宗便是九门之中自封为‘武宗’的红云山庄了。

“至于所谓的一主就是各大门派共同推选出的并且经过朝廷认可的武林盟主了。其作用便是号令天下武林,弘扬武林之中惩恶扬善的宗旨,约束武林各大门派,避免武林纷争了。”

听完王彦章对当今武林的简单描述,安继业终于对中原武林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但是听到自封为“武宗”的红云山庄时安继业颇为不解的问道:“自封的‘武宗’?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我也曾领教过他们的功夫。平心而论,他们的功夫确实还算可以,但是江湖之中比他们功夫高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怎么敢如此狂妄自大就自封自己为‘武宗’了呢?难不成这所谓的九门皆是泛泛之辈,这才凸显出了红云山庄的地位?这也不对啊,王老前辈的霸王枪足以傲视武林,这也能说明九门绝非泛泛之辈啊!怎么就让这红云山庄自封了‘武宗’了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安少侠此言差矣。莫说是我王氏一门,九门之中的百药门、唐门、铁衣门若论功夫而言全都各有所长,恐怕都不在我王彦章之下,比之现今的红云山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之所以红云山庄敢自封为‘武宗’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狂妄自大,而是当初的红云山庄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这红云山庄兴起于晚唐时期。第一代掌门人孟九灵乃是一代武学奇才,不仅醉心武学,更是融百家之长于一身开创了红云山庄引以为豪的枪、剑、刀、内家、外家、打穴六艺合一的红云六绝。而孟九灵则以这红云六绝冠绝武林,一时间名声大噪。可以说在孟九灵那个时代,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红云山庄这个‘武宗’的称号便是由孟九灵所奠定的。

“待到传至红云山庄第三代掌门人掣电追魂枪孟楷之后,红云山庄的威望更是达到了巅峰!孟楷的武功虽然不及乃祖孟九灵,但是却喜好广收门人。凭着其祖父孟九灵昔日的威望,一时间红云山庄的门人子弟竟然达到了千人之众!加之孟楷最后投身于黄巢的乱军之中,跟随黄巢祸乱整个华夏大地,一时间风头之盛俨然已经超过了他的祖父孟九灵。不过最后,在李存孝十八人攻破长安一战中,孟楷却死于李存孝之手,落得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孟楷死的时候,他膝下的六个儿子年纪尚幼,即便是老大孟明也尚未成年。加之孟九灵定的规矩是红云六绝传长不传幼,而孟楷又死的过于突兀,所以由孟九灵所创的红云六绝到孟楷这一代就此失传,只留下了一些皮毛功夫而已,这也导致红云山庄从此家道中落。也就是说现在的孟氏六兄弟所学的功夫比之孟九灵已经相去甚远,说是天壤之别也毫不为过,现在的红云山庄所依仗的无非是孟九灵和孟楷昔日闯下的威名而已。

“所以红云山庄之所以敢自封为‘武宗’并且没有招来武林中人的非议,实在是因为当年的红云山庄确实拥有这样的实力。”

听完红云山庄的过往,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这红云山庄竟然还有如此辉煌的历史,看来中原武林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这样一来我也明白了孟明兄弟五人为什么执意要从我身上夺取《太玄神功》的原因了,他们一定是想通过我的《太玄神功》来重新光大红云山庄,以此来进一步巩固红云山庄‘武宗’的地位!嘶……”说到这安继业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若是孟明兄弟真有这份野心的话,那么散布谣言并且企图祸乱武林的幕后黑手……他红云山庄岂不是有最大的嫌疑了?!”

王彦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安少侠果然心思敏捷,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来少林的路上,通过对各门各派仔细的分析之后,我也觉得此事恐怕和红云山庄有关。知道你和云家有深仇大恨的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在这些人里能做到一夜之间灭尽云家满门的只有红云山庄的孟氏五兄弟了!再者说了,当今天下除了在座的咱们五个人以外又有谁知道茹儿和你的关系呢?只有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才知道是我们父女俩将你从红云山庄救出,故而才能捏造出如此的谣言。试图以此来诋毁我的声誉,以此来掀起武林中人对我的不满,以此来搅动武林中的乱局!真可谓是步步为营策无遗算了!”

再次听到王彦章说起王茹和安继业的关系,一旁的朱珠只觉得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妒火,愤愤的说道:“这帮不要脸的臭贼!既然已经知道一切都是他们所为了,那咱们还坐在这里干嘛?干脆这就去颍州端了他们的狗窝算了!”

安继业虽然不明白朱珠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但是对于朱珠这个想法显然是不认同的,摇了摇头道:“如今还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咱们无凭无据怎能凭着一个猜测就灭了红云山庄呢?”

王彦章却深知朱珠为何突然动怒,想到日后这三人之间可能发生的感情纠缠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嘴上却说道:“安少侠说的没错,单凭着一个猜测就灭了红云山庄只会让武林中人以为我王彦章欲盖弥彰,更加坐实了我处事不公的谣言了。更何况,自从我和茹儿将安少侠救出之后,孟氏兄弟便已经连夜举家迁至江南的吴国了。自唐末大乱之后,江南各藩镇纷纷自立为王,俨然已经摆脱了中原朝廷的控制。现在江南各国之中又以吴国的实力最为强大,眼下我们梁国正疲于应对晋军,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区区的红云山庄就挑起了和吴国之间的战事呢?”

王茹也明白朱珠生气的原因,但是此事又无法明说,只能叹了口气,顺着王彦章的话题说道:“那如此一来,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任由红云山庄在暗中兴风作浪了吗?”

行智大师摇了摇头道:“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贫僧倒是有一个计较,既然他红云山庄躲在暗处使阴劲儿,那么咱们索性把这件事给他挑到明处!”

看了看王彦章四人询问的目光,行智大师接着说道:“王盟主不妨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在近期召开一次武林大会!借着这次武林大会的机会,把红云山庄的阴谋和盘托出。如此一来,既能洗清王盟主和安施主身上的嫌疑,又能曝光红云山庄这个幕后黑手的阴谋。岂不是一举两得?”

行智大师此计一出,王彦章等人顿感释怀。王彦章笑道:“还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我们几个局中之人深陷此局一筹莫展,倒是行智大师这个旁观者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没错!既然他红云山庄想要躲在暗中来搅动乱局,那咱们索性就给他端到明面上光明正大的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索性如此,咱们就闹得大一点吧!下月十五就在洛阳城云啸天的家中召开这次武林大会!”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把会场选在云啸天的家中?云家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吗?”

王彦章笑道:“之所以选在云家,也是有敲山震虎之意。不管是谁灭了云家满门,我就不信有谁能有如此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够站在案发现场还能心中无愧?!”

行智大师抚掌笑道:“好办法!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王茹和朱珠看到神色黯然的安继业,顿时想起了林红颜惨死在云家的过往,深知云家乃是安继业的伤心之地,异口同声的说道:“要不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王彦章却不明白此间的缘由,正待说话却见安继业猛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不用换了,就依着王老前辈的主意把会场定在云家了!人总要鼓起勇气面对曾经的一切!不管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管我的心中如何悲伤,一味地逃避总不是办法。如果连现实都不敢去面对,我还有什么资格妄言背负起沉痛的过往闯出一片天地?他日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红颜呢?!”

至此王彦章和行智大师终于明白了王茹和朱珠的一番用意。王彦章用满是赞许的目光盯着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好汉子!果然是英雄本色!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这么定了。我天一亮就返回洛阳去筹划武林大会一事,广发英雄帖召集各大门派参加。茹儿和朱珠你们二人继续陪安少侠在少林养伤调理,咱们下月十五洛阳城见!”

第三十三章 太玄

是夜,少林寺中一众僧人大多早已沉沉入眠。安继业却心中愁思缠绕无法入睡,索性和衣起身来到室外,独坐在廊下的石阶上仰望着皎洁的夜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遥望着高高悬挂在天际间斗柄正正的指向北方的北斗七星,安继业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北方塞外的师父。当他看到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那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时,忽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跟他说过那颗星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看到这颗天煞孤星,联想起自己一生的遭遇,安继业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自幼举族被灭,全家尽数死于契丹的乱军之中。初入江湖之后与红颜一见钟情,初尝爱情的滋味转眼间却又与红颜生死两茫茫。莫非我就是那颗天煞孤星吗?”

想到林红颜,安继业的心中又传来一阵抽搐的痛感。仰望夜空情有所动,不禁低声沉吟道:

“粉黛峨眉画红妆,忆佳人,两茫茫。两情相悦,怎奈命无常。顾影垂怜空对月,千行泪,断愁肠。”

一阙词念毕,安继业早已泪流满面。兀自惆怅中,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王茹拿着一件长衫满面戚容的站在身后。眼见着王茹如此表情,安继业心知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定是被她听到了,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说道:“王姑娘这么晚还没睡吗?”

王茹轻轻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长衫仔细的披在安继业的肩上,嗓音略带沙哑的说道:“夜里冷,你虽然身体强健但是重伤初愈还是多穿点好,免得着凉。”略微停顿了片刻后,幽幽的说道:“方才听到你的那阙词,语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思,可是想起了林姐姐了?”

安继业黯然的点了点头道:“想到了红颜,也想到了我师父,更是联想到了我的身世。我觉得我就是那颗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凡是跟我扯上关系的人、凡事我所亲近的人最终都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我,红颜此刻想必依然快乐的活在人间。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的父母家人恐怕也不会死在契丹的乱军之中。……是我克死了他们!”

王茹轻叹一声道:“说什么天煞孤星?安大哥切勿妄自菲薄!你家人的情况我不甚了解也不便多说什么,但是林姐姐的事情我却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你,林姐姐此刻依然还在合欢楼那个火坑里度日如年,纵然活着又何来的快乐可言?你也不必为林姐姐的死过于自责,要知道林姐姐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去选择自己的生死,这不正是林姐姐毕生所追求和向往的自由吗?虽然林姐姐死了,但是她在临死前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个生命中的知己、能够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逝去的已然逝去,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才是。虽然林姐姐已经走了,但是在你身边还有你的师父、还有我师妹、还有……我……我们这些牵挂你的人。把过去的姑且当成是一段回忆永记心中,珍惜眼前的人认真的走完余下的人生才能不负此生。你说呢?安大哥。”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已经走出了这片阴霾了,只是一想到红颜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悲伤。师父自然不必说了,他不仅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更是将我一手抚养成人传授了我一身惊人的技艺,在我心中早已把他老人家当成我的亲生父亲一样来看待了。至于朱珠,我也明白她对我的那片心意,只是我刚刚经历了红颜这场惨剧,心中暂时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你呢?”

“我?”王茹不由微微一愣。尽管安继业没有明说,但是她也明白安继业想要问的是什么。可是面对着这种问题,她一个女孩子家毕竟羞于启齿,仓促之下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做出回答呢?想到这里,王茹伸手将耳边垂下的长发捋至耳后,淡然一笑道:“我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是毕竟也算是一个江湖儿女,我也和安大哥一样拥有着一颗闯荡武林策马江湖的心。除此之外……我再也别无他想了。”

虽然王茹左顾而言他,但是安继业也明白王茹此刻的心情。面对着王茹如此的回答,安继业一时无语。谈话至此戛然而止,两人之间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王茹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轻声问道:“在给安大哥疗伤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身上遍布着已经复原几不可见的疤痕,似乎曾经遭受过很多虫蛇的噬咬?”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是我小的时候练功留下的印记。”

王茹不解的问道:“练功留下的印记?是《太玄神功》吗?怎的又和虫蛇噬咬过的一样呢?”

安继业笑道:“被虫蛇噬咬是修炼《太玄神功》的第一道必经的关口。那日在云啸天家中我与人交战之时,你可曾看出我的武功有什么端倪吗?”

王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缓缓地说道:“武林之中的功夫大都讲究的是先发制人、一招制敌,可是安大哥的功夫却一反常态,往往都是在别人发动攻击之后这才被动反击。虽然看起来十分的被动,却尽数发挥出了以静制动,后发先至,绝地反攻的精髓奥义!”

安继业点了点头,笑道:“王姑娘天资聪颖一语中的,不愧是武林世家之后。我师父曾经说过,虽然武林之中大多讲究先发制人,一招制敌,但是如果对方武功高强,你先发未能制人,一招也未能制敌的话,之后所要面对的恐怕便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了。所以要以静制动等敌人先出招后,这样才能看清敌人的招数与破绽,然后后发先至攻其破绽所在逼得对方不得不回招自救再也无暇发起攻击,这才是绝地反攻的精髓!

“所以修炼《太玄神功》的第一关就是要锻炼反应能力,从而达到以静制动,后发先至,绝地反攻的境界。但是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了却颇难。为了锻炼出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从小我师父便将我丢入聚满了蛇、蝎、蜈蚣、毒蜂的洞穴之中,饱受各种毒物的噬咬。起先毒物的数量不多,待到我能够完全躲避开这些毒物的噬咬之后,则开始不断增加毒物的数量。于此同时,师父对我又增加了新的修炼,那就是在躲开毒物的噬咬之后,要用最快的速度发起反击,把噬咬我的毒物全部杀死!待到后来,修炼的难度不断加大,我不仅要尽数躲开毒物的攻击,而且还必须要在不杀死它们的同时,发动反击拔掉它们的毒牙、毒刺!

“要知道,那可是满洞的剧毒之物啊!被他们咬到之后不仅会在我身上留下剧痛的伤口,更是会让我身中剧毒!所以一开始我也是充满了不理解,经常会以各种方式拒绝这种修炼。然而师父虽然对我疼爱有加,但是在练功这个问题上却从来都不肯迁就与我。所幸我师父不仅有高超的治疗外伤的手段,在疗毒方面更是有独到的心得。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一直被咬、中毒、疗伤、解毒,再被咬、再中毒、再疗伤、再解毒。五年,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当我终于能够在遍布各种毒物的洞穴之中尽数躲开所有毒物对我发起的攻击,甚至能够在它们发起攻击的瞬间在不杀死那些毒物的情况下拔掉它们的毒牙毒刺之后,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反应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后发先至的本领也水到渠成。不仅如此,常年遭受毒物噬咬的生涯竟然让我体内渐渐地产生了对剧毒的抗性。这五年的时间不仅让我修炼出了惊人的反应能力,更是让我的身体获得了抵御各种剧毒的体质。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我才能够在恶龙岭身中断肠散剧毒之后依旧若无其事的尽数剿灭了那伙匪人。”

听完安继业幼时的练功法门之后,王茹心中颇感震撼。果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难怪安继业会有一身如此惊人的武艺,原来他竟然经受了如此严酷的修行才达到了经日的境界。想到这里,王茹抬起头看着安继业说道:“昊天无极功和撼天狂刀就是《太玄神功》中的内功和兵器的两种修行法门吧?这《太玄神功》的名字听起来颇有道家的意味,可是道家一脉?”

安继业点了点道:“也能算得上是道家一脉,但是究其根本恐怕要比道家的历史还要悠久!”

“啊?比道家的历史还要悠久?!”乍闻太玄神功竟然拥有如此历史,王茹咋舌道;“如此厉害的武功又有这么悠久的历史,为什么在武林之中一直都没有听说过呢?”

安继业道:“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在说《太玄神功》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活了三百多年的人吗?”

“三百年?!”王茹惊讶的说道,“别开玩笑了,人哪有那么长的岁数啊?传说中的彭祖倒是据说活了八百岁,但是那也只是个传说而已。以前我曾听我父亲说过,唐朝时期有一个神医叫孙思邈的也不过只活了165岁啊!165岁恐怕已经是人类寿数的极限了吧?”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真能活三百多岁。但是这事是我师父跟我说的,我相信我师父是不会骗我的。”说到这,安继业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也凑巧,你竟然会提到孙思邈这个人?据我师父所言,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便是这个一代神医被世人尊称为‘药王’的——孙思邈!”

“这……”听到这里,王茹只是目瞪口呆的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安继业,早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安继业接着说道:“据我师父所言,师祖自幼天资聪颖,十八岁时便立志从医,二十岁时已经小有所成。因为自己就是一个神医,所以在与人治病的同时对自身的保养也十分到位。尽管年幼之时体弱多病,但是成年之后却再也没有生过任何病症,百岁之余依旧精神矍铄行走如风,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师祖晚年归隐之后,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误入一座商周时期的古墓,竟然在墓中发现了一套刻于数千枚龟甲之上的原版《黄帝内经》!师祖毕生痴迷于医术,见到如此至宝又怎会置之不理?只是这套刻于龟甲之上的《黄帝内经》乃是用上古文字所刻,内容深奥难懂,饶是我师祖博学广闻一时之间也难以尽数破译。于是师祖索性搬进了古墓之中,每日了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破译这套《黄帝内经》,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古墓半步。

“此时已是唐高宗永淳元年了,因为从这一年起世间再也没有了我师祖半点音信,所以世人皆以为我师祖早已仙逝,故而将这一年定为我师祖的终年。殊不知此时我师祖虽然身在墓中,却是在一座古墓之中潜心破译着那部上古奇书《黄帝内经》。

“整日生活在那座暗无天日的古墓之中,时间早已变得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师祖殚精竭虑终于将这部原版的《黄帝内经》尽数破译!经过和现世流传的《黄帝内经》相互比对之后,我师祖发现现世流传的《黄帝内经》的内容仅仅是墓中这部原版《黄帝内经》的皮毛而已。将这部原版《黄帝内经》整理成册后,我师祖竟然又从这部《黄帝内经》中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我们书写的习惯是自右向左竖排排列,而将《黄帝内经》整理成册后,我师祖惊讶的发现每一页中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自左向右竟然能完整的连成一句话,把每一页的这句话连起来之后便是一部独自成书的万言书!我师祖虽然于武学一道一窍不通,但是也能看出这部万言书第一章中所记载的内容似乎是在教导人如何调理内息的运气打坐之法。虽非医学,却与医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怀着极大的兴趣,师祖忍不住按照这部万言书的指引,开始修练起了这门运气打坐之法。因为这种运气打坐之法与医学一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师祖学起来也颇为上心。加之师祖破译这部《黄帝内经》时日极久,书中文字早已烂熟于心,以至于在睡梦之中也在无意的修炼这门运气打坐之法。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师祖终于将这门奇特的运气打坐之法修炼成功了。功成之后,师祖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更是精力充盈,内息源源不断的流淌于奇经八脉之中。惊讶之余,师祖又将这部万言书中的其他段落尽数看完,却发现皆为一些教人强身健体使刀弄枪的法门,虽然师祖对这些武功路数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师祖也明白这部万言书竟然是一部武学奇书!

“待到看到最后时,只见此书结尾处写到‘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神之魁也。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方能深广远大矣!此功教人修习太玄之法,当以此法识身、识人、识天地宇宙,故当名曰——《太玄》!’而我师祖所学的那门运气打坐之法便是太玄神功中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了。”

听到这里,王茹终于明白了这门震古烁今的武林绝技《太玄神功》竟然是孙思邈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一座商周时期的古墓中偶得,难怪在此之前武林之中从未听过和见过这门神功。想到这里,王茹说道:“这太玄神功既然是从商周时期的古墓中发现的,那么想必神功的历史还要早于商周,甚至有可能是上古时期某人所做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书的成书于何时,究竟为何人所做已经遥不可考,咱们也没那个必要去费心研究了。接着说我师祖的事吧。

“师祖修成昊天无极功后,便带着自己穷尽心血破译出来的原版《黄帝内经》和《太玄神功》的心法离开了那座古墓。待到他重返世间之后却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之前所认识的世界了。经过打听之后他才知道,此时已经是唐肃宗至德二年,师祖这才明白自己竟然在那座古墓之中整整过了七十五年!震惊之余,师祖发现此时的大唐正值安史之乱,华夏大地狼烟四起,盛世大唐的辉煌早已是过眼云烟。眼见着这片物是人非已是烽火遍地的神州大地,师祖顿时心灰意冷。尽管他有一身惊世医术,但是行医治病只能救得了人的性命,却无法扭转这个乱局已定的破碎河山。心灰意冷之际,师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华夏大地,便只身一人前往塞外漠北,在贺兰山畔黄河之滨寻得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就此隐居其中。

“隐居深山之后,师祖整日里潜心研究那部原版的《黄帝内经》之余,更是习惯成自然的日以继夜的修行着那门《太玄神功》中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同时也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那漫长的生命的终结之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又过去了八十六年!人们把一百四十岁的老人称之为古稀双庆,这已经是人类对年龄称谓的极限了。而此时,我师祖已经是三百八十七岁高龄了,对于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年龄,人类能够形容这种年龄的词语已是词穷。也就是在这一年,师祖终于感觉到他那漫长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尽管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充满了如此之多的巧合。就在师祖已经抱定了孑身一人带着那部原版《黄帝内经》和《太玄神功》长眠于此的时候,一个刚满五岁的孤儿却无巧不巧的闯入了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打破了师祖上百年的孤独生活,这个人便是我师父了!

“师祖初见我师父的时候,心中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毕竟这两部穷尽了师祖毕生心血的上古奇书也算是有了传人了。只是我师父虽然心思敏捷触类旁通,却对所学的医术和那本《黄帝内经》始终提不起劲头,倒是对那本上古奇书《太玄神功》充满了兴趣。师祖见状倒也不强求,于是便将自己所领悟的太玄神功的心法尽数传授给了我师父。不过数年,师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之火迎来了生命的终结。临终之际,师祖将那部原版《黄帝内经》和《太玄神功》交到我师父的手中,然后带着满意的笑容无疾而终,师祖那漫长而又充满了传奇的一生就此终结。

“把师祖安葬之后,我师父继续留在那座深山之中潜心修炼着《太玄神功》的无上心法。凭借着师祖留下的修行心法以及自己对武学一门触类旁通的天资,十年之后师父终于将这门上古奇功《太玄神功》中所记载的所有武功尽数学成!

“此时师父刚刚年满十五岁,少年人的心性原本好动,加之对中原大地充满了憧憬。功成之后,师父便忍不住想要去中原大地游历一番,于是便动身前往中原开启了属于他的传奇的一生!”

第三十四章 情迷

听完安继业所讲的这段关于《太玄神功》的过往之后,王茹意犹未尽的长出了一口气,犹自沉醉于这段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往事之中。

良久之后,王茹若有所思的问道:“既然你师父学成《太玄神功》之后就来到了中原,那么为什么在中原武林之中却从来都没有听过你师父的名号呢?反而在他那个时代凭借着《太玄神功》闯出了‘战神’称号的人却是李存孝呢?我爹爹也曾经怀疑过你师父和李存孝之间的关系,猜测你师父便是李存孝,而你则是李存孝的后人。可是李存孝被李克用灭门之后又惨遭车裂酷刑而死又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你的年龄和李存孝死的时间也着实对不上号,一时之间反而让人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你师父真的不是李存孝吗?你和李存孝之间真的没有关联吗?”

安继业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从来都没有听师父提起过李存孝这个名字,也没有听师父提起过他在中原的往事。我只知道师父中年之时在中原遭逢惨变,心灰意冷之下便重返塞北那座深山之中过起了独自一人的隐居生活,再也无意踏足中原。

“至于我和李存孝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我俩都是沙陀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在我七岁那年,契丹族横行漠北,灭我全族、杀我全家。恰逢此时我师父路过此地,见此惨状怒从心起遂以一人之力尽杀那队契丹骑兵,把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师父见我年幼且孤苦无依,于是便将我带回山中,不仅收我为徒,更是将一身的绝世武艺尽数传授于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师徒二人虽为师徒却情同父子,加上我本是沙陀族没有姓氏的一支,于是师父便让我跟了他的姓,给我起名为安继业。

“我来到中原之后,也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李存孝这个名字,我也对师父和李存孝之间的关系产生过怀疑。可是因为师父极不愿意提及他在中原的往事,所以我虽然心有怀疑却也无法印证。这个谜题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回到山中,由我师父亲自解开了。”

王茹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其实这本是他人的事情,原本也与我等无关,只是战神李存孝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了,所以让人对他传奇的一生充满了好奇。”说到这,王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接着说道:“对了!你不是说你和晋王李存勖是结义大哥吗?这李存勖和李存孝乃是兄弟,李存孝到底死没死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李存孝呢?”

安继业道:“我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的时候,大哥也曾提起过李存孝的名字,只不过未曾详细说明罢了。他日有机会见到大哥我再问问详情,也许在大哥那里真能解开我师父和李存孝之间这个谜题了。”

……

一席长谈,转眼间时间已过三更。王茹看了看渐渐西沉的那弯残月,又看了看满脸倦容的安继业,随后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是夜半时分,安大哥也累了,趁着还有个把时辰天亮,赶紧回去睡个囫囵觉吧。”

安继业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说道:“我还真有些困意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得搅了你的睡意,王姑娘也赶紧睡会儿吧。”

说罢二人便起身回到房中。

伺候着安继业睡下之后,王茹便来到了内室。看到床上睡得香甜的朱珠,王茹不由得想到了她和朱珠还有安继业三人之间这层从未挑明但是彼此之间却心知肚明的感情纠缠。一时间困意全无,就这样睁着一双秀目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直到天明。

当清晨第一声鸡鸣在少林寺中啼过之后,寂静的少林寺内传出了阵阵悠扬的晨钟声。在晨钟声中,熟睡的朱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洗漱完毕便去给安继业张罗早餐了。

刚坐起身,朱珠一眼便瞅见了和衣坐在桌前怔怔发呆的王茹。朱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问道:“师姐怎么起的这么早啊?”一边说一边来到了王茹近前。这时朱珠才发现王茹略微发暗的眼圈和一双熬得通红的秀目,不由的惊讶的问道:“师姐你可是一夜没睡吗?”

王茹站起身来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腰背,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走了困意睡不着,就这么坐了一宿。”

朱珠听了听外室传来的安继业的鼾声,也轻声说道:“安大哥还没起呢?师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还走了困意了呢?”

王茹说道:“夜来刚要睡下我便听到安大哥出去了,看你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你,于是就这么着陪着安大哥一直聊到了半夜。伺候着安大哥睡下之后,我已经走了困意,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咯。”

“啊?!你竟然和安大哥聊了半宿?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听到王茹和安继业聊了半宿,不知怎的朱珠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醋意。

王茹心细如发,早已品出了朱珠言语中的那股子醋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都说了你睡得香甜,所以不忍心叫醒你了。”

朱珠咬着下唇,思量再三后把心一横说道:“师姐,想必你已经看出来我喜欢安大哥了。实不相瞒,在合欢楼的那些日子里,尽管我已经知道安大哥和林姐姐早已互生情愫,尽管我也一再的试图压制住自己心中对安大哥的这份感情,但是最终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安大哥。从那时起,我便打定了主意,只要安大哥能够接受我哪怕让我给他做妾我也愿意!谁曾想后来在云家林姐姐竟然香消玉损,紧接着安大哥又身受重伤被红云山庄那帮臭贼抓走,救出安大哥后我们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少林。在少林寺的这些日子里,看到安大哥如此悲惨的遭遇更是坚定了我要照顾安大哥一生一世的想法。师姐你呢?”

此刻,王茹犹自沉浸在朱珠对安继业一片缠绵的爱意之中,突然听到朱珠的提问不由得一愣,随即笑着反问道:“什么我啊?”

朱珠一跺脚道:“师姐你就是这样从来都不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也不用刻意掩饰了,其实从你营救安大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你也……你也爱上安大哥了,不是吗?!”

王茹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是又如何?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呢?我也心知安大哥的心中只有林姐姐,而你的心中也有安大哥,可是我也和你一样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安大哥。但是我也明白这种混乱且纠缠的爱情未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所以……我已经想通了——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天长地久厮守终身,只要心里装着这份爱就已经足够了。能够看到自己心爱之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呢?所以师妹你也不要为此纠结了,师姐绝对不会和你抢安大哥的,我会永远默默地在你们背后祝福你们的。”

听完王茹这番肺腑之言,朱珠心中早已醋意全无,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悲伤。只听朱珠略带哽咽的说道:“师姐……你真伟大!你有如此胸襟,我又何尝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了?要不干脆这样吧,咱俩都嫁给安大哥好了!只要能够嫁给安大哥我也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你做大我做小,这样一来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王茹闻言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朱珠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可是堂堂的大梁国公主啊,怎么老是一门心思想着给人做妾呢?你的心意师姐明白,但是我也知道爱情这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平分的,更何况安大哥又是一个感情专一的人,又怎么可能把咱俩尽收囊中呢?若是安大哥真是那种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的人,我也不会爱上他了。”

此时朱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感,一头扎进王茹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的说道:“师姐,你越是这样洒脱,我心中越是难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生生的从你手里把你心爱的人抢走了一般!”

王茹闻言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轻抚着朱珠的秀发说道:“傻丫头,你这话说的好像安大哥肯定非你莫娶了似的。你可别忘了,咱俩虽然都爱上了安大哥,但是安大哥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咱俩呢?毕竟爱情这东西是双方面的啊!否则仅凭着咱俩对安大哥这种爱根本就算不上爱情,只是单相思罢了。”

朱珠擦了擦眼泪,认真的说道:“我也知道安大哥现在的心中只有林姐姐一人,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林姐姐已经没了,安大哥也早晚会从对林姐姐的思念中走出来的。只要咱们对安大哥好,我相信安大哥一定会接受我们的!”

王茹轻叹一声道:“会吗?要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忘记一个心爱的人更难!唉!一切随缘吧。时候不早了,咱俩赶快给安大哥做早餐吧。你也好好洗洗脸,别让安大哥看出来你哭过。此刻安大哥刚刚走出心中的阴霾,若是看到你这样难免又勾起了安大哥对林姐姐的思念了。”

朱珠擦干眼泪点了点头道:“嗯!师姐,我也想通了。干脆以后咱俩公平竞争吧,谁能赢得安大哥的爱谁就常伴安大哥一生。若是我输了,我也和师姐说的那样,默默地在你们身后祝福你们。既然师姐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的!”

王茹轻轻地在朱珠脑门上一点,笑道:“咱俩也别在这里一厢情愿了,万一人家安大哥根本看不上咱俩然后又有别的女人闯进了安大哥的生活呢?所以说只能一切随缘了,听天由命吧。”

两人之间的一席长谈,终于化解开了一直笼罩在她们彼此心间从未挑明的那层隔阂。但是世事无常,谁又能知道以后究竟会怎样呢?正如王茹所说的那样,只能一切随缘,听天由命了。

尽管王茹和朱珠二人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此时她们二人心事已了,只觉得一身轻松。草草的梳洗完毕后,两个人便忙前忙后的开始为安继业张罗早餐了。待到安继业睡醒之后,只见一桌香喷喷的早餐早已摆在眼前,而王茹和朱珠则满面春风的伺候着安继业洗漱完毕后,三人围坐一桌开始尽情的享用这桌丰盛的早餐了。虽然安继业不明白为什么王茹和朱珠会如此开心,但是看到她们两个人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发自肺腑的开心的笑容,安继业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心间也顿时觉得畅快了许多。尽管早餐无酒无肉十分清淡,三个人却有说有笑吃的十分的香甜。

…………

闲话无多,转眼间三人在少林寺又住了十余天。此时,安继业身上所有内伤外伤已经尽数恢复,算了一下时日,离王彦章准备召开的武林大会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这日一早,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便来到行智大师处向大师请辞。

安继业叩谢了行智大师的救命之恩之后,一番千恩万谢自是不必多言。

将三人送出山门后,行智大师语重心长的对安继业说道:“安施主可还记得那日贫僧和你所说的化身为阿修罗之事吗?安施主乃是性情中人,受心智所致,难免在情绪上会有较大的起伏波动。但是如此情绪波动实乃习武之人、尤其是修行你了这种至高无上的内功之人的大忌!人生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日安施主难免还会遇到困阻。到那时希望安施主能牢记贫僧今日的嘱咐,只要所行之事乃是造福人间的善事,那么安施主尽管放开手脚任性而为便是,切莫强行压抑以至于再次走火入魔!但是也要记住行善乃是前提,你若是有心为恶,那么老衲说不得要替尊师清理门户了!”

安继业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无感激的说道:“大师的教导晚辈定当铭记在心!大师尽管放心,晚辈虽然不敢以侠义自居,但是也深知行侠仗义的道理,断然不会做出任何有违侠义二字的恶事的!”

行智大师笑道:“如此最好!你天性善良又嫉恶如仇,贫僧这话原本也是多此一举。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位一路顺风,见到王盟主记得替贫僧向他问好。”

王茹躬身答道:“晚辈一定会向家父转达大师的问候的。不过……这次武林大会大师不去了吗?”

行智大师摇了摇头道:“不去了,我乃方外之人,这些世俗之事还是少插手的好。如今的少林已经不比初唐时期了,现在的少林名声太大,稍有举动便会引起整个武林甚至是各方朝廷的注意,风头太甚恐怕会引火烧身。虽然名声一事我辈早已看淡,但是少林数百年的基业却断然不能毁在我辈手中,此番苦心还望诸位能够体谅则个。我相信以令尊的武功与智慧,纵有撮尔跳梁小丑有心想要挑起事端,令尊也一定能够妥善处理的。”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仔细回味了一下行智大师的话,顿时明白了行智大师的苦衷。遂不再坚持,再次拜谢之后便翻身上马,打马离开了少林寺。

目送着安继业三人的离去,遥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行智大师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江湖英雄出少年啊!”

……

安继业三人离开少林寺之后,一路风餐露宿,策马疾驰,终于在本月十四不到午时便赶到了洛阳。故地重游已是物是人非,望着眼前这座熟悉的洛阳城,安继业的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林红颜。

看到安继业突然沉默不语,王茹和朱珠也明白安继业此刻的心情,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朱珠从背上解下了一直背着的包袱,将包袱中的血河宝刀和那幅飞天画卷递到了安继业的手中。说道:“安大哥,这是你的血河宝刀还有……林姐姐所画的那幅飞天图。那日我和师姐逃离洛阳的时候,我俩顺手从合欢楼取了出来。在少林寺的时候就有心想要交给你的,但是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又怕你睹物思人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到时候难保会场会发生什么变故,安大哥还是把这把刀带在身边为好。”

安继业郑重其事的接过了血河宝刀和画卷,表情凝重的轻抚着画卷一时无语。良久之后,展颜一笑道:“睹物思人在所难免,毕竟是一场悲伤地往事,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忘掉?虽然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但是我再也不会沉湎于此难以自拔了。”说到这,将画卷递还到朱珠的手中,接着说道:“这副画卷就先交给你替我保管了。”

看到安继业如此表情,王茹和朱珠顿觉释怀,朱珠小心翼翼的接过画卷,认真的说道:“安大哥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副画卷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

安继业笑道:“别说傻话了!此物虽然对我而言十分贵重,但是它毕竟只是一件物事又怎么能和你们的性命相比呢?切记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轻视自己生命的话了!你们两个都一样,知道了吗?”

朱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啦!安大哥!”

王茹也会心一笑的点了点头。

安继业将血河宝刀仔细的挂在腰间,拍了拍刀鞘道:“我只道这把刀至今还留在合欢楼里,没想到你俩倒是有心给我带了出来,真是要多谢了。”

王茹笑道:“是师妹一心挂记着,这才在忙乱之中闯到合欢楼给你拿了回来。要谢你就谢师妹好了。”

安继业正色说道:“朱珠要谢,你也一定要谢。若非你和王老前辈身犯险境将我从红云山庄救出,世间恐怕已经没有我安继业这号人物了。两位的大恩大德,安某没齿难忘!”

王茹淡淡一笑道:“什么没齿难忘啊?安大哥有这个心我们就知足了。”

三人说话间,已然穿过洛阳城的闹市来到了云家门前。此时的云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院内鸦雀无声,门外站着一队挺胸凹腹、神情彪悍的军人,沿着门两侧的院墙一字排开,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

初见云家门前站满了士兵,安继业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王彦章的身份后顿时释然,心中对王彦章如此布置颇为赞赏。此次武林大会危机四伏、前途未卜,以王彦章武林盟主的威名再辅以军队的威压,多少也能在气势上对隐藏于暗中的叵测小人形成一种震慑。

待看到这支军队的军容仪表之后,安继业心中不由暗暗地叫了一声好!难怪大哥李存勖一直都视王彦章为心头大患,常说只要战场上遇到王彦章,晋军就败多胜少。想不到王彦章果然治军严谨,军风整肃,与自己之前所见过的梁军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心中不由得对王彦章又多了一份敬佩之情。

这时,王茹和朱珠早已翻身下马来到门前,门前守卫一见王茹,立刻躬身说道:“小姐来了,王将军真是料事如神,一早便说算着时日你们也快到了。三位快请进吧,王将军在院内已经等候多时了。”

三人进入院中后,只见院中之前的围墙已被尽数拆除,各院均被打通。院子北侧搭了一顶帐篷也不知是做何用,院子正中王彦章一身黑袍外罩一副亮银轻甲傲然而立。待三人看到王彦章身后的物事之后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三十五章 阴谋

三人来到院中之后,初见王彦章甚感欣喜,可是当他们看到王彦章身后的物事时,却顿时愣在了当地!

只见王彦章身后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细数之下足有五十七口之多,一望便可得知棺材里面装着的就是惨遭灭门的云啸天全家老少了!

看到安继业三人面带不解之色愣在了当地,王彦章正色说道:“之所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召开这次武林大会,起因便是这云家的灭门惨案。虽然入土为安是对逝者的尊敬,但是眼下这种局面却只能出此下策了!”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此举虽然对逝者有些不妥,但是多少也能起到一些震慑人心的作用。面对着五十七个亡魂,那只躲在暗处的黑手多少也会有些心虚吧。”

王彦章道:“老夫也确实有这层想法。来来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帐再说。”

说罢,将三人带进了院中那顶帐篷之内。进入帐篷之后,三人这才明白了之前所见的这顶帐篷的用处,竟然是王彦章的临时歇脚之地。

四人坐定之后,王彦章道:“为了不破坏案发现场,没办法只能在院中临时搭起一个帐篷临时休息一下了。”说到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笑道:“安少侠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可喜可贺啊!”

安继业坐在椅子上欠身答道:“若非王老英雄父女二人的鼎力相救,若非行智大师的倾力治疗,若非王姑娘和朱珠的周到护理,安继业焉有今日?此恩此德,晚辈终身难忘!”

王彦章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安少侠此番经此大难,他日定能闯出一番成就!”

王茹接口说道:“爹,武林大会明天就开了,您可想好了什么对策了吗?”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只是粗略的准备了一番罢了,对策什么的暂时还无暇考虑。尽管我们已经看出来这场阴谋是别有用心之人精心策划而为,但是毕竟对方躲在暗处,这中间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就如安少侠的《太玄神功》一样,我认为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

安继业道:“以不变应万变?此举甚好!敌人既然想要躲在暗中伺机而动,那我们就索性给他来一个以静制动,逼着他露出爪牙之后,咱们再给他来一个后发先至!如此一来,果然深合《太玄神功》的基本奥义了。”

王茹和朱珠闻言同时抚掌称是。却见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人心和武功不同,武功有套路招数可寻,但是人心却深不可测!尤其是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往往会让人防不胜防。在准备武林大会的这些日子里我又仔细的推敲了一下这场阴谋,总觉得对方的意图绝非是想要嫁祸安少侠和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这么简单。可是我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只黑手除此以外还能包含着怎样的祸心?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想要阴谋夺取武林盟主之位和嫁祸安少侠的话倒也不难应付,眼下我只盼着明天的武林大会不要再生出什么枝节才好。”

安继业三人闻言顿时明白了明天这场武林大会隐忧颇多,王彦章的担忧确实有他的道理,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只能一时默然。

沉默了片刻后,王彦章朗声笑道:“咱们也别在这里绞尽脑汁妄自惆怅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咱们见机行事便是。我王彦章行走江湖几近六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至于在这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的!你们三人一路奔波也着实疲累不堪了,今天早早休息,养足了精神好迎接明天的武林大会!说起来你们也颇为幸运,年纪轻轻就有机会参加这场江湖武林的盛事。要知道我执掌武林二十余年,这是第二次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召开武林大会了。明日若是有事咱们潜心应对便是,若是平安无事,那正好可以让你们有机会见识见识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的精英了。”

按照王彦章的安排,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吃过午饭后便早早的休息下了。三人连日奔波也确实感到疲累不堪,一沾枕头便纷纷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直睡到子夜时分,安继业才悠悠醒转。走出帐外看了一眼夜色,安继业不由的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刚到子时觉便睡足了,精神也养好了,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偌大的云家极为安静,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火把光芒想必是巡夜的士兵。站在当地,凝望着院中那一片黑压压的棺材,安继业的心中登时升起了一种世事无常的感慨。数月之前,这云家还是一派门庭若市的景象,云啸天祖孙三代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至今犹在脑海中闪现,可是转眼间云家满门五十七口已经尽数躺在了这些冰冷的棺材之中。看着这些棺材,安继业不由得又想起了林红颜。云家五十七口虽遭横死,但是好歹还有人替他们收殓尸体。可是红颜呢?自己走火入魔后便被孟氏兄弟带到了红云山庄,也不知有没有人替红颜收尸将她安葬,总不会落得一个暴尸荒野的悲惨下场吧?想到这里,安继业只觉得心头一痛,鼻子一酸险些堕下泪来。

便在此时,安继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王彦章。安继业连忙稳了稳心绪说道:“王老前辈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王彦章笑道:“人老了没瞌睡,睡不着啊。你呢?已经休息好了吗?”

安继业苦笑道:“睡了整整一下午,休息是休息好了,但是这大半夜的却也睡不着了。”

王彦章笑道:“既然睡不着,那不妨陪我散散步聊聊天吧。”说罢,便带着安继业径直走出了云家。

白天的洛阳城确实喧闹无比尽显繁华,但是到了晚上,走在寂静的街头,在皎洁的月光的衬托之下,万籁俱寂的洛阳城又让人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寂静之美。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洛阳城的夜景。走着走着,王彦章说道:“那日在少林寺,我曾和你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当今武林的局势,想必安少侠对当今武林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了吧?”

安继业道:“多少知道了一些这些武林门派的渊源,但是我心中却有一个疑问——如今天下大乱,整个华夏大地四分五裂,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为什么江湖却还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呢?不是说江湖其实就是天下的缩影吗?”

王彦章沉声说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正因为江湖就是天下的缩影,所以天下乱江湖又岂有不乱之理?眼下这个江湖表面上看虽然还是一个整体,其实暗地里和这个华夏大地一样早已四分五裂了。所谓的江湖武林其实就是一群身怀武功的武林人士组成的一个特殊的群体而已,但是不管怎样特殊,组成江湖的武林人士还是人,所以江湖的性质骨子里还充斥着人的本性。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与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性格有异。笼统的来说有善恶之分,往细里说的话就算是用七情六欲来形容也难以尽数说清。人心各有所异,江湖又怎能太平?现在的江湖之所以还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整体,正是因为武林盟主这个位子!”

“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安继业仔细的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不解的问道:“恕晚辈直言,一个武林盟主的位子而已,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怎么还能决定的了江湖武林的团结了呢?”

王彦章笑道:“我说的是整体而不是团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之中门派众多,大家都想着争夺这个第一的位子,便注定了它不会是一个团结的武林。而武林之所以能够维持一个团结的表象正是因为武林盟主这个虚名!你无欲无求,所以对你而言武林盟主是个虚名。但是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武林盟主这个虚名其实就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若是在太平盛世,武林中人很少会和朝廷卷在一起,甚至会把那些和朝廷卷在一起的武林中人视为江湖败类。但是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真的不想和朝廷卷在一起,而是因为朝廷对他们的约束让他们产生了排斥和抵触的反感心理。可是遭逢乱世的话,朝廷非但不会去约束武林中人,反而会对他们加以利用,这样一来便助推了一部分别有用心的武林中人的野心,更是助长了他们心中那份对权力的欲望!

“而朝廷能够引诱武林中人的诱饵无非就是高官厚禄还有那个由朝廷亲自册封的武林盟主之位了!太平盛世的武林盟主其实只是由武林中人自行推选出来的而已,而乱世之中的武林盟主却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这样一来,武林盟主这个所谓的虚名不仅能够凭借朝廷之名号令武林,更是能够以此跻身于朝堂之上,封公封侯指日可待,这个虚名的含金量由此可见一斑。要知道,乱世之中朝廷更迭频繁,别看今天我是大梁国皇帝任命的武林盟主,但是谁能保证明天龙椅上坐的又是谁呢?朝廷更迭,武林盟主自然也会变动,这样一来就让那些别有用心的武林中人有了可乘之机。

“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之中,红云山庄野心勃勃自是不必说了。但是除了红云山庄之外,其他门派也并不安分。蜀中唐门虽是武林世家,却早已和蜀国伪帝王衍勾结,更是将家中三女先后下嫁与王衍为妃。身处江南的金陵金刀门和铁指御剑门先后与吴王杨行密一家三代交好,曾经甚至为了争宠而大打出手。而唐门、金刀门、铁指御剑门这三门的武功之高绝对不在你我之下,再加上对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渴望、对武林盟主这个职位的觊觎,如此一来便注定了江湖的不太平。

“上面所说的那些是有野心的门派,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门派和武林人士也像你我一样怀揣着扫平乱世、济世报国的理想,加入了一些他们认为可以帮助他们实现理想的政权之中。这样一来,让这个原本就不安定的江湖又平添了几分乱象。

“眼下的江湖虽然乱象丛生,但是却始终都没有乱,不仅是梁国朝廷的威严所致,更是因为我这个武林盟主殚精竭虑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左右平衡的结果。而现在,梁国在晋国的威胁下风雨飘摇,我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自然也受到了影响。而发动了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恐怕就是想要借此机会,给这个乱象丛生的江湖再加一把火,让这个江湖彻底的乱了,让这片已经四分五裂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

“但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任何阴谋的根本目的无非是权力、金钱、仇恨等等利益的驱使而已。可是如果真的乱上加乱的话,那么如此混乱的局面不管是对哪一个政权、哪一个门派来说都没有丝毫的的好处和利益可言,我想对方也一定明白这个道理。明知对谁都没有好处,明知百害而无一利却还要强行为之,这幕后黑手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面对着王彦章的疑问,安继业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连您都理不出个头绪,对于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来说,更是无从下手了。不过我也有一个疑问,如此乱象之中,会不会又崛起一个新的势力意图荡平乱世一统天下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据我观察,尽管当今天下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但是真正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的只有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而已。江南其他各国之主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没有丝毫的雄心壮志,只求于乱世之中割据一方、偏安一隅,又何来的荡平乱世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呢?”

安继业略微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大哥所为?”

王彦章道:“我也曾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太可能。以我对李存勖的了解,他虽然生性好战,但是为人处世还算是光明磊落,如此的鬼蜮伎俩莫说他自己想不出来、做不出来,便是他手下之人想出来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说到这,王彦章长叹一声道:“罢了,这些事情任凭咱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左右天一亮武林大会就召开了,到时候所有疑问自然而然也就水落石出了。到了!”

“嗯?什么到了?”安继业不明就里的看了看站住了身形的王彦章,随后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来到了洛阳城的郊外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借着月光一看,只见眼前不远处赫然立着一座孤坟。

王彦章指着那座孤坟说道:“我知道你再次回到洛阳云家之后,肯定会勾起你心中的一些牵挂,这才把你带到此地,希望能够让你就此放下心中的牵挂。”

安继业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座孤坟,只见坟头的覆土尚新,显然不过数月。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这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从少林寺回来之后,我一边张罗武林大会的相关事宜,一边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合欢楼,多方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了那日被茹儿和朱珠在逃出洛阳前赎了身的那个侍女。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这个侍女竟然也是一个有心之人,从茹儿她们的口中得知林红颜死在了云家之后,她便只身一人来到云家将她的尸体带了出来,并将其安葬在了洛阳郊外,便是这里了。”

证实了眼前这座孤冢就是林红颜的埋骨之地后,安继业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恸,扑通一声长跪在坟前,轻抚着空白的墓碑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安继业如此悲痛之状,王彦章轻叹一声道:“人死如灯灭,安少侠也不要过于悲伤了。林姑娘一生命运多舛,现在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个安息之所。那个侍女说了,之所以立了一座空白的墓碑是因为她着实不知道该在墓碑之上写些什么,于是便想着把镌刻碑文的事留给你了。”

安继业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多谢王老前辈如此费心找到了红颜的埋骨之地,解开了我心中的牵挂。”

王彦章道:“我无非是跑跑腿而已,真正要谢的还是那个侍女。不过那个侍女现在已经搬到了江南,只能他日有缘再说了。眼下还是先把碑文镌刻了再说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扶着墓碑站起身来,沉思片刻后运力于右手食指指尖在碑身上写了起来。指尖所过之处,只见坚硬的大理石碑身上石屑纷纷下落,转眼间便在碑身上洋洋洒洒的刻下了一篇碑文:

“粉黛峨眉画红妆,忆红颜,两茫茫。一见钟情,怎奈命无常。顾影垂怜空对月,千行泪,断愁肠。”

随即又在碑身正中刻下一行大字“烈女林红颜之墓”,大字右侧又刻下一行小字“未亡人安继业谨立”。

写罢之后,安继业长叹一声,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王彦章轻轻地拍了拍安继业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好一阙《江城子》,虽然太过伤感,却也道尽了你心中的悲凉。好一手大力金刚指,想不到安少侠在少林月余,竟然连少林寺的独门绝技都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安继业擦干眼泪,黯然说道:“诗歌合为事而作,触景伤怀有感而发罢了。这大力金刚指其实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曾和行智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二人相互印证武功之时,行智大师便把这大力金刚指教给我师父。”

王彦章闻言微微一愣道:“你师父和行智大师有过一面之缘?那行智大师怎么说没听过你师父的名字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行智大师也曾和我说起过他知道我师父是谁,可是我也亲眼所见行智大师说过没听过我师父的名字。行智大师乃是有道高僧,必然不会说谎,只是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了。”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此事看来只能日后有机会再向行智大师求证了。”说罢,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眼下的洛阳城已经汇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都等着天一亮便来参加武林大会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三十六章 盛会

天终于亮了!

虽然这次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定在了午时,但是天刚破晓,便开始有武林各大门派中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云家。待到日上三竿之时,各门各派均已到齐,单等着午时一到,盛会开启。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武林中人如此心急,毕竟时隔二十年终于重开武林大会,如此盛事谁也不愿就此错过。再加上这次武林大会召开的意义不同,所有来参会的武林中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关于云家灭门惨案和有关王彦章的谣言,更何况惊闻消失了近三十年的《太玄神功》重现江湖,更是勾起了一众武林中人心中的好奇。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也难怪这些武林中人会如此重视这次武林大会了。

此次前来赴会的不仅有各门各派之主,每个门派的掌门人都带了十余名到数十名不等的门人弟子。也亏得云家占地够大,而王彦章又事先将云家所有别院尽数打通,饶是如此,各门各派数千名武林中人同时挤在这片院落之中也觉得有些拥挤不堪。

会场早在几日之前便已布置妥当。院子正东靠近云家主宅之前搭了一座高约数尺、纵深达数丈的高台。台上居中的位置摆着三张太师椅,正中一张当是武林盟主王彦章所坐,两边的太师椅却不知是为谁而设。沿着高台两侧,两排座椅一字排开,每排十三张,每张座椅的后面都竖着一杆大旗,旗上分别书写着七派、九门、十帮的字号。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坐在相对应的椅子上,随行门人则整齐的站在各自掌门的身后。因十一帮中太行山恶龙岭已被安继业诛灭,故而现在只剩下了十帮。除此之外,二十六张座椅中,只有刀手双绝云啸天的那张座位是空着的。正西方是一整片空地没有设任何座椅,以供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和一些小门小派站立。而院子的正中那片开阔的空地上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装殓着包括云啸天在内的云家五十七口老小的棺材!

尽管此刻已是艳阳高照,尽管前来赴会的武林中人无一不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但是看着眼前这五十七口棺材却让在场众人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阴森森的寒意。

焦灼的等待中,太阳终于缓缓地移到了天际的正中,午时已到!在三声震天的礼炮声中,王彦章携着一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缓步走上了高台。在座中人有少数识得这名老者的人,见到此老之后脸上顿时显出了肃穆之色。将老者安置在主座右手的太师椅上之后,王彦章缓步走到台前,环视了一遍台下众人,随后一拱手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武林同仁赏光,于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此次武林大会,老朽不胜感激!”

王彦章的声音虽然算不上振聋发聩,但是却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不仅如此,还能在如此拥挤的场合之下形成余音袅袅的回音回荡在整个会场上空,足见其内功深厚已经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程度。在场数千武林中人,无论和王彦章私交好坏与否,心中均闪过了同样的想法:“此老不愧为执掌武林二十余年的武林盟主,虽然已近花甲之年,内功却越发的精湛了!”

只见王彦章接着说道:“之所以召集诸位召开这次武林大会,我已经在邀请函上写的很清楚了。二十七天前,武林之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剧——云啸天一家惨遭灭门,全家上下包括门人子弟、下人仆佣在内五十七口无一生还!你们眼前这五十七口棺材装殓着的就是云家满门,这是老朽闯荡江湖六十年来闻所未闻的惨案!!更何况云家灭门的惨案刚一发生,江湖之中便流言四起,一方面说此案乃是一个身负《太玄神功》的江湖后辈所为,另一方面又说老朽与此人颇有渊源意图护短。原本一桩命案,老朽只道能够找出幕后凶手以谢云家五十七口在天之灵便也罢了。但是流言如此,老朽倒是不能如此轻易的结案了。无奈之下,遂召集天下武林英雄召开这次武林大会,索性把这事摆在明面上公开处理为好!”

对于王彦章所说之事,前来赴会的武林中人大多早已知晓,故而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想要听听王彦章究竟如何公开处理此事。

台上,王彦章一摆手,极为恭敬的指着坐在椅上的那个老者,朗声说道:“这位老前辈,江湖朋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便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三指断人生死的青囊神医——孙杏林老前辈!”

听闻椅上那位老者竟然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青囊神医孙杏林,一众武林人士顿时肃然起敬,纷纷起身向孙杏林拱手施礼。这孙杏林已近百岁高龄,行走江湖近百年,武林中人皆知此人虽然内功颇深却不会丝毫武功。因其医术高明,一生之中救人无数,大多数的江湖门派都有门人子弟或多或少的受过孙杏林的医治,故而在江湖之中威望极高!所谓三指断人生死是因为他可以仅凭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略一搭脉,便能知道对方是否还有救,因此得了一个三指断人生死的江湖称号。又因其常年行走江湖一个青囊从不离身,加之医术如神,所以又被武林中人称为青囊神医。以孙杏林如此威望,理当坐在武林盟主之侧。

见到台下众人纷纷向自己行礼,孙杏林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拱手向台下作了一个四方辑以算回礼,随后朗声说道:“老朽一个闲云野鹤、江湖散人,怎能当得起诸位武林英雄如此大礼?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老朽本来无意于江湖之事,但是王盟主的盛情难却,加之此事与王盟主和《太玄神功》的门人清白有关,于是老朽便破例而为了。”

王彦章接口说道:“此番之所以劳烦孙老前辈大驾,一方面是因为此事牵连到了王某,若是有我来处理恐怕难以服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孙老前辈德高望重,医术高超,对武林各派的功夫所致的创伤比较熟悉,加之孙老前辈和《太玄神功》颇有渊源,由他老人家来处理此事确实再也合适不过了。”

听闻孙杏林和《太玄神功》颇有渊源,站在台后的安继业不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心道:“此老既然姓孙并且医术高明,想来当是师祖孙思邈的后人了。估计是师祖在归隐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后人,于是不仅将自己的绝世医术倾囊相授,更是将自己所领悟的《太玄神功》的昊天无极功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了后人!”

这时台上的孙杏林又开始说话了,待到听完孙杏林的话后,更加做实了安继业的猜测。只听孙杏林说道:“说来惭愧,老朽行走江湖近百年,虽为江湖中人,但是却于武学一道一窍不通,所仰仗的无非是祖传的微末医术和先祖在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世外高人所传授的一门内功心法而已。说来凑巧,这门内功心法便是——昊天无极功,也就是威震江湖的《太玄神功》中的那门内功心法!众所周知,二十八年前李存孝曾以这门《太玄神功》威震华夏,江湖也好,战场也罢,死伤于《太玄神功》之下的人数多达十余万,故而老朽在救治这些人的时候多少也对《太玄神功》所造成的伤害有所了解。既然传闻云家的灭门惨案乃是《太玄神功》中的撼天狂刀所为,那么究竟是与不是只需开棺之后,由老朽一验尸体上的刀伤便可得知!”

听闻孙杏林所学内功竟然是《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王彦章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棺验尸。尽管此举对亡者实属不敬,但是事已至此却也别无他法了。来人!开棺!”

随着王彦章的一声令下,从台后走出几名仵作来到正中的几口棺材前。只见几名仵作每人手提一坛烈酒,狂饮了几大口后,又口含烈酒互相将对方身上悉数喷了一遍,随后便操起工具开启棺材。伴随着几声生涩的吱哑声后,正中十口棺材被尽数撬开,霎时间一股恶臭从棺中弥漫开来。

看到棺材已被打开,王彦章接着说道:“接下来就要验明正身了。为了以示公正,此事还得劳烦武林之中威望颇高的三宗之中的‘义宗’丐帮的谢长峰谢帮主和‘武宗’红云山庄的孟明孟庄主,还有华山派的掌门人林朝阳林掌门和武夷派掌门人刘羽禅刘掌门这四为德高望重的武林英雄了。”

听到如此安排,安继业心中着实佩服。这四人不仅涵盖了武林中的七派、九门、十一帮,更是将红云山庄的孟明这个最大的嫌疑人推到了台前。王彦章不愧是武林盟主,如此安排果然是滴水不漏!

听到王彦章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谢长峰、林朝阳和刘羽禅三人欣然离座,只有孟明面带不满之色。虽然心中颇为抵触,但是想到此举也是红云山庄的一个露脸的机会,只好极不情愿的跟在三人之后来到了被打开的棺材前。

时值盛夏,气温颇高,加之尸体于棺中盛放了已达二十余日,所有尸体虽然面目依稀可辨,却早已腐败不堪,阵阵恶臭扑面而来。谢长峰乃是丐帮中人,对这些污秽之物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林朝阳和刘羽禅掩着口鼻强行闭气,多少还能忍受。倒是孟明,只验了一具尸体后便已忍受不住,快步远离棺材,弯腰大口的呕吐起来,直将胃里的黄水儿都吐的一干二净。

吐罢之后,孟明犹觉的‘意犹未尽’,又干呕了几声后,指着王彦章怒声说道:“我等不远千里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王盟主却将我等视为仵作这等下贱行当,没的轻贱我等!不知王盟主你意欲何为?!”

没等王彦章说话,已经把所有尸体尽数验过的丐帮帮主谢长峰笑道:“孟庄主这是什么话?能当的起这份验明正身的差事,那是王盟主和一众武林英雄对我们的信任!何来轻贱之有?”

林朝阳和刘羽禅此时也验完了尸体,将胸中所憋的气息尽数吐尽之后,同声说道:“是啊,这事儿虽然有些恶心,但是足以证明了大家伙儿对咱们几个人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孟庄主这么说就不对了吧?”

台下众人也纷纷附和,都觉得孟明此举太过做作,和谢长峰三人相比顿显高下之分。

眼见着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孟明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愤愤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在椅上干喘粗气。

看到孟明如此狼狈,王彦章心中冷笑了一声也不再搭理,朗声说道:“正身已经验过,请问谢帮主、孟庄主、林掌门和刘掌门,棺中尸体可是云啸天一家?”

孟明心中有气,把头往旁边一扭,没有好气的说道:“不知道!尸体都烂成那样了,哪还能看出来是谁呢?”

丐帮帮主谢长峰乃是性情中人,脾气比较暴躁。眼见着孟明如此态度,顿时心中火起腾地站起身来。正待质问孟明,却转念一想此时此地不太适宜,于是强忍怒气长出一口气后,转身对王彦章说道:“适才我和华山派的林掌门还有武夷派的刘掌门已经检验过了,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但是面目还依稀可辨。经我三人确认,正中的两口棺材里的确是云啸天及其长子云飞扬,至于其他八口棺材是不是云家的人,我们三人和云家不熟所以也不清楚了。倒是孟庄主和云家私交颇好,他应该识得的。只不过孟庄主不知为何心中有气,偏又百般推脱,这倒叫人难办了!”

听到谢长峰话中有话颇有讥讽之意,孟明勃然大怒,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戟指着谢长峰大声说道:“谢帮主此言何意?”

谢长峰冷笑一声,盯着孟明说道:“我言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孟庄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孟庄主如此杀气腾腾的,莫非是教训教训老叫花子不成?!”

“你……!”孟明尽管心中有气,可是他也知道虽然同为“三宗”,但是红云山庄早已今非昔比,自己的功夫和谢长峰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真要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思量再三之后倒也不敢造次,只能一跺脚愤愤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台上的王彦章见状,倒也不想让孟明太过难堪。于是朗声说道:“能够认定云啸天及其长子云飞扬的身份也差不多了,他们二人乃是云家之首也足以代表云家满门了,姑且就只验他们二人的尸体吧。不知各位武林同仁可有异议?”环视了一遍台下,只见众人纷纷附和,王彦章接着说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就烦请孙老前辈验尸。”

说罢,王彦章搀扶着孙杏林走下高台来到棺前,然后为了避嫌又重回高台之上,静静地在台上等候着孙杏林的检验结果。

只见孙杏林先从身上所负的青囊之中掏出三粒药丸,将两粒塞于鼻孔之中,一粒含在舌下,准备停当后便弯下腰去仔细的查验棺中尸体上的伤口。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孙杏林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将口鼻中的药丸取出之后,沉声说道:“尸体已经验罢。云啸天所中刀伤共计二十六处,其中胸腹七处,后背五处,两臂及双腿共十三处,颈部一处为致命刀伤。云飞扬所中刀伤五处,胸腹三处,后背一处,颈部一处,和云啸天一样也是颈部一处为致命刀伤。若以刀伤来判断,似乎确为撼天狂刀所为!”

台下一众武林人士听完孙杏林的话后,顿时传来一片唏嘘声,皆为云啸天父子的惨状感到震惊,同时也对下此毒手的凶手感到愤恨。尽管武林之中寻仇之事极为常见,但是如此凶残的手段却极为罕见。

孟明冷笑一声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就是《太玄神功》所为,那么就烦请王盟主把当今武林之中唯一会用《太玄神功》的那位姓安的‘大侠’请出来吧?”

王彦章正待答话,却见孙杏林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撼天狂刀,而不是《太玄神功》!而且我说的是似乎,并没有肯定。孟庄主怎能如此断章取义呢?”

孟明笑道:“这就奇了啊!试问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这撼天狂刀乃是《太玄神功》中的外功心法之一,既是撼天狂刀所为,怎么孙老前辈又说不是《太玄神功》了呢?而且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不知孙老前辈这个‘似乎’二字又做何解呢?”

孙杏林道:“撼天狂刀确为《太玄神功》的外功心法不错,但是仅凭着撼天狂刀就能说明此人会《太玄神功》了吗?若是如此,那么老朽所学的昊天无极功乃是《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依着孟庄主的意思老朽岂不是也会《太玄神功》了不成?”

孙杏林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众武林中人的附和。孙杏林不会武功世人皆知,若是仅凭着昊天无极功的内功心法就说孙杏林会《太玄神功》,确实是难以令人信服。

孙杏林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说‘似乎’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刀伤虽然看起来似乎是撼天狂刀所为,但是其实却是有人刻意仿冒而成!”

孟明冷笑一声道:“仿冒?孙老前辈未免把这《太玄神功》看的也忒轻了一点了吧?二十八年前,李存孝以《太玄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若是如此轻易的就能被人仿冒,那李存孝那‘战神’的称号只怕人人都能仿冒得了了!”

孙杏林摇了摇头道:“孟庄主怎的又将撼天狂刀和《太玄神功》混为一谈了呢?我说的是仿冒刀法而不是仿冒《太玄神功》!当年李存孝以《太玄神功》闯荡江湖十余载,武林之中、战场之上死伤在李存孝撼天狂刀之下的人数多达十余万。撼天狂刀在人身上留下的伤痕场中有点岁数的武林英雄恐怕都有一定的印象。所以《太玄神功》仿冒不来,但是这撼天狂刀所造成的刀伤如果下点心思的话,想要模仿倒也不难!”

孟明冷笑道:“既然如此,孙老前辈多少也得拿出点证据来吧?口说无凭只怕难以服众啊!”

孙杏林正色说道:“证据当然有啊?老朽原本要说这证据的,但是孟庄主却一再夹七夹八的纠缠不清,我一时间也无从说起啊。”

孟明正待说话,却见一旁的丐帮帮主谢长峰啪的一声一拍扶手腾身站起,指着孟明粗声粗气的说道:“孟庄主!孙老前辈德高望重,你不尊重他老人家便也罢了。只是一味地胡搅蛮缠却是作何道理?莫不是你心中有鬼不成?!”

孟明冷笑道:“我孟明行的稳站的正,心中能有什么鬼了?怎么?心里有疑问还不让人问了吗?倒是你谢帮主一再苦苦相逼,真当我红云山庄怕了你丐帮不成?!”

第三十七章 清白

眼见着孟明和谢长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大有当场动手的势头,孙杏林连忙说道:“谢帮主不必动怒,既然孟庄主想要知道答案,想必在场诸位英雄心中也皆有同样的疑问,左右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老朽说出来便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孙杏林接着说道:“当年李存孝称霸武林之时,老朽也曾医治过少数从李存孝的手中死里逃生之人,也曾查验过许多被李存孝所杀之人的尸体。故而对撼天狂刀所造成刀伤有一定的了解。

“须知《太玄神功》中的各种功夫都是以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内功心法为基础的,所以撼天狂刀之所以可怕并不是因为刀法,而是因为刀法之中所灌注的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内力!中刀者即便没有被一刀砍为两断,除了创口处的刀伤以外,与之相对应的内脏的位置也会因刀上所灌注的昊天无极功的巨大内力而被震碎!

“因此撼天狂刀的刀法虽然可以模仿,但是这内功若非同样修行过昊天无极功的话是断然模仿不来的。适才我已经验过了云啸天父子二人尸体上的刀伤,乍看之下似乎是撼天狂刀所为,但是细看之后却破绽百出!

“第一,云啸天父子二人所中的刀伤虽重却皆在体表,体内脏器全部完好无损,这与修行过《太玄神功》所使的撼天狂刀有着天壤之别!第二,众人皆知李存孝的威名,应该也清楚除非是李存孝手下留情,否则诸位何时曾见过或者听说过李存孝一刀之下杀不死人的事情发生过?试问修行过《太玄神功》的人杀一个云啸天至于用了足足二十六刀吗?第三,云啸天和云飞扬父子二人皆死于颈部重创而导致的失血过多,既然身负《太玄神功》绝技,凶手又为何要使出如此拙劣的办法来杀人,这不是欲盖弥彰、自欺欺人吗?

“综上所述,我才断定云啸天全家灭门惨案实为别有用心之人意图嫁祸他人而有意为之!若是遇到他人,此事倒也让这别有用心之人可以蒙混过关了。可是这幕后黑手虽然心机算尽,却不料天意难遂人愿,凑巧遇到了苟活于世并且对撼天狂刀的刀伤有一定研究的老朽,无意中揭穿了这个企图嫁祸于人的阴谋!”

听完德高望重的孙杏林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之后,一众武林中人皆已信服云家灭门之事确实是另有幕后黑手企图嫁祸于《太玄神功》的传人。只有孟明面带不屑之色冷笑道:“孙老前辈德高望重,既然如此说了我等本该没有异议才是。只不过,若是仅凭着孙老前辈这一面之词就想让一众武林英雄心服口服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啊?”

台上的王彦章笑道:“看来若非铁证如山摆在面前的话,孟庄主是难以心服口服了是吗?也罢!那么我们就把当事人请上台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吧!安继业安少侠,请上台来!”

听到王彦章叫自己,安继业一个纵身从台后跃到台上,快步来到王彦章身边站定。王彦章指着安继业说道:“此人便是谣言所传的那个灭了云啸天满门的《太玄神功》的传人安继业!这位安少侠一入江湖便一己之力灭了江湖中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恶龙岭,也可谓是一战成名了!”

听闻台上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便是《太玄神功》的传人、便是那个传说中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的安继业后,台下一众江湖好汉顿时一片哗然。

只听王彦章接着说道:“孟庄主和这位安少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只不过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老夫在此也不便明说。孟庄主,不知这位安继业安少侠可是江湖传言中的那个灭了云家满门的人吗?”

听到王彦章突然提起了安继业和自己之间的渊源,孟明心中不由一惊,有心想不作答,又深恐王彦章当众说出自己曾经觊觎《太玄神功》将安继业囚禁于红云山庄的丑事,无奈之下只能咬牙说道:“这小贼便是化成灰我也认识!是又怎样?!”

王彦章笑道:“是就行了!适才孟庄主不是说孙老前辈的一面之词难以让你心服口服吗?既然如此,正好安少侠便在此地,不如让他一展身负《太玄神功》的撼天狂刀刀法,一试之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孟明冷哼一声道:“哼!怎么试?难不成王盟主想要找个人过来让这姓安的小子试刀不成?”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孟庄主这话未免杀气太重了吧?试刀这种事非得找个人才行吗?咱们的目的无非是要证明孙老前辈所说属实罢了,我看……那边那颗大树就行。”

众人顺着王彦章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靠近院墙出有一颗一人难以合抱的参天大树,顿时明白了王彦章的用意。

此时,安继业已经依言来到了大树旁边,左手握着挂在腰间的血河宝刀的刀鞘凝望了大树片刻之后,紧握着刀柄的右手猝然出刀!只见一道刀光闪过之后,安继业已经还刀入鞘。大树却纹丝未动,只是树干上多了一道长约数寸深达数分的刀痕而已。

看到如此刀法,众人脸上皆显出了诧异之色。这就是传闻中的撼天狂刀?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便在此时,台上的王彦章说道:“本来接下来的事情老朽就可以做的,但是谣言说老朽和安少侠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清不白,所以为了避嫌,接下来只能劳烦一下谢帮主了。”

丐帮帮主谢长峰起身说道:“王盟主不要客气,有什么差遣但说无妨!”

王彦章道:“烦请谢帮主把那颗大树斜着劈开便是,不要毁坏了适才安少侠所砍过的刀痕。”

谢长峰朗声笑道:“这有何难,交给老夫便是。”

说罢,谢长峰快步走到树前,对安继业点了点头说道:“老夫乃是丐帮中人,我丐帮中人行走江湖手里向来都只有一条打狗棍,刀剑什么的从不随身携带,所以只好借小哥儿的宝刀以用了。”

安继业从初见谢长峰时,便对谢长峰豪爽的性格颇为中意,此刻见谢长峰借刀,连忙正色说道:“有劳谢帮主了。”说罢,抽出血河宝刀,调转刀身,刀刃朝着自己把刀柄递到谢长峰的手中。

谢长峰从安继业手中接过血河宝刀之后,只觉得刀身上一股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在这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竟然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谢长峰表情凝重的说道:“好重的杀气!果然是一把宝刀!!”

话音未落,手中长刀已然劈出!一道耀眼的刀光闪过之后,面前这颗大树已被斜斜的劈为两段!

只听谢长峰由衷的赞道:“削铁如泥,真是一把好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夫功力深厚所致呢,哈哈哈!”一边赞叹不已,一边将血河宝刀还给了安继业。

王彦章见状,接着说道:“接下来烦请孙老前辈、谢帮主、林朝阳林掌门、刘羽禅刘掌门,金陵金刀门的金铭金门主,还有……孟庄主也算一个吧!烦请六位前去查验一下这颗被砍断的大树的内部情况。”

孟明听王彦章提到自己的名字颇为勉强,有心不想过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以咄咄逼人之态质疑孙杏林的检验结果,此时若是不去倒显得自己居心叵测了。只好悻悻的跟在其余五人之后,一起来查验大树的情况。

一行六人来到大树近前看到大树被砍断的内部情况后,除了孙杏林以外,其余五人包括孟明在内均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大树被砍断的内部也就是安继业之前所砍的树身之处,虽然外部刀伤并不起眼,但是树身内所对应的经络文脉正如孙杏林之前所说的那样早已碎裂不堪!

谢长峰大声说道:“孙老前辈说的没错!安少侠这一刀才是真正的修行过《太玄神功》的撼天狂刀!”其余五人除了孟明不置可否之外,也均纷纷点头称是。

至此,云家灭门惨案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尽管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是这幕后黑手的目的终于明了,也总算是洗清了安继业的嫌疑。

只听王彦章朗声说道:“现在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尽管我们暂时还是无法查出究竟是谁导演了这出灭门惨案,但是至少我们已经能够看出导演了这场云家灭门惨案的人的目的无非就是意图嫁祸这位安少侠和老夫而已。尽管颇费了一番周折,尽管此事目前还是疑云重重,但是至少也证明了此事与安继业安少侠无关!由此一来,传言老夫与安少侠不清不楚、意图护短的传闻也就不攻自破了!既然现在已经洗清了安少侠与老夫身上的嫌疑,那么眼下先把云家五十七口尽数安葬了才是。至于此事究竟何人所为,究竟包含着怎样的祸心,他日定能大白于天下!”

孟明闻言,一摆手说道:“且慢!就算是证明了安继业与此事无关,如此草草结案又怎能服众?”

王彦章冷冷的盯着孟明说道:“那么孟庄主意欲何为啊?”

孟明冷笑道:“好说,只需找出幕后黑手以慰云家满门的在天之灵就行了!否则如此惊天惨案就这样草率结案的话,王盟主你这个武林盟主恐怕是……”

孟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众人也都听出了孟明话中的含义,如此草率结案的话,只怕王彦章这个武林盟主是有些不称职了!

王彦章冷冷的说道:“想要结案倒也不难,只需找出对撼天狂刀的刀法颇有研究的人即可。而这种人在江湖之中倒也并不多见,据老夫所知,你红云山庄便是其一!世人皆知当年令尊孟楷被李存孝于乱军之中所杀之后,你红云山庄便潜心研究这门撼天狂刀的刀法,意图从中找出破绽为父报仇!若说嫌疑,你红云山庄只怕是嫌疑最大!只不过这一切都没有真凭实据,仅凭着猜测着实也无法坐实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想要调查清楚还需时日。而且我听孟庄主适才所言话中有话,恐怕调查真凶事小,意欲把我这个武林盟主废了才是你的本意吧?!”

王彦章的一席话,顿时道破了众人心中的疑问。会场上瞬间变得喧闹了起来,少数野心勃勃的帮派之首的脸上顿时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而孟明此刻突然听到王彦章一语道破了红云山庄的嫌疑最大,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心中暗道:“这老匹夫果然有两下子,竟然怀疑到了我红云山庄的头上。此刻若是继续谈论此事,恐怕自己顿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既然已经把话说破,此时不妨就给他搅个天翻地覆,让这老贼和一干武林人士再也无暇顾及云家的破事了!”

心念已定,孟明冷笑一声道:“既然王盟主自己把话挑明了,那么孟某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顾及王盟主的面子了!没错!我确有此意!自有江湖一来,武林盟主之位须得有德者居之。试问王盟主执掌天下武林二十余载,对江湖武林可曾有过什么建树?当此大乱时节,王盟主身为武林盟主,二十余年来却潜心与朝廷勾结,一心只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做打算,又何时把江湖武林放在心上了?你这武林盟主早就该换人了!”

孟明这番话算是说出了少数武林中人的心声,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部分人的附和。

却见谢长峰腾身站起,指着孟明怒骂道:“放你娘的臭屁!好一个红云山庄,好一个孟明!我就说你从一开始就一味地胡搅蛮缠,原来竟然包含着如此的祸心!当今天下大乱,若非王盟主苦心经营二十余载,这江湖武林早已和这天下一样四分五裂、一派腥风血雨了!你红云山庄有何居心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老夫却没想到你为了一己的野心,竟然如此诋毁王盟主。孟明!你也忒的狠毒了吧?!”

孟明闻言早已勃然大怒,正想说话,却听得台上王彦章哈哈笑道:“哈哈哈!很好!孟庄主总算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脓包总得挑破了才舒服,否则一味的遮遮掩掩反而倒让人浑身不自在了。老夫不才,执掌武林二十余载虽然勉力维持了武林不至于搅进这乱世之中,但是也确实没做出多大的贡献。只不过老夫这个武林盟主却也是得到了一众武林同仁的认可并且得到了当今朝廷册封的,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了!既然孟庄主已经将此事挑明了,那么我想看看台下还有谁和孟庄主一样觉得老夫这个武林盟主不称职呢?”

在王彦章凌厉的目光的注视下,台下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王彦章对视。

就在此时,只见九门之中排名第二位的蜀中唐门掌门人唐嫣轻抚着胸口咯咯笑道:“王盟主这么凶巴巴的着实吓人呢,奴家这颗心现在还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孟庄主你也真是的,人家王盟主执掌武林二十余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孟庄主怎能一句话就把王盟主说的如此不堪呢?”

这唐嫣执掌蜀中唐门已近二十余年,虽为女人行事作风却不让须眉,加之攀上了蜀国皇帝王衍这棵高枝儿。在她的带领下,本已没落的蜀中唐门不仅逐渐的恢复了生机,在江湖上更是名声鹊起,甚至超过了往日的辉煌。此时的唐嫣尽管已经年近五十,却保养得极其到位,乍看之下宛如三十多岁的少妇一般风韵犹存。

众人听到唐嫣不断指责孟明,皆道唐嫣是站在王彦章一方了。却不料唐嫣突然口风一转接着说道:“不过王盟主适才所说您这武林盟主乃是朝廷册封,却不知您说的这个朝廷是哪个朝廷呢?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您说的这个朝廷和我们心中的那个朝廷是不是一回事儿呢?”

唐嫣开口之时,王彦章便心知此女绝对另有所图。听到唐嫣说出这种话来,倒也并不觉得意外。正想答话,却听孟明哈哈笑道:“哈哈哈,唐门主这话说的对啊。我红云山庄此刻早已举庄搬至江南的吴国,在我看来吴王杨溥虽然年轻,却是一代明主,因此我心中的朝廷只有吴国而已。却不知王盟主所说的朝廷又是哪个朝廷啊?!”

“放肆!”孟明话音刚落,便见王彦章勃然大怒,厉声说道:“在我大梁的国土之上尔等竟然胆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们道我王彦章是吃素的吗?!”

“呦~王盟主何必如此动怒呢?”说话间,只见台下座中站起来一个四十来岁、面若涂脂有些阴柔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我觉得孟庄主和唐门主说的没错啊!当今天下大乱,武林虽然还勉强算是一个整体,但是武林中人人人心中却都有一个自己认定的朝廷,此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孟庄主所言非虚,我吴王杨溥确实天资聪颖,心怀天下,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明主呢!”

此人便是江南铁指御剑门的门主,人称江南小诸葛的司马策。眼见着司马策也说出了心声,同样抱着吴国大腿的金陵金刀门的门主金铭也急忙随声附和道:“司马策这话说得没错!我金陵金刀门一向以吴国为心中之主,我所承认的朝廷也只有吴国一国而已!”

王彦章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们一个个说老夫与朝廷勾结不配做这武林盟主之位,却没想到尔等却口是心非,言语之中纷纷暴露了你等也与各国伪帝相互勾结的不争事实!如此自相矛盾的言辞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孟明笑道:“便是打脸又能如何?难道只许你王盟主依仗梁国势力,却不许我辈中人有自己所依靠的势力不成?此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王盟主不觉得太过于霸道了吗?”

王彦章笑道:“所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若是你等已然认定你们心中之主便是匡扶天下之主的话,老夫倒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只不过,你们口中的诸如蜀中王衍和吴国杨溥之流的‘明主’,在老夫看来属实不值一提!王衍胸无大志盘踞四川,横征暴敛只图自己安逸享受,蜀中百姓苦不堪言!江南吴国,自杨行密死后便大权旁落,朝中徐氏专权,早已是一副任人摆布的傀儡!此等碌碌无为之辈竟然成了你等口中的明主?真是让老夫无言以对了!

“老夫召集武林英雄召开此次武林大会,原本也想到了会有这样一个局面!只不过一个武林大会竟然让你等开成了一个在讨论谁能夺得天下的大会,倒也着实超出了老夫的预料!也罢,事已至此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说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想法?!”

第三十八章 比武

历经周折,好不容易揭开了云家灭门惨案的疑云,洗脱了安继业和王彦章身上的嫌疑,却没想到王彦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武林大会的局面突然急转而下。在孟明的挑唆下,蜀中唐门、江南铁指御剑门还有金陵金刀门竟然先后发难,意图染指武林盟主之位,顿时对王彦章形成了逼宫之势!

听完王彦章的质问,孟明冷笑一声道:“哼哼,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已经明摆着了,我辈江湖中人对王盟主执掌武林期间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很简单,王盟主已经在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余年了,更何况王盟主年事已高,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不妨趁着此次武林大会之际,咱们一众武林同仁全部在场之时,就此重选武林盟主吧!”

谢长峰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戟指着孟明厉声说道:“重选武林盟主?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论武功、论人品,我倒要看看在场的诸位有谁能比得过王盟主了?就算是王盟主不做这劳什子的武林盟主,我倒要看看又有谁敢接任?!你孟明敢吗?若是让你孟明当上了武林盟主,老夫第一个便不答应!”

孟明笑道:“谢帮主好大的脾气啊!我孟明不敢,你谢帮主就敢了吗?说起来也对,江湖之中向以一主、三宗、七派、九门和十一帮为主,王盟主若是卸任了的话,这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理应从咱们三宗之中选出来一个才是。少林寺的行智大师德高望重,一身武艺更是独步武林,让他老人家来做这个武林盟主倒也不错。只可惜行智大师乃是方外之人,对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向来没有兴趣。这样一来三宗之中就只剩下你这‘义宗’丐帮的谢帮主,和我这‘武宗’红云山庄的孟明有这个资格了。唉,这倒也让人着实为难了!”

谢长峰正待破口大骂,却听台上王彦章朗声笑道:“哈哈,之前孟庄主也曾说过,这武林盟主之位须得有德者居之,怎么现在又开始论资排辈了呢?似你这般安排,武林盟主的位子倒也简单了许多,大家也无需争执,只需按顺序轮流坐庄即可,还选个什么劲儿呢?”

王彦章一番话,顿时引得台下众人哄堂大笑。

孟明面红耳赤的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王盟主如此抢白未免有失身份了吧?反正不管怎样,王彦章你这个武林盟主我孟明是坚决不会承认的了!”

王彦章道:“不承认也由不得你!在选出新任武林盟主之前,我王彦章还是武林盟主!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你承不承认!而且孟庄主你别忘了,你现在身处大梁国土,我王彦章乃是大梁开国伯,就凭你刚才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一事,老夫就能取了你项上人头!来人啊!”

“在!”

王彦章话音刚落,只听得云家院墙之外猛然传来一阵炸雷一般的山呼声!紧接着,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云家周围的院墙应声而倒,飞扬的尘土中只见足有数千人的梁国军队早已将整个云家团团围起!站在第一排的弓箭手更是弯弓搭箭,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场上的一众武林人士!

骤起的巨变顿时将在场的一众武林人士惊得目瞪口呆。而孟明、唐嫣、金铭、司马策等人更是没料到王彦章竟然会准备的如此周全,在这洛阳城中暗伏下了一支军队以备不时之需。尽管眼前这数千人的军队对于他们这些武林高手来说不值一提,但是想到王彦章之前所说的话,自己一方此刻深处梁国境内,只怕眼前这支军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以王彦章在梁国的身份和地位,调动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些人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天方夜谭了!

唐嫣虽然极力的想要保持镇静,但是脸上早已面如土色,颤声说道:“王盟主这是何意?说好的武林大会怎么又暗伏下了如此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莫不是想要趁机将我等一众武林人士就此剿灭不成?!”

司马策虽然号称江南小诸葛,但是面对如此局势也觉得无计可施,随声附和道:“唐门主说的没错,王盟主如此做法未免太过分了一些,着实不够光明磊落吧?”

孟明也冷笑道:“好你个王彦章,真没想到你竟然还包藏着如此祸心,居然想趁着武林大会之机将我等武林中人一网打尽?!”

一直站在王彦章这一边的谢长峰也不理解王彦章的做法,像是不认识王彦章似的,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彦章,喃喃说道:“王盟主你这又是为何?尽管孟明等人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但是你这种做法未免……”

其实莫说是这些武林人士,便是在场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也没想到王彦章竟然会留有如此后手。虽然他们也佩服王彦章算无遗策的机智,但是对于这种做法不仅颇为不解,甚至在心底深处多少还有一些抵触。

便在此时,只听台上的王彦章朗声笑道:“诸位武林英雄不要误会,老夫之所以出此下策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刚才的局势混乱不堪,不仅对老夫极为不利,恐怕更是会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做出什么不利于江湖武林之事。无奈之下,老夫才搬出了早已布置好的军队。实不相瞒,这支军队就是老夫为防止眼前这种局面的发生而刻意布置的!

“不过诸位尽管放心,这支军队只是为了稳定大局而设,只要大家按规矩做事,不要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事,老夫保证这支军队绝对不会对诸位不利!”

孟明冷笑道:“按规矩做事?此情此景,不管怎么看都是你王彦章说了算了,所谓的按规矩办事也不过是要我等按你王彦章所定的规矩来做事罢了!”

王彦章笑道:“孟庄主不要把天下英雄都想的和你一样不堪!老夫一生为人处世向来光明磊落,几时曾做过恃强凌弱之事?!你等既然觉得老夫这个武林盟主该退位让贤了,老夫又何必眷恋这空有一个名头的虚职?但是凡事都得有个规矩不是?想要重选武林盟主就得按规矩办事!文争武斗皆可,但是想要借机扰乱武林,老夫绝对不答应!”

唐嫣眼见着眼前的局势有所转机,连忙问道:“不知王盟主所谓的规矩是什么呢?”

王彦章道:“好说!在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之前,老夫还是武林盟主,那么老夫便以这武林盟主的身份定下一个规矩!重选武林盟主之事老夫绝对不会参与,由老夫和孙杏林老前辈在此当一个公证人来见证新一任武林盟主的诞生!武林盟主本应该由一众武林英雄公推选举产生,但是当前这种形势只怕是难以做到了。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不妨定个新规,既然是要在一众武林英雄中选出新的武林盟主,那么咱们不妨就按武林传统来办,来一个‘以武论英雄’如何?”

谢长峰问道:“以武论英雄?王盟主的意思是让大家伙以自身武功来一较高下,从而决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吗?”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谢帮主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下场一试哦。”

谢长峰哈哈笑道:“哈哈哈,我就算了!老叫花子混迹江湖只求一个温饱安稳而已,一个丐帮已经让老叫花子我心力憔悴了,这劳什子的武林盟主还是让与他人吧。我看干脆这样吧,王盟主若是不嫌弃老叫花子这点微末的功夫,不放让老叫花也和王盟主和孙老前辈一起当这个见证人如何?”

王彦章笑道:“如此甚好!我还正愁一会儿比武开始之后,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制止呢,有了谢帮主的帮忙,老朽就不愁了!”

台下孟明见状,冷笑一声道:“以武论英雄?在场数千武林人士,单以帮派而论也不下五十余家,一旦动起手来,如此混乱的局面试问仅凭着你王彦章和谢帮主二人就能弹压的住吗?”

王彦章闻言,笑道:“如此混乱的局面不正是孟庄主所期待的局面吗?不过孟庄主尽管放心,既然说了按规矩来,老夫又怎么可能让场面如此混乱?无门无派的自己代表自己出战,有门有派的则由门派公推出一个代表来代表自己的门派出战。门人子弟也好,一门之主也罢,总之一个帮派只能选出一人参战。

“至于怎么安排场次如何决定对手,老夫也早已想好了办法。决定对手一事就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虽然听起来有些草率,但是听天由命一切皆看天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场次的问题也好解决,一会儿抓阄之时,由我手下的军队在现场搭建四个擂台。抓阄完毕后,四个擂台同时进行,参加比武的人数再多,一下午的时间应该也能决出一个结果了。如果一下午决不出来,那么咱们便挑灯夜战,直到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即可!如此安排,不知各位武林同仁可有异议?”

台下众人包括心怀叵测的孟明,觊觎武林盟主之位的唐嫣、司马策、金铭等人皆认为王彦章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一时间纷纷附和,就此一致通过了王彦章的意见。

看到众人没有意见,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咱们就此决定了。老夫这就安排抓阄事宜,左右也是个等,不如趁此机会大家先吃过午饭再说。大战之前总需要养精蓄锐才是,仓促之下老夫准备不周,酒肉虽然早已备下,但是总是比不过管子里的饭菜精致,还望诸位见谅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酒管够,但是大家伙儿自己看着喝,哪个喝醉了错失了武林盟主的头衔就怪不得老夫了啊!来人啊,上酒肉!”

台下众人闻言顿时爆出了一阵笑声,紧接着只见一众军人端着装满成块的方肉和成坛的美酒条盘一一摆在众人面前。一众江湖好汉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上午,肚中早已饥饿无比,眼见着酒肉流水介的端了上来,顿时食指大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痛快!只有孟明等人疑心王彦章在酒肉里做了手脚,酒肉虽香却不动分毫,纷纷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凉水勉强下咽。随行的门人弟子看着别人喝酒吃肉,自己却喝凉水啃干粮,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违背了庄主的意思,一顿饭竟然吃的牢骚满腹,只差怨声载道了。

这边一众武林好汉大快朵颐,那边安继业和王茹、朱珠却带着满腹的疑问来到了王彦章的身边。此刻王彦章正陪着孙杏林和谢长峰一起吃饭,看到安继业三人走了过来,不解的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不吃饭啊?”

安继业说道:“晚辈稍稍吃了点,已经饱了。只是王姑娘和朱珠却一口都没吃呢。”

王彦章问道:“你俩怎么不吃呢?就算不合胃口好歹也得吃点垫吧垫吧啊。”

王茹摇了摇头道:“爹!今天这事摆明了是孟明等人图谋不轨,您老人家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把武林盟主的位子让给他们了呢?”

朱珠也噘着嘴说道:“师姐说的对!师父就这样让出了武林盟主的位子,也太便宜孟明他们了吧?”

王彦章笑道:“两个傻孩子,就为了这么点事就吃不下饭了吗?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一心不可二用,眼下国事当紧,我早就有意卸任这个武林盟主了。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要把武林盟主的位子让给孟明他们啊?以武论英雄,谁的武功高,谁才能有机会得到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的!”

朱珠不满的说道:“师父和谢伯伯都不参加比武,放眼看去这一众武林中人里除了红云山庄、金陵金刀门、蜀中唐门、江南铁指御剑门之外,还有谁的功夫能比得过他们呢?到头来还不是让他们抢了武林盟主的位子了吗?”

谢长峰哈哈笑道:“傻丫头,你也忒的小瞧天下武林了吧?要知道七派、九门、十一帮可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各门各派的武功皆有所长、亦有所短,谁说除了他们之外,别的帮派就一无是处了呢?放心吧,王盟主算无遗策,这武林盟主的位子绝不会轻易的让他们得到的!”

安继业道:“若是如此当然甚好!但是在我看来,王老前辈和谢帮主已经退出了武林盟主的争夺,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不管怎么看也都是他人手中之物了啊?”

王彦章笑道:“怎么样孙老前辈和谢老弟,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哈哈哈!”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看着答非所问的王彦章,一时间不明白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一番对话。

谢长峰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小兄弟,你还真是虚怀如谷、淡泊名利啊!难怪王盟主对你赞不绝口呢,果然是个英雄豪杰!你就从来都没想过要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吗?!”

“我?”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初出江湖的后生晚辈哪有这个资格啊?再说了,什么武林盟主对我来说无非一个虚名而已,别人想争尽管去争便是,我却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的!”

王茹和朱珠此时已经明白了之前王彦章他们说的是什么了,看到安继业一口拒绝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提议,便异口同声道:“安大哥,谢伯伯这个主意很好啊!若论武功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是你的对手,这武林盟主对安大哥而言还不是唾手可得吗?若论人品,安大哥任侠仗义、惩恶扬善,由你来做这个武林盟主再也合适不过了啊!”

王彦章正色说道:“茹儿和朱珠说的没错,当前这种形势若是让武林盟主的位子落到孟明等人手中,今后的武林恐怕再也难以继续现在这种统一的局面了!虽然我和谢帮主、孙老前辈也想不明白孟明等人究竟为何一门心思想要搅乱武林,但是当今天下已经四分五裂,若是江湖武林也乱了的话,不管怎样都只能让这个乱世乱上加乱!如此一来,这个乱世何时才能终结呢?安少侠也曾说过,愿化为这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来荡涤这个乱世。而此时此刻,不正是安少侠施展平生抱负的最佳机遇吗?”

安继业思量再三之后,缓缓地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我着实无意于这个武林盟主的虚位。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也参加比武,但是不是为了得到武林盟主这个位子,而是为了以防武林盟主的位子落入孟明这等人的手中。若是德高望重之人得到了武林盟主的位子最好,若是让孟明之辈力压群雄的话,那么说不得便由晚辈来将他们踢出局便是。不知王老英雄、谢帮主和孙老前辈意下如何?”

和谢长峰、孙杏林相互对视一眼后,王彦章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唉,此计倒也不失为上策,只是……。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既然安少侠无意于武林盟主这个位子,那么也只好这么做了。主意已定,你们三个也赶紧吃些东西吧。”

草草吃过午饭后,王彦章、安继业一行走出大帐来到了院中。此时,一众武林豪杰皆已酒足饭饱,四个比武的擂台也都已经搭建完毕。正中的高台上摆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写好了数字的白纸用来抽签。箱子上摆着一摞写满了门派姓名的白纸,便是各门各派报名参加争夺武林盟主的人选了。

看到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王彦章左手拉着谢长峰,右手携着孙杏林快步走上高台。环视了一遍台下之后,王彦章朗声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咱们这就开始抽签吧!经过清点,报名参加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人数共有……,咦?竟然只有四十五人?看来在场人数虽多,却大多都是淡薄名利之辈,老夫着实是敬佩之至啊!只是只有四十五人报名参赛倒也实在是超出了老夫的预料。

“这样吧,一会儿抽签结束后,一号到十一号在一号擂台比武;十二号到二十二号在二号擂台;二十三号到三十三号在三号擂台;三十四号到四十五号在四号擂台。各擂台对阵对手安排如下:一号对二号,三号对四号,五号对六号以此类推。

“第一轮初赛决出胜负后,最终获胜的二十二人稍作休息后重新抽签开始复赛;待复赛结束后,最终获胜的十一人稍作休息后再次抽签开始半决赛,进入半决赛后将会多出一人,待半决赛决出五强之后,然后再安排一场淘汰赛,多出来的那个人将通过抽签决定和胜出的五人之中的一人对决,胜出者以第五人的身份进入四强;四强赛还是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对手,决出两强之后,以第五人身份进入半决赛的同样用抽签的方式来和两强之一对决,最终胜出者,将和另一人以两强的身份进入决赛。至此,新一任的武林盟主便将在这二人之中产生!”

听完王彦章的安排之后,台下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颇感佩服。以安继业的实力闯入半决赛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到了半决赛时,那个多出来的一人正好可以由安继业来充当。这样一来,安继业就可以好整以暇的来决定武林盟主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了!

第三十九章 首战

抽签结束后,所有参赛人等分别按着自己抽中的号码来到相应的擂台下,等候着对决开启。安继业抽中的是二十七号,排在了三号擂台的第三场。

此刻,安继业早已站在三号擂台下等待着。看着分别站在自己两侧的王茹和朱珠,安继业笑道:“你们两个大姑娘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边,好似两尊护法神尊似的。”

王茹被安继业逗得嗤的一笑,说道:“大战在即,安大哥还有这份闲情雅致开玩笑呢?我俩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你身边陪你聊聊天,多少也算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了。”

朱珠开心的说道:“两个这么漂亮的护法神尊陪在安大哥的左右,安大哥难道不开心吗?还有啊师姐,这有什么紧张的啊?安大哥武艺高强必胜无疑,这种比赛全当是给安大哥热身了。我看啊,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定然非安大哥莫属了!你说是吗?安大哥。”

安继业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说过了,我参加比武绝非为了武林盟主之位,而是为了防止武林盟主落入诸如孟明之辈的手中。再者说江湖武林藏龙卧虎,经过这一番游历之后,我再也不敢小觑天下武林英雄了!不管对手是谁,我都要提起百分之一百的劲头去面对的!”

王茹点了点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我爹也常说武林之中能人辈出,要永远抱着谦虚谨慎的念头才能在江湖之中立足。只不过这次对于安大哥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个机会,毕竟敢报名参加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不管安大哥能不能夺得这个武林盟主的头衔,至少也能够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路数了。”

朱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说道:“你俩想的真多,叫我来说反正已经报名参赛了,索性把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抢过来多好。能够号令武林诶!听着就好玩。”

王茹轻轻地点了一下朱珠的额头,笑着说道:“你呀你,都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跟一个孩子似的这么调皮。我爹当了二十多年的武林盟主,你什么时候见他老人家玩的很开心了?爹常说‘处江湖之深则忧其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小的时候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地懂得了其中的道理。当此乱世时节,武林盟主并不仅仅是一个身居高位号令武林的虚职,而是要常怀忧国忧民的心态为国家谋出路、为人民谋幸福才是。”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处江湖之深则忧其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王老前辈这句话果然深和为国为民的侠义精神,这句话我定当永记在心!”

就在三人说话间,只见王彦章已经走上了高台,环视了一遍台下众人之后,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前期的一概准备事宜皆以完毕,现在各擂台参加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英雄也都已经到位。在比赛开始之前我要着重强调一点!此次比武论英雄旨在从众多英雄好汉之中决出一名能够胜任武林盟主的人选,所以这次比武只论胜负、不决生死!各位英雄皆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我相信点到为止还是能做得到的。胜出的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将对手打败、或者逼得对手认输、或者将对手打落台下即为胜出!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王彦章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么争夺新一任武林盟主的比赛正式开始!各擂台的选手准备登场一决高下!”

在一众武林英雄震天的欢呼声中,四个擂台第一场比赛的参赛选手纷纷登上擂台,一场决定新一届武林盟主的大比武正是拉开了帷幕!

……

比赛一开始,台上的参赛选手为了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各自一展生平所学与对手奋力相搏自不必说。台下观战的人群更是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台上,趁此机会尽情的领略这场江湖顶尖高手之间的巅峰对决。

看着四个擂台上精彩绝伦的对决,安继业不无感慨的说道:“江湖武林果然是能人辈出,各门各派各有所长!难怪师父一直让我来中原武林游历一番,这一次我算是真正的大开眼界了!”

朱珠说道:“安大哥你身负《太玄神功》的惊世绝艺,台上这些人的武功在你眼中不就是花拳绣腿吗?怎么还如此震惊了呢?”

安继业正色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武林之中能人辈出,谁又敢妄言自己就一定是天下第一了呢?须知各门各派之所以能够傲立武林,正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更何况这些门派的独门武功一招一式无一不是经过了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千锤百炼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绝对不是什么花拳绣腿这么简单的!”

王茹点了点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行走江湖之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用小觑天下英雄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武林的!师妹你也是习武之人,今后可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啊!”

朱珠撇了撇嘴道:“好麻烦啊!再说了,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又算什么习武之人了啊?行走江湖我看还是算了吧,像我这样的女人也就只能在家安心的当一个贤妻良母咯。”

王茹闻言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你当贤妻良母?像你这般顽皮的性格,我还真是想不出来你当贤妻良母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听到王茹在调笑自己,朱珠笑着伸出手便去挠王茹的胳肢窝,二女顿时笑成了一团。

便在此时,忽听安继业说道:“到我了!”

紧接着只听擂台上的裁判大声说道:“三号擂台第二场胜出者雁荡派掌门人赤云子!下面有请第三场比赛选手二十七号《太玄神功》安继业和二十八号天鹰帮帮主上官云登台!”

安继业紧了紧腰间的束带,对王茹和朱珠说道:“我去了!”

王茹和朱珠点了点头,同声说道:“安大哥加油!”

安继业顺着台阶缓步登上擂台后刚一站定,就见台下一人纵身跃起数丈之高,犹如一只翱翔的苍鹰一般在半空中潇洒自如的猛一翻身打了一个漂亮的筋斗后稳稳地落在了台上。此人这手轻功一露,顿时博得了台下阵阵的喝彩声!

此人站定身形后,朝着安继业一拱手道:“在下天鹰帮帮主上官云,久闻安少侠《太玄神功》独步武林,今日有幸能和安少侠一决高下,实乃在下平生一大幸事!”

安继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天鹰帮帮主上官云,只见此人面白无须,两道浓眉下一双凤眼炯炯有神,只是生就的一副鹰钩鼻略微带出几分霸道的神色。眼见着上官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顿时让安继业对此人心生好感。连忙拱手回礼道:“不敢!晚辈安继业,能有幸和上官帮主切磋武艺是晚辈的荣幸才是。”

上官云笑道:“哈哈哈,什么前辈后辈的,咱们都是江湖之人原也没那么多的讲究。我比你痴长几岁,安少侠如若不嫌弃叫我一声上官大哥就是了。”

安继业也笑道:“如此,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上官大哥,请!”说罢收起笑容,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站在当地,静候着上官云出招。

眼见着安继业如此气势,上官云倒也不敢妄自托大,凝神聚气拉开架势仔细的打量着安继业,意图从安继业的身上找出破绽以便一击制敌!可是观察了片刻之后,上官云这才惊讶的发现,尽管安继业看起来只是极为随便的往那一站,但是浑身上下竟然无懈可击!

上官云暗自思量道:“这安继业不愧是《太玄神功》的传人,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破绽。况且此人一入江湖便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余人,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不过光凭着看是看不出来什么门道的,究竟是不是毫无破绽出手一试便知分晓了!”

想到这里,上官云心中一横,揉身上前快速冲到了安继业的身旁,紧接着双手十指微曲成爪,右手径直抓向安继业的咽喉,左手却从腰间探出直奔安继业腰间软肋,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技七十二路大力鹰抓擒拿手!

上官云一出手,安继业便知道对方绝非易与之辈!不仅身法迅疾如风,双手更是疾如迅雷,尽管十指距离安继业的咽喉和腰肋还有尺许,但是指尖所射出的凌厉的内力早已扑面而来!如果一个躲闪不及,只怕对方双手未至,这凌厉的指力便已经足以贯穿自己的脖颈和腰肋了!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机的形势竟然临危不乱!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上官云十指喷射而出的指力即将触及到身体的瞬间,安继业突然一侧身,身体猛然向左侧猝然倒下,就在即将倒地的瞬间,左手伸出在地上轻轻一撑,整个身体已然在左手的支撑下凌空横在了上官云的脚下,紧接着右腿一闪朝着上官云的小腿迅疾踢出!

这一下兔起鹘落,直让上官云心中着实吃了一惊!好在上官云闯荡江湖十余载,临阵经验极为老道。眼见着安继业的右脚即将踢中自己双腿之际,上官云猛然把身子向前一仆,双脚已然离地堪堪的躲过了安继业这一脚。

虽然上官云这一招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不仅巧妙地躲开了安继业的攻击,更是在身子凌空之际,居高临下双手手指弯曲如钩使出一招飞鹰扑兔猛地向犹自横在半空的安继业的手臂和大腿抓去!

眼见即将得手之际,却不料安继业早已算到了对方会有此一击,左手奋然发力瞬间将身体倒立起来,一招乌龙绞柱双腿径直向上官云胸口踢去!

上官云见状,双手急忙撤招,顺势在安继业已经踢到近前的双脚脚底上轻轻一拍,借着安继业这一踢的力道霎时间有如一只雄鹰一般腾空而起!而安继业也没有片刻停留,撑地的左手再次发力整个身子就这样倒立着顺势腾空而起,两脚片刻不停连环踢出!此时,两人均已飞到半空,而上官云的力道已竭想要躲开如同冲天利剑一般的安继业不断踢出的连环腿已经是断无可能!眼见着安继业的双脚已然踢到近前,上官云把心一横,既然无处可躲,索性来个绝地反击拼他个两败俱伤算了!借着身子下落之势,一咬牙双手同样连环抓出,拼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安继业踢中的危险一口气连出十三爪,分别抓向安继业的脚踝、小腿及膝关节,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

面对着上官云这种近乎于两败俱伤的打法,安继业瞅准了上官云即将一爪抓住自己左脚脚踝的空隙,右脚一踢踢中了上官云的右手手腕!仅仅凭借着这区区的一踢之力,安继业竟然使出了一个在常人看来决计不可能做出来的动作,一个翻身调转过了身形!这一下,半空中的两个人瞬间调转了顺序,原本头下脚上的安继业变成了居高临下之势,而上官云却变成了头下脚上的姿势。

看到安继业竟然能在半空中做出如此惊人的动作,上官云苦笑一声,心知自己已经输了。果然,上官云脸上刚一露出苦笑的笑容,便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安继业一脚踢中!虽然安继业这一脚的力道并不强,并没有对上官云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改变了上官云下落的方向,径直向台下落去!

眼见着上官云头下脚上的向地面坠落,即便不受伤也得落得个灰头土脸狼狈下场之际,上官云突然感到自己腰间一紧,抬眼望去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落在擂台上的安继业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了上官云的腰带,随后轻轻地往回一带将上官云拉回到了擂台之上。

站定身形后,上官云知道自己没有落在台下就不算输,但是他也明白若非安继业仗义出手,自己免不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得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而且经过这一番交手,他也明白自己和安继业只见的差距根本不是一点半点,从头至尾安继业只是用一双脚发起反击,根本连双手都没有用过。心中不仅对安继业的武功佩服不已,更是对安继业的出手相救感激不尽,再也无心争斗。

只见上官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面带惭色朝着安继业一拱手道:“江湖英雄出少年,安少侠真是好功夫!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从上官云出手攻击那一刻起,直到他拱手认输这一刻为止,尽管两人之间交手十余招,却不过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已。台下众人此刻犹自沉浸在二人交手之时快如疾风一般的攻守瞬间,待到听闻上官云认输之际,这才发现二人之间已经决出了胜负。台下众人顿时爆出了一阵震天的喝彩声!

看到上官云认输了,安继业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承让了。上官帮主这手大力鹰抓擒拿手端是凌厉无比,一身绝佳的轻功也让在下钦佩不已,只是下盘有些虚浮这才让在下侥幸得手。”

看到安继业一语道出了自己功夫中的弱点,上官云苦笑道:“安少侠好眼力,一眼便看破了在下弱点所在。安少侠不仅武功了得,人品更是没得说,竟然能在关键时刻仗义出手相救,在下心中着实感激不已。输便是输了,在下输的心服口服!安少侠若是不弃,天鹰帮从此往后定由安少侠随意差遣!”

安继业正色说道:“上官帮主切莫如此,在下只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而已。适才我已经叫了你一声上官大哥,叫一声大哥便是终身的大哥,差遣云云小弟断然不敢!上官大哥若是不弃,你我今后便兄弟相称如何?”

上官云哈哈笑道:“哈哈哈,说的好!既然安贤弟不嫌弃我这个做大哥的本事微末,那么大哥就觍颜受之了!从今往后安贤弟的事便是我上官云的事,亦是我天鹰帮的事,但有差遣贤弟尽管开口,天鹰帮上下定当水里火里在所不辞!”

眼见着安继业不仅轻松地赢得了比赛,更是结交了天鹰帮帮主这样一个大人物,王茹和朱珠心下都觉得欢喜无比。在王茹和朱珠看来,此时的安继业已经不再似初入江湖时那般的莽撞了,对于安继业的成长她俩着实感到欣慰不已。

此时安继业已经和上官云携手来到台下,见到王茹和朱珠后,安继业向上官云引荐道:“这两位一个是王盟主的独生爱女王茹,另一个是王盟主的爱徒朱珠,她们二人都于我有救命之恩!”

上官云正色说道:“既是王盟主的爱女、高足,又能救得我这个贤弟的性命,两位姑娘想来也都尽得王盟主的真传了。两位姑娘既是安贤弟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在下的恩人!更何况在下仰慕王盟主已久,今日能够和王盟主的爱女、高足相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王茹微微一笑道:“上官帮主客气了,家父也时常提起上官帮主的威名呢。常说十一帮中,天鹰帮向来行侠仗义,虽然行事偶尔有些出格,却也不失江湖英雄本色。”

上官云哈哈笑道:“在下虽然是天鹰帮的帮主,却对帮众疏于管教,因此难免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今后一定对帮众严加约束,这才不枉王盟主对天鹰帮‘英雄本色’的评语啊!”

朱珠笑道:“上官帮主性格豪爽,这一点跟安大哥倒是很像呢。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上官云飞看了看王茹和朱珠,从她们二人说起安继业的表情中已经猜出了一二,于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继业道:“贤弟好福气啊!”

王茹和朱珠女儿家心细如发,立刻听出了上官云飞话中之意,两人不约而同的地下了头,脸上同时飞过了一朵红霞。

安继业正想答话,忽听四号擂台出传来一阵喝彩声。抬眼望去,只见四号擂台上的两个对手一个是华山派掌门人林朝阳,另一个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汉子。

只见这个汉子脚下穿着一双牛皮靴,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灯笼裤,上身斜披着一件长衫,露出半边古铜色的肌肤,身上的肌肉如同小山一般层层隆起,一望便可得知是一个力大无穷的角色!尽管是夏天,头上却缠着一层厚重的黑布,仿佛带着一个帽子一般。再往脸上看去,一副黝黑的黑脸庞上,厚嘴唇、大鼻头,显得十分憨厚;但是两道剑眉下却圆睁一双虎目,眼神中凌厉的目光又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而颌下又有五柳长髯随风而动,尽显一股温文儒雅之态……。

这几种神态若是分别放在几个不同人的身上,也实属正常不过。但是同时长在一张脸上,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的感觉。

而此刻,台上的华山派掌门林朝阳尽管一身剑术已达化境,却被那个壮汉压制的只能勉强招架根本毫无还手之机!待到看到那个壮汉的招式之后,安继业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四十章 魔君

安继业不仅轻松地赢下了第一场比赛,更是以自己独有的人格魅力结交了原本是竞争对手的天鹰帮帮主上官云。然而就在安继业犹在和上官云、王茹还有朱珠高兴之余,四号擂台上突发的一幕却让安继业陷入了极度的震撼之中!

此刻,在四号擂台上一决高下的是华山派掌门人林朝阳和一个不知名的魁梧壮汉。

七派之中,华山派排名第二仅逊于少林寺,华山派的武功由此可见一斑。而现任掌门人林朝阳更是一代武学奇才,二十五岁时已经尽得本门武学真传。在随后的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更是将本门武学之中繁杂无用的招式尽数剔除化繁为简。五十岁时,一身华山剑法已臻化境,施展开来疾如迅雷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在当代武林之中,若以剑术而论林朝阳的快剑足以排名天下第二,因此被武林中人称之为太华神剑!

然而就在此时,就在四号擂台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这个一向以快剑闻名江湖的太华神剑林朝阳竟然被对方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壮汉以快打快,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台下的安继业此刻已经完全被这个壮汉的武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只见这个壮汉出手迅疾无比,而且招招占尽先机,林朝阳空有一身绝艺却却根本无暇施展,就连防守都是勉力而为。加之这个壮汉力大无穷,就算是想要防守亦是十分困难,每防守住对方的一次攻击,林朝阳便会被对方的巨力震的后退一步。在安继业看来,这个壮汉的武功招式不仅和《太玄神功》所倡导的以静制动、后发先至、绝地反攻的心法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说一招一式处处都与太玄神功相克!若以这个壮汉所学的武功而言,此人恐怕将会是自己的生平大敌!

震惊之余,安继业身边的对王茹和上官云问道:“王姑娘、上官大哥,你们二人久居中原对中原武林之事十分了解,可知道台上之人姓甚名谁,所属何门何派啊?”

上官云和王茹此刻也被台上这个壮汉的武功所震撼,二人俱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王茹说道:“虽然我爹经常和我谈论江湖武林中的人和事,但是却从没听我爹说起过这样一个形容古怪并且武功高强的怪人。上官帮主闯荡武林多年,可曾见过此人?”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没有!别说没见过这个人,就连此人如此凌厉霸道的武功在下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在下帮中门人众多,可以算得上是遍布武林了,江湖之中如果有什么新人出现很快便会传到在下耳中,更不要说是这样一个身怀如此绝技的武林高手了!要知道当初安贤弟刚出武林就剿灭了太行山的恶龙岭一众匪人,在下可是第二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了。”

从王茹和上官云这里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安继业忍不住把目光移到了高台上的王彦章的身上。却见不仅是王彦章,就连丐帮帮主谢长峰和孙杏林都是一脸狐疑之色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上这个陌生的武林高手。从他们三人的神色中,安继业一望便可得知即便是身为武林盟主的王彦章这样一个对天下武林了如指掌的人物也从未见过擂台上这个壮汉。

就在安继业等人兀自在猜测这个壮汉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台上的林朝阳所面临的形势却突然急转而下!

面对着壮汉霸道凌厉的攻击,林朝阳已经退到了擂台的边缘,再也无路可退。便在此时,只听那个壮汉猛然虎吼一声,直如一声晴天霹雳一般响彻云家上空!林朝阳被这一声在耳边猝然响起的虎吼惊得身子一颤,早已忘了自己的身后便是擂台的边缘,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一脚踏空!瞅准了林朝阳一脚踏空的机会,壮汉猛然朝着林朝阳的胸口打出疾如迅雷的一拳!

眼见着这一拳已经断无躲开的可能,林朝阳情急之下急忙将手中的长剑剑刃向外横在胸口,只希望壮汉能够顾忌这一拳打在剑刃上会伤到自己而被迫收拳。却没想到这个壮汉非但无所顾忌,反而长啸一声陡然加快了拳速,一拳朝着锋利的剑刃砸去!只听得一声金属碎裂的脆响之后,林朝阳手中锋利的长剑已然被这个壮汉一拳砸断,而壮汉的拳头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伤,更是毫无阻滞的一路向前一拳击中了林朝阳的胸口!

林朝阳被这迅猛霸道的一拳击中之后,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喉中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挺挺的飞出了数丈开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华山派一众门人子弟见状急忙跑到林朝阳的身边将林朝阳扶起,却见林朝阳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还未等华山派门人子弟呼救,只见王彦章和谢长峰已经一左一右携着青囊神医孙杏林快步来到了林朝阳的身边。眼见着林朝阳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危在旦夕,孙杏林也来不及去给林朝阳把脉,急忙从身上的青囊之中取出五十余枚金针,下针如同急雨一般先后在林朝阳头部的百会穴、太阳穴、神庭穴、人中穴,胸腹的巨阙穴、神阙穴、气海穴等周身五十余处要穴埋下金针。金针一下,林朝阳的脸上终于渐渐地恢复了血色,片刻之后只听林朝阳深吸一口气后,痛呼一声:“痛煞我也!”

听到林朝阳大声呼痛后,孙杏林总算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幸亏医治及时,林掌门总算是性命无忧了。”一边说一边从青囊中掏出三粒自制秘药——百草还魂丹尽数塞进林朝阳的口中。服下百草还魂丹后,不一会儿林朝阳便沉沉睡去,虽然呼吸沉重,但是已经是脱离了危险。待林朝阳昏睡过去后,孙杏林便开始细心地为林朝阳接续胸前被打碎的肋骨。接骨之余,孙杏林深感震撼无比!壮汉那一拳竟然将林朝阳胸前肋骨尽数打断,若非林朝阳有苦修了近六十年的内功护体,只怕此刻胸腔内的内脏也会被尽数震成肉泥不可!

在孙杏林全力救治林朝阳的同时,王彦章早已纵身跳上四号擂台,指着那个壮汉大声说道:“老夫赛前一再强调此次比武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你眼见着林掌门已经快要落下擂台,为何还要出此重手?!”

那个壮汉哈哈一笑,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说道:“偏生你等中原武人如此多事,一个个都像个娘们似的!如此场合,比武自当以命相搏!一味地畏手畏脚,满脑子想着什么胜负生死还怎么能痛痛快快的一较高下?再说了,那个老不死的不是已经被你们救过来了吗?如此一来我这也就不算是要了他的命不是?”

眼见着这个壮汉如此猖狂出言不逊,安继业心中怒气勃发也一个纵身跳上擂台,怒声说道:“好一个强词夺理的莽夫!重手伤人不说还敢对武林盟主如此出言不逊?你自以为神功无敌了吗?来来来!且让安某领教领教你的神功!!”

壮汉一脸狞笑的看着安继业道:“好小子!你就是安继业是吧?来中原的路上,你的大名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想要领教我的武功?接招吧!”

话音未落,壮汉猝然出手向着丈许开外的安继业隔空打出一拳!虽然两人相隔甚远,但是壮汉这一拳所蕴含的刚猛无比的内力顿时在空气中激荡起层层涟漪隔空袭来,竟然和武林之中隔山打牛神拳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但是比之更加威猛霸道!

就在壮汉甫一出拳之际,安继业也以掌代剑使出一招憾天狂刀中的绝招——盘古开天,同样凌空劈出一掌!肉眼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这凌空一掌劈开了空气迎着壮汉那隔空一拳劈去!

眼见着二人隔空打出的这一拳一掌即将相撞之际,擂台上忽见一道黑影闪过,却见王彦章已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移动到了安继业和壮汉之间,眼见着二人隔空发出的内力即将击中自己之际,王彦章突然双手分别向左右两边猛力挥出!

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三个人所发出的强大内力剧烈的碰撞后在空气中产生了威力极大的爆炸,强大的冲击波竟然在偌大的云家大院之中掀起了一场狂飙,更是将三人脚下用碗口粗的实木层层搭建的坚固无比的擂台瞬间震的四分五裂轰然坍塌!!

仅仅是一眨眼之际,三人均以刚猛无比的内力隔空出手,如此惊世绝伦的内功早已震撼了在场所有武林英雄!人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尘土飞扬轰然倒塌的擂台,连口中的那个好字都顾不上喊出口了!

烟尘散去之后,只见三人犹如三尊威风凛凛的怒目金刚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废墟之中,相互对视着。

片刻之后,王彦章朝着那个壮汉厉声质问道:“好一招魔君破天!好霸道的《疯魔灭世神功》!!六十二年前那个祸乱武林的西域魔王灭世魔君——赫连铁弗跟你是什么关系?!”

乍一听到王彦章说出了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名字,在场的老一辈武林英雄的心底竟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想起了六十二年前的一段武林中人的噩梦!

六十二年前,武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来自西域自称为灭世魔君的绝世高手——赫连铁弗。这个赫连铁弗一入中原便凭借着一门惊世骇俗的《疯魔灭世神功》横扫武林!此人不仅武功高强,为人处世更是狠辣无比。在打败并杀死他所挑战的对手之后,便以及其残忍的手法一举灭了对方满门!一时之间,武林之中人人自危,整个武林都弥漫着由这个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所带来的恐怖。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赫连铁弗,当时武林的泰山北斗——时任少林寺方丈圆明大师和红云山庄庄主孟九灵以及王彦章的祖父王秀,集合当时武林各大门派之中的三十四名顶尖高手,在泰山之巅联合围剿赫连铁弗!一场恶战之后,以十九名武林顶尖高手的性命为代价,终于打败了这个为祸武林的赫连铁弗,赫连铁弗身负重伤逃离中原!至此,中原武林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赫连铁弗也再也没有在中原出现过。泰山一战之后,王彦章的祖父王秀深恐逃脱性命的赫连铁弗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所以将赫连铁弗的一招一式牢记于心并连同自己的武功一并传授给了自己的儿子王庆宗,而王庆宗又把这一切尽数传授给了王彦章。因此,王彦章才能一眼看破那个壮汉的武功来路。

武林中人皆道赫连铁弗逃走之后便已重伤而亡,而那门惊世骇俗的《疯魔灭世神功》也随之长辞于世。却不曾想在此时此地《疯魔灭世神功》竟然会重现江湖?这比《太玄神功》重现江湖更让人震撼无比!

那壮汉听到王彦章说出赫连铁弗的名字后,仰天狂笑道:“哈哈哈!想不到过去了六十二年竟然还有人知道我师父的名字?没错!我便是那个曾经让你们中原武林闻风丧胆的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小魔王韩知古!”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王彦章盯着韩知古说道:“小魔王?很好!只是老夫着实没有想到赫连铁弗的弟子竟然也会来争夺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

韩知古笑道:“怎么?莫非我没有这个资格吗?!”

王彦章道:“有!老夫之前说过在场所有武林中人都可以参加争夺武林盟主的比武,倒也没有限制参加之人是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但是你既然参加了这场比武,那么就必须得遵守老夫定的规矩才是!如果你再敢出手伤人,说不得老夫就得亲自动手来终结你的参赛资格了!!”

韩知古闻言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气!你定的规矩我可以遵守,但是你这老匹夫如此狂妄的口气着实叫我难以接受!”

“住口!”安继业听闻韩知古又出口辱骂王彦章,怒声说道:“竖子焉敢如此放肆?”

王彦章朝安继业摇了摇头,随后对韩知古说道:“只要你按规矩比武,接不接受老夫的口气倒也无妨!”说罢,转身走到安继业的身旁轻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无需与此人计较,全且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咱们再做打算。《疯魔灭世神功》已经绝迹武林六十二年,世人早已忘了这门功夫是什么套路了。趁着这个韩知古比武的时机,你正好也能了解一下他的武功路数。以他的武功闯入决赛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从他和林掌门的比试之中我已经看出来了,此人不仅学会了赫连铁弗的绝世武功,更是连赫连铁弗残忍狠辣的性格也一并学了过来。如此狠毒之人如果让他当上武林盟主,这个江湖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因此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当上这个武林盟主!在场这数千武林人士之中,有可能打败他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但是你也要小心,此人的武功决计不在你之下!而他所学的《疯魔灭世神功》恐怕正是你的《太玄神功》的克星!!”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王彦章的良苦用心,于是强行按下心中怒火跟着王彦章回到了人群之中。

就在安继业转身离开之际,只听身后的韩知古冷笑道:“安继业!你倒是有些真本事,接下来你一定要好生表现哦,我还期待着决赛之时好好领教领教你那门绝世神功《太玄神功》!不要让我失望,哈哈哈哈!!”

在韩知古的狂笑声中,只听四号擂台的裁判大声说道:“四号擂台第三场比武胜者——红云山庄代表,韩知古!”

听到裁判的话后,安继业、王彦章等人登时愣在了当地。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韩知古竟然会是代表红云山庄出战的,也着实想不通红云山庄怎么会和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弟子搭上关系?一片疑云顿时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比赛还在继续,但是安继业却再也无心观看。轮到自己上场之时便上场比试,只是出手也不再留情,往往在数招之内便打败对手,一路不断晋级。

另一边,韩知古倒也真的遵守了比武规则不再出手伤人,但是出手之际却也毫不犹豫,能用一招打败对手绝对不会用第二招,也是毫无悬念的一路晋级。

安继业和韩知古如此惊人的表现,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均知这个新一任武林盟主的位子非他二人莫属了!唯一不确定的便是他们二人究竟谁能技胜一筹拔得头筹了!

随着日头的不断西沉,傍晚时分这场整整打了一下午的争夺新一任武林盟主宝座的比武大会终于决出了最后四强——《太玄神功》安继业,红云山庄的小魔王韩知古,蜀中唐门第一高手唐芷兰和铁指御剑门门主江南小诸葛司马策!

随着唐芷兰和司马策的横空出世,为这场比武大会又增加了极多的不确定性。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不仅足智多谋,一手足以匹敌少林寺大林金刚指的铁指神功和一气御九剑的惊世绝技让人耳目一新。而那个号称蜀中唐门第一高手的唐芷兰,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极为美艳不过的二十来岁的少女,但是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已达化境,不仅神出鬼没更是伤人于无形。再加上年纪轻轻便已将蜀中唐门秘传内功《素女功》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身内力似乎犹在当今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少林寺方丈行智大师苦心修行了七十余年的内功之上!

司马策和唐芷兰的横空出世,让原本以为新一任武林盟主非安继业和韩知古二人莫属的一众武林英雄一时间倒也无法判断这新一任武林盟主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了!

决出四强之后,在王彦章的安排下,比武大会暂时休会一个时辰。一方面让一众武林英雄有时间吃个晚饭;另一方面也好让四强趁此机会稍作休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决胜之战!

……

休息之余,安继业草草的吃了几口晚饭后便放下了筷子,心中所想的都是王彦章之前对他所说的话。其实从安继业第一眼看到韩知古的武功之后便心知此人将会是自己的生平大敌。尽管他也明白王彦章的良苦用心,可是他自己也绝对不会让这个韩知古轻易的获得武林盟主之位的。并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也着实渴望着和这个韩知古一较高下,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打赢这个韩知古。更何况现在还有异军突起的唐芷兰和司马策这两个不确定的因素。以安继业对蜀中唐门和江南铁指御剑门的了解,新一任武林盟主即便是让他俩中的一人获得,这江湖武林只怕也难以太平。如果真的是自己赢了呢?如此一来这个武林盟主不就是自己的了吗?这又完全与自己的心愿是背道而驰的啊!

看到安继业闷闷不乐一言不发,王茹多少猜到了一些安继业的心中此刻一定非常的纠结,深怕安继业再次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于是忍不住伸出温婉细腻的小手轻轻地握住安继业的手,柔声说道:“安大哥切莫为此事烦心啊!能不能打败这个韩知古,安大哥只需尽力而为便是。若是真的赢了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安大哥也不必过于纠结。就算是真的赢得了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安大哥不想当的话只需一句话辞去便是!你说是吗?”

感受着王茹温婉如玉的手中传来的阵阵温热的体温,品味着王茹言语之中的关切之情,安继业感受到了王茹对自己的关切,心中顿时涌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激之情。紧握着王茹的小手,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多亏了王姑娘的提醒,我险些又陷入了纠结之中。放心吧,行智大师的谆谆教诲犹在耳边,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再也不会走火入魔了。”

看到王茹和安继业如此亲密,尽管朱珠已经说过要和王茹公平竞争,但是心中还是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股醋意。朱珠一把掺住安继业粗壮的臂膀,嘟着小嘴说道:“其实我也很担心安大哥呢,只不过没有师姐那般心细罢了。既然安大哥已经不再纠结,那就再多吃几碗饭养足了精神才能迎接最后的决战啊?要是觉得饭菜不可口的话,我这就下厨去给安大哥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去。”

看到王茹和朱珠如此,安继业又怎能不明白二女心中的想法?不由得苦笑一声,正待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好你个安继业,我只道你闯荡江湖何其辛苦,却不曾想你竟然左拥右抱在这里尽享齐人之乐?!”

第四十一章 契丹

面对着体贴温柔的王茹和热情活泼的朱珠,安继业当然明白她俩的心意,但是却也为此而感到犯愁。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哈哈哈哈!好你个安继业,我只道你闯荡江湖何其辛苦,却不曾想你竟然左拥右抱在这里尽享齐人之乐?!”

听到这久违的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安继业微微一愣急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带着四个人已经来到了安继业的身后。看到此人之后,安继业大喜过望,一把抱住来人的双肩使劲的摇了两摇后,高兴地说道:“三弟?!你可想死我了!”

来人正是安继业的结义兄弟郭威!

郭威也是喜不自禁的一把抱住安继业,哈哈笑道:“哈哈哈,二哥没想到我也会在这里吧?”说罢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安继业,不无感慨的说道:“二哥可是多瘦了!都说色是一把刮骨刀,果然不错!二哥有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嫂夫人日日相陪,竟然比我们分别之时足足瘦了一圈!”

从二人的谈话中,王茹和朱珠已经知道了这个虬髯汉子便是安继业经常提起的那个结义兄弟郭威了。正在替安继业和郭威兄弟重逢感到高兴之时,忽然听到郭威说出这种话来,顿时羞的面红耳赤。不辩解也不是,想要辩解又羞于启齿,无奈之下只能低头不语。

安继业此刻也被郭威这番话羞的满脸通红,轻捶了一下郭威宽厚的胸膛,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相别数月怎的还是如此粗鄙?看来在大哥的军中学的越发的不成样了!”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朱珠如此羞腆的表情,郭威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

安继业笑道:“别瞎猜了!这两个姑娘一个是武林盟主王彦章老英雄的爱女王茹,另一个是他的爱徒朱珠,皆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弟切莫再胡思乱想信口胡沁了!”

“啊……?!”郭威闻言登时愣在了当地,随即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她俩和二哥你如此亲密,就想当然的以为是两位嫂嫂了,没想到无意之中竟然冒犯了二哥的救命恩人!哎呀、哎呀!这可怎生是好?”说到这,郭威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王茹和朱珠磕头便拜!

郭威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直把个王茹和朱珠弄的手忙脚乱,泰然受之也不是,伸手去扶又碍于男女有别。饶是二人一个深沉多智、一个活泼机灵,也只能扎煞着双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安继业一把把郭威拉了起来,无奈的说道:“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说跪就跪了呢?”

郭威挠着头说道:“小弟口无遮拦无意间冒犯了二位姑娘,更何况两位姑娘又是二哥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了。等等……救命恩人?”说到这,郭威突然想起来有些不对,连忙问道:“二哥你身负绝世武功,怎么还身陷险境了不成?一定是中了奸人的诡计!是谁如此狗胆包天胆敢欺负我二哥?!老子非屠了这个狗日的不可!……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红云山庄姓孟的那五个狗贼?!”

郭威此言一出,顿时让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愣在了当地。安继业被孟明五兄弟劫到红云山庄一事,当今世上只有他们三人还有王彦章和少林寺行智大师,以及事主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知道,却不知郭威怎么一下子就猜中了!而且还猜的如此精准无误!

此时,眼见着郭威如此豪爽单纯的性格,大大的加深了王茹和朱珠对郭威的好感。

朱珠笑道:“哇!你好厉害啊,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莫非你会算命不成?”

王茹却一脸诧异的问道:“此事原本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啊?安大哥也正是因为此事重伤初愈这才瘦了下来。”

安继业也不解的问道:“是啊三弟,你怎么猜的这么准呢?”

郭威挠了挠头道:“嗨!这还用猜吗?几个月前,我去邢州尧山迎娶我娘子的时候,就是聚缘楼里的那个柴守玉,路过一家小饭店打尖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五个狗贼。机缘巧合之下让我听到了他们五个狗贼密谋意欲对二哥你不利。原本想着当时就灭了这五个狗贼,但是转念一想就凭我们这十几个大头兵恐怕打他们不过白白送了性命。回去和我娘子商议一番之后,我娘子说二哥你武艺高强,这五个狗贼纵有贼心也难以得逞。本来想着有机会再把这事告诉二哥,但是又苦于找不到二哥的踪迹,结果就耽误了。没想到还是让这五个狗贼得逞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安继业笑道:“让三弟操心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就没必要再提了。只是我着实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和柴姑娘喜结连理,可惜二哥错过了你们的喜酒了!”

郭威摇了摇头道:“喜酒什么的回头我们两口子给二哥补上就是,但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姓孟的这几个狗贼一个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更何况现在他们又伤了二哥你,更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了!而且二哥你有所不知,小弟注意他们已经有些日子了,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洛阳城。又在今天的武林大会上,眼见着他们几个狗贼和两个形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图谋什么,越发的让人讨厌!”

听到这里,安继业这才想起来郭威怎么会来参加这次武林大会,诧异的问道:“说起来光顾着高兴都忘了问你了,你怎么来了啊?”

郭威道:“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大哥大举屯兵晋梁两国边境想要对梁国发动最后的决战,按照大哥的安排,我也去了晋阳大营。谁曾想,眼瞅着战前准备已经完事的节骨眼上,定州城却突然失守了!”

“嗯?”安继业对中原形势只是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并不清楚定州究竟是哪,于是追问道:“定州失守?莫非是梁国提前反击了不成?”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一旁王茹和朱珠的身份,猛然刹住了话题。

看到安继业看着王茹和朱珠的眼神,郭威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挠了挠头说道:“忘了这里是梁国的地盘了,也忽略了两位姑娘的身份了。”

王茹淡淡一笑道:“不碍事的,这是国家之间的事情,我和朱珠两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参合。你俩尽管聊便是,我和师妹出去走走。”

郭威见状急忙说道:“我现在要说的这事倒是和晋梁两国没有任何关系,你俩不用刻意回避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了,但是心中却隐隐的对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之间的关系有些担忧。

王茹闻言不由一愣,却也勾起了心中的好奇,诧异的问道:“和晋梁两国没有关系?那又会是谁攻下了定州呢?”

郭威接着说道:“世人只道中原大地只有晋梁两国之间征战连年,却忽略了在晋国的边境其实还有一个强大的势力一直在虎视眈眈的觊觎中原!说起来这个势力和二哥也算是有些渊源了。攻陷了定州城的便是这个第三方的势力——契丹!”

“契丹?!”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勾起了安继业幼年之时全族被契丹骑兵尽数屠戮的悲惨回忆。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安继业接着问道:“既然定州城被契丹攻陷,那大哥再夺回来不就行了吗?怎么你还跑到洛阳来了?”

郭威叹了口气道:“夺回来?你以为大哥不想吗?大哥和契丹国之间打了也有十几年了,尽管契丹骑兵在战场上端的勇猛无比,但是大哥的晋军也没少让他们吃了苦头。可是眼下的局势,大哥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深恐……深恐梁国和契丹相互勾结啊!”

“不可能!”朱珠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皇兄是绝对不可能和外族勾结的!”

“皇兄?”郭威有些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安继业解释道:“三弟有所不知,朱珠其实是梁国太祖皇帝的幼女,当今大梁国皇帝的妹妹真宁公主。”

朱珠接着说道:“我们梁国虽然和晋国打了将近四十年,但是不管战况如何吃紧都从不借助外力!更何况是契丹这种外族番邦?你们何时曾见过或是听说过梁国勾结契丹对晋国发动过一次战争了?”

郭威点了点头道:“说起来倒也确实如此。不过这只是大哥担心的其中一个原因。定州失守后,大哥曾两次集结军队意图夺回定州,原本以为费不了多大的事儿,却没想到契丹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猛将,打仗极其勇猛不说,而且武功十分高强。有他们在,想要夺回定州实在是难上加难!不过这也是我从大哥那里听来的,那几个猛将究竟有多勇猛我也没见过。无奈之下,大哥想起了你,希望你能助大哥一臂之力。正好听说洛阳要召开武林大会,猜到你极有可能参加,于是便让我来这里寻你了。”

安继业这才明白了郭威为何会跑到洛阳,说道:“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又盯上了孟明他们了呢?”

郭威道:“说起来也巧了,一进入梁国境内,我便发现了孟家那几个狗贼,因为之前我就知道他们意图对你不轨,再加上他们身边又有两个形迹可疑之人,所以我就留上了心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洛阳。”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三弟你也忒的鲁莽了,这孟明五兄弟武艺高强,就连我都在他们手底下吃了大亏,你怎么敢如此冒失的跟踪他们啊?”

郭威笑道:“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二哥呢,要不是你给我派来了四个得力帮手,想要不被孟家那几个狗贼发现还真挺困难的。”

“我?四个帮手?”安继业一边不解的问道,一边把目光投向了郭威身后那四个人的身上,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啊!”

郭威身后四人正是那日在河中府被安继业放走的河中四鬼。

老大索命鬼常无意朝着安继业一拱手道:“那日安大侠不仅放了我们兄弟四人一条活路,更是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我们兄弟四人带着您的亲笔书信去投奔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一看是您推荐的,当即便收留了我们四个,并且让我们在郭校尉的账下效力。郭校尉这次来洛阳寻找安大侠,见我们兄弟四人有点微末本事,而且原本就是梁国的人熟门熟路好办事,于是就带上了我们四个。我们河中四鬼虽然功夫差劲,但是常年混迹于仇人眼下,这藏形匿迹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他红云山庄的孟家兄弟虽然武功高强,又怎能可能发现郭校尉的行迹呢?”

安继业笑道:“好!你们四个总算是有了一个正经的出路了,我也着实替你们感到高兴啊。”说到这,安继业接着问道:“三弟你们既然早就来了,怎么到现在才来见我啊?”

郭威道:“中午你一登台我就想过来相认了,但是没想到二哥你现如今的名声实在太大了,我怕给你惹麻烦,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安继业笑道:“好小子,几个月不见也长心眼了呢。说起来,你说孟明他们跟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混在一起,这两个人又是何方神圣啊?”

郭威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现在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下午和你在擂台上发生争执的那个壮汉韩知古!”

“果然是他!”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初闻这个韩知古竟然代表红云山庄出战时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他们竟然早就暗中勾结了!那另一个呢?”

郭威道:“另一个我真不清楚了,不过从孟家那几个狗贼还有韩知古对那个人唯命是从的态度上我能肯定,这个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红云山庄的孟明向以‘武宗’自居,那个韩知古性格狂傲武功又如此了得,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会轻易甘心居于人下?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江湖之中又有谁能够让心高气傲的孟明和武功高强的韩知古唯命是从了呢?”

面对着安继业提出的疑问,郭威、王茹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安继业说道:“左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去找王盟主商量商量吧。我觉得孟明他们如此可疑的行迹肯定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说罢,留下河中四鬼继续暗中观察孟明等人的行动,安继业则带着郭威、王茹和朱珠来到了王彦章的大帐。此刻,王彦章已经用过了晚饭,正在大帐中和丐帮帮主谢长峰还有孙杏林谈论着什么。

看到安继业等人进来之后,王彦章笑道:“洛阳城地面邪啊,我们三个正说你呢,你就来了。”看到安继业身边的郭威,王彦章问道:“这位壮士是?”

安继业一一向王彦章、谢长峰和孙杏林施礼后,说道:“这位便是我的结义三弟郭威,现在……我大哥的军中效力。”

王彦章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郭威啊?果然是一表人才!今天开的是武林大会,一众武林人士聚在一起也不必计较归属于哪个国家的问题了,郭壮士不要拘谨。”

随后安继业把之前郭威所说之事尽数说给了王彦章等人,听罢之后王彦章等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王彦章道:“我就说李存勖为何一直按兵不动,想不到定州竟然被契丹攻陷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武林大会之事,对军中大事倒是有些疏忽了。郭壮士,定州是何时被攻陷的?你可知道那个攻陷定州的契丹大将的名字吗?”

郭威摇了摇头道:“定州城是一个月前被契丹攻陷的,我从大哥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后,半个月前就从晋阳大营动身来寻找我二哥,所以匆忙之中也没有细问那个契丹大将的名字。”

王彦章接着问道:“郭壮士是从晋阳赶来的,不知是在哪里遇到的孟明他们呢?”

郭威答道:“我是在河东府附近发现孟明他们的踪迹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河东府?红云山庄自我救出安少侠后不是举族搬到了吴国了吗?怎么又会从河东府一路来到了洛阳了呢?这里面果然有些蹊跷啊!”

谢长峰道:“王盟主莫不是担心孟明等人和晋国有了什么勾结?”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怕他和晋国有什么联系,我担心的是这红云山庄只怕是和契丹有些不清不楚啊!”

看着大家人人均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王彦章解释道:“定州城一个月前被攻陷,而云家灭门惨案发生在二十五日前,紧接着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关于安少侠和老夫的谣言便在江湖之中四散流传。这三件事若是分开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如果把这三件事联系起来看的话,似乎彼此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立国之后,觊觎我中原大地的野心昭然若揭,攻打定州不过是契丹企图吞并我中原的第一步而已。但是因为有李存勖强大的晋军的存在,耶律阿保机意欲吞并中原的野心也只能止步于定州。便在此时,云家灭门惨案突然发生,紧接着谣言四起,虽然看起来似乎是要嫁祸于安少侠,但是骨子里其实是想要推翻我这个武林盟主!这支幕后黑手果然是算无遗策,早已算到我听闻谣言后为了洗脱自身嫌疑必然会召集天下武林英雄召开这次武林大会!而这支幕后黑手就可以趁此机会,用言语挑衅逼的老夫自己亲口说出重选武林盟主之事!而自己则暗中埋伏下一颗极为厉害的棋子,在争夺武林盟主的大比武之时,异军突起从中渔利!这才有了今日武林大会之上红云山庄的孟明会有如此异常行为的发生!”

听到这里,安继业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支幕后黑手果然是孟明!难怪孟明会不顾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图挑起事端,最后又选了一个跟红云山庄无关的韩知古来代表红云山庄出战,好一个狼子野心之辈!但是此獠机关算尽,又怎么会算不到我也会出手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呢?即便有韩知古这样一个王牌,但是我安继业未必就会输给他。如此一来这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一事,他孟明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啊?”

王彦章道:“能够一举夺取武林盟主之位当然好,但是就算没有夺得这个武林盟主,我想孟明也一定有机会挑唆起一场新的武林纷争来彻底的搅乱武林!”

谢长峰不解的问道:“王盟主的分析确实有道理,但是老夫却想不通搅乱武林对他孟明和红云山庄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彦章道:“孟明此人功利心甚重,说白了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武林大乱对于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他之所以这么做了,那就说明有人给他许下了极大地利益诱惑,这才让他不惜背上一世的骂名也要祸乱武林。当今天下已是四分五裂之状,武林若是乱了,对这个乱世无疑是雪上加霜、乱中添乱!这样的乱局无论是对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还是江南各国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那么我想问问大家了,如此乱世究竟会对谁更加有利呢?”

安继业等人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彼此之间相互对视之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契丹!”

第四十二章 黑手

经过王彦章一番透彻入骨的剖析之后,红云山庄的孟明这个一手导演策划了云家灭门惨案以及一系列阴谋的幕后黑手终于浮出了水面。但是经过了王彦章更进一步的分析之后,众人发现在这一系列由孟明导演策划的阴谋背后竟然还有一场更大的惊天阴谋渐渐地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个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的更大的主谋——契丹!

王彦章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中原大乱对于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和江南各国而言确实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对于盘横于中原之外虎视眈眈觊觎中原的契丹而言却是难得的天赐良机!

“唐朝末年,整个华夏大地烽烟四起,再也无暇顾及漠北那片蛮荒之地。当此大乱之际,耶律阿保机一统契丹各部,契丹国趁势崛起于漠北之地。虽然我们梁国和契丹并无瓜葛,但是我也知道晋国和契丹之间也曾爆发过数十场战争。契丹与晋国开战的原因无非是觊觎我华夏神州的广袤土地,若非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竭力抵挡住了契丹的进攻,只怕眼下的契丹早已祸乱华夏大地了!因此,整个华夏大地越是乱上加乱,对于契丹而言越是有机可乘!

“如此一来,这场阴谋的目的也就彻底的揭开了。红云山庄的孟明之所以苦心竭虑的策划了这一切意图颠覆武林的阴谋诡计,无非是因为受到了契丹国所给予的极大地利益的诱惑所驱使而已,而真正的幕后主谋正是那个盘恒于漠北觊觎我华夏神州大地的契丹国!”

尽管已经揭开了这个盘恒于众人心中已久的谜题,可是在场众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兴奋地笑容,反而俱是一副一筹莫展的表情。阴谋确实揭开了,然而面对着契丹国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幕后黑手,不管是王彦章还是安继业等人都觉得无计可施。以当前的形势来看,想要说服各国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契丹是断然不可能的。可是不依靠各国朝廷,仅仅凭着一众武林英雄想要去对抗一个实力强大的契丹国也是如同儿戏一般不切实际。

良久之后,王彦章似乎有了主意,展颜笑道:“眼下这种情况事关国家大局,只凭咱们几个在这里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拿出对策了。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将对抗契丹一事暂时放一放再说,索性把一切精力都放在眼前的这场武林大会上!”

面对着众人充满疑问的目光,王彦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接着说道:“现在契丹想要祸乱华夏大地,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搅乱武林。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竭尽全力来阻止契丹迈出这第一步再说!不管孟明他们能不能抢到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咱们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横生枝节来打断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才行。

“眼下的当务之急,咱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安下心来阻止他们夺取武林盟主之位。既然他们一心求乱,那么我们就让他们无法可乱!只可惜我已经被孟明挤兑的不能亲手去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了,否则恐怕会被孟明抓住机会另生事端。所以,这个重任就要落在安少侠你的身上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王老英雄尽管放心。虽然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打赢那个韩知古,但是我自信绝对不会输的!哪怕拼个两败俱伤我也一定会阻止韩知古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的!”

王彦章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拼个两败俱伤倒也不必,安少侠只需尽力而为便是。只是安少侠重伤初愈,想要打败这个韩知古只怕咱们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所幸的是眼前还有一个未知的变数,如果能够把这个变数利用好的话,也许不用安少侠出手,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替我们来阻止这个韩知古了!”

安继业略微思索了一下道:“王老英雄可是说那两个同样闯入了四强的江南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和蜀中唐门第一高手唐芷兰吗?”

王彦章用不无赞赏的目光看着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二人!”

安继业道:“自从平地里杀出了这么一个韩知古以后,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韩知古的身上,也没有观看司马策和唐芷兰是如何闯入四强的。但是在我看来,中原武林除了王老英雄和少林寺行智大师以外,哪怕是……请谢帮主见谅,晚辈着实无意冒犯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怕是谢帮主都未必能打得赢那个韩知古!凭着司马策和唐芷兰真的有可能阻止的了韩知古吗?”

王彦章道:“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和谢帮主还有孙老前辈说的就是司马策和唐芷兰的事情。

“司马策虽然号称江南小诸葛,听起来似乎以智谋见长,其实此人不仅擅长谋略,一身功夫也足以让武林中人侧目!因此他能闯进四强多少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所说的那个变数却并不包括司马策,而是单指那个唐芷兰!当我看到她在擂台上的惊人表现后,这个号称蜀中唐门第一高手的唐芷兰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此女已达化境的唐门暗器功夫已经让人着实头疼不已,更让人没想到是她竟然还学会了唐门秘传内功《素女功》!

“在我年幼之时,曾听先父提起过唐门有一门秘不外传的内功心法《素女功》。据说此功只限于唐门族人间传授,而且传女不传男,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委婉,但是极难修炼。传闻为了培养《素女功》的传人,唐门历代都会从族人之中专门会选出五个专以苦修内功为主的人来充当祭品,待内功修为达到四十年以上功有所成之后,便将全身内功尽数传功给门中所选中的那个有资质修炼《素女功》的传人。传功之后,那五个祭品也会力竭而亡。而那个被选中的有资质修炼《素女功》的传人也能因此凭空获得相当于常人苦修二百年以上的无上内功!二百年的内功是一个什么样概念,你们能想象的出来吗?一个人若是真能拥有二百年的内功修为,那么这份内力纵是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也难以道尽其威力的恐怖!

“但是正因为这两百年的内功过于强大,所以也导致了常人根本无法承受和驯服这注入体内的如此强大的内力,稍有不慎便会全身经脉炸裂而亡!这也是唐门立宗近四百年来,除了当初创建了《素女功》心法的那个武林前辈之外,再也没有一人能修得此功的原因。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代的蜀中唐门竟然真的在自己的门中找到了一个拥有这种资质的武林奇才!

“据我和谢帮主、孙老前辈的暗中观察,这个唐芷兰的《素女功》虽然初成,但是凭借着体内拥有二百年的强大内功修为,再加上唐门神鬼莫测的暗器功夫,这个唐芷兰的武功只怕是已经决计不在安少侠和韩知古之下了!

“但是此女的出现也为此时的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蜀中唐门所觊觎的是武林盟主之位,绝对不会像红云山庄的孟明那般不堪去勾结外族来祸乱武林,因此也绝对不会和红云山庄同流合污。如此一来,在抽签决定四强比武顺序的时候,若是我们侥幸抽中了安少侠对阵司马策,韩知古对阵唐芷兰这样一个上上签的话,那么纵然唐芷兰打不过韩知古,一战下来韩知古的内力也定会消耗极大。这样一来在决赛之时,安少侠就能毫无悬念地打败韩知古了。如果唐芷兰能够打败韩知古那样更好,退而求其次,让唐门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总好过让契丹人夺走!到那时,即便孟明再想搞出什么阴谋诡计,咱们也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轻松的应对了!”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王盟主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这中间不确定的因素也实在太多了。万一抽签的结果是我直接对阵韩知古呢?亦或者韩知古对阵司马策,我对阵唐芷兰呢?有这两个可能的存在,那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岂不是就只剩下听天由命了吗?”

朱珠眼睛一转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在抽签的时候做点手脚,把对决的顺序按照咱们的想法提前安排好了不就行了吗?”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朱珠的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是眼下我们不仅要阻止韩知古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更要留意不能给孟明抓住任何借口借题发挥才行。作弊确实可以让对决的顺序按照我们所想那样的来安排,但是如果被孟明发现而借机大做文章的话,到那个时候当着一众武林英雄的面咱们可是有口难辩了,只怕都不用韩知古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这江湖就会提前大乱了!”

王茹沉思了片刻后说道:“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公开孟明等人的阴谋呢?一众武林英雄虽然平日里不和,但是在面对民族大义的问题上大部分人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一旦他们知晓了孟明的阴谋,一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这样一来孟明他们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兴风作浪了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办法也不行。现在在场的武林英雄都知道红云山庄和咱们有了过节,在这个时候由咱们来说出孟明的阴谋的话,试问又有多少人能相信呢?所以就算是要当众公开孟明的阴谋,也必须要逼着他自己亲口说出才行。”

郭威面带失望之色道:“逼着他们自己承认?这也太不现实了啊!那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只剩下听天由命这一个笨办法了吗?”

王彦章道:“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按照咱们想的那样让唐芷兰对上韩知古;其次便是安少侠直接在四强赛中对阵韩知古,由安少侠来消耗韩知古的体力,即便是安少侠不小心输了,决赛之时唐芷兰也能有机会打败内力大为消耗的韩知古;怕就怕这第三个可能,安少侠对上了唐芷兰!如此一来一场恶战之后,不管是安少侠赢还是唐芷兰赢,最终留给韩知古的都是一个精疲力尽的对手。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真的只能临时应变、听天由命了!”

听完王彦章的分析后,大家都明白万一真的不小心抽中了这个下下签,那么所谓的临时应变云云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想到这里,一片愁云顿时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良久之后,安继业坦然一笑道:“一切都听天由命吧!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有六成的胜算,几率还是很大的。况且自我学成《太玄神功》以来,从来都没有机会试过全力一搏的《太玄神功》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不管对手是韩知古也好,是唐芷兰也罢,就当以此来检验一下我的生平所学了!”

谢长峰闻言也豪爽的笑道:“对喽!这样才是武林中人的英雄本色嘛!老叫花子听你们说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早就听的头晕眼花了。在我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甩开膀子干他娘的便是!何必在这里枉做司马牛之叹呢?”

王彦章也朗声笑道:“谢帮主说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咱们随机应变便是。如果真的让韩知古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最终挑动天下武林大乱的话,到时候老夫就以命死谏,力争说得陛下暂时放下晋梁两国的恩怨,同仇敌忾共同应对契丹也未尝不可能!走一步说一步了!走吧,时辰已到,抽签去!”

众人走出大帐后,只见太阳已经西沉,在最后一抹淡淡的夕阳余晖的映射下,一轮满月自东方缓缓升起,把皎洁的月光洒向了这片大地。云家大院此刻已经点起了数十堆篝火,熊熊烈焰将偌大的云家大院照的一派灯火通明,连皎洁的明月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火光中,一众武林英雄早已守候在了擂台前等待着四强登场,猜测着武林盟主之位最终将花落谁家。

王彦章大步登上擂台,环视了一眼台下众人后朗声说道:“时辰已到,下面有请力压群雄最终闯入四强的安继业、韩知古、唐芷兰和司马策门主依次登场抽签,来决定接下来的比赛场次!为了以示公正,烦请孙杏林老前辈,‘义宗’丐帮帮主谢长峰和‘武宗’红云山庄庄主孟明登台来做见证!”

很快,在孙杏林、谢长峰和孟明三人的见证下,安继业、韩知古、唐芷兰和司马策先后上台抽签。四人抽签完毕后,王彦章说道:“接下来烦请红云山庄的孟明庄主来为大家宣读抽签结果。”

只见孟明面无表情的走到台前,拿起那张统计着抽签结果的纸张扫了一眼后,大声说道:“在孙老前辈、谢帮主和孟某的共同见证下,四强赛的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四强赛的两场比武分别是——第一场由我红云山庄的代表韩知古对阵……”说到这,孟明有意无意的顿了一顿,仿佛是刻意要吊一吊台下一众武林英雄的胃口一般。

而台下的朱珠和郭威早已紧张的合起双手默默地祈祷着与韩知古对阵的千万不要是司马策!

却见孟明环视了一遍台下众人之后,接着说道:“第一场由韩知古对阵江南铁指御剑门的门主司马策!第二场由《太玄神功》的安继业对阵蜀中唐门的唐芷兰!”

听完孟明的宣读结果后,王茹、朱珠、郭威等人顿时大失所望。没想到六成胜算最终还是抽中了下下签,大家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世事无常的感叹。倒是安继业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天意难违,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既然如此,那么就像谢帮主所说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甩开膀子干他娘的便是!”

王彦章虽然也对这个抽签结果大失所望,但是脸上却表现的极其正常,朗声说道:“很好!抽签结果已定,那么我宣布四强赛正式开始!有请第一场对决的选手红云山庄代表韩知古和江南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上台!”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韩知古和司马策分别从擂台的东西两侧缓步走上了擂台。只见韩知古还是穿着下午的那身打扮,脸上依旧是一副让人看起来别扭的表情。司马策则穿了一身紧身衣裤,腰间左右两侧分别斜挎着三把长剑,后背还插着三柄短剑,显得格外的精神利落。

走到擂台正中后,司马策礼貌的朝着韩知古一拱手道:“有机会能和灭世魔君的高足一较高下,司马策也算不枉此生了。”

却见韩知古双手背在后背不丁不八的站在当地,瞟了一眼司马策后,冷哼一声道:“跟我交手只怕是你的不幸了!”

司马策闻言倒也不恼,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哈哈,好狂妄的口气!六十二年前,我祖父便是在泰山之巅死于围剿大魔头赫连铁弗一战的十九名武林英雄之一!真没想到世事无常,我司马策竟然有机会遇到赫连老贼的传人,祖父的血海深仇今天终于可以报了!”

韩知古冷笑道:“就凭你?报仇的事儿我劝你还是想都别想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发发慈悲送你去黄泉和你祖父团圆去!”

司马策闻言不由怒从心起,厉声说道:“住嘴!鼠辈忒也狂妄了!自从知道了你便是赫连老贼的弟子之后,我司马策便已下定决心!什么武林盟主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拼着坏了规矩我也一定要取你的狗命以告慰先祖的在天之灵!”

韩知古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司马策正想说话,却被韩知古一摆手打断了。只见韩知古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是来比武的还是来斗嘴的?来比武的话就少说废话,赶紧动手吧!来斗嘴的话,爷爷可没那个时间和心情在这儿跟你在这里磨牙了!”

话音未落,韩知古的身体已经甫然发动,犹如一道魅影一般扑向了司马策!

第四十三章 御剑

决定四强赛对阵顺序的抽签结果终于出来了,但是这个结果却不尽人意,非但没有按照王彦章、安继业他们预想的那样出现,反而出现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安继业对阵唐芷兰!在感叹世事无常之余,安继业倒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而王彦章等人虽然无奈,却也只能被迫的在面对这样的现实下重新思考对策了。

就这样,四强赛的第一场比武开始了!

面对着韩知古骤然而起的猛攻,司马策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太过紧张的神情。因为韩知古的速度虽然极快,但是毕竟在他们二人之间还有着两丈开外的距离,这就让司马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应对了。

就在韩知古的身形甫一发动之际,司马策一直垂在大腿侧面的右手猛地一拍挂在腰间右侧的那三柄长剑中的其中一柄的剑鞘,鞘中长剑仓啷一声应声而出,也不见司马策伸手去握住这把出鞘的利剑,只见司马策右手食指拇指并拢微微的做出了一个砍削的动作,这把利剑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径直飞向猛扑而来的韩知古,顺势做出一记凌厉的斜劈!

这一招正是江南铁指御剑门的不传之秘——以气驭剑!江南铁指御剑门创立于东晋末年,创建至今已达五百余年,之所以能一直傲立于武林不倒,所凭借的正是这门足矣惊世骇俗的独门秘笈——以气驭剑!常人练剑,剑不离手乃是常识。但是江南铁指御剑门却一反其道,所用之剑皆不沾手,仅仅靠着一口真气来控制长剑的走向,硬是剑走偏锋将一把旁人只能用来近身战的长剑练成了可近可远、灵活无比的离手剑!

面对着这把斜劈而至的长剑,尽管相距还有两尺有余,但是韩知古已经感受到了这柄长剑所发出的森然剑气扑面而来!一时间倒也不敢大意,急忙一提丹田之气向后跃出数尺,堪堪的躲开了这一剑。躲开这一剑后,韩知古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停滞,猛地向左侧一闪企图绕过这把横在自己面前的这柄长剑,迂回到司马策的身前再行攻击。可是这把长剑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韩知古的身形刚一向左侧纵出之际,长剑剑锋一转已如跗骨之针一般如影相随而至,径直刺向韩知古的腰窝!

韩知古见状,虎吼一声右拳五指一展变拳为掌,挥掌向长剑劈去,试图一掌将这把烦人的长剑就此劈断!可是就在剑掌即将相交的瞬间,长剑剑身却悠的一转改变了方向,猛地向韩知古的手腕砍去!眼见着长剑的剑锋即将砍中韩知古的右手手腕之时,却见韩知古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右手手腕猛地翻转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韩知古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竟然如同一把铁钳一般硬生生的将这把长剑夹在了两指之间!

韩知古一击得手将这把凌空飞舞的长剑夹在指间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忽见眼前闪过两道耀眼的寒芒!却是司马策不知何时已经将腰袢右侧所挂的另外两把长剑放出,两把长剑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卷起凌厉的破空声向韩知古的咽喉和心脏疾射而来!韩知古不愧是灭世神君的高足,面对如此危机之势犹自临危不乱。一边不慌不忙的松开手指丢掉了钳在手中的那把长剑,一边猛地使出一记铁板桥上半身九十度向后仰倒,眼睁睁的看着两把利剑贴着自己的鼻尖呼啸而过!就在长剑飞过之际,韩知古双脚已然离地借着这记铁板桥后仰的余势就势一个后空翻翻起,双脚连环踢出几乎是同时踢中了两把长剑的剑柄。两柄长剑飞出之势本来就已经速度极快、力道极猛,被韩知古踢中之后速度和力道又同时加快了数倍!“噗噗”两声刺穿了铺在擂台上厚重的红毯,余势不减又顺势刺穿了擂台直没至柄!

此时,韩知古的身体已经完全的翻转过来,变成了一个后背朝上脸朝下的悬空姿势。就在韩知古身子犹在半空还未落地之时,之前那柄被他松开了的第一把长剑早已在司马策的操纵下凌空飞起,一个翻转之后倒转剑尖径直向着韩知古门户洞开的后背刺去!尽管韩知古看不见身后的情形,但是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柄长剑所发出的凌厉的剑气刺中他后背肌肤时所传来的隐隐的痛感。眼见着长剑就要把韩知古一剑刺穿并且大有将其一举钉在台上之时,只听韩知古暴喝一声!丹田内息勃然爆发,竟然在周身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场,硬生生的把那把即将刺中自己身体的长剑震得向一旁斜斜的飞开!

与此同时,韩知古双手在地面上轻轻一撑一个翻转已然稳稳地站在了擂台上。然而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站在远处的司马策的右手犹如在操纵着傀儡一般,五根手指飞快的做出一套繁杂的动作之后,只见那两把插在擂台上直没至柄的长剑蓦然飞起,和那把被韩知古强大的内力震歪了的长剑一起同时扑向韩知古!

霎时间,韩知古和三把剑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尽管这种交战的场景显得极为诡异,但是却博得了台下一众武林英雄的阵阵喝彩!韩知古巧妙地身法确实博人眼球,但是相比之下司马策这招以气驭剑的绝技更是让人感到震撼无比!在场众人中,除了个别江湖名宿曾有幸见过这门铁指御剑门的绝技之外,包括安继业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绝伦的惊世神技!而安继业更是发自内心的体会到了师父常说的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含义!

此刻,司马策的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看来他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在亲眼目睹了韩知古对阵华山派掌门林朝阳的那场大战之后,司马策明白以韩知古这样快如闪电的速度和霸气绝伦的武功,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得与韩知古始终着保持两丈开外的距离!好在自己以气驭剑的功夫已臻化境,在两丈开外的距离发起攻击自己还是能够轻松做到的。正因有了如此的盘算,司马策在登台之后才始终都和韩知古保持着两丈开外的距离,并且一出手便不留余地的使出了以气驭剑的绝技,逼的韩知古始终无法冲到自己的近前。

可是现在,眼前的韩知古虽然面对着三把长剑的围攻,却依然显得游刃有余,在躲闪长剑的攻击之时还时不时的试图冲出长剑的封锁企图冲到司马策的身边发起反击!司马策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蓦地伸出左手在腰间左侧的三把长剑的剑鞘上轻轻一拍,三把长剑应声而出,在司马策左手的控制下飞向韩知古,加入了战团之中!

司马策对局势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随着这三把长剑的加入,韩知古感到身上的压力陡然剧增!面对着六把长剑分别从不同角度不停的交替发起的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韩知古似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但是诸位看官请注意我的用词——“似乎”!看起来好像是这个样子,但是实际上呢?

眼见着韩知古落在了下风,台下的朱珠面带喜色的对安继业说道:“看来这个韩知古也不过如此嘛,司马策要赢了!”

却见安继业一脸凝重的盯着擂台,摇了摇头道:“不对!你见过猫捉老鼠吗?在杀死老鼠前,猫总是会尽情的将猎物玩弄一番之后才会痛下杀手!这个韩知古现在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他只是在尽情的享受着戏弄猎物的过程罢了!”

很快,台上的司马策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虽然看起来韩知古面对着六把长剑的攻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司马策发现这六把长剑根本没有对韩知古形成任何的威胁!尽管韩知古看起来手忙脚乱颇为狼狈,可是无论六把长剑发起怎样凌厉的攻击都始终无法对韩知古造成丝毫的伤害!

眼见此景,司马策心中暗想:“须知当年祖父的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饶是如此,在和三十六名武林顶尖高手联手围攻赫连铁弗那一战中,最终还是以付出了包括祖父在内的十九名顶尖高手的生命为代价才勉强打败了赫连铁弗。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功夫之高由此可见一斑!而眼前这个韩知古既然身为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即便是没有尽数学得乃师的武功,又怎会如此不济被尚未使出全力的自己逼得如此狼狈呢?”

想到这里,司马策陡然惊觉!这个韩知古只怕是故意装出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定然是在趁机观察自己的武功招式,甚至极有可能是想让自己麻痹大意之后,然后伺机而动发起反击!

看破了韩知古的动机之后,司马策心中冷笑一声,暗自说道:“好一个狼子野心的贼人!若非我司马策久经战阵经验颇丰的话,还真中了你这扮猪吃老虎的奸计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索性兵行险着给你来一个将计就计!”

心念及此,司马策操纵着六把长剑加快了攻击的速度!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司马策的脸上渐渐地显出了一副疲惫的表情,手中所驾驭的那六把长剑的攻击也渐渐地变得迟滞了起来。发现了司马策这一细微的变化之后,韩知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当他闪身躲过四柄长剑的攻击之后,发现本该是填补前面四剑空隙而发起后续攻击的另外两把长剑似乎是因为司马策一时真气不济而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尽管这个迟滞只有一瞬间,但是对于韩知古而言已经足够了!

只见韩知古猛然间气惯双拳把那两柄有了一瞬间迟滞的长剑尽数击飞!随后身形暴起,直如一道撕裂了长空的闪电一般穿过了那片短暂的真空地带径直扑向了两丈开外的司马策!

尽管司马策和韩知古之间有两丈开外的距离,但是韩知古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仅仅是一眨眼间便已冲到了司马策的面前,身体犹在向前疾冲之时,沙包大小的右拳已经充斥着霸道凌厉的劲风朝着司马策劈面打来!

伴随着台下众人的一阵惊呼声,擂台上顿时扬起了一片淡淡的血光!惊呼声中,只见司马策被韩知古霸道的拳风震的蹬蹬蹬连退三步,身子晃了两晃后却稳稳地站在了当地,而韩知古的右拳上却迸射出来一道淡淡的血光……。

原来就在韩知古的右拳即将打中司马策的门面之时,司马策背后所负的三把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脱鞘而出,其中两把更是直奔韩知古的双目刺去!就在韩知古竭力闪避那两把猝然袭来刺向自己双眼的短剑的同时,另一把短剑却从一个让他防不胜防的角度陡然切中了韩知古打出的右拳。尽管韩知古皮糙肉厚又有真气护体,却也没有料到这把短剑竟然如此锋利而且真气充盈,一剑划过,手背血光乍现!也亏得韩知古在躲闪刺向双目的那两把短剑的同时,及时收拳这才免去了右手被齐腕砍断的厄运,饶是如此手背上的肌肤也被一刀划破,险些伤筋动骨!

然而司马策却无心理会韩知古此刻的心情,在他看来只给对方造成了如此轻微的损伤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手指连动操纵着三把短剑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凌厉的攻击,丝毫不给韩知古任何的喘息之机!面对着这三把锋利无比、真气充盈的短剑所发起的凌厉的攻势,韩知古心下也不敢大意,只能一边躲闪一边连连后退,转瞬间又重新退回到了两丈开外的地方。

将韩知古重新逼回到两丈开外之后,司马策双手十指齐动,六把长剑和三柄短剑霎时间将韩知古围在了正中。

这便是江湖上极具盛名的江南铁指御剑门的顶尖绝学——一气御九剑!

当年,司马策的祖父参与围剿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一战死于泰山之巅后。司马策的父亲痛定思痛,竟然闭关三十年不问世事,潜心研究以气驭剑的绝学。三十年后,终于将这门家传绝学以气驭剑的功夫修炼到了极致,并且开创出了一气御九剑的最高境界。将其尽数传授给了司马策后,司马策的父亲也因心血耗尽,不久便与世长辞。故而这一气御九剑的功夫虽然是由司马策的父亲所创,却是在司马策的手中得以发扬光大。

司马策习得此功之后,发现父亲苦心研创的一气御九剑的功夫虽然厉害,但是还是略有一些不足。于是对这一气御九剑的功夫不断加以打磨,同时又费尽心血采集到了一块儿深海寒铁,重金聘请知名铸剑师用这块深海寒铁倾力打造成了三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有了这三把锋利无比的短剑的加持,司马策一气御九剑的功夫更是如虎添翼!随后,司马策凭借着一气御九剑的功夫威震江湖,并且得到了武林中人的一致认可,被公认为当世武林剑术排名第一的高手,被世人称之为天下第一神剑!加之司马策聪慧过人极富智谋,故而又被冠以江南小诸葛的名号。

此刻,看着被自己九把长短不一的利剑围在正中动弹不得的韩知古,司马策冷笑一声道:“想要扮猪吃老虎?你当我这江南小诸葛的名号是浪得虚名的吗?我早就看穿了你的鬼蜮伎俩,不过是将计就计引你上钩罢了。怎么样?这回后悔了吧?!”

韩知古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中原人真是诡计多端,一个不小心便着了你的道了!只不过,无非是多了三把锋利无比的短剑而已,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制伏我了不成?”

此时,眼见着擂台上的形势骤转,韩知古明显处于下风。台下的朱珠和郭威不无兴奋的同时说道:“这司马策的一气御九剑的神功果然非同小可!这回这个韩知古只怕是真的要输了呢。”

安继业和王茹却好像没有听到朱珠和郭威的话似的,一脸凝重的盯着擂台沉默不语。不一会儿,安继业对王茹问道:“王姑娘,你觉得呢?”

王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但是我总觉得台上的局势并非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以韩知古对阵华山派掌门林朝阳时的表现,现在的韩知古根本就没有拿出全力。而司马策的一气御九剑虽然看起来精妙无比、动人心魄,可是我总觉得有一种……有一种说不出的什么感觉……”

安继业接口说道:“中气不足的感觉!”

王茹一拍手道:“对!就是中气不足的感觉!”

安继业道:“王姑娘不愧已然尽得王盟主的真传,竟然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司马策这一气御九剑的神功确实可以算的上是震古烁今了,但是在我看来这一气御九剑无非是把以气驭剑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而已。平心而论,所谓的以气驭剑其实只要是有一定的内功基础再勤加修炼的话倒也并非什么难事。之所以在江湖之中很少见到有人使用这门功夫,正是因为这以气驭剑的功夫虽然看起来让人感到震撼,但是骨子里却有一个极大地弊端!”

“什么弊端?”王茹、朱珠和郭威异口同声的问道。

安继业接着说道:“以气驭剑顾名思义是用体内的真气来隔空操控长剑的走向,这就对施展此术之人的内功修为提出了极高的要求。须知把内力于体外发挥之后,相较于在体内自然会大打折扣,更何况用内力操纵着长剑在如此远的距离攻击了。而且强行用内力操纵长剑不断的发起攻击同时还要释放出足以伤人的凌厉的剑气,这对自身的内功修为也是一个极大地考验!时间一久,体内真气自然难以为继。这便是以气驭剑的弊端!

“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只是以气驭剑的弊端,并不是否定了司马策这门一气御九剑的功夫。这一气御九剑的功夫确实称得上是震古烁今了,但是凭借着一股真气同时驾驭九把长剑对于施术者而言负担之大难以想象!若是修行过《太玄神功》、《疯魔灭世神功》的话,或者是像唐芷兰那样身负两百年的无上内功,施展起来自然不是难事。可是眼前这个司马策却一条不占,仅凭着自身四十余年的内功修为勉力支撑,时间一久,内力势必会消耗殆尽,到那时司马策必败无疑!

“所以,司马策的一气御九剑确实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但是以司马策现在的内功修为而言只有速战速决才是取胜之道。只可惜他的对手韩知古绝非易与之辈,而且韩知古肯定也已经看穿了这其中的症结所在,所以才迟迟不肯使出全力。其目的恐怕就是要以逸待劳,待司马策的内力耗尽之后,只需一击便可以一招制敌、轻松取胜!”

第四十四章 魔功

听完了安继业的一番分析之后,王茹、朱珠和郭威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所在——表面上看起来韩知古似乎处于下风,而实际上却是司马策危机四伏。

便在此时,面对着司马策的一番冷嘲热讽,韩知古与司马策之间的一番对话进一步印证了安继业的分析。

只见韩知古冷笑道:“后悔?笑话!我韩知古自从艺成出山以来,还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呢!可笑你枉自以江南小诸葛自称,却始终没有看出来这其间的关键所在。你这也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身性命!平心而论,你这一气御九剑的功夫确实让人感到震撼,但是却可惜生不逢主,偏偏遇到了你这样一个不堪的主人!”

司马策冷哼一声道:“看你相貌憨厚,却没想到也是一个巧言善辩之辈!以气驭剑乃是我铁指御剑门数百年的家传绝学,这一气御九剑更是先父穷尽毕生心血才开创出来的绝世神功!不遇到我这样一个主人,难不成还要遇到你这样的莽夫主人吗?即便是遇到了你这样的主人,你又能使得出来吗?”虽然司马策话说的很轻松,但是额角却不知为何渗出了一层冷汗。

韩知古仰天狂笑道:“哈哈哈!无知鼠辈,你当真以为你这引以为傲的以气驭剑有多么高深不成?使出就使出!”

韩知古话音未落,司马策猛然发现自己所控制的把九把长短不一的利剑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摆脱了自己的控制!虽然九把利剑依旧悬在空中,但是已经完全落入了韩知古的掌控之中!这一下猝然而生的巨变,登时让司马策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之中!

只见韩知古一边好整以暇的操控着那九把利剑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一边冷笑道:“不过是区区的以气驭剑而已,却被你当成了家传绝学?这也真算得上是敝帚自珍了。以气驭剑不难,难的是你怎样才能保持自己的真气源源不竭!凭你这四十来年一无所长的内功修为就想以气驭剑?还想着一气御九剑?哼哼!一气御九剑确实门高深的武功,可惜你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就凭你那半吊子的内功修为,即便你能始终保持真气不衰,但是只要对手的内功在你之上,哪怕只是粗通以气驭剑的法门就可以轻松地从你手中抢过对剑的控制权!就像现在这样,你这个号称以气驭剑的高手却面临着无剑可御的尴尬境地,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哈哈哈哈!”

韩知古不仅从司马策的手中夺取了九把长剑的控制权,更是一语道破了司马策引以为傲的一气御九剑的弊端。此时的司马策早已面如死灰,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进退两难之际,司马策突然发现眼前的韩知古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不见了,在韩知古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犹自飘在半空的那九把利剑!

惊讶之余,司马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韩知古阴森森的声音:“面对强敌你竟然还敢心不在焉?未免忒大意了吧!”

耳边蓦然响起的话语直如在司马策耳边响起一声惊雷一般,惊得司马策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似的,霎时间面无血色,急忙转身。这一转身更是让司马策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韩知古竟然几乎是面贴着面站在自己的身后!

司马策犹在震惊之中,韩知古的右拳却已经毫不犹豫的一举击中了司马策的腹部!

韩知古这一拳确实正正的击中了司马策的腹部,以韩知古这一拳刚猛无比的力道,司马策中拳之后也必然会被一拳击飞!但是在场众人却没有看到司马策中拳后飞出去的场景,反而是韩知古好像是看见鬼了一般,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惊讶之余,台下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司马策右手食指已经正正的戳中了韩知古胸前的膻中穴!不仅如此,整根手指更是已经完全的戳穿了韩知古胸前紧密的肌肉足足插进去了两根指节之深,汩汩鲜血从韩知古胸口的伤口处不断涌出!

两人之间此番兔起鹘落的惊天逆转,早已震惊了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司马策呛咳一声,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韩知古那一拳力道实在太重了,尽管司马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中了韩知古的膻中穴及时制止了韩知古那一拳对自己造成的致命伤害,可是中拳之后司马策还是被震伤了脏腑。

咳出一大口鲜血后,司马策急喘了几下,面色苍白的说道:“你以为只有你看出来了我这以气驭剑的弊端所在了吗?身为铁指御剑门的门主,这以气驭剑的功夫我练了四十余年又怎能不知其中的弊端?!你可知道在我之前,铁指御剑门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吗?只有‘御剑门’这三个字而已!正是因为我发现了以气驭剑的弊端,这才另辟蹊径开创了一门足以媲美少林寺大力金刚指的绝技——破甲铁指!以此来弥补以气驭剑的不足。从此御剑门才在我手中得以发扬光大变成了铁指御剑门,以气驭剑远攻,破甲铁指近战,二者相辅相成这才是我铁指御剑门的武学真谛的真正内涵啊!

“你真的以为我是怕了你的《疯魔灭世神功》这才始终把你逼在两丈开外的吗?你错了!我只不过想要是以此来麻痹你,让你错误的认为我不敢和你近身作战罢了。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错误想法,你必然会主动地寻找间隙贴到我的近前。然后我就可以从容不迫的趁你不备,猝然发动破甲铁指一击制敌!一气御九剑只不过是吸引你注意力的幌子罢了,真正能治你于死地的是这破甲铁指!

“膻中穴乃是任脉之会,眼下你的膻中穴已经被我一指戳穿,任脉的气血循环系统已经就此中断。虽不至于致命,但是你这一身的武功也算是彻底废了!这回你明白了我这江南小诸葛的称号是如何来的了吧?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比拼武功,其实我和你比拼的是智谋!!”

听完司马策的话后,韩知古的脸上已是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长叹一声道:“师父常说中原武林中人狡诈无比,今天我算是切身领会到了!没想到一场比武竟然会被你精心算计如斯?好一个江南小诸葛,当真是心机用尽算无遗策啊!”

司马策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嘴啊!阴谋诡计也好,惊世武学也罢,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能赢才是王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脑子一根筋不懂得变通罢了。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能安心的上路了吧?拿命来吧!”

说罢,司马策便要就势抽出右手,直取韩知古的性命!

……

可是一抽之下,司马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竟然被韩知古的胸肌紧紧地夹住,如同被一把铁钳牢牢地夹住了一般根本抽不出分毫!震惊之余,却见韩知古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呆鸟,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啊?怎么样,我这演技还算是一流吧?亏你还是一个堂堂的名门大派的门主,口口声声说要替你爷爷报仇,却不知道我这《疯魔灭世神功》之中有一门移穴的法门吗?!还戳穿了我的膻中穴?哈哈哈,你戳穿的只不过是我胸前的肌肉罢了!不过我也着实佩服了你的心机和武艺了,我是真没料到你这破甲铁指竟然如此厉害,竟然能破得了我的护体真气!若非我身怀移穴大法,此刻只怕我真就着了你的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你的手中了。”

笑声中,只见韩知古胸前肌肉猛然发力,司马策只觉得韩知古胸口的肌肉犹如一把被人握紧的铁钳一般猛地收紧,紧接着手指传来一阵剧痛,食指竟然被韩知古胸前的肌肉硬生生的给夹断了!

断指之痛尚能忍受,但是紧随而至的却是韩知古一记重拳重重的打中了司马策的胸口!如此重拳司马策又怎能抵受得住的?只听得司马策胸口响起一阵清晰可闻的肋骨碎裂之声,随即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数丈后重重的摔在了擂台下!而那根插在韩知古胸口膻中穴的食指也被生生的拽断,滴着鲜血犹自插在韩知古的胸前不断地抽搐着,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韩知古一把拔出了司马策那根插在胸口的断指,轻蔑的瞟了一眼躺在台下的司马策,一脸狞笑道:“以气驭剑远攻,破甲铁指近战?现在你引以为傲的以气驭剑已经被我破了,号称可以媲美大力金刚指的破甲铁指也彻底被我废了,看来以后你铁指御剑门又得改名了,干脆就叫断指破剑门算了!哈哈哈哈!司马策啊司马策,你还真得感谢这场比武的狗屁规则救了你一命!若非是我无论如何都得挣得这个劳什子的武林盟主之位的话,依着老子的性格此刻早已把你碎尸万段了!就凭你两下子也敢在这里丢人现眼妄图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还敢妄言替你爷爷报仇?真是自不量力!回去再练一百年再说吧!!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韩知古纵身跳下擂台缓步走到了孟明的身后站定。与此同时,孙杏林也早已赶到了深受重伤动弹不得的司马策身旁为司马策紧急疗伤。

眼见着韩知古赢得了比武,有惊无险的顺利晋级决赛。王彦章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落。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王彦章快步走上了擂台,朗声说道:“半决赛第一场比武胜者韩知古!恭喜韩知古闯入决赛。下面开始第二场比武,有请蜀中唐门的唐芷兰和安继业安少侠上场!”

……

在一众武林英雄的注视下,第二场比武的主角安继业和唐芷兰分别从东西两侧缓步登上了擂台。

二人站定之后,安继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号称蜀中唐门第一高手的唐芷兰。只见眼前这个少女身材匀称,凹凸有致。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上,朱唇微启,贝齿隐现,俏鼻秀目,弯眉似月。一头乌黑的秀发很随意的馆了一个斜斜的堕马髻,尽显一种慵懒之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诱人的魅惑,真可谓美艳无双。只是眉宇之间隐隐的透出一股令人难以觉察的冷傲之色。

看到安继业在打量自己,唐芷兰嫣然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盯着安继业道:“安大侠怎的这样盯着奴家看啊?看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怎的,在安继业看来唐芷兰这充满了魅惑的艳丽一笑竟然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动人心魄的感觉。安继业急忙一低头避开了唐芷兰炙热如火的目光,沉声说道:“安某只是对姑娘一时产生了好奇而已,无意中冒犯了姑娘,还望见谅!”

唐芷兰闻言嗤的一笑道:“想不到安大侠竟然是一个正人君子?这倒真真的出乎了奴家的意料之外了呢。”看到安继业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唐芷兰接着说道:“我唐门向以暗器闻名于江湖,暗器种类名目繁多自是不必细说。实不相瞒,适才奴家那一眼一笑其实也是我蜀中唐门的一门独门暗器,名为‘媚眼迷离’哦!这门暗器虽然不会伤人性命,但是却会乱人心志,用来对付那些别有用心的臭男人最是厉害不过了呢。只不过啊,此法对女人还有那些真正的正人君子,以及柳下惠之流却是没有丝毫功效呢。安大侠如此英雄气概自然不是女人了,只是不知安大侠究竟是这正人君子呢还是那柳下惠之流呢?”

安继业扫了一眼台下,只见站在台下的一众武林英雄之中,果然有很多男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唐芷兰,嘴角流着馋涎,脸上露出一种如痴如醉的神色,显然是中了刚才唐芷兰的那招媚眼迷离。顿时心知唐芷兰所言非虚。

就在此时,台下的朱珠眼见着这个唐芷兰如此的媚态横生,竟然大有不断的勾引安继业之意。心中早已醋意勃发,忍不住大声喊道:“安大哥你要小心了!这个女人腻腻歪歪的纠缠不清,肯定不怀好意!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心智啊!”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本来也没有被这唐芷兰迷惑,让朱珠这么一说反而显得自己真的有些把持不住了似的。

唐芷兰闻言倒也不怒,咯咯笑道:“呦~,这小姑娘长的还真是俏丽呢,早就看到你一直依偎在安大侠的身旁片刻不离,看样子安大侠便是你的心上人咯?不过啊,姐姐告诉你哦,这感情之事须得你情我愿才是,若是只有你一人一厢情愿的话,那你还是听姐姐一句劝早早了断了这段感情才是,那单相思的滋味可是很不好受的哦。”

“呸呸呸,我呸!”朱珠闻言连吐口水,气恼的说道:“你这一脸狐媚的样子看着真让人恶心!什么单相思不单相思的,姑娘我就是喜欢安大哥了,怎样?!更何况我是个女人诶,你跟我说话还这么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想男女通吃……唔……!”

眼见着朱珠气急败坏之下口无遮拦,站在朱珠身边的王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急忙一伸手捂住了朱珠的嘴,无可奈何的说道:“师妹!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啊?!”

一旁的郭威却无所谓的笑道:“说什么话都无所谓了,王姑娘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全都被这个唐芷兰吸引了,只怕是根本无暇注意朱珠姑娘说些什么了。”

唐芷兰看到郭威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和旁人谈笑风生,心下大感诧异,说道:“呦~,看来这位壮士也是一个正人君子了呢?竟然也没有被我这媚眼迷离所诱惑,了不起!”

郭威摆了摆手笑道:“我郭威一个市井无赖而已,这正人君子四个字跟我可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还好我始终心系家中娇妻,一门心思都在我家娘子身上,别的女人我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

唐芷兰笑道:“郭壮士性格豪迈,倒是不失英雄本色呢。”

……

“咳咳!”眼见着唐芷兰和朱珠、王茹、郭威之间夹七夹八的纠缠不清,安继业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轻咳一声道:“唐姑娘和我的兄弟朋友之间如此纠缠,不知咱们两人之间的比武还要不要继续了呢?”

唐芷兰闻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轻轻的一拍额头道:“哎呀!你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笑了,竟然把争夺武林盟主的大事都给忘了呢。咱们言归正传就此比过吧,还望安大侠心存怜香惜玉之心,务必要手下留情哦!”

安继业苦笑道:“唐姑娘乃是蜀中唐门第一高手,一身惊世绝技在身,在下便是有心相让也决计没有这个胆子的!唐姑娘,请!”

唐芷兰微微一笑道:“安大侠这就叫奴家为难了。什么唐门第一高手云云又怎么比得过安大侠的绝世神功《太玄神功》了呢?唉,这可怎生是好呢?”

眼见着眼前这个唐芷兰一副左右为难楚楚可怜的样子,安继业差点便要断了与唐芷兰一较高下的想法。但是一想到自己肩负重任,安继业急忙摇了摇头稳住了心神。正想说话,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片寒芒,细看之下竟然是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月光的掩映下无声无息的向自己扑面射来!而唐芷兰的脸上此刻犹自挂着那魅惑人心的笑容,身体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似乎从未动过一般,甚至连身上的长裙都没有一丝的飘动。眼见此景,安继业不由心下骇然!不是因为这一蓬猝然而至的银针,而是因为唐芷兰射出这蓬银针的暗器手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了以安继业这样的武功竟然根本没有看出来唐芷兰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第四十五章 唐门

四强赛的第一场比武结束了。

尽管江南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凭借着惊人的武功和无双的智谋惊艳全场,但是还是不敌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韩知古。不仅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一气御九剑被韩知古破了,就连号称足以媲美少林寺大力金刚指的绝技破甲铁指也被韩知古给废了。一场大战最终就这样以司马策的惨败收场。

随着王彦章宣布了第一场比武结果之后,四强赛的第二场比武也正式拉开帷幕。

一番交谈之后,面对着百媚横生的唐芷兰,安继业竟然有种不忍下手的感觉,险些便要就此放弃了和唐芷兰一较高下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重任在身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放弃?更何况在安继业看来,这百媚横生的媚态只怕也是唐芷兰的一门魅惑人心的武功!想到这里,安继业连忙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便在此时,安继业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片寒芒,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竟然借着月光的掩护悄然无息的向自己射来!以安继业这样的武功,竟然没有看出来唐芷兰究竟是怎样出手的?安继业顿时感到心中一阵骇然!

震惊之余,银针已然扑面射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银针即将射中安继业的瞬间,忽见月光下荡起了一片淡淡的篮芒,篮芒所过之处这一蓬足有数百枚的银针瞬间被这片篮芒尽数扫落!再看台上的安继业,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把在月光的照射下篮芒隐现的唐刀,正是安继业的师父亲手所赠的那把血河宝刀!

就在那片篮芒荡起之时,唐芷兰的身体竟然如同疾风之中的杨柳一般在急速的摆动躲闪着,似乎在竭力的闪避着什么。待唐芷兰的身体终于不再摆动之后,只听得远在唐芷兰身后百米开外的云家大院的围墙发出了一片细碎的碎裂声后轰然倒塌!

唐芷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堵四分五裂的围墙,再将脸庞转过之时,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副魅惑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震撼的神色。只见唐芷兰表情凝重的说道:“好一手憾天狂刀!这就是《太玄神功》的真正威力吗?!出手竟然如此果断狠辣,安大侠不愧是个铁血男儿!”

原来,在安继业拔出血河宝刀之时,刀锋上早已灌注了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内力,不仅一举荡尽了那蓬悄然无声突然袭来的银针,更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使出了撼天狂刀的刀法毫不犹豫的向唐芷兰连续劈出了二十七刀!速度之快让人只能看到凭空闪过了一片篮芒而已!

尽管二人之间相隔丈许,但是灌注了昊天无极功无上内力的撼天狂刀所发出的强大剑气却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瞬间袭到了唐芷兰的近前。也亏得唐芷兰的《素女功》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及时感觉到了破空而来的无形剑气后,竟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如鬼似魅的身法尽数躲开了安继业这二十七道剑气!可是安继业的剑气实在是太强大了,被唐芷兰尽数躲过之后余威丝毫不减,以势如破竹之势硬是把远在百米开外的院墙砍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面对着唐芷兰的询问,安继业正色说道:“唐姑娘的暗器手法实在是惊世绝伦,出手之快震世骇俗,仓促之下安某不得已使出了全力。但是此刻,你我二人既然站在了这个擂台之上,虽然不决生死,若是想要一论胜负却不得不全力以赴!尤其是以唐姑娘这样的武功,安某若是不全力以赴只怕会输的惨不堪言。更何况能与唐姑娘这样的绝世高手一较高下,安某体内好战的热血已经沸腾。所以从此刻起,安某出手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唐姑娘也只管全力以赴便是!”

听完安继业态度决绝的表态,唐芷兰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安大侠为何要参加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赛,并且要如此拼尽全力呢?难道也是为了那份可以号令武林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成?”

安继业果断的摇了摇头道:“所谓的武林盟主之位在安某眼中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至于什么号令武林、至高无上的权力云云在安某的眼中更是不值一提。安某之所以违心参加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武,实在是因为安某洞悉了一场惊天阴谋,不得已而为之试图以一己之力阻止这场阴谋罢了!”

唐芷兰瞟了一眼台下的韩知古,随后微微一笑道:“想必安大侠所说的阴谋便是那个突然杀出来的韩知古吧?既然如此,那么安大侠又何必如此劳心费力呢?索性不如就此拱手认输,把这场比武的胜利让与小妹,由小妹在决战之时打败韩知古,这样一来安大侠不就能坐享其成了吗?又何必非要在此与小妹挣得个两败俱伤不可,最终让他人渔利呢?”

安继业苦笑道:“此事安某也曾想过,但是我也深知这韩知古绝非易与之辈,安某尚且没有必胜的信心,又怎么可能放心的把这件重任交给姑娘来完成呢?”

虽然安继业本意并非要讥讽唐芷兰,但是在唐芷兰听来心中却着实不受用。于是嗤的一笑,脸上媚态重生,娇笑道:“呦~,安大侠未免也忒的瞧不起奴家了吧?怎能如此自负的就把奴家说的一无是处了呢?实在是太让奴家伤心了呢。难道说奴家不行,安大侠便行了不成?!”

话音未落,唐芷兰身形暴起,竟然如同鬼魅一般瞬间袭到了安继业的面前,挥起右手劈掌向安继业的胸口拍去!

当唐芷兰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幅媚态之后,安继业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尽管只交手一合,但是安继业已经看出来了这媚态横生的表情恐怕正是唐芷兰暴起发动攻击之前的警告。面对着唐芷兰骤起的攻击,安继业沉声说道:“来的好!”说话间,左手扬起迎着唐芷兰的右掌猛力挥出!

耳轮中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两掌碰触之后,在二人强大的内力的激烈碰撞之下,仿佛引发了一场剧烈的爆炸一般,竟然凭空掀起了一股凛冽的狂风夹裹着二人四散的内力向周围席卷而去!

二人一掌对过之后,安继业被唐芷兰巨大的掌力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才一个站桩勉强稳住身形!而唐芷兰也被安继业浑厚的掌力震得向后飞出丈许,身形一晃堪堪站定!

安继业甩了甩被震得酸麻不堪的左臂,不无震撼的说道:“好一个《素女功》!两百年的深厚内力果然够劲儿!”

唐芷兰调匀内息之后,微微一笑道:“安大侠的《太玄神功》也着实让奴家震撼不已呢。想不到竟然能和奴家《素女功》两百年的内力拼了一个不相上下!”

唐芷兰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心中却再也不敢小觑安继业半分了。适才二人互怼一掌后,唐芷兰已经切身体会到了安继业体内那绵绵不绝的深厚内力的可怕!虽然诈看之下两人的内力不相上下,但是自己的内力毕竟是借来的,更何况自己《素女功》初成不久,自己暂时还无法将这五股借来的内力尽数融合吸收、运用自如。而眼前的这个安继业却不同,尽管他还很年轻,但是《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眼见着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收发自如更是如同无尽的大海一般绵延不绝!若是一味地比拼内力,时间一久只怕自己反而会陷入败局。

想到这里,唐芷兰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脸上媚态再现!

看到唐芷兰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副媚态之后,安继业早已心知不妙!果然,尽管还是没有看到唐芷兰是如何出手的,但是一大篷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的暗器有的发出凌厉的呼啸声扑面而来,有的则是无声无息的悄然而至,带着不同的力道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如同倾盆暴雨一般倾泻而至!

眼见着唐芷兰不知如何发出的暗器须臾间已是倾泻而至,安继业心念一动竟然闭上了双眼!没错,他真的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师父在传授他武功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与高手对决之时切记不要太过于依赖自己的双眼!须知人的反应是在双眼看到事物之后,将所看到的东西传递给大脑,经过大脑做出短暂的判断之后,再对身体做出相应的调整。因此人在用双眼看到事物之后再到最终做出反应之时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虽然这个过程极为短暂,却也因此导致了行动往往会慢半拍。与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瞬息之间,如此紧要之时又怎么可能允许你有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迟缓?

“之所以把你丢到了满是蛇蝎毒蜂的漆黑的洞中,目的就是要你让不再依赖双眼,而是通过适应来逐渐的跳过用眼睛去看的这个过程,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去感觉、去躲避任何随时可能发生在你身边的危险!等到你能够突破这个境界的时候,那时的你不仅再也无需用眼睛来判断危险,甚至还能做到不再依赖大脑的指挥,身体便能做出相应的反应!那一瞬间由看至想再至做出反应的迟缓对你而言也就不再是影响胜负的关键。达到这个境界之后,你身体的各处都能做到遇到危险自行躲闪甚至反击的地步,这就是人类那份与生自来却早已被人们遗忘了的——本能!”

本能!这就是安继业面对着如同倾盆暴雨一般倾泻而至的各式暗器反而闭上了双眼的原因。因为经过十余年被洞中虫蛇噬咬的艰苦修行,已经让安继业重新找回了早已被人类遗忘了的与生自来的本能,那份能够感知任何危险的本能!

当看到安继业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不仅是台下的王茹、朱珠、郭威等人,就连台上的唐芷兰也颇感费解。可是很快安继业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面对着如同倾盆暴雨一般倾泻而至的无数暗器,闭上了双眼的安继业却如同全身都长满了眼睛一般,能够清晰地“看”到所有暗器的方位!或躲、或闪、或用手中的血河宝刀拍打、扫落。尽管他没有用肉眼去看,但是却凭着对危险感知的本能反应,竟然毫发无伤的躲开了所有暗器的攻击!

眼见着安继业如此惊人的表现,台下一众武林英雄早已忘了喝彩,而是纷纷想到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早已被这铺天盖地的暗器射成了筛子!就连王彦章这样的武林高手心中也是自愧不如,即便自己不会被射成筛子,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还是和二人初次交手时的情形一样。在安继业躲闪着唐芷兰发出的暗器之时,唐芷兰也如同狂风中的杨柳一般扭动着妙曼的腰身,竭尽全力的闪避着安继业手中的血河宝刀在格挡暗器的同时所发出的一记又一记霸道凌厉的剑气!此刻,擂台下唐芷兰身后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如此凌厉霸道的剑气尽管唐芷兰能够躲开,但是台下的人却着实没有勇气一试,更何况安继业此刻闭着双眼,谁又能保证会不会有哪一刀突然砍歪而殃及池鱼呢?

此刻安继业已经尽数躲开了唐芷兰发出的所有暗器,而唐芷兰也停下了躲闪剑气的身形。

只见唐芷兰轻轻地拍了拍胸脯,娇声说道:“真真的吓死奴家了!想不到安大侠在躲闪暗器之余还能抽空劈出一刀又一刀的剑气,真是了不得!奴家方才一共打出大小暗器一千三百七十五枚,安大侠竟然在躲闪之余也同时劈出了七百六十一道剑气!你这霸道凌厉的剑气比之我这暗器也是不遑相让了呢。看来这江湖中暗器第一的排名,只怕我们蜀中唐门要拱手相让给安大侠才是了。”

安继业依旧紧闭着双眼,淡然一笑道:“唐姑娘过奖了。不过有一件事安某也着实好奇不已。一千三百七十五枚暗器!若都是银针一类的细小暗器也还好说,偏生这里面还夹杂着各式钢镖、铁蒺藜、铜锥之类的体积不算小的暗器。”说到这,安继业微微一顿,抬起左手朝着唐芷兰晃了两晃,却见安继业左手食指中指之间竟然夹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链锤。安继业晃了晃这枚链锤,接着说道:“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五只这样的足有四斤重的链锤,这么大的暗器倒也罕见!让安某着实也想不明白的是,这么多的暗器你究竟是从哪变出来的呢?”

其实安继业的问题也问出了在场所有武林英雄的心声。没错,眼见着这唐芷兰身材婀娜,一身长裙罩身,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怎样变出来这么多的暗器的。如此多的暗器就算是全用包袱包裹起来只怕也是体积惊人了,更何况唐芷兰的身上根本看不出来背负了什么特别显眼的包袱什么的。一时间所有人已经无暇顾及之前安继业和唐芷兰那惊人的武艺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唐芷兰究竟是怎样变出来这么多的暗器的问题上了。

唐芷兰咯咯一笑道:“这么紧要的关头,没想到安大侠竟然会有这份闲情雅致来关注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只不过这个细节虽然微不足道,但是这其中的奥妙却是我唐门的不传之秘。安大侠若是真的有心想要一探究竟的话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得遵照我们唐门几百年来的规矩入赘到我唐门与我结为夫妇,到那时你既是我唐门中人,那么这个秘密自然也就可以告诉你了呢。其实安大侠如此英雄了得,奴家也早已有心相许了呢,不知安大侠意下如何啊?”

“我呸!”没等安继业开口,台下的朱珠早已醋意勃发,大声骂道:“这个不要脸的臭狐狸精又要勾引男人了,安大哥你小心点!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啊!”

其实也怪不得朱珠突然变得这么爱吃醋,实在是因为这个唐芷兰艳丽无双的相貌早已令朱珠自愧不如,更何况唐芷兰那份风情万种的样子以朱珠的性格偏生又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眼见着唐芷兰不断的挑逗着安继业大有以美色勾引之势,试问面对如此美色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受得住呢?怀着这样的心理,朱珠又怎能不醋意大发呢?

唐芷兰咯咯一笑,随后双眉微蹙略显烦忧的说道:“呦~,小妹子又吃醋了呢。只可惜造化弄人,偏生让咱俩同时喜欢上了安大侠,这可怎生是好呢?唉!干脆这样吧,我吃点亏算了,我做大你做小,让安郎纳你为妾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我呸!”朱珠闻言,不由得柳眉倒竖,指着唐芷兰骂道:“小你个大头鬼啊小!姑奶奶我哪里比你小了?!还你做大我做小?安大哥便是肯娶小,也轮不到你这个狐狸精!”

一旁的王茹眼见着朱珠被唐芷兰撩拨的如同一个泼妇骂街一般,真是哭笑不得。急忙和郭威一起拉住朱珠,劝道:“师妹你这是干嘛啊?那个唐芷兰摆明了是在故意气你,你怎么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再说了,现在安大哥正在比武的关键时刻,让你这么一闹这场比武反而变成了争风吃醋了似的!”

此情此景真是让安继业哭笑不得,尽管安继业始终都没有睁开双眼,但是从台下众人满是揶揄的笑声中安继业能够听的出来,正如王茹所说的那样,现在这场比武恐怕已经真的被大家当成是一场争风吃醋地大战了。

安继业无奈的干笑了一声,随后岔开话题道:“既然是唐门的不传之秘,那么安某也不便多问了。不过眼下唐姑娘已经打出了一千多枚暗器,只怕也已经是倾尽所有了吧?”

唐芷兰咯咯一笑道:“安大侠也忒的小瞧我们唐门了吧?身为暗器世家,虽说我们身上的暗器不可能达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但是只不过打了区区一千多枚暗器就算是倾尽所有了的话,也未免有些太过名不符实了吧。安大侠小心了哦,看暗器!”

唐芷兰话音未落,在台下人群中传来的一片惊呼声中,安继业尽管没有睁眼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件庞大的物事夹裹着一阵凌厉的劲风猛地扑面砸来!

第四十六章 密谋

就在安继业和唐芷兰说话间,唐芷兰却突然娇喝一声:“看暗器!”

紧接着,在台下众人的齐声惊呼声中,紧闭双眼的安继业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一件巨大的物体夹裹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猛然间扑面砸来!

强烈的好奇顿时引得安继业不由得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唐芷兰究竟打出是一件什么样的暗器才能发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声势!可是这睁眼一瞧,顿时让安继业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瞅着这一大坨劈面砸来的物体,安继业依稀间觉得此物似曾相识,但是月光下却也看的不甚分明,只能看出来此物体积巨大且分量极沉!莫说安继业初入江湖不久闻所未闻,便是那些武林耆宿又何尝见过如此巨大的“暗器”?直到此物已经砸到他眼前不过数尺的距离后,安继业这才看的分明,此物竟然是云家门前所立的那两尊足有两人来高的巨大的石狮子中的一尊!

然而,此刻安继业已经无暇顾及唐芷兰究竟是怎么在一瞬间把这石狮子弄到擂台上并且当成“暗器”丢了出来的了。巨大的石狮子已经砸至近前,想要躲闪已经断然是来不及了!好一个安继业,猛然暴喝一声在一瞬间气沉丹田后运走全身,左手陡然发力一伸手竟然将那尊巨大的足有数吨重的石狮子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可是这尊石狮子实在是太重了,再加上唐芷兰将其抛出之时更是灌注了《素女功》两百年的浑厚内力,如此重量加上如此内功再加上如此的速度,这尊石狮子的分量至少也翻了两倍有余!尽管安继业稳稳地将这尊石狮子接在了手中,但是脚下的擂台却再也无法承受如此重量,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声后轰然倒塌!擂台倒塌的瞬间尘土尚未扬起的时候,忽听安继业暴喝一声,左手兀自高举着那尊石狮子,右手的血河宝刀却全力劈出!原来安继业之所以只用一只左手去接这件如此巨大的“暗器”,倒也不是安继业妄自托大有意逞能,实在是因为他那异于常人的敏锐的本能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隐藏在石狮子后面紧随而至的真正的危险!

果然,当他接住石狮子的瞬间便看到了紧随石狮子而来的一团尺许见方的物体已经尾随而至,直奔自己的胸口砸来!便在此时,擂台轰然倒塌。安继业身体犹在半空猛然发出一声暴喝,左手高举着石狮子,右手已然毫不犹豫的挥动血河宝刀向那团紧随而至的物体奋力砍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那件物体瞬间被安继业一刀劈成两牉!而与此同时,安继业只觉得手上一轻,手中的血河宝刀竟然在将那团物体劈开之后也应声而断!!

此时安继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左手兀自高举着那尊石狮,双眼却怔怔的盯着手中那把已经断为两截的血河宝刀陷入了极度的震撼之中!这把血河宝刀虽然算不上神兵利器,却也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尤其是在自己灌注了全力之后更是威猛无双。没想到此刀跟随师父征战天下六十余载,今日却被唐芷兰手中发出的这样一团不知名的物事给折断了。

安继业此刻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殊不知唐芷兰心中的震撼犹在安继业之上!只见唐芷兰轻轻一抖手,将那团已经被安继业劈为两牉的物体拉了回来。原来此物身后挂有一条细长的钢链,唐芷兰正是凭着这条钢链操控着这件物体。

唐芷兰看了看这件物体被劈开的光滑的断口,不无震撼的说道:“刀是好刀,昊天无极功的内力更是惊人。实不相瞒,此物乃是我唐门秘宝天门锁!乃是用天外陨铁所锻造,因为坚硬无比极难铸造所以只能粗略的打造成这副石锁的模样。虽然看似笨重,却是再也坚硬不过!数十年来毁于这把天门锁之下的神兵利刃不尽其数,没想到今天却被你一刀砍为了两半!”

安继业一甩手将手中的石狮仍在一旁,石狮落地的轰然巨响中只见安继业苦笑着说道:“早知此物如此坚硬,我也就不用师父亲手传给我的血河宝刀去以硬碰硬了。”

唐芷兰满带歉意的说道:“看来那把刀对你而言意义非凡,不小心毁坏了你的心爱之物,小妹也深感愧疚。”

安继业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刀,小心翼翼的将两截断刀插回刀鞘摇了摇头道:“这是安某学艺不精,与唐姑娘无关。更何况唐姑娘的这件唐门秘宝天门锁也被安某毁了,咱俩这也算是两败俱伤了,唐姑娘也不必愧疚。只是安某着实没想到唐姑娘竟然能用这么大的石狮做暗器,此等暗器便是说它是‘明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这也着实出乎了安某的意料。”

唐芷兰闻言咯咯一笑道:“没办法啊,虽然我始终不肯承认,但是就像你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其实我的暗器早已经打完了嘛。眼下,你我二人内力、兵器都已经比试过了。而现在我的暗器已经全部用尽,安大侠的宝刀也已经折断,可是这场比武却还没有分出胜负,接下来小妹只能领教一下安大侠的拳脚功夫了!”

安继业一拱手道:“唐姑娘说得对,内力和兵器咱们之间不分胜负,眼下也只剩下拳脚相搏这一条路来一定输赢了!唐姑娘请!”

唐芷兰嫣然一笑道:“久闻《太玄神功》向来都是以静制动,而拳脚一道又非我唐门所长,如此一来小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占个先手了!”

说罢,身形一闪已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安继业的身前,双手一挥竟然将千手观音的暗器手法变成了拳脚功夫,双臂划出一片拳影仿佛瞬间长出了数十条手臂一般,数十道拳影带着凌厉的劲风向安继业周身打去!

眼见着唐芷兰瞬间打出数十拳而且拳拳皆为实招,当下安继业也不敢大意,凝神聚气见拳拆拳,见脚挡脚。二人之间霎时间以招破招你来我往,相互攻守之间顿时缠斗在了一起!

看着二人之间打斗的如此激烈,王茹、朱珠和郭威的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生怕安继业有一个闪失而受伤。只有王彦章心下暗暗纳闷:“蜀中唐门向来不已拳脚功夫见长,这唐芷兰即便身负《素女功》两百年的无上内力,又怎么会如此冒然的以己之短去攻他人所长呢?更何况凭着自己对《太玄神功》的了解,也深知这《太玄神功》虽然没有专门的拳脚功夫,但是修得如此神功早已可以达到举一反三的境地,不仅一拳一脚皆可伤敌,更是可以将撼天狂刀的刀法轻易地演变成拳脚功夫。可是眼前的安继业却明显没有使出全力,难道是在有心相让不成?”

其实当安继业和唐芷兰甫一交手之际,立时发现了问题。虽然唐芷兰发起攻击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显得声势夺人,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使出全力。既然对方一个姑娘家不肯拼尽全力,自己自然也不好意思全力以赴了。犹在诧异间,忽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十分细小却清晰可闻的话语:“安大侠放心,小妹绝无歹意,你只管一直和我装样子打下去便是!”

安继业虽然不明白唐芷兰意欲何为,但是从唐芷兰的招数中也确实没有感觉到分毫的恶意,于是依言佯装出使出全力的样子继续和唐芷兰缠斗下去。

一边打一边听唐芷兰说道:“我现在正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用腹语和你说话,以安大侠这样的武功想来也会用此法吧?若是会用,咱俩就用此法交流便是。”

这传音入密的功夫虽然听起来高深,但是只要内功达到一定程度的人基本都能使得出。至于腹语也并非什么难事,无非是将气息在腹腔调和,打在声带的特殊部位,声带被动震动,从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发音技巧而已。对于修行内功之人,以丹田之气震动声带发声再也简单不过。

听完唐芷兰的话后,安继业用同样的方法说道:“唐姑娘有什么话非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来说呢?”

唐芷兰道:“大约十天前,有一个身份极高的契丹人突然来到了我们唐门,陪他同去的就有这个韩知古。这两个人来到唐门的目的便是意图诱使唐门和红云山庄一起加入这场意图祸乱武林的阴谋之中。我唐门久居蜀中,虽然也为这武林盟主之位而心动,却也绝对不会做出勾结外族祸乱中原之事。门主本意想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趁此大乱之际趁机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的话,到那时武林盟主之位在手便可号令武林,然后再一举揭穿契丹人意图祸乱武林的阴谋,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于是门主便假意同意了契丹人的要求。”

安继业道:“孟明和契丹人相互勾结的诡计我和王盟主等人也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们唐门竟然也卷了进来?不过你们门主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又怎能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能够顺利的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呢?难不成那个契丹人已经同意了将武林盟主之位让给唐姑娘了?”

唐芷兰道:“此人的阴谋便是让韩知古夺取武林盟主,然后趁机祸乱武林,又怎会让我得到这个位子呢?他们所许诺的无非是高官厚禄而已。来此之前,虽然我的《素女功》初成,尚未达到融会贯通的大乘之境,但是门主认为凭着我现在的《素女功》想要夺取这武林盟主之位还不是易如反掌?故而才轻易地答应了契丹人的要求。没想到等比赛开始之后,她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仅安大侠是一个劲敌,而且那个韩知古竟然也非易与之辈。偏生又如此的不凑巧,四强之战又偏偏抽中了你我对战,如此一来这武林盟主之位只怕就要落入韩知古的手中了!”

安继业道:“我也正为此事头疼不已,可是眼下又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们也曾想过当众戳穿孟明他们的阴谋,但是现在在场的武林英雄皆知我和王盟主与那个孟明之间的私人恩怨,若是由我们来揭穿这个阴谋只怕难以让人信服。刚才我也想过由唐姑娘出面揭穿他们,可是现在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就算是唐姑娘揭穿了他们,只怕一众武林人士也都以为唐姑娘是想要以此来巧取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了。如此一来,眼下也只剩下决战之时和那个韩知古硬战一场这一个办法了。”

唐芷兰道:“眼下咱俩一番大战,虽然内力还不至于消耗殆尽,可是安大哥的宝刀已经断了,小妹的暗器也已经尽数打完。而且和你交手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安大哥你武功确实算得上是天下无敌了,但是似乎是重伤初愈,内力有所不济。因此不管咱俩谁能闯入决赛,以咱俩这种状态又怎生应对韩知古这样的劲敌呢?反正和韩知古硬拼的话小妹心里着实没底。不知安大哥可有胜算?”

安继业道:“这韩知古武艺惊人,《疯魔灭世神功》更是和我所学的《太玄神功》相克。而且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重伤初愈内力不济,我也压根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唐芷兰道:“既然如此,小妹倒是有一个计较!眼下想要揭穿契丹人的阴谋,咱们只剩下逼着他们自己亲口承认这一条路可走了。”

安继业道:“这个办法我们也想过,但是又该怎么做呢?”

唐芷兰道:“很简单!此刻那个身份极高的契丹人就在台下。因为这些事都是门主跟我说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契丹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契丹人的生活习俗和我们中原有很大的差异,你就没有想过这么热的天韩知古和那个神秘的契丹人的头上却始终缠着重重黑布是为什么吗?”

安继业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点了呢?我久居塞北,全家更是被契丹所杀,契丹人的打扮我终生难忘!契丹人有髡发的习俗,族中男人无论老幼皆把头顶头发剃光,只留下前额部分的一小撮刘海和耳朵周围及后脑的一圈头发!他们可以穿上汉人的衣服隐藏身份,但是他们那造型独特的发型仓促之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所以韩知古和那个神秘的契丹人之所以头缠黑布正是为了掩饰身份而为!我怎么把契丹人如此明显的特点给忘了呢?只是咱们怎么把那块黑布取下来呢?以韩知古的武功,只怕仓促之间咱们不容易下手啊!”

唐芷兰笑道:“安大侠忘了还有我这个暗器高手了吗?我的暗器想要伤了韩知古很难,但是打掉那个神秘的契丹人头上的黑布对我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安继业闻言大喜,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唐姑娘出手便是!”

却见唐芷兰不无为难的说道:“此举虽然可以揭穿这两个契丹人的身份,但是也会因为坏了门主的大计而得罪门主。现任唐门门主是我的亲姑姑,姑姑一心想要光大唐门所以才一门心思的和蜀国皇帝王衍拉近关系,甚至不惜把她的三个亲生女儿先后嫁给贪淫好色的王衍为妃。只可惜那王衍胸无大志,只求偏安于蜀中荒淫享乐,令我姑姑大失所望。恰逢此时,契丹人登门提出了这个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我姑姑虽然无意勾结外族,却也想趁此机会夺取武林盟主之位。如果我现在揭穿了契丹人的阴谋,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武肯定会就此终结,姑姑的想要趁机光大唐门的梦想也就化为了泡影!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姑姑一手把我拉扯成人,我又怎能忍心让姑姑的一番苦心就此破灭了呢?”

听完唐芷兰的话,安继业深知唐芷兰的苦衷,说道:“唐姑娘有此苦衷,安某也能体谅。既然如此,咱们再想他法便是。”

唐芷兰却笑道:“傻子!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懂得什么叫大局为重。契丹人煞费苦心的经营了这场阴谋,定然是想要对咱们华夏大地图谋不轨,我又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这已经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再乱上加乱呢?实不相瞒,我自幼生长于唐门,从小便耳濡目睹了姑姑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力去光大唐门而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姑姑想要壮大唐门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却是我不能接受的。别看平日里我在人前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但是在我的内心所渴望的却是那种宁静的毫无纷争的生活,对于这种争权夺势的生活和什么武林纷争早已感到厌烦!

“呼!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心中果然舒服了许多。安大哥不必为我担心,姑姑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咱们就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吧!”

安继业道:“唐姑娘不是说暗器已经全部打完了吗?又该怎样出手呢?”

唐芷兰笑道:“我们唐门最擅长的便是暗器功夫,一花一叶皆可为暗器,即便是暗器打完了又有何难呢?适才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说完只见唐芷兰依旧片刻不停地朝着安继业发起攻击,不经意间衣袖轻扬突然以极快的手法朝着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唐芷兰和安继业比武的那个神秘人无声无息的射出了一枚黝黑的钢针!

尽管二人说了这么多话,但是手上却没有片刻的停留。一旁观战的众人只道二人此刻正在全力相搏,又怎么会想到两人之间已经如此仓促之间竟然用腹语加传音入密的方式悄悄地定下了如此对策?更不会料到唐芷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朝着那个本是局外人的神秘人射出了一枚暗器!更何况唐芷兰发射暗器的手法如此高明,就连全力提防的安继业至始至终都无法看到唐芷兰是如何出手的,其他人又怎能看的清呢?

果然,唐芷兰猝不及防的放出暗器,就连武功高强的韩知古都没有发现。待到韩知古有所察觉时,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这枚黝黑的钢针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而至,一瞬间便刺穿了那个神秘人头上围着的黑布,之后以极为巧妙地力道把黑布一掀而起!

尽管韩知古始终不离那个神秘人的左右,但是唐芷兰的暗器功夫如此高深,又是猝然偷袭,饶是韩知古武艺高强竟然压根来不及去阻止。所幸唐芷兰只是为了揭穿神这个秘人的身份,而不是为了取他性命,否则此刻这个神秘人的头上只怕已经多了一个细小的血窟窿,被这枚钢针穿脑而亡了!

眼见着神秘人头上的黑布被唐芷兰的暗器突然打飞,韩知古心下大惊,虎吼一声挡在了那个神秘人的身前,圆睁怒目瞪视着唐芷兰防着她再对这个神秘人发起突袭!

而此时,场内数千名武林英雄却是一片鸦雀无声,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个神秘人的身上!

第四十七章 真相

在安继业和唐芷兰比试拳脚功夫之际,一众武林人士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趁这个机会用腹语加传音入密的方式定下了如此计策。而经过一番密议之后,唐芷兰毫不犹豫的猝然出手,登时将站在韩知古身边的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头上围着的厚重的黑布一举打落!

当那个神秘人头上的包裹着的黑布被唐芷兰打飞后,在场一众武林中人的注意力顿时被此人怪异的发型吸引了。须知彼时中原习俗深受儒家学说的影响,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故而将髡发看作是对人身的一种侮辱。而眼下,这个神秘人如此特立独行的发型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的乍眼,一看便可得知绝非汉人。

其时,契丹刚刚崛起于漠北不久,建国也不过短短不到六年的时间而已。加之契丹建国之后与中原交流甚少,因此中原人虽然多少有人知道契丹国的存在,但是却很少有人见过契丹人的真正相貌。故而一众武林人士尽管知道此人绝非汉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就是契丹人。

便在此时,忽见人群中挤出一人,指着那个神秘人厉声说道:“你是契丹人?中原武林大会怎么会混进来了契丹人?!”

王彦章突见场内发生骤变,心中犹在狐疑。忽听有人道一语破了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心下顿时大喜,心知揭穿契丹人的阴谋的时机已到!心念一转已然有了主意,当下朗声说道:“说话的这位英雄可是漠北聚义帮的萧远志萧帮主吗?”

萧远志答道:“不敢,正是在下。”

王彦章暗想:“此时正是揭穿契丹人阴谋的千载良机!正好这漠北聚义帮一向在漠北抵抗契丹,侠名广播江湖,此时借着聚义帮帮主萧远志之口来揭穿契丹人的阴谋再也合适不过了!由萧远志亲口说出,在场的一众武林英雄断然不会不信,如此一来这场契丹人暗中策划的弥天阴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王彦章别有用心的道:“不知萧帮主说这个人是契丹人是什么意思啊?萧帮主可不要千万认错了人,冤枉了‘好人’啊。”说到好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王彦章特意加重了语气。

萧远志愤然答道:“冤枉好人?我漠北聚义帮乃是由一群为了逃避中原战乱而散居漠北不曾想却又饱受契丹人欺凌的汉人自发组成的一个帮派,帮中之人因为契丹人的祸乱不是家破人亡,便是妻离子散,几乎人人都和契丹人有着血海深仇!这群契丹狗贼就算是化成灰萧某都能认得,又怎么会冤枉了什么好人?这个鬼鬼祟祟的契丹人又他娘的算得上是什么好人了?!”

萧远志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江湖十一大帮派之中,漠北聚义帮虽然武功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远在漠北抗击契丹的英雄事迹却在中原广为流传,江湖中人颇为敬重。既然聚义帮帮主萧远志当场指认此人是契丹人,那么决计不会有错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契丹人怎么会混进了中原武林大会之中,又不知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呢?

听完萧远志的话,王彦章已是面沉似水,盯着犹自坐在椅上的孟明冷冷的说道:“孟庄主,此人既然是以你红云山庄门人的身份混入此次武林大会,那么孟庄主也一定对此人的身份颇有了解吧?不知道孟庄主带着一个契丹人藏匿身份来参加这场中原人的武林大会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面对着王彦章神色不善的质问还有一众武林英雄满是怀疑的目光,孟明此刻的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狂跳不已。眼见着这场被自己搅得已经变味儿了的武林大会已经完全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的进行,自己的阴谋也即将达成之际,却突然横生如此枝节,着实让孟明感到猝不及防。慌乱之中,孟明也不知该如何圆场,只能向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神秘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眼见着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这个神秘人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失措的神情,反而若无其事的轻抚着剃的黢青、油光发亮的顶门,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哈哈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竟然暴露了身份。如此也好,这么热的天儿,头上围着这么一块厚厚的黑布也着实热的让人心烦!没错,我确实是契丹人,不仅我是契丹人,就连这个韩知古也和我一样都是契丹人!”

看到自己的主人如此轻松地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韩知古一伸手扯下了包裹在头上的黑布往地上一甩,挡在此人身前,怒视着一众武林英雄粗声粗气的说道:“是契丹人又怎样?我倒要看看谁敢伤我家主人半根寒毛?不怕死的尽管来吧!”

孟明见状也连忙起身,和韩知古一左一右护在了那个契丹人的两侧。

王彦章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颇显年轻的契丹人,只见此人除了那一头怪异的发型显得有些突兀之外,面目倒也和中原汉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面对着如此危局,此人神色间却显得颇为镇定,隐隐然给人一种君临天下傲视群雄的感觉。

王彦章冷笑一声,朗声说道:“是契丹人又怎样?中原武林大会自然是中原汉人自己的大会,你们两个契丹人混迹其中已是不妥。更何况这位韩知古竟然还亲自下场参加了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武,意图染指我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之位!你们二人如此这般鬼鬼祟祟的所作所为,到让老夫有些怀疑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目的了?!”

面对着王彦章的诘问,那个契丹人微微一笑,大喇喇的坐在了孟明之前所坐的那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轻轻地拍了拍袍角的尘土,镇定自若的说道:“哎呀呀呀!王盟主啊王盟主,我只道你执掌中原武林二十余年,定然有着过人的远见卓识。没想到……你却左一个中原汉人,右一个契丹人,满口的华夷之分!实在是让本帅大失所望啊!”

听到此人竟然自称“本帅”,王彦章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犹豫了片刻后沉声问道:“本帅?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王彦章的疑问,这个神秘的契丹人也不答话,只是朝着站在身旁的孟明点了点头。得到此人的授意后,孟明顿时心领神会,指着王彦章大声说道:“放肆!这位便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次子,被敕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耶律德光便是!王彦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和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如此说话?!”

王彦章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孟明你自己也说了,他既然是契丹国的大元帅,跑到我中原大地如此耀武扬威这又算是什么道理了?!再者说了,老夫乃是大梁国太祖皇帝御封的开国伯,身兼北面行营招讨使,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单以身份而论,老夫和这个耶律德光不遑相让!更何况在我大梁国的国土之上,莫说他一个区区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便是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来了,老夫又如何不能用这样的口气和你这心怀叵测的外国异族如此说话了?!”

王彦章的一番话,义正言辞而且句句在理,直把个孟明噎的难以作答。一众武林英雄虽然大部分对于契丹人并没有什么敌意,却也明白这个孟明此番勾结契丹人参加武林大会争夺武林盟主显然是不怀好意。更何况孟明如此嘴脸明显是一副汉奸走狗的模样,早已让一众武林英雄心中有气。眼见着王彦章声色俱厉的把个孟明抢白的无话可说,大家都觉得极为解气,不由得喝彩连连!

面对如此形势,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王盟主如此显赫的身份当然可以说得。只不过眼下咱们既然是在参加武林大会,那么再谈这些个什么官家的职位倒也显得与此有些格格不入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咱们单说眼下吧!王盟主,在下实在是不知道我这个契丹人怎么就不能参加你们中原汉人的武林大会了?大唐盛世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漠北之地早已是大唐的领土,散居漠北的各游牧民族也早已是大唐的国人!既然契丹人和汉人是一脉相承,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契丹人怎么就不能参加这场武林大会了呢?此时此刻王盟主如此强分华夷的做法,不知王盟主又该作何解释啊?”

王彦章还未作答,却听萧远志冷笑一声道:“强分华夷?好一张伶牙俐齿!耶律德光,此时此刻你倒想起了你们契丹人和中原汉人都是一脉传承了。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了,你们契丹人在屠杀我们漠北汉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脉相承之事?你们契丹人崛起漠北之后,视我们汉人的生命猪狗不如,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漠北汉人十室九空,惨不堪言!!更何况你们契丹人觊觎我华夏大地已久,不断的在晋国和你们契丹国的边界掀起战争,给深处两国边境的汉人又带来了多少苦难?!现在你还有脸在这里说王盟主强分华夷,你不要忘了造成了契丹人和汉人之间的仇恨的正是你们契丹人!”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你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我们契丹人伤害了不少汉人确实不假,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这是战争!是战争就难免会有无辜的伤亡!!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强汉也好,盛唐也罢,试问这些历史上让你们引以为豪的盛世王朝哪一个不是建立在无数的尸骨之上的?哪一个不是经历了血腥的屠杀和残酷的战争才奠定了他们的辉煌伟业?!汉武帝、唐太宗这些个你们心目中的千古一帝哪一个不是双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鲜血的屠夫和刽子手?怎么他们反倒成了受人万世称颂的千古一帝,轮到我契丹国就变成了滥杀无辜的异族?!”

看到萧远志被耶律德光抢白的哑口无言,王彦章接口说道:“战争?战争是国与国、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情,又与无辜百姓何干?把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卷入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那叫屠杀!那是一个国家懦弱无能的表现!把战争和屠杀混为一谈,你这番巧言令色的做法实在让老夫不敢苟同!”

萧远志也说道:“王盟主说的没错!更何况汉武帝、唐太宗这些千古一帝都是我们汉人,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情,与你们契丹人又有何干?你们契丹人在这里强行将此事混为一谈未免可笑之极!”

王彦章的话原本让耶律德光有些难以作答,萧远志突然开口顿时让耶律德光抓住了反驳的机会,哈哈笑道:“你们汉人自己的事情?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汉武帝你说他是汉人我无可厚非,但是唐太宗什么时候也成了汉人了?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唐太宗的母亲和妻子是什么人?!”

萧远志冷笑一声道:“这是我们汉人自己的历史,谁人不知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便是独孤……”说到这,萧远志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王彦章眼见着这性格耿直的萧远志不小心落入了耶律德光的圈套,想要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怎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呢?可是感到理屈词穷说不出口了吗?也罢,就由我来替你说吧!唐太宗的母亲是独孤皇后,妻子是长孙皇后!独孤也好,长孙也罢,这可是你们汉人的姓氏吗?不是!这些姓氏正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外族鲜卑族的姓氏!唐太祖的母亲和妻子也都是你们口中的异族——鲜卑族!!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那么今天就不妨借此机会,让我这个你们眼中的异族契丹人来给你们好好的讲一讲你们汉人的历史吧!

“魏晋年间,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少数民族涌入中原,史称五胡乱华!经过三百多年的融合,除了江南还保留了一定的纯正血统外,中原汉人都已经或多或少的有了这些你们口中的异族人的血统!隋朝以后,隋文帝一统华夏,江南和北方同为一家,南北两地之间的人们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交融。至此以后,你们口中所谓的汉人早已不再是强汉时期的那个血统纯正的汉人了!尤其是到了李唐王朝,整个李氏家族包括唐太宗在内的所有帝王体内都涌动着汉人和鲜卑人的鲜血!这便是你们引以为豪的汉人血统吗?

“平心而论,我契丹族其实也是鲜卑族的一支,从血统上来说和你们这些胡汉杂交的汉人又有什么区别了?不仅没有分别,反而咱们还是一脉相承的血脉同宗,又何来的华夷之分?!还有那个你们口中抵御了我契丹国的晋国,世人皆知晋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乃是沙陀人,场中之这位安继业安大侠也一样是沙陀人!同样是你们眼中的外族,怎么他们就能得到你们的认可,可以参加这武林大会,而我们契丹人就反倒不能了呢?!还说我在这里巧言令色?我看真正巧言令色的是你们这些强分华夷的无知之辈才是!”

面对着耶律德光巧舌如簧的一番言辞,在场众人包括王彦章和萧远志在内全都一时无言以对,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却见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自五胡乱华之后,经过了六百多年的民族融合,不仅汉人的身上早已融入了胡人的血统,在胡人的体内也有了汉人的血液。汉人、契丹人、沙陀人、鲜卑人等等所有生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的民族都已经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此时此刻再说什么华夷之分未免有些牵强了。”

看到安继业竟然承认了自己的理论,耶律德光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是眼见着安继业的言语似乎更加偏向自己一方,于是不无得意的笑道:“安大侠果然有大侠之风,单是这份眼界与见识已经和那些强分华夷的鼠目寸光之辈立分高下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强分华夷确实有些牵强,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会对你们契丹人充满了如此的仇视和排斥吗?!”

面对着安继业的提问,耶律德光愣了片刻后,冷笑一声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他们心存华夷之分,这才视我契丹人为异族所以才……”

“你错了!”未等耶律德光把话说完,安继业便打断了耶律德光的话,接着说道:“其实在老百姓的眼中,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你的体内流淌着什么样的血液,只要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太平的生活,他们又哪来的心思去强分华夷?你口口声声说大家强分华夷,强行把你们契丹排斥在外,但是平心而论,你们契丹人就没有强分华夷之心吗?!我年幼之时,适逢你们契丹族崛起于漠北,包括我的父母家人在内的全族老幼被你们契丹人尽数屠戮,我是从死人堆里被我师父救出来的!试问当你们契丹人向我的族人高举屠刀之时,你们可曾想过咱们是一脉相承的血脉同宗吗?你们没有!当你们契丹人横行漠北尽灭他族的时候,试问你们心中就没有华夷之分的想法吗?不!正是因为在你们心中早已抱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你们契丹人才会对同样生存在漠北的其他民族的百姓痛下杀手!

“凡事因果相承,正因为你们自己率先在自己的心中种下了华夷之分的恶果,大肆屠戮各民族的无辜百姓,这才引起了其他民族对你们契丹人的仇视!就拿眼下来说,你和韩知古隐藏身份混入这次武林大会,若非心存不轨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视人?若非是受到你的引诱,这个身为汉人的孟明为何要费尽心机,不惜背上汉奸这样的千古骂名也要搅乱这场武林大会?你们意图祸乱我中原武林,让这个本来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进一步乱上添乱,然后你们契丹人就可以趁机侵入这个你们觊觎已久的华夏大地,这不正是你们苦心酝酿的阴谋诡计吗?!你们如此狼子野心,用心恶毒,却在这里颠倒是非还有脸说是我们在强分华夷?!”

第四十八章 野心

安继业的一番话,不仅引起了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心中的共鸣,更是引起了他们对耶律德光所怀阴谋的的警惕。

若是在揭穿了耶律德光身份之前安继业这么说的话,大家难免会心存怀疑。但是此时,眼见着耶律德光和韩知古鬼鬼祟祟的隐藏身份混迹于红云山庄的队伍之中显然是不怀好意,一经安继业点破之后,众人之中十成倒有九成人已经相信了安继业的话。

眼见着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已经被安继业的一番话撩拨的群情激动,饶是耶律德光如此沉稳,心中也未免有些惴惴。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中原武林中人,耶律德光深吸了一口气道:“意图祸乱中原武林?笑话!我只是对中原的历史文化颇感兴趣,恰好此次我又是以契丹国使节的身份出访梁国,听到洛阳举办这场武林大会之后,有心想来瞧一瞧热闹而已,怎么就变成了包藏祸心、心怀不轨了呢?至于这红云山庄的孟明庄主也不过是我在半路偶遇而已,一聊之下彼此之间颇为投缘便就此结为了朋友。怎么?难不成你们汉人还不许我们契丹人和汉人结交了不成?!”

站在安继业身旁的唐芷兰看到耶律德光明知自己的阴谋已被揭穿,却犹在兀自狡辩,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出面的话,只怕不一会儿就让这个能言善辩的耶律德光蒙混过去了。

想到这里,唐芷兰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魅惑的神态,微微一笑道:“呦~,耶律大人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自己做过的事反而还不敢承认了呢?难不成你忘了十天前,你和那个韩知古一起来到我们蜀中唐门承诺过得那些话了吗?你若是忘了,那么不妨由奴家给你提提醒吧?”

“住口!”看到唐芷兰开口,耶律德光心知不妙。急忙打断了唐芷兰的话,咬牙说道:“臭丫头!刚才用暗器打掉我的头巾揭穿我的身份的人就是你吧?”

唐芷兰闻言连连摆手,娇声说道:“哎呦!你别这么凶巴巴的看着人家嘛,看的人家心里毛毛的怪害怕的。”

一边的唐门门主唐嫣见状,急忙说道:“兰儿,不要胡闹!人家堂堂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你怎么敢如此和人家说话呢?没看到人家已经生气了吗?万一闹将起来,咱们唐门可不是人家‘契丹国’的对手啊!”唐嫣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训斥唐芷兰,但是口气中不仅明显有护短的嫌疑,更是表现出了对耶律德光当众呵斥唐芷兰的极度不满。

耶律德光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对唐芷兰恶语相向,无非是想到那日和唐门门主唐嫣密议的时候,唐芷兰并不在场,她即便是知道此事也不过是了解一些皮毛而已。但是现在看到唐嫣也开口了,耶律德光深恐这个知道一切的唐嫣会揭穿他的阴谋,尽管心中对唐嫣满是揶揄的口气颇为不满,但是一时之间倒也不敢造次了。

看到姑姑发话了,唐芷兰连忙收起来那副娇媚的笑容,正色说道:“姑姑,此时此刻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那日你也和我说过,咱们唐门虽然也想要光大门楣,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勾结外邦祸乱武林的不耻之事!眼下,眼看着这帮契丹人的阴谋即将得逞,到那时中原武林只怕再无宁日。姑姑你还有什么忌讳的呢?干脆把他们的阴谋全都揭穿了吧!”

看到在场一众武林英雄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唐嫣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说道:“事已至此,确实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十天前,这个耶律德光和韩知古还有红云山庄的孟明庄主一行突然深夜到访我唐门,跟我提起了他们意欲趁着此次武林大会之际挑起武林纷争,以此来让这个早已四分五裂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的阴谋!待到乱局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地,契丹国便可趁势入主中原!为了让我加入这场阴谋之中,耶律德光甚至不惜承诺等到契丹人一统华夏之后,蜀中之地便尽归我唐门所属,保我唐门世代为蜀中之王,并且与我唐门永世结好互不侵犯!尽管这份承诺极具诱惑,但是我唐嫣深知民族大义所在,又怎能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丑事?不过我也着实想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来实现自己的阴谋,于是便假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原本想着在武林大会之际借机揭穿他们,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完全按照他们预谋的那样发展到了如此几乎不可收拾的态势。若非兰儿机警,仓促之下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对策,只怕耶律德光他们的阴谋此刻已经达成了!”

听完唐嫣的叙述,一众武林英雄早已群情激愤,对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深信不疑。

眼见着自己苦心谋划的阴谋彻底败露,耶律德光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显得极为轻松的往椅背上一靠,一挥手示意身旁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战的韩知古退下,然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盯着唐嫣镇定自若的说道:“想不到我苦心算计月余,眼瞅着即将功成之际,却被你这背信弃义的唐门中途摆了一道,致使前功尽弃。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诚不我欺!”说到这,耶律德光把目光转向了王彦章,接着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在下输的心服口服。所谓成王败寇,无非如此而已。只不过在下虽然输了,却也不能堕了我契丹国的威风!”

说到这,耶律德光突然语气一变,接着说道:“王大人!本帅此次前来你们梁国乃是以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为了贵我两国之间的长远大计而来!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贵我两国从未兵戎相见,因此本帅既然来了就是你梁国的贵客!此时此刻王大人你既是中原武林盟主,又是梁国的开国伯,不知王大人要以什么身份来处置本帅呢?!”

听到耶律德光说出了王大人三个字后,王彦章已经心知不妙。待到耶律德光把话说完,王彦章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单以祸乱武林之罪来定性的话,王彦章凭着自己身为武林盟主的身份,当即就可以号令在场一众武林英雄把耶律德光等人就此拿下!但是偏偏这个狡猾的耶律德光在这个时候打起了官腔,搬出了契丹国使节的身份,这样一来王彦章反而不能用武林中的方法来解决此事了。

沉思了片刻后,王彦章缓缓地说道:“当此非常之时,你却突然搬出了契丹国特使的身份?莫说是老夫,便是在场的一众武林英雄只怕也是难以信服啊!”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这有什么难以信服的啊?王大人一直忙于筹备武林大会之事,朝廷的事难免有所搁置,不知道本帅代表契丹国出使你们梁国原也无可厚非。既然王大人心中有疑,那么本帅只需要拿出证明就可以打消王大人心中的疑虑了。”

说罢,朝身边的韩知古一挥手。韩知古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来一本外罩着明黄色绸缎的册子,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耶律德光的手中。耶律德光接过册子后,在手中轻轻地掂了一掂道:“这份便是我契丹国和你梁国不久之前刚刚签订的互通友好的国书,上面不仅有本帅的亲笔签名和印鉴,更有梁国皇帝的玉玺印章。是真是假王大人一望便可得知,请王大人过目!”说罢,将这份国书丢还给了韩知古。

韩知古捧着国书来到王彦章的面前,面无表情的把国书递到了王彦章的手中。王彦章接过国书打开一看,果然是梁国和契丹国所签订的互通友好的国书,上面的签名和印鉴也确实是耶律德光,更有梁国皇帝朱友贞的御用玉玺印章。至此,王彦章已经明白耶律德光确实所言非虚,一时间颇感无奈。所幸这份国书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两国交好之事,并没有提到王彦章所担心的梁国和契丹国结盟事宜,多少让王彦章松了一口气。

看着王彦章查验国书时凝重的表情,耶律德光笑道:“怎么样?这份国书不是假的吧?本帅这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也可以坐实了吧?”

王彦章闻言,啪的一声把手中的国书合上。将国书重新递还给韩知古后,王彦章正色说道:“国书确实不假,你这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也没有问题。只不过……”

听到王彦章话音有变,耶律德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只不过什么?难道王大人明知本帅乃是契丹国使节还要强行扣留不成?!”

王彦章笑道:“耶律元帅不必如此紧张,虽然你居心不良意欲祸乱中原武林,但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老夫还是懂得的!只不过有一点老夫要在这里声明——你既然是契丹国的使节,那么你和你的随从就不能再继续参加这场我们中原武林中人自己的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大会了!韩知古之前所有成绩也要全部就此作废!自此之后,这场武林大会究竟是什么结果,也都与耶律元帅无关了。”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这有何难?区区一个武林盟主而已,你真当本帅看到眼里了不成?本帅此番来到中原,无非是趁机来踩踩点而已。如今本帅已经心中有数。论武功,放眼你中原武林连我这么一个手下韩知古都打不过,中原武林的神话也不过如此而已!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本帅已经没兴趣了!论国力,你中原大地虽然地大物博、政权林立,却一个个偏安一隅胸无大志,没有一个是我契丹国的对手。如此一来,本帅就算是没有搅乱你们中原武林让这片华夏大地乱上加乱也无所谓了!”

眼见着这个耶律德光如此狂妄,一众武林英雄心中均已怒气勃发,更有冲动的已经抽出了武器,恨不得历时将耶律德光当场砍死!

王彦章见状急忙说道:“各位武林英雄请听老夫一言!这个耶律德光虽然口出狂言,但是此时此地大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他分毫!现在,此事已经不再是我们武林之中的私事,而是契丹国与梁国之间的国事,此人之所以如此狂妄正是依仗着自己身为契丹国使节的身份这才有恃无恐。不管天下如何四分五裂,我华夏神州毕竟还是礼仪之邦,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原则还是要遵循的!眼下诸位英雄不妨先忍一忍心中的怒火放过此人,他日若能有幸在战场相见,老夫定然要叫此人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耶律德光仰天笑道:“哈哈哈,说得好!今天本帅输了一局,心中也着实想要和王大人在战场之上一较高下扳回一局呢!既然如此,那么本帅告辞了!”

眼见着耶律德光就要带着韩知古和孟明一行离开,安继业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且慢!你和韩知古要走可以,但是这个孟明你们必须留下!”

耶律德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安继业道:“此次武林大会皆因云家灭门惨案而起,如今尔等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云家的灭门惨案红云山庄的孟明难逃嫌疑!若是就此放过此人,如何告慰云家满门五十七口的冤魂?!”

孟明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小儿,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说是我灭了云家满门,证据呢?!”

耶律德光也笑道:“是啊,没有证据就想定罪?安少侠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再说了,孟明和韩知古乃是我的随行副使,又怎么是你们想留就能留得下的呢?”

安继业还想争执,王彦章却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安少侠。尽管云家灭门一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孟明,但是我们拿不出来真凭实据来证明此事却为孟明所做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安继业沉思片刻,一咬牙道:“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再忍你一时。耶律德光!你不是期待着与我等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吗?正好!我听说定州城已经被你们契丹人攻陷了,既然如此那么安某即刻便起身前往定州,咱们就在定州战场上相见了!”

耶律德光笑道:“好啊!正好我这手下韩知古一直惋惜没机会和你交手呢,那咱们就在定州战场上见了!”

韩知古也狂笑道:“哈哈哈,实不相瞒,定州城便是老子亲自领兵打下来的!臭小子,老子在定州等你!”

耶律德光盯着安继业看了片刻后,慢慢的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安大侠,平心而论之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看到了一个新世界,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你今日对我所说的那番话,本帅已经牢记在心。他年若是本帅有幸得继大统,倒也想试一试教导契丹人放下心中的华夷之分,对所有民族一视同仁了!告辞了!”

说罢,带着韩知古和孟明等人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场。

耶律德光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四年后,耶律德光继位为契丹国皇帝,改国号为大辽。不仅在契丹国内力推中原汉族官制,在处理所辖范围内的民族问题上也推行了“因俗而治”的原则。从此以后,辽国统治下的各族人民终于不再遭受契丹人的欺凌,过上了安宁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拜安继业今天所说的这番话所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看着耶律德光远去的背影,安继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此人是个人物!”

王彦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虽然今天他阴谋祸乱武林的做法着实有些令人不齿,但是此人的胆识和见地也着实让人震惊!今日放虎归山,只怕他日我华夏神州难得太平了!”

说罢二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如王彦章所预料的那样,十四年后,石敬瑭以向耶律德光称子并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地为条件换取了耶律德光的支持一举攻灭后唐。自此燕云十六州之地尽入大辽之手,中原门户大开。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后周以及后来的北宋与辽国之间展开了长达将近两百年的旷世之战!一切后果皆因今天他们不得已放走了耶律德光而起!

良久之后,王彦章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见一众武林英雄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自失一笑道:“没得让这个耶律德光扰了诸位英雄的雅兴,好在发现的及时,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的发生。眼下大事已了,咱们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大会还要继续才是!”

谢长峰大声说道:“还要争个什么劲儿啊?王盟主之所以要卸任武林盟主之位,无非是受孟明这个小人的挤兑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孟明勾结契丹人意欲祸乱武林的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这武林盟主自然还是由王盟主继续担任才是。这也是众望所归嘛!”

谢长峰的一席话顿时引来了一众武林英雄的齐声附和。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其实老夫想要卸任武林盟主的想法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孟明的挤兑。平心而论,老夫觍颜执掌武林二十余载,于江湖武林却没有尺寸之功。更何况老夫年事已高,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再继续担任下去了,索性趁此机会咱们再选贤明便是。”说到这,王彦章顿了一顿,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唐门门主唐嫣,接着说道:“此次能够揭穿耶律德光和孟明的阴谋,唐门主居功甚伟!更何况,唐门第一高手唐芷兰一身绝技惊艳武林,不仅能和身负《太玄神功》绝技的安继业打成平手,更是能在关键时刻仗义出手揭穿了耶律德光的身份,把这场武林祸事消弭于无形之中。依我看,这新一任的武林盟主非唐门主莫属啊!”

唐门门主唐嫣闻言,款款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王盟主过奖了!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深知民族大义,又怎么可能让这帮契丹人如此轻易的祸乱武林呢?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汉人应尽的本分罢了!尽管我也确实对这武林盟主之位有所垂涎,却也不能不承认当今武林之中能够维持武林稳定的人只有王盟主一人!所以王盟主也不必推辞了,正如谢帮主所言的那样,王盟主才是真正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啊!”

眼见着一众武林英雄议论纷纷,全都同意谢长峰和唐嫣的提议。盛情难却的王彦章心知若是继续推辞反而显得有些做作了,只好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老朽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样,耶律德光意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终于被王彦章、安继业和唐芷兰等人合力戳穿,一场武林祸事就此消弭。众望所归的王彦章继续担任武林盟主,武林终于重归太平。

第四十九章 忧虑

一场暗潮汹涌的武林大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在王彦章、安继业、唐芷兰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耶律德光和孟明精心谋划的一场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最终消弭,武林终于重归太平。

经过一夜的休息,天一亮一众武林英雄便纷纷离开了洛阳。一大早,安继业和郭威刚刚洗漱完毕就看到王茹带着朱珠来到了屋中。看着朱珠脸上满是不满的神色,安继业笑道:“这么一大早的,什么人又惹我们真宁公主生气了呢?”

朱珠嘟着嘴说道:“不是人,是一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现在就在门外等着你呢!”

安继业微微一愣,随即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走出屋外一瞧,果然是唐芷兰。看到唐芷兰全身收拾停当,还斜挎着一个小包袱,安继业朝着唐芷兰拱了拱手说道:“唐姑娘这就要回蜀中了吗?”

唐芷兰微微一笑道:“此间大事已了,也该回去了呢。安大侠呢?”

安继业道:“收拾停当后我也要动身赶往定州了。唐姑娘以后切莫再要叫我什么大侠了,我一个初入江湖的后生晚辈,怎能当得起大侠二字?唐姑娘若是不弃,以后咱们便以兄妹相称吧。”

唐芷兰笑道:“好啊,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不知咱俩谁大一些啊?”

安继业挠了挠头道:“想不到唐姐姐竟然长我两岁,那以后你便是我的姐姐了。唐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唐芷兰咯咯笑道:“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兄弟,我心里真是欢喜的不得了呢。只是昨日比武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宝刀,姐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眼下你就要去定州战场了,没有武器可怎生使得啊?”

安继业道:“武器不过是手脚的延长而已,虽然没有了武器在千军万马之中难免有些施展不开拳脚,但是到时候随手一把长枪长剑也能将就了。唐姐姐倒也不必为此过于挂心。”

唐芷兰道:“眼见着那把宝刀乃是你的心爱之物,毁于我手我又怎能不挂心呢?临行之前特意来找你其实也是因为那把刀的事情。还记得我那件被你砍断了的唐门秘宝天门锁吗?那天门锁本是一块天外陨铁,端的坚硬无比难以铸造,我姑姑曾遍访天下铸造名师莫说是将其铸造成型,便是想要将其炼化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失望之余,姑姑本已放弃了将其铸造为兵器这个念头。却不曾想在机缘巧合之下,姑姑竟然偶遇了当世第一的铸造名家,江湖人称百炼神兵的——宇文铸。就和咱们习武之人对武功的痴迷一样,这个宇文铸自幼便痴迷于铸造兵器,见到如此罕见的天外陨铁当下便动了心。最终在宇文铸别具匠心的倾力打造下,这块形容古怪的天外陨铁终于被铸造成了我唐门秘宝——天门锁!”

听完唐门秘宝天门锁的来历,安继业恍然大悟道:“那么唐姐姐的意思是……?”

唐芷兰点了点头道:“没错!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个百炼神兵宇文铸的话,那么你的血河宝刀也一定可以被他修复的。只是此人和青囊神医孙杏林老前辈一样都是世外高人,向来行踪缥缈居无定所,想要找到他只怕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姑姑跟我说过,她当年是在邢州附近遇到的宇文铸前辈。我想你既然要前往定州,恰好能够路过邢州,不妨在那里停留片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位宇文铸前辈为你重铸血河宝刀了。”

安继业不无感激地说道:“有劳唐姐姐费心了,若是真能有幸得遇这位宇文铸前辈,小弟定当恳请这位前辈为小弟重铸武器。”

唐芷兰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了!兄弟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到我们蜀中来玩啊。”

安继业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小弟此番来到中原目的就是为了游历江湖一长见识。待定州之事了结之后,小弟一定会去蜀中的,只是到时候免不得要烦扰姐姐了。”

送走唐芷兰后,安继业回到房中,却见朱珠犹自撅着小嘴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任凭王茹和郭威二人怎样劝说也是不理不睬。安继业见状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好啦,我的大公主!好大的气性,怎么还在这里生闷气呢?其实唐姐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来话个别罢了。”

朱珠闻言更是醋意勃发,不无恼怒的说道:“呦呦呦!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唐‘姐姐’了?真是肉麻死人了!哼!擂台上和安大哥比武的时候这个狐狸精就不停地对你眉来眼去的,看的让人腻腻歪歪的好不舒服。眼下又巴巴的跑来专程话别?话哪门子的别?哼!肯定没安好心!”

安继业苦笑道:“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呢?唐姐姐是为了告诉我怎样修复我的血河宝刀才专程在离开洛阳之前跑了一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把血河宝刀乃是我师父赠送给我的,对于我来说这把刀可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唐姐姐这也是一番好意啊。”

朱珠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对唐芷兰心怀醋意,但是听到唐芷兰是为了帮助安继业修复血河宝刀而来,登时也不再恼怒。轻哼了一声道:“若是如此倒是冤枉她了,日后若是见到了她我再好好地和你的这位唐姐姐赔个不是便是了。”

一旁的王茹笑道:“让你这个小醋坛子扰的,咱们连正经事都顾不上说了。”

朱珠一拍手道:“哎呀,对了!差点忘了正经事了……。师姐不是我扰的啊,分明是安大哥那个唐姐姐扰的嘛!”

安继业见朱珠又把话题扯到了唐芷兰的身上,急忙岔开话题,不解的问道:“你俩这样一本正经的,可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成?”

王茹摇了摇头道:“哪来的那么多大事啊?只不过昨天听安大哥说要去定州,于是便过来问问。”

朱珠说道:“师姐你总是这样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不肯明说。什么问问啊?安大哥,我和师姐一大早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一起去定州!”

安继业闻言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万万不可!定州现在已经是一个战场,我去定州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去打仗的!既然那个韩知古已经亲口承认定州是他打下来的,契丹人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猛将,我大哥想要夺回定州只怕十分困难,所以我才决定去定州的。再说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混乱不堪,带着你俩多有不便,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向王盟主交代呢?!”

“什么事不好跟老夫交代啊?”

王茹和朱珠正想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了王彦章的声音,话音未落只见王彦章已经和谢长峰一左一右搀着孙杏林迈步走进了屋内。

看到这三位武林前辈突然大驾光临,安继业等人连忙起身,将三人让进屋内。待三人坐定之后,王彦章看着安继业等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首,笑着说道:“别这么拘束,没得给人一种上了公堂的感觉一般浑身的不自在。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原本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你们也都坐下吧。”

待众人也坐定之后,王彦章接着问道:“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在争论,不知所为何事啊?”

安继业苦笑道:“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听说我要去定州,也要和我同去。我想定州此刻形势危急凶险无比,我怕她俩去了之后有什么闪失啊。”

王彦章闻言,表情严肃的看了看王茹和朱珠后,沉声说道:“定州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你们两个姑娘家跟着一起去成何体统?是去打仗还是去添乱啊?”

朱珠瘪着嘴说道:“谁说姑娘家就不能上战场了啊?花木兰代父从军击败了入侵民族的故事流传千古,她不也是一个姑娘家吗?还有大唐贞观年间的那个武艺高强的樊梨花,和她丈夫薛丁山一起抵御西突厥,不仅文武全才,更是被封为了兵马大元帅。她不也是一个姑娘家吗?既然女子上战场之事古已有之,怎么到了我和师姐就不能去了呢?再说了,千军万马之中刀剑无眼,我和师姐也是担心安大哥重伤初愈再添新伤这才决定要一同前往的,有我和师姐在身边陪着多少也有个照应不是?”

听到朱珠竟然搬出来了古代的巾帼英雄,王彦章一时之间顿觉语塞。待到听她说是因为担心安继业的安危后,这才寻得一个话缝,笑着说道:“好家伙,想不到真宁公主竟然连古代的巾帼英雄都搬出来了?只不过你俩既然是担心安少侠的安危,那么就更不能陪着他一同前往定州了!”

看到王茹朱珠俱带不解之色看着自己,王彦章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你俩对安少侠的关心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深怕你俩这样做会让安少侠陷入危险之中!

“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虽为一代雄主,但是猜疑之心极重!你们不要忘了,当年的‘战神’李存孝就是因为和我有些交情并且在战场上饶了我一命,才被李克用怀疑他心怀二志。最终在小人的挑唆下被污以谋反的罪名,不仅被灭了满门,李存孝自己更是落得了一个被五马分尸的悲惨下场,一代‘战神’也就此陨落!有了李存孝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我们又怎么可能让安少侠再重蹈覆辙呢?!

“尽管我和李存勖只是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但是对于李存勖疏忌杀戮功臣一事也多少有些耳闻。安少侠作为李存勖的结义兄弟,如果一旦让李存勖知道安少侠和我王彦章扯上了关系,那么以李存勖的性格一旦对安少侠产生了猜忌之心,只怕日后会对安少侠不利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个人一旦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莫说是区区的结义兄弟,便是亲兄弟、甚至是亲生父子之间,这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之事也是不绝于史!所谓的有福同享只不过是一句空泛的誓言而已,一旦功成名就之后试问天下真正能做到的有福同享的又有几人?尤其是李存勖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一代雄主,只怕是共患难可以,同享福极难!

“此刻,安少侠和郭壮士都在这里,我也不是有意去挑拨安少侠你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存孝身为李克用的义子为李克用立下了汗马功劳尚且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李存孝的前车之鉴如此,实在是让我们不能不防啊!”

王彦章的一席话,顿时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郭威缓缓地说道:“王盟主的话,我虽然不敢完全认同,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王盟主说的不无道理。咱们兄弟三人相识甚短,我虽然不清楚大哥究竟是不是像王盟主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但是在大哥军中这些日子里,我也发现大哥在处理军政事务上,向来铁面如山绝不徇情。再加上晋梁两国乃是世仇,如果真的让大哥知道二哥你和梁国大将王彦章之间,甚至还和梁国的公主之间有如此撕扯不清的关系的话,只怕……”

尽管郭威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后面所要表达的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由得为安继业日后的安危开始担心起来。

倒是安继业对王彦章和郭威的想法显得不以为然,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我觉得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我与大哥结义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是我们兄弟三人都怀着一颗荡平乱世之心,志向相投而已。若是安某真能助我大哥实现了荡平乱世的理想,到那时我心愿已了,便是归隐江湖也无所牵挂了。再说了,合则聚,不合则分,若是我大哥真的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那样无情无义之人的话,腿在我身上长着,我走人便是。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既然孑身一人而来,那么孑身一人而去又有何妨?王盟主和二弟尽管放心便是,你们的一番好意我一定会牢记心中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记在心里就行。其实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是给安少侠提个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茹儿和朱珠陪你一同前往定州。现在,你们两个明白了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们了吧?”说罢,把目光投向了王茹和朱珠二人。

朱珠虽然还想反驳,但是想到此事事关安继业的安危,也只能强行按下想去的心思,一脸委屈的低头不语了。

王茹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说道:“爹,你们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咱们也不能忽略了安大哥重伤初愈的这个现实啊?!我虽然武艺微末,但是从韩知古那几场比武之中也能看出来,这个韩知古所学的武功只怕正是安大哥所学的《太玄神功》的克星!女儿不是有意要违背父亲的意愿,但是以安大哥的现状,让安大哥一个人去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谢长峰笑道:“王姑娘未免也太过谦虚了,你虽为一介女流却深得王盟主的真传。一身武功与王盟主盛年之时也不遑相让了,所差的无非是些江湖经验和内功修为罢了。王盟主啊,依着老叫花子的意见,这李存勖又不是咱们武林中人,又如何能识得令嫒的身份呢?有令嫒陪着安少侠倒也是个不错的帮手呢。”

看到谢长峰也这么说了,王彦章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茹儿你就跟着安少侠一起去定州吧。此行前途未卜,你俩在一起多少也能有个照应。”说到这,看到朱珠也跃跃欲试的似乎心有所动,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去!”

朱珠闻言,小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委屈的说道:“为什么师姐能去,我就去不得了?”

王彦章叹了口气道:“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不是添乱吗?更何况你身份显赫,当世只要提起姓朱的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咱们梁国的皇室,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安少侠可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已至此,朱珠心知不管自己怎样坚持也是徒劳的了,最终只能放弃。只是一想到安继业此行的凶险,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看着朱珠如此失落的表情,安继业只觉得心中不忍,起身来到朱珠身边轻抚着朱珠的肩膀说道:“不要哭嘛,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大家心里都怪难受的。你就安心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是,左右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我和王姑娘就回来了。”

王茹也在一旁劝道:“你不是一直都说喜欢安大哥那匹黄骠马吗?我听说契丹国久居漠北草原良驹骏马颇多。等到夺回了定州城,我们一定给你从契丹国的军队里缴获一匹最好的带回来给你当礼物。”

朱珠也明白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左右也无他法,只能点头答应了。于是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叹一声道:“唉!那你和安大哥一路小心,安大哥的安危就拜托师姐照顾了。我要枣红色的!”

“嗯?”冷丁听到朱珠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安继业和王茹同时一愣,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这才弄明白她说的是马。二人不由得哈哈一笑,异口同声说道:“好!既然咱们的大公主喜欢枣红色的,那我俩就给你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保证你骑上之后威风凛凛,不亚于身跨赤兔马的关云长!”

朱珠被二人一逗不由得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的气氛也被这阵笑声一扫而空。

笑过之后,王彦章收起笑容,盯着郭威正色说道:“郭壮士,老夫有些话要对你说!”

第五十章 信念

总算说定了行程安排,众人正在高兴间,忽见王彦章收起笑容,盯着郭威正色说道:“郭壮士,老夫有些话要和你安顿一下。”

看着王彦章如此严肃的表情,郭威连忙收起笑容正色说道:“王盟主请讲。”

王彦章道:“安少侠与老夫等人之间的关系,还有适才咱们所说的那些话,郭壮士一定要烂在心里,切勿和李存勖以及和李存勖有关的任何人提起!否则只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对安少侠不利。”

郭威坦然一笑道:“王盟主尽管放心便是,此事关乎我二哥的安危,郭某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粗人,却也是粗中有细。如此大事,郭某绝对会守口如瓶决计不会透露半点口风的!”

王彦章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说罢,一招手把安继业叫了过来,接着说道:“此番之所以把孙老前辈和谢帮主一道请来,正是因为考虑到你重伤初愈,还需要进一步的固本培元。恰逢孙老前辈在此,便有劳孙老前辈多费费心,好生给你调理调理。”

安继业闻言大喜,朝孙杏林躬身一辑道:“那就有劳老前辈费心了。”

孙杏林笑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啊?救死扶伤本是我辈行医之人的本分,更何况我也曾学过一些《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说起来与你也算是颇有渊源了,理应如此啊!先让老朽给你把把脉。”

替安继业把过脉后,孙杏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少林寺的《易筋经》果然高深,有了行智大师的全力施为,安少侠的身体确实已经基本复原了。只不过脉象之中还是略显有些中气不足,这也是当初安少侠走火入魔加之失血过多而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无妨,我这里还有几粒自制的百草还魂丹,颇具固本培元补血益气之功效。从今天起每日服用一颗,等到了定州之后,也就基本无恙了。”

说罢,从随身的青囊之中掏出了一个小药囊递给了安继业。

听到“百草还魂丹”这几个字,安继业顿时想起了师祖留下的那部原版《黄帝内经》中所记载的有关此药的炼制方法。百草还魂丹顾名思义,需要采集天下一百零八种珍贵药材,每种药材均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精心炼化,将其中的精华提炼出来后,再以极为精密的比例调配,然后再炼足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炼制而成!炼制此药固然困难无比,跑遍神州大地去采集这一百零八种珍贵药材尤为不易!

想到这里,安继业顿时感到手中这个小小的药囊所含的分量极为沉重,不无感激的说道:“据晚辈所知,这百草还魂丹的炼制极为不易。孙老前辈为了晚辈一口气倾尽所有,晚辈实在是深感不安受之有愧啊!”

孙杏林却无所谓的笑道:“哈哈哈,安少侠这么说就见外了!区区药丸而已,重新炼制对老朽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药炼出来了便是给人治病用的,若是一味地敝帚自珍,那和泥丸石块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见盛情难却,安继业只好躬身谢道:“多谢老前辈仗义舍药,老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定当永世铭记在心!”

孙杏林笑道:“行医之人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只为救人不图回报!遭逢乱世,老朽原本想着凭借自己的一身医术来医人救世。却不曾想病人可医,乱世难救。老朽空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却也只能望乱世而兴叹了!你既然有心化为这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来荡涤这个乱世,那么老朽的医术能够对你有所帮助,也算是圆了老朽这医人救世的梦想了!”

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竟然也有这样一份拯救乱世的热忱,孙杏林的一番话顿时让安继业等人肃然起敬!

看着安继业服下百草还魂丹后,王彦章安顿道:“此番你们去了定州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李存勖速战速决!否则战事拖延的太久只怕会对晋国不利!”看到安继业和郭威皆是面带不解之色看着自己,王彦章进一步解释道:“我虽然不知道契丹骑兵究竟有多厉害,但是和晋国打了二十多年,我对李存勖的晋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以晋军如此强大的战力尚且被契丹国一举攻陷了定州,这契丹铁骑的战力由此可见一斑!”

郭威说道:“其实契丹人也没那么可怕,我虽然在大哥的帐下待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曾听说过我们晋军和契丹人之间近十年来打了大小战役不下十余场,契丹铁骑虽然勇猛却也和我们晋军不过是互有胜负难分敌手罢了。此次定州失陷,无非是我大哥一门心思集结大军准备一举灭了你们……”说到这,郭威想起来王彦章的身份,不由得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还望王盟主原谅则个。若非我大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与你们梁国的决战之上,一时之间忽略了身后的这个契丹国的话,定州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契丹人攻下来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眼下晋梁两国大战在即,契丹国却突然横生枝节攻下了定州。定州虽小,可是定州失守却会让李存勖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正因如此我才让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李存勖速战速决啊!”

至此,安继业和郭威终于明白了王彦章的意思,恍然大悟道:“王盟主您的意思是怕契丹国和梁国联手?”

王彦章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尽管晋梁两国乃是世仇,而我又是梁国的主将,可是在我心中所渴望的是战场上明刀明枪的痛快的厮杀,对于这种鬼蜮伎俩颇为不屑。但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虽然我是梁国主将,但是梁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可以做到不乘人之危,但是陛下呢?还有陛下身边的那些个大臣呢?你们不要忘了耶律德光已经代表契丹国和我们梁国相互签订了国书,虽然国书之中并未申明两国之间建立攻守同盟的战略关系,虽然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也不可能做出勾结外族的勾当,但是万一呢?要知道,最近几年晋梁两国的对峙,我们梁国已经明显的处于下风。尤其是过去一年的战争,晋国锋芒正盛,在晋国的攻击下梁国丢失了大片的国土,晋梁两国之间这场迫在眉睫的决战我们梁国胜算极低!这大梁国可是陛下父子两代三帝历经艰辛才建立起来的国家,为了梁国的未来考虑,陛下就算真的和契丹国结盟也能说的过去!如果陛下为了梁国的未来和契丹国建立了攻守同盟的战略关系共同来对付晋国的话,那么到时候李存勖可是真的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你们必须速战速决!”

对于王彦章的一番苦心,安继业和郭威均表示理解。但是郭威心中似乎还有一事不明,盯着王彦章问道:“王盟主的好意我能理解,但是晋梁两国处于敌对状态,而王盟主又是梁国主将,王盟主如此为我们晋国着想实在是让我有些想不通。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晋国未来恐怕真的有可能会一举灭掉你们梁国,如果能够和契丹国结盟,对于梁国的未来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现在,作为梁国主将的您却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我们晋国考虑,这是不是有点……”

王彦章闻言哈哈笑道:“哈哈哈,郭壮士真是快人快语!说的没错,身为敌对关系,老夫却为对方去做打算,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说到这,王彦章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但是我所担心的并不是你们晋国会被梁国与契丹国的联军打败,我是担心……”

“您是担心契丹国别有用心?!”安继业接过王彦章的话头说道。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没错!从昨天耶律德光在武林大会上的表现还有他苦心谋划的那场阴谋中,我看出来了契丹国觊觎我华夏神州的那份野心。契丹人久居塞外,是一个以畜牧为主的游牧民族,族中所需的一切生活物品几乎都是依赖与我中原的贸易而来。正因如此,自秦汉以来,那些久居于塞北苦寒之地的游牧民族——匈奴、鲜卑、突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中原政权不断的开战,其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我们中原的花花世界,来满足他们心中那份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现在的这个契丹国也是如此!这才是从古至今这些外族不断的与我中原发起战争的根本原因所在。

“但是契丹国立国不久,国力尚弱,只凭着一己之力想要夺取我华夏神州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父子二人身为一代雄主,想必也一定看出来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所以他们要想顺利的夺取我们华夏神州,只能寄希望于我们中原各政权之间的自相残杀,待各政权的国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们便可以毫无阻滞的杀入中原!到那个时候,整个华夏神州烽烟四起战乱不断,莫说是晋梁两国中的某一国无力对抗契丹,即便是这些林立于华夏大地上的所有国家联起手来只怕也难以阻挡契丹铁骑入侵的脚步了!

“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契丹国和梁国联手之后会让晋国陷入腹背受敌之境,而是怕这契丹国别有用心,使出战国时期秦国吞并六国所用的‘远交近攻’之法,来逐一消灭那些阻挡在他们通往华夏大地的路上的一切绊脚石,最终一举吞并我华夏神州!”

听完王彦章的分析,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平心而论,王彦章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若是契丹国真的使出了远交近攻的计谋,到那时整个华夏大地只怕真的会陷入烽烟四起的大乱之局。

良久之后,谢长峰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叫花子是一个粗人,也不懂得那些治国之道。但是在我看来,如果契丹国趁机入主华夏的话,那不是正好可以终结这个乱世了吗?说句心里话,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中原大地的政权几乎全部都是由咱们眼中的那些个异族所建,在他们的统治下老百姓不是也一样能够安居乐业吗?

“眼下的华夏大地十余个政权大部分倒是咱们汉人建立的,结果又怎样呢?神州烽烟四起乱世难平,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一点从我们丐帮的人数上就能看出来,这个时代的丐帮只怕是我们丐帮创建至今人数最多的一代。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些由咱们汉人建立起来的政权之间战争不断所致?若非如此又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沦落街头成为叫花子乞丐呢?!

“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契丹族也好,汉人也罢,谁统治这片华夏大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结束这个乱世,谁能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才是正道。”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谢老弟,你这想法未免有失偏颇啊!你不妨先听听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然后再由我来为你解答吧。”说罢把目光投向了安继业、郭威等人。

安继业说道:“我是沙陀人,对于你们汉人所说的民族大义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也觉得谢帮主说的没错,不管是谁只要能够终结这个乱世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才是正道。但是这里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我们怎么才能断定契丹人能够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呢?以我对契丹人的了解,至少目前的契丹人还做不到这一点!现在的契丹人对待外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戮和奴役!这一点从我全族全家被契丹人尽数屠戮一事就可见一斑了。所以在我看来,契丹人只要不放下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错误思想,那么在他们统治下的各族人民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的。就算他们真的统一了整个华夏大地,早晚也会被人民推翻!”

郭威挠了挠头说道:“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什么。不过在我看来眼下虽为乱世,但是终结的迹象已经初现端倪。我大哥心怀荡平乱世的雄心壮志,励精图治早已定下了平定各路政权的方案。我是个汉人,大哥治下的百姓也大多都是汉人,可是我大哥却是一个沙陀人。在我大哥的治下,尽管经历了长达三十余年的漫长战争,可是大哥治下的百姓心中却始终相信我大哥这个沙陀人能够评定这个乱世能够让他们过上期待已久的安定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我大哥治下的百姓尽管一个个皆是面有菜色,却从来没有生过一场民变的原因。因为他们从大哥的身上看到了终结这个乱世的希望!

“所以我也认为谢帮主所说的不管是谁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正道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里也有一个条件的限定,那就是必须抛开民族的界限对所有民族都能一视同仁才行!我大哥身为一个沙陀人却能得到治下广大汉人的拥护,正是因为他跨越了民族的界限,真正做到了对所有民族的一视同仁。”

王茹点了点头道:“盛唐时期,李氏王朝之所以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唐盛世,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歧视和奴役任何一个民族,对所有民族一视同仁的结果吧?”

朱珠也说道:“历史也好、民族大义也罢,这些我并不是如何的关心,所以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作为梁国皇室一员,我也明白治理一个国家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父皇从我们兄妹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诫我们,得天下易守天下难!我四哥也经常说马背上可以得天下,却不能治天下。父兄所说的这些道理应该和安大哥他们说的都差不多吧?如果契丹人真的让华夏大地卷入了更深的战争之中,真的试图奴役其他民族的百姓的话,那么即便他们真的夺取了华夏大地只怕也不会给百姓们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

听完四个年轻人的想法后,王彦章说道:“他们四个年轻人所说的已经非常透彻了,想必谢老弟现在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了吧?老百姓反对的并不是某一个民族,他们反对的是奴役和压迫!如果契丹国所奉行的是奴役和压迫的政策,那么就算是他们结束了这个乱世又能如何,不管老百姓再怎么痛恨战争渴望和平,这片华夏大地也一定会烽烟再起!

“适才你说南北朝时期,老百姓在那些少数民族所建立的政权下也能安居乐业。但是你忘了后赵了吗?十六国时期的羯族人石勒所建立的后赵,所奉行的就是奴役和屠戮他族的政策。后赵统治中原三十二年,中原汉人十室九空几近灭绝。汉人冉闵推翻后赵时发出了‘灭胡令’,中原汉人对羯族人发起了几近疯狂的反扑,不仅后赵这个政权如同昙花一现在血腥的屠杀中瓦解崩散,就连那个曾经强悍无比的羯族也从此在中原大地上彻底灭绝消失。不能怪汉人残忍,实在是后赵对汉人的欺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才勾起了汉人心中的民族仇恨。

“所以,以当前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所奉行的民族歧视政策,就算他们真能平定这个乱世,我们也必须要阻止他们!否则的话,即便乱世已定,中原百姓只怕会生活在更加恐怖的水深火热之中!”

听完众人的一番分析后,谢长峰终于恍然大悟,尴尬的挠了挠蓬乱不堪的头发,自失一笑道:“经过你们这么一番分析,老叫花子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老叫花子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想左了!”

王彦章笑道:“谢老弟也不必自责,咱们这番探讨其实对他们几个年轻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生逢乱世,心怀平定乱世的志向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急病乱投医,为了平定乱世而盲目的不择手段!乱世之中群雄并起,我们只要认定自己心中的理想,选定自己心中那个真的可以平定这个乱世的雄主,为了心中那份平定乱世的理想去奋斗,这才是我辈中人应尽的义务!你们懂了吗?”

面对着王彦章的殷切寄语与,安继业、郭威、王茹和朱珠四人使劲的点了点头。此刻,在他们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自己理想的蓝图,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荡涤乱世的这份信念!

第五十一章

时值盛夏,北方的夏天燥热且风多,阵风夹裹着热浪袭过,非但没有给人带来丝毫凉爽的感觉,反而让空气中仅有的水分也被干燥的热风给尽数带走了。这个时节,本该是孩子们在河边渠畔游水嬉戏的时光,本该是妇女们坐在水边捶洗衣物的时候,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人迹全无,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孤独的水流在蜿蜒流淌。田间地头非但看不到任何的绿意,就连那些本该收割的农作物也被尽数铲光,到处都是一片荒芜苍凉的景象。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景色,天色已近黄昏,在热浪蒸腾的驿道上,却有三骑并辔而行。

驿道是通往定州的驿道,马上三人两男一女,俱是一身劲装打扮。男的一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则是面目姣好、英姿飒爽,三人同行格外的引人注目。正是从洛阳出发赶往定州的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一路行来,三人日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两日便穿过了晋梁两国的边境来到了晋国境内。

盛夏的黄昏端的是燥热无比,西下的夕阳兀自在不遗余力的把最后的炽热的阳光洒向大地,被骄阳炙烤了一天的地面泛起滚滚热浪从地底蒸腾而起,与夕阳带来的热浪交织在一起,把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浪中,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显得那样的缥缈。一阵阵的燥风夹裹着热浪吹过,身上刚泛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液,转瞬便被蒸发,只剩下一层夹杂着盐粒的粘腻的油脂紧紧地扒在皮肤上。

郭威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被不断蒸发的汗液弄得有些发硬的上衣,又就着手抹掉了扒在脸上的那层黏腻的油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体内的燥热尽数吐出一般,环视了一下荒凉的四周后说道:“二哥,这里已是邢州地界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咱们就到了邢州城,我看咱们今天不如就在邢州城暂时休息一晚吧?”

安继业抬头看了看已近西山的那轮犹如一颗滚热流油的蛋黄一般的夕阳,点了点头道:“咱们已经日夜兼程已经走了两天了,既然已经到了邢州,那咱们不妨暂时歇歇脚。聚缘楼一别,已经有数月不曾见过柴姑娘了,更是没有赶上你俩的新婚大喜,我这个当二哥的心中着实有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我这个弟妹了。”说到这,安继业又笑着对王茹说道:“王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妹性格极是爽朗为人处世不让须眉,说是巾帼英雄亦不为过。这一点倒是和你的性格颇有相似之处,你俩一见之后肯定投缘。”

王茹笑道:“老是听郭兄弟说起他的娘子,如今听安大哥这么一说,小妹也着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传奇女子才能让咱们这位豪气干云的郭兄弟如此的牵肠挂肚了呢。”

郭威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结婚之后在家只呆了二十来天就匆匆的赶往晋阳大营了,一别数月我也着实有些想念我娘子了。”说罢,看了看杳无人烟的前路,接着说道:“我让他们河中四鬼去打前哨,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安继业说道:“这邢州城与定州接壤,进入邢州地界后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肃杀景色。看来定州失守之后,邢州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也许他们四个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定。”

郭威点了点头道:“二哥说的是,那日我来邢州迎娶娘子的时候,邢州城虽然有些凋敝,但是多少也显出了一副生机,不像此刻仿佛遭了战乱一般如此荒凉。眼下定州失守,邢州的局势自然不会稳定,我也担心河中四鬼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王茹道:“左右只有这一条道通往邢州,咱们只管往前走便是了,兴许能在路上遇到他们四个呢。”

说罢,三人打马前行,沿着驿道一路向邢州赶去。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后,眼瞅着邢州城已经近在眼前,却始终没有见到河中四鬼的身影。遥望着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披上了一层红纱的邢州城,郭威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极不情愿的说道:“不见河中四鬼的身影也便罢了,怎的眼见着就到了邢州了,一路上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呢?难不成……邢州也被契丹人攻陷了?!”

安继业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眼前的景象虽然荒凉凋敝,但是并没有两军交战的痕迹,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历了战争的样子。咱们且打起精神,到邢州城看看情况再说吧。”

王茹此刻已经将包袱里那三截长枪重新组成了镔铁长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不过郭兄弟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警醒些总是没错,走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郭威跟着安继业和王茹继续驱马前行。不一刻邢州城的城门已然映入眼帘,看到城门口站立的那两排晋军,郭威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看到那些晋军身后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的河中四鬼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看到来了三个陌生人,且人人身负武器,守门的晋军顿时提起了警惕,将手中的长枪一摆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为首一人高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郭威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那群守门的晋军,边走边说:“我乃晋王殿下亲军‘从马直’的郭威!现在晋阳大营牙门都校刘知远账下任左监门副尉,奉晋王殿下亲令寻找我二哥前往定州前线效力。这是晋王殿下的金牌,请过目!”

郭威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从马直乃是李存勖的贴身侍卫,身份十分显赫自是不必多说。为首的晋军听到郭威的身份,连忙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块金牌,一见之下果然是晋王李存勖的贴身金牌,随后又毕恭毕敬的将金牌交还到郭威的手中,说道:“冒犯了郭大人,还望郭大人见谅!”

郭威笑道:“别他娘的在这跟老子咬文了。什么大人小人的,咱们都是吃军粮的厮杀汉,哪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呢?哈哈哈!”

郭威粗豪的性格倒也深和这帮晋军的胃口,一众晋军顿时轰然大笑,彼此之间初见时的那份生分顿时消弭。

笑罢之后,郭威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河中四鬼,又看了看这群看起来军容整齐却人人面青目肿的晋军,心中已然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指着被五花大绑的河中四鬼说道:“他们四个是我的亲兵,替我打前哨来着,可是冒犯了众位大哥?”

为首晋军笑道:“定州失守之后,这邢州城顿时变成了前线,所以守卫也森严了许多。这四个人带着兵器前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信物,言语中又颇为有些不善,我等以为是细作,少不了打了一架。嘿嘿,这四个兄弟倒也真有些本事,我们兄弟十几人被打成这样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尽数擒下。不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多有冒犯,还望郭大人见谅!快来人,赶紧把那四个兄弟放下来!”

郭威哈哈笑道:“哈哈哈,这四个混球平日里威风惯了,今天让众位大哥教训一下,正好也能灭灭他们的威风。”看到四鬼一个个鼻青眼肿,臊眉耷眼的表情,郭威笑道:“行了行了,别他娘的一个个这副怂包样子。四个人打人家十几个,也不算堕了你们的威风了。”

说罢朝着为首晋军一拱手道:“既然已经验明了正身,那么可以让我们兄弟进城了吧?”

为首晋军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小人有一言相劝,这邢州城眼下乃是石将军亲自坐镇,已经推行了坚壁清野之策将邢州方圆百里内的人畜尽数迁入城中。此刻城中戒严,还望郭大人及诸位大哥进城之后把身上的兵器收好,免得再起冲突才是。”

至此,郭威等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进入邢州境内便是一片荒芜的景色,原来是石敬瑭已经对这里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郭威点了点头道:“多谢兄弟提醒,郭某省得了。”

进了城后,果然如同那个晋军首领所说的那样,城中不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更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往来巡查,一片肃杀的气息笼罩在邢州城内。

王茹说道:“这里和定州尚有一定距离,却如此戒备森严,晋军的军容可见一斑了,难怪晋军在和梁军的对抗之中尽占优势!”

郭威皱眉说道:“我虽在刘知远账下,但是却隶属于石敬瑭的管辖。这里现在是石敬瑭在驻扎,这个石敬瑭打仗治军确实是一把好手,只是为人处世却显得有些不择手段,咱们最好还是少招惹他才是!”

然而世事往往难遂人意,往往你越是怕什么越是能见到什么。这边郭威话音未落,那边就看到一个身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虬髯将军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郭威等人近前。看到郭威后,这个虬髯将军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不是刘知远账下的郭威吗?你不在晋阳大营怎么跑到邢州了?”

郭威见状,心中苦笑一声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那个虬髯将军行礼之后,说道:“属下奉晋王殿下之命,前去寻我二哥来定州助战。路过邢州想要歇歇脚,不曾想冒犯了石将军,还望石将军见谅。”

这个虬髯将军便是郭威所说的那个石敬瑭,他也知道郭威和晋王李存勖乃是结义兄弟,而自己则是李存勖的义兄李嗣源的女婿。虽然自己的军阶远高于郭威,但是若论起辈分这郭威反而在他之上。眼见着郭威行此大礼,石敬瑭一时倒也不敢妄自托大,急忙翻身下马来到郭威近前,伸手扶起了郭威,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倒显得有些见外了呢。”

说罢,瞅了一眼郭威身后犹自骑在马背上的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石敬瑭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满的情绪。接着说道:“这两位便是晋王殿下邀请来的定州助战的‘英雄’了?眼下定州战事吃紧,咱们几万大军尚且束手无策,就凭着他们……?唉!也不知晋王殿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石敬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似乎对安继业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颇为不屑。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与大哥乃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既然大哥有求,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能有不来相助的道理呢?”

石敬瑭干笑一声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打仗的事当然要由我们这些当兵的来处理了。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在江湖中打打杀杀还可以,跑到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之中去冲锋陷阵?只怕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咯。”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谈话渐渐地冒出了火药味儿,郭威急忙说道:“我二哥身怀惊世武艺,晋王殿下要我二哥来定州助阵必然有他的道理。此刻定州战事吃紧,我等还要继续赶路,待了却定州战事之后,郭威再来和石将军赔个不是。”

石敬瑭也知道这个安继业也是李存勖的结义兄弟,虽然瞧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但是一时间倒也不愿意和安继业闹得太僵。看到郭威开口,石敬瑭就坡下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定州战事确实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现在晋王殿下已经亲赴定州前线,既然这两位江湖大侠是晋王殿下的贵客,那你赶紧带着他们去面见晋王吧!”

听到李存勖竟然亲身前往定州前线坐镇,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三人顿时明白了定州战事的紧迫。当下也不多说,朝石敬瑭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安继业一行人的背影,石敬瑭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道:“呸!一群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而已,却敢在本将军面前撒野?若不是看着晋王殿下的面子,老子当场就屠了他了!也不知晋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指望着这种人来夺回定州?!”

走在邢州肃杀的街道上,郭威颇为踌躇的说道:“既然大哥已经亲临前线了,那咱们也不要在邢州耽搁了直接赶往定州吧!”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来都来了,也不争这一时三刻的,先去看看弟妹再说!而且我之所以去定州,是为了挡住韩知古好让大哥可以抽出手来夺回定州。耶律德光和韩知古等人无非比咱们早了半天的行程而已,此刻未必就赶到了定州。”

郭威说道:“可是石敬瑭已经对邢州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我娘子他们在邢州城外的尧山,此刻想必也被迁至了城内,偌大的邢州城想要找到我娘子一家颇有困难啊!我是怕在这里耽搁的太久,误了定州的大事。”

王茹说道:“这有何难啊?鼻子底下就是嘴,张嘴打问一下便是了。咱们又不是古之圣贤,这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圣贤做法咱们自然也效仿不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见过了你家娘子再说呗。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三个先去寻你娘子一家,让河中四鬼辛苦一趟,吃过饭后就赶往定州跟你大哥通报一声说安大哥马上就到了,这样也能让你大哥不必过于挂心不是?”

安继业和郭威均觉得王茹的办法可行。一番嘱托后,河中四鬼欣然领命,反正身上带有干粮,索性也不在邢州吃饭了,立时踏上了前往定州的道路。

刚一送走河中四鬼,郭威忽然看见街角一家药店了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打马来到那人近前大声问道:“可是守礼大哥?”

此人闻言微微一愣,回头一看是郭威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色,大声说道:“妹夫?!哎呀,你可回来了!”

此人正是柴守玉的胞兄柴守礼。郭威见状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握住柴守礼的手开心的说道:“正愁找不到你们呢,可可的就在这里遇到了你。”看到柴守礼手中大包小包的尽是药材,郭威不解的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药?家中老小可好?”

柴守礼叹了口气道:“定州失守后,这邢州也是岌岌可危,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前不久又突然下令周边百姓全部迁入邢州城内。走的匆忙,老爹一急之下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现下一家老小全都在前边的客栈暂住。来来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屋说去。你这一走数月,我妹妹见到你指不定得开心成什么样呢!”

走在路上,郭威问道:“邢州周边的百姓全都迁到了城里,这么多人怎么安置呢?”

柴守礼道:“还能怎么安置啊?城东的空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临时的难民营,没钱的都被赶到那里暂住了。有钱的全都住在城中客栈,眼下各个客栈都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咱们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也只能挤在五间屋子里。唉!啥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啊?!”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柴家所住的那间客栈门前。果然像柴守礼所说的那样,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已经入夜,客栈里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就连街边的屋檐下都蹲满了形形色色人等,俱是满面愁容一脸的憔悴之色。

进入客栈后,挤过息壤的人群,柴守礼带着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一路来到了楼上柴家所住的客房门前。还未进门柴守礼就大声叫道:“玉儿!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我不管,大哥你的药倒是买回来了吗?爹刚睡下,你这么失惊打怪的嚷嚷再把他老人家惊醒了!”说话声中,只见一个俏丽的娘子推门走了出来,不是柴守玉还有谁?待到柴守玉看到站在柴守礼身后满脸喜色的郭威后,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使劲揉了揉双眼,惊喜的叫道:“相公?!”

看到自己想念数月的柴守玉,郭威早已喜不自禁,快步走到柴守玉的面前,张开双手就要去抱。可是当他看到柴守玉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婴儿后,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五十二章

相别数月,郭威和柴守礼这对儿恩爱有加的新婚夫妻终于在这乱象横生的邢州城再次相遇。当郭威满怀欣喜的走上前去要拥抱柴守玉的时候,却一眼瞅见了柴守玉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郭威登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郭威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满是惊喜的笑容,激动的问道:“我……我儿子?!”

柴守玉闻言,俏脸一红,轻声说道:“胡说什么啊?总共在家呆了不过二十来日,分别也不过数月而已,怎么可能就有了孩子了啊?”

经柴守玉这么一解释郭威这才醒悟,一脸憨笑道:“冷丁看到你抱了一个孩子出来,我还以为是我儿子呢。”

柴守玉笑着嗔道:“别瞎琢磨了,你忘了这是我大哥的儿子了吗?我爹前不久刚给起了名字,叫柴荣。你走了以后,我整日里一个人无聊的紧,看到这个可爱的小侄儿着实喜欢的不得了,就帮着哥哥和嫂嫂一起抚养了。”说到这,柴守玉朝着安继业和王茹款款一拜道:“二伯伯也来了,光顾着高兴还没来得及给二伯伯请安呢。”

安继业一把将柴守玉扶起,笑着说道:“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呢?没有赶上你俩的新婚大喜,我这个做二哥的着实心里有愧啊。”

柴守玉笑道:“二伯伯自己也说了都是一家人了嘛,有什么不安心的啊?只可惜现在邢州城乱成这样,想给二伯伯补个喜酒都没有机会。”说罢,盯着安继业身边的王茹,问道:“这位姑娘是?”

安继业介绍道:“这位是王茹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柴守玉道:“以二伯伯这样的武功竟然也遭遇了危险?二伯伯是我们两口子的救命恩人,王姑娘又是我家二伯伯的救命恩人,小妹这里真的要拜谢王姑娘了!”

王茹一把扶住柴守玉,笑着说道:“妹妹万万不可!安大哥也真是的,老是把这点小事挂在嘴上。”

女人心细,看到王茹看安继业的眼神时所流露出来的那份感情,柴守玉顿时明白了王茹对安继业的那份感情。于是笑着说道:“二伯伯真的是好福气呢。”

王茹闻言顿时明白了柴守玉的意思,俏脸一红低头不语。

一旁的郭威笑道:“娘子,咱们就这么守着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三个还饿着肚子呢。”

柴守玉轻轻一拍脑门说道:“你看看我,光顾着高兴了,来来来咱们进屋说去。只是十几口子挤在一个屋子里难免有些局促,所幸都是一家人,将就一下吧。”

柴守礼说道:“妹妹你们去隔壁我那个屋去,我让你嫂子他们暂时先在别的屋里待会儿。妹夫他们一路奔波,着实也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按照柴守礼的安排,郭威等人来到了柴守礼的客房中。全都安排停当之后,柴守玉道:“二伯伯和王姑娘你俩和我相公宽坐片刻,我去张罗饭菜,马上就得。”

不一刻,柴守玉端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简单的摆了一桌,面带歉意的说道:“现如今兵荒马乱的,只能临时在客栈里自己做点粗茶淡饭,大家将就着吃了。家里倒是有酒有肉,只可惜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带出来。”

安继业笑道:“给弟妹添麻烦了。这么丰盛还说是粗茶淡饭?这顿饭可比我们路上啃得那些硬邦邦的干粮不知好了多少倍了呢。”

三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柴守玉闲聊。期间王茹更是简单的把安继业那番凶险的经历跟柴守玉说了一番。

尽管王茹说的简单,但是柴守玉也能听得出来安继业此番也算是历经劫难死里逃生了。听完之后,柴守玉长叹一声道:“我只道二伯伯武艺高强,遇事定能逢凶化吉,却不曾想还是着了红云山庄孟家那些贼人的道。唉,真是贵人多磨难啊!不过现在好在有了王姐姐陪在二伯伯的身边,我总算是放心了呢。”

安继业淡淡一笑道:“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有了此番的遭遇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吧。”

柴守玉说道:“我是个直性子,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林姑娘也已经和二伯伯你阴阳两隔,二伯伯又何必再继续纠结于此呢?我看王姑娘倒是对二伯伯有情有义,你俩也是郎才女貌,二伯伯何不挑个时间直接和王姑娘把你们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呢?”

柴守玉此话一出,王茹顿时羞红了双颊。

安继业却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王姑娘的一番心意安某自然明白。只是刚刚经历了此番磨难,我的心中实在是……暂时容不下别人了。再说……”

“再说?”柴守玉看着安继业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再说什么啊?”

郭威接口说道:“娘子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纠缠啊。若是只有王姑娘一人也还好说,偏生王姑娘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也和王姑娘一样有恩于二哥,也一样喜欢上了二哥。所以二哥才……,唉!这才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柴守玉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咯咯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自古以来男人娶个三妻四妾再也寻常不过了,既然两个姐姐都与二伯伯有恩,而且又同时喜欢上了二伯伯,那二伯伯何不索性就……照单全收了呗!”

王茹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妹妹这话倒是和我那小师妹如出一辙,可是在我看来爱情是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和他人分享的。就拿妹妹来说,你愿意让郭兄弟再娶个小来和你平分郭兄弟吗?”

“这……”王茹的一席话顿时让柴守玉哑口无言。所谓劝人容易劝己难,平心而论此事若真的让自己遇到的话,自己的心中也定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安继业却不想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看着在柴守玉怀中睡得香甜的柴荣,说道:“弟妹既然如此喜欢孩子,那么为何不干脆和三弟自己生一个呢?”

柴守玉俏脸一红道:“我倒是也想呢,可是眼下兵荒马乱的,雀儿哥一直在前线,我俩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时间嘛。”说到这,柴守玉顿了一顿,对郭威说道:“说起荣儿,我倒是有个计较。反正我和相公也没时间要自己的孩子,而荣儿我也着实的喜欢的不得了,索性咱俩就把荣儿收为养子吧?”

郭威笑道:“倒是个好主意,但是荣儿可是守礼大哥的爱子,咱们如此横刀夺爱,守礼大哥和嫂嫂他们俩舍得吗?”

柴守玉道:“只要你答应,大哥和嫂子那边我自由分说。左右都是一家人,更何况大哥他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一定会答应的。”

说话间,安继业三人已经用罢了晚饭。柴守玉忙前忙后的收拾停当后竟然真的把柴守礼夫妇叫到了屋中。听到柴守玉和郭威两口子想要收柴荣为义子,柴守礼夫妇没口子的欣然答应。

柴守礼笑道:“咱们兄妹本来就是一家人,荣儿现在有了两家父母疼他爱他,那是这孩子前世修来的福气。”

郭威凭空多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心里自是乐的跟什么似的。把个小柴荣抱在怀里,一刻都不舍得放手。

眼见着郭威一家其乐融融,安继业和王茹也被这份温暖的气氛所感染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安继业有心想说走,但是看到郭威和柴守玉恩爱有加的样子又着实不忍心开口。

倒是柴守玉心细如发,看到安继业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虽然心中有些难舍,但是转念一想国事为重,于是正色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相公和二伯伯你们还要赶往定州,左右这里也住不下这么些个人,相公你们……还是尽早上路吧!”

郭威闻言,心知柴守玉所说的是事实,但是一想到刚一见面就要分别心中又着实不舍。面带不舍之色说道:“这……,我……。”

柴守玉轻轻地戳了一下郭威的脑门,笑道:“什么这了那了的啊?没有国又何来的家啊?好男儿当以国事为重!你们早一日帮着大伯伯夺回定州,咱们邢州百姓才能早一日过上太平日子不是?等你们帮着大伯伯夺回了定州,到时候我亲自去求大伯伯给你准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假,让你好好在家里住些日子岂不是更好吗?”

郭威挠了挠头道:“道理我懂,只是一想到匆匆一面就要分别,我这心中着实有些不舍啊。”

看着郭威和柴守玉夫妇二人难舍难分的情景,安继业和王茹也着实不忍心就这样让他们分别。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依我看,三弟你不妨在此暂住一夜,定州那边有我和王姑娘先过去也不妨事的。”

王茹也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你们两口子难得一见,这么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我们也着实不忍。路我们也知道怎么走,郭兄弟也没必要陪我们一起赶路的。”

郭威摇了摇头道:“虽然眼下确实有些难舍难分,但是我郭威也是一个识大体的汉子。我娘子说得对,咱们不早日帮着大哥把定州夺回来,邢州百姓就一日不得太平。就算不为了邢州百姓着想,为了我娘子一家我也必须要狠心斩断这一时的儿女情长才是!二哥和王姑娘不必多说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听到郭威这样说,柴守玉早已泪湿了双目,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嘴里却不无赞赏的说道:“相公不愧是我柴守玉心中的大英雄!家中老小有我和我大哥一家照料是决计无忧的,相公只管宽心的去帮大伯伯从契丹人的手里夺回定州便是!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相公务必千万小心才是!”

郭威嗓音喑哑的说道:“娘子放心便是,你雀儿哥我虽然没有二哥那么厉害的武功,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汉子了,那些契丹小丑又怎能伤得了我分毫?!娘子只管在家安心等候便是,夺回定州之后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叙不尽的离愁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尽。就这样匆匆一面之后,郭威和安继业、王茹三人便辞别了柴守玉一家重新踏上了前往定州的路途。

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柴守玉眼含着热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三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一旁的柴守礼轻抚着柴守玉的肩膀说道:“玉儿,妹夫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柴守玉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先进去吧,里面闷得慌,我一个人在外面静一静,顺便透透气,不妨事的。”

柴守礼也明白,自己这个妹妹虽然看起来性格爽朗坚强,但是面对这种聚散离别,即便嘴上不说心中的难过之情也可想而知。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柴守玉的肩膀便转身回到客栈去了。

灯影中,柴守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头,遥望着眼前早已不见了郭威身影的漆黑一片的前方一时无语,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夜色中,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出城的城门,向守城士兵说明了情况后,三人便打马冲出了邢州城。寂静的夜色下,苍凉的驿道上,顿时响起了一串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了路边树上的鸟窝里一家团圆沉睡的群鸟。

……

三人一路彻夜疾驰,天一亮定州已经遥遥可及。遥望着远方烽烟四起的定州城,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来到距离定州不到十里的地方,只见一大片军营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营中无数军帐连城一片,营外一圈木质的拒马将整个大营环绕其中。拒马附近,三五成排的士兵一个个手握长枪挺胸凹腹而立,俱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为这座军营增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氛。

郭威和守营的士兵通报了来意后,士兵便急忙带着李存勖给郭威的那块贴身金牌进营禀报去了。不一会儿,只见营中人影闪动,李存勖已然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快步来到了大营门外。

隔着老远,李存勖便朗声笑道:“哈哈哈!二弟、三弟,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一别数月,二弟别来无恙啊?!”

兄弟三人久别重逢,那份亲密的程度自是不必多说。

安继业紧紧地握着李存勖的双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大哥精神还好,只是眼圈发暗显然是休息不好。”

李存勖叹了口气道:“定州城狼烟突起,眼下大战在即,愚兄纵然夙兴夜寐,也深恐前途难料啊!二弟怎的数月不见,消瘦如斯了呢?”

郭威在一旁说道:“大哥有所不知,二哥游历江湖也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为了解除咱俩的后顾之忧,二哥一举灭了恶龙岭后便惹上了红云山庄的孟家兄弟,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说罢,郭威简单的把安继业的遭遇和李存勖说了一遍,直把个李存勖听的目瞪口呆。只是涉及到安继业和王彦章、朱珠等人的关系时,郭威便笼统带过,只字未提。

愣了片刻后,李存勖不无感慨的说道:“二弟为了我和三弟惹上这等祸事,我这个当大哥的心中着实有愧啊!”说罢,看了看站在安继业身旁的王茹,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救了我二弟性命的王姑娘了吧?若非王姑娘仗义出手相救,我二弟怎能侥幸脱此大难?我兄弟三人虽为异姓,却情同手足,若是二弟有个三长两短,我李存勖断然不能独活!王姑娘大恩如此,请受李存勖一拜!”说罢,竟然就势朝着王茹一辑拜倒!

这一下直把个王茹唬的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扶起李存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可使……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您可是堂堂的晋王殿下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什么晋王不晋王的?在你们面前我就是你们的大哥,我们三个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又何来的高低贵贱之分?王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一声李大哥便是!”

李存勖如此豪爽的性格倒让王茹颇有好感,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个李存勖和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晋王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

李存勖拉着安继业的手,不无关心的说道:“遭受如此大难,身子可还好吗?早知道你重伤初愈,我就不让三弟去找你了。”

安继业笑道:“不碍事的,有少林寺行智大师的全力施救,我早已经复原了呢。更何况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眼看着契丹国已经把魔爪伸向了我们中原大地,我又怎能做到冷眼旁观呢?”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红云山庄的孟家兄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过还好二弟吉人天照,虽然险象环生却也有惊无险。那日咱们在聚缘楼里也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此番磨难也许是上天对二弟的一个考验,二弟经此大难,他日定然前程无量啊!”

说罢,李存勖对郭威说道:“你们来时路过了邢州了吧?”

郭威点了点头道:“路过了,在邢州还见到了石敬瑭将军和我娘子。”

李存勖笑道:“既然路过邢州怎么不和你家娘子多盘横些日子啊?”

郭威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能够匆匆见过一面,我就知足了。再说小弟也明白国事和家事孰重孰轻,又怎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而坏了大哥夺回定州的大事呢?这也是我娘子说的。”

李存勖哈哈笑道:“说的好!三弟在军中历练了些时日,果然成长了许多啊!”

安继业问道:“我们三人初来此地,不知眼下战况如何了啊?”

听到安继业询问战况,李存勖收起笑容摇了摇头道:“战况不容乐观啊!这些日子我们总共发起了三次反攻,却始终无法夺回定州城,这帮契丹人的战力果然非同小可啊!来来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营细说!”

第五十三章

定州,位于太行山东麓,华北平原西缘,地处战略要冲,自古就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唐末战乱之后,定州旧城毁于战火之中,现在的定州城是在原址上重新建起的一座新城。此刻的定州新城已经变成了一个烽烟弥漫的战场,契丹国屯兵城内,晋军围在城外,两军隔城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在距离定州新城不到十里的晋军大营前,久别重逢的李存勖、安继业和郭威兄弟三人相见甚欢。一番长谈后,安继业问及定州战况,李存勖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便邀请安继业、郭威和王茹进入大营细谈。

一进入大营,李存勖便领着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来到了李存勖所在的中军大帐。众人落座之后,李存勖摆了摆手撤去了帐中护卫以及一众跟随在侧的将校,偌大的中军大帐转眼间只剩下了李存勖他们四人。

坐定之后,李存勖说道:“定州新城失守后,我军也曾发起过几次反击,但是却始终无法夺回定州。无奈之下,我这才放下镇州战事,连夜赶到了定州新城。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对定州新城组织发起了两次反攻,没想到契丹人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两次反攻不仅未见寸功,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士!”

听到李存勖言语中又提起了镇州战事,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大哥不是一直在忙着集结军队准备和梁国展开决战了吗?怎么又在镇州打起来了?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倒让小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存勖长叹一声道:“唉!莫说是你了,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变化就连我都有些猝不及防。我看还是从头说起吧!

“就在我一门心思集结大军准备对朱梁发起全面决战的时候,不曾想却后院失火!成德镇张文礼突然发动兵变,杀死了节度使王镕。为了稳定成德镇的局势,我便授张文礼为成德留后。谁曾想张文礼这个狗贼竟然遣使向契丹国、朱梁求援,意图请求两国出兵将我晋军赶出河北。为了稳定后方,我便急忙发军北上攻打镇州。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成德镇毗邻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深怕唇亡齿寒,竟然也遣使贿诱契丹,请契丹出兵击退我军,以解除镇州之围。

“那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觊觎我中原大地已久,得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又怎能不动心?于是趁机举全国之力挥军南下,一举攻陷了古北口,随后又分兵顺势攻陷了檀州、顺州、三河、良乡、望都、潞县、满城、遂城等十余城。一时间契丹人风头旺盛,势不可挡!在攻打幽州的时候,契丹人的攻势受阻,遂调转矛头长驱南下,直奔涿州。我原本以为涿州有李嗣弼率重军把守定当无忧,所以虽然涿州战事吃紧,但是我还是打算着待一举平定镇州之后,再前往救援涿州。却没料到契丹铁骑竟然如此强悍,不仅一举攻陷了涿州更是俘获了李嗣弼全家,然后又顺势将定州新城围困了起来!

“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无奈之下我再也顾不上镇州的战事,急忙率亲兵五千人驰援定州。结果人还在半路,就已经得到了定州新城失守的消息。同时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契丹人能够势如破竹的原因,原来契丹军中新来了一个叫韩知古的大将,此人竟然是一个武功高手,所过之处无人能敌!正因有了此人相助,契丹人才能一路长驱直入。

“想我李存勖从九岁起便随军征战,将近三十年的战场生涯论打仗我从来没有怕过谁,但是对方如果是个武林高手,那就让我颇感头疼了。那日在聚缘楼里对付那个孟旭就是一个例子。无奈之中突然想到了二弟你,既然契丹人能够请来武林高手助阵,我又何尝没有?因此我才急忙派人去寻三弟,让三弟找你来定州与我汇合,共同对付那个韩知古。眼下我集结军队在这里已经与契丹形成对峙之势,我同时还命令神武都指挥使王思同在狼山屯军防戍,阻挡契丹军南进。现在二弟你们来了,我就可以正式对契丹发起反攻了!

“可是眼下局势混乱,镇州那边朱梁的军队已经蠢蠢欲动,所以这定州之战必须速战速决才行!不怕别的,只怕朱梁伪帝一时鬼迷心窍中了契丹人远交近攻之计,到那时不仅会让我李存勖遭受腹背受敌的局面,只怕契丹国打败了我以后就会趁势长驱直入直取中原!我晋国存亡事小,让契丹人祸乱中原事大!事态若是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只凭着如同风中残烛的朱梁想要抵挡契丹铁骑是万万不可能的,到那时这中原大地只怕也会岌岌可危了!”

听完李存勖的话,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深感震惊。不是因为这错综复杂的混乱局面,而是因为李存勖和王彦章的想法竟然惊人的相似,竟然全都考虑到了契丹国会使用远交近攻的计谋谋取中原,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王茹更是对李存勖钦佩不已,心中暗道:“难怪此人仅凭山西一地就能和大梁对抗十余年,果然无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异于常人,不愧为一代雄主!”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韩知古我在洛阳也曾和他交过手,此人武功确实极高,身为攻略定州的主将此刻想必他也已经赶回了定州新城城内。不知大哥眼下的备战情况如何?今日若是对契丹宣战是否仓促?如果可以宣战,那么我想在战场上会会这个韩知古!”

李存勖说道:“自我来到这定州新城,全军无时无刻不在备战之中,想要宣战随时都行!只是二弟你们三人日夜兼行,此刻想必也十分疲累了,依我之见你们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咱们明日再去宣战。”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眼下局势混乱,大哥所担忧的不无道理。这定州之战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免生后患!所幸我自幼练功打熬出一副好身板,不过是几日奔波而已,不妨事的。三弟和茹妹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休息,左右只是去宣战,咱们也没必要一同前往。”

听到安继业管自己叫茹妹,王茹心中不由得一阵小鹿乱撞,稳定了一下心绪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安继业的用意。想来是安继业不愿意过多的提及自己的姓氏以免引起李存勖的注意,这才管自己叫茹妹的。想到这里,王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妨事的,江湖中人这点奔波算不了什么的。契丹人狡诈无比,咱们同去多少也有个照应。”

郭威也大声说道:“我也不累!打从洛阳回来,一路上我就憋着这股子劲儿准备和这帮契丹人好好地干一仗呢!这种时候少了我怎么能行?”

李存勖笑道:“好!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那咱们兄弟三人还有茹妹妹一起去和契丹人约战去!”说罢,四人便走出帐外。

帐外守候的一众将校听闻李存勖竟然要亲自去宣战,登时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谏道:“殿下,此等宣战的小事尽管交由臣等去办便是,殿下只需在帐中安坐静候消息即可。古人云‘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殿下如此显赫的身份又怎能亲身涉险前去宣战?若是有什么意外,叫臣等如何是好?!望殿下三思啊!”

面对一众将校的苦谏,李存勖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颇为不悦的说道:“本王的事难道还用得着你们插手不成?!什么千金之躯不坐垂堂?那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富家翁才能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本王戎马一生,战必亲临,若是一味地抱着这种千金之躯不坐垂堂的想法,我晋国又怎会取得今天的成就?本王主意已定,尔等无需多言!吩咐下去,各营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只待本王和契丹人约定开战时间后,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对于李存勖这样的勇气和胆识,安继业深感佩服。但是对于李存勖对待一众臣下这种刚愎自用的表现,安继业却隐隐的感到有些难以名状的忧虑。

一众将校眼见着无法阻止李存勖,只能纷纷领命各回营寨准备迎战事宜。李存勖朝着安继业三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苦笑道:“世人皆道身居高位便可尽享一呼百应的乐趣,殊不知地位越高行事就越受约束。唉,人往高处走?高处不胜寒啊!”

郭威笑道:“大哥说的话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在小弟看来,相比于生活在社会底层饱受欺凌,小弟倒是更向往身居高处的乐趣。且不说什么一呼百应,单是能够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是一大乐趣了。小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与大哥比肩,若是能够做到一方节度使能够为大哥开疆裂土一统华夏贡献一份力量便已知足了。”

李存勖闻言不由一愣,随后哈哈笑道:“三弟好志向!只要你心怀这份志向在军中好好表现,莫说是区区的一方节度使,便是封王封侯又有何不可?”说罢也不理会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三人,径直朝前走去。

郭威正想答话,忽然感觉自己的袍角被身边的王茹轻轻地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安继业和王茹同时朝他微微的摇了摇头。郭威立刻明白了自己刚才只图一时嘴快,说的话恐怕是犯了李存勖的忌讳,心中一凛顿时刹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好在此刻李存勖一个人走在前面,并没有看到他们三人这一细微的举动。

三人闲话无多,一路打马来到了十里外的定州新城城下。未到近前,忽见城头腾起一片乌茫茫的箭雨倾泻而下!安继业和王茹见状一夹马腹纵身向前,已然挡在了李存勖和郭威的身前,与此同时王茹早已挥起手中的镔铁长枪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将如同骤雨一般密集的羽箭尽数扫落!而安继业则猿臂轻舒,一伸手握住了一支射向自己的羽箭,随后反手一甩,竟然把这支羽箭向城头甩去!

只见这支羽箭发出一阵凌厉的啸声,如同闪电一般直射城头!待城头一众契丹弓箭手惊觉之时,一名弓箭手已然被这支羽箭洞穿了胸口。羽箭却余势不减,洞穿弓箭手后顺势钉在了城楼之上,直没至羽!至此,那名弓箭手才惨叫一声翻身从城墙上摔落下来!

弓箭手的惨叫声中,只听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二弟和茹妹妹果然是好功夫啊!”

安继业如此手段,登时把城墙上的一众契丹士兵惊得目瞪口呆!便在此时,只听李存勖高声叫道:“我乃晋王李存勖!亲自前来与你契丹国约战,让你们城里管事的出来一个!”

城墙上的契丹士兵见状,早已有人急急忙忙的下去禀报去了。不一刻,只见紧闭的定州新城城门轧然而开,两骑骏马驮着两个契丹人绝尘而来!

待这两个契丹人来到李存勖等人近前后,双方互相打量一番后同时愣在了当地。来人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安继业在内,而安继业、王茹和郭威则没有想到这两个契丹人不仅有韩知古,更有那个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安大侠?想不到安大侠果然守约,竟然真的来到这定州战场了?”随后打量了一番安继业身旁的李存勖,一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威震中原的晋王李存勖李王爷了吧?久闻晋王殿下威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在下乃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御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是也!”

听完耶律德光自报家门后,李存勖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定州新城竟然会有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次子亲自坐镇,如此看来想要夺回这定州新城绝非易事,一场恶战只怕是在所难免了!震惊之余,李存勖对眼前这个耶律德光倒也颇为欣赏。从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契丹人的身上,李存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常人所不具备的王者气息。

李存勖也一拱手道:“想不到堂堂的契丹国二皇子竟然会亲自坐镇定州新城?看来你们契丹人果然有趁势吞并中原的野心了?”

耶律德光笑道:“野心?李王爷这话就不对了吧?!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何为有德?无非以实力论英雄而已!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你我既然皆为这天下之中的一员,那就都有平等的机会来重振破碎河山一统天下!试问胸怀这份平定乱世、重整河山的志向,又怎么能说是野心呢?”

李存勖正色说道:“胸怀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志向确实没错,只是这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任务理应由我中原人士来完成才是。你契丹国身为久居塞北之地的蛮邦异族也想着来我中原大地分一杯羹,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吧?!”

耶律德光闻言,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我只道你堂堂一代晋王本该和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有所区别,却没想到竟然也和他们一样目光短浅,心怀华夷之分!恕我直言,晋王殿下虽然被大唐皇帝赐姓为李,但是你的真实身份却是代北沙陀人!既然咱们同为汉人眼中的异族,怎么你沙陀人就可以肩负起这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重任,反倒是我契丹人就不能了呢?”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耶律大元帅好一副伶牙俐齿啊!莫说本王没有强分华夷的意思,便是有也说的过去!本王确是沙陀人不假,但是经过魏晋时期五胡入华至今六百余年的民族融合,匈奴、鲜卑、羯族、氐族、羌族以及后来的沙陀、回鹘等等民族早已融入了中原汉人的生活之中,我等虽为少数民族却同为中原人士!仅凭这一点就不是你契丹人能比的!更何况你们契丹人崛起于漠北之后,唯我独尊高高在上,视汉人以及其他民族百姓如同猪狗,所行之策无非就是屠杀与奴役!你们契丹人如此所作所为早已让汉人和其他民族的百姓心寒,又怎能让人心服?如果让你们这样的契丹人入主中原,中原各族百姓还有生存的余地吗?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正是这个道理!”

耶律德光笑道:“你和那位安大侠倒好像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说出来的话竟然如出一辙。平心而论,你俩的话确实让本帅心服口服,本帅一定会牢记在心。待我们契丹人夺取华夏之后,本帅一定会向父皇谏言,一改我契丹族的这个陋习才是!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我契丹国举全国之力进军中原,二十万契丹铁骑已成破竹之势,夺取中原势在必得!晋王殿下又何苦勉力强撑,做此螳臂当车的无用之功呢?不如听我一言,何不放下刀兵就此归顺我契丹国,我保证晋王殿下不仅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变,而且可以世代为山西、河北两地之主!不知晋王殿下意下如何啊?”

李存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果然是及其诱人的条件,端的让人心动不已啊!”

耶律德光闻言大喜,急忙说道:“这么说晋王殿下答应了?”

李存勖猛地收起笑容,厉声说道:“答应?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你道我李存勖纵横沙场三十七年为的只是这么区区的一个晋王的职位和山西、河北之地不成?!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李存勖了!我李存勖的梦想不仅是要终结这个乱世,更要重现大唐盛世的辉煌!区区一个晋王的职位和山西、河北两地的诱惑,就想让我放弃毕生的梦想?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过头了吧?

“既然如此,我李存勖也有一言相劝,你契丹国不如就此收兵臣服于本王,待本王一统华夏之后,保证对你契丹人一视同仁同样视为我大唐子民。如此一来,无需刀兵相见就可以圆了你们契丹人渴望已久的中原生活,岂不是美事一桩吗?”

耶律德光本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打动了李存勖,眼见着李存勖突然翻脸,顿时也拉下了脸来,沉声说道:“本帅一番好意,晋王殿下却出尔反尔,莫不是在消遣本帅?”

李存勖笑道:“好意?你也是好意,本王也是好意,若是咱俩都是一番好意的话,又怎会在这定州新城兵戎相见呢?废话少说,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契丹人不宣而战,举全国之力空国而出一口气侵我城池一十二座,真当本王是好惹的吗?只不过我华夏神州向为礼仪之邦,尽管你们契丹人无故入寇本王领地,本王却不能向你们那样不宣而战。本王此次前来目的就是向你们契丹人约战的!”

耶律德光冷笑一声道:“约战?好啊!既然你晋王殿下不自量力执意要以卵击石,那么本帅就如你所愿便是!现在既然你为主我为客,那么时间不妨由你来定。说吧,什么时候开战?”

李存勖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此时已近午时,干脆咱们各回各家,饱食之后未时开战!”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未时咱们战场上见!”说罢,和韩知古二人调转马头打马回城。

遥望着耶律德光的背影,李存勖喃喃自语道:“这个耶律德光实乃一代枭雄,若不趁早除掉,他日必为我中原大患!”

第五十四章

决战的时间已经约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各自回营整顿,单等未时的到来。

在李存勖的大营里,各营各寨均已收到了未时开战的命令,此刻早已收拾停当,各营伙夫更是尽显所能为军士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午餐。士兵们则狼吞虎咽的享用着这顿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之中的最后一顿丰盛午餐,为那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尽可能多的补充着体力。

吃饭间,看到安继业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存勖笑着问道:“二弟想什么呢?莫不是这军中的伙食不合你的胃口啊?”

“唔?唔!”李存勖的话把安继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摇了摇头道:“这么丰盛的午餐怎会不合胃口呢?小弟只是想事情出神了。”

李存勖笑道:“想什么呢?跟大家说说呗。”

安继业道:“我在想定州新城现在既然由耶律德光亲自坐镇,城中的军队定然是契丹国的主力了,只怕对方的兵力会不再少数吧?”

李存勖笑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只是眼下烽烟四起,我方军力疲于应对过于分散,攻打定州新城只有眼前这一万余人了。不过这一万人乃是我晋军的精兵,如果能够运用得当的话应该不成问题的。”

“应该?”王茹不解的问道,“难道此战晋王殿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李存勖道:“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便是战神在世也没有逢战必胜的把握啊。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已经谋划好了万全的策略,到时候咱们只需依照我的策略全力以赴便是,至于能不能赢那就要看天意了!”

郭威说道:“咱们只有一万人马,而且主要以步兵为主。而契丹国为了能够一举攻克中原,举全国之力而动,号称二十万大军!既然这定州新城里是契丹的主力,只怕城中人数不会少于五万啊!兵力如此悬殊,我这心里也颇为不安。”

李存勖笑道:“从古至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这便是所谓的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战法得当一万人足以!想当年我义兄李存孝仅以十八人便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更是一举攻下了长安!存孝大哥十八人对十五万尚且能赢,更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一万精兵强将,又何惧之有呢?”

听到李存勖提起了李存孝,安继业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大哥说起了李存孝,小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大哥。”

李存勖问道:“什么事?”

安继业道:“当年李存孝真的死了吗?”

李存勖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我义兄被人污以谋反之名,满门上下皆被我父王屠戮殆尽,他自己更是落得惨遭五马分尸酷刑而死的凄惨下场。这已经是世人皆知之事,贤弟怎么突然有此一问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所修炼的《太玄神功》和李存孝所学乃是同一门武功。因此我觉得我和这个李存孝之间应该有些渊源,故而才有此一问。”

李存勖闻言不由一愣,随后狡黠的笑道:“竟然会有如此渊源?我于武功一道一窍不通,还真没有发现你和我存孝大哥的武功竟然是师出同门呢。也罢,若是能够顺利的打下定州新城,到时候我不妨告诉你实情!”

尽管李存勖没有明说,但是从李存勖的表情和言语中,安继业和王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李存孝的死看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简单了。

吃过午饭后,众人草草的休息了一下便整顿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定州新城开赴。还未到城下,远远地便看到契丹军队早已列阵相迎。放眼望去,果然如郭威所预料的那样,只见眼前的契丹大军乌压压的一片足有五万人之多,且半数以上都是骑兵!

契丹阵营中所有骑兵分列阵型两翼,骑兵后方是五千余人的弓箭手,阵型正中数万人的步兵列着整齐的方正严阵以待,步兵阵前方则是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居中坐镇。耶律德光身侧一人,胯下乌骓马,手握一支两米多长的狼牙锤。脚下穿着一双牛皮靴,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灯笼裤,上身斜披着一件长衫,露出半边古铜色的肌肤,身上的肌肉如同小山一般层层隆起。若非脸上那副显得不伦不类的形容让人觉得好笑之外,倒也颇有一副风凛凛、气势凌人的感觉。此人赫然便是契丹第一猛将——小魔王韩知古!

双方列阵完毕后,李存勖带着安继业,耶律德光带着韩知古,分别从各自阵营打马来到两军阵前。

眼见着契丹国如此阵势,李存勖倒是颇显镇定,哈哈笑道:“鹤翼阵?我只道耶律元帅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宝座,定当有些过人的本事才是。没想到却摆出了这样一个阵型?看起来有所变化,骨子里却还是中原传统阵法鹤翼阵,而且被你改的面目全非。看来耶律大帅也不过如此嘛。”

耶律德光笑道:“我以五万大军对付你这区区的万人部队,原本也用不着费尽心机去摆什么阵型,无非是以此来彰显一下我契丹铁骑的声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知难而退罢了。倒是晋王殿下你竟然真的敢以区区万人的步兵来对抗我五万契丹铁骑?本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该说你是胆识过人呢?还是捉襟见肘力所不逮呢?亦或是已经你被我契丹铁骑的声势吓破了胆,想要就此破罐子破摔了呢?哈哈哈!”

面对耶律德光的讥讽,李存勖不由呃勃然大怒,厉声说道:“耶律德光你休要猖狂!本王如何用兵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什么五万铁骑?在本王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耶律德光笑道:“晋王殿下也不必动怒,咱们来这里是打仗的而不是斗嘴来的。眼见着你只能拿出区区万人来对抗我契丹铁骑,本帅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我看不如这样,我这手下韩知古武功高强乃是我契丹国第一猛将,你那边的安继业据说也是武功高强可以算的上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了。正好他们二人在洛阳武林大会上有些过节,为了不让后人说本帅以众欺寡,咱们不妨先让我这契丹国第一猛将会一会你那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安继业如何?”

李存勖道:“你竟然把一场战争的胜负放在了两个人决斗之上,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道:“诶~!晋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他俩过过招而已,又怎么会如此草率的把这么重要的战役赌在他们二人身上呢?仗还是要打的,不过是先让他俩热热场罢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既然耶律元帅有此雅兴,那么本王不妨陪你玩玩儿了!”

看到李存勖竟然答应了耶律德光的要求,安继业不由一愣,轻声说道:“大哥,你怎么答应了呢?我和韩知古决斗事小,万一一会儿两军打将起来,只怕小弟无法分身护持大哥的安全了!”

李存勖信心满满的笑道:“二弟尽管放心好了,耶律德光此举正合我意,这场前戏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二弟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大哥给你在后方掠阵,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主意已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分别打马回到了各自阵营。两军之间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安继业和韩知古二人。

韩知古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洛阳城没机会和你好好打一场,实在是让韩某感到遗憾。此刻能在两军阵前和你交战,倒也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了。只不过你的武器在洛阳武林大会上被唐门那个臭女人给砸断了,韩某若是用兵器与你交战难免显得有些胜之不武啊!”

安继业拍了拍马鞍两侧挂着的十余把唐刀说道:“武器的事你不用担心,安某早有准备!久闻你这《疯魔灭世神功》六十二年前曾横扫中原武林,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让我好好地领教一番了!”

韩知古狞笑道:“好说!很快你就能用你那脆弱的生命切身感受到了!”

安继业冷笑道:“来吧!”

就这样,在两军六万多人十二万多只眼睛的注视下,只听韩知古暴喝一声纵马向安继业袭来!

韩知古胯下的乌骓马不愧是塞外良驹,尽管两人之间相距五十余米,但是在韩知古的催驰下这匹乌骓马竟然化身成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韩知古的暴喝之声未息,乌骓马已经转瞬之间便风驰电掣的奔到了安继业的面前!

马快,马上之人的速度更快!乌骓马刚刚奔至安继业的近前,韩知古已经挥起了手中那柄足有二百斤的由精钢打制而成的狼牙锤兜头向安继业砸去!

眼见着狼牙锤以千钧之势当头砸来,安继业深恐如果冒然地接下对方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会伤了胯下的黄骠马,于是猛地一拽马缰,黄骠马长嘶一声已然人立而起。借着黄骠马一冲而起的力道,安继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马鞍后抽出一把唐刀,运足内力向上一挑,竟然以一招举火燎天用刀尖顶住了韩知古这足有千钧之力的一记锤击!其实也不能怪安继业有意托大,实在是考虑到韩知古如此巨力,莫说是一把普通的唐刀,便是神兵利刃只怕也会登时被砸断。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把全部力量集中于刀尖一点,期望能够以一点而破全局!

安继业对局势的估量果然没错,刀锤相交的瞬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韩知古手中的狼牙锤竟然被安继业这一刀挑开!而安继业手中的长刀也被韩知古那重达千钧的一锤给震的脱手而飞!不仅如此,安继业胯下的黄骠马也因无法承受如此巨力被震的蹬蹬向后连退十余米!

尽管把安继业手中的唐刀震飞了,但是眼见着安继业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接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韩知古心中不免一阵骇然。当下打起精神,一夹马腹向安继业追去,手中的狼牙锤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只是一味地不断的向安继业兜头砸去!

手中长刀被振飞之后,安继业不仅感到右手兀自酸麻不已,心中更是无比震撼。眼见着韩知古已经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而至,当下也不敢大意,双手齐出又拔出了两把唐刀。在用右手刀接下韩知古的狼牙锤的同时,左手刀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一般不断的伺机向韩知古发起反攻!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三十七招!韩知古出手疾如迅雷招招占尽先机,而安继业看似被动还手却招招后发而先至。在旁人眼中看来,两人直似在以快打快一般,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三十七招一过,韩知古顿时发觉不妙!起先,安继业右手用于格挡的唐刀在接下自己一两记重锤之后便会被震的脱手而飞,每被震飞一把安继业都会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抽出一把。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知古惊讶的发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所能接住的重击竟然变得越来越多!待到第二十四招过后,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已经不再被震飞了,不仅如此,刀尖处传来的反击的内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这种看似微妙的变化直让韩知古震惊不已!以他对内功的了解,世间内功大多都和力量一样会有衰竭之时,能够做到内力源源不断已经足以傲视武林了!而像安继业这样连续接下自己三十七记重锤之后,内力源源不断非但没有衰竭之势,而且更可怕的是竟然大有越战越强之势!这样惊人的内功别说是他韩知古从未见过,只怕连他师父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也闻所未闻!

震惊之余,韩知古陡然觉得手上一轻!原来安继业在用右手刀再一次接下了韩知古的一记重锤之后,左手刀瞅准机会一刀砍出,刀光闪过已然将韩知古手中那柄两百多斤的狼牙锤沿着锤柄一刀砍断!可是韩知古的重锤本就沉重无比,经过安继业用尽全力的一挑之后,两股力量合为一处端的威猛无比。再加上铸造狼牙锤的精钢坚硬无比,安继业左手一刀虽然砍断了狼牙锤,刀身却也同时应声而断。

安继业见状急忙伸手从马鞍后想要再抽出一把唐刀,一抽之下却抽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带的十四把唐刀已经不是被砸断了便是被震飞了,所剩的只有右手这一把了。便在此时,安继业忽听胯下黄骠马悲鸣一声,向后踉跄退出两步险些栽倒。安继业心知这匹黄骠马虽然神骏无比,但是经受了如此多的重击之后再也无法支撑了。安继业心疼爱马,心念一动已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如一只冲天白鹤一般直飞起数丈之高!

说时迟那时快,韩知古瞅准了安继业身在半空行动不便之时,将手中那半截锤杆猛地一甩朝着安继业激射而出!

好一个安继业!身在半空却临危不惧,眼见着锤杆射至,一挽手中长刀斜劈而出,使出一招憾天狂刀刀法中的盘古开天一刀将锤杆砍断!紧接着又使出一战憾天狂刀刀法中的十日灼天,隔空向着地面上的韩知古连续劈出十刀!灌注了《太玄神功》无上内力的十道剑气在空气中荡起了肉眼清晰可见的涟漪,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劈向了韩知古!

韩知古见状急忙滚鞍下马,在地上连打了数滚堪堪躲开了安继业这一招十日灼天的剑气。韩知古确实躲开了,可是他的那匹乌骓马却没那么幸运了。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安继业这招十日灼天的十道凛然的剑气瞬间砍成了十一截!

漫天血雨中,韩知古已经翻身而起,并且将那柄断了半截的狼牙锤抄在了手中。看到自己的爱马惨死,韩知古抬头看了一眼犹在半空的安继业,怒吼一声左手猛地一击手中那半截狼牙锤的锤柄与锤头连接处的一处机关,只见狼牙锤锤头上一百二十八颗长约寸许的尖利钢钉猝然射出,犹如一蓬骤雨向半空中的安继业激射而去!

此时安继业冲天而起的力道已竭正在下落之中,眼见着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经射至近前,手中长刀一舞,霎时间在身前张起一张银色的剑网!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当”骤响声中,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然被剑网尽数打落,安继业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安继业犹自感到右手酸麻无比,再看手中的唐刀虽然没断却也变得跟锯条一般伤痕累累。原来韩知古左手那一拍之际,在射出的钢钉上灌注了《疯魔灭世神功》的无上内力,射出的每一颗钢钉所蕴含的力道都极为霸道。尽管安继业也及时运气了昊天无极功的内力用手中的唐刀及时的织出了一张剑网打掉了那一百二十八颗钢钉,但是手中的唐刀毕竟乃是一件凡品,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击早已不堪承受,顿时变得伤痕累累。

就在安继业兀自感叹之际,忽觉眼前一黑。抬眼一看,却见韩知古已经如同鬼魅一般趁机欺至身前,手中半截光秃秃的狼牙锤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向安继业砸来!安继业见状,急忙凝神聚气双手紧握着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迎着韩知古的狼牙锤砍去!锤刀相交的瞬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安继业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已然应声而断。然而韩知古的大锤攻势却只是略微的缓了一缓,依旧余势不减的向安继业砸来!好一个安继业,早已将这个可能发生的情况算计在内,长刀一断的瞬间将手中的半截唐刀反手猛然挥出,再一次砍中了韩知古的重锤,硬是以正反两刀的连续攻击强行将韩知古这刚猛无比的一锤荡了开来。可是安继业手中的唐刀也只剩下了手中紧握着的那一截刀柄了。

便在此时,韩知古突然松开了手中的狼牙锤,向后疾速越出丈许开外!而那把光秃秃的狼牙锤在落地之前,锤身射出长钉之后留下的一百零八个孔洞中突然喷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霎时间将安继业包裹在了其中!

深处绿烟包围中的安继业,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脑中一阵眩晕,这才幡然惊觉:“毒烟!!”

第五十五章

晋军与契丹军争夺定州新城之战终于在安继业和韩知古两人之间的较量中拉开了帷幕。安继业和韩知古,一个身怀当年威震天下的《太玄神功》足以称之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一个身负六十二年前横扫武林的《灭世封魔神功》号称契丹第一猛将。两人一番交手,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直从马上打到马下,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战成了一个平手的局面!

就在安继业勉力用手中的残刀一举将韩知古手中那把重达二百多斤的狼牙锤荡开之后,却见韩知古突然松开狼牙锤向后疾速退出丈许。紧接着,还不容安继业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把即将掉落的狼牙锤的锤身上射出长钉之后留下的一百零八个孔洞中突然射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霎时间将安继业包裹在了其中!

深处绿烟包围中的安继业,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脑中顿时产生一阵眩晕,这才幡然惊觉:“毒烟!!”

没错,确实是毒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烟!这种毒烟乃是当年的灭世神君赫连铁弗亲赴天竺雨林之中,采集林中的骷髅蛇王、火毒蟾、腐血蛛、鬼王蜈蚣和冥府巨蝎等五种世所罕见的五毒之王的毒液提炼而成的号称西域第一奇毒的——往生极乐!一旦吸入此毒,中毒者周身神经能在瞬间麻痹,随后自骨髓深处开始腐烂,不出一刻便能连皮带骨化为一滩脓血,端的是剧毒无比!只因此毒极难炼制,加之赫连铁弗自持武功高强,故而从未在中原武林使用过。此刻,韩知古求胜心切,眼见着安继业武功高强一时之间难以取胜,故而趁安继业不备之际猝然使出。

就在安继业被“往生极乐”的毒雾包裹住的瞬间,韩知古已经紧闭着气息冲进了浓绿的烟幕之中,面带狞笑挥起了运足内力的双手向着安继业的胸口猛地击去!按照韩知古的想法,此刻安继业已经身中剧毒,即便一时不死也早已神经麻痹动弹不得了。为了能够确保彻底的除掉安继业,韩知古急忙冲入毒雾之中,双掌运足了内力向安继业的胸前猛击而来!尽管韩知古已经在之前服用了解药,但是考虑到这往生极乐的毒性实在是太过猛烈,所以韩知古在冲入毒雾的瞬间还是提前封闭了气息。

眼见着毒雾中的安继业一动不动,而自己的双掌即将击中安继业,韩知古的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狞笑。就在此时,韩知古忽见安继业双肩一晃,双掌骤然而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向了韩知古的双掌!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直似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一般,两个人的四只手已然猛烈的对撞在了一起!在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的剧烈碰撞下,平地里卷起一阵排山倒海一般的狂飙,霎时间将裹在二人周身的毒雾尽数吹散!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急速扩散,甚至将远处两军的大旗刮得猎猎作响!

漫天尘土中,安继业和韩知古傲然而立于其中,脚下的地面竟然被震出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大坑!

就在韩知古犹在惊讶安继业为什么没有中毒之际,却见安继业的双掌突然猛地挥出击向了韩知古——安继业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发起了攻击!韩知古当下也不敢大意,急忙运足了内力挥起双掌迎向了安继业的双掌。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再次剧烈碰撞,又一次的卷起了一股足有排山倒海之势的狂飙!

然而韩知古还来不及喘口气,却见安继业竟然再次挥掌发起了攻击,一边出掌一边厉声说道:“枉你身负如此绝世武功,竟然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若非安某百毒不侵,此刻还真死在你这卑鄙的伎俩之下了!真不愧是小魔王,为了胜利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凭你也配号称契丹国第一猛将?来来来!且让安某好好地领教领教你这《疯魔灭世神功》!!”

原来,安继业在被毒雾包裹住的瞬间已经发现此毒剧毒无比,急忙封闭气息避免吸入过量。尽管已经不小心吸入了一些,但是凭着百毒不侵的体质倒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

至此,韩知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见着安继业已经中毒却依旧若无其事的原因了。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惊讶了,因为安继业已经被他这不择手段的做法彻底激怒了!就在安继业说话期间,安继业竟然接连打出七十二掌,而且掌掌都是全力而发!韩知古也有心想要趁此机会和安继业较量一下内功修为,于是振奋精神运足了内力硬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这盛怒之下全力而发的七十二掌。

两人之间这种打法已经是纯粹的在比拼内力修为了。一开始,两人之间还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的局面。可是在韩知古接下了安继业第七十掌的时候,上身竟然微微一晃,显然有些抵挡不住了,而安继业却越战越勇毫不犹豫的又击出了第七十一掌!勉力接下了这第七十一掌后,韩知古已经被震的向后退出了一大步。便在此时,安继业的第七十二掌又毫不留情的打来!待接下了这第七十二掌之后,韩知古又被震的向后接连退出了三步。

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第七十二掌后,韩知古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的烦恶无比。双掌此刻早已肿胀不堪,双臂更是几乎快要断了一般传来阵阵剧痛!可是胸中的烦恶和双手传来的剧痛根本没法和韩知古心中的极度震撼相比。现在,韩知古终于明白了安继业的《太玄神功》的可怕之处——遇强则强,越战越强!

连对七十二掌后,安继业也看出来了韩知古的《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所在——虽然霸道刚猛,但是却不能持久!安继业终于明白了韩知古为什么在与人交手之际总是出手迅捷无比,招招占尽先机的原因了。正是因为《疯魔灭世神功》在全力而发的状态下无法持久的原因,才导致韩知古一出手便竭力而为,为的就是速战速决避免让自己陷入持久战中。如此一来,韩知古这样的武功高手竟然会对安继业使出下毒这种不堪的手段也终于能解释的清了。

发现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之后,安继业毫不犹豫的击出了第七十三掌!这一下韩知古断然不敢也无法硬接了。他明白,自己现在内力已经到了近乎枯竭的边缘,若是强行接下这第七十三掌,纵然没有受到极重的内伤双臂也必然会被折断!想到这里,韩知古强行将体内残存的内力运于脚下,毫不犹豫的纵身向后疾速退去。

没错,他选择了逃跑!这是小魔王韩知古艺成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竟然被逼到了不得不逃的地步。

可是他堪堪的逃过了安继业的双掌,却忽略了安继业盛怒之下的全力攻击所激荡起的冲击波也同样声势夺人、霸道无比!当他惊觉之时已经晚了,安继业那足以媲美隔山打牛的强大内力已经如同一记重锤一般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他的胸口!

也亏得韩知古为了躲避安继业第七十三掌时向后跃出的力道极强,借着这向后一跃的缓冲,安继业的内力虽然隔空击中了韩知古的胸口,但是韩知古却侥幸逃脱了被震的肋骨折断、内脏碎裂的危险。饶是如此,韩知古的内脏也受到了极大地震动,口中鲜血狂喷如箭,向后飞出了数丈之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显然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

眼见着韩知古被自己击倒在地,安继业正想乘胜追击,忽听得契丹军的阵营里传出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安继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蓬密集的箭雨已然越过韩知古向自己激射而至!安继业见状,脚下连蹬倒退着向身后的晋军阵营疾速飞去,动作端的潇洒无比。

便在此时,只听契丹军的阵营里传来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呐喊声中只见三万契丹骑兵已经纵马向晋军阵营冲来!

原来,看到韩知古竟然被安继业打败之后,眼瞅着在安继业的乘胜追击下,韩知古就要命丧当场之际。耶律德光一挥手中令旗,先让五千弓箭手齐射逼退了安继业,随后在耶律德光的一声令下中,三万契丹铁骑朝着李存勖的晋军发起了猛攻!

此刻的安继业犹在背对着晋军阵营向后疾飞,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弓弦声,却是李存勖晋军阵营中的三千弓箭手轮番放箭,密集的箭雨越过安继业的头顶向疾冲而至的契丹铁骑激射而去!

晋国和契丹国两军之间争夺定州新城的战役正式打响!

一轮又一轮骤雨一般的乱箭中,发起冲锋的契丹铁骑霎时间人仰马翻,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契丹铁骑果然是骁勇无比,面对着急雨一般的乱箭,队形却丝毫不乱,不带任何犹豫的跨过了中箭倒地的同伴们尸体,如同奔涌的浪潮一般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长刀狂叫着向晋军阵营掩杀而来!

此刻安继业已经退回到了晋军阵营中,来到了李存勖的身旁。眼见着契丹骑兵冲过了晋军弓箭的射程范围,只见李存勖一举手中的令旗,只听晋军阵营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接到命令后,前方的三千弓箭手有序的退向后方,露出了后方由七千步兵组成的一支整齐的方阵。方阵最外围的士兵人人身穿重甲,手持一面足有一人高的铁盾,立于面前用身体紧紧地顶住,形成了一道坚固无比的盾墙。在这些重甲盾牌兵的身后,是三人一组紧握着一支长达三丈长枪的长枪兵,寒芒四射的枪头从盾牌的间隙中向外伸出两丈有余直指汹涌而至的契丹骑兵。在长枪兵的身后,则是一群身穿甲胄,持枪仗剑的步兵严阵以待。阵型的正中,李存勖在安继业的护持下居中指挥。

经过前面几轮的乱箭之后,三万契丹铁骑死伤已经达到五千之众。剩下的不到两万五千铁骑冲过了弓箭手射程后,待到发现晋军竟然摆出了这样一个铁桶一般的方阵后,想要收住冲击之势已然来不及了。在强大的惯性下,冲在最前方的契丹骑兵猛烈的撞上了晋军方阵中长枪兵手中露在盾阵外的长枪之上。霎时间,无论人马皆被锋利的长枪贯穿了身体死于当场!侥幸没被长枪刺死的也被后方紧随而至的其他骑兵或撞、或践踏而死。

挡住了三轮契丹铁骑的冲击后,长枪兵手中的长枪已经几乎被尽数折断,再也无法阻挡接下来的进攻了。在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中,后续的契丹骑兵跨过无数同伴的尸体猛烈的撞向了晋军方阵最前方的由重甲盾牌兵的铁盾组成的盾墙上。霎时间契丹军人仰马翻,更有大部分的契丹骑兵被甩进了晋军方阵中,刚一落地便被阵中的晋军乱刀砍死!

原来,在与契丹人的常年交战中,李存勖着实对契丹骑兵感到头疼不已,也明白面对契丹骑兵的冲击,仅靠步兵的冲杀无异于螳臂当车。后来终于摸索出了这么一套重甲铁盾阵型,并在赶往定州新城时带上了这支军队。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用于实战,没想到立竿见影果然挡住了契丹铁骑的冲击。

但是,契丹骑兵实在是太多了!勉强挡住了两轮冲击后,重甲盾牌兵再也无法阻挡潮水一般的契丹骑兵的攻击,只见后续的契丹骑兵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终于撞塌了盾墙冲进了晋军方阵,瞬间将晋军严整的方阵撕开了一道豁口。李存勖见状,急忙挥动手中的令旗,晋军方阵中响起一片号角声。号角声中,晋军方阵顿时有序散开,一众晋军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和冲进镇内的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霎时间,怒吼声、惨叫声、刀剑碰撞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定州新城上空的天际,两军之间顿时形成了一番混战的局面!

骑兵的优势在于快速的冲杀。在两军对战之际,往往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和强大的冲击将对方阵营一举冲散,然后再将散乱不堪的敌方尽数砍杀。契丹铁骑正是凭借着这样的优势,才能以破竹之势一口气连克晋国十二城!

可是在这片定州新城的战场上,契丹铁骑的攻势终于遭受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挫折。

面对着李存勖摆出的这个特殊的方阵,契丹骑兵在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之后才勉强冲破了晋军的方阵。可是晋军方阵虽破,阵型却并没有像契丹人所预料的那样被冲散。两万多的契丹骑兵冲入阵中后,如同深陷泥潭一般难以施展,快速冲杀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目标太大而且骑在马上灵活性大打折扣,遭受到了阵中进退有序的晋军步兵的无情砍杀!

眼见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契丹铁骑竟然遭受到了如此打击,耶律德光着实感到心痛不已!他明白,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这支契丹铁骑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变成晋军的猎物。想到这里,耶律德光一举手中令旗,在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中,原地待命的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在耶律德光的带领下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如同潮水一般扑向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随着这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的生力军的加入,契丹骑兵被虐杀的局势瞬间得到了逆转!晋军虽然勇猛无比,但是在人数上却处于三比一的劣势,一个晋军几乎要同时面对三个如狼似虎的契丹士兵,局势顿时变得对晋军极为不利。

此刻,韩知古因为身受极重的内伤,犹在后方养伤无法参战。尽管没有了韩知古的护持,可是耶律德光在战场上竟然大有无人能挡的气势,所过之处的晋军,被耶律德光如同切菜砍瓜一般砍的纷纷倒地。李存勖见状,怒吼一声一夹马腹重开人群径直朝着耶律德光冲去。

安继业呢?安继业此刻正盘坐在战场后方运气疗毒呢。尽管安继业百毒不侵并且及时闭气只吸入了极少毒雾,但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所炼制的“往生极乐”的奇毒毒性端的厉害无比。尤其是安继业盛怒之下运尽全力连出七十三掌打败了韩知古后,更是加速了毒性在体内的蔓延。退回己方战场后,安继业只觉得胸中烦恶无比,深知毒性已经在脏腑间蔓延开来,亏得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才不至于毙命。但是想要再战一时间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盘坐于地,气走周天将体内的“往生极乐”奇毒一点点的汇集在双手指尖,经由拇指肺经、食指大肠经、中指心包经、无名指的三焦经和小指的心经·小肠经处一点点的逼出体外。

如此一来,双方阵营中没有了两大武林高手之后,战场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场——如同人肉绞肉机一般的血腥的战场!

乱军之中,李存勖和耶律德光这两大主将终于碰在了一起。霎时间双方你来我往已经交手十余合。一经交手,彼此都对对方精湛的刀法和骑术感到佩服不已。又一回合过后,两人的战马交错而过,两人同时一拨马头再次相对。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晋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破了我的契丹铁骑,想不到刀法和骑术也同样精湛无比,真是让本帅刮目相看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耶律元帅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本事?若非你反应奇速,此刻你那引以为傲的契丹铁骑只怕已经被我尽数剿杀了!”

耶律德光挥刀砍死了一名企图偷袭他的晋兵后笑道:“剿杀?晋王殿下未免太过自负了吧?凭你这区区的万人部队就想剿杀我五万契丹铁骑?《孙子兵法》有云‘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你明知己方兵力远逊于我契丹兵力,不思优先保存己方实力以待时变,却一反其道寻求与我方决战,如此反常的做法无异于自杀!你且看看眼下的战局,不出半个时辰你们晋军必败无疑!”

李存勖闻言哈哈笑道:“我李存勖征战沙场三十七年,何时轮到你这后生晚辈来指点我来如何用兵了?我既然敢以如此悬殊的兵力与你决战,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你以为这里就是我李存勖全部的兵力了吗?”

耶律德光冷笑道:“都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了,真不知你怎么还有如此的信心?我倒要……”话未说完,耶律德光忽然脸色大变!

只听战场两侧突然传来一片夹杂着阵阵喊杀声的马蹄声。抬眼望去,只见两队骑兵在郭威的带领下竟然从战场两侧急速的掩杀而至!

第五十六章

此时的定州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战场!晋国和契丹国七万大军在定州新城的城下混战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刀剑的碰撞声在定州新城的上空连成一片响彻天际!狂风卷过,风中处处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儿,就连风中卷起的黄沙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晋军以一万步兵抵挡契丹六万铁骑,人数实在是对比过于悬殊。虽然李存勖用专门针对契丹骑兵而特制的方阵不仅抵御住了契丹三万骑兵的冲击,而且还大有将其剿杀之势,但是随着耶律德光率领的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的加入,战局顿时逆转!

此刻,耶律德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可是就在耶律德光已经抱定了必胜的信心时,战场两侧突然喊杀之声震天而起!放眼望去,只见郭威带着两队骑兵不知何时已经从站场两侧有如神兵天降一般疾速掩杀而至!

这一骤起之变顿时惊得耶律德光面无血色!耶律德光着实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还留有这样一招厉害的杀手锏。此刻,自己所率的契丹军队已经全都投入到了战场上与晋军混战成了一团,再也无力分兵去抵御这两队突起的异军了,若是陷入了这两队突然杀出来的晋军骑兵的包围之中的话,那么己方必败无疑!

可是当耶律德光看清了这两队掩杀而至的晋军骑兵的人数后,不由得仰天大笑,指着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哈!竟然只有不过两千的骑兵?这就是你所谓的万全之策?你该不会真的指望着这区区两千骑兵就想扭转战局了吧?!李存勖啊李存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你该不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吧?你以一万步兵对我六万铁骑已经是无异于自杀了,现在竟然指望着这区区两千骑兵对我六万契丹铁骑形成合围之势?哈哈哈!你莫不是想笑死本帅,然后以此取胜不成?”

此时李存勖已经无心和耶律德光争论了。因为耶律德光说的没错,郭威所率的这两千人的骑兵虽然在声势上暂时对契丹军形成了一定的震慑,但是当这两千骑兵杀入战场之后,确实如同杯水车薪一般没有起到丝毫扭转战局的作用,瞬间便被卷入到了这足有七万人的战场之中。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两军之间的大战犹在继续。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交战双方均已疲累不堪,而晋军更是已经眼瞅着再也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契丹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仍有三万多人,而晋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此刻,三万多契丹军已经把不到三千人的晋军围困在了战场正中,晋军大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安继业此时早已将体内的“往生极乐”剧毒尽数逼出了体外,并且加入了战场。现在正和郭威一左一右护持在李存勖的身边。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犹的李存勖和郭威,安继业大声说道:“大哥,咱们顶不住了!干脆由我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你俩逃出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大哥重振旗鼓之后咱们再来扳回这一局!”

李存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凝望着定州新城的城头摇了摇头道:“不行!兵败如山倒,现在撤退则满盘皆输,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才行!”

看到安继业加入战场后,耶律德光再也不敢靠近李存勖半步了。此刻躲在几百骑兵的身后,指着李存勖狂笑道:“李存勖啊李存勖!你败局已定,还在这里强撑个什么劲儿?以安继业的武功让你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还是听安继业的劝,赶紧逃命去吧!哈哈哈!”

李存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定州新城的城头片刻,遥望着城头,冷笑一声道:“本王若是没有必胜的信心,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以身涉险?”

耶律德光笑道:“必胜?你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嘴啊!只剩下区区三千残兵你何来的必胜的信心?”

对于耶律德光充满揶揄的质问,李存勖并没有理会,仍然用双眼紧紧地盯着定州新城的城头,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奇迹的出现。

对于李存勖如此反常的状态,顿时引起了耶律德光的注意。莫非城头真有什么能够转变这场战局的奇迹出现不成?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为了应对这场决战,耶律德光可谓是倾巢而出,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了战场之上。此刻的定州新城城内,只有不到一千人在把守,万一李存勖真的埋伏下一支奇兵偷袭定州新城的话,那么定州新城必然失守!想到这里,在如此燥热的天气中耶律德光竟然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耶律德光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事压根儿不可能发生,定州新城虽然新筑不过四十余年,但是城墙高大且坚固,除非会飞,否则任你什么奇兵都无法攻入城内。更何况自己对李存勖的兵力了如指掌,以李存勖的现状来说根本再也拿不出什么奇兵来致胜了!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中了李存勖的疑兵之计,哪里来的什么天降奇兵?只怕是李存勖是故意做出这么一副做作的表情,试图以此来让自己乱了阵脚罢了!至此,耶律德光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失一笑自言自语道:“庸人自扰,险些中了李存勖的奸计!”

疑虑已去,耶律德光也不再去关注李存勖的表情,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场即将结束战斗的战场之上。此刻,战场上的晋国三千残兵已经被契丹三万铁骑尽数围在中央,浑身浴血犹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看到战场上的情景,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终于赢了!有了定州做跳板,攻下中原指日可待!!”

就在此时,平地里忽然卷起了一股不大的旋风,顿时把耶律德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盯着地面上那团如同一个兴奋的鬼魂一般不停扭动的旋风,不知怎的,耶律德光心中那份即将获胜的喜悦竟然被这股旋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烦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烦乱,就连耶律德光自己也弄不清楚。

耶律德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那团旋风,冥思苦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地面……?地底……?!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对啊,地底!!李存勖帅晋军赶到定州已经半月有余,虽然在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但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想要挖掘一条通往定州新城城底的隧道的话时间富富有余!战场之上打成了这样,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和安继业一同而来的武功高强的女子,如果由她率队从地底突袭定州新城的话,以她的武功只需一百精兵就能彻底歼灭定州新城里那一千名守城士兵!

终于想清楚了问题的所在,耶律德光大惊失色立刻拨转马头掉头就往定州新城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全军撤退!撤回新城!!”

然而一切都晚了,就在耶律德光调转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李存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没错!是那种真正的胜利的笑容!便在此时,只听李存勖身边的郭威声嘶力竭的喊道:“大旗!是我们晋军的大旗!哈哈哈哈,大哥,王姑娘终于打下定州新城了!!”

耶律德光抬头望去,只见定州新城的城头插着的契丹国的大旗已经被人砍断,在风中飘飘摇摇的坠向城下,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面迎风招展的晋军大旗!看到这一幕,耶律德光的心彻底凉透了。若是早一点想到李存勖会安插一支奇兵从地底突袭定州新城的话,此刻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的人本该是他才对。可是偏偏在这无巧不巧的关键时刻自己才幡然醒悟,又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自己刚刚下令全军撤退的时候,定州新城被李存勖的奇兵攻陷了!

眼下定州新城已经失守,而自己又已经下令全军撤退。退无可退,想要重新组织已经接到命令全军撤退的士兵再发起反攻也是不可能的了!完了!败局已定!!

望着身边那些不明就里疯狂的退向定州新城的契丹士兵,耶律德光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他隐约的听到了远处李存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哈哈哈!耶律大元帅始终把《孙子兵法》挂在嘴上,殊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能够随机应变才是真正的决胜之道!你自以为熟读《孙子兵法》就可以料敌机先决胜千里了?真是笑死人了!你如果能活着逃回契丹国的话,切莫忘了本王今日给你上的这一课!全军出击!!”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仅存的三千多晋军士兵尽管人人带伤且均已疲累不堪,然而在即将获胜的兴奋喜悦之情的刺激下,所有人都燃烧起了高昂的斗志!声嘶力竭的狂叫着、高呼着,挥舞着手中沾满鲜血的武器向正在慌乱撤退的契丹败军奋起直追!

这就是李存勖在大营中和安继业他们三个所说的那个已经谋划好了的万全之策!

按照李存勖的安排,李存勖和安继业率全军主力做饵,在正面战场吸引契丹军的全部注意力,尽量拖住契丹大军。当契丹全军对晋军形成碾压之势,李存勖的主力再也无法抵挡的时候,郭威则率领两千骑兵分别从站场两侧攻入,一方面可以打乱契丹军的攻势趁机救援李存勖,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能让耶律德光彻底放松警惕心生骄意,以为晋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从而不再顾忌定州新城,把所有军力都用在和李存勖的决战之上。而王茹则率领三百名精兵,在开战之前从早已挖掘好的直通定州新城城下的地道直奔定州新城,趁机对新城发动奇袭!

按照李存勖的猜测,有自己坐镇前方定然可以吸引契丹军全部主力,到那个时候定州新城城内即便还有守军最多也不会超过千人,以王茹的武功再加上三百名晋军精兵,一举攻陷定州新城可谓毫无压力。所以说,王茹和她所率领的这三百名精兵才是晋军在定州战场上的真正主力!

至于李存勖同意耶律德光的要求,让安继业和韩知古比武,也无非是想要趁此机会来给王茹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因为李存勖知道,地道虽然打通了,但是从地道通向定州新城下这十里的路程极其难走,尤其是到了定州新城城下后,还要花时间来打通最后一层才能从地底冲进城内,所以时间对于王茹所率的这支奇兵而言至关重要!

但是正如李存勖之前对耶律德光所说的那样,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李存勖自以为算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契丹铁骑竟然如此彪悍,自己险些没有坚持到王茹攻下定州新城那一刻。而且更出乎李存勖意料的是,耶律德光竟然在最后关头想到了自己会发动地底突袭,突然下令全军撤回定州新城意图守城。而偏在此时,王茹又无巧不巧的攻下了定州新城。自己所预料的最终的恶战非但没有发生,反而变成了契丹铁骑溃不成军,己方三千残军追着契丹三万铁骑穷追猛打的局面!

现在,契丹军败势已定再也无法逆转了。尽管耶律德光也不断的试图阻止契丹军的败逃,但是一众契丹军面对着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的局面,早已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般四散逃窜,任凭耶律德光怎样竭力阻止也无法挽回了。眼见着一手好牌让自己打得稀烂,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父皇?想到这里,耶律德光彻底的绝望了。心灰意冷之际,耶律德光苦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一横心便向脖子抹去!

长刀刚刚划破颈上的皮肤,忽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耶律德光的手腕!耶律德光睁眼一瞧,却是面色苍白身受极重内伤的韩知古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在关键时刻制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耶律德光苦笑道:“败局已定,我再也没脸回去面见父皇了。你又何苦要救我呢?”

韩知古呛咳出一大口鲜血后,颤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怎能因一时小败就一蹶不振了呢?!更何况眼下陛下早已集结大军于望都,只要大帅能全身而退在望都与陛下汇合,又何愁日后没有翻盘的机会呢?”

耶律德光原本是因为一时的心灰意冷才心生自杀的念头,听到韩知古如此劝说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在?眼见着有台阶可下,耶律德光又如何舍得自己宝贵的性命?长叹一声后,甩手丢掉了手中的长刀,无奈的说道:“一次小败我能顶得住,撤回望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说到这,耶律德光顿了一下遥望着定州新城,犹豫了片刻后接着说道,“但是我四弟现在还在城中啊!”

听到耶律德光提及此事,韩知古这才想起来耶律阿保机的四子耶律牙里果还在城中,不由得大为头疼不已!耶律牙果里年仅十二岁,因为深受耶律阿保机的喜爱,故而此次一同随军出征。孩童心性好动爱玩,总觉得定州新城好玩便极力要求和耶律德光同来定州,耶律德光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耶律牙里果一同来到了定州。此刻定州新城失陷,城里的耶律牙里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韩知古一跺脚道:“爹死妈嫁人各人顾个人了!此刻形势危急,想要杀回去救出小王子是断然不可能的了。就算陛下追问此事,明知战场凶险却同意小王子同来定州前线的是也陛下本人,又怎能怪到大帅的身上?更何况小王子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我敢断定李存勖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的!”

耶律德光其实即无心也无胆杀回去去就他四弟的,听闻韩知古这么说急忙就坡下驴,长叹一声道:“也罢!就听你的撤回望都吧!你的伤势如何?”

韩知古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安继业这小贼的《太玄神功》果然厉害非凡,此刻我内伤极重已经无法再战了。不过保护大帅从这乱军之中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大帅不要再犹豫了,万一被安继业追将上来,末将可是真的打他不过了!”

听韩知古提起了安继业,耶律德光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突,急忙说道:“走!回望都!”话音未落,一夹马腹已然和韩知古一道混入了亡命逃窜的契丹乱军之中,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向着望都方向绝尘而去!

可是,如此乱局之中想逃又谈何容易?面对着溃势如潮的契丹败军,李存勖非但没有丝毫穷寇莫追的想法,反而大力发扬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竟然死咬着不放一路穷追猛打,直将耶律德光所率的契丹败军一路逼至沙河岸边!

此时,正值夏季多雨时节,沙河水量充足宽阔,水流端的湍急汹涌无比!河中只有一座仅能容纳两骑并行的小桥以供通行。便是这么一座小桥,也早已挤满了腿脚利索提前逃至此地契丹败军。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一众契丹败军争相过桥,拥挤之中无数兵士被挤落桥下坠入湍急的水流之中。契丹人久居塞北,会游泳的并不多,落入水中不多时便纷纷溺死。而那些挤不上桥的败军,索性把心一横纵马跃入河中,试图泅渡至对岸。可是还未到河中,几个大浪打来登时连人带马便不见了踪影。一时间落水溺死者无数!

看着横在眼前的这条湍急的沙河,耶律德光真的是陷入了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的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耶律德光仰天长叹一声,凄然笑道:“不曾想我堂堂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会落到如此田地,莫非真的是天意如此,非要让我耶律德光死在此地不成?!”

旁边的韩知古闻言,一跺脚道:“什么狗屁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还轮不到天意来做主!大帅随我来!!”

说罢,韩知古不由分说的一把将耶律德光从马上拽了下来,拉着耶律德光便向那座小桥冲去!韩知古虽然被安继业打的内伤极重,但是这些亡命而逃的契丹败军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冲入人群后,只见韩知古虎吼连连,拳脚并用,或踢、或打、或抛、或踹,将挡在面前的一众本是同胞的契丹败军纷纷打入河中,硬是给耶律德光打通了一条出路!

就在耶律德光的双脚刚刚踏上河对岸的土地上时,李存勖已经率军杀到了河边!

第五十七章

在李存勖的精心谋划之下,在安继业、郭威、王茹还有一众晋军的奋勇拼搏下,定州新城终于被重新夺了回来!错综复杂的局面以及无巧不巧的巧合,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耶律德光大败而逃。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逃耶律德光硬生生的被李存勖追出了五十余里,直至沙河岸边!

在韩知古的舍命保护下,耶律德光终于狼狈的逃到了沙河对岸。可是另一边的契丹败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此刻,李存勖的追兵已至,面对着一众毫无斗志的契丹败军,吃尽了契丹人苦头的晋军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把满腔复仇的怒火向这群败军尽情的发泄而出。

此时群龙无首的契丹败军所面临的局面其实是非常微妙的,因为他们并非真的失去了一切希望。兵法之中有一条叫背水一战。楚汉争霸之时,刘邦手下的大将韩信就曾经用这招背水一战以数万汉军大败二十万赵军,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精髓。更何况眼下的契丹败军还有两万余人,而晋军的追兵不过是三千不到的疲兵而已,如果此刻这群契丹败军能够团结起来发起绝地反击的话,那么也许真能至于死地而后生,历史也极有可能将被改写。可是这里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置于死地!此时的契丹败军虽然也面临着背水一战的局势,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置于死地。那座横架在沙河之上的小桥让这群契丹败军看到了最后一线逃生的希望,正是这一线逃生的希望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斗志!

面对着斗志昂扬的晋军追兵,这些契丹败军要么被砍死,要么被逼到河中淹死,要么被己方的乱军踩踏而死。而那些侥幸逃到桥上的人也大部分在你拥我挤的情况下被纷纷挤落桥下,溺死于沙河湍急的水流之中!契丹败军的凄惨下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眼见着此情此景,好不容易逃到河对岸的耶律德光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有片刻的停留。为了避免晋军顺桥而过继续追击,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逃生机会,耶律德光仓促之下将和自己一样顺利逃到对岸的两千不到的残兵临时组织起来,许以重赏让这些残兵据桥而守挡住晋军的继续追击。耶律德光自己则带着重伤的韩知古继续向着望都方向亡命而逃!

此刻,对岸的契丹败军已经被李存勖的晋军尽数歼灭,新城之战终于接近了尾声。李存勖遥望着河对岸据守桥边的那不到两千人的契丹残军,虽然有心想要继续追击,但是也明白如此狭窄的桥面,如果逼得太紧若是冒然过桥的话,只怕会被守在桥对面的那些契丹残军逐一歼灭。想到这一层,李存勖放弃了继续追击的想法,命令全军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后便率军撤回了刚刚夺回来的定州新城。

一到城下,只见城门处有一群面黄肌瘦的城中百姓在列队相迎,而王茹则率着那三百名精兵早已列队等候在此。看到李存勖率军回城,三百名精兵同时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恭迎晋王殿下得胜归来!”王茹因为不属于晋军,所以只是一拱手弯腰说道:“恭喜李大哥成功夺回定州新城!”

李存勖见状急忙下马,快步走到王茹跟前一伸手扶住王茹,朗声笑道:“茹妹妹切莫如此,本王能够顺利夺回这定州新城全靠茹妹妹你这支奇兵啊!”说罢,朝着那三百精兵一挥手道:“全都起来!此战尔等皆立有大功,待把契丹人从我中原大地尽数赶走之后,本王定然重重有赏!这一战实乃本王征战沙场三十七年来最为凶险的一战!若非众将士誓死拼杀,莫说是夺回这定州新城了,只怕连本王都会命丧于此。在这里本王谢过诸位将士了!传我命令,活着的每人赏银一百两,战死的厚待其家属,每户赏银一百五十两!”

以当时的物价,一百两银子足够普通人一家吃用五年了,如此重赏顿时换来了一片晋军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只见王茹从身后拉过一个十来岁的契丹孩童,对李存勖说道:“据城中契丹降兵所说,此子乃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爱子耶律牙里果。城陷之时被我军擒获,现在交给李大哥处置。”

李存勖颇为惊讶的看着这个耶律牙里果,难以置信的说道:“想不到还有如此意外收获?”随即哈哈笑道:“无知小儿,你不知道战场的凶险吗?耶律阿保机果然是狂妄至极,竟然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到前线!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而已,我若是杀了你倒显得本王太过残忍了。也罢,先派人将其带到太原暂时安置吧!”

说罢,李存勖抬头仰望了一眼这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夺回来的定州新城,一手一个握住安继业和郭威的手,踌躇满志的说道:“二弟、三弟还有茹妹妹,咱们进城去!”

四人来到城门,早已守候在此的一众面黄肌瘦眼含热泪的定州百姓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叩首说道:“新城百姓终于把晋王殿下盼来了!”

李存勖见状急走几步,一把将跪在最前面的两个百姓扶起,朝着其他百姓连连摆手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眼见着这一众新城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李存勖的虎目之中登时涌出了两行热泪,颤声说道:“本王无能,让乡亲们受苦了!又有何颜面受得起乡亲们的如此大礼?!”

一众百姓听到李存勖这么说,回想起这半个月来惨遭契丹人蹂躏的悲惨过往,一个个早已泣不成声。为首百姓哽咽着说道:“晋王殿下若是再晚来几日,这新城百姓只怕就死绝了啊!这帮契丹狗贼夺下这定州新城后,视我等城中百姓猪狗不如,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最后更是将全城的妇孺老幼尽数……尽数充作军粮分而食之!不过短短半月有余,新城两万七千多名百姓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五千多人了!若非我等还能暂时充作苦力,只怕这定州新城的百姓早已被这帮契丹狗贼屠戮殆尽了啊!”

李存勖早已发现这些百姓竟然只有中壮年的男人,至此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得虎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狗贼如此恶行真是人神共愤,若是不把这帮狗贼尽数赶回漠北,我李存勖誓不为人!”

新城百姓的悲惨遭遇让安继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年之时的全族被契丹人尽数屠戮的过往。此刻早已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定州新城厚重的城墙之上,轰然巨响中坚固的城墙竟然被安继业这一拳砸下来十余块儿厚重的墙砖。新城百姓何曾见过如此神勇的猛士,登时被唬的愣在了当地。

只见安继业目眦欲裂怒目圆睁,满腔的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射出来一般,咬牙说道:“我只道这帮契丹狗贼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就已经算是无恶不作了!却没想到这帮狗贼竟然能做出这等吃人的恶行?!当真是禽兽不如!!”

李存勖和郭威等人也对契丹人竟然做出吃人的恶行感到震惊。倒是王茹心细,若有所思的说道:“此时虽为乱世,但是比之唐末大乱时节要好出许多,至少还没有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这帮契丹人怎么会想到吃人了呢?莫不是他们的军粮……?”

经王茹这么一提醒,李存勖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军粮不济!游牧民族外出征战向来不带粮草,只是随身带些肉干什么的以作军粮,后勤补给全凭着打到哪抢到哪来维持!此刻契丹人空国而出,发兵二十万入寇中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打到了定州。莫说他们没有随军携带粮草补给的习惯,就算是有,仓促之下也根本准备不了能够供应二十万大军的庞大补给!更何况在契丹人围困定州新城之前,新城守将李嗣弼早已对定州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断了契丹人试图依靠劫掠来补给的生路。攻下定州新城后,新城百姓不过两万七千余人,这么一个小小的城池又如何能长时间供养六万契丹人马?难怪这帮契丹狗贼会做出吃人的恶行,原来是他们的军粮已经用完了!”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分析的没错!契丹人虽然连克我国十二座城池,但是在此之前我军都对这些地方实施了坚壁清野。既然定州新城的契丹人面临着军粮不济的窘境,那么其他地方的契丹人也一定好不到哪去!若是如此,契丹人虽有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二十万食不果腹的饿鬼罢了!更何况咱们这新城一战已经歼灭了他们六万铁骑,他们如今只剩下了十余万人而已,此时正是咱们发动全面反击的最佳时机啊!”

李存勖道:“三弟说的对!契丹人军粮已尽,只剩下了不过是十余万食不果腹的恶鬼而已,此时正是咱们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的天赐良机!传我命令,全军进入新城,好好休息整顿一日后,明日午时开赴望都!”

进城之后,李存勖将大营中的粮草尽数运入城内并分给了城中残存的百姓。分粮期间,看到郭威脸上颇有顾虑之色,李存勖笑着问道:“三弟面带忧虑之色,可是有话要说吗?”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明天咱们就要继续追击契丹人了,这一次很有可能是能将契丹人彻底赶回漠北的最终决战。眼下大哥把仅存的军粮都分给了城中百姓,咱们决战的时候只怕也会面临军粮不济的难题啊。”

李存勖颇为欣赏的看着郭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三弟在军中历练了这些时日果然大是有长进,这份远见卓识颇有古之大将之风!三弟所虑极是,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是眼见城中百姓被契丹人折磨至如此凄惨的境地,我又怎能忍心弃之不管呢?三弟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得天下易守天下难。为什么难?因为民心!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似契丹人如此这般欺凌百姓,即使他们真的能够一统华夏,也迟早会被天下百姓推翻!所以我明知道决战在即,也明知道军粮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我还是要宁肯自己勒紧腰带饿着肚子去打仗,也绝对不会对这些饱受欺凌的百姓弃之不顾。你要切记,不仅要心怀天下,更要心怀天下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李存勖的一番肺腑之言,让郭威深感佩服之至,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我懂了!大哥的话我一定会牢记在心的!”

安继业道:“大哥忧国忧民之心实为我辈效仿的楷模!只是我们真的要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吗?尽管契丹人也面临着军粮不济的困境,但是他们还有十几万人啊!眼下咱们只剩下这三千不到的疲兵了,如果再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只怕咱们胜算不大啊。”

李存勖笑道:“我李存勖胆子再大,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以不到三千疲兵去决战的傻事的。实不相瞒,在你们来定州之前,我已经命令李嗣昭和郭崇韬二人各率三千精兵备足粮草驰援定州新城了,想来明天也就差不多到了。等他们二人的援军一到,咱们便合军一处进军望都!”

王茹闻言,抚掌笑道:“我就说李大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原来早已做好了精打细算!有了这六千生力军,咱们未尝不能一战了!”

心事已了,众人再也无所忧虑。饱餐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倒头就睡,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果然如同李存勖预料的那样,辰时未过,李嗣昭和郭崇韬便带着六千精悍的骑兵赶到了定州新城。

待二人行过参拜之礼后,李存勖一手一个扶起二人,哈哈笑道:“盼星星等月亮,终于把你们这两员猛将给盼来了!千里奔波你们也着实辛苦了,稍作休息片刻,待用过午饭后,咱们午时出发追讨契丹人!”

在李存勖和李嗣昭、郭崇韬说话之际,安继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两员风尘仆仆的晋军大将。只见那个李嗣昭,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是一脸精悍之相,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一股震撼人心的气质,一望便可得知是一员极其骁勇的猛将!而那个郭崇韬,身材健壮魁梧,满脸干练之色,虽然经过了千里行军满身风尘仆仆,但是一身甲胄衣衫却整理的丝毫不乱,颇有古之良将风采!心下不由得对这两员晋军大将赞赏不已。

听完李存勖的话,郭崇韬躬身说道:“殿下,合军追讨契丹人一事只怕咱们要从长计议了。”

李存勖闻言不由的一愣,不解的问道:“为何?”

郭崇韬道:“殿下有所不知,镇州局势有变!”

“啊?”李存勖闻言,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可是朱梁逆贼有所异动了不成?!”

郭崇韬道:“殿下料事如神,确实如此!殿下离开镇州驰援定州之后,我军加紧了对镇州的攻势,反贼张文礼眼见着已成穷途末路之势。却不曾想,就在这紧要关头,朱梁逆贼突然不宣而战,发兵加入了镇州战局!眼下镇州局势对我方极为不利,若是再不发兵救援的话,只怕……。”郭崇韬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急速不发兵救援镇州,镇州将会成为梁国囊中之物。

李存勖缓缓地说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只道你们二人一来,咱们就能合兵一处对契丹人发起决战。待定州战事一了,将契丹人赶回漠北之后,咱们再抽出手来攻下镇州。却没想到朱梁逆贼竟然真的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兵镇州!如此一来合兵一处追击契丹人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说到这,李存勖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眼睛一睁已然想好了对策,对郭崇韬说道:“郭崇韬你即刻率领所部三千骑兵驰援镇州,同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以检校太傅、北面招讨使的身份率军征讨镇州张文礼,以阻挡梁军攻势的进一步深入!”

说罢,又对郭威说道:“三弟,你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追击契丹人了。交给你一个重任!你即刻返回邢州,传令石敬瑭马上解除邢州的戒严,然后率所部人马和你一起迅速返回晋阳大营,见到晋阳大营主帅李嗣源后命他立即整顿军队对河南府发动猛攻!告诉李嗣源,能不能打下河南府无所谓,但是一定要给我不遗余力的打,狠狠的打!必须要营造出誓要拿下河南府然后趁势攻打朱梁老巢开封府的势头,从而对梁军形成震慑之势,让梁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郭威闻言恍然大悟道:“大哥你这是要兵分三路不成?”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没错!眼下局势紧迫,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三弟,只要你和郭崇韬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那么我和二弟、茹妹妹还有李嗣昭尽管只有五千人也一定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

郭威和郭崇韬闻言同时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异口同声的说道:“末将领命!殿下放心,末将绝对不辱使命,一定会为殿下扫清后顾之忧!”说罢转身离开,带着各自的使命离开了定州新城。

望着郭威和郭崇韬远去的背影,李嗣昭说道:“殿下!咱们就凭着五千人能打得过契丹人的二十万大军吗?”

李存勖哈哈笑道:“契丹人哪还有什么二十万大军?昨日一战我全歼耶律德光五万铁骑,现在的契丹人只剩下不到十四万了,而且还是十四万军粮已尽的饥兵而已!想当年李存孝大哥仅以十八骑就打败了黄巢十五万大军,并且一举攻下了长安城,十八骑中不就有你一个吗?存孝大哥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眼下我李存勖有五千精兵在手,又有你这样的猛将辅佐,更何况还有我二弟安继业和茹妹妹这样的武林高手在侧,若是这样还拿不下这十四万不到的契丹疲兵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妄称这乱世之中的豪杰之士呢?!我意已决,咱们这就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养足精神即刻奔赴望都!”

第五十八章

李存勖的一番话顿时让李嗣昭的记忆又穿越到了三十九年前的那个漆黑的雨夜,遥想当年气吞山河之势一时间豪气顿生,哈哈笑道:“殿下既然有如此雄心,末将定当誓死效命!末将请命愿为先锋,为殿下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李存勖笑道:“这就对了!来来来,我给你们互相引荐一下。”说罢,拉过李嗣昭对安继业和王茹说道:“这个李嗣昭乃是我堂叔李克柔的养子,自幼长于我们李家亦是我父王的义子,和我算得上是亲兄弟了。嗣昭哥年幼之时曾拜云梦派掌门人为师,与当今云梦派掌门李九瀑乃是同门师兄弟。当年我大哥李存孝攻破长安时所率的十八骑中,他只有十七岁是十八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实在是我们李家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啊!”

听闻李嗣昭不仅是当今云梦派掌门人李九瀑的同门师兄弟,竟然还是当年李存孝十八骑攻破长安中的一人后,安继业和王茹顿时肃然起敬!二人对李嗣昭一拱手,同声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竟然能够有幸见到这样一位武林前辈、传说中的大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李嗣昭豪爽的笑道:“哈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好似过眼云烟一般,转眼间我已经老了,还算的上是什么大英雄呢?更何况当年若是没有存孝大哥,就凭着我们那些无名之辈,怎么可能会有那次名垂青史的机会啊!”

李存勖笑道:“嗣昭哥你也不必谦虚,尽管现在你已经五十六岁了,但是在战场之上你若是说自己是第二,我晋国一众大将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第一呢?”说罢,指着安继业接着说道:“这位是我新近义结金兰的义弟安继业,虽然年轻却身怀绝世神功,一身本领实不在当年的存孝大哥之下!更是于我有过救命之恩!昨日的定州新城一战,我这个二弟力战契丹猛将韩知古并将其打成重伤,为我们夺回定州新城立下了汗马功劳!”

随后又指着王茹说道:“这位是王茹王姑娘,是我二弟的……好朋友。虽为一介女流,却丝毫不逊须眉,且身负惊世武功,实为江湖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昨日一战,率三百精兵一举夺下定州新城的就是这位王姑娘了,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听完李存勖的介绍,李嗣昭顿时对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一竖大拇指,由衷的赞道:“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作为,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三人皆为当世豪杰,只要咱们兄妹四人团结一心,区区十四万契丹疲兵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咱们又何愁不能大获全胜呢?走,咱们吃饭去,午时一到立刻整军出发!”

……

饱餐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李存勖等人稍事休息了片刻,便接到通知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开赴望都。

来到校场,李存勖看着眼前这五千名杀气腾腾的精兵强将,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朗声说道:“将士们!契丹人无故犯我疆界,一路烧杀劫掠连克我城池一十二座,这口窝囊气咱们能不能忍?!”

“不能忍!”五千名士兵齐声答道。

李存勖接着说道:“这定州新城原有百姓两万七千余名,现在只剩下五千不到,其余百姓皆被这帮契丹恶魔充作军粮杀而食之。新城无辜百姓的这份血海深仇咱们该不该报?!”

“必须报!!”五千人充满愤怒的回答振聋发聩。

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我以五千虎狼之师追击十余万契丹疲兵,誓要把契丹人赶回漠北,夺回属于我们的疆土,解救那些落入契丹人魔爪的无辜百姓,为他们一报血海深仇!你们有没有信心跟随本王一起打赢这场决战?!”

“有!我等愿誓死追随晋王殿下,誓将契丹人赶回漠北,誓要夺回我国疆土解救无辜百姓,誓报血海深仇!!”五千晋军铁骨铮铮的誓言霎时间响彻定州新城的上空,弥久不衰!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李存勖一挥手中马鞭厉声说道:“全军出发!奔赴望都!!”

说罢,在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的护持下,李存勖率领着五千名杀气腾腾的虎狼之师打马冲出定州新城,风驰电掣般的杀向了望都!

…………

望都地处冀中平原,属太行山前麓坡水区,境内地势平坦。此时的望都十余万契丹铁骑已经集结在此,秣马厉兵准备与从定州新城奔袭至此的李存勖的晋军展开最终的决战!

经过一天的奔袭,第二天未末时分由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两千晋军精骑已经率先抵达了望都。按照李存勖的安排,李嗣昭带领三千晋军有序的向望州推进,而李存勖本人则带着安继业和王茹还有两千精锐骑兵作为前锋一路奔袭望都。对于李存勖这样以身犯险的做法,李嗣昭是极力反对的,按照李嗣昭的想法,本该由他来做前锋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才是。但是李存勖以晋王的身份强行下令之后,李嗣昭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遥望着近在眼前的望都和望都城外连营成片的十余万契丹铁骑,李存勖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顾虑,反而在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只见李存勖扬起手中的马鞭遥指着望都城下的契丹营寨,对安继业和王茹笑道:“契丹主力果然全部集结在此,如此一来倒也省的咱们费劲巴拉的去逐一歼灭他们了。”

安继业一脸凝重的盯着远处的契丹大营,严肃的说道:“这里已经集结了契丹人的全部主力。虽然定州新城一战咱们歼灭了他们五万铁骑,再算上他们在攻略各州时的死伤,此刻的契丹军估计最多也就剩下了十万多人了,但是不管他们如何缺粮短草这也是十万多人的契丹主力部队!我们以两千骑兵对抗十万铁骑,那可是一个人对付五十人的局面,比例差距过于悬殊!因此这一战的凶险程度只怕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了。所以在这里我要恳请大哥答应我,仗怎么打由你做主,可是开战之后不管战局如何混乱你都要始终呆在我和茹妹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们的左右!能不能打赢这场决战我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你一直待在我俩的身边,我们绝对可以保证大哥你能全身而退!”

李存勖笑道:“好兄弟,你的心意我懂。我可以保证不离你们二人左右,但是我绝对不会选择逃跑。我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就根本没有想过全身而退的事情。人就是这样,一旦给自己想好了退路,那么做事就不会拼尽全力。所以眼前这望都一战,我李存勖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打败契丹人夺回望都,一条就是战死在这里!”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李存勖刻意提高了声音,这两句话既像是在表明他自己的心志,更像是说给他身后那两千精兵听的。

果然,李存勖的话完全激发了这两千精兵的斗志!眼前这个带领他们来到望都战场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大将那么简单,而是堂堂的一代晋王!以晋王李存勖如此显赫尊贵的身份尚且能够做到舍生忘死的地步,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士兵又如何不能?!此刻,这两千精兵的心中也立下了和李存勖一样的志向——不打败契丹人夺回望都的话,宁肯战死沙场,也绝不生还!!

眼见着李存勖如此坚定决绝,安继业心知不管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李存勖的决心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大哥主意已定,那么小弟誓死追随便是!”

李存勖淡然一笑道:“只要我们尽力而为打赢这一仗,我们是不会死的!”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千精兵,从他们的脸上李存勖看出了他们的决心,于是仰天笑道:“哈哈哈!好!一个个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李存勖亲自率领的精兵强将!走!让我们用自己的鲜血去亲手书写这段传奇的历史吧!!”说罢,一夹马腹带头朝着契丹大营疾驰而去!

此时契丹大营早已接到探子回报,已经倾巢而出摆好了阵型等待着李存勖的到来。

听闻李存勖竟然只带了两千骑兵就敢奔袭望都,早已逃回至此的耶律德光着实难以相信。但是当他看到李存勖的身影真的出现在望都战场的时候,不由得愣在了当地。敢以两千骑兵对抗契丹十余万铁骑?!在他看来李存勖的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杀!但是不管耶律德光怎样的惊讶,有了定州新城一战的教训,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李存勖了。因为他已经切身的体会到了,这个看似鲁莽的李存勖的身上实在是存在着太多的不可能了。

待李存勖率领两千骑兵来到近前摆好阵型后,契丹大营中推出一面明黄色的大纛。大纛之下只见一人胯下骑着一匹极为神骏的枣红马,身穿一袭黑衫,腰系一条嵌有数块美玉的明黄束带,头上无冠露出了一头契丹人独有的特殊发型,方颐阔嘴,高鼻浓眉,一脸精悍的神色不怒自威,赫然便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耶律阿保机!

看到耶律阿保机出现在望都,李存勖更加确定这里就是契丹人的全部主力了。想到这里,李存勖打马来到两军阵前,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耶律阿保机厉声说道:“尔等无故犯我疆界,侵我领土,戮我百姓,真当我李存勖是好惹的吗?!定州新城一战被我小试拳脚便全歼你五万精兵。此刻尔等尚且不思保命退回漠北,竟敢在这里与本王摆出了一决死站的阵势,尔等当真连死都不怕了吗?”

耶律阿保机闻言冷笑一声道:“一场小胜就让你沾沾自喜了,竟然敢带着区区两千疲兵就来与朕的十万铁骑决战?在朕看来,真正不怕死的是你李存勖才是吧?可笑李克用那么多子嗣,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懦弱无能之辈来做继承人?”

李存勖笑道:“本王这样一个懦弱无能之辈竟然能以少胜多全歼你五万精兵,如此说来你们契丹人岂不是更加的不堪?至于这不忠不孝四个字,本王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耶律阿保机道:“朕和李克用乃是结义兄弟,论辈分朕是你的叔父辈,你一个狂妄小辈见到朕后竟然大放厥词,不是不孝又是什么?朕乃当今天子,你区区一个晋王见到朕竟然不行参拜之礼,不是不忠又是什么?!”

李存勖仰天笑道:“本王只道你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不曾想竟然全是狗屁不通的无稽之谈!亏你还有脸说和我父王是世交?当年你和我父王在云州相会,立誓结为兄弟,约定共讨梁王朱温和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结果却因无利可图你最终没有践约!似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你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在这里讲什么孝义?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四海之内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你说你是当今天子,却不知你这个自封的天子又管的是哪一片天下呢?我李家世代奉大唐帝国为正统,尽管天下分崩离析犹自矢志不移的以复兴大唐盛世为己任,如此不离不弃何来的不忠?忠君爱国之心我有,只不过我忠的是大唐帝国,爱的是华夏中国!你一个自封的区区漠北异族小皇竟然敢让我这天朝御封的晋王向你俯首称臣?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啊!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身为大唐子民竟敢不自量力妄称天子,真正的不忠之人是你耶律阿保机才对!你还有什么脸跟我在这里讲什么忠君爱国之道?!

“似你这种背信弃义不忠不孝之人,本王没有一上来直接开战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夷狄丑虏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王妄谈什么忠孝礼义?!”

李存勖一番义正言辞的反驳,直把个耶律阿保机驳斥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后,耶律阿保机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朕当真有些说你不过了!只不过这里是战场,仅凭口舌之利是无法赢取最后的胜利的!朕就不信你能凭你那副伶牙俐齿把朕的十万铁骑说死不成?!”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少拿你那十万铁骑来吓唬人了!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有十万人不假,但是只不过是十余万饥饿不堪的一群疲兵而已!你所攻下的本王的十二座城池,在此之前本王已经对那些城池都实施了坚壁清野的计策。你契丹人倾城而出,后无粮草支援,打下的又是十二座空城没有补给可供你等抢夺,自身携带的军粮早已耗尽!否则你等又怎会屠戮城中百姓,做出以人为食这种禽兽不如的残暴之举?!”

听到李存勖揭穿了自己的老底,耶律阿保机顿时恼羞成怒,怒不可遏的厉声说道:“就算是让你看穿了朕的底细又能如何?你可别忘了,不管怎样饥饿不堪那也十万之众!一人撒泡尿都能把你这区区两千人尽数淹死!!而且兵法有云‘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此刻我契丹十万铁骑饥饿不堪不假,但是这也正符合了置之于死地的精髓所在!为了生存,我们眼下只剩下拼尽全力一举夺下中原这一条路可走了!如此一来,我这十万铁骑就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一般,战斗力的强悍也会达到空前恐怖的地步!李存勖啊李存勖,你自以为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这一层吧?!”

李存勖轻蔑的笑道:“用尿淹死我们?能尿的出来你尽管尿就是了!只怕你们此刻已经饿的连血都尿不出来了,还梦想着用尿来淹死我这两千精骑?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至于所谓的置于死地而后生嘛……”说到这,李存勖停顿了一下,然后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此时此刻对于你们这群契丹疲兵而言并非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你们不要忘了在你们的身后还有一条回家之路,在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你们的妻儿老小正在翘首期盼着你们的平安归来!选择了这条路你我双方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

“住口!”眼见着李存勖为自己手下这十万契丹疲兵指明了一条生路,耶律阿保机顿时明白了李存勖意图煽动契丹士兵军心的意图。心知不妙的耶律阿保机气急败坏的急忙打断了李存勖的话,厉声说道:“竖子不要在这里枉费心机蛊惑人心了!要打便打!浪费这么多的口水作甚?!”

李存勖见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好啊!本王不顾艰辛奔袭至望都为的就是和你们契丹人决一死战!既然尔等一意孤行,放着眼前的生路不走,那么本王就将你等全歼于望都,以绝后患!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爱子耶律牙里果已被本王俘获,现已被押至太原安置,如果你愿意就此罢兵的话,本王即刻将那耶律牙里果完好无损的送归契丹!”

听闻李存勖提起耶律牙里果,耶律阿保机心头不由的一颤。此子虽非述律平皇后所生,但是天资聪颖极得耶律阿保机喜爱。正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够早日成才,耶律阿保机才将其随军携带。却不曾想在定州新城失陷之时,竟然会被李存勖所获,着实让耶律阿保机始料未及心疼不已。

但是耶律阿保机不愧为一代枭雄,片刻之后便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怒睁双目瞪视着李存勖,说道:“朕乃保有天下四海之一代雄主,怎会为了一个黄口小儿坏了朕一统天下的大志?废话少说,待朕灭了你这小小的晋国之后,自然能将朕的爱子救出!”

对话至此除了开战已经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李存勖和耶律阿保机同时冷哼一声后,分别打马返回了各自阵营。

回到己方阵营后,李存勖看着手下这两千名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精兵,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朗声说道:“将士们!侵我城池、戮我百姓的契丹狗贼就在眼前,报仇雪耻的时候终于到了!你等皆为我李存勖手下的热血儿郎,就算不求名垂青史,也要博他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才是!眼下正是你们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跟着本王一起建功立业吧!全军突击!!”

“杀!!”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两千晋军精骑中顿时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两千热血儿郎不带丝毫犹豫纵马向着十万契丹铁骑猛冲而去!

望都之战正式打响!

第五十九章

冲天而起的喊杀声,顿时将望都这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宁静小城笼罩在了弥天的杀气之中!这场足以彪炳史册的望都之战在两千晋军精骑和十万契丹铁骑之间的拼杀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面对着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两千晋军精骑的奋勇突击,契丹方面的耶律阿保机却表现出了出奇的冷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打算做出丝毫的对应之策一般。

眼见着眼前的契丹大营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耶律阿保机有丝毫举动,李存勖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李存勖感到情况有变之时,忽听得战场东西两侧突然响起一片轰鸣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抬眼望去,只见疾驰的马蹄翻起的漫天尘土中,两万契丹铁骑竟然分别从东西两侧包抄而至!与此同时,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三万铁骑同时从大营中杀出,和包抄而至的两万铁骑合军一处转眼间将李存勖和他所率的两千晋军精骑重重包围了起来!

眼见着己方这两千骑兵即将陷入契丹五万铁骑的包围之中,李存勖仓促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高约六十余米的小土山,勉强能容得下自己手下这两千精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急忙大声喊道:“全军撤往东北方向的土山!”说罢,带着两千骑兵调转马头向土山奔去!

可是,尽管李存勖反应迅速,也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是东北方向却是那支合围而来的契丹铁骑迅速奔来的方向。眼看着那一万多契丹铁骑的奔袭之势要快于晋军,只怕晋军还未占领那座土山就已经被那支契丹铁骑率先占领了。

安继业见状,大喝一声道:“茹妹,你护好大哥!来五十人跟我去阻住敌军攻势,给晋王殿下争取时间夺取土山!”

安继业话音刚落,队伍中便冲出了五十余骑豪气过人的勇士跟着安继业一同朝着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的契丹铁骑冲了过去!

五十个人!连胯下的战马算上也不过只有三百条腿而已!莫说是人数对比悬殊,就连马蹄扬起的沙尘都如同一缕清风所卷起的灰尘一般,和对方的万人铁骑的浩荡声势比起来显的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眼见着安继业竟然只带了五十骑兵就冲向了己方大军,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契丹大将哈哈笑道:“哈哈哈哈!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我乃契丹大将萧……”

究竟叫萧什么,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就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安继业胯下那匹神骏无比的塞外名驹黄骠马已经载着安继业冲到了他的面前!而安继业此刻根本就没那份闲心去理会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就在这个契丹大将的话只说了一半时候,他的脑袋已经被安继业以极快的速度一刀砍飞,在喷涌的鲜血中永远的离开了他那土生土长的身体!而那个“萧”字也是在他的脑袋被砍下的瞬间勉强说出口的而已。也许他曾经确实是契丹国的一员大将,但是战场上再勇猛的大将在安继业这样的武林顶尖高手的眼里也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般不堪一击!

砍掉那个不知道叫萧什么的大将的脑袋后,安继业没有片刻的停留瞬间便冲进了那支如同狂涌的浪潮一般的契丹大军之中!黄骠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在安继业冲入对方阵营的时候,那五十个跟他一同而来的晋军勇士距离契丹大军还有近百米的距离。

尽管安继业只身一人冲进了契丹的万人大军,但是他却犹如一滴清水落在了一口滚热的油锅里一般,瞬间在这支契丹大军中激荡起了翻滚的浪花!

冲进契丹大军后,安继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左冲右突,尽情砍杀!所过之处,那些契丹铁骑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武器就已经被安继业手中锋利的唐刀一刀砍下马去。有时候安继业使出的力道太大,甚至能将对方连人带马一同砍为两爿!

武艺高强的人在契丹国也有,这群契丹军人也或多或少的见识过。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艺高胆大的勇士!在他们看来,此刻正在尽情砍杀契丹骑兵的安继业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惊天杀气的愤怒无情的杀神——阿修罗!

就在安继业奋力砍杀契丹骑兵的时候,那五十骑紧随而至的晋军勇士也冲进了契丹大军之中。在安继业的激励下,这五十骑晋军勇士的心中也扬起了冲天的斗志,直如下山猛虎一般以无人能敌的气势在契丹大军中左突右冲,霎时间将契丹铁骑铁桶般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五十一骑!仅仅以五十一骑晋军就将一支万人契丹铁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此情此景不仅让这些骁勇无比的契丹铁骑感到惊讶,就连远在大营正中坐镇的耶律阿保机也感受到了无比的震撼!这就是晋军真正的实力?难不成自己之前攻城略地之时所遇到的那些晋军都是故意败给自己的吗?以晋军这样恐怖的战斗力,自己还何谈什么占据中原一统华夏呢?尤其是那个骑着黄骠马率先冲进契丹阵营中的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的存在?

尽管耶律阿保机并不知道在当今世上像安继业这样拥有绝世武功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世所罕见,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已经让耶律阿保机的心中萌生了退意!

在阵中奋力砍杀的安继业并不知道耶律阿保机此刻在想什么,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拖住眼前这支契丹铁骑,给李存勖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抱定了这个想法,此刻的安继业已经真的化身成为六道轮回中的“非天”阿修罗!从他身上所爆发出的弥天杀气让那些契丹人胯下的骏马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出于这种天生的对恐惧的感知,这些骏马竟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掉头就跑!任凭马背上的契丹人无论怎样的驱使也无济于事,更有甚者甚至被这些受惊了的骏马几个弹跳甩下了马背!

在契丹铁骑人惧马惊的形势下,安继业和五十骑晋军勇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肆意的砍杀着,这支万人契丹铁骑眼瞅着就要陷入彻底溃败的局面!就在此时,这支契丹军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暴喝声!暴喝声中,只见这群契丹骑兵纷纷向两边让开,一个铁塔一般的巨汉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手持一柄磨盘大小的开山巨斧分开人群,像一头健壮的莽牛一般徒步奔向安继业!

这个壮汉一步迈开足有常人四步之远,加之速度极快,竟然转眼间便奔到了安继业近前。奔到安继业近前后,壮汉也不答话,虎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开山巨斧兜头向安继业砍去!这个壮汉虽然站在地上,但是身高竟然比骑在马背上的安继业还要高出一截,这一斧真真的是从安继业的头顶之上直劈而下!从巨汉这一斧的声势上,安继业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巨汉的开山巨力!因为巨斧虽然距安继业头顶还有数尺之遥,但是卷起的气流直刮得安继业几乎难以睁开双眼。安继业有心想要挥刀格挡,但是深恐胯下黄骠马无法承受如此巨力,急忙一提气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竟然迎着巨斧飞去!

眼见着巨斧即将看中自己的瞬间,安继业挥起手中的唐刀迎向了巨斧。刀斧相交之际,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却见巨汉手中的巨斧早已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顺着安继业长刀砍出的方向一斧劈空。原来安继业深知此人力量极大,虽然自己不惧以硬碰硬,但是手中的唐刀只怕会就此折断,深处千军万马之中,没有武器断然不行。想到这儿,安继业在格挡的时候使出了《太玄神功》中四两拨千斤的心法,用及其巧妙地力道一举拨开了巨汉这一记足有开山之力的劈砍!

拨开巨斧之后,安继业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人犹在半空,右脚却朝着巨汉握着巨斧的右手手腕疾速踢出!巨汉虽然看起来颇为笨拙,但是行动和反应速度却出奇的迅捷。眼见着安继业一脚踢出,壮汉猛地伸出左手直抓安继业的脚腕!好一个安继业,眼见着壮汉一抓将至,却在空中猛地一扭腰,如同一只电钻一般急速的旋转开来。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瞅着安继业的两条腿霎时间化成了数十条,急速旋转着朝自己猛踢而至!

此刻,壮汉右手的巨斧尚被安继业封在外围,无奈之下只能强打精神用一只左手勉强的抵挡安继业一瞬间踢出的三十六脚。拳脚相交的噼啪闷响中,壮汉闷哼三声向后退出了十余步才堪堪站住身形,小山一般的胸肌上赫然多出了三幅脚印,嘴角也渗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

此刻,安继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挥手中的唐刀冷冷的说道:“又是《疯魔灭世神功》!你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弟子?!”原来在安继业荡开这个壮汉的巨斧的时候,明显的感受到了巨斧上传来的强劲内力赫然便是和韩知古如出一辙的《疯魔灭世神功》的内功心法!幸亏这个壮汉的内力修为比之韩知古相差甚远,否则安继业还真够呛能够一举拨开这一斧了。

壮汉吐出一口血痰,冷笑道:“好说!老子便是魔君亲传三大弟子灭世三魔中的大力魔神——秃绥!你的功夫不赖啊,想必就是打败我师兄的那个安继业了?”

虽然自己刚才并未使出全力,但是眼见着这个号称大力魔神的秃绥连中自己三脚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安继业不由得对此人健壮如牛的体格深感震撼。至此安继业也明白了为什么契丹铁骑能够势如破竹一般连克晋军一十二座城池,若是赫连铁弗亲传的三个弟子全部随军出战的话,以他们的武功晋军之中确实无人能敌。想到这里,安继业冷哼一声道:“你师兄韩知古的功夫犹在你之上尚且被我打败,凭你也想阻挡我?!”

秃绥狂笑道:“我师兄说了,他只是不小心中了你的诡计这才落败,若论真功夫试问这世间又有谁能抵挡得了我们的《疯魔灭世神功》?小贼,敢不敢不用诡计跟爷爷我实打实的打一场?!”

安继业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我与韩知古连拼七十四掌,是实打实的内力比拼,何来的诡计而言?既然你不服,那么安某就打你个心服口服!来吧!!”说罢,将手中的唐刀插入刀鞘,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秃绥出招。

秃绥见状倒是被安继业这番气势唬的一愣,随后狂笑道:“小贼倒也硬气,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爷爷我成全你便是!”话音中,只见秃绥运足全身之力挥起手中的开山巨斧向安继业兜头砍去!

眼见着巨斧即将劈中安继业的瞬间,忽见安继业猛地举起双手向内一合,“啪”的一声竟然用一招空手入白刃硬生生把秃绥这足有开山裂地之势的一斧夹在了双手之间!

空手入白刃见过,但是以空手接住如此巨大沉重的巨斧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秃绥犹在震撼之际,忽然感觉到手中的巨斧传来一股巨力!却见安继业双手夹着巨斧猛地向自己怀中一带,秃绥只觉得自己在安继业这一带所发出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的牵引下径直向安继业的怀中扑去!这一下直把个秃绥惊得面如土色,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安继业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在这强大的内力的加持下,其力量竟然远超自己之上!

震惊之余,秃绥急忙撒手松开了手中的巨斧,随即握掌为拳,挥起沙包大小的巨拳向安继业猛砸而去!只见安继业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巨斧一扔,既不躲也不闪而是运足内力竟然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胸口接下了秃绥这势大力沉的一拳!霎时间,秃绥只感觉到自己这一拳仿佛打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块上一般,五指传来一阵剧痛险些折断。便在此时忽然感到安继业胸口肌肉向内一陷,随后猛然弹出!秃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安继业的胸口处传来一股有如排山倒海之势一般刚猛无比的内力,唬的秃绥急忙撤拳,却始终晚了半步,从安继业胸口传出的内力顺着秃绥的手臂以极强的力道猛撞过来,秃绥只觉得手臂、肩膀、胸口依次传来阵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被这股内力撞的蹬蹬蹬连连向后退出二十余步!也亏得秃绥体质异于常人,筋骨肌肉端的坚硬无比这才侥幸没被安继业这刚猛无比的内力撞的骨断筋折,饶是如此也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烦恶无比,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犹在侥幸之余,秃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却是安继业早已追至自己面前。只见安继业冷笑一声道:“还说我是用诡计赢得吗?来来来!该你接我一拳了!”说罢,作势便要挥拳向秃绥打来。

眼见如此,秃绥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明白,对方只不过凭着一股内力的反弹就已经让自己深受内伤,现在对方主动发起攻击,自己断然不可能接的下了!

就在秃绥深陷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入耳中。睁眼一瞧,却是李存勖已经率军攻上了土山,正在吹号召回安继业以及和他一起闯入契丹军中的那五十骑晋军勇士。

安继业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也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于是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反而被我大哥给救了!今日全且放你一马,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小觑我中原武林!”说罢纵身跃起,以极为潇洒的姿势飞回到黄骠马的马背上,高声喊道:“兄弟们!撤回土山!”

那五十骑晋军勇士也早已听到了李存勖的号角,听到安继业下令后,一夹马腹跟在安继业的身后冲出契丹大军向土山奔去。

一众契丹铁骑眼见着安继业带着五十骑晋军勇士撤去,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打算才是。只听秃绥怒喝一声:“一群废物!都他妈的愣着干嘛?给我追!”这群被打懵了的契丹铁骑这才醒悟,急忙纵马向安继业等人追去!

安继业见状,一拉缰绳勒住了胯下的黄骠马,调转马头对紧随其后的五十骑喊道:“你们先撤,我断后!”

眼见着安继业一个人威风凛凛的横刀立马拦在了路中,这群早已被安继业打的胆颤心惊的契丹铁骑猛拽手中的缰绳,大有一种悬崖勒马之势,硬生生的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尽管安继业只有一人而已,但是这群契丹铁骑却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跨出半步,就连绕过安继业去追击的胆量也半点全无。别说是这些契丹骑兵了,就连秃绥此刻也是心生惧意犹豫不决。退的话,被耶律阿保机看到只怕难逃一死。追的话,这个挡在路中的安继业犹如修罗恶鬼一般杀气腾腾,着实又没有这个胆量去追。一时之间追也不是,退也不能,只能带着一众契丹铁骑怔怔的站在那里,真正的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就这样,安继业硬是以一人之力震慑住了眼前这支契丹人的万人大军。僵持了片刻后,安继业回头一看只见那五十骑晋军勇士已经安全的撤回土山,这才扭过头来,冷眼打量了一番契丹人这支万人大军后,冷哼一声道:“还打吗?不打的话我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在这跟你们浪费了!”说罢,也不理会这支万人大军,拨转马头向土山行去。

望着安继业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众契丹铁骑恍如梦中一般兀自迷迷怔怔的楞在当地。就连身处大营之中的耶律阿保机也无可奈何的感叹道:“此人真乃当世无双的勇将,颇有古之大将‘万人敌’的风采!若能为朕所用,我契丹国又何愁不能一举吞并天下?此人在世一日,只怕我契丹国便休想染指中原大地半步了!”

第六十章

待安继业从容不迫的返回土山之后,清点了一下人数,这才发现自己所带的五十骑晋军勇士除七人各负不同程度的轻伤之外,竟然无一人阵亡!

李存勖见状不无感慨的说道:“二弟果然英勇过人,一身武功端的盖世无双!以五十一人对抗万人铁骑竟然能够尽数全身而退,便是三国时期的关羽、张飞、赵云之辈也不过如此了吧?贤弟实乃当世‘万人敌’啊!”

安继业却摇了摇头谦虚的说道:“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说罢,看了看已经将土山团团包围的五万契丹铁骑,不无忧虑的说道:“此刻契丹大军已经将我军重重围困在此,咱们得想个办法突围才是啊!”

李存勖笑道:“二弟不必过虑,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之所以全军退至这座土山,是因为这座土山地势较高,加之契丹人皆是骑兵,想要强攻必然会形成仰攻之势从而加大发起攻击的困难!如此一来,契丹人的攻击无论是攻击速度还是气势势必都要大打折扣。而我军则可以趁势居高临下发起反攻。人数上我们虽然不占优势,但是凭着地形之利,我军说不定还真可以发挥出以一当百的强大声势!天幸此地有这么一座土山,若是在平原之地的话,我军现在只怕是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地势上我们确实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如果敌人只围不打呢?这样一来我军岂不是会被围困至死吗?”

李存勖笑道:“茹妹妹所虑极是。但是你们忘了咱们为什么敢以两千精骑突袭契丹十万大军了吗?因为契丹人此刻已经陷入了缺粮短草的窘境!我巴不得他们现在跟咱们打一场持久战,如此一来,咱们根本无需出手,耗也耗死他们了!来此之前,咱们每人每骑携带了足够三天的粮草,省着点吃用的话坚持六天也不成问题。而契丹人呢?他们能够坚持两天只怕都是奇迹了!因此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围而不打,只可惜形势不允许,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发起攻击,以求速战速决的。”

听完李存勖的分析,安继业和王茹都对李存勖深思熟虑、算无遗策的做法感到佩服之至。现在他俩终于明白李存勖究竟是怎样才能以一州之地和占据了大半个中原的梁国对抗了十余年,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了。

就在安继业和王茹对李存勖佩服不已的时候,却见李存勖用手中的马鞭一指山下。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契丹人果然憋不住要发起攻击了吧!”

安继业和王茹顺着李存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山下的契丹军阵型确实有所变化。片刻之后,只听契丹军中传出一阵沉闷的号角声,紧接着只见一员契丹女将一马当先率领五千铁骑冲出阵营直向晋军所在的土山杀来!

看到对方竟然派出一员女将,李存勖和安继业不由得一愣。倒是一旁的王茹笑道:“安大哥刚才在战场上大显雄威,让小妹着实的艳羡不已。现在契丹人派出一员女将,正好能让我也有机会一展拳脚露露脸了!”说罢,朝李存勖一拱手说道:“小妹请命,愿带一百精骑打退契丹人的这轮进攻!”

李存勖见王茹如此豪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茹妹妹的武艺大哥我是信得过的,给你五百人,愿你旗开得胜!”

王茹将紧了紧手中的镔铁长枪,带着五百晋军精骑走出阵营,却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契丹铁骑冲至半山腰时气势已衰之际,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娇喝一声道:“冲啊!”率先冲下了山坡!

李存勖见状,不无赞叹的对安继业说道:“茹妹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一介女流之辈不仅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竟然还颇通用兵之道?茹妹妹此举实在是深合兵法之中‘半渡而击’的精髓所在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疾驰而去的王茹。对于王茹的武功他也是信得过的,但是这里是战场稍有闪失只怕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安继业此刻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时刻关注着王茹的动向,以便王茹出现危险时,自己能够及时出手相救。

此刻,战场局势果然如同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对契丹人极其不利。土山虽然坡度并不算如何陡峭,但是一路仰攻上来,契丹骑兵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已经大不如前。加之契丹人因为粮草短缺,已经连续两日食不果腹,待到冲至半山腰时早已是人困马乏疲累不堪了。而王茹及其所率的五百精骑顺着山坡一路俯冲下来,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无论人马都已经吃饱喝足精力极其旺盛,更有安继业之前那一战给晋军提振起了空前的士气。五百余人直如猛虎下山一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转眼之间便将冲至半山腰的那五千名疲惫不堪的契丹骑兵冲的七零八落!

冲入敌军之后,五百晋军精骑不由分说见到契丹人就砍,一时间一众契丹骑兵被砍的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王茹挺枪刺死了十余名试图围攻自己的契丹骑兵后,放眼一瞧已然瞧见了那名正在砍杀晋军的契丹女将。那名契丹女将果然如同王茹所料的那样是一名武功高手!只见此女胯下一匹枣红马,手中握着一把刃长四尺五、柄长一尺五的斩马长刀。一身黑甲外罩红袍,朱唇贝齿面目姣好。只是一头秀发的样式也和契丹男人一样是髡发,两鬓头发尽数剃光,只留头顶一处编成一条粗直的麻花辫直垂腰际,再配上那对剑眉显得英气逼人。虽为一名女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攻守兼备、进退有序,显然武功甚高。晋军虽然勇猛但是面对这样的武功高手一时之间竟然束手无策,转眼间便有十余名晋军精骑被这名契丹女将手中的斩马长刀斩落马下!

王茹见状,一夹马腹朝着那个契丹女将疾冲而去,手中长枪片刻不停连连刺出,将沿途阻挡的契丹骑兵纷纷挑落马下,眨眼间便冲到了那个契丹女将的身前。随后对一众晋军精骑娇声喝道:“都让开,这个契丹女将留给我来对付!”说话间,手中长枪寒芒一闪已然刺出,枪出如龙以迅疾无比的速度直奔那名契丹女将的咽喉刺去!

眼见着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疾刺而至,从这一枪的声势上就能看出王茹的武功极高!那名契丹女将当下也不敢大意,挥起手中的斩马长刀一刀将王茹的长枪挑开。挑开长枪之后契丹女将手中的长刀竟然像是吸附在了王茹的枪杆上一般,在二人战马相错之际,紧贴着枪杆迸出一溜火花向王茹紧握着长枪的双手削去!王茹见状,也不撒手撤枪,而是运足全身内力于双手之上,奋力一震枪杆硬生生的将契丹女将的斩马长刀震开!这时,二女的战马已然错身而过,王茹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枪头一记回马枪直刺契丹女将的后心!而契丹女将却仿佛背后长眼了一般,感觉到背后长枪的破空之势后,迅疾的伏低了身子紧紧地趴在马背上堪堪的躲过了王茹的这记回马枪。随后左手一探从马鞍下掏出一枚链锤,蓦的抛出向王茹当胸打来!王茹早已料到契丹女将会用趴伏在马背上的方式躲开自己这一记回马枪,本想着趁势一枪砸下,却不曾想这个契丹女将竟然会突然甩出一记链锤。无奈之下王茹急忙撤枪变招,认准了链锤的来路后一枪刺中链锤尾部的长链,然后顺势一搅一挑,以一搅之势破了链锤的攻势,再以一挑之力登时将链锤从那个契丹女将的手中硬生生的拽了过来!

此时,二女胯下的战马已经完全错开,几乎是同时一勒缰绳拨转马头再次相向而对。从战马相交,相错,再到二人同时拨转马头再次相对,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然而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下,二女竟然连过五招,再次相对之时均已对对方精湛的武艺感到佩服不已!

契丹女将颇为诧异的打量了一番王茹后,大声说道:“想不到中原女子竟然也有如此身手?我乃契丹国应天大明地皇后述律平的侄女,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关门弟子——小魔女述律月华!来将何人?!”

王茹淡淡一笑道:“我就说你的武功怎么如此了得,想不到竟然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关门弟子?我没有你那么长的名号和头衔,郓州寿张王家铁枪的王茹便是!”

“郓州寿张王家铁枪?”述律月华若有所思的问道,随后恍然大悟道:“铁枪王?!想不到梁国第一猛将铁枪王王彦章的子嗣竟然会投身晋军为敌国效力?”

王茹正色说道:“你们契丹人无故犯我中原华夏神州,凡是中华儿女皆可放下一切隔阂同仇敌忾!大敌当前,区区的晋梁两国之间的恩怨又算的了什么呢?”

述律月华闻言竟然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王茹的说法,咯咯一笑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难得在这里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且还和我一样是个女的,如此一来我也管不了什么国与国之间的争端了。来吧!咱俩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

述律月华直爽的性格也勾起了王茹的一丝好感,笑道:“你这直爽的性格倒是颇对我的脾胃。也罢!咱俩也算是棋逢对手了,我也真心的想要领教一下六十二年前威震中原武林的《疯魔灭世神功》的手段,你可不要放水哦!”

述律月华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不过马战不是我的强项,咱俩马下一决胜负如何?”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自幼练武,马上马下皆能施展,怎么打都无所谓。既然你不善马战,那咱们就马下较量吧!”

说罢,二女也不理会周遭契丹铁骑和晋军精骑之间混乱的战局,同时翻身下马,拉开架势相对而立。

二女互相对视了片刻后,述律月华突然劈空挥出一刀放出一记凌厉的破空斩后,身子甫然而动化身成一道黑红相间的魅影紧随着那记破空斩朝着王茹疾冲而至!这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所在——出手迅疾无比,招招占尽先机!

洛阳武林大会期间,王茹也曾目睹了韩知古的惊世武功,也明白《疯魔灭世神功》的特点就是一个字“快”!然而尽管王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她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述律月华的速度竟然会如此惊人,甚至还在韩知古之上!

此刻已经容不得王茹再有半点迟疑了,因为述律月华率先发出的那一记破空斩已经卷起凛冽的风压扑面而来!王茹心知《疯魔灭世神功》的威力,一时间也不敢硬接,但是周围都是乱战成一团的契丹骑兵和晋军精骑,想要躲闪也无处可躲。无奈之下,王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心一横运起家传内功心法《霸王功》,一身内力直惯镔铁长枪猛地使出一招霸王劈山,将手中的镔铁长枪高高举起迎着述律月华的破空斩奋力砸去!

耳轮中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王茹竟然用自己的《霸王功》硬生生的破了述律月华那记蕴含着《疯魔灭世神功》内力的破空斩!王茹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述律月华虽然速度在韩知古之上,但是内力比之韩知古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跟自己不过是伯仲之间而已。然而王茹却没有任何时间来庆幸了,因为两股内力剧烈相撞的轰然巨响中,述律月华已经冲开了滚滚尘烟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了王茹近前!

人还未到近前,述律月华手中那把连柄带刃长达六尺的斩马长刀已经蓦然挥出。可是述律月华的斩马长刀长,王茹手中那把长达七尺的镔铁长枪更长!眼见着述律月华的斩马长刀劈面砍来,王茹双手一使劲将刚刚砸至地面的长枪猛然斜挑而出直刺述律月华的腰肋。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兵器的长度上王茹还是占有优势的。这一枪虽然后发,但是凭借着长度的优势竟然先至,逼得述律月华不得不急忙撤刀回救。霎时间,在密集的刀枪碰撞声中,二女已然你来我往互有攻防的战成了一团!

内力上二女不相伯仲,兵器上也是俱为长兵器,能够分出胜负的只剩下武功招式一条路了。述律月华的《疯魔灭世神功》固然出手迅疾无比,招招占尽先机,但是王茹的霸王枪心法所奉行的也是以快打快而且招式端的灵动巧妙无比。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战成了一个难分胜负的平手局面!

就在二女激斗正酣之时,忽听得契丹大营中传来三声低沉的号角声,竟然下令正在进攻的契丹骑兵全军撤回大营!原来在王茹和述律月华激斗之时,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五千契丹疲兵早已被五百生龙活虎的晋军精骑杀的溃不成军,眼见着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此情此景让远在大营正中观战的耶律阿保机颇感无奈,为了避免这五千契丹骑兵全军覆没,耶律阿保机只能下令那五千骑兵撤回大营了!

所谓军令如山,更何况这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自下达的命令,述律月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将手中的斩马长刀奋力一甩荡开了王茹的镔铁长枪后,无可奈何的说道:“不打了!陛下有令让我们撤回大营,没法打了!”

王茹收起手中的长枪严肃的说道:“值此两军生死之战的关键时刻,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放你走吗?”

述律月华诧异的问道:“莫非你想趁势强攻断绝我等的退路不成?”说到这,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武功虽高,招式虽然极为凌厉,但是每招每式都留有一定的余地。不像我所学的《疯魔灭世神功》那样招招式式都充满了杀机,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武功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你不是那种嗜杀成性的人,也绝对不会做出把人逼到绝境的事来!”

王茹笑道:“你这看人的本事倒真是入木三分,一番交手胜负未分,却让你把我的性格看穿了。”说罢一摆手中长枪,让开一条去路,接着说道:“你走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一决高下!”

述律月华点了点头道:“这一次算是个平手,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你再战一场的。只可惜咱俩现在是敌对关系,不然我倒是真有心想和你结为姐妹呢。”说罢,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茹后打马从王茹身边疾驰而过,带着一众契丹败军向山下大营撤去。

遥望着述律月华远去的背影,王茹喃喃自语道:“一个师父却教出了两样徒弟,这个述律月华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若是在平时遇到,只怕我们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结为姐妹呢。”

此时,王茹手下的一众晋军见到契丹人撤退,急忙要追。却被王茹一展手中的镔铁长枪拦住了,只见王茹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咱们的任务是击退敌人的进攻,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再穷追猛打了。保存实力才是上策,走吧!”

待王茹率军返回山顶之后,李存勖和安继业早已打马迎了过来。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茹妹妹果然身手了得!打败了契丹人的第一轮攻击,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王茹面带惭色的摇了摇头道:“折损了百十员精骑,小妹心中有愧啊!”

李存勖正色说道:“这是战争,战场之上难免会有死伤。更何况茹妹妹仅以五百精骑就击退了五千契丹铁骑,纵有些许折损又有何妨?茹妹妹切莫将这等小事挂在心上!”

安继业不无关切的说道:“适才你与那契丹女将交手之时,我看她的武功路数和那个韩知古如出一辙,茹妹没受伤吧?”

王茹淡然一笑道:“有劳安大哥挂心了,小妹没事。那个契丹女将叫述律月华,是韩知古的师妹,武功着实了得!”

安继业道:“之前被我打伤了的那个契丹巨汉秃绥也是赫连铁弗的徒弟,想不到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三个弟子竟然全都来到了这个战场。好在韩知古和秃绥已经被我打伤,这个述律月华武功虽高却和茹妹你不相上下,只剩下她一个人倒也不足为虑了。”

李存勖笑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吃饭,养好了精神准备应对契丹人的下一轮攻击了!”说罢,转身对身后两千精骑大声说道:“一千人负责警戒,一千人原地休息吃饭,吃饱喝足了以后轮替。大家养足了精神准备着下一场厮杀了!”

用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一众晋军均已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李存勖俯瞰了一眼山脚下的契丹大军,想必契丹人也经过了一番修整,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随时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击。

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契丹铁骑,李存勖踌躇满志的说道:“我李存勖征战沙场三十七年,三十七年经历了大小战役七十余战,似今日这般凶险的局面也算是头一遭了。今日若能打败入寇中原的耶律阿保机,我李存勖就算是不能平定这个乱世也足以彪炳史册了!”说罢,笑着对身边的安继业说道:“二弟一定还记得定州新城开战前,你曾问我李存孝的事情吧?当时我说赢了新城一战后就把实情告诉你们,现在也是时候揭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了!”

第六十一章

望都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虽然契丹人以十万之众对晋军两千精骑在人数上大占优势,但是在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的奋战之下,晋军竟然两战皆胜,一时之间晋军的士气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吃饱喝足之后,遥望着山下重重包围的契丹铁骑,李存勖却突然说起了关于李存孝的往事。尽管安继业和王茹也十分想知道李存孝究竟是生是死,但是在如此场合下突然说起这件事,一时间倒让安继业和王茹感到有些无从适应。

看着面带不解之色的安继业和王茹,李存勖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在这个关口说起我大哥的事情有些不合时宜,其实我也是想以此来进一步的提振一下士气罢了!”说罢,遥望着渐渐偏西的骄阳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缓缓地说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父王生性喜好收养义子,膝下除了我们十一个亲生子嗣之外还有十六个义子,存孝大哥便是其中之一。二十七个兄弟中,尤属我和存孝大哥还有嗣昭哥兄弟三人关系最为亲密。当时我虽然年幼,但是颇喜欢存孝大哥和嗣昭哥那种豪爽的性格,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缠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而他们也把我当成亲弟弟一般格外的疼爱。存孝大哥武艺高强被世人称之为‘战神’,实乃我父王的左膀右臂。无理论是在平定黄巢之乱还是藩镇之战以及与朱温之间的战争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李家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存孝大哥功不可没!

“但是,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父王原本对存孝大哥信任有加,不曾想因为汴州一战存孝大哥放走了朱温手下大将王彦章,虽然之后存孝大哥带着父王全身而退却从此在我父王的心中种下了猜疑的祸根!景福元年正月的一个夜晚,我另一个义兄李存信因为妒忌存孝大哥的功劳,于是向我父王密进谗言说存孝大哥心怀不轨图谋造反。父王联想到汴州一战的情景,登时加重了对存孝大哥的怀疑。恰巧当时我在内室休息,无意中听到了这个消息。虽然当时我只有七岁,但是也明白存孝大哥只怕是危在旦夕了。有心想将此事告诉存孝大哥,可是当时他远在前线,我一个七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呢?于是第二天便将此事告诉了嗣昭哥,嗣昭哥听闻此事后,叮嘱我不要声张,他会想办法的。

“就这样,转眼间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我原本以为父王早已忘却此事。没想到就在此时军中突然传出存孝大哥意图勾结赵王王镕谋反的谣言,联想到之前的种种过往,父王盛怒之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存孝大哥全家老幼尽数抓获,并亲率十万大军将存孝大哥所在的邢州城团团包围起来!存孝大哥虽然在战场上英勇无敌,但是在政局中却全无半点心机,仓促之下被污以谋反恶名,面对着父王大军的包围一时间竟然没了对策。想要去父王军中申诉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开战可是面对着自己的义父又着实难以下手,只能紧闭城门死守。而父王也惧怕存孝大哥的强大的实力,所以也是只围不打,意图把存孝大哥逼至绝境之后让他投降。结果这一围硬是足足围了八个月!

“八个月后,也就是乾宁元年三月,存孝大哥城中早已粮尽,而我父王的耐心也被彻底的消磨光了。为了逼迫存孝大哥投降,我父王竟然将存孝大哥满门老幼尽数推到邢州城前一一杀死!父王此举将存孝大哥彻底激怒了,但是盛怒之下存孝大哥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对自己的义父出手,最终竟然由怒转悲斗志全无,心灰意冷之下只求一死,于是打开城门只身一人来到父王军中请降。把存孝大哥押回太原后,念及存孝大哥过去所立下的汗马功劳,父王原本也不想杀他。希望诸将能够为存孝大哥求情,父王就能顺势赦免存孝大哥。谁曾想,满朝文武因为妒忌存孝大哥的功劳,除了我这个当时年仅九岁的孩子和嗣昭哥外,竟然再也没有一个人替存孝大哥求情。非但如此,那起子小人竟然还趁机落井下石,纷纷指责存孝大哥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尽管我和嗣昭哥叩头出血力保存孝大哥,也终归无济于事。最终父王被逼无奈,只能忍痛判了存孝大哥一个车裂的酷刑!

“行刑之日,连老天似乎都对存孝大哥的悲惨遭遇心怀不忍,满天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那个构陷存孝大哥的卑鄙小人李存信更是亲自行刑,驱赶着五架马车,准备将存孝大哥就此撕裂!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当五架马车用尽力量向外拉扯时,存孝大哥的手腕脚腕竟然因为先天的反应,自然而然地生出反抗的力道,将五架马车又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接连十数次,次次如此。结果存孝大哥没有被车裂而死,拉马车的马匹反到被活活的累死了三匹!身遭车裂酷刑而不死的,古今天下也只有存孝大哥一人了!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一时间连父王在内都觉得束手无策。这时,倒是存孝大哥一心想要尽早解脱了却一切。于是主动向李存信提出将他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废了他的武功,让他的手脚无法发力,然后再打碎他的周身关节,让他四肢无法相连,届时再行刑!按照存孝大哥的意愿,李存信命嗣昭哥将存孝大哥带回牢房,尽数挑断存孝大哥的手脚筋脉并打碎他周身的关节后,再次行刑。这一次,存孝大哥终于被五架马车彻底撕裂!一代战神、天下无双的李存孝就此含冤惨死!”

说到这,李存勖停下了话头,遥望着远方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安继业和王茹也对一代战神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感到唏嘘不已。良久之后,安继业问道:“这么说,李存孝最终还是死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也算是死了,也算是没死。身虽未死,但是心早已灭!”

“这……?”安继业和王茹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李存勖,均不明白李存勖这自相矛盾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存勖狡黠一笑道:“你们忘了把存孝大哥拖入牢房负责挑断他手脚筋脉的人是谁了吗?”

安继业和王茹恍然大悟道:“是李嗣昭!难道说……”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那日我把父王疑心存孝大哥谋反之事告诉了嗣昭哥后,嗣昭哥便留了一个心眼,遍寻天下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和存孝大哥相貌相仿的人。后来便将此人收为死士,给他灌了哑药后秘密的厚养于家中,以备不时之需。当存孝大哥被处以车裂之刑时,嗣昭哥本想提前用这名死士将存孝大哥换下,但是一来没有机会下手,二来也怕被我父王看出端倪,于是就想赌一把!以嗣昭哥对存孝大哥的了解,莫说是区区的五架马车,便是五十驾马车也休想伤得存孝大哥分毫!”说到这,李存勖看了一眼安继业,接着说道:“二弟你说你和我存孝大哥修炼的是同一门武功,这一点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遇强则强,如果想要仅凭着五架马车之力就想撕裂我的话,确实力有不逮难以成功!”

李存勖哈哈笑道:“我这个嗣昭哥天性好赌却是十赌九输,唯独这一回老天开眼总算是让他赢了一把!当日行刑之时,李存信亲自主刑,负责监刑的却是嗣昭哥。行刑失败后,李存信让嗣昭哥把存孝大哥押回牢房负责亲手挑断存孝大哥的筋脉,这一来正中嗣昭哥的下怀!趁机用那名早已准备好的死士和存孝大哥掉包,然后由年仅九岁的我将存孝大哥送出太原。如此一来,存孝大哥终于逃脱了惨死的厄运。

“然而存孝大哥虽然保全了性命,但是接连的打击早已让他心灰意冷。身未死,心已亡,昔日的‘战神’如今只剩下了一副空虚的皮囊而已。为了不拖累我和嗣昭哥,存孝大哥决定永远的离开中原这块伤心地,远赴塞北就此隐居。从此以后中原大地‘战神’的威名犹存,但是包括我和嗣昭哥在内却再也没人见过存孝大哥本人。”

听完这段尘封了二十八年的往事之后,安继业和王茹心中的谜题终于迎刃而解!李存孝确实还活着,而李存孝的本名叫安敬思,心灰意冷的安敬思不正是安意冷吗?!如此一来安继业的师父便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隐居塞北销声匿迹了二十八年的李存孝了!

就在安继业和王茹坐实了安继业的师父和李存孝就是同一人的时候,李存勖突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弟你的授业恩师……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存孝大哥了吧?!”

突然听到李存勖这样问,安继业不由得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犹豫了片刻后,这才缓缓地说道:“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只不过眼下也只是猜测而已,真相最终还得由我师父来揭开了。”

李存勖淡然一笑道:“其实我这也算不上什么料事如神,只不过身为一方霸主,若是不能及时的洞察先机,而是一味地被人蒙在鼓里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昏庸之辈?”说到这微微一顿,随后一转话题接着说道,“李存孝是我亲如手足的大哥,又是你的师父,而你我之间竟然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义结金兰。虽为一桩美事,可是辈分却乱了。唉!也罢,咱们沙陀人本来也不像汉人那样,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姑且各论各的吧!”

尽管李存勖这番话看起来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在安继业和王茹听来却总觉得另有深意,只是一时间想不明白李存勖这番话中所蕴含的那份深意究竟是什么罢了。可是不管怎样,至少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李存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人!那日王彦章所说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二人的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山脚下的契丹大军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随后只见将土山重重围困的五万契丹大军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一步步的向土山围了上来!

李存勖见状哈哈笑道:“耶律阿保机啊耶律阿保机,枉你号称一代雄主,想不到情急之下竟然也会犯如此无知的错误!我看你真是饿昏了头了!”

安继业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军事一道却是一窍不通,于是不解的问道:“眼见着契丹大军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大哥怎么却说耶律阿保机饿昏了头了呢?”

李存勖笑道:“这么小的一座土山,他竟然试图以五万大军同时强攻?等他们攻到半山腰的时候,不仅人困马乏,更会因为人数太多而导致拥挤不堪,无法施展!如此拙劣的用兵方式,他耶律阿保机如果不是饿昏了头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他实乃一介无能之辈!”

王茹出身将们,自幼耳濡目睹早已见惯了其父王彦章排兵布阵的做法,对军事一道倒也颇有几分心得。也点了点头道:“李大哥说的没错,耶律阿保机此举确实有失大将之风!等他们到半山腰时,我们再冲下山去发起反攻之后,他们仅有的的退路都被自己堵死了,如此做法当真是自寻死路!”

李存勖用不无赞赏的目光看着王茹,说道:“还是茹妹妹分析的透彻!”说罢转身对身后的一千九百多晋军精骑大声说道:“分兵两拨,还是用‘半渡而击’的打法!待敌军冲至半山腰声势已竭的时候,本王和安继业率领第一队发起反攻!等打的差不多了以后,在第一队撤回山头的同时,由王茹率领第二队继续发起反攻!第一队则返回山顶稍事休息。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将这群契丹人尽数击退为止!”

这边李存勖话音刚落,那边契丹大军同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已然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向土山席卷而来!

面对着汹涌而至的五万契丹大军,李存勖满腔豪情的笑道:“今日一战便是咱们彪炳史册、名垂青史的时候!茹妹,你颇有大将之风深通用兵之道,撤退的时机自行掌握便是,但是切记当退则退,无论如何不可恋战!”

王茹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一拱手道:“李大哥放心,小妹心里有数!”

李存勖用满是期许的目光盯着王茹重重的点了点头后,便转过头去死盯着山下蜂拥而至的契丹铁骑,不再言语。待契丹人冲至半山腰后,李存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高声喝道:“将士们!杀!!”说罢,和安继业二人率先向已经冲至山腰处的契丹大军猛冲而去!

安继业马快,转眼间便已经第一个冲到了契丹大军之中,在一片人喊马嘶声中,严整有序的契丹阵营顿时被安继业手中锋利的唐刀撕开了一道豁口!紧接着,李存勖及其所率的九百余名晋军精骑也紧随其后冲进了契丹大军之中,直以气吞河山之势霎时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铁骑杀的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这一战,因为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三个徒弟——灭世三魔中的小魔王韩知古和大力神魔秃绥均被安继业打成重伤无法参战,仅剩下的小魔女述律月华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参加战斗。如此一来,九百多晋军精骑所面对的只剩下了一群又饥又累的寻常将校和普通士兵而已。这样一支疲累不堪的契丹大军,莫说是对付安继业这样的武功高手了,就连应对那些精力充沛如狼似虎的晋军精骑都极其费力,人数上所占的优势早已被饥饿和疲劳彻底抹平。一时之间,五万契丹铁骑竟然被九百多晋军精骑完全的压制住了!

此刻,冲在最前面的契丹人想要逃跑,却被紧随而至的后军死死地顶住,退无可退。而后面的契丹大军想要冲上前去厮杀,又面临着前有败军阻挡后有大军不断压上的乱局,一时间阵型大乱!战场形势对于契丹人来说极为不利,对于那九百多晋军精骑而言却是天赐良机。在晋军精骑的奋力砍杀下,成群的契丹铁骑如同被割倒的麦田一般一片片的倒下,惨不堪言!

遥望着土山半山腰处惨烈的战局,身在契丹大营的耶律德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毕恭毕敬的对身边的耶律阿保机说道:“父皇,这样的打法对咱们来说极为不利,如今已经是任人宰杀的局面了!恳请父皇下令收兵吧!”

耶律阿保机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战局极为不利?但是他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闻耶律德光如此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说道:“收兵?朕纵横天下五十余年,横扫漠北,一统契丹,称帝立国,攻灭渤海,戎马一生,功绩显赫!今日亲率十万契丹铁骑对阵李存勖不过区区两千残兵,你竟然让朕撤兵?!打不赢这一仗,朕还有何颜面面南称帝?还有何颜面面对群臣百姓?今天朕就算是用我十万契丹热血儿郎的尸体埋我也誓要把李存勖和他这两千残兵活埋在此不可!!”

眼见着耶律阿保机如此盛怒,耶律德光有心想要闭嘴,但是想到这十万契丹铁骑的下场,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道:“父皇!汉人有句俗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父皇又何必强争这一时的高下毁了父皇您亲手打下的这万世基业呢?眼下我军军粮已尽,继续坚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何不就此罢兵,撤回契丹重振旗鼓以待他日一举攻下中原呢?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撤军吧!”

平心而论,耶律阿保机又何尝不明白耶律德光说的确实有道理呢?但是强烈的自尊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就此撤军这个当前唯一正确的决定!盛怒之下,耶律阿保机反手狠狠地抽了耶律德光一个耳光,厉声骂道:“大局?天下?!废物!朕任命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给你五万精兵让你守住定州新城!你却在定州新城一战惨败逃回,五万契丹将士荡然无存,定州新城得而复失,更是让朕的爱子你的四弟变成了李存勖的俘虏!若非是你在定州新城的惨败,朕又怎么会落得今日如此不堪的局面?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朕讲什么大局、天下这些狗屁大道理?!朕就想不明白了,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无能无用的逆子?!亏得朕还有心想将大统传位于你,你可是真真的让朕失望透顶了!和你大哥耶律倍比起来,你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眼见着耶律阿保机言语之中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耶律德光捂着被耶律阿保机打的红肿不堪的脸颊,索性把心一横,决心以死相谏!抬起头来直视着耶律阿保机那两道令人胆寒的凌厉的目光,大声说道:“定州新城之败,儿臣万死难辞其咎!但是正是因为有了新城之败的教训,儿臣才切身体会到了李存勖的厉害,才更加明白此时再不撤军我军必败无疑!父皇所说的十万铁骑其实不过是已经饿了两天的十万疲兵而已!李存勖尽管只有两千人,但是那是两千吃饱喝足了的精兵强将!其中更有安继业和王茹这样的武功高手在内,我们以十万疲兵对抗两千精兵,何来的胜算?!就算我们真的能用十万契丹热血儿郎的尸体活埋了李存勖,就算我们真的打赢了这一仗又能如何?到那个时候,面对着粮草已尽的绝境,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进退两难之际留给我们的只怕是只剩下了全军覆没、尽数死在中原这一个凄惨的下场了!!”

耶律德光的一番话直把个耶律阿保机气的七窍生烟!用被气的颤抖的手戟指着耶律德光,厉声说道:“好一个忤逆之子!竟然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跟朕说话?好!顶的好!你顶的真好啊!!你真当朕能生得了你,就杀不了你了吗?!”

说罢,竟然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挺剑向耶律德光当胸刺去!

第六十二章

在耶律阿保机的命令下,契丹大军对李存勖率领的两千晋军所在的土山发起了全面总攻!可是五万大军的强攻却并没有让耶律阿保机看到丝毫的胜利的曙光,反而陷入了五万大军任由晋军精骑砍杀的凄惨局面。

眼见着己方必败无疑,耶律德光斗胆向耶律阿保机死谏,恳请耶律阿保机下令撤军。但是耶律阿保机此刻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耶律德光这番肺腑之言呢?

言辞激烈的争论之中,耶律阿保机终于忍无可忍,竟然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朝着耶律德光当胸刺去!眼见着耶律德光就要血溅当场,死于自己亲生父亲手中的利剑之下了!

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如此绝情,耶律德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双玉手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瞬间将耶律阿保机的长剑硬生生的接了下来!耶律阿保机定睛一瞧,却是一直护持在他身边的小魔女述律月华在关键的时刻制止了这一幕人间惨剧的发生。

接下了耶律阿保机这一剑之后,述律月华急忙撒手翻身下马就势跪倒在地,叩头说道:“陛下息怒!耶律元帅虽然言语莽撞有些无礼,但是所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念在他也是为了我们契丹国的未来着想,情急之下这才口无遮拦冒犯了天颜。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切莫气坏了身子啊!”说罢,转头对耶律德光说道:“耶律元帅怎能如此无礼?汉人有云‘小受大走!’眼见着陛下盛怒之下将行此不忍之事,你怎么就这样硬挺挺的准备受死了呢?你死了倒是一死百了,兴许还能博得一个以死诤谏的美名名垂青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做法却是将陛下陷入了不义之地,更是让陛下背上了杀子的恶名!这是身为人臣、生为人子应该做的事吗?!”

面对着述律月华的劝阻,耶律阿保机终于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述律月华是他深爱的皇后述律平的嫡亲侄女,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十分聪慧,深受他们夫妻二人的喜爱。眼见着述律月华亲自出面求情,耶律阿保机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一甩手扔掉了手中的长剑,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耶律德光此刻也早已醒悟,对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深感后悔不迭。看到深受父母喜爱的表妹述律月华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急忙就坡下驴,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颤声说道:“逆子不孝,冒犯了天颜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父皇从重处置!”

耶律阿保机伸手抹去了眼角的两行浊泪,长叹一声道:“罢了!你虽然言语无礼,但是朕也知道你这一番苦心都是为了朕的天下着想,是为了咱们契丹国的未来着想。此事休要再提,朕既往不咎!倒是你们两人开口闭口满嘴都是汉人的教条理论,想来是深受汉人文化的影响了?看来汉人的文化确实有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地方啊!

“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句句在理?但是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眼瞅着剑指中原,大事已成,没曾想到却被李存勖这区区两千晋军阻住了我契丹十万铁骑的成功之路!如此被动的局面实乃朕这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的奇耻大辱啊!你们且容朕再任性一回吧,只要能够通过这次强攻打败李存勖,多少能让朕挽回些颜面的话……朕即刻退兵!”

看到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机竟然说出了这样委曲求全的话,耶律德光身为人子人臣也是深感屈辱万分。当即挺身而起,大声说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父皇深受如此奇耻大辱,皆为儿臣丢失定州新城之罪,儿臣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儿臣斗胆请令,愿率一万精兵攻下土山,誓将李存勖的人头提来为父皇雪耻!如若不成,儿臣甘愿提头来见!”

述律月华也起身说道:“末将愿和耶律元帅同往!”

眼见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如此斗志昂扬,耶律阿保机深感欣慰。但是他也深知此战极其凶险,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爱子和述律月华去以身犯险呢?于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你们的心志朕明白,但是你们不能去!尧骨(耶律德光的小字)你胸怀天下,智勇过人,秉性更是宽厚仁慈,契丹国的未来离不开你!月华你武艺高强,机敏聪慧,实乃我契丹国下一代之中的后起之秀!你们二人皆为我契丹国的未来,朕又怎么会让你们深陷险地呢?就这五万人,眼下正在攻山的这五万人是朕最后的希望!如果他们真能攻下土山杀死李存勖为朕报仇雪恨最好,如果……如果他们攻不下来的话,那么咱们就全军撤退便是!若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届时的局势必然混乱不堪,你俩就留在朕的身边保护朕吧,朕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二人了!”

耶律阿保机的一番肺腑之言着实让耶律德光激动不已!从耶律阿保机的话中,耶律德光听出来了自己日后极有可能会有继承大统之意。虽然此时正值存亡之秋,但是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又怎能不让耶律德光感到兴奋?按捺着无比兴奋地心情,耶律德光大声说道:“父皇放心,父皇乃天选之人,遇事定能逢凶化吉!更何况有儿臣和月华妹妹在此,定能护得父皇周全!”

受到赞扬的述律月华也激动不已的说道:“陛下尽管放心,臣女的两位师兄臣韩知古和臣秃绥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并无大碍尚能战斗!有臣等师兄妹三人在此,绝对能保陛下安全返国!”

这边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以及述律月华已经定好了应对方案,那边李存勖和安继业率领着九百多晋军精骑犹在奋战之中,又怎会想到就在此时契丹大营之中已经经历了如此一场风波?

奋力冲杀了近半个时辰后,李存勖渐渐地感到砍人砍的两手酸麻不堪,体力渐有不支。于是对一直护持在身边的安继业大声说道:“半个时辰了,我军体力也差不多消耗到极限了。二弟你内功好,替我下令终止第一队的反攻,全员撤回山顶,让茹妹妹他们发起第二波反攻吧!”

安继业闻言,急忙气运丹田朗声说道:“全体将士听令!晋王殿下有令,第一队反攻的将士全员撤回山顶休息!茹妹,该你们上场了!”安继业那充斥着《太玄神功》浑厚内力的声音顿时在一瞬间响彻整个战场上空,竟然把战场之上震天的喊杀声完全的压制住了,清晰地传到了战场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令完毕后,安继业对李存勖说道:“大哥你们撤吧,我断后!”

李存勖不无关心的说道:“已经厮杀了半个时辰了,你也得好生休息一下啊!”

安继业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愚弟自幼练武,打磨出了一副好身板。半个时辰而已,我不累!且让我和茹妹他们一道再厮杀一回,大哥尽管上山休息便是!”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兄去也,贤弟自己小心!”说罢,带着一众晋军拨转马头向山顶冲去。

眼见着李存勖带着一众晋军绝尘而去,早已被打懵了的契丹大军竟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军中一员将领提前醒悟,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追啊!”

一众被杀的晕头转向的契丹大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打马向李存勖追去。但是契丹大军已经整整两日食不果腹,又被李存勖的晋军砍杀了足足半个时辰,此刻早已人困马乏疲累不堪,想要追上李存勖又谈何容易?更何况,在他们的眼前还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修罗杀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经过半个时辰的砍杀,安继业的一身白袍和胯下那匹黄骠马早已被契丹人的鲜血彻底的染红了。殷红刺眼的鲜血顺着安继业的袍角和手中的那把已经被砍得卷刃了的唐刀的刀尖一滴滴的不断滴落。看到契丹大军要奋起直追,安继业一甩手扔掉了手中那把已经卷刃不能再用的长刀,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伸手从马鞍后又抽出了两把新刀纵马迎着契丹大军冲了过去!

眼见着安继业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一般再次冲来,一众契丹大军早已被惊得心胆俱寒,慌不择路四散逃窜!便在此时,山顶处响起了一阵直冲天际的喊杀声,却是王茹等李存勖率军安全撤回山顶后,率领着另外九百多跃跃欲试的精锐晋军骑兵发起了第二轮反攻!王茹所率的这九百多晋军精骑一冲入契丹大军之后,不由分说的提刀便砍,举枪便刺,顿时将这群好不容易才重新整顿起了军型早已疲累不堪的契丹大军再次冲的纷乱不堪,人仰马翻!

但是,尽管是面对着如此惨状,这支攻山的契丹大军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即便是逃避,也仅仅是为了躲避安继业这个浑身浴血的修罗杀神而已,一旦逃开便立即纵马向其他晋军杀去!因为所有参与攻山的契丹人都明白,这次的攻击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自下的死命令,不攻下这座土山,全军有死无回!彼时契丹军队的军令及其严苛,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不战而逃的话,不仅自己会被砍头,就连家中老小都会遭到连坐被发往军中为奴!正因如此,这支契丹大军在面对着如此惨烈的战况下,却始终没有一人后退逃跑,宁肯战死沙场也要拼尽全力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动攻击!

这样混乱不堪、一边倒的局面看起来对晋军颇为有利。可是不管这支契丹大军如何的疲累不堪,这也是一支五万人的大军!五万人,就算是站在那里不还手,任由晋军砍杀也得用个把时辰才能尽数杀光。更何况晋军只有两千人不到,而这支五万人的契丹大军又全都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竭尽全力不断的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想要赢谈何容易?

……

就这样,这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硬是从中午一直战至了傍晚!

待李存勖再次撤回山顶后,王茹又一次毫不犹豫的率领着残余的晋军冲下山去发起了第六轮反攻!李存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身边残存的晋军,又打量了一番山腰处由王茹率领的那队正在酣战的晋军。粗略的计算了一下,经过六轮反攻,两千晋军精骑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七百人了。而契丹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至少还有两万余众!

看着那些犹在亡命发起攻击的契丹铁骑,李存勖苦笑了一声对身边正在运功调息的安继业说道:“契丹人果然是彪悍无比,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舍生忘死的拼到如此地步!眼下咱们最多还能再坚持两轮反击,若是没有奇迹出现的话,只怕咱们这回真的要葬身在这座无名土山之上了!”

安继业此刻已经调息完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后,抬头看了一眼那轮带着血色余晖的夕阳,缓缓地说道:“我只会在战场上厮杀,对于战法之道却是一窍不通。我想大哥既然能够咬牙坚持到现在,想必一定还有别的万全之策吧?”

李存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了!我早已经是机关算尽了!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李嗣昭!如果咱们能坚持到李嗣昭率着那三千后援赶到的话,那么咱们还有希望。但是咱们一路奔袭至此,行程比李嗣昭足足快了一天,现在咱们真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看到一向信心满满的李存勖竟然也失去了信心,安继业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局势确实极为不容乐观了。略微思考了片刻后,安继业说道:“如果咱们坚持不到李嗣昭将军的救援的话,那么到时候有我和茹妹在,定能护持大哥全身而退的。这一战,大哥以两千对十万已经打出了咱们晋军的声势,虽败犹荣!再说,依我看来耶律阿保机之所以如此拼命无非是想要争回个面子而已,就算是咱们败了,粮草已绝的契丹人也一定会就此撤回漠北。如此一来,咱们就算是失败了也基本达成了咱们的最终目的了。”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以契丹人目前的状况和兵力而言,想要继续南下染指中原是断然没有这个实力了。不管这一战胜负如何,契丹人都会撤回漠北已是不争的事实。只是我着实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啊!契丹人无故犯我疆土,杀我子民,就这样让他们撤漠北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势必还会再次卷土重来!我之所以执意一战,目的就是不仅要把契丹人赶回漠北,更是要打的他们再也没有犯我疆土的勇气和实力才行!这才是以绝后患之道啊!”

说到这,李存勖已然拿定了主义,突然腾身站起,转身对身后那三百多名正在休息的晋军大声说道:“将士们!今天,咱们以两千人力战契丹十万铁骑,不仅打出了我们晋军的威风,更是用咱们的实力向契丹人证明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决心!眼下咱们只剩下不到七百人了,但是你们别忘了在我们的身后还有李嗣昭率领的三千精骑正在赶来!待李嗣昭这三千精骑一到,咱们必定能够将契丹人彻底赶回漠北,让他们从此往后再也没有胆敢染指我中原华夏大地的勇气!你们有没有信心陪本王一起坚持到李嗣昭的援军赶来?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我们的尊严和土地,用我们的鲜血来书写这段足以彪炳史册的传奇呢?!”

在李存勖的激励下,三百多残存的晋军心中顿时燃起了昂扬的斗志!纷纷腾身站起,齐声喊道:“有!我等誓死追随晋王殿下!誓将契丹人赶出我们华夏神州!”

面对着如此坚定的回答,李存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不愧是我晋国的热血儿郎!全都坐下休息,养足了精神咱们继续接替王茹他们发起第七轮反击!”

……

就这样,这支不足七百人的晋军勇士在李存勖的带领下硬是又坚持着发起了两轮反击!待王茹再次率队发起第八轮反击的时候,两千晋军精骑已经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尽管契丹人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五千多人,但是眼下的晋军除了安继业和王茹还能继续坚持以外,包括李存勖在内连人带马全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还有可能发起第九轮反攻吗?还有可能坚持到李嗣昭带着援军赶来吗?此时此刻,就连李存勖的心中也开始觉得希望渺茫了!

此时,皎洁的明月已经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把惨白的月光洒向了这片被鲜血染红了的大地之上。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李存勖彻底的绝望了。就在李存勖准备下令冲出包围全军撤退之际,安继业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的凝重。侧耳倾听了片刻后安继业突然腾身站起,遥望着夜色笼罩的南方,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兴奋之色!

“来了!李嗣昭将军来了!!”

安继业兴奋地叫声终于让李存勖重新看到了希望,急忙站起身来向南方望去。果然!月光下南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尘烟,李嗣昭一马当先率领一众晋军援军终于赶到了望都战场!

可是当他们能够看清李嗣昭所率的那支援军之后,安继业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喃喃说道:“竟然只有三百多骑?此刻契丹大军还有将近六万余众,李嗣昭将军这三百骑的援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怎么可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呢?”

看到李嗣昭仅率着三百精骑便赶到了战场,李存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按照李存勖的推算,李嗣昭的援军最快也要到明天天亮才能赶到望都战场。想必是李嗣昭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亲自带领三百勇士全力奔袭,这才及时的赶到了战场之上。

可是正如安继业所说的那样,仅凭着三百骑的援军真的能扭转战局吗?

……

第六十三章

李嗣昭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援军赶到了望都战场!但是,当安继业看到李嗣昭的援军只有区区三百骑而已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契丹大军还有六万余众,仅凭着李嗣昭这三百骑的援军和土山上不到四百骑的疲兵,又怎么可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呢?

听到安继业提出的质疑,遥望着李嗣昭这三百援军,李存勖摇了摇头对安继业说道:“如果战法得当,三百人足矣!你别忘了,三十八年前存孝大哥以十八骑之力尚且能够大败黄巢十五万大军呢!”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战神’李存孝所修炼的武功和我一样都是《太玄神功》,就算是我学艺不精想来我俩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很大。眼下咱们只不过是面对五万契丹疲兵而已,经过将近四个时辰的砍杀我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更何况还有两千精骑助阵。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纵有神功护体,人力也终有穷尽之时!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存孝究竟是怎么做到以十八人之力打败了十五万大军的。”

李存勖微微一笑道:“战场之上仅凭着一味地奋力砍杀未必就能取胜的,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必须要有相应的战法来配合才行。当年存孝大哥他们说是十八骑打败十五万,其实在长安城的街头巷道之中黄巢那十五万大军根本就施展不开,更何况存孝大哥他们十八骑个个武艺高强,直接使出了擒敌先擒王的打……法……”说到这,李存勖突然停住了话题,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擒敌先擒王!!有你和茹妹妹这样的武功高手,咱们的战力足以可以和当年存孝大哥他们的十八骑相媲美!咱们完全可以不用死守土山,直接凝聚全力直取契丹大营里的耶律阿保机不就行了吗?!”

安继业笑道:“其实我之所以提出李存孝这件事,也正是因为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了啊!只不过我也是在看到李嗣昭将军的援军后才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只怕是晚了啊。”

李存勖抚掌笑道:“不晚,一点也不晚!眼下嗣昭哥的三百精骑若是能直冲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的话,咱们就可以趁势从山上突围而出,和嗣昭哥合军一处直取敌酋耶律阿保机!怕就怕嗣昭哥因为过于担心咱们的安危,带领着这三百人直接奔袭土山来救援咱们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就算能解得了土山的一时之围,只怕咱们也真的是再没有取胜的机会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既然是援军,那么来土山救援咱们不正是他们应做的当务之急吗?救了咱们以后,再合军一处冲下山去直取耶律阿保机也完全可以啊?”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打败契丹人,而不是救援咱们。所谓兵贵神速,说的就是一定要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咱们因为在山顶上所以才能够看到嗣昭哥的援军,可是耶律阿保机他们此刻在平原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护,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嗣昭哥会突袭而至的!所以若是能趁此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话,直取耶律阿保机咱们还是有可能做到的。但是如果等嗣昭哥冲上土山救援了咱们以后,只怕契丹大营立时就会有了防备。眼下咱们山上这不到四百人包括你和茹妹妹在内个个都疲累不堪,嗣昭哥的三百精骑经过一天的长途奔袭也必然是极为疲惫了,等到契丹人有了完全的防备之后,仅凭着咱们这几百人的疲兵想要攻进契丹大营直取耶律阿保机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安继业遥望着李嗣昭的援军,缓缓地说道:“如此一来,那么咱们全部的希望岂不是只能寄托在李嗣昭将军究竟会怎么选择了吗?”

李存勖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凝望着远方的李嗣昭的援军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夜色的掩护下纵马疾驰的李嗣昭早已借着月光看到了李存勖被数万人的契丹大军重重围困在了土山之上,眼见着形势已是极其的危急!心系李存勖的安危,李嗣昭急忙就要拨转马头带领援军直奔土山去救援李存勖了。

可是就在此时,李嗣昭的目光突然被远方灯火通明的契丹大营所吸引。心中猛地一动,转念想道:“仅凭着自己手下这三百精骑想要突破重围去救援土山上的晋王殿下,只怕是杯水车薪力有不逮。而且经过一番仰攻之后,就算是真的冲上山去自己这三百人也会和晋王殿下一起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到那个时候还谈的上什么救援呢?

“眼下契丹大营近在眼前。虽然有重军守护,但是正所谓灯下黑,借着夜色的掩护,身居灯下的契丹大营肯定不知道自己这支援军的存在。这支契丹大营如此整顿,敌方主帅必定身在营中。若是能趁此机会对契丹大营发起偷袭的话,一定能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从而逼着围山的契丹骑兵回兵救援!此举不正合兵法之中‘围魏救赵’的精髓吗?如此一来,哪怕是自己和这三百精骑面临全军覆没的险境,但是只要能够解了晋王殿下之围,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李嗣昭已然拿定了主意。遥望了一眼被围在土山之上的李存勖后,李嗣昭一咬牙带着手下三百勇士径直扑向了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

果然如李嗣昭所预料的那样,此刻契丹大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土山的激战之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再次档口上竟然会有李嗣昭这样一支从天而降的奇兵会对契丹大营发起突袭!

当李嗣昭率队奔袭到契丹大营近前之后,只听李嗣昭猛然暴喝一声:“杀!”随后,三百晋军勇士齐声发出一片动人心魄的喊杀声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入了毫无防备的契丹大营之中!

李嗣昭这一手猝不及防的突袭,顿时将毫无防备的契丹大营冲的四分五裂。情急之下,仓促之中,被打的头晕脑胀的契丹人甚至都不知道晋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登时乱成了一团!

眼见着李嗣昭竟然真的按照自己所预想的那样率领援军冲入了契丹大营,李存勖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嗣昭哥不愧是我李家的千里驹!不愧是当年攻破长安的十八骑中仅存的一员硕果!果然有大将之风!!全军听令,跟本王就此杀出重围,和李嗣昭的援军合军一处,直取契丹大营中的耶律阿保机!!给我冲啊!!”李存勖那狂喜的声音竟然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有些嘶哑!

说罢,李存勖一马当先向山下疾冲而去!

正在山腰处发起第八轮反攻的王茹和数百晋军此刻早已疲累不堪,也早已看到了李嗣昭所率的援军对契丹大营发起了突袭。此刻突然听到李存勖下令冲出重围,要和山下的李嗣昭的援军合军一处直取耶律阿保机后,他们明白终于迎来了这难得的转机!一身的疲惫顿时被这振奋人心的转机一扫而空,所有人满怀着希望抖擞起精神奋力砍杀,和冲下来的李存勖合兵一处硬生生的冲破了围困土山的那一万多契丹残军的包围,直奔契丹大营杀去!

这场直如生于肘腋之下的骤起之变,顿时让身处于契丹大营正中的耶律阿保机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尽管他也不知道晋军的援军究竟有多少人,但是至少他明白一件事——败局已定!这支如同天降奇兵一般突然杀出来的晋军援军已经彻底的冲破己方大营的防线,再加上从土山之上猛冲而下的李存勖的残军,当这两股势力汇合在一起之后,仓促之下自己凭着手中仅存的这六万不到的契丹铁骑根本无力阻挡晋军的攻势。更何况……在李存勖的身边还有那个打败了韩知古和秃绥的武功高手,还有那个和述律月华战成平手的女将!有这两个武功高手在内,晋军别说是冲破己方大营,就算是直奔阵中砍掉自己的头颅都绝非难事!

面对着此情此景,耶律阿保机心中仅存的希望也顿时化为了泡影。看了一眼紧紧地把自己围在中间的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耶律阿保机多少放下了一些心来。有他们四人在自己的身边,至少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了。可是到底该不该下令撤军呢?

就在耶律阿保机犹在举棋不定之际,忽听身边的述律月华焦灼不堪的说道:“陛下!不要犹豫了,马上下令撤军吧!否则那个安继业和王茹真的冲到近前的话,就凭我们五人只怕根本难以护持陛下的安危啊!”

耶律德光也心急火燎的说道:“父皇!撤军吧!此时下令撤军,我军必然大乱!如此一来,我军的乱军正好能够起到阻止晋军突袭至此的作用啊!再不下令撤军,等到安继业那个小贼冲了过来,一切都晚了啊!”

在述律月华和耶律德光的提醒下,耶律阿保机终于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乱军之中直如猛虎下山一般奋力厮杀企图冲破契丹阵营直奔自己而来的李存勖、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等人,想到自己此刻的生死就悬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以后,耶律阿保机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那份想要试图挽回颜面的自尊心终于被心中升起的强烈的求生欲望所取代,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传令!全军撤退!全军撤退!!”

当四声代表着全军撤退的凄凉的号角声响彻战场上空之后,死命苦撑的契丹大军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撤退的命令。一时之间,六万契丹大军纷纷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毫无秩序可言!然而尽管他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撤退的命令,但是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败退的契丹大军犹如溃败的千里长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如耶律德光所预料的那样,溃败如潮的契丹大军竟然真的阻住了李存勖、安继业等人想要直取耶律阿保机的攻势。耶律阿保机则在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的保护下,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连夜向北方逃去!

历经千辛万苦,李存勖终于赢得了这来之不易的最终胜利。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李存勖并不满意,在他看来此刻必须要拿出痛打落水狗的决心,要借此机会一举将契丹人企图侵犯中原的野心彻底消灭掉才是。如果能够将敌酋耶律阿保机一举擒获甚至将其斩杀于战场之上的话,这才是真正的以绝后患的制胜王道!

遥望着耶律阿保机逃跑的方向,此刻早已看不到耶律阿保机的踪影。李存勖把心一横,也顾不得满身疲累的倦意,高举手中犹在滴血的长刀大声喊道:“晋军勇士们!本王知道你们现在已经十分的疲惫,其实本王也早已是疲累不堪了。但是!我们虽然赢了这场战斗,那个引发了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耶律阿保机却已经趁乱逃跑了!如果不能将此獠一举擒获或者斩杀,似今日这般的恶战还将永无休止的持续下去!为了华夏苍生的永久太平,为了永绝后患,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拿出如狼似虎之势乘胜追击才行!就算是不能杀了耶律阿保机,我们也要亲手将他们彻底的赶出中原,让契丹人再也没有进犯中原的胆量!你们愿不愿意追随本王奋勇直追呢?!”

“愿意!”

尽管一众晋军均已疲累不堪,但是他们明白李存勖话中的含义,更是对契丹人无故掀起的这场战争充满了恨意。更何况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亲人、朋友、战友死于这场由契丹人无故挑起的战争之中,凭着这份无法宣泄的仇恨他们也愿意带着满身的疲劳奋勇直追下去,定要将契丹人永远的赶出中原!

看到手下这些疲累不堪的士兵竟然如此英勇的响应了自己的号召,李存勖早已热泪盈眶,略带哽咽的说道:“好!不愧是我晋军英勇无畏的热血儿郎!此战咱们若能亲手将契丹人彻底的逐出中原,本王永远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一定重重有赏!本王在此郑重承诺,将契丹人逐出中原之后在场的所有兄弟赏黄金千两!若能生擒或者斩杀敌酋耶律阿保机者,赏黄金万两,封为定州节度使,并赐爵——安邦侯,世袭罔替!”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李存勖竟然一口气许下了赏金、升官、封爵、世袭罔替如此厚重的封赏。一时间,一众晋军士气大振,满身的疲劳都被李存勖这极其厚重的封赏激励的荡然无存!充满了无比兴奋的阵阵欢呼声霎时间响彻夜空,一众晋军连夜顺着契丹大军败逃的方向奋勇直追而去!

这一追硬是从深夜追到了天明!

沿途溃败的契丹大军在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一众晋军的穷追猛打下,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当灿然的骄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漫天的朝霞在旭日的光芒的映射下,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红的那样的刺眼夺目。便在此时,一座孤城渐渐地出现在了耶律阿保机的眼前——易州城!

遥望着眼前的易州城,耶律阿保机犹豫了一下,有心想要就此冲入城内据城死守。但是转念一想,当初攻下易州城后,满城百姓无论老弱妇孺皆被自己的契丹铁骑屠杀殆尽!眼下的易州城早已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空城,若是真的困守在此的话,势必会面临着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如此一来,李存勖只需把这座残破不堪的易州城重重围困起来,就能轻易地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支契丹残军困死在这座易州城内!

想到这里,耶律阿保机对自己当初的屠城之举深感后悔不迭。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此刻李存勖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样也甩不掉,只怕片刻之间便能紧随而至!如此紧迫的局势已经让耶律阿保机没有丝毫的时间去后悔了,只能仰天长叹一声道:“绕开易州城,全军沿易水一路北上至易水桥!”

按照耶律阿保机的打算,契丹败军一路沿着易水岸边北上至易水桥,过桥之后再将易水桥拆掉就可以阻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随其后的晋军追兵。如此一来,这支契丹败军就可以从容不迫的跨过长城一路向北撤回漠北了。

耶律阿保机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朝阳升起的时候那片如同漫天血染一般的朝霞!在中原大地有句俗话“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如此浓重的朝霞意味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可是久居漠北的耶律阿保机又怎么会知道中原的天气变化呢?眼见着朝霞满天,艳阳高照,耶律阿保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场倾盆暴雨即将到来。

果然,当一众契丹败军在耶律阿保机等人的带领下沿着易水河畔奔袭了约一刻钟后,一阵阴冷的狂风夹裹着阵阵雨水的腥味儿突然间平地而起!转眼之间,天地间风云变色,天空中那轮灿烂的骄阳一瞬间便被浓密的彤云层层包裹了起来。整片天空仿佛被扣在了一口硕大无朋的黑锅之下一般,霎时间变得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了苍穹,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轰然而起。顷刻间天空仿佛被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般,倾盆大雨骤然从阴暗的天空中倾泻而下!一众契丹败军转眼间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倾盆暴雨中,耶律阿保机犹自带着一众契丹败军亡命而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逃到那座能够让他们逃出生天的易水桥了。可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所有的契丹人在亡命逃窜之中都忽略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问题——易水河!

第六十四章

在李存勖所率追兵的步步紧逼之下,经过了一夜的逃亡耶律阿保机所率的一众契丹败军终于逃到了易水河畔。按照耶律阿保机的想法,现在只要沿着易水河畔一路向北,和快就能逃至易水桥边。待通过易水桥渡过了易水河后,再把易水桥拆掉便可以阻挡住李存勖的追兵了。

耶律阿保机的想法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但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无情的击碎了耶律阿保机最后的希望!顶风冒雨沿着易水河畔亡命而逃的契丹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身边的这条看起来投鞭可断的易水河竟然会给他们带来如此致命的打击。

倾盆而下的暴雨给易水河带来了空前充足的水量补充,暴雨下了不过片刻之后,只听得易水河的上游突然传来了一阵如同万马奔腾一般巨大的轰鸣声,转眼间浑浊的滔天巨浪泛起阵阵的水腥味从易水河上游猛扑而下!原本温顺的易水河河水瞬间暴涨,一眨眼就将岸边亡命而逃的契丹败军无情的吞噬在了河水之中。

直到此时耶律阿保机才发现在如此暴雨之中沿河而逃是一件多么愚蠢的行为。但是为时已晚,数以万计的契丹败军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易水河那无情的滔天浊浪之中。

耶律阿保机见状,急忙声嘶力竭的喊道:“全军远离河岸!远离河岸!!”

此刻,一众契丹败军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纷纷向岸边的小山冲去。在他们看来,只要爬到高处就可以避免被易水河吞噬的厄运了。但是盲目的求生欲望让他们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这样的倾盆暴雨之下,山往往比河更危险、更可怕!

果然,一众契丹败军刚刚勉强的爬上半山腰,忽听得山顶上传来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巨响!抬眼望去,只见山顶上一股水量巨大的山洪夹裹着无数大块的巨石倾泻而下!

这一下,契丹败军彻底的陷入了绝境之中!如此绝境之下,耶律阿保机颓然跪倒在地,绝望的说道:“完了!这是天要亡我啊!!”

就在这个十分危急的紧要关头,小魔王韩知古却保持了惊人的冷静!眼见着滚滚的山洪顺着山坡席卷而下,只听韩知古爆喝一声,一把将跪倒在地早已陷入了绝望之中的耶律阿保机拉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的背起耶律阿保机,一提丹田之气,施展起绝世轻功向着没有洪水的地方夺路而逃!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师弟,跟我护住陛下!师妹,你背着大元帅,用轻功!逃!”

小魔女述律月华机敏聪慧,当她看到韩知古的做法后,早已醒悟!那边韩知古刚一开口,这边述律月华早已一把背起了耶律德光和秃绥一道紧随着韩知古施展起《疯魔灭世神功》的绝世轻功夺路而逃!

就在灭世三魔背着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逃开的瞬间,声势惊人的山洪已经倾泻而至!狂暴的山洪如同无情的猛兽一般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契丹败军,一群又一群的契丹败军被卷入洪水之中后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此刻,这群昔日里曾经横扫漠北、纵横天下的契丹铁骑,真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的在这片逃无可逃的绝境之中四处逃窜之后被山洪卷走或者落入汹涌的易水河中被淹死,要么就是绝望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死。虽然是两条路,结果却是殊途同归,以主动和被动两种不同的方式迎来一个共同的结局——死亡!

……

暴雨来临之前,追至易州城的李存勖从异常的天象之中敏锐的感知到了隐藏的危机。尽管他不愿意就此停下追击的脚步,但是他更不舍得让这群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晋军勇士遭受暴雨的吞噬。于是果断的下令全军暂时进入残破的易州城内避雨,稍作休整待暴雨停歇之后再行追击。

李存勖这一果断的决策让晋军避免了一场厄运,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只怕包括李存勖在内的所有晋军也会陷入和契丹人一样的惨状之中了。

与李嗣昭汇合之后,李存勖等人一直忙着追杀契丹败军,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现在在这残破不堪的易州城内,李存勖终于有机会一诉衷肠了。

李存勖紧紧地握着李嗣昭的说,不无激动地说道:“嗣昭哥,若非你及时救援并且以围魏救赵之策攻入了契丹大营的话,我军又怎么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呢?嗣昭哥不愧是咱们李家的千里驹啊!”

李嗣昭满脸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道:“殿下过奖了,若非末将救援不及时,殿下又怎会深陷重重包围之中呢?是末将无能,让殿下受惊了。”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当时的局面确实是凶险无比啊!但是多亏了有我二弟和茹妹妹以及一众晋军勇士誓死拼杀,后来又有了你的及时救援,这才换来了一个有惊无险的结果,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李存勖的一番话,引得众人也一同开怀大笑。笑过之后,李嗣昭说道:“一路追杀契丹败军,匆忙之中忘了向殿下禀报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天大的喜事?”李存勖不解的问道,“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喜事能比得上望都一战咱们大获全胜呢?”

李嗣昭道:“末将赶往望都的路上,接到了代州传来的捷报——代州刺史李嗣肱此刻已经帅军一举收复了山北的妫州、儒州、武州等地,现在正以破竹之势继续反攻其它各州,光复全部失地指日可待!”

李存勖闻言哈哈笑道:“好!好!!这个李嗣肱从小就胆略过人,想不到竟然能以一州之力光复数州?咱们李家可真是人才济济啊!我李存勖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在侧,又何愁不能一举平定天下重现大唐盛世的辉煌呢?!”

说到这,李存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既然李嗣肱那边传来了捷报,那么嗣昭哥你就不要和我们一道继续追击耶律阿保机了!本王委你一个重任,你即刻火速前往代州,命李嗣肱抽出两千精骑由你率领,绕路前往幽州!幽州是耶律阿保机撤回漠北的唯一出路,封住了这条退路,耶律阿保机就插翅难逃了!只不过你也要提防耶律阿保机穷途末路之下会狗急跳墙发起绝地反攻,如果耶律阿保机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就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切记不可与其硬拼!你要知道契丹人虽然败了,但是在耶律阿保机的身边还有灭世三魔这三个绝世高手的存在。嗣昭哥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年事已高,同时面对灭世三魔的话恐怕力有不逮。打败契丹人之后,本王就要着手准备与梁国的决战了,到那个时候本王可是离不开嗣昭哥你这样的绝世猛将啊!”

李嗣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末将领命!只是如果就此放走了耶律阿保机的话,殿下不怕契丹人日后会卷土重来吗?”

李存勖哈哈笑道:“卷土重来?哈哈哈!经此一战之后,咱们早已把契丹人打的心胆俱裂!现在之所以要对他们一味地穷追猛打,不过是想要给契丹人施加进一步的震慑罢了,好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这个胆量和实力进犯中原!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这个耶律阿保机就算是让他再苟活一些时日也无妨了。”

说话间,天色已然放晴。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像它来的那样猝不及防一样,走的也是那么的让人没有丝毫的准备。雨过之后,灿烂的骄阳用阳光撕开了遮挡在它面前的重重乌云,将温暖的阳光洒向了这片被暴雨冲刷过的大地,一道彩虹在天际尽头架起了一道绚丽的七彩桥梁。

看了看渐渐放晴的天空,李存勖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全身酸痛的筋骨,长舒一口气道:“终于雨过天晴了。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嗣昭哥,咱们幽州见!”说罢,一咬牙忍着周身的酸痛翻身上马,带着安继业、王茹以及一众晋军和李嗣昭分道而行,继续追击顺着耶律阿保机败逃的方向奋勇直追而去!

不一刻,李存勖一行便追至了易水河畔。此刻山洪早已消退,易水河也渐渐地变得温顺了起来,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河水中到处都漂浮着被淹死的契丹人马的尸体,几乎阻断了易水河奔流的水流。河岸处的道路也早已被山洪冲断,随处可见被山洪淹死或者是被山洪夹裹着的巨石砸的几乎不成形状的契丹人马死尸相属于道!如此惨状,直如人间地狱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近六万人的契丹败军几乎在这里全军覆没,让李存勖等人不由得对大自然恐怖的力量心生畏惧。

安继业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大哥有先见之明,否则咱们若是追过来的话,只怕咱们也难逃此厄运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你久居塞外,不了解中原的气候情有可原。身为主将,行军打仗之时必须要掌握一定的看云识天气的常识,否则就会像这群契丹败军一样,输给大自然的。”

眼见着如此惨景,王茹心有不忍的说道:“契丹人几乎在此全军覆没,就算是还有活着的也不过是漏网之鱼难成大事了。咱们……还要继续追吗?”

李存勖十分坚决的点了点头道:“有灭世三魔的保护,耶律阿保机一定会逃过这场天劫的。只要耶律阿保机没死,我们就必须要继续追下去!就算是杀不了他,我也要亲手把他赶回漠北才行。唯有如此才能把那个不可一世的耶律阿保机打到彻底的心服口服,才能让这些横行漠北的契丹人再也不敢染指我中原半步!茹妹妹,当你们心生不忍的时候,只要想一想定州新城那些惨遭屠戮的百姓就行了,这些契丹人现在的结局无非是上天对他们屠杀无辜百姓的惩罚而已!为了让中原百姓再也不会遭受如此的苦难,我们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才行,不带任何的犹豫,不存丝毫的怜悯,哪怕是化身为复仇的厉鬼也要毫不留情的勇往直前!”

虽然安继业和王茹都觉得李存勖这番话有些残忍无情,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此而已。想到这里,安继业和王茹也不再纠结了。看了看被山洪冲毁了的道路,安继业说道:“我从塞外来到中原的时候曾经路过此地,我知道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桥。耶律阿保机既然选择了沿河而行,定然是奔着那座桥去的。在他的身边现在尚有韩知古他们师兄妹三人的护持,以灭世三魔的武功保护耶律阿保机逃过这场天灾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担心他们过桥之后,万一把桥拆了的话,那咱们再要追击恐怕就有难度了。”

李存勖自信的笑道:“耶律阿保机先遭军事惨败,后遭天谴加身,接踵而至的无情打击早已让他丧失了一切勇气。若是没有这场猝然而至的天灾的话,耶律阿保机凭着手中这六万残兵兴许真有可能拆桥断了我们的前路。但是现在,六万契丹残军几乎在此全军覆没,而耶律阿保机此刻只顾着亡命逃窜,又哪来的精力和人力去拆桥呢?我敢断言,易水桥一定还在!”

说罢,带着安继业和王茹等人继续沿着耶律阿保机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前行的道路被暴雨尽数冲毁,一路行来极为艰难。饶是易水桥距离此地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李存勖的追兵在泥泞不堪的道路硬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了易水桥边。

正如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易水桥犹自完好无损的横架在易水河上。李存勖笑道:“这场暴雨来的还真是及时啊!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只怕耶律阿保机早已安然无恙的逃到对岸全身而退了。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笑过之后,李存勖一扬手中的马鞭大声说道:“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刻耶律阿保机已经逃远了。勇士们,咱们打起精神全力追击!”

过了易水桥后,又追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前方这条通往幽州的道路终于又变成了一条坦途。沿着这条坦途,李存勖、安继业和王茹刷领着一众晋军一路打马日夜兼行。累了便稍作休整,饿了就在马背上凑合吃一些干粮,丝毫不肯浪费片刻宝贵的时间。

在这条通往幽州的道路上,前面是耶律阿保机在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的保护下带着仅存的数千残军亡命而逃;后面是李存勖、安继业和王茹三人带着六百余骑晋军勇士,跨过沿途随处可见的因为饥饿和疲劳倒毙于路边的契丹人马的尸体穷追不舍。

这一追硬是足足的追了两天一夜!

……

当黎明第一道阳光再次照亮了这片大地的时候,曙光中古老的幽州城终于出现在了早已疲累不堪的耶律阿保机等人的面前。终于,在这片曙光之中,亡命逃窜了整整两天两夜的契丹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幽州,上古时期大舜曾置十二牧,其中就有幽州,历史极为久远。先秦时期,战国七雄中的燕国所辖之地便在幽州。为了抵御匈奴的入侵,燕国举全国之力修建了一条长达二百五十余里的长城。眼前的这座幽州城便是依长城而建,想要翻过长城返回漠北,耶律阿保机只有穿过幽州城这一条路可行。

可是,当耶律阿保机看到遍插于城墙之上的晋军大旗时,他明白眼前唯一的退路已断!

就在此时,幽州城紧闭的城门轧然而开,一千骑晋军从城门中鱼贯而出,为首大将不是李嗣昭是谁?!

原来李嗣昭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及时赶到代州,向李嗣肱传达了李存勖的命令后,从代州带着两千精骑又经过一天一夜奔袭,提前赶到了已经近乎于一座空城的幽州城,只比耶律阿保机一行早到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耶律阿保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仅剩的不到一千人的残兵败将,心知这一次他是插翅难逃了!倒是耶律德光眼见着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己方已经深陷绝境之后,索性把心一横,打马来到了两军阵前。朝李嗣昭一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晋军第一猛将李嗣昭了?李将军昔日曾和‘战神’李存孝以十八人之力打败黄巢十五万大军,一举攻破长安城,赫赫威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在此一见我耶律德光足慰平生了!”

看到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耶律德光竟然如此客气,李嗣昭倒也不愿意继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十分客气的一拱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耶律元帅过奖了!”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道:“所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眼下我军唯一的退路已被李将军阻断,我想李将军为人豪勇无双乃是当时豪杰,应该不会对我们这些狼狈不堪的契丹败军做出这种赶尽杀绝之事吧?”

眼见着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的一众契丹败军如此狼狈,李嗣昭也确实不愿做出这等赶尽杀绝之事。但是想到之前李存勖所安顿的那些话,李嗣昭犹豫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依着我的本意,原本有心放你等一条生路。但是这里是战场,两军交战之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就此放你等一条生路的话,我李嗣昭无法向晋王殿下交代!”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战场?你我双方如此悬殊的形势,这还能算的上是战争吗?既然李将军心意已决,那么我们契丹人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说不得,我们这些疲惫不堪的契丹残军只好就此和李将军这些精兵强将一绝死战了!”

耶律德光的一席话,让李嗣昭心中豪气顿生,仰天笑道:“你就凭着这一千不到的残兵败将也想和我一绝死战?罢了!我李嗣昭纵横沙场五十五年,从不做恃强凌弱之事!但是为了能跟晋王殿下有个交代,我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你们过去!”

眼见着事情有所转机,耶律德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既然李将军如此为难,那么本帅倒是有一个提议。”

李嗣昭道:“什么提议?咱们事先说好了,想让我就这样放你们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耶律德光笑道:“我明白李将军的为难之处,我们契丹人也绝对不是摇尾乞怜之辈,李将军尽管放心好了。我的想法是既然李将军不忍做恃强凌弱之事,那么咱们不妨立个赌约如何?久闻李将军武艺高强,恰好我契丹军中也有几个粗通武功之人。依我看,不如由李将军和我契丹军中的武功高手一决高下,以你们之间的比武胜负来做赌注决定我们契丹人的生死,。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啊?”

李嗣昭一生嗜赌如命,突然听到这样一场赌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说道:“久闻你契丹大营中有师兄妹三人号称灭世三魔乃是当年威震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武艺惊人,我也着实想要领教领教这灭世三魔的手段。恰好我李嗣昭一生嗜赌如命,那我就跟你们赌上一把!如果他们三人能赢得了我,那么幽州城门便为你等敞开,所有后果由我李嗣昭一人承担!如果你们输了的话,那么这幽州城就是你们的绝命之地了!”

眼见着李嗣昭竟然真的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耶律德光心中大喜过往。脸上却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长叹一声道:“李将军不愧为一代豪杰,快人快语!只是我方三人同上对付你一人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吧?”

李嗣昭笑道:“赢了我你们就能活命,想那么多干什么?尽管放手一搏吧!”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好!那日我在洛阳城参加中原武林大会之时,王彦章曾经说过一句话‘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这场比武也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说罢,转头对身后的韩知古说道:“韩知古,就由你来代表我方和李将军一决胜负了!”

第六十五章

面对着眼前这支不足千人的契丹残军,李嗣昭虽然封住了契丹人最后的退路,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狠下心来把这些狼狈不堪的契丹残军就此赶尽杀绝。就在李嗣昭颇感为难之际,耶律德光却提出了比武定输赢的赌局,顿时勾起了嗜赌如命的李嗣昭的兴趣。就这样双方约定了以李嗣昭和灭世三魔之间的比武胜负,来决定这群契丹残军最终的生死。

按照耶律德光的安排,由韩知古代表契丹人参加这场决定这群契丹残军生死的比武。韩知古虽然在定州新城一战中被安继业打成了重伤,但是经过几日的修养,此时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左右。只要对手不是安继业,即便只有五成左右的功力韩知古也颇有信心,于是欣然领命出阵。

来到阵前之后,韩知古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就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灭世三魔之一小魔王韩知古。”

李嗣昭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形容长相极为别扭的韩知古后,点了点头道:“六十二年前,赫连铁弗横扫中原武林,灭世魔君的名号我李嗣昭早已是如雷贯耳。只可惜我李嗣昭生的太晚,没有机会领教尊师的绝世武功。今日能和赫连铁弗的高足一较高下,也算是足慰平生了!”

韩知古冷哼一声道:“好说!只是马上施展不开拳脚,想要领教我的本事,那就下马一战吧!”

待李嗣昭下马之后,韩知古紧了紧手中的狼牙重锤,随后便摆好了架势。韩知古手中这把狼牙重锤乃是返回望都后临时打造的一把替代品,不仅重量比之前那把大打折扣,就连所有的机关毒雾什么的都一概全无,仅仅是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狼牙重锤而已。

李嗣昭见状也缓缓地抽出了悬挂于腰间两侧的武器,右手是一把阔面重剑,左手却是一把轻灵的细刀。

看到李嗣昭手中的武器,韩知古不由得一愣。自己手中这柄狼牙重锤已经算得上是怪异的武器了,而李嗣昭手中这两把一重一轻截然相反的武器同时握在一个人的手中更显得怪异无比。

看着李嗣昭站在那里神如渊渟岳峙一般,颇有武林高手之风。当下韩知古也不敢大意,内力运走全身之后也不答话猛然一窜而出,冷笑声中抡起手中的狼牙重锤向李嗣昭搂头砸去!

面对着韩知古这刚猛无比的一锤,李嗣昭竟然不躲不闪,待重锤将至之时,猛然挥起左手那把轻灵的细刀奋力向韩知古的重锤砍去!耳轮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李嗣昭竟然用这把看起来能被一锤砸碎的细刀以同样刚猛无比的力量一举荡开了韩知古的重锤!紧接着,李嗣昭不给韩知古丝毫喘息之机,右手重剑骤然刺出,竟然将一把重剑使出了极为灵巧迅疾的一记突刺径直扎向韩知古的心窝!

李嗣昭的招式看起来极为寻常,但是这种轻重对调的做法却有违常理,更是超出了韩知古的想象。眼见着李存勖一剑刺来,韩知古手中的重锤此刻却被那把细刀一举荡开,情急之下借着重锤被荡开的力道,手腕一翻将重锤锤柄猛地向上一挑,勉强以锤柄挡住了李嗣昭的重剑。然而韩知古还来不及庆幸,只见李嗣昭的重剑剑身猛然向上弯曲竟然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绕过韩知古的锤柄,以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奔韩知古的咽喉刺去!

好一个韩知古,面对如此危机的形势下,突然虎吼一声,将手中的狼牙重锤借着被荡开的力道猛地急速旋转开来,直如一扇旋转的风车一般直接封住了李嗣昭这一剑的去路!

转眼之间,二人你来我往互有攻防,已然交手三十余招!

一经交手,李嗣昭不禁对韩知古的武艺颇为赞叹不已。心中暗想:“此人的力量、武功果真是惊世骇俗,只是内力明显显得中气不足,想必是被安继业重伤之后一时无法复原。若是在其没有受伤之时,只怕自己还真的打他不过。只不过他现在内伤未愈,自己可以凭着苦修五十五年的云梦派独门内功心法《鬼谷心经》便可以将其压制!”

其实韩知古此刻不仅对李存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精湛的武功感到震撼不已,更是被李存勖怪异的招式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他看到李存勖手中的武器之时,就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李存勖右手重剑定然走的是刚猛无比的沉重招式,而左手细刀则应该走的是灵巧飘然一路。却不曾想李嗣昭竟然剑走偏锋,一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打了韩知古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到了后来,李嗣昭施展开了全力之后,招式更加的凌厉无比。时而左重右轻,时而右重左轻,手中两把不同的武器竟然交替变化,直把个韩知古打的手忙脚乱,冷汗连连。

殊不知李嗣昭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却是江湖七派中北三派之一云梦派的嫡系传人,现任云梦派掌门人李九瀑的师兄,武功修为还在李九瀑之上。所修行的云梦派独门内功心法《鬼谷心经》经过五十五年的淬炼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他手中的那两把武器,右手的阔面重剑使的是灵巧迅疾的云梦派一十九路横剑剑法,剑剑神出鬼没、险峻凌厉;左手的轻灵细刀使的却是势大力沉的云梦派一十九路纵击刀法,刀刀刚猛霸道、力达千钧!后来在李存孝的指点下,李嗣昭更是将两路剑法融合在一起,独创出了重剑细刀纵横交替变化无常的三百六十一路纵横剑法,端的是攻守兼备凌厉无双!只因其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极少在武林中露面,因此李嗣昭虽然在战场之上名头极为响亮,反而在武林之中却始终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就在李嗣昭和韩知古激战正酣之时,眼见着韩知古渐渐地落在了下风,耶律德光颇感到后悔不已。原本以为韩知古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对付这么一个小矮子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这个小矮子武功如此高强,早知道让没有受伤的述律月华上阵就好了。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悄悄地对身边的小魔女述律月华说道:“表妹,这个李嗣昭着实厉害啊,眼见着你师兄已经被完全的压制,这一战只怕咱们难以取胜了!眼下咱们这群残兵败将之中,只有你一人完好如初,依我之见,你不如趁他们二人酣战之时,对李嗣昭发起偷袭一举将其击杀!这样一来咱们就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述律月华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李嗣昭和韩知古的比武,突然听到耶律德光如此安排,不由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们二人之间这是在比武又不是在打仗,我怎么能做出这种趁人之危以多胜少的举动呢?将来传了出去,我们灭世三魔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耶律德光顿足说到:“表妹你糊涂啊!所谓的比武云云不过是我为了一解眼前的困局而定下的缓兵之计而已,其实这还是一场关系到我们契丹人生死存亡的战争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师兄输了怎么办?总不会我们真的就这样束手就擒吧?咱们几个束手就擒也就罢了,我父皇怎么办?契丹国和契丹子民可是万万不能没有父皇的啊!”

述律月华依旧用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的口气说道:“你这种卑鄙的做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陛下自有我述律月华的保护,我一定能够保证把陛下护送回国!”

眼见着述律月华如此决绝,耶律德光一时间感到无计可施。便在此时,一旁的秃绥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师妹为人一向光明磊落,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行为的。但是大帅忘了我了吗?我本为军中大将,对于这些无所谓的狗屁江湖荣誉根本看不上眼。虽然我也受伤了,但是凭着我和师哥两个人联手的话,一定能打败那只矮猴子的!”

其实耶律德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秃绥,只是秃绥受伤不久,功力尚未恢复几成,让他上场只怕没什么作用。看到秃绥自告奋勇,耶律德光不无为难的说道:“你才被安继业打伤不久,此刻重伤未愈能行吗?”

秃绥自信的笑道:“大帅尽管放心便是,末将和师兄虽然都有伤在身,但是凭我们二人联手若是还打不赢这么一个区区的李嗣昭的话,我们师兄弟今后也没脸再在大帅帐下混日子了。”

话已至此,耶律德光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然秃绥将军有如此信心,那不妨放手一搏吧!切记!打伤李嗣昭即可,无论如何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他伤了,晋军心有牵挂想来还不会太过于拼命,但是若是把他打死只怕晋军盛怒之下会亡命发起反击,那样一来咱们可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秃绥领命后,瞅准了李嗣昭全力对敌韩知古对周遭失去警惕之机,迈开大步疾速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开山巨斧拦腰向毫无防备的李嗣昭砍去!

秃绥骤然加入战斗,猝然发起攻击直把个李嗣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见着秃绥这一斧足有开山之力,有心想要运起右手重剑变换为刚猛之力以硬碰硬的接下秃绥这一斧,却不曾想便在此时韩知古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扬起狼牙重锤兜头砸来!这一斧一锤均是势大力沉,李嗣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以硬碰硬接下二人的招数。无奈之下只能一咬牙以重剑硬生生的接下了秃绥那最为致命的一斧,随后身体借着斧剑相撞之时产生的巨大的反弹之力向左弹出,人还在半空时疾速转身弓腰,将全身内力运于后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扛下了韩知古那一记重锤!

尽管韩知古只能发挥出五成功力,但是他用的可是当年横扫中原武林的《灭世封魔神功》无上内功!加之韩知古本身力大无穷,这一锤硬生生的把李嗣昭运于后背的五十五年的《鬼谷神功》给破了,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李嗣昭的后背上!一时间,李嗣昭身上的软甲被狼牙重锤砸的纷纷碎裂,重锤上长达寸许的钢钉更是将李嗣昭后背的肌肉皮肤撕扯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若不是李嗣昭及时运起了五十五年的《鬼谷神功》护体,对这一记重锤形成了一定的反弹之势,再加上之前借势反跳之时抵消了一部分伤害的话,韩知古这一锤只怕当时就能将李嗣昭砸的骨断筋折毙命于当场!

饶是如此,被这一锤砸中之后,李嗣昭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的错位了一般剧痛烦恶之感交替涌来,口中鲜血狂喷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数丈之远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就在韩知古一锤击中李嗣昭的同时,只听耶律德光突然厉声高叫道:“契丹勇士们,冲啊!”

原来耶律德光看到韩知古一击得手,明白自己等待已久的千载良机终于出现了,于是趁机组织手下这不到一千人的契丹残军对挡在幽州城门前的晋军发起了发起了突袭!面对着契丹人的暴起攻击,一众晋军一方面挂念主帅李嗣昭的安危,一方面此时群龙无首,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应对才是。而契丹残军此刻求生欲望及其强烈,竟然发挥出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绝地反击!

只见述律月华一马当先直冲晋军,手中的斩马长刀舞动如风,将一众不知所措的晋军砍得人仰马翻,硬是将晋军阵型冲出一道豁口,和耶律德光一前一后护持着耶律阿保机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幽州城!

而此时,李嗣昭刚刚口喷鲜血摔倒在地。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见韩知古早已奔至近前。

身后的秃绥见状大声疾呼:“师哥,大帅有令不可坏了李嗣昭的性命!”

韩知古一脸狞笑道:“迂腐!此人武功高强,今日不除他日必为我契丹人的心腹大患!”说罢,举起手中的狼牙重锤就要对李嗣昭发起致命的一击!

便在此时,韩知古突然感到面前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抬眼一瞧,却是一支羽箭散发出弥天的杀气快如闪电一般破空而至!韩知古心中一惊,想要躲闪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这支羽箭一箭射穿了自己的右肩,手中一软狼牙重锤已然落地。强忍着剧痛,韩知古顺着羽箭的来路一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地上的李嗣昭了,捂着右肩的伤口掉头就跑!

此时,秃绥也看清了是谁射出了这一支羽箭,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跟韩知古两个人施展起轻功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冲进了幽州城。

原来,就在韩知古想要一锤砸死李嗣昭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存勖的追兵终于赶到了幽州城!

安继业马快冲在最前方,老远便看到李嗣昭身陷险境。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抽出马鞍下的长弓将昊天无极功的全部内力惯于羽箭之上,瞄准韩知古一箭射出!这才重创韩知古,堪堪的救了李嗣昭一命。

待韩知古和秃绥逃进幽州城后,安继业已经快马赶到了李嗣昭的身边。翻身下马扶起李嗣昭后,只见李嗣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伤势极重。所幸安继业幼时也曾粗学了一些师祖孙思邈留下的那本原版《黄帝内经》之中的疗伤心法,急忙出手如电连封李嗣昭周身二十四道大穴阻住了李嗣昭体内狂奔乱涌的气血,然后运起《太玄神功》帮李嗣昭运气疗伤。

就在安继业为李嗣昭运功疗伤之际,李存勖和王茹已经率领一众追兵冲进了幽州城,却发现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的一众契丹残军早已冲出了幽州城夺路而逃。眼见如此,李存勖长叹一声一挥手中长剑制止了想要继续追击的晋军,无奈的说道:“不要追了!此刻的契丹人既然已经逃出生天,我们继续紧追不舍的话对方必然会死战到底!咱们这些人大战之后又一路追了两天一夜,现在早已到了极限,再战已无可能。眼下契丹人已经被赶出了中原,咱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就此罢手吧!”说罢,心中也着实挂念李嗣昭的安危,调转马头便去寻李嗣昭去了。

在安继业的全力救治下,李嗣昭终于转危为安,虽然依旧憔悴不堪,但是至少保住了性命。看到李存勖满脸关切之色看着自己,李嗣昭早已老泪纵横,颤声说道:“末将无能,误中耶律德光的奸计,放走了敌酋耶律阿保机。请晋王殿下治罪!”

李存勖轻抚着李嗣昭的肩膀,摇了摇头道:“嗣昭哥你连夜奔袭,能在耶律阿保机之前占领幽州城已是极为不易。又以一人之力大战灭世三魔之中的韩知古和秃绥两个武林高手,重挫了契丹人的士气。实在是有功无罪啊,本王又怎么可能治罪与你?你不要再把这件事挂在心上了,只管安心养伤便是。在即将到来的与梁军的决战之中,本王还要仰仗嗣昭哥你的力量呢!”

说罢,看了看身边这些疲累不堪的晋军,李存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全赖众将士誓死效命,咱们才能将契丹人一举赶出中原。经此一战,契丹人已是心胆俱裂,再也没有胆量和实力进犯我中原华夏了!本王在此谢过诸位了!”

……

而此时此刻,耶律阿保机在耶律德光和灭世三魔的护持下,率领一众残兵冲出幽州城后硬是一口气狂奔出五十余里,眼见着李存勖的追兵不再追赶,这才停下了逃亡的脚步。

遥望着几不可见的幽州城,耶律阿保机想到当日自己举全国之力满怀雄心壮志进攻中原,本以为能够一举占领中原华夏,却不曾想此刻不仅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变成了一场镜花水月,更是将二十万契丹铁骑尽数葬身于中原大地,实乃自己纵横天下五十余年来前所未有的一场惨败!想到这里,耶律阿保机仰天发出一阵凄然的狂笑,狂笑声中只觉得胸口一阵烦恶袭来,喉中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后眼前一黑,翻身栽下马去!

……

此战,李存勖以少胜多,几乎全歼了耶律阿保机的二十万契丹大军,更是将耶律阿保机一举赶回漠北,大获全胜!因为这场战争始于晋军夺还定州新城一战,故而史称“定州之战”!

第六十六章

定州一战,李存勖以少胜多,几乎全歼了契丹二十万大军,并且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终于以李存勖一方大获全胜为结局给这场战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经过了一夜的修整之后,第二天一早李存勖和安继业、王茹、李嗣昭一起登上了幽州长城。遥望着长城以北的广袤土地,李存勖踌躇满志的说道:“定州一战端的凶险无比!此战我军能够大获全胜,不仅打出了我们晋军的气势,更是沉重的打击了契丹人的嚣张气焰!短时间内契丹人再没有这个胆量和实力进犯我中原大地了,此战至少可保中原大地十五年的太平!有这十五年的时间足够我一统华夏神州了。到那个时候契丹人若是再敢犯我中原之境,我定要一统全国之力誓将契丹人彻底征服,永绝后患才行!”

正如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契丹人经此惨败之后,十五年内果然再也无力大举入侵中原。虽然契丹人还是偶有侵扰也不过是一些以掠夺资源为目的的小股兵力而已,再也无力发起如此声势的进攻了。而耶律阿保机也因为这一次惨败,身心遭受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不出四年便死于出征渤海拜师回朝的路上,年仅五十四岁。

看着脚下这座绵延不绝的古旧长城,李存勖不无感慨的说道:“古人修建这座长城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以此来抵御漠北游牧民族的侵扰。但是仅凭着这么一座土石建造的长城真的能抵御得了他们的入侵吗?纵观历史,秦汉时期的匈奴人,隋唐时期的突厥人,再到现在的契丹人,这些漠北的游牧民族无一不是跨过了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长城之后侵犯我中原大地的,区区一座长城又何时曾起到了抵御异族入侵的作用了呢?

“定州一战让本王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将这些异族赶出中原的是人的力量!真正起到了抵御异族入侵的是由人的血肉之躯筑起的那道血肉长城!人民才是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从今往后,本王将以天下子民和一众将士的血肉之躯为基石,筑起一道比这座先秦时期的长城更加坚不可摧的血肉长城!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永远的把契丹人阻挡在长城之外,让契丹人永远也无法染指中原半步,永远也无法祸乱华夏神州!”

一旁的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凝视着脚下这座绵延千里屹立于此近千年的古旧长城,俱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都对李存勖这段发自肺腑的感慨表示认可。

良久之后,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耶律阿保机此番大举进犯中原,幽州等地实为他们的必经之地,看来今后要对这些地方加强防御才是了。”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二弟你说的没错。通过定州一战,也让我看出来了幽州等地的至关重要的战略性了。包括幽州在内的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共计一十六州,实为抵御契丹人入侵中原的门户所在!这幽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之于南方犹如岭北行省之于北方,所处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地缘战略价值巨大。丢掉幽云十六州则必祸中原!从今天起,不管今后的战事如何吃紧,这幽云十六州我都必须分重兵把守,绝不能失!守住了这幽云十六州,契丹人则永远也休想再入寇我中原大地半步!”

李存勖对幽云十六州的战略重要性的认识是正确的,他本人也是身体力行的贯彻了严守幽云十六州的做法。可是十五年后,石敬瑭却趁后唐内乱之际,不仅拜比自己小十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对契丹国以儿国自称,更是割让了幽云十六州之地,换取契丹人出兵一举攻灭了后唐,并在契丹人的扶持下建立了自己的后晋政权。自此,幽云十六州之地尽数落于契丹之手,中原门户洞开!直接导致了后世的契丹与北宋之间为了争夺幽云十六州而爆发了长达百余年的旷世之战,为中原大地埋下了战乱频仍的祸根!

……

回到幽州城后,李存勖对安继业和王茹说道:“如今定州之战已了,我这就要回太原着手准备对梁国的最终决战了。今日我能取得定州一战的胜利,二弟和茹妹妹功不可没!你二人颇有大将之风,才堪大用,依我看不如和我一起返回太原,为我一举攻灭梁国一统中原尽一份力如何?至于封赏之事,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面对着李存勖的盛情邀请,安继业和王茹颇感为难。帮助李存勖打退契丹人,那是中原儿女应尽之义,无可厚非,但是帮着李存勖攻打朱珠和王彦章所在的梁国,不仅让安继业感到为难,王茹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的!想到这里,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小弟和茹妹原本江湖闲散人士,功名利禄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帮着大哥打契丹人那是我们身为中原儿女的应尽之义,同时我也算是借此报了契丹人杀我全家、灭我全族的血海深仇。如今契丹人已经被赶回了漠北,而这场战争也让我对这个乱世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昨晚我和茹妹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我们打算一道去江南游历一遭。久闻江南之地乃是鱼米之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小弟此番出山的目的是为了游历中原华夏大地,若是没有去过江南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李存勖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哦,既然贤弟有如此志向,那么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勉强你们了。”说罢,略微思索了片刻后,伸手从腰袢解下了一枚油光碧绿水头极好的玲珑玉佩,亲手递到了王茹的手中。

王茹接过玉佩后,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李存勖,问道:“李大哥这是何意?”

李存勖颇有深意的看着王茹,说道:“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对我而言意义十分重要。眼下离别在即,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这枚玉佩权作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一点心意吧。茹妹妹常带在身边,就如同我陪在你身边了。”

王茹闻言顿时明白了李存勖话中的含义,不由得粉脸一红,急忙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如此贵重之物,小妹受之有愧!”一边说一边就要将玉佩递还给李存勖。

李存勖却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什么有愧无愧的?本王给你了,你收下便是!凭着这块儿玉佩,他日……若是你有求于本王的话,本王承诺一定会实现你一个愿望的。但是你要记住了,有且只有一个愿望哦!”

安继业见状,也不想让李存勖过于难堪,于是说道:“大哥的一番好意,茹妹还是收下吧。”

王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继业,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妹就谢过了大哥了!”

李存勖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都是自家兄妹,说谢岂不是见外了吗?”说罢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都有各自的大事要办,不如就此别过吧!”

临别之际,安继业不无关心的对李嗣昭说道:“李将军身负重伤,长途跋涉于伤势多有不利,沿途一定要注意休息才是。以你目前的伤势,至少需要悉心调理半年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切莫与人动手才是!”

李嗣昭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疆场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你的话我会记住的,小兄弟也不必为我挂心。你们俩一路保重!”

李存勖拉着安继业的手,别有深意的看着安继业,缓缓地说道:“今日一别,咱们兄弟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二弟,他日若是大哥有事相求的话,你还会像这次一样挺身而出来帮大哥吗?”

安继业正色说道:“大哥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一体同心,大哥的是事便是我的事。只要大哥有事相求,只需一句话小弟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你们二人自行保重了!”说罢,和李嗣昭带着一众晋军打马直奔太原而去。

遥望着李存勖渐渐消失的背影,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李存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也看出来我这个结义大哥处事果断且城府极深,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呢。”

王茹不无忧虑的说道:“刚才李存勖的请求,安大哥你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实在是有些欠妥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结义大哥有事相求,做兄弟的赴汤蹈火是义不容辞的事啊。茹妹为何有此一说呢?”

王茹长叹一声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朋友有难为其两肋插刀确实是我辈江湖儿女应有之义。但是……你忘了你这个结义大哥的身份了吗?他可不是什么江湖儿女,而是堂堂的一代晋王啊!身为一个实力雄厚的一方诸侯,当他有求于你的时候定然是他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今日他因为难以对抗契丹军中的灭世三魔而求你帮忙,若是他日……在与梁国的战斗中他面对我父亲的时候,也要请你出手相助的话,你又该如何选择呢?!”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但是对自己的结义大哥话已出口,又怎能出尔反尔呢?想到这里,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图一时嘴快,没有考虑到这么长远啊。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这个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帮的!”

王茹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说罢,拎起手中那枚李存勖所赠的玉佩,幽幽地说道:“李存勖送我这枚玉佩也是别有深意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一枚玉佩而已,又哪来的那么多的深意呢?”

王茹苦笑道:“玉佩是没什么,但是他的话里的含义却明显的表达了……表达了对我的爱意啊!”

“啊?!”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随后干笑道:“那真是要恭喜茹妹了,嫁给了我大哥,你可就是堂堂的王妃了!”

王茹却正色说道:“胡闹!我虽然帮他打败了契丹人,但是我始终都是梁国大将王彦章的女儿,和李存勖永远都是敌对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去给他做什么劳什子的王妃呢?”说到这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感情之事往往就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是我和李存勖不是敌对关系,我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人上心呢?倒是安大哥你……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呢?”说罢害羞的低下了头去,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安继业的回答。

“我?”看到王茹的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安继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思量了片刻之后,把心一横坦然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茹妹你……唉!我笨嘴笨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婉转的表达了,罢了!我就直说吧,其实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又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意呢?其实……其实我也早已经喜欢上你了!”

听到安继业终于对自己吐露了心声,王茹顿时放下了心来,心中犹如一只小鹿在乱撞一般,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粉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但是我的小师妹呢?朱珠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啊。还有……林姐姐呢?你能放得下她了吗?”

安继业正色说道:“朱珠姑娘对我的心意我也明白,只不过她年纪还小,从我第一眼看到她起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了,对她我有的只是一份亲情绝没有丝毫的爱意。至于红颜……,尽管我还是十分的想念她,我也永远都不可能忘了她,可是毕竟我俩已经阴阳两隔,不管怎样我最终都要走出这片阴影才是。你能接受我的心中永远都给红颜留有一席之地吗?”

明白了安继业的心意之后,王茹挽起安继业的有力的臂膀,把头轻轻地倚在安继业的肩头不无幸福地说道:“正是因为安大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我才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你。只要你的心里有我,我早已开心的要死了!更何况林姐姐是为你而死,我又如何不能接受你的心中给林姐姐留有一份空间呢?”

闻着肩头王茹的秀发传来的阵阵幽香,安继业忍不住心神一荡,伸手搂住了王茹的香肩,轻抚着她的秀发,深情地说道:“也不知我安继业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原本已经认定了这多舛的一生,却不曾想能得到茹妹你这样的佳人的垂青,这辈子我知足了!”

这是安继业和王茹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相互吐露了心扉,无尽的蜜意顿时充盈在二人心中。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虽然没有更多的话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恨不得能让这段幸福甜蜜的时光就此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良久之后,王茹抬起头来,将垂在耳边的一缕秀发轻轻地缕在耳后,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俩也该动身了呢。”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多想让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啊!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呢?”

王茹笑道:“安大哥之前不是说要去江南吗?”

安继业也笑道:“我那是为了应付我大哥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而已,不过既然提到了我也着实有心想要去江南游历一番呢。也罢!咱们就去江南吧。只是在此之前咱们还要先去一趟邢州才行,一方面看看我的弟妹,另一方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唐姑娘给我推荐的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若是真能找到这个江湖前辈的话,无论如何也得请他把我师父传给我的那把血河宝刀修复了才行!”

王茹点了点头道:“那么咱们即刻动身吧,先去邢州然后再去江南!”说到这王茹顿了一顿,随后笑道:“去江南之前还得先回开封一趟才行。一方面去见见我的父亲,另一方面咱们两人一起出来了这么久,我那个小师妹还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坛子了呢!”

想到朱珠,安继业苦笑着说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醋心还真是重呢!也不知面对她后该怎么和她挑明咱俩之间的关系呢。”

王茹一脸幸福的笑道:“其实也没必要刻意挑明,当初在少林寺我和小师妹已经定下了公平竞争了。小师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感情之事却是心细如发,时间一久她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咱俩的事肯定会对她有一定的打击,所幸她还小,应该可以很快的走出来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晋梁两国大战在即,不无忧虑的说道:“晋梁两国的决战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以我大哥现在的国力和军力,只怕梁国真的是难以为继了。也不知王老英雄接下来将做如何打算啊!咱们有没有可能劝王老英雄就此隐退呢?”

王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之所要回开封找我父亲,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想要劝我父亲就此隐退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父亲和你一样也怀有一颗匡扶乱世的雄心,之所以投身梁国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我父亲跟随太祖皇帝一家,历经两代三帝四十余年,期间多次遭受谗言而被冷落,却始终不忘初心,从未心生二意。这就是我父亲的性格,所以他老人家现在就算是明知梁国必败也绝对会誓守一份忠诚,和梁国……共存亡的!”说到这,王茹长叹一声道:“咱们在这里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去邢州找到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修好你的血河宝刀,然后去开封见到我父亲再说了。”

主意已定,二人便打马踏上了通往邢州的道路。

第六十七章

通往邢州的路上,烈日下只见两骑并辔而行,马上二人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正是赶往邢州的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经过定州一战终于将入寇中原的契丹人尽数赶回了漠北,此刻二人大事已了心无牵挂,一路倒也不急着赶路。饿了就吃些干粮,累了就原地休息,还可以尽情的领略一下沿途的风景,说不尽的惬意。幽州到邢州不过九百余里的路程,两人竟然足足走了六天才到。

六天后,二人终于来到了邢州郊区的尧山地界。此时契丹人已经被赶回漠北,邢州也解除了戒严,昔日被尽数迁入邢州城的百姓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邢州这片土地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看着眼前重新恢复了生机的尧山,安继业说道:“我弟妹就是尧山人氏,咱们先去柴家庄看看我弟妹去,再顺道打听一下百炼神兵宇文铸的下落。”

王茹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安大哥的安排便是,其实我也着实想再见一见这个柴娘子了呢,她那直爽的性格跟我倒是十分的对头。”

安继业笑道:“是吧!之前我就说过你和我弟妹一定能合得来的。一路上尽是啃干粮喝凉水,几天下来嘴里也着实淡出了鸟来了。走,咱们去弟妹家好好地吃她一顿打打牙祭去!”

说罢,二人打马向尧山行去。柴家庄乃是尧山大户,二人根本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柴家庄。向门人通报了一下来意后,不一刻便看到柴守玉和柴守礼兄妹二人快步来到门前。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柴守玉向安继业福了一福,随后极为亲切的一把拉住王茹的手,笑着说道:“多亏了二伯伯和王姑娘奋力厮杀赶走了契丹人,我们邢州百姓才有机会回到家中安居乐业啊!”

安继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单凭我们两个人哪可能把契丹人二十万铁骑赶回漠北啊?还是大哥用兵如神,我们才有今天的成就。”

柴守玉笑道:“二伯伯太谦虚了,那日我们家那口子匆匆忙忙赶回邢州后,虽然只在家里呆了半天,但是把定州新城一战二伯伯和茹姐姐战场上的英勇表现都说给我听了,好家伙真的跟评话里似的听的人惊心动魄啊!二伯伯武艺高强自是不必说了,只是没想到茹姐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功夫竟然也如此了得,仅以三百人便一举攻下了定州新城,真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王茹笑道:“郭夫人如此夸奖,没得让我骄傲了起来了呢。其实就像安大哥说的那样,若不是李存勖用兵如神,单凭着我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把二十万契丹铁骑赶出漠北呢。”

一旁的柴守礼寻了个话缝笑道:“玉儿就是这样,一高兴起来什么都不管了。这大门口哪是说话的地方啊?他们两人一路奔波早已疲累不堪了,咱们赶紧进屋去,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啊。”

柴守玉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记性,走走走,咱们进屋细谈去。”

来到屋中,见过了柴翁夫妇后,众人宾主落座。柴守玉便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留下柴翁夫妇和柴守礼陪着安继业和王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闲聊中,柴翁一家对安继业和王茹赶跑了契丹人赞不绝口自是不必多说。

不一会儿,柴守玉已经做得了酒菜,鸡鸭鱼肉、好酒好菜满满地堆了一大桌。看着这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安继业吞了一大口馋涎笑道:“弟妹费心了,张罗了这么一大桌,我们二人哪能吃的完啊!”

柴守玉笑道:“你们出兵放马远征在外,整日里就是啃干粮喝凉水的肯定都馋了。也没啥好酒好菜的,将就着凑合了一桌子,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王茹笑道:“来时的路上安大哥还说嘴里淡出了鸟来了呢,可可的郭夫人就张罗了这么一大桌。说句实话,这些日子也真是馋的紧了。”

说笑间,众人纷纷入席,开怀畅饮。席间,安继业和王茹又将望都一战的情形说给众人,直把个柴守玉一家听的目瞪口呆冷汗连连,这才知道这一战真的是凶险无比。

用罢饭后,众人皆以酒足饭饱,安继业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笑着说道:“这一顿饭真是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气势,感觉像是饿了多久似的,好久没有吃的这么畅快了。”

王茹也笑道:“郭夫人不光人长的漂亮,这一手厨艺更是没得说了,得空也得教教我才是。”

柴守玉抱着怀中熟睡的小柴荣,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让茹姐姐夸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到王茹和安继业如此亲密,柴守玉心知他们二人已经敞开了心扉,也对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感到高兴,笑道:“看起来这一场大战不仅赶跑了契丹人,也加深了二伯伯和茹姐姐之间的感情了呢。我看着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呢!”

安继业笑道:“那日在邢州城匆匆一面,是弟妹的一席话点醒了我。茹妹对我有情有义,我若是再放不下心中的过往,确实是愧对茹妹这一番情义了。”

王茹闻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甜意,粉脸一红道:“安大哥你忘了咱们来这里要做什么事了吗?”

安继业一拍脑门道:“看到弟妹光顾着高兴了,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弟妹,你可知道邢州有没有一个叫宇文铸的铁匠呢?”

柴守玉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安大哥找铁匠干嘛?”

安继业道:“我师父传给我的血河宝刀在洛阳城被我不小心弄断了,此番跟契丹人的一场大战没有个趁手的兵器真是有些不得劲。我听一个朋友说,昔日邢州有个叫宇文铸的铁匠,以铸造各种神兵利刃闻名。于是就想顺道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世外高人帮我修复血河。”

柴守玉道:“铁匠是门技术活,会的人并不多。我们邢州倒也有几个有名有姓的铁匠,但是宇文铸这个名字却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铁匠大概多大岁数了?”

安继业道:“具体多大岁数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六十往上了吧。”

柴守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六十往上?这么说的话,尧山东边的溪口村倒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老铁匠。只是此人性格及其古怪,从不与人交往。虽然架了一个熔炉整日里打打砸砸的,但是不管不管打出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扔进熔炉化成一滩铁水。而且甭管是谁想要找他打造个什么农具啥的都被他尽数赶走了。也不知道这个老铁匠是不是你们要找到那个宇文铸了。”

安继业道:“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古怪之人?”

王茹却道:“世外高人往往都是不合群的,正因如此才隐居世外拒绝与人交往。不管他是不是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咱们还是亲自去拜访一下才是,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柴守玉也说道:“是啊,这个老铁匠兴许还真是你们要找的世外高人呢。谁又敢说他冷漠怪异的性格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呢?”

安继业笑道:“好吧,既然你们二人都这么说了,勾得我也对这个老铁匠充满了好奇。那么事不宜迟,茹妹咱们现在就去吧。”

柴守玉见状,急忙起身说道:“二伯伯别急,我跟你们一起去。”结果这一起身动作有些猛了,却把个怀中睡得香甜的小柴荣给惊醒了。醒来后的小柴荣也不哭不闹,只是扎煞着一双小手要柴守玉陪他玩耍。

安继业笑道:“小柴荣也醒了,弟妹还是陪孩子吧,左右那铁匠就在这尧山,我们两人能找到的。”

柴守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柴荣,说道:“这孩子现在已经叫郭荣了,我大哥说反正也是养子了,索性就让他随了我家那口子的姓了。那这样的话我就不陪二伯伯和茹姐姐了,出了我家后右转一路向东,走到头看到一条小溪再沿着小溪向南走一里左右就到了溪口村了。去了也不用打问,村口那间茅草屋就是,很好认的,全村就他一家在房前架了一座熔炉。”

王茹笑道:“郭夫人说的真细致,好像画了一幅地图一样。”

柴守玉道:“茹姐姐可别这么叫我了,我家郭威就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大头兵,我哪有什么资格妄称夫人啊?茹姐姐若是不嫌弃,咱们以后就姐妹相称了,你叫我一声玉妹妹就行。”

王茹抚掌笑道:“好啊!能和玉妹妹这样性格爽朗的人结为姐妹,我开心的不得了呢。不过玉妹妹也不必过谦,郭兄弟乃当世猛将深受李存勖的重用,将来封侯拜将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怕将来夫人这个称号都委屈了玉妹妹了呢。”

说笑间,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离开了柴家,一路向尧山东的溪水村赶去。一路行来,安继业这才发现这尧山的山水极为壮丽,不由得赞道:“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尧山竟然风水极佳,隐然有龙脉之象!将来必有帝王出于此地!”

王茹笑道:“安大哥竟然还会看风水?”

安继业道:“所谓风水其实无非就是阴阳五行,我师祖所留下来的那部上古《黄帝内经》虽为医书,所讲的却也是阴阳五行之说,与风水一门倒也颇有吻合之处。只是此处风水虽然颇合龙脉之象,其势却不甚彰显,将来纵有帝王生于此却也是大器晚成之辈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一条平缓的小溪横在了二人眼前。看到这条小溪,安继业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茹见状,不解的问道:“安大哥又发现了什么了?”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好端端的一条隐龙之脉,却让这条小溪给破了。”

王茹道:“我虽然不懂风水,但是依山傍水不是好事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好是好,但是也要分情况的。世人皆道水主财,若是在普通的地方如此依山傍水再不济也能保一个财运长久。但是此处乃是龙脉,对于龙脉而言这条小溪在的位置则主的兵刑。眼前这条小溪将这条龙脉当头截断,一分为二,如此脉象只怕此地会连出两代帝王,但是这两代帝王皆会遭遇兵刑之祸,而且难以长久啊。”

王茹看到安继业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嗤的一笑道:“皇帝老子一向都是代代相传,莫说是两代,十几代也是有的啊。再说了安大哥,有句古语叫替古人担忧,咱俩在这为了这么一条龙脉,为了一个不知是谁的帝王而忧心忡忡,倒也颇有替古人担忧之意啊。管他什么龙脉什么帝王呢,左右跟咱们也没有关系,没得替他们操这些心干嘛啊?”

安继业闻言,自失一笑道:“这不是闲的没事嘛,正好看到了这么一条龙脉忍不住一时技痒想给茹妹显摆一下来着,没得让茹妹见笑了。”

王茹笑道:“好好,我的安大哥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打得了契丹铁骑,看得了风水龙脉,实乃当时第一奇人!小妹佩服的紧呢。”

安继业哈哈笑道:“哈哈哈!让你抢白的我都无地自容了。好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没必要替古人担忧。咱们沿着这条小溪去找那个溪口村吧。”

说罢,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并辔而行,沿着小溪顺流而上直奔溪口村行去。不一刻,二人走出一里多地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地势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一见之下竟然让人心生流连忘返之意。想来这里就是柴守玉所说的那个溪口村了。

看着眼前这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安继业不无感慨的说道:“此地虽然偏远,但是景色宜人,山水秀美。没有都市的繁华,也不见战场的硝烟,端的是一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啊。茹妹,将来咱俩不如就在这里安家,你纺织我耕田,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过一辈子,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茹闻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蜜意,俏脸微红含羞说道:“只要安大哥喜欢,你去哪儿我便跟你到哪儿。”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村口,果然和柴守玉说的那样,村口处有一间茅草屋,屋前立着一座熔炉,熔炉旁有一间草棚,草棚里传来阵阵敲击铁器的叮当声,却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古稀老人在那里认真的一锤一锤的捶打着铁砧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安继业和王茹来到草棚前,翻身下马走进草棚。安继业十分有礼貌的对着老铁匠拱手一辑道:“敢问老伯可认识一个叫宇文铸的铁匠吗?”

老铁匠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安继业的话,也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安继业和王茹一般,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叮当叮当的认真的捶打着铁砧上那块铁块,不做丝毫理会。

王茹见状,心道这个老铁匠年事已高,且常年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生活,想必耳朵不甚好使,于是大声说道:“老人家……”

王茹刚一开口,就听那老铁匠直接打断了王茹的话,极为不满的嘟囔道:“听到了!我又不聋,这么大声干嘛?!”

老铁匠这一番责备,把个安继业和王茹弄得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片刻之后,安继业说道:“不知老伯可认识百炼神兵宇文铸老前辈吗?”

老铁匠头也不抬,一边把那块儿已经冷却了的铁块用铁钳夹起放入滚热的熔炉中,一边随口说道:“死了!”

“啊?”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脱口问道:“怎么死的?!”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急忙停住了话头。

倒是王茹心细,虽然乍闻宇文铸死了也是一愣,但是随即想到老铁匠既然如此回答,显然已经是默认了他认识宇文铸这个事实了。随即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么说老伯认识宇文铸前辈了?”

老铁匠抬头看了一眼王茹,随后冷哼一声也不作答,转身从熔炉里将那块重新烧得通红的铁块夹出,放在铁砧上继续认真的捶打起来。

眼见着这个古怪的老铁匠对他们二人代答不理的,安继业心中有气登时拉着王茹的手就要转身离去。却见王茹对他悄悄地试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

只见王茹轻叹一声道:“传闻宇文铸老前辈专门铸造各种神兵利刃,以一身精湛的手艺被世人称之为百炼神兵。我们兄妹二人慕名前来本想请宇文铸前辈帮我大哥把他那把绝世神兵修好,却不曾还是来晚一步,宇文铸老前辈已经驾鹤西去。可惜、可叹啊!”

老铁匠似乎对王茹的话颇感兴趣,抬起头问道:“死了就是死了,又有什么可惜可叹的?”

王茹不无惋惜的说道:“可叹的是宇文铸前辈一身惊世骇俗的精湛手艺,我兄妹二人没有机会领教了,也不知世人传说是真是假,莫不是百炼神兵也是浪得虚名不成?可惜的是我大哥如此一把绝世神兵,却因为宇文铸前辈的仙逝也就此埋没于世了!唉!”

安继业初闻王茹如此说话,只觉得有些欠妥。但是随即便想到王茹此举只怕是有意想以如此言语激的这个老铁匠说出实话。

果然,老铁匠听完王茹的话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铁锤摔在了铁砧上,怒声说道:“百炼神兵之名是不是浪得虚名世间自有公论!又怎是你这么一个无知的黄口小儿所能品评的?至于什么绝世神兵,老夫一生见得还少了不成?什么狗屁绝世神兵还能如此宝贵,只怕是一块儿破铜烂铁罢了!”

看到老铁匠如此生气,从老铁匠的话中王茹已然明白了老铁匠的身份,即便此人不是百炼神兵宇文铸,也必定和宇文铸有所关联。想到这里,王茹笑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传言再怎么玄乎其玄,终不如亲眼一见让人信服。至于我大哥那把绝世神兵也是同样的道理,究竟是绝世神兵还是破铜烂铁,只需拿出来让老伯一看便知了!”说罢,转头对安继业说道:“安大哥,把你的宝刀拿出来让老伯观瞻观瞻开开眼界吧。”

安继业闻言,从后背的包袱里连刀鞘一起将血河宝刀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随后将已经断为两截的血河宝刀递到了老铁匠的眼前。

血河虽断,但是杀气犹存!当老铁匠看到安继业手中这把断为两截的血河后,被刀身上散发出的凛然的杀气激的一个哆嗦,惊讶的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说道:“血河?!”

第六十八章

当老铁匠一见之下便直接叫出了安继业这把血河宝刀的名字的时候,安继业和王茹登时愣在了当地。尽管他们已经猜到这个性格古怪的老铁匠极有可能认识百炼神兵宇文铸,甚至有可能就是宇文铸本人,但是他俩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老铁匠竟然会认得安继业手中这把血河宝刀!

看到这把血河宝刀,老铁匠的眼中竟然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浊泪。颤声问道:“李存孝是你们的什么人?!”

看到老铁匠如此复杂的表情,安继业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李存孝一生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光是死在血河宝刀之下的亡魂据说就足有十万之多。眼见着老铁匠如此表情,安继业一时间也拿不定这老铁匠究竟是认识李存孝还是和李存孝有仇了。

犹豫了片刻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晚辈安继业。李存孝的威名晚辈早已如雷贯耳。只是此刀乃是我师父亲手传给我的,至于我师父究竟和李存孝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了。”

老铁匠摇了摇头,盯着那把断为两截的血河宝刀,喃喃说道:“不可能!刀不离人,人不离刀,刀在人在,人亡……刀亡!李将军死后,此刀也一同失去了踪迹,我本以为此刀也随李将军一同绝世,却不曾想二十八年后竟然又见此刀!”

听完老铁匠的话,安继业和王茹已经明白这个老铁匠和李存孝的关系非同一般。眼见如此,王茹决定把李存孝的事情对这个老铁匠和盘托出,说道:“其实我大哥的师父究竟和李存孝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不过之前我们从我大哥的义兄李存勖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李存孝当年并没有死,是李存勖和李嗣昭兄弟二人冒着天大的危险把李存孝救了出来。所以我们也在猜测,我大哥的师父很有可能便是当年的‘战神’李存孝。”

老铁匠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王茹,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是了!当年晋王殿下和李嗣昭二人与李将军如同亲兄弟一般关系最为密切,他们二人断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将军含冤惨死而弃之不顾的。有他们二人出手相救,李将军确实有机会逃过此劫!”

安继业问道:“看起来老伯和李存孝之间也有渊源了?”

老铁匠长叹一声道:“渊源?何止是渊源,当年李将军攻破长安时所率的十八骑中就有我一个!这把血河宝刀乃是我亲手给李将军打造的!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宇文铸!”

听闻这个老铁匠便是他俩要找的百炼神兵宇文铸后,安继业和王茹顿时大喜过望。只是他俩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宇文铸竟然也是李存孝当年攻破长安的十八骑中的一员,不由得对宇文铸肃然起敬!

看到一代传奇英雄如今竟然如此落魄,安继业不免感到有些唏嘘,沉声问道:“宇文前辈一世英雄,却为何落到如此田地,隐居在这荒山僻野之中聊度残生了呢?”

宇文铸长叹一声道:“我年轻之时,虽然也粗通一些武功,但是铸造兵器才是我的长项。当世神兵诸如李存孝的血河宝刀,王彦章的镔铁长枪,唐门的天门锁,司马策的寒铁三剑等等几乎皆是出自我手。我本以为凭借着我所铸造的这些神兵利刃,一定能够帮助那些胸怀大志的豪杰之士早日结束这个乱世,却不曾想乱世的终结不仅遥遥无期,反而因为我所铸造的这些兵器给这个乱世增加了更多的纷乱。一番苦心反思之后我幡然醒悟,似我这般良莠不分随意给他人铸造兵器,结果自然也是为这个乱世推泼助澜!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决定选择一个势力。最终李存孝将军豪爽的性格和他立志荡平乱世的理想吸引了我,于是我选择投靠了李存孝将军,并且有幸和他一起以十八骑之力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一举攻陷了长安!

“长安一战是我人生的巅峰时刻,那一刻我甚至踌躇满志的以为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来实现心中的理想,来终结这个乱世!可是理想很完美,现实却很残酷,李存孝将军的惨死无情的击碎了我所有的梦想。当我眼睁睁的看着李将军被五辆马车撕扯的四分五裂之时,我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在这个乱世之中对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来说何来的理想可言?所谓的理想不过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用来麻痹我们、利用我们的一种手段而已!真正可以拥有理想的人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只有他们才配拥有理想,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是他们用来实现自己理想的一枚棋子而已。当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棋子变成了阻碍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绊脚石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这些棋子无情的一脚踢开!

“李将军的死对我的打击颇大,也让我最终看清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心灰意冷之下,我以一个铁匠的身份隐居在此,从此不问世事,也不再为任何人打造兵器。每日里只是打造一些自己想要打造的兵器,待打造成功之后再将其投入熔炉化为铁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也逍遥自在。”

听完宇文铸的过往,安继业和王茹心中五味杂陈。一代英雄豪杰,因为残酷的现实给他带来的无情的打击,以至于落魄如斯,难免让人唏嘘不已。

良久之后,王茹盯着宇文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真的逍遥自在了吗?”

宇文铸闻言不由得一愣,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反问道:“我现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这还不算是逍遥自在吗?”

王茹摇了摇头道:“恕我直言,不算!在这里你日复一日的打造你想要打造的兵器,说明你心中的理想还在。打造完又将其熔掉,说明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隐有三种,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你却选择了这样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作为隐居之地,说明你对这个残酷的乱世还留有一丝的幻想。隐居于此又不肯以本来面目视人,更是足以说明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以如此纠结的心态隐居在这里整整二十八年,试问你何来的逍遥自在可言?!”

王茹一番犀利的言辞顿时让宇文铸哑口无言。良久之后,宇文铸长叹一声道:“好一个目光犀利的小丫头,竟然让你把老夫的心事剖析的一清二楚!你究竟是何人?”

王茹道:“我乃王彦章之女王茹。我也没有想到家父的镔铁长枪竟然是由宇文前辈亲手打造,想必我手中的这把‘蛇舞’也是出自宇文前辈之手了吧?”说罢,将背包里的分成三截的长枪拿出并且熟练地组成了长枪后,递到了宇文铸的手中。

安继业直到此时才知道,王茹这把镔铁长枪竟然名为“蛇舞”,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这把“蛇舞”的身上。只见此枪由三截拼接而成,通体由镔铁打造,枪身乌黑锃亮,数缕暗红色的花纹有如灵动的长蛇一般从枪尾直贯枪头,枪头与枪杆的衔接处一绺尺许见长的红缨迎风飘动,枪尖银光灿然,两道血槽紧贴着锋利的枪锋一贯到底。形状质朴却让人望而生畏,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宇文铸像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抚着“蛇舞”的枪身,喃喃说道:“想不到又是故人之后?真是世事难料啊!你父亲年轻之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刚刚艺成不久,虽然年轻但是志向远大,立志要凭自己的双手和武艺荡平这个乱世。一番长谈之后,我对你父亲如此年轻就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深感佩服。恰好当时我手中有两块采于昆仑山脉雪山之巅极为罕见的玄雪镔铁,于是便为你父亲打造了两把镔铁长枪,一把名为‘飞龙’,一把名为‘蛇舞’。”说到这,宇文铸顿了一顿,随后诧异的问道:“你是王彦章的女儿,而他是李存勖的义弟,怎么你们两个本该互为敌对的人又成了兄妹了呢?”

安继业说道:“种种机缘巧合让我们这些原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还真有点世事难料的意味。但是不管怎样,我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荡涤这个乱世、终结这个乱世!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的理想才让我们这些人走到了一起。”

宇文铸摇了摇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凭着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但是不要忘了,你们虽然理想相同但是所选择的道路却是两条不同的道路。终有一天,你们这两股长风总会碰撞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取舍、怎么面对?”

宇文铸的话一语道破了安继业心中的隐忧。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一方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一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心爱之人,当这两股力量不可避免的发生碰撞之时,自己该如何取舍、怎样面对呢?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当初王老英雄曾和我说过,既然无从选择那就不要选择!不管未来如何,只要认定自己心中的理想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勇敢的朝着自己认定的目标大步前行即可,何必要纠结所谓的对与错之间的选择呢?我的理想是要终结这个乱世,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至死不渝!”

王茹也说道:“实现理想的道路注定不是一条坦途,注定充满了坎坷与艰辛。如果每个人遇到了坎坷与艰辛便放弃了心中的理想半途而废的话,那么这个乱世何时才能够终结?老前辈您所说的问题我们也想到了,但是我们绝对不会为此而纠结。遇到困难就要勇敢的面对,遇到问题就要大胆的解决,唯有如此才能跨越一切坎坷与艰辛最终实现我们心中的理想!”

从安继业和王茹坚定地目光中,宇文铸看到了他们那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坚不可摧信心,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当年我若是有你们这样的志气,又怎会沦落在此荒废了二十八年的大好时光呢?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代有人才出啊!和你们比,老夫自愧不如。未来是你们的,你们才是真正能够荡涤这个乱世的长风,你们才是能够终结这个乱世的希望!你们的话重新点燃了老夫心中那团早已熄灭了的希望的火种。既然如此,权且让老夫再发挥一次余热吧!”

说罢,拿起铁砧上那两截血河转身丢入了那座炙热的熔炉之内。看到宇文铸此举,安继业和王茹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他们明白,宇文铸终于下定决心为安继业修补断掉的血河了!

将断刀丢入熔炉后,宇文铸大声说道:“小伙子,你去拉动炉口那座鼓风机,有多大劲使多大劲,风力越强越好!”随后又对王茹说道,“小姑娘,你去溪边给我打几桶水回来。切记,一定要从溪水的中层取水!水质越清越好,切不能有半点杂质!”

按照宇文铸的安排,三个人各自忙碌了起来。

安继在拉动那座硕大无朋的鼓风机的时候,明白此刻熔炉中的温度一定要达到一个的高度才行。于是将昊天无极功的内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在鼓风机里,在安继业强大的内力的催动下,鼓风机将一股股强劲的强风吹入了熔炉之中。转眼间熔炉内的火焰大盛,渐渐地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炙热的高温不仅将安继业炙烤的汗如雨出,甚至把筑成熔炉厚重的方砖也一块块的烧得通红透亮,几乎要融化掉了一般!

看到安继业如此强大的内力,宇文铸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把目光投入到了熔炉中那两截断刀之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断刀温度的变化。眼见着两截断刀渐渐地被高温炙烤的通红之后,宇文铸大喝一声:“收风!”随即拿起手中的钢钳把两截断刀先后从熔炉中夹出放在铁砧上。在用极快的速度将两截断刀的茬口对齐后,宇文铸挥起手中的铁锤,一锤又一锤的如同密集的骤雨一般砸向了血河。

……

而此时,在小溪旁准备取水的王茹望着眼前这条温顺的小溪却犯难了。从溪水中层取水?这对于王茹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思量了片刻后,王茹已然有了主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王茹将全身的内力灌注于左掌之上,对着这条奔流不息的小溪猛地一掌横劈而出!掌风过后,这条小溪的表面竟然被王茹强劲的内力一掌掀开,随后王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起手中的大水桶,在被掀开的溪水表层即将回落之前,硬是手中的大水桶一举打满!

看到自己这个办法果然有效,王茹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桶中清澈见底,不见丝毫泥沙杂质的溪水,王茹苦笑着说道:“这种打水的方式也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随后,王茹又如法炮制把第二个水桶也盛满了小溪中层的清水,拎着两大桶水便顺原路返回了草棚。

待王茹回到草棚将两桶清水倒入水池后,在宇文铸的千锤百炼下,两截断刀已然严丝合缝的拼合在了一起。便在此时,宇文铸突然操起台上的一把短刀,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划去!刀光闪过之后,血光崩现,只见宇文铸的手腕上一股鲜血狂涌而出。随后宇文铸将伤口对准了血河的接缝处,任由手腕上的鲜血一滩滩的流淌在了血河之上!伴随着一阵阵袅袅的青烟,原本已经逐渐冷却的血河的接口处竟然重新闪现出一道夺目的红光!

随后只听宇文铸大喝一声:“成了!”然后也不嫌烫,用自己粗糙的大手一把握住已经严丝合缝犹自发出阵阵高温的血河宝刀,放进了注满了清澈的溪水的水池中。一声刺耳的声响过后,血河宝刀如同刚打造出来的一样焕然一新,之前折断了的地方早已严丝合缝的融合在了一起,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浮现在了刀身之上。

看到宇文铸的手腕犹自鲜血直流,安继业急忙出手封住了宇文铸手腕上的几处穴道,帮宇文铸止住了鲜血。随后,王茹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巾紧紧地把宇文铸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老前辈为何要以自己的鲜血来浇注血河呢?”

宇文铸若无其事的甩了甩手道:“古人铸剑甚至以身投炉才有了干将莫邪这样的绝世神兵的诞生。今日我以自己的鲜血来重铸血河宝刀,也算是深和古人之风了了!”说罢,指着草棚边上的一组柜子对安继业说道:“血河的刀柄和刀镡已经被熔毁了,那边的柜子里有很多上好的刀柄和刀镡,你去挑一套中意趁手的拿过来。”

安继业依言从柜中取出一套刀柄和刀镡递给宇文铸,待宇文铸仔细地将刀柄和刀镡安装在血河之上后,血河宝刀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双手接过了重生的血河宝刀后,安继业躬身朝宇文铸一辑拜倒,说道:“宇文前辈劳心费力为晚辈重铸血河宝刀,此番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宇文铸一把扶起安继业,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安少侠切莫如此多礼。其实要说谢的是我才对!老夫心灰意冷隐居于此,一颗雄心早已不再,本以为就这样碌碌无为的终老于此,却不曾想到在此行将就木之际遇到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不仅重新点燃了我那已如死灰一般的雄心壮志,更是让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终结乱世的希望!你们二人手中的武器都是倾注了我满腔的理想而倾力打造而成的,希望你们能够继承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尽早的终结这个纷乱不堪的乱世!”

面对着宇文铸的殷切嘱托,安继业和王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同声说道:“请前辈放心!我辈定当为荡平这个乱世贡献毕生的力量,不死不休!”

辞别了宇文铸后,安继业和王茹再度返回柴家庄。在柴家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便和柴守玉话别,再次踏上了行程。

沐浴着初升朝阳温暖的阳光,安继业伸手将王茹垂在肩膀的一缕秀发轻轻地拢过王茹的肩后,问道:“咱们这就去开封?”

王茹面色娇红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回去看看我父亲还有我那个小师妹。出来了这么久,小师妹不知道得多担心你了。”

安继业哈哈笑道:“只怕朱珠担心的是咱俩吧?哈哈哈!走!去开封!”

第六十九章

在百炼神兵宇文铸的鼎力相助下,安继业终于修复了血河宝刀。怀着千恩万谢的心情,带着宇文铸的殷切嘱托,安继业和王茹返回了柴家庄。经过一夜的休息后,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辞别了柴守玉离开了邢州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

然而此行却不甚顺利。

途经相州之时,恰逢晋军大将检校太保、安国军节度使李嗣源正在率重兵攻打相州,和梁国大将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在此地鏖战。一时间,整个相州大地赤地千里,变成了一片烽烟四起、兵火连天的战场!

安继业和王茹刚一踏上相州的土地,便被一队晋军团团围住。不管安继业如何解释,这队晋军始终都认为安继业和王茹在如此非常时期出现在这非常之地,定然是梁军细作,执意要将二人拿下。而此时,看到晋军竟然将战场深入到了梁国腹地,一心担心身在开封的王彦章安危的王茹早已是归心似箭,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跟这些晋军磨蹭?眼见着无法沟通,盛怒之下的安继业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和王茹一道就要与这队晋军展开厮杀,准备冲出一条血路!

便在此时,忽见这队晋军一乱,却是一员顶盔带甲的晋军将校分开众人打马来到了二人近前。随后翻身下马,摘掉头盔一把拉住安继业的手哈哈笑道:“哈哈哈!二哥?想不到咱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看到来人竟然是郭威,安继业和王茹顿时大喜过望,安继业轻锤了郭威的胸膛一把,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啊!幸亏三弟你赶来的及时,不然我和茹妹就要跟这队晋军打起来了。”

郭威闻言,登时拉下了脸来转过头对身后那队晋军骂道:“你们这帮混球眼睛都他娘的长在屁股上了不成?竟然连他们两人你们都敢阻拦?定州一战,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相助,晋王殿下怎么可能把契丹人二十万铁骑赶出中原?定州新城一战,就是这个王茹王姑娘率着咱们三百人晋军弟兄一举攻下了新城!我这个二哥安继业更是了不得,望都一战仅以五十骑就顶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攻击!契丹人二十万铁骑都被晋王殿下和我二哥、王姑娘他们打的只剩下不足千人仓惶逃回漠北,现在就凭你们这些臭鸟蛋也敢和他俩动手?来来来!这事老子还真就不管了!你们不是想打吗?尽管动手便是!”

李存勖以少胜多分别于定州新城和望都两战皆胜打败契丹人二十万铁骑,早已是名震四海世人皆知的事了。得知眼前这一男一女竟然就是安继业和王茹后,这队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脸讪笑的连连摇头,再有没有一个人还敢想着将这两个大英雄当做细作拿下了。

倒是安继业见状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对郭威说道:“三弟制止了他们就是了,就不要再骂他们了。”

郭威哈哈笑道:“二哥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帮混球你要是天天和他们说什么子曰圣云、之乎者也的丢书袋,早他娘的翻了天了。我们这帮当兵的就是这样,你越是跟他们日爹骂娘,他们越觉得你和他们不生分,越是倍感亲切。”

一旁的王茹笑道:“郭兄弟这也算是独辟蹊径,练兵有方了。”

安继业和王茹与郭威在相州战场上再次相遇,自是说不尽的欢喜。一番闲聊后,听闻安继业和王茹要穿过相州战场赶往开封,郭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刻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如火如荼,二哥你俩想就这样空着手穿过相州战场实在是困难无比啊!”说罢,从怀中取出了李存勖给他的那枚金牌递给安继业,接着说道:“这是大哥让我传令李嗣源将军时给我的金牌,有了这块金牌便如同晋王殿下亲临,所过之处只要是晋军的领地你俩都可以畅通无阻了。眼下战事吃紧,我也不能在这里耽搁的太久,这就要回去向李嗣源将军复命去了。二哥,王姑娘,你俩一路保重!”

安继业紧紧地握着郭威的双手,不无感慨的说道:“聚散匆匆,咱们兄弟之间总是没有时间好好的聚一聚呢。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战场上刀枪无眼,三弟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郭威豪爽的笑道:“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是一员福将,二哥尽管放心便是!只盼着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尽早结束,到那时咱们兄弟就有的是时间好好地团聚团聚了!”

兄弟二人之间匆匆一面,便即匆匆而别,安继业的心中自是无比的感慨。而王茹眼见着相州战事如此激烈,不由得为自己父亲的处境感到担忧。于是一路上再也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和安继业有一道快马加鞭向开封疾驰而去!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笼罩着一片战争的愁云,处处都盘查甚紧。所幸有郭威给的李存勖的那块金牌在手,在晋国的势力范围内两个人一路行来还算是畅通无阻。可是进入梁国境内后,李存勖那块金牌再也不能拿出来了。无奈之下,王茹只能搬出了父亲王彦章的名头,饶是如此,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两个人一路强行闯关,真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开封府。

刚一踏进开封府的近郊,安继业和王茹便察觉到了不对。举目所及之处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战火的洗礼,到处都是一片苍凉破败的景象。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和王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随即心领神会一夹马腹向近在眼前的开封急速赶去!

当二人心急火燎的来到开封城下后,胸中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见高耸的城墙上梁国大旗迎风招展,守城的梁军士兵戒备森严,虽然气氛显得十分的紧张压抑,但是至少证明了开封府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安继业和王茹急忙打马来到城门前,却见大白天的城门紧闭,城门前两队甲胄鲜明执戟持枪的士兵严阵以待。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同时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二人,厉声喝问:“什么人?!”

王茹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后,为首士兵摇了摇头道:“开封城已经戒严了,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眼见着已经到了开封城,却被挡在了门外不得入内,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通,一时之间安继业和王茹只觉得束手无策。就在二人没了计较之际,忽见紧闭的城门轧然而开,一男一女从城门内快步走出,正是王彦章和朱珠!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朱珠不管不顾的一头扑在安继业的怀中失声痛哭,抽噎着说道:“安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知道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们吗?”

安继业轻抚着朱珠的秀发,笑着安慰道:“傻丫头,我们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幸亏你和王老前辈来的及时,我俩还正为进不了城犯愁呢。”

王彦章笑道:“什么来的及时啊?自从你俩走了以后,这小丫头天天都站在城墙上北望守候。这不,你俩刚到开封城下,我们就看到了,然后就急忙赶过来了。”

王茹紧紧地搀着王彦章的臂膀,问道:“爹,这开封城怎么像是刚糟了一场大战一般,戒备如此森严?”

王彦章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城再说。”

回到王彦章的府邸后,待家人奉上茶水,早已干渴难耐的安继业和王茹也不嫌烫,如饮琼浆一般一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安继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问道:“王老前辈,这开封府的局势如此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啊?”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就像茹儿猜测的那样,开封府刚刚遭遇了一场大战啊!大战过后,局势自然紧张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我们路过相州的时候,李嗣源正在围攻相州,莫非是围攻相州之前李嗣源先对开封动手了不成?”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十天前,晋阳大营的李嗣源突然不宣而战,竟然一举攻下了河南府,随后兵锋直指开封,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幸开封乃我大梁国都,城墙坚固无比,加之城内粮草充足,并且还有十万守军。李嗣源围攻开封三日无果后,便调转马头直奔相州去了。我还以为李嗣源此举定是得到了李存勖的授意,怎么你们一直陪在李存勖的身边竟然不知道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大哥确实曾下令让李嗣源佯攻河南府,但是我们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李嗣源竟然如此勇猛,不仅把河南府打了下来,而且还围攻了开封?”

明白了原因后,王茹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爹,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在我们与契丹人交战的紧要关头,咱们梁国为什么会突然对镇州发起了攻击,几乎让我们陷入了腹背受敌万劫不复之境,咱们梁国如此做法,岂不是在帮着契丹人吗?”

王彦章苦笑道:“你们和李存勖打响了定州之战以后,契丹人突然遣使来开封向我大梁请求联合出兵对李存勖形成夹击之势。虽然晋梁两国敌对已近四十余年,但是我也明白当此时节当以民族大义为重,怎能因为两国之间的敌对就去和入寇中原的契丹异族结盟呢?更何况唇亡齿寒,面对契丹人入寇中原,晋梁两国乃是唇齿相依的局面。如果我们真的和契丹人联手打败了晋国,只怕契丹二十万铁骑即刻就会趁势挥师南下,对我大梁发起总攻。

“只可惜无论我怎样据理力争,陛下以及一众朝臣却始终认为这是一举消灭晋国千载难逢的良机。一番争执之后,陛下认为我有畏战之心,而那些朝中政敌更是趁机落井下石说我勾结晋国图谋不轨!陛下一怒之下虢夺了我所有职位,将我贬为平民赋闲在家。随后便执意发兵镇州,对李存勖形成了夹击之势。所幸李存勖不愧为一代雄主,面对如此危机之势竟然还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当时的局势真的是十分危急。在我和茹妹以及一众晋军的誓死效命之下,我大哥在定州新城以一万之众大败耶律德光五万铁骑。本想着等李嗣昭和郭崇韬援军一到,便对盘踞在望都的耶律阿保机所率的契丹主力发起总攻。谁曾想援军虽然等到了,但是同时也带来了梁军突然出兵攻打镇州的噩耗。无奈之下,我大哥只得兵分三路,一路由郭崇韬带领三千援军驰援镇州,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出兵支援镇州。另一路则由我三弟郭威传令晋阳大营李嗣源即刻发兵攻打河南府,形成剑指开封的势头逼着梁国回兵自救。最后一路,就是由他亲自带领李嗣昭,还有我和茹妹以区区五千兵力直奔望都,对抗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

“望都一战,真的是惊心动魄!我大哥带着我和茹妹仅以两千精骑为先锋,硬是扛住了十一万契丹铁骑的围攻。那一场恶战从下午一直战到夜晚,足足打了四个时辰!眼见着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之际,李嗣昭将军带着三百精骑驰援而至,借着夜色的掩护对契丹大营突然发起突袭!我大哥趁机带着我们仅剩的不到四百残兵杀出重围,和李嗣昭将军合兵一处,硬是以不到七百余人的兵力杀的十一万契丹铁骑亡命而逃!”

听完安继业的话,直把个王彦章震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说道:“两千对十一万?!不仅大获全胜,而且还把契丹人彻底的赶回了漠北?这李存勖真不愧是一代雄主啊!”

回想起望都一战凶险的形势,王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有余悸的说道:“若非李存勖有安大哥的帮忙,再加上契丹人军粮已尽饿了两天,还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洪,我们想要赢得望都之战只怕难如登天啊!爹你有所不知,望都一战我们几乎全歼了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待耶律阿保机逃出幽州撤回漠北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的残兵了。”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一战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任你武功再高,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厮杀也是力有不逮。其实定州之战茹妹也是功不可没,新城一战若非茹妹带着三百精兵突袭一举夺下新城,早在新城之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败了。望都一战,茹妹更是身先士卒,硬是以不足一千人的兵力顶住了五万契丹人的四轮围攻!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王彦章闻言,颇为满意的看了看王茹,哈哈笑道:“好!好!你俩都是好样的!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能有如此成就我真是颇感欣慰啊!”

一旁的朱珠听了半天后,早已从安继业和王茹亲昵的举止中看出了不对。于是瘪着小嘴说道:“哼!我就知道让你们两个人同去定州肯定没有好事!看你们俩这种互夸互捧的样子,想来彼此之间的感情更上一层楼了呢!早知道这样,我……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安继业和王茹闻言,相互深情的对望了一眼后,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眼见着二人如此甜蜜的表情,朱珠一跺脚道:“哼!师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别忘了咱们有约在先——公平竞争的!只要你俩还没有成婚,我就还有机会赢回安大哥的芳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芳心?”王茹闻言嗤的一笑道:“傻师妹你是被气糊涂了吧?安大哥一个男子汉哪来的什么芳心?说的好像咱俩在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似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之间的约定还有效,你只管公平竞争就好了。你也不要跟摔翻了几十个醋坛子一样在这里大吃酸醋了,满屋子都能闻到你的醋味儿了。”

看到自己竟然成了王茹和朱珠之间竞争的物品,安继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彦章也被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也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王彦章正色说道:“李存勖用兵如神,赶跑了契丹人后势必要对梁国发起总攻了!眼下李嗣源率重兵与我梁国大将戴思远鏖战于相州,李存勖和李嗣昭也早已赶回镇州。所幸我军虽然已经撤出镇州,但是镇州节度使张文礼倒也是一员猛将,硬是仅凭一己之力死守镇州,不仅气死了晋军主将阎宝,更是将随后支援而至的李存进在战场上杀死。李存勖带兵赶赴镇州后,这个张文礼竟然又把晋军头号猛将李嗣昭给射死在了战场之上。李存勖攻打一个小小的镇州,却接连损失三员大将,更是被张文礼牵制住了大量的兵力,倒是给我们梁国争取了足够的准备时间了。”

“李嗣昭将军……死了?!”听到这个噩耗,安继业和王茹顿时难以置信的愣在了当地。虽然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相处时间甚短,但是却对李嗣昭豪勇无双的性格深感钦佩不已。回想起和李嗣昭相处的那些短暂的时光,安继业一双虎目之中不由得留下了两行清泪,喃喃说道:“在幽州我一再告诫李将军安心养伤暂时不要再上战场,没想到他还是……”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如此表情,王彦章这才知道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的关系不一般。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们和李嗣昭的关系很好吗?”

王茹点了点头,略带哽咽的说道:“爹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李嗣昭将军便是当年李存孝攻陷长安所率的十八骑中仅存的硕果之一,为人极为豪勇无双!望都一战,若非他以三百铁骑勇闯契丹大营,那一战只怕我们已经输了。幽州一战他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战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两大弟子韩知古和秃绥,结果被韩知古打成重伤。若非重伤在身,以他的武功和勇气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镇州战场呢?”

王彦章道:“我一直以为这个李嗣昭只是晋军的一员猛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如此一来,他的下场确实是让人唏嘘啊。不过,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能够战死沙场,李嗣昭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安继业伤感的说道:“您这句话,李嗣昭临别之时也曾说过,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想不到一语成谶,转眼间已是阴阳两隔了。”

沉浸在对李嗣昭的怀念之中,众人一时无语。良久之后,王彦章缓缓地说道:“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依我之见,你们三个无论如何也要赶紧离开中原这片是非之地了!”

第七十章

听到王彦章突然要让他们三个尽快离开中原,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不由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王彦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做出了这个决断。

面对着三人充满疑问的目光,王彦章却反问道:“继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安继业缓缓地说道:“在来开封的路上,我和茹妹倒是也商量好了,本来是想去江南游历一番的。但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争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如火如荼的局面。眼下本该是我们为了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而拼尽全力的时候,却不知王老前辈为何突然决定让我们三个人离开中原了呢?”

王彦章笑道:“早晚都是一家人了,也就不要叫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了,听起来没得生分了许多,以后就叫我一声王伯伯吧。你们打算游历江南?嗯,确实是个好想法!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就即刻动身前往江南吧。眼下江南虽然也四分五裂,但是相对于中原而言局势还算是稳定,去了江南至少你们可以暂时的避开中原的这场纷争了。”

王茹不解的问道:“我觉得安大哥说的没错,既然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我们更应该留在这里和爹爹一起为了大梁而战才对!爹爹怎么突然想起让我们去江南躲避战乱了呢?”

朱珠也是满脸的疑惑问道:“对呀,梁国是我父皇历经多少艰辛才建立起来的,这个时候正是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跑的江南避祸去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俩有如此为国分忧之心当然是好事。但是平心而论,你们有没有站在继业的立场上为他着想过呢?”

王彦章提出的问题顿时让王茹和朱珠沉默了。没错,她俩可以为梁国的存亡舍身一战,但是安继业呢?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你俩留在梁国,为了梁国的未来而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可是继业呢?如果继业也和你们一样留下来的话,他又该怎么在战场上面对他的义兄李存勖和义弟郭威呢?如果他站在晋国那一边,他又该怎么在战场上面对你们俩呢?不管怎么选择他最终都将陷于进退两难的不义之地。如此一来你们让继业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呢?”

安继业却道:“那日在少林寺,王伯伯不是对我说过‘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当以实现自己心中理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才是正道,逃避现实那是懦夫才会做出的选择’的话吗?既然无从选择,那又何必强求非要选择呢?在我看来,此时索性无从选择,那么我只需坚持自己的理想,认定心中的方向勇往直前便是了,又怎能做出远遁江南这种逃避现实的懦夫行为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错了!让你们去江南是为了不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不是为了让你们逃避现实。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就是这个道理!彼时你重伤初愈,为了不影响你的伤势,我才说出了那番话来劝慰你。但是此时已经真正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且问你,面对这种局面你会怎么选?你又能怎么选呢?”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正像王伯伯所说的那样,不管怎么选我都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我……真的是无从选择!但是即便我无从选择,我也不能逃避现实啊?如此一来,我还有什么资格妄称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来荡平这个乱世呢?!”

王彦章又摇了摇头道:“你又错了!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这个乱世是你的理想,你可以一以贯之。但是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却根本无关你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事关这个乱世的最终走向,怎么会跟我荡平乱世的理想无关呢?”

王彦章笑道:“咱们暂时抛开两国决战之事不谈。我且问你,眼下造成整个中原华夏大地纷乱不堪的根源在哪里?”

“这……”安继业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缓缓地说道,“在我看来造成中原华夏大地纷乱不堪的根源便是政权林立、互不统属,各政权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不顾百姓的生死而不断的发动战争。若论根源,造就这个乱世的根源就是永无休止的战争!若论本质,便是政权林立纷争不断所致!”

王彦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分析的可谓是一针见血!那么我再问你,解决造成这个乱世的根源和本质的办法是什么?”

“一统华夏!”安继业毫不犹豫的答道,“唯有将各个林立的政权逐一歼灭,一统华夏,才能从本质上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各政权之间的纷争,才能从根源上彻底杜绝各个政权之间战争的发生!”

王彦章用不无赞赏的目光看着安继业,笑着说道:“很好!你不仅胸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乱世的大志,更是对这个乱世有着清醒的认识,不愧是我王彦章看中的英雄!那么现在咱们再回到两国决战的问题上,你现在还认为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和你荡平乱世的理想有关吗?”

经过王彦章不断深入的引导,安继业终于恍然大悟,说道:“王伯伯的意思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没错!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不管胜负如何,最终都将以一方的灭亡为终结。如此一来,这场导致了中原大地近四十年的战乱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在少林寺我和行智大师曾经对你说过,晋国也好,梁国也罢,两国之主皆为当世雄主,李克用、李存勖,我大梁太祖皇帝还有当今圣上无一不是心怀天下立志荡平乱世的豪杰之士!但是造化弄人,偏生让这些豪杰雄主生在了同一个时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他们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必须先要打败另一方才行,因此他们所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如何平定这个乱世,而是必须首先要消灭掉那个阻碍了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对方才行。这样一来,最终便导致了他们双方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对方的身上,虽有雄心大志却始终无法实现他们重整河山的梦想。

“眼下,晋梁两国经过了长达近四十年的战争,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决战。这一战不管谁输谁赢,都将彻底的终结这场长达四十年的战争,为这场旷世之战画上一个句号。这场决战结束以后,获胜一方将能够一统中原,以他们立志荡平乱世的壮志雄心再加上整个中原大地的人力物力,试问结束这个乱世还不是指日可待易如反掌吗?!到那个时候,你再化身为乱世长风投身于获胜一方发起的一统华夏的战争之中,又何愁不能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所以,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与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无关,但是却关系到了这个乱世能否尽早结束的最终走向!须知你并非一个无名的小卒,而是一个绝世高手。如果你也投身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且不说你如何进退两难,单是你的加入就会给这场决战增加了很多不确定性。万一这场决战再次形成僵局,这个一决胜负的千载良机终将化为泡影,两国之间又会遥遥无期的继续对峙下去,如此一来乱世何时能平?因此,我让你们远赴江南避开这场决战,一方面是不想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也是为了让中原大地早日结束这场旷世之战,为这个乱世尽快终结做打算啊。”

至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终于明白了王彦章的一片良苦用心。可是朱珠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师父的话确实在理,但是我和安大哥他们不同啊。梁国不仅是我的祖国,更是我的家,留下来我至少还能为我的国家尽一份力。但是如果我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梁国真的输了的话,将来我还有什么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即便是留在梁国又能为这场战争做什么呢?如果梁国真的输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这是晋梁两国四十年的恩怨,这场恩怨既然始于我们这一代,也必须止于我们这一代才是。若是把你们这些年青一代继续卷入两国之间的恩怨纷争的话,如此一来,仇恨永无休止,乱世又怎能平息?”

听完王彦章的这段话,安继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王伯伯,莫非你已经预料到这场战争的结局了吗?”

王彦章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大致是没有错了。眼下,晋国刚刚打败契丹,士气空前旺盛,再加上李存勖用兵如神,手下更是猛将如云,整个晋国从上到下万众一心,空前团结。反观我们梁国……在如此危急的形势下,朝堂之上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个个忙于争权夺利。军队之中更是军备松弛,军风涣散,以至于让李嗣源仅以两万兵力便一举攻陷了重兵驻守的河南府,然后围困开封三日,最后又鏖战于相州,在我大梁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如此悬殊分明的对比,在这场决定着两国生死存亡的战争中,梁国怎么能赢?据我分析,这场战争晋国的胜算已经占到了八成!

“正因如此,我才执意让你带着茹儿和朱珠远赴江南,避开这场战争。如果你们继续留在中原,待战争结束之后梁国若是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走向了灭亡,到那个时候你们三人将如何面对对方?刚才我说过了,这场晋梁两国之间四十年的恩怨既然始于我们这一代,也必须要终于我们这一代才行。你们不要忘了,仇恨也是造就乱世的一个根源所在。上一代的仇恨绝不能继续传递到你们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仇恨的种子继续在你们这一代的心中生根发芽!”

说到这个程度,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终于完全明白了王彦章的一片良苦用心。没错,若是梁国真的败局已定的话,到时候安继业身为灭亡了梁国的李存勖的结义兄弟,该如何去面对王茹和朱珠?而王茹和朱珠即便能够不因此而对安继业产生仇恨,她们的心中也必然会形成隔阂。时间一久这种隔阂无法得到释放的话,谁又能保证隔阂不会变成仇恨的种子呢?想明白了这一点,三个人顿时释然了,诚如王彦章所说的那样,这场始于他们那一代的仇恨必须要终止于他们的手中。而眼下对于安继业他们三人来说,只有远赴江南避开这场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才是阻断仇恨继续蔓延传递的最好的办法。

良久之后,安继业看着王彦章说道:“既然您已经算到了晋国必胜,那么您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吧?王伯伯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王彦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可以一走了之,我却不能。辅佐大梁一统华夏结束这个乱世是我毕生的理想,不管成败与否,这都将是我实现自己理想的最终时刻。我已经老了,就算是还能苟活几年,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又有何用?我以风烛残年之身加入这场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赢了,我可以骄傲的证明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输了,我也毫无遗憾,因为我毕竟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至死,死而无憾!

“我说过因为造化弄人才让这两代胸怀大志的雄主同时诞生于这个乱世之中,其实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包括我在内的李存孝、李嗣昭等等这些心怀荡平乱世之志的当世猛将,若是分别生于不同的年代的话,任谁都能辅佐一代明君实现心中的理想。可惜的是,我们也无巧不巧的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在时代洪流的激烈碰撞下,我们这些心怀共同理想的人却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并且在这条殊途同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只能以一方的灭亡才能换来最后的终结。

“眼下即将发生的这场决战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不仅是纷乱的中原大地终结乱世的时代,更是我们这一代人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的时代。不管我们的理想能不能实现,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迎来了终结。这场决战结束之时,便是新时代的大门开启之日。届时,将是你们年青一代崭露头角、开启一个崭新的未来的时代。乱世何时能够终结?答案将由你们亲手书写!”

听完王彦章的这段话,让安继业从王彦章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烈士暮年的苍凉悲怆之感,而王茹和朱珠更是早已热泪盈眶。王彦章他们这一代人见证了乱世的开启,却没有机会去见证乱世的终结,未免让人心生遗憾。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曾经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而付出了毕生的心血,这个乱世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心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雄心的英雄,才让在乱世之中苦苦挣扎的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今,属于王彦章他们的时代即将结束,但是作为新生的一代,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他们必将在新时代中肩负起王彦章他们那一代人的雄心壮志,继续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而贡献自己的力量。乱世不息,长风不止!

明白了王彦章的心志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既然王伯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那么我们就听从您的安排便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你们能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去了江南,你们正好可以趁机了解一下江南各国的形势,对于你们今后的选择大有裨益。江南不同于中原,虽然割据政权比之中原更多,但是彼此之间的战乱却比中原要少了许多,人民的生活也相对要安宁了一些。而且江南各国的统治者也是形形色色各有千秋,有残暴苛虐的,也有昏庸无能的;有胸无大志偏安一隅的,也有野心勃勃觊觎天下的;既有大权旁落任人摆布的傀儡,也有阴谋篡权励精图治的权臣,也算得上是集齐了人间百态了。须知空有一颗化身为乱世长风的雄心是远远不够的,你们必须要对这个乱世有更深一层的认识和了解才行。在江南有助于加深你们对这个乱世的了解,一番游历之后你们一定会更加明确自己未来的方向。”说到这,王彦章自失一笑道:“不过我也要给你们提个醒!江南的花花世界比之中原更让人流连忘返,你们切莫沉迷于声色之中,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啊!”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您对我们的期望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你们三个,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徒弟,继业更是我看中的一代豪杰。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们上一代人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你们这一代的身上了!”说罢,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茹儿和继业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咱们赶紧吃饭吧。朱珠也是,你朝思暮想的安大哥终于回来了,这回你终于可以吃得香睡得着咯!”

朱珠不无幽怨的看了一眼安继业,低声说道:“枉我一番苦心茶不思饭不想的挂记着他的安危,这个小没良心的却……哼!”

看到朱珠又是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样子,王彦章和王茹不由得哈哈大笑,安继业却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二天一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收拾好行囊,便要动身前往江南了。

王彦章将三人一直送到开封城外后,王茹依依不舍的说道:“爹,我们就要走了。没有女儿在您身边伺候,您老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到了江南记得给爹来信报个平安,不要让爹担心。”

朱珠红着眼眶说道:“师父,我们走了以后您要保重,千万要提防着朝廷里那起子小人!我四哥虽然眼下把您贬职为民,但是我明白他根本离不开您的,如果受了那些小人的气,您只管去找我四哥便是,他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王彦章笑道:“有你这个堂堂的真宁公主护着我,朝廷里那些小人能奈我何?你们只管安心的在江南呆着便是,为师自有分寸的。”

安继业看着须发苍苍的王彦章,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后,最终只能一拱手说道:“王伯伯,我们走了。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茹妹和朱珠受半点委屈的!您老多多保重!”

说罢,和王茹、朱珠一起打马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途。

遥望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王彦章喃喃自语道:“你们也要多保重,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第七十一章

江南,顾名思义,意为长江之南。先秦时期,江南属九州,被中原称之为“吴越”。自古就是一个人杰地灵、山青水秀的地方,代表着美丽富饶的水乡景象,犹以才子佳人、富庶水乡、繁荣发达等著称。

大唐帝国灭亡之后,原隶属于大唐的江南各藩镇效仿朱温篡唐建立梁国的做法,纷纷拥兵自立。一时间,江南大地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先后冒出了吴国、南唐、吴越、闽、南汉、前蜀、后蜀、楚、南平等大大小小十余个政权。尽管这十余个政权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也不断的爆发了各种规模的战争,但是相对于中原大地晋梁两国之间长达近四十年的战乱而言,江南局势还算是相对稳定,反倒成了当时人们躲避战乱的天堂。

在江南各国中,犹以雄踞江淮、江西各州的吴国势力最为强大。自大唐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割据此地后,经过杨家父子两代四任统治者的苦心经营,吴国隐然已经成为整个华夏大地上实力第三,江南实力第一的强国。

江都府,原名扬州。唐天祐十六年,杨行密次子杨隆演正式建立吴国,遂以江都为国都,改扬州为江都府,素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称。

时值初秋时节,又值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毫不间断地一口气连下了三天没有丝毫停歇的样子,直把个被夏日的骄阳炙烤了四个多月的江南大地的酷热尽数带走。一阵微风袭来,竟然隐隐的带着一丝透骨的寒意。

在距离江都府西四里处有一条较宽的河道,因其紧邻江都府,又在河岸东侧设有敌台用以保卫扬州、防备敌寇入侵,故而名曰保扬河,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旅游胜地瘦西湖。

在这样连绵的细雨中,在保扬河上有一只乌篷船泛舟于河中,船上游人一男两女此刻正一言不发的坐在船中静静地欣赏着雨中保扬河的美景。这三人正是来江南避开晋梁两国决战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三人在吴国已经待了两月有余了。两个多月来,三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吴国全境,遍览了吴国风景名胜。但是江南景色虽美,三人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因为他们的心始终还在牵挂着中原的战局。

通过与王彦章的书信往来,三人对中原局势多少有了一些了解。此刻的王彦章依旧被贬职赋闲在家,而中原战局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因为李存勖将大部分兵力都用在了攻打镇州上,以至于晋国后方空虚反被梁国趁机多次在黄河沿线发起反扑。尽管鏖战相州的李嗣源见状急忙撤出相州,如同救火队一般四处补救乱局,结果还是导致晋国重镇潞州失陷,晋军损失严重。原本一触即发的晋梁两国的决战非但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展开,两国之间的战局反而陷入了胶着的境地。不过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围攻镇州的李存勖终于攻陷镇州一举占领了河北全境,并亲自兼领成德节度使。眼下,李存勖先退契丹再灭镇州,总算是扫清了一切后顾之忧,终于能够腾出手来着手准备对梁国的决战了。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虽然远在江南,但是中原如此乱局却让他们三人无时无刻不挂记于心。以至于江南如此美景也始终让三人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一番游历之后,三人便来到了距离梁国不远的江都府暂住了下来,为的也是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中原的战局。

此刻,三人泛舟于保扬河上,看着雨中的美景,压抑多日的心情多少有了一些好转。不一刻,一阵微风袭来,漫天的乌云被这阵微风撕开了一道裂隙,灿然的阳光从乌云的裂隙间透出,洒向了整整三天未见阳光的大地。

朱珠把手输出窗外,惊喜的叫道:“雨停了!”

撑船的艄公摘掉头上湿漉漉的斗笠,抬头看了一眼久违的太阳,长吁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放晴了,再这么下下去只怕是连人都要发霉了!”

安继业笑着对王茹和朱珠说道:“江南的细雨果然绵长,比之北方暴雨的酣畅别有一番缠绵的韵味,只是如此持久倒也让人有些无福消受的感觉。难怪江南人大多温柔含蓄,还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

王茹笑道:“安大哥形容的倒也贴切。眼下雨停了,咱们不妨上岸走走吧?”

朱珠听到这就要上岸,急忙说道:“别啊师姐,我还没玩够呢。坐在小船上徜徉于河中,多惬意呢。”

安继业笑着说道:“咱们在这小船上坐了两个多时辰了,在水里一直飘飘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头晕晕的怪不舒服的。左右咱们在江南呆的时间还久,你若是喜欢咱们天天都来此泛舟于河中便是了。眼下肚子也饿的紧了,咱们还是先上岸去吃些东西吧。”

船头的艄公插口说道:“三位客官都是北方人,船上坐的久了难免会晕船。待会儿上了岸,在返回江都府的半道上有一家路边野店,别看规模瞧着不起眼,但是他家的什锦豆腐涝可是我们吴国真真的一绝啊。客官既然有些晕船,不妨去他家吃上一碗去,清香爽口,咸淡适宜,辛辣适中,保管您一碗下肚立刻神清气爽。”

安继业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越发的感觉到饿了。走,咱们这就上岸去尝尝这什锦豆腐涝去!”

不一刻,乌篷船便已靠岸,付过船钱后,三人翻身上马向艄公说的那家野店缓缓行去。

欣赏着沿途两侧郁郁葱葱的竹林美景,安继业在马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久居塞北,平日里骑马也没觉得如何。今天在这乌篷船上飘荡了这么久,这才发现还是在马上坐着舒服啊。”

王茹笑道:“就像那个艄公说的那样,咱们北方人还真有些无法适应舟船上的生活,坐的久了我也觉得头晕晕的不舒服呢。”

朱珠一脸得色的笑道:“我倒没觉得什么。我从小就喜欢玩水,宫里有一大片海子,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在海子里泛舟游玩呢。”说到这,朱珠突然停下了话头,脸上也露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安继业和王茹看到朱珠如此表情,心中明白这个小丫头看来是想家了。心中也不由得牵挂起了中原的局势,一时间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一刻,在路旁竹林的掩映下,一座简陋的竹屋渐渐地映入了三人的眼帘之中。看到这间竹屋,安继业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笑道:“想来这里就是那个艄公说的野店了。走走走,咱们去好好地吃它一顿!”

来到店前,三人这才发现这座看起来简陋的竹屋竟然是一座典型的江南竹楼,乍一看很简单但是却别有一番韵味于其中。店前拴马桩上刷着七匹高头大马,看来已经有客在此了。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刚一下马,只见店内走出来一个农妇打扮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满脸笑容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说道:“三位客官可是来打尖的?堪堪的下了三日小雨,可可的天刚放晴就迎来了贵客。马拴在拴马桩上就行了,三位尽管放心便是,我们这里民风朴实,绝不会有贼人的。三位赶快里边请!”

走进店内一看,只见店里装修的十分简易,桌椅俱是竹子做就的,到处都打扫的纤尘不染,给人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老板娘笑着说道:“楼上还有雅间,风景极好。三位来的正是时候,今天客人不多,不妨就去楼上雅间稍作休息如何?”

安继业笑着点了点道:“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来到楼上后,只见整个二楼是一整间通透的大厅,说是雅间其实不过是用几扇屏风隔开了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罢了,反到给人一种宽敞宁静的舒适感。再看那些屏风都是用竹篾编织而成,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难得的是黄竹篾和青竹篾纵横交错间竟然织就了一副简单的山水画,比之画在纸上的水墨丹青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靠北一面只有一道围栏,凭栏远眺楼外的风景一览无余。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微风阵阵袭过,池水波光粼粼,竹林婆娑起舞,景色相应怡人。池塘正中有一个不大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套设计独特的小水车,水车利用池塘水流的推动缓缓地转动,将池塘的水泵起来后倒入一节像是跷跷板一样立在那里的中空的竹筒内,待竹筒里的水盛满后开口的一端便向下沉去将水倒出便恢复原状,在恢复原状的时候竹筒的后方轻轻地磕在石台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清脆的声响无尽的回荡在竹林中,仿佛整个心灵都得到了净化一般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恬静的感觉。

此刻楼上已经坐了两桌人,一桌是两个衣着华丽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另一桌则是五个身形健硕紧身打扮的汉子,想来是那两个富家公子的随从了。看到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后,两个富家公子中那个长得眉清目秀彪腹狼腰的年轻人抬眼打量了一番安继业三人后,低头和旁边的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别过脸去继续欣赏着窗外的美景。那个年纪较大、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后,则十分有礼貌的向他们含笑点了点头。安继业也向那人含笑点了点头以示回礼,随后三人便寻了一台紧靠围栏的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赶过来把本就纤尘不染的桌子又仔细地抹擦了一遍,随后把三个装着茶叶的茶碗摆在三人面前,现场冲泡。开水一入碗,茶叶见水即沉,水面顿显白毫,一阵清幽的香气霎时弥漫开来。望着茶碗中清澈碧绿的茶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同声赞道:“好香的茶叶!”

老板娘面有得色的说道:“三位客官有口福,这是我们雨前刚刚采下炒制的新茶。这种茶在我们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了,可惜的是这茶叶虽然好喝却至今没个名字。”

王茹端起茶碗,轻啜一口碧绿清澈的茶汤,顿觉沁人肺腑,颊齿留香。不无惋惜的说道:“如此好茶却没个名字,真是埋没了啊。既然是采于雨前的新茶,何不就叫雨前茶呢?”

隔壁桌的那个略微年长一些的富家公子闻言,不由得抚掌笑道:“雨前茶?好名字!闻名而知意,简单却不简约!拜姑娘所赐,我们江都府的茶叶终于有了一个好名字了。好,以后就叫雨前茶了!”

听此人如此夸赞,王茹不由得粉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是我信口胡诌的一个名字而已,哪有那么好呢?没得让这位仁兄见笑了。”

老板娘却正色说道:“我是一个粗人也不懂得什么这含义那含义的,但是姑娘给这茶叶起的名字听起来确实很有意境。连徐公子这样的大人物都赞不绝口,那是一定没错的了。”随后笑着问道:“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呢?别看我们这间小店其貌不扬,但是各种特色小吃也算得上咱们江都府一绝了。”

安继业笑道:“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贵店都有些什么特色,店家不妨先说来听听吧。”

老板娘如数家珍一般的说道:“来了江南不吃我们江都府的盐水鸭怎么能行?每年中秋前后的盐水鸭色味儿最佳,这个季节的盐水鸭是在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的,肉中有桂花的香味儿,而且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鲜香美味最是我们江南一绝了!小店的什锦豆腐涝也是咱们江都府一绝,每天都有很多达官贵人慕名前来呢。至于我们本地其他的特色小吃像什么鸭血粉丝汤、小笼包、煮干丝、蒸饺,也都一应俱全。不是我夸口,咱们做出来的味道绝对不比江都府里赫赫有名的大酒楼——百味鲜的手艺差。”

安继业笑道:“光是听你说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么着吧,捡着现成的、有特色的按照三个人的量尽管上吧。要是有什么好酒的话也来上一壶,连着三天的阴雨着实让人觉得骨子里发阴,喝点酒驱驱寒。”

“有、有!”老板娘忙不迭的说道,“我们家有自酿的红曲酒,是用蒸熟的糯米饭配以竹林中的清泉制成的红曲酿造而成。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酒香醇正有一股子独特的米香,最具驱寒解乏的功效了。我这就给三位烫一壶去。”说罢便走下楼去忙着张罗酒菜去了。

不一刻老板娘便端着一个大条盘走了回来。转眼间三大碗香气四溢的什锦豆腐涝,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一大盘煮的稀烂的盐水鸭,三笼皮薄如纸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一小盆飘荡着麻油香气的煮干丝便满满的摆了一桌。随后又将一壶放在开水盆中酒香四溢的红曲酒摆在桌上。老板娘这才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道:“酒菜都齐了,三位慢用,有什么事尽管招呼便是。”说罢便走下楼去忙活去了。

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安继业忍不住吞了一大口馋涎道:“虽是小吃,但是色香味俱全。江南美食的精细比之中原别有一番风味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朱珠笑道:“安大哥看来真是饿得紧了。不过这桌酒菜确实让人望之垂涎,顿时勾起食欲了。”

王茹笑着说道:“师妹烹饪手艺极佳,想不到竟然也会对他人的饭菜赞不绝口,看来是差不了了。咱们赶紧动筷子吧。”

三人不由分说,先把面前那三碗什锦豆腐涝一食而尽,吃过才知道原来这什锦豆腐涝竟然便是北方的豆腐脑。不过比之北方的豆腐脑除了清香爽口外,在佐料上用料也更加丰富,辅以虾米、鸡丝、榨菜、木耳、香油、葱花油、胡椒粉等十余种佐料,不光是色泽鲜艳,口味更是集醇、浓、香、鲜于一身,咸淡适宜,辛辣适中,一碗下肚鼻尖微微冒汗,果然顿觉神清气爽,晕船的感觉荡然全无。

安继业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满意的说道:“果然口味独特,让人回味无穷啊!”说罢,拿起那壶红曲酒,先给王茹和朱珠满满的斟了一杯,随后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看着杯中色泽如同琥珀一般的红曲酒,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绵醇,细品之下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糯米清香。

饮罢之后,王茹和朱珠不由得齐声赞道:“好酒!”

安继业更是赞不绝口道:“比之中原烈酒,有其甘醇而无其霸道。直如江南美景一般温婉细腻,缠绵怡人。果然是好酒!”

听闻安继业如此称赞此酒,隔壁桌那个器宇轩昂年纪略长的年轻人起身笑道:“想不到兄台也是我辈饮中豪杰,对酒之一道看来颇有研究啊!”

安继业面带惭色的摇了摇头道:“有感而发罢了,怎敢妄称饮中豪杰呢?没得让兄台见笑了。”

那人端起酒杯缓步来到安继业三人桌前,端着酒杯向三人一拱手道:“十年修得同船渡,今日咱们在这竹楼偶遇也算是颇有缘分了。更何况三位不仅给我们江都府的茶叶起了一个足以流传千古的好名字,更是对我们江南风物赞不绝口,着实让在下心生好感。若是三位不嫌弃的话,可否容在下与三位暂坐片刻,小叙一番啊?”

安继业起身拱手说道:“兄台言重了。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既然有缘在此一聚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兄台请上座!”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坐在安继业对面后,打量了安继业三人一番问道:“三位是中原人士?”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叫安继业,久居漠北初来江南。这两位是与我通行的好朋友,王茹和朱珠,皆是中原人士。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道:“鄙人彭城人士,字正伦,全名徐知诰。”

第七十二章

听闻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名震江南的徐知诰,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同时愣在了当地。早在中原之时,王茹和朱珠便常听王彦章提起江南吴国徐氏父子的大名。三人来到江南吴国后,所到之处有关徐温和徐知诰的名字更是不绝于耳。

江南吴国虽然是由杨行密一手建立,但是杨行密死后,因继承者杨渥生性喜好游玩作乐,于是身为辅政大臣的徐温便联合张灏发动兵变,杀死杨渥后复立杨行密次子杨隆演为吴国之主。杨隆演死后,徐温再立杨行密四子杨溥继吴王位。通过这一系列废立之举,徐温一步步的夺取了吴国的大权,被封为齐国公、大丞相,将吴国朝政完全的掌控在了手中,身为吴国缔造者的杨家反而最终大权旁落。

而眼前这个徐知诰虽是徐温的养子,但是身长七尺,方额隆准,声如洪钟,喜读书,善骑射,极受徐温喜爱。现为吴国同平章事,遥领江州观察使兼任奉化军节度使。隐然有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徐温大权的趋势!

眼下,江南吴国如此赫赫有名的徐知诰就坐在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的对面,怎能不让安继业三人大感惊讶呢?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阁下竟然是江南吴国的栋梁徐大人?我等市井小民能够有幸和徐大人同坐一桌实在是幸运之至啊!”

徐知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切莫过于自谦。在下的身份确实比之寻常百姓略有不同,但是阁下三位的身份也绝非区区市井小民这么简单吧?”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同时暗道:“莫非这个徐知诰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不成?”想到这里,王茹故作糊涂的问道:“不知徐大人所谓何意啊?”

徐知诰笑道:“哈哈哈,既然三位不肯明说,那么就由在下来挑明了吧。就拿王姑娘你来说,令尊王彦章不仅是当今天下武林盟主,更是梁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晋梁两国大战近四十年,若非令尊力挽狂澜对抗晋国,梁国能撑得到今天吗?”说罢又盯着朱珠说道:“至于这位朱珠姑娘的身份更是了不得了!梁国太祖皇帝的千金真宁公主,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啊!”说到这,徐知诰的目光又落到了安继业的身上,收起笑容正色说道:“至于安大侠嘛,你确实并非官宦之后,但是却是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洛阳武林大会凭着一手绝世神功《太玄神功》技惊全场,力压群雄。身份虽然不如王茹姑娘和朱珠姑娘来的显赫,但是名声之高却远在二人之上,真的是威震江湖啊!”

眼见着这个徐知诰竟然如数家珍一般讲己方三人的身份和盘托出,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颇感震惊。转念一想,三人来吴国不过是为了暂时避开中原的战乱而已,并没有什么歹意,便是让这个徐知诰知道了己方身份又能如何?

想通了这一点,安继业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徐大人对我们三人的身份竟然了若指掌?不过我们三人来江南不过是为了游历一番,并无他意。不知道徐大人为何对我们三人如此上心呢?”

徐知诰摆了摆手道:“诶~,安大侠误会了。只不过是话赶话一时说到了这个环节而已,在下对三位的行迹绝对没有半点疑心,又何来的上心云云呢?只不过,在下也确实有一事不明,不知安大侠可否为在下解开这个谜题呢?”

看到徐知诰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安继业沉声说道:“有什么疑问,徐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徐知诰笑道:“据我所知,安大侠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晋国的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晋梁两国乃是世仇,怎么你们三个这样本该是敌对身份的人却能如此亲密的在一起游历江南呢?而且,据我所知不久之前李存勖的定州大捷不仅安大侠功不可没,更有这位王茹王姑娘的鼎力相助。如一起来倒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你们三人若论身份本该是形同水火势不两立才对,怎么反而会如此亲密无间呢?”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在下来到中原后,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先后结识了我大哥李存勖、王盟主、王茹和朱珠等人,而王盟主父女二人和朱珠姑娘对我更是有过救命之恩。再加上我们心中都有一颗为了荡平这个乱世而尽一份力的志向,所以我们的身份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凭着这份志向却让我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彼此之间的那份情谊更是极为深厚。所以在我们之间没有国与国之间的恩怨,有的只是共同的志向和深厚的友情罢了。”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入情入理。只不过……友情?好陌生的词汇啊!”

“陌生?”王茹不解的问道,“莫非徐大人没有朋友吗?”

徐知诰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岔开话题说道:“其实并非在下有意留心三位的身世。”说到这指了指犹自坐在隔壁桌默默地欣赏着窗外美景的那个年轻人说道,“他是我的门客,金陵金刀门的少公子金俊彦,江湖人称玉面狂刀,武功之高已经超过了乃父金刀门门主金铭的风头。那日的洛阳武林大会还有之前云啸天的七十大寿,这个金俊彦都曾在场,因此对三位的身份多少有些了解。适才三位一上楼,金俊彦便一眼认出了三位。若非如此,在下又不是什么能掐会算之辈,怎么能一眼就识破了三位的身份呢?多有冒犯,还望三位海涵!”说罢,站起身来向安继业三人一拱手以示赔礼。

至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眼见着徐知诰如此坦然,不由得对此人心生好感。

安继业拱手笑道:“徐大人言重了。”

徐知诰摆了摆手道:“不要大人长大人短的了,今日咱们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此有缘一聚,尽说些官面上的话未免有些生分。在下比三位痴长几岁,三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徐大哥就行了。”

朱珠调皮的笑道:“徐大哥这么说了,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知诰笑道:“这就对咯!”说罢,收起笑容对那边的金俊彦说道:“俊彦,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和这三位新朋友少坐片刻。”

金俊彦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徐大人,眼下江都府不甚太平,徐大人只身在此这怕有些不妥啊。”

徐知诰笑道:“有什么不妥的?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我也不是易与之辈!整日里出出进进身边总是围着这么些人,着实让人觉得不自在。再说了,有安大侠这样的武林高手在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们只管回去便是了!”

金俊彦见状,只能无奈的说道:“若是如此,那么先让这些随从回去吧。左右我回去也没事,就在楼下等着便是。万一徐大人有什么需要,多少身边还有个人伺候不是?”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也罢,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待金俊彦带着一众随从走下楼后,徐知诰苦笑着说道:“乱世之中,真是没个自由可言啊。适才王姑娘问我为何觉得‘友情’这两个字陌生,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了。处在我这种地位,下人对我唯唯诺诺,我对上官亦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只剩下了利益关系,又何来的‘友情’呢?”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父亲也是朝廷中人,对于徐大哥的苦衷小妹多少有些理解。官场之中确实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多带有功利性的目的,虚与委蛇间以至于一个个都变成了孤家寡人,想要找个交心的朋友确实很难。”

朱珠说道:“我只道生于天家才能体会到孤家寡人的滋味,没想到朝堂之上这些看起来风光无限的达官贵人也是如此啊?但是据我所知,朝堂之上也有政见相合之士互为朋友的啊。”

徐知诰长叹一声道:“这种朝堂之上因为政见相合而结成的朋友其实就是所谓的‘朋党’!晚唐时期的牛李党争让当今各国都纷纷认识到了朝堂中人互为朋党的恶果,又怎会允许这种深犯忌讳的事情再次出现在自己的朝中?更何况所谓的朋党也不过是因为共同的利益暂时聚在一起罢了,真的遇到大风大浪之时,能做到同舟共济的人又有几个?这种因为利益关系暂时凝聚起来的关系,和真正的友情实在是天差地别啊!更何况对于我这种身份的人,为人处世处处都得加着小心,唯恐一个不留神便深陷不测之中。连与人交心都不敢,又何来的友情呢?”

说到这,徐知诰自失一笑道:“其实我也并不是说我身份如何显赫,恰恰相反,我的出身十分的卑微,正因如此我才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一般。实不相瞒,我本姓李,是我父亲的养子,若从根源上论起我乃是大唐宪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孙,算起来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大唐帝国宗室了。只可惜家道中落又生逢乱世,出身微贱的我自幼便在濠州、泗州一带流浪。在我六岁的时候,生父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不久之后,我母亲也撒手人寰,只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浪迹于濠州一带。恰逢吴孝武王(杨行密当时的谥号)攻陷濠州,于乱军之中发现了我,遂将我收为养子。奈何孝武王虽然对我慈爱有加,可是他膝下众子却不能容纳我这个外来户。无奈之下孝武王只得将我交给了我现在的父亲抚养,并给我取名为徐知诰。

“作为一个养子,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你们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吗?我父亲膝下共有六子,六个亲兄弟之间尚且不能和睦相处,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螟蛉之子了。所幸养父养母对我极为喜爱,再加上我自幼便韬光养晦这才勉强取得了今日的成就。从小便处于这样一个环境之中,试问我又怎么敢敞开心扉与人交往?如此一来,‘友情’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岂不是一个极为陌生的词汇吗?”

听完徐知诰的身世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顿时默然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大人物竟然也有如此凄凉的遭遇,心中也有这样一番难以回首的过往。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徐大哥也有如此过往,听来让人唏嘘不已。说起来咱们的身世倒也颇有相似之处,我自幼全族为契丹所灭,全家死于契丹乱军之中,是我师父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自幼就和师父生长于深山之中,什么朋友玩伴一概全无。一到中原便有幸和我大哥、三弟义结金兰,随后又先后认识了朱珠和王茹姑娘,直到此时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友情’!那日与我义兄李存勖结义之时,他曾对我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此刻说出来倒也颇为适宜,若非遭遇如此不幸和挫折,徐大哥又怎会取得今天的成就呢?在我看来,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根源便是这个纷乱的乱世!正因如此我才有志于化身为乱世长风,以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己任,以期能够为荡平这个乱世贡献一份力量。”

徐知诰闻言不由一愣,喃喃说道:“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这个乱世?安大侠的这份心志果然宏大!你说的没错,造就这一切不幸的根源便是这个纷乱不堪的乱世!一直以来我玩命的韬光养晦,不断的攫取更大的权力,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生存下来而已。今日与君一席长谈有如拨云见日一般,终于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化身为乱世长风?好!”说罢,徐知诰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笑道:“来来来,就让我们为了这份共同的志向,一同化身为乱世长风为了荡涤这个乱世而共同努力吧!”

徐知诰一席话,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心中也豪气顿生,四人共同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彼此间相互对视一眼后,心意相通同时纵声大笑。

笑过之后,徐知诰长吁一口气,不无畅快的说道:“说来也奇怪,打从第一眼看到你们三人时我就不由得心生好感,竟然忍不住将心中憋了三十余年的心里话尽数说给了你们。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酣畅的表达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后心中真是无比的痛快啊!”

王茹笑道:“徐大哥不是说从未感受过什么是真正的友情吗?此刻徐大哥的这种感觉只怕便是友情所致了。”

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王姑娘所言甚是。今日有幸和三位一见,不仅让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更是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友情的滋味。能与三位好朋友相识,实乃我徐知诰人生中的一大幸事啊!”

朱珠也笑着说道:“能结实徐大哥这样的当时豪杰,也是我们三人一大幸事。我们三人为了躲避中原战乱,来到江南暂时一避,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心安而已。但是身在江南,心中却始终牵挂着中原的战局,想要心安实在是太难了。所幸今日遇到徐大哥,一番畅谈之后心中的阴郁也多少得到了一些缓解。”

徐知诰不解的问道:“你们三人既然有心化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此刻中原大战在即不正是你们施展生平抱负的时候吗?怎么又会为了躲避中原战乱跑到了江南了呢?”

安继业苦笑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啊!适才徐大哥也说了我们三人的身份本该是形同水火势不两立的,正是因为这个身份的问题才让我们不得不离开中原,以期能够避开这场即将到来的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啊!”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以你们的身份而言面对着这场两国之间的决战确实很难做出一个取舍啊。”说到这,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接着说道,“从你们的言行举止我能看出来,三位之间的关系绝非好朋友这么简单,安大侠真可谓是坐享齐人之乐了啊。”

安继业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后,岔开话题问道:“我们兄妹三人来到江南已经两月有余了,所见之处比之中原也算是一番太平的景象。为何适才刚才那个玉面狂刀金俊彦临走前要说江都府不甚太平呢?”

徐知诰苦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我那几个兄弟。这些年随着我在朝中的势力不断地壮大,我那几个兄弟越发的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大有将我除之而后快之意。仅是今年一年针对我的暗杀行动就已经发生了六起!尽管他们对我不仁,但是念在养父将我一手抚养成人的恩情上,我虽然明知是他们所为,却始终不忍做出不俤之举。无奈之下只好将金陵金刀门收为门客,聊以自保了。再加上近日契丹使节来访,越发的让此事错综复杂了。”

“契丹使节来江南了?”听到这个消息,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一愣,同声问道。

徐知诰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两个月前契丹人被你们在定州打的几乎全军覆没,着实的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但是契丹人觊觎我华夏大地的野心却并没有因为这次惨重的失败而消亡,反而更甚于从前了。此次契丹人出使我吴国,就是想要趁着中原晋梁两国决战开启之际,意图和我吴国结盟,挑动我吴国加入战局,对中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让战火从中原一直燃烧到整个华夏大地!如此一来,他们就有机可乘趁机渔利了。我深知契丹人狼子野心,又怎能对此坐视不理?于是在朝中竭力反对契丹人的提议!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父亲却对此事颇为动心,认为正好可以通过这一战来进一步巩固我们徐家在吴国的地位。其实我又如何不明白父亲的真正意图?我们徐家此刻早已权倾朝野,掌握了吴国的所有权利。所谓巩固徐家的势力不过是说给我听的罢了,真正意图还是想要剥夺我手中全部的权利,把我这个螟蛉之子从吴国的朝廷中彻底的铲除掉!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不仅我那几个兄弟视我为眼中钉,契丹人更是因为我极力阻挠两国结盟也将我视为肉中刺。现在这两股势力已经合谋一处,意图于暗中对我不利,这就是为什么刚才金俊彦临走之前要说城中不太平的原因了。”

第七十三章

听闻契丹人竟然又遣使来到江南吴国,意图再次对中原华夏不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安继业紧锁眉头说道:“契丹人狼子野心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本以为定州一战已经让他们再也不敢染指中原华夏了,不曾想他们竟然还有如此祸心,真是不亡我华夏誓不罢休啊!不知契丹国此次派来的使节都是何人?”

徐知诰道:“为了表示对契丹与吴国这次结盟的高度重视,契丹人这次竟然派出了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的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亲自出使吴国。除了耶律德光以外,他还带了两个副使随从。一个叫韩知古,一个叫述律月华。据金俊彦所说,这个韩知古在洛阳武林大会也曾技惊全场,乃是六十二年前震惊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至于那个述律月华是什么来头就不知道了,看起来也不像是易与之辈。”

安继业闻言愤声说道:“又是耶律德光!定州一战让其侥幸逃脱了性命,却仍旧不思悔改!若是这个韩知古也在的话,那么徐大哥你真是不可不防了!”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金俊彦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想不明白了,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在我看来金俊彦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为何言语之中却对这个韩知古颇有畏惧之感?难道这个韩知古真的如此厉害不成?”

王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何止是厉害,若是没有安大哥在的话,就算是说他天下无敌只怕也毫不为过!”

安继业道:“那日定州新城一战,若非当时我重伤初愈内力不济,我真应该在与韩知古比拼内力的时候直接将他震死在定州新城!既然眼下韩知古就在江都府,那么我便去找他一绝死战,彻底解决了这个后患再说!”

徐知诰闻言连忙摇头说道:“万万不可!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非如此耶律德光又怎么会有如此胆量仅以三人便来我吴国?虽然眼下华夏大地四分五裂,但是礼仪之邦的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若是安大侠冒然将这个韩知古杀死的话,只怕舆论对我不利啊!

“我徐知诰绝非是个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之人,可是此时此刻形势所迫我却不得不做出惜身爱命之举。眼下满朝上下皆知我对契丹此次提出的结盟事宜极力反对,若是在此时节身为契丹使节的韩知古死于江都府的话,即便明知此事不是我所为,我的对头们也会将此事强行扣在我的头上!到那时只怕我是百口难辩,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我父亲也会趁机以此为借口将我赶出朝廷。我一人身死,死不足惜。但是没有了我,试问吴国满朝文武之中还有谁能阻止阻止得了契丹人的阴谋呢?因此想要杀掉韩知古这件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听完徐知诰的分析,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顿时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绝对不能冒然行事了。沉思片刻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韩知古陪同耶律德光来到吴国,任务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负责耶律德光的安全,一个便是伺机对徐大哥不利。既然如此,如果徐大哥不嫌弃的话,那么安某愿意承担起对徐大哥的护卫职责!”

徐知诰闻言大喜,不无兴奋的说道:“安兄弟若是真有此意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眼下契丹人想要和吴国结盟首要任务就是先除掉我这个眼中钉才行。有了安兄弟的护持,我就不必继续担心会身遭不测,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沉下心来专心的阻止这场结盟了!”

王茹说道:“既然安大哥决定护卫徐大哥的安全,那么小妹也有心想要自告奋勇一同加入。那个述律月华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灭世三魔之一,我和她曾经在望都战场上交过手,此女武功端的非常了得。若是我能拖住这个小魔女述律月华的话,那么安大哥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小魔王韩知古了。”

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如此甚好!那么就有劳安兄弟和王姑娘了!”说罢,转头对一旁的朱珠问道:“朱珠姑娘也一同来吧?”

朱珠小嘴一瘪,几乎哭出声来,委屈的说道:“我去能干什么?我又不像安大哥和师姐那样有绝世武功在身。除了烧得一手好菜、撒的一手小脾气,我别无所长。到时候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得劳烦安大哥和我师姐他们分心照顾,只是添乱罢了!”

安继业和王茹闻言哈哈笑道:“我们的千金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谦虚了?烧得一手好菜,能够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撒的一手小脾气,闲暇时也能为我们一解宽心。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竟然如此心有灵犀异口同声,朱珠一跺脚道:“哼!你们俩是越发的默契了,真真的是一对……真真的是气死我了!”朱珠情急之下险些脱口而出说安继业和王茹是一对儿狗男女,转念一想此话未免太过伤人,这才及时转口。但是心中的醋意早已勃然而发,只能一跺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会安继业和王茹二人了。

看到三人之间如此表情,徐知诰顿时明白了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急忙解围笑道:“朱珠姑娘烧得一手好菜?若真是如此,那我真的可以大饱口福了啊!”

总算是看到有人能够欣赏自己唯一的长出了,朱珠不由得破涕为笑道:“能不能让徐大哥一饱口福我可不敢妄言,毕竟我会做的只是中原菜肴而已,还不知道徐大哥能不能吃得惯呢。”

徐知诰笑道:“三位有所不知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尝遍天下美食,对中原美食真的垂涎已久了。可惜的是江南虽然也有能做中原美食的厨师,但是手艺总给人感觉不甚正宗。而且在料理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加入一些江南菜肴的传统做法,结果是甜不甜来咸不咸的,吃到嘴里直让人感到不伦不类。朱珠姑娘能做中原美食,对我而言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徐知诰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今日咱们一见如故真是大慰平生!既然已经说定,那么咱们便饮尽杯中酒,从今天起就烦请三位移步到在下的蜗居中暂住了。”

四人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便一起起身下楼。一直守在楼下的金俊彦看到四人下楼后,急忙站起身来,朝徐知诰躬身说道:“适才在下已经付过账了,包括安大侠他们那一桌在内。徐大人这就要回府了吗?”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俊彦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请来的门客不是我雇佣的下人,咱们之间没有那些个繁文缛节的。你总是如此客气,没得让人感觉疏远了许多。”

金俊彦毕恭毕敬的说道:“在下省得了。”

眼见着金俊彦嘴上说是省得了,但是行动上却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徐知诰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刚才我们四人在楼上一番长谈,安大侠、王姑娘和朱珠姑娘三人现在已经决定和我们在一起了。”

金俊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日在洛阳武林大会中,安大侠的绝世神功威震武林,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现在有了安大侠这样的绝世高手助阵,徐大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安继业正色说道:“金大侠过誉了。其实有金大侠相伴在侧,徐大人已经是高枕无忧了。”

看到安继业和金俊彦之间的对话显得如此郑重其事,徐知诰笑着说道:“安兄弟你们有所不知,俊彦其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别看他表面上冰冷如霜,但是却有一颗炙热如火的内心,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处的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这就回江都府吧。”

说罢,五人同时翻身上马,打马向江都府的徐知诰的住所行去。进入江都府后,众人沿着皇宫高大的外墙一路向南直行数里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所在。徐知诰一勒缰绳停了下来,笑着对安继业三人说道:“到了。寒舍比较简陋,还望三位见谅。”

看着眼前这个四进院落,若非门楣上挂着的那块写着“徐府”的匾额彰显着此间主人的身份,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么不起眼的住处和眼前这个在吴国位高权重的徐知诰联系在一起。

进入徐府落座之后,安继业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局。只见屋内布局极为简单,屋内家具都是粗木打造,毫无华贵可言。不知道的人只怕还真以为这里不过是一户家境略好的普通百姓的住所。

看到徐知诰如此简朴的住所,安继业难以置信的说道:“想不到徐大哥身份如此显赫,生活竟然这样简朴,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啊!”

徐知诰笑道:“我这身份有什么显赫不显赫的?安兄弟过誉了啊!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儿,尽管平步青云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可是儿时的苦日子却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现在能够有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栖身我已经知足了。更何况眼下正值乱世,江南吴国虽然偏安一隅但是也有内忧外患集于一身,又怎么是贪图享乐的时候呢?”

一旁的王茹和朱珠此刻早已对徐知诰肃然起敬,王茹肃容说道:“徐大哥虽非武林中人,但是不仅心怀忧国忧民之心,更是能够严于律己不忘根本,此举深合武林之中的大侠风范啊!”

徐知诰摇了摇头道:“王姑娘谬赞了,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啊。不过既然说到了‘大侠’这两个字,我倒是也略有一些浅薄的见解。何为侠?见义勇为、锄强扶弱者为侠!有能力者不求回报去帮助弱小者为侠!能够对朝廷和他人做出贡献,并且具备超出一般人的能力和勇气者为侠!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有大作为者为侠!在我看来,所谓的‘侠’不仅是一种精神信仰,更是一种人生的追求。侠,不止在江湖,亦在朝堂,也在民间。有心为侠者,人人皆可为侠!江湖武林之中可以有大侠,朝廷殿堂之上也可以有官侠,民间百姓之中亦可以有民侠。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只要胸怀一颗侠者之心,都可以称之为侠,都值得世人去尊重!这便是我对所谓的‘大侠’的一点拙见。”

听完徐知诰对“侠”的看法,身为武林中人的安继业、王茹还有金俊彦全都沉默了。尤其是对安继业来说,徐知诰的这番论断让安继业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侠义”的世界。长久以来,生长于深山之中的安继业一直都认为所谓的“侠义”精神,理应就是师父一直教导他的以为国为民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江湖道义所在。直到今天听完徐知诰的一番分析后,安继业才发现以前自己对“侠义”二字的理解是多么的肤浅。徐知诰说的没错,“侠”并不是武林中人独有的精神,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只要是胸怀一颗侠者之心不管是处江湖之深还是居庙堂之高亦或是身在民间都可以称之为“侠”!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徐大哥对‘侠义’精神竟然分析的如此透彻,真的是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在下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侠义’世界。徐大哥说的没错,‘侠’既无大小之分,也没有高低之别,更不应该是武林中人独有的精神!只要心怀侠义之心,哪怕只是市井小民的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仗义出手都可以称之为‘侠’!都理应得到世人的尊重!有句古话叫勿以善小而不为,在这里我们可以借用这句话引申为勿以‘侠’小而不为。我辈武林中人,切不可将眼光只盯着济国安邦、救世济民不放,而忽略了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和事。济国安邦、救世济民诚然可以算的上是大侠风范,但是去帮助身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平民小事难道就不算是侠义精神了吗?心有多大,侠义的格局便有多大。既要着眼于大局,也要从小事做起,如此一来才是真正的‘侠义’精神所在!”

金俊彦点了点头道:“徐大人分析的透彻,安大侠总结的也极为精辟,确实是为我辈武林中人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侠义’世界!”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爹爹虽然身居庙堂之高,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心系着天下百姓,一心以荡平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夙兴夜寐四十余载,他不就是徐大哥所说的朝廷殿堂之上的‘官侠’吗?百炼神兵宇文铸老前辈,避世于村野之中,但是为了能让安大哥早日实现化身为乱世长风的理想,早日结束这个乱世,不惜用自己的鲜血为安大哥重铸了血河宝刀,宇文铸老前辈不正是徐大哥所说的民间百姓之中的‘民侠’吗?也许史书不会记载他们的侠义之举,但是他们的侠义精神却实实在在的是我辈永世效仿的楷模!我们不仅要学习他们的这种侠义精神继,更要让这种侠义精神薪火相传才是!”

朱珠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想要效仿武林大侠的风范是不成了。不过既然徐大哥和安大哥都说了侠无大小之分,那么我也一定能做得到!就比如说现在,大家伙饿着肚子在这里坐而论道,那么正好轮到我一展所长用我的厨艺来解救你们饥肠辘辘的肚子了。如此一来,我不是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从小事做起的‘民侠’了吗?”

朱珠的一席话顿时引得安继业、徐知诰、王茹和金俊彦四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朱珠说道:“好了,你们继续谈论你们的大道理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去了。”

没过多久,朱珠端着一个大条盘走厨房走了出来,边走边吆喝道:“开饭咯!”

众人闻着香味儿来到桌前一瞧,只见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已然满满摆了一桌。原来徐知诰的住所虽然简陋,但是厨房中一应食材倒也颇丰。再加上朱珠有心想要露一手,使尽浑身解数硬是做了一个烧烤清炖,凉调生切,荤素搭配,样样俱全。

准备好碗筷后,朱珠洋洋自得的说道:“徐大哥不是说想吃中原的菜系吗?捡着厨房里现成的、能做的将就做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儿。”

徐知诰皱着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饭菜的香味,大声赞道:“妙啊!所谓闻香知味,还没动筷子光闻着这香味儿就已经让我食指大动了,朱珠妹子的手艺绝对差不了!能够尝到大梁国千金公主的手艺,我徐知诰这辈子没算白活啊!哈哈哈,来来来,大家一起动筷子了。”

席间,安继业问道:“徐大哥明天可有什么安排?”

徐知诰放下筷子说道:“眼下耶律德光只是表明了意图结盟的来意而已。明日一早朝会耶律德光将正式以契丹使者的身份参见吴王,到那时才是和耶律德光正面交锋的时候,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了。”

安继业道:“既然如此,明天我和金兄陪徐大哥一起上朝吧。”

徐知诰摇了摇头,笑道:“安兄弟的心意在下明白,但是朝堂之上岂是你们能随便去得了的地方呢?安兄弟尽管放心便是,你和俊彦把我护送到宫外即可。契丹人也好,我那些个不成器的兄弟也罢,想要谋害我?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也只有在街头巷尾可以行事!在朝廷之上不管是谁即便有想害我之心,谅他们也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

金俊彦说道:“徐大人话虽如此,但是咱们也不得不防他们狗急跳墙啊!”

徐知诰自信的笑道:“放心吧,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他们真想狗急跳墙,那么我就把墙拆了让他们无墙可跳便是!时候不早了,今日咱们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跟他们朝廷上见真章去!”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安继业、徐知诰等人便早已洗漱收拾完毕,草草的用过早餐之后就准备上朝去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也精神抖擞的跟在身后,徐知诰笑道:“有继业和俊彦陪我同去就行了,王姑娘和朱珠妹子你们就没必要去了。人太多了反而扎眼,你俩权且在家宽坐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王茹和朱珠眼见着同行无望,只能围在安继业的身边,帮着安继业整理随身物品。

王茹一边将血河宝刀仔细的挂在安继业的腰间,一边不无关切的说道:“眼下这江都城里灭世三魔来了两个,若是真的和韩知古还有述律月华交上手了的话,安大哥务必多加小心才是。我曾和那个述律月华交过手,深知她的手段,虽然比之韩知古略有逊色但是也绝非寻常角色。”

安继业笑道:“茹妹尽管放心便是!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纵然不敢保证能够同时打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至少保着徐大哥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哪能这么巧第一天就能遇到他们联手攻击了呢?”

朱珠一边帮安继业系好腰带,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安大哥也别这么轻敌,所谓世事难料,这些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不要让我和师姐担心。”说罢,小心翼翼的拿起安继业从不离身的褡裢,轻抚着褡裢里的那幅画卷,不无伤感的说道:“这幅画卷是安大哥的心爱之物,不如暂时放在我这里吧,免得不小心遗失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两人如同新媳妇送相公上战场一般难舍难分,徐知诰不由得失声笑道:“似你们这般儿女情长难舍难分,倒让我心中着实感到有些不安了啊。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只管放心好了,有继业和俊彦这两个顶尖高手相互配合,又有什么危险不能迎刃而解呢?更何况,今天的朝会才是我和耶律德光正式交锋的开始,在正式交锋开始前,料想契丹人也没那个胆量轻举妄动的。二位姑娘尽管放心便是,在下一定会将继业完璧归赵的。”

王茹和朱珠闻言不由得粉脸一红,不再言语。将三人一直送到门口后又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怅然的返回屋内。

此时,日头刚刚从东方升起,一大早江都城里的寻常百姓便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开始陆陆续续的忙碌起来。三人打马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安继业扫了一眼紧跟着徐知诰身后的金俊彦。只见金俊彦虽然一副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徐知诰的左右,偶尔用充满了警惕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建筑和行人。

安继业心道:“久闻江湖九门之中的金陵金刀门和铁指御剑门乃是江南两大武林世家,武功各有千秋。尽管在那日的洛阳武林大会上没有见识过金陵金刀门出手,可是从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的功夫上也不难看出这金陵金刀门一定不是易与之辈。眼前这个金俊彦虽然不知道武功究竟如何,但是这份沉稳的气质倒也颇有武林大家风范。”

不一刻,三人已然来到了宫门前,只见宫门前竟然部署了重重禁军足有三千之众。一众守卫军士看到是徐知诰后,同时躬身向徐知诰行礼,齐声说道:“恭迎徐大人!”

虽然一众军士的声音不高,但是三千人同时喊出也是蔚为壮观。

看到如此阵势,安继业和金俊彦同时放下了心来。难怪徐知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宫前守卫军士均已换成了他的亲军。如此一来,今日朝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徐知诰都可以凭借着这支军队掌控大局了。

徐知诰朝着一众军士一摆手,朗声说道:“众将士辛苦了。今天形势非比寻常,你们一个个都要务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朝中若有异动,一切皆以我的命令为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凡事皆以徐大人命令为准!”三千守卫军士齐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支虎狼之军,徐知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安继业和金俊彦说道:“有这三千军士在此,我虽然不敢保证能够百分之百的阻止契丹与我国的结盟,至少也能保证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个应对的准备。这便是我昨天所说的万全之策了。继业、俊彦,烦请你俩暂时在宫门守候吧,没有我的命令切记不可擅闯宫内!”说罢,翻身下马只身一人走进了宫中。

看着眼前这座戒备森严的王宫,金俊彦若有所思的对安继业说道:“有三千虎狼之军在此,那韩知古纵有神功护体也休想伤得了徐大人一根汗毛了。”

安继业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俊彦兄切不可小瞧了这个小魔王韩知古啊!你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之上的凶险也情有可原。那日定州一战,我曾以五十骑硬是挡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围攻。这个韩知古的武功绝对不在你我之下,以他的武功而言,莫说是区区的三千人,便是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金俊彦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如此说来,徐大人的安危岂不是仍旧在莫测之中了?在洛阳城中,我曾有幸两次看到继业兄出手。一次在云啸天七十大寿上,继业兄以一人之力力战四百多武林高手,让在下着实震撼不已。随后的洛阳武林大会上,继业兄更是一举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以继业兄如此了得的身手尚且对这个韩知古心存畏惧,这韩知古的功夫当真如此可怕吗?”

安继业道:“可怕倒也算不上多么可怕,但是却也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定州新城之战,我曾和韩知古正式交过手,他的功夫之高确实世所罕见,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狡诈多端心机歹毒,为了打败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在新城战场上,我曾和他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直到第七十掌的时候才勉强分出胜负,在第七十三掌的时候才终于将其打成重伤,这韩知古内力之高由此可见一斑。所幸那一战也让我看穿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所在,那就是内力不能持久,若非有这个弱点,我想要打赢这个韩知古只怕绝非易事啊。”

金俊彦沉声说道:“继业兄身负武林绝世神功《太玄神功》,当今武林之中能够接下继业兄十掌的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了,这个韩知古竟然能和你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即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是内力不能持久,可是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在他手下坚持到七十二掌呢?天幸让你和韩知古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否则六十二年前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横扫中原武林的惨剧岂不是又要在江湖上重演了不成?”

安继业一脸凝重的说道:“眼下咱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徐大人。如果真的和契丹人交起手来,这个韩知古就交给我来对付,俊彦兄只管护持好徐大人就行了。”

金俊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和安继业一起盯着眼前的吴国王宫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吴王的王宫中一场两国交锋即将拉开序幕!

吴国文武百官进入朝堂之后,众人按照文官和武官的身份不同分列朝堂两侧。左侧武官行里徐知诰身居首位,右侧文官行列里却是徐知诰的养父齐国公、丞相徐温位列班前。待百官站定之后,一名宦官轻甩三声静鞭后,紧接着又一名宦官朗声说道:“吴王殿下驾到,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同时跪倒,齐声说道:“恭迎吴王殿下!”

在百官山呼声中,大殿东侧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缓缓掀起,一个身着黄袍、一脸病恹恹模样的年轻人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缓缓地从偏殿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吴国国王杨溥。彼时吴国虽然在徐温的鼓动下已经正式建国,并建立宗庙、社稷,设立了百官等如同皇帝的制度,但是杨溥并未称帝仍以吴王自居。

吴王杨溥在龙椅上坐定后,轻咳一声道:“徐太师,契丹国使节现在何处?”

徐温出列躬身答道:“启禀殿下,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现在均已在殿外等候殿下宣召。”

杨溥点了点头道:“宣!”

一旁的宦官朗声说道:“宣——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觐见!”

宦官话音一落,大殿正门轧然而开,耶律德光傲然挺胸行走在前,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紧随其后鱼贯而入。进入殿内,耶律德光也不行礼,只是大喇喇的一拱手朗声说道:“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拜见吴王殿下!”

杨溥眼见耶律德光如此无礼,不由得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忽见徐知诰挺身而出,指着耶律德光厉声说道:“放肆!见了吴王殿下却不行参拜之礼,你们契丹人枉称一国,怎能如此无礼?!”

耶律德光瞟了一眼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无礼?所谓上国使臣不跪下邦之主,若论礼本帅所遵循的正是这个礼!阁下想必就是徐知诰徐大人了吧?本帅以契丹国使臣的身份出使贵国,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契丹帝国和我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无上尊严,又怎能向你区区一国之王行跪拜之礼?枉你华夏各国一个个自称礼仪之邦,竟然连这样的礼节问题都不懂了吗?!若是真要和本帅在这里论礼的话,只怕在场诸位反而要向本帅行礼才是!”

徐知诰冷笑一声道:“你区区一个异族之邦、撮尔小国竟然也敢在我华夏大地妄称帝国皇帝?真是笑死人了!孔子有云‘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看你似乎也曾读过一些我华夏史书,没想到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不成还要我来重头教你吗?!”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哈哈,又一个强分华夷的无知之辈!怎么你们中原华夏各国一个个都似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口口声声皆是这种带有民族偏见的华夷之分呢?”

徐知诰冷哼一声道:“你口中民族偏见在我华夏大地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但是这华夷之分却是必须要分一分的!你契丹国不过是区区一个漠北异族小邦,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我华夏大地广袤领土,无时无刻不想将我华夏子民沦为你等脚下的奴隶。似你们这等居心叵测的异族外邦,叫我们怎能不去强分华夷?!今日你以一国使节身份出使我们吴国,但是言行举止中却处处傲慢狂妄、无礼放肆!似你这种态度,两国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依我看不谈也罢!”

面对着徐知诰句句犀利的言辞,耶律德光顿时感到自己高傲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沉声说道:“不谈也罢?这吴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姓徐的来做主了?我倒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这吴国究竟是杨家的还是你们徐家的?!”

耶律德光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不由大吃一惊。尽管江南吴国乃是徐氏父子幕后掌权这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在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正式捅破之前,不管是谁说出这种话来都是犯了大忌的!

徐温见状,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开口只怕事态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于是轻咳一声道:“咳咳,请耶律元帅注意你的言辞!我徐氏一门向为吴国忠心不二的纯臣,耶律元帅无端说出这种话来,让我徐家今后如何在吴国立足啊?!耶律元帅此行不是为了贵我两国之间结盟之事而来的吗?怎么总是围绕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争论不休,难道不怕有损贵我两国之间的情义吗?彭奴(徐知诰的小字)!耶律元帅乃是一国使节,来者即是客!在朝堂之上你如此口无遮拦又成何体统?这难道是咱们吴国应有的待客之道吗?!”

看到自己的养父亲自出面了,徐知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能为此就在朝堂之上公然冒犯自己的父亲,只能一咬牙退回到了武官的队列之中。

耶律德光盛怒之下一时口无遮拦,话一出口便即后悔。江南吴国徐氏父子专权,在来吴国之前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也明白此番结盟事宜成败与否的关键就在这个徐温的身上。此刻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无意之中冒犯了徐温,只怕会就此毁了契丹与吴国结盟的大计。犹在后悔不迭间,眼见着徐温竟然亲自出面解围,并且言语之中似乎颇有维护自己的意味。耶律德光急忙就坡下驴,拱手说道:“在下一时鲁莽,无意中冒犯了齐国公,还望国公大人海涵则个。”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杨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都是有口无心话赶话,随口一说而已咱们又怎会较真呢?来人啊!给三位契丹国的贵使赐座!齐国公乃是我吴国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给齐国公也搬一把椅子坐着说话吧。正伦(徐知诰字正伦,小字彭奴)也是我吴国的肱股之臣,此番与契丹国结盟一事本王还需要你的参赞,一同赐座吧!”

其实,徐知诰在吴国虽然权势极高,但是论官职却是没有坐在朝堂上说话的资格。只不过吴王杨溥私底下与徐知诰的私交甚好,一心想要借助徐知诰的力量一举扳倒权倾朝野的徐温,故而对徐知诰极是恩礼有加。

待五人坐定之后,吴王杨溥对耶律德光说道:“日前看了你们递交的文书,对于贵国提出的两国共同出兵中原之事,本王也曾于朝堂上与众大臣粗略的讨论了一番。只是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满朝文武的意见却是两极分化,既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双方虽然各执一词,但是却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倒让本王有些难以定夺了。今日朝会把贵使请来,便是想在朝中重新商议一番。不知贵使能否详细说明一下贵我两国结盟的相关事宜呢?”

耶律德光坐正了身子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做个简单的说明吧。其实道理很简单,眼下中原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老百姓的心中对于和平的渴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现在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决战一触即发,正是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华夏的最佳时机。咱们两国结盟之后,只待晋梁两国之间的大战一起,贵国自南向北,我国自北向南同时出兵,对中原的晋梁两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必能一举将其灭亡!届时中原华夏版图上势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一同灭亡,江南其余各国势必望风而降。咱们又何愁祸乱了中原华夏大地四十余年的乱局不能一举平定了呢?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如此天赐良机,殿下怎么能白白的错过了呢?”

杨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一件事本王想要提前问清楚了,若是咱们此番南北夹击真能一举灭亡了中原的晋梁两国,那么到时候贵我两国又该如何相处呢?你们契丹国总不会如此大公无私,一番劳兵劳力单单只是为了帮我们吴国打下中原这么简单吧?”

耶律德光笑道:“殿下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来吴国之前,我父皇曾经给我下了一道密旨,只要贵我两国结盟事宜达成,两国之间便永为兄弟!待一举灭掉中原的晋梁两国之后,贵我两国便划江而治。长江以南的丰腴土地尽数归贵国所有,吴王殿下将世代永为江南之主!至于长江以北那片饱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的中原大地嘛,届时便归我契丹国所有。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试问吴王殿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说罢,耶律德光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静静地等待着吴王杨溥的回答。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安继业、徐知诰等人便早已洗漱收拾完毕,草草的用过早餐之后就准备上朝去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也精神抖擞的跟在身后,徐知诰笑道:“有继业和俊彦陪我同去就行了,王姑娘和朱珠妹子你们就没必要去了。人太多了反而扎眼,你俩权且在家宽坐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王茹和朱珠眼见着同行无望,只能围在安继业的身边,帮着安继业整理随身物品。

王茹一边将血河宝刀仔细的挂在安继业的腰间,一边不无关切的说道:“眼下这江都城里灭世三魔来了两个,若是真的和韩知古还有述律月华交上手了的话,安大哥务必多加小心才是。我曾和那个述律月华交过手,深知她的手段,虽然比之韩知古略有逊色但是也绝非寻常角色。”

安继业笑道:“茹妹尽管放心便是!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纵然不敢保证能够同时打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至少保着徐大哥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哪能这么巧第一天就能遇到他们联手攻击了呢?”

朱珠一边帮安继业系好腰带,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安大哥也别这么轻敌,所谓世事难料,这些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不要让我和师姐担心。”说罢,小心翼翼的拿起安继业从不离身的褡裢,轻抚着褡裢里的那幅画卷,不无伤感的说道:“这幅画卷是安大哥的心爱之物,不如暂时放在我这里吧,免得不小心遗失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两人如同新媳妇送相公上战场一般难舍难分,徐知诰不由得失声笑道:“似你们这般儿女情长难舍难分,倒让我心中着实感到有些不安了啊。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只管放心好了,有继业和俊彦这两个顶尖高手相互配合,又有什么危险不能迎刃而解呢?更何况,今天的朝会才是我和耶律德光正式交锋的开始,在正式交锋开始前,料想契丹人也没那个胆量轻举妄动的。二位姑娘尽管放心便是,在下一定会将继业完璧归赵的。”

王茹和朱珠闻言不由得粉脸一红,不再言语。将三人一直送到门口后又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怅然的返回屋内。

此时,日头刚刚从东方升起,一大早江都城里的寻常百姓便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开始陆陆续续的忙碌起来。三人打马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安继业扫了一眼紧跟着徐知诰身后的金俊彦。只见金俊彦虽然一副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徐知诰的左右,偶尔用充满了警惕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建筑和行人。

安继业心道:“久闻江湖九门之中的金陵金刀门和铁指御剑门乃是江南两大武林世家,武功各有千秋。尽管在那日的洛阳武林大会上没有见识过金陵金刀门出手,可是从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的功夫上也不难看出这金陵金刀门一定不是易与之辈。眼前这个金俊彦虽然不知道武功究竟如何,但是这份沉稳的气质倒也颇有武林大家风范。”

不一刻,三人已然来到了宫门前,只见宫门前竟然部署了重重禁军足有三千之众。一众守卫军士看到是徐知诰后,同时躬身向徐知诰行礼,齐声说道:“恭迎徐大人!”

虽然一众军士的声音不高,但是三千人同时喊出也是蔚为壮观。

看到如此阵势,安继业和金俊彦同时放下了心来。难怪徐知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宫前守卫军士均已换成了他的亲军。如此一来,今日朝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徐知诰都可以凭借着这支军队掌控大局了。

徐知诰朝着一众军士一摆手,朗声说道:“众将士辛苦了。今天形势非比寻常,你们一个个都要务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朝中若有异动,一切皆以我的命令为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凡事皆以徐大人命令为准!”三千守卫军士齐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支虎狼之军,徐知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安继业和金俊彦说道:“有这三千军士在此,我虽然不敢保证能够百分之百的阻止契丹与我国的结盟,至少也能保证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个应对的准备。这便是我昨天所说的万全之策了。继业、俊彦,烦请你俩暂时在宫门守候吧,没有我的命令切记不可擅闯宫内!”说罢,翻身下马只身一人走进了宫中。

看着眼前这座戒备森严的王宫,金俊彦若有所思的对安继业说道:“有三千虎狼之军在此,那韩知古纵有神功护体也休想伤得了徐大人一根汗毛了。”

安继业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俊彦兄切不可小瞧了这个小魔王韩知古啊!你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之上的凶险也情有可原。那日定州一战,我曾以五十骑硬是挡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围攻。这个韩知古的武功绝对不在你我之下,以他的武功而言,莫说是区区的三千人,便是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金俊彦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如此说来,徐大人的安危岂不是仍旧在莫测之中了?在洛阳城中,我曾有幸两次看到继业兄出手。一次在云啸天七十大寿上,继业兄以一人之力力战四百多武林高手,让在下着实震撼不已。随后的洛阳武林大会上,继业兄更是一举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以继业兄如此了得的身手尚且对这个韩知古心存畏惧,这韩知古的功夫当真如此可怕吗?”

安继业道:“可怕倒也算不上多么可怕,但是却也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定州新城之战,我曾和韩知古正式交过手,他的功夫之高确实世所罕见,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狡诈多端心机歹毒,为了打败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在新城战场上,我曾和他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直到第七十掌的时候才勉强分出胜负,在第七十三掌的时候才终于将其打成重伤,这韩知古内力之高由此可见一斑。所幸那一战也让我看穿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所在,那就是内力不能持久,若非有这个弱点,我想要打赢这个韩知古只怕绝非易事啊。”

金俊彦沉声说道:“继业兄身负武林绝世神功《太玄神功》,当今武林之中能够接下继业兄十掌的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了,这个韩知古竟然能和你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即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是内力不能持久,可是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在他手下坚持到七十二掌呢?天幸让你和韩知古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否则六十二年前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横扫中原武林的惨剧岂不是又要在江湖上重演了不成?”

安继业一脸凝重的说道:“眼下咱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徐大人。如果真的和契丹人交起手来,这个韩知古就交给我来对付,俊彦兄只管护持好徐大人就行了。”

金俊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和安继业一起盯着眼前的吴国王宫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吴王的王宫中一场两国交锋即将拉开序幕!

吴国文武百官进入朝堂之后,众人按照文官和武官的身份不同分列朝堂两侧。左侧武官行里徐知诰身居首位,右侧文官行列里却是徐知诰的养父齐国公、丞相徐温位列班前。待百官站定之后,一名宦官轻甩三声静鞭后,紧接着又一名宦官朗声说道:“吴王殿下驾到,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同时跪倒,齐声说道:“恭迎吴王殿下!”

在百官山呼声中,大殿东侧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缓缓掀起,一个身着黄袍、一脸病恹恹模样的年轻人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缓缓地从偏殿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吴国国王杨溥。彼时吴国虽然在徐温的鼓动下已经正式建国,并建立宗庙、社稷,设立了百官等如同皇帝的制度,但是杨溥并未称帝仍以吴王自居。

吴王杨溥在龙椅上坐定后,轻咳一声道:“徐太师,契丹国使节现在何处?”

徐温出列躬身答道:“启禀殿下,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现在均已在殿外等候殿下宣召。”

杨溥点了点头道:“宣!”

一旁的宦官朗声说道:“宣——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觐见!”

宦官话音一落,大殿正门轧然而开,耶律德光傲然挺胸行走在前,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紧随其后鱼贯而入。进入殿内,耶律德光也不行礼,只是大喇喇的一拱手朗声说道:“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拜见吴王殿下!”

杨溥眼见耶律德光如此无礼,不由得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忽见徐知诰挺身而出,指着耶律德光厉声说道:“放肆!见了吴王殿下却不行参拜之礼,你们契丹人枉称一国,怎能如此无礼?!”

耶律德光瞟了一眼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无礼?所谓上国使臣不跪下邦之主,若论礼本帅所遵循的正是这个礼!阁下想必就是徐知诰徐大人了吧?本帅以契丹国使臣的身份出使贵国,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契丹帝国和我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无上尊严,又怎能向你区区一国之王行跪拜之礼?枉你华夏各国一个个自称礼仪之邦,竟然连这样的礼节问题都不懂了吗?!若是真要和本帅在这里论礼的话,只怕在场诸位反而要向本帅行礼才是!”

徐知诰冷笑一声道:“你区区一个异族之邦、撮尔小国竟然也敢在我华夏大地妄称帝国皇帝?真是笑死人了!孔子有云‘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看你似乎也曾读过一些我华夏史书,没想到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不成还要我来重头教你吗?!”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哈哈,又一个强分华夷的无知之辈!怎么你们中原华夏各国一个个都似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口口声声皆是这种带有民族偏见的华夷之分呢?”

徐知诰冷哼一声道:“你口中民族偏见在我华夏大地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但是这华夷之分却是必须要分一分的!你契丹国不过是区区一个漠北异族小邦,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我华夏大地广袤领土,无时无刻不想将我华夏子民沦为你等脚下的奴隶。似你们这等居心叵测的异族外邦,叫我们怎能不去强分华夷?!今日你以一国使节身份出使我们吴国,但是言行举止中却处处傲慢狂妄、无礼放肆!似你这种态度,两国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依我看不谈也罢!”

面对着徐知诰句句犀利的言辞,耶律德光顿时感到自己高傲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沉声说道:“不谈也罢?这吴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姓徐的来做主了?我倒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这吴国究竟是杨家的还是你们徐家的?!”

耶律德光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不由大吃一惊。尽管江南吴国乃是徐氏父子幕后掌权这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在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正式捅破之前,不管是谁说出这种话来都是犯了大忌的!

徐温见状,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开口只怕事态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于是轻咳一声道:“咳咳,请耶律元帅注意你的言辞!我徐氏一门向为吴国忠心不二的纯臣,耶律元帅无端说出这种话来,让我徐家今后如何在吴国立足啊?!耶律元帅此行不是为了贵我两国之间结盟之事而来的吗?怎么总是围绕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争论不休,难道不怕有损贵我两国之间的情义吗?彭奴(徐知诰的小字)!耶律元帅乃是一国使节,来者即是客!在朝堂之上你如此口无遮拦又成何体统?这难道是咱们吴国应有的待客之道吗?!”

看到自己的养父亲自出面了,徐知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能为此就在朝堂之上公然冒犯自己的父亲,只能一咬牙退回到了武官的队列之中。

耶律德光盛怒之下一时口无遮拦,话一出口便即后悔。江南吴国徐氏父子专权,在来吴国之前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也明白此番结盟事宜成败与否的关键就在这个徐温的身上。此刻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无意之中冒犯了徐温,只怕会就此毁了契丹与吴国结盟的大计。犹在后悔不迭间,眼见着徐温竟然亲自出面解围,并且言语之中似乎颇有维护自己的意味。耶律德光急忙就坡下驴,拱手说道:“在下一时鲁莽,无意中冒犯了齐国公,还望国公大人海涵则个。”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杨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都是有口无心话赶话,随口一说而已咱们又怎会较真呢?来人啊!给三位契丹国的贵使赐座!齐国公乃是我吴国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给齐国公也搬一把椅子坐着说话吧。正伦(徐知诰字正伦,小字彭奴)也是我吴国的肱股之臣,此番与契丹国结盟一事本王还需要你的参赞,一同赐座吧!”

其实,徐知诰在吴国虽然权势极高,但是论官职却是没有坐在朝堂上说话的资格。只不过吴王杨溥私底下与徐知诰的私交甚好,一心想要借助徐知诰的力量一举扳倒权倾朝野的徐温,故而对徐知诰极是恩礼有加。

待五人坐定之后,吴王杨溥对耶律德光说道:“日前看了你们递交的文书,对于贵国提出的两国共同出兵中原之事,本王也曾于朝堂上与众大臣粗略的讨论了一番。只是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满朝文武的意见却是两极分化,既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双方虽然各执一词,但是却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倒让本王有些难以定夺了。今日朝会把贵使请来,便是想在朝中重新商议一番。不知贵使能否详细说明一下贵我两国结盟的相关事宜呢?”

耶律德光坐正了身子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做个简单的说明吧。其实道理很简单,眼下中原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老百姓的心中对于和平的渴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现在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决战一触即发,正是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华夏的最佳时机。咱们两国结盟之后,只待晋梁两国之间的大战一起,贵国自南向北,我国自北向南同时出兵,对中原的晋梁两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必能一举将其灭亡!届时中原华夏版图上势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一同灭亡,江南其余各国势必望风而降。咱们又何愁祸乱了中原华夏大地四十余年的乱局不能一举平定了呢?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如此天赐良机,殿下怎么能白白的错过了呢?”

杨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一件事本王想要提前问清楚了,若是咱们此番南北夹击真能一举灭亡了中原的晋梁两国,那么到时候贵我两国又该如何相处呢?你们契丹国总不会如此大公无私,一番劳兵劳力单单只是为了帮我们吴国打下中原这么简单吧?”

耶律德光笑道:“殿下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来吴国之前,我父皇曾经给我下了一道密旨,只要贵我两国结盟事宜达成,两国之间便永为兄弟!待一举灭掉中原的晋梁两国之后,贵我两国便划江而治。长江以南的丰腴土地尽数归贵国所有,吴王殿下将世代永为江南之主!至于长江以北那片饱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的中原大地嘛,届时便归我契丹国所有。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试问吴王殿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说罢,耶律德光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静静地等待着吴王杨溥的回答。

第七十五章

听完耶律德光的提议,吴国满朝文武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时,徐温轻咳一声道:“耶律元帅的提议很好啊!我们吴国一向奉大唐帝国为正统,但是中原的晋国和梁国这两个跳梁小丑却为了一己之私,不仅篡位建国,更是把个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可以说我华夏大地今日的乱局全拜这两国所赐!当此时节,我国若是能与契丹国结盟,正是一举除掉这两个祸国殃民的逆臣贼子,重振大唐帝国昔日雄风的天赐良机啊!殿下,依老臣之见,咱们也不用再犹豫了,就此和契丹国结盟便是!”

坐在龙椅上的吴王杨溥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徐温看了良久,随后又把目光投到了徐知诰的身上,问道:“正伦你的意思呢?”

徐知诰腾身站起,朗声说道:“臣以为,与契丹国结盟一事断不可行!”

杨溥点了点头说道:“不妨说说你的理由。”

徐知诰道:“眼下中原华夏局势确实纷乱不堪,但是再怎么乱至少这还是我们中原华夏内部的纷争,怎能任由契丹国这样的外族异邦插手?与外邦异族联手解决我们中原华夏内部的纷争,无异于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这就好比一场家庭纷争,本来是我们自己的家事,若是由心怀叵测的外人来处理,那不是引狼入室吗?所以结盟一事于情于理都断不可行!如果我们有能力,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统华夏,如果我们没有能力,那么我们便是偏安于江南一隅又有何妨?

“至于划江而治更是纯属无稽之谈!中原不仅是我们华夏大地的根本所在,更是我们炎黄子孙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地,怎能拱手让给跟我们华夏民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异族?若是真的仅仅为了一时的利益就此把中原大地割让给了契丹人,如此一来我们和卖国求荣、割地乞降的卖国贼又有什么区别?史书将如何书写我们?后世子孙又该如何看待我们?背上了千古骂名的我们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中原华夏的兆亿百姓?更何况两国划江而治和现在的分裂局面又有什么不同了?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中原大地落入了契丹人这个异族之手,如此结果比之现在我们华夏儿女自己造成的乱世更为不堪!

“至于那所谓的永结兄弟之邦的空泛誓言,更是水中望月遥不可及之事!在场的诸位同僚都是官场老手,‘两国之间的交往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什么同盟友邦不过是一时利益的驱使而已,这样浅显的道理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吧?以契丹人对我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永为兄弟之邦这种一句话的泛泛空谈谁能相信?谁愿相信?谁敢相信?!今日我们吴国可以因为暂时的共同利益和契丹人结盟,但是待一举灭掉晋梁两国之后,划江而治的契丹国和我们吴国总有一天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导致同盟关系的破裂!到那个时候,契丹国如果以塞外漠北和中原大地取之不尽的物力和人力对我吴国宣战的话,试问我们仅以区区江南一隅之地又该如何与其抗衡?结果自是不言而喻,最终这次同盟无非是我们吴国穷尽人力物力枉为契丹人做嫁衣罢了!

“以我们吴国现在的实力,一举灭掉周边江南各国无非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又何须背上一个与契丹结盟之后才能获得永为江南之主的名号?更何况,我们吴国上下殚精竭虑,励精图治,难道为的只是区区一个江南之主的名号吗?不是!待平定江南之后,我们便可以剑指中原一统华夏,开创出一片属于我们吴国、属于我们华夏民族的万世基业!这才是我们真正追求的目标!如此一来,我们又何苦去跟一个异族外邦联手,背上一个里通外国、卖国求荣的永世恶名呢?!

“综上所述,与契丹国结盟合攻中原一事,于情、于理、于义、于德皆不可行!望殿下三思!也望诸位同僚三思!!”

眼见着徐知诰一番据理力争之后,吴王杨溥的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耶律德光深恐结盟的事情要糟,急忙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徐温的身上。

其实早在今日朝会之前,耶律德光一到江都府第一件事就是私下先和徐温会面,眼下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三人就住在徐温在江都府的府中。对于耶律德光提出的两国结盟之事,徐温深感认同。在徐温看来,能不能打败中原的晋国和梁国,与契丹国划江而治尚在其次。但是此举却能够进一步树立自己在吴国的威望,奠定徐家在吴国的基础,而且还能够趁机一举从徐知诰的手中夺回兵权。可谓是一举两得!因此在一番密谋之后,徐温和耶律德光自然是一拍即合。

眼下,面对着耶律德光求助的目光,徐温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压制住徐知诰的话,只怕结盟一事便会就此泡汤。于是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颇为不满的对徐知诰说道:“彭奴!眼下朝会之上咱们商讨的是国家大事,你却在这里想当然的臆想猜测,对契丹国无端指责,你这是所谓何意啊?契丹国堂堂一个上朝大国,又怎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耶律元帅带着满腔的诚意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吴国,你如此做法岂不是有伤我们吴国的国体,有伤契丹国的一番好意吗?!”

面对着自己的父亲的诘问,徐知诰心知此时若是退缩自己之前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两国结盟事宜也必将按照耶律德光和徐温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想到这里,徐知诰索性把心一横朗声说道:“父亲!契丹人意图觊觎我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就摆在眼前,父亲怎么能说他们是一番好意呢?再者说了,我们中原华夏民族放着自己的正统不要,怎么反过来去尊称一个区区的异族外邦为上朝大国?父亲说我是臆想猜测?说我是无端指责?但是父亲不要忘了,两个月前契丹人不宣而战无故入寇中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贪图我中原华夏丰饶的土地,妄图将我华夏子民变成任由他们蹂躏践踏的奴隶吗?!残酷的现实此刻就摆在我们的眼前,父亲却说孩儿是无端指责臆想猜测,反过来倒去说契丹国是一片好意?还反问孩儿所谓何意?孩儿想不明白父亲大人你究竟又是所谓何意?!”

徐温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威望,只需一开口一定可以当场震慑住徐知诰,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颇懂孝道的徐知诰此刻竟然会如此无礼,竟然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当面顶撞自己。一时间,徐温感到自己心中那份高不可犯的尊严受到了无情的践踏,而且这个践踏竟然还是来自于自己含辛茹苦一手抚养成人的养子!

想到这里,徐温恼羞成怒的指着徐知诰,厉声说道:“好你个不孝的忤逆之子!你……你竟然敢公然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如此顶撞为父?好!好!好!你顶的真好!你果然是翅膀硬了啊?人道是未生而养,百世难还!你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报答把你含辛茹苦一手抚养成人的父亲的吗?!逆子啊逆子!早知如此,为父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濠州乱军之中救出,更不该把你一手抚养成人!又何苦今日遭到你这个白眼狼的无情反噬?!”话音未落,徐温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双膝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眼见着眼前这个一手把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被气成了这样,徐知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出血泣不成声的说道:“父亲大人,孩儿不孝,气坏了父亲的身子孩儿万死难赎其罪!父亲大人含辛茹苦的将孩儿抚养成人,这份恩情孩儿永世难忘!但是……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那是私情,而现在我们在争论的却是国家大事。自古忠孝难两全,更何况父亲从小便教育孩儿凡事当以忠君爱国为先,此时此刻孩儿又怎敢因私废公?只待此间事了之后,孩儿便是割肉剔骨来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也绝不皱半点眉头,可是现在……请父亲大人恕孩儿不孝,孩儿绝对不会退缩半步的!”

平心而论,徐知诰又如何不明白养之恩大于生之恩的道理?但是眼下这种局势却绝对不容许他心存半点软弱,更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退缩。哪怕是会因此让他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他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去阻止契丹国的野心在此实现!

初见徐知诰叩头出血,满腔肺腑之言,徐温大感欣慰。在他看来,自己的苦肉计终于成功了,徐知诰终于低头服软了。可是当他听到最后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尽管他也了解徐知诰的性格自幼便十分的执拗,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这个徐知诰竟然会如此的铁面无私,不容半点私情。

看到自己的苦肉计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徐温心道:“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想到这里,徐温咬牙切齿的咆哮道:“好你个徐知诰,真真是一个白眼狼啊!为父念及骨肉之情处处忍让,你却寸步不让步步紧逼?你真的以为……为父养的了你就杀不了你了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逆臣贼子拿下了,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

徐温一声令下之后,却迟迟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禁军一拥而入把徐知诰拿下的结果。偌大的朝堂之上,除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嗡嗡回荡之外,便是一众不知所措的文武百官在面面相觑,殿门处却始终看不到一个奉命前来捉拿徐知诰的禁军身影。眼见如此反常之景,徐温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此时,只见仍旧长跪不起徐知诰连连叩首说道:“请父亲大人恕孩儿不孝!孩儿知道父亲大人一定会对契丹人的提议持有赞同意见,也深知父亲大人权高望重,只要父亲大人同意结盟,满朝文武势必会群起响应。一旦形成僵局,孩儿必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为防不测,孩儿不得已出此下策!眼下不仅是王宫内外,包括整个江都府在内的两万守军已经全部换成了孩儿所辖奉化军的亲军!没有孩儿的亲令,任何人也休想调动一人!即便是父亲大人也……也是不行的!”

听闻徐知诰此言,徐温的脑海里闪过了两个字——兵变!随后脑中一片空白,双膝不由一软再次瘫坐在了座椅之上。徐温万万没有想到徐知诰竟然会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调动本部兵马替换掉了江都城的守军。想到这里,徐温直是后悔不迭。深恨自己养了六个儿子,却一个个都是废物,六个人加起来还不及徐知诰这个养子一半的才能。

为了培养能够接替自己的接班人,同时也是为了抑制徐知诰不断膨胀的权势,徐温曾经派出长子徐知训出镇广陵。却不曾想徐知训这个酒囊饭袋竟然会因为一个家妓而惹恼了平卢军节度使朱瑾,被朱瑾所杀。结果徐知诰抢先率军平叛广陵,最终不仅让徐知诰进一步壮大了实力,更是由此掌控了吴国的全部军权!

想到这里,徐温又深恨自己当初不该在功成名就之时,把治所迁到了金陵遥控朝政,以至于让徐知诰趁机不断的壮大自己的势力,形成了现在这种尾大不掉之势!眼下,虽然朝政大权仍然握在自己手中,但是军政大权却完全被徐知诰所掌控。当此乱世时节,掌握了军队就如同掌控了一切。现在,就在眼前,这个徐知诰竟然出兵围困江都城意图发动兵变,事已至此不管徐温如何后悔也已经晚了。

看着犹自长跪不起的徐知诰,徐温颤声问道:“你这个逆……你竟然胆敢发动兵变?”

徐知诰叩首说道:“父亲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儿子虽然不孝但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蠢事的,无非是聊以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听闻徐知诰竟然发兵围困了江都城,耶律德光早已是震惊不已。若真是如此,莫说是与吴国结盟,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返回契丹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满朝大臣此刻也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只听端坐于龙椅上的吴王杨溥长叹一声道:“正伦不要再跪着了,起来吧。”待徐知诰站起身后,杨溥看到徐知诰额头乌青,额角不断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摇了摇头道:“传御医,给徐大人包扎一下。”

等御医给徐知诰简单的包扎完毕之后,杨溥缓缓地说道:“原本以为今日朝会定能将我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商讨出一个结果,不曾想还是一个僵持不下的僵局。枯坐了一上午,寡人着实有些乏了。这样吧,再给你们双方三天的时间,都回去好好的准备一下。用心想一想怎样才能说动寡人,怎样才能让这结盟之事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吧。三日后的朝会上,寡人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退朝!”

待文武百官渐次退出朝堂之后,杨溥突然对也准备退出去的徐知诰说道:“正伦,你且留步!寡人有话要和你说。”说罢,缓步走到徐知诰的身前,轻轻地拍了拍徐知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正伦啊,寡人和你的私交你是知道的,但是寡人现在的处境你也是清楚的。寡人又何尝不知道你是对的,可是并非寡人不想帮你,实在是寡人受制于人有苦难言啊!三天后的朝会,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你该不会真的想通过发动兵变的手段来做个了结吧?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温虽然眼下没了兵权,但是他在朝中还是一呼百应的,吴国各地节度使还有半数以上是效命于徐温的!你如果真的想要通过兵变来达成阻止结盟的意图,到时候就算是能阻止契丹人的阴谋,但是吴国也将就此陷入战乱之中,吴国百姓也将重回战火之中!这个局面可不是寡人愿意看到的啊!正伦,你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

徐知诰轻叹一声道:“今日之举,臣实属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臣又怎会不明白殿下的一番苦心,又怎能忍心让吴国大地再次陷入战乱之中呢?殿下尽管放心,三天后的朝会上,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杨溥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那你去吧,回去好好养伤。”

一直守在宫外的安继业和金俊彦眼见着一众朝臣退朝而出,却始终不见徐知诰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直到看到徐知诰独自一人走出宫门后,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徐知诰头上裹着的渗出丝丝血迹的生白布,金俊彦急忙问道:“徐大人你的头……?”

徐知诰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妨事的,自己磕了几个头,使的劲儿太大,把额角磕破了。”

安继业问道:“适才我看到耶律德光和韩知古、述律月华愤愤而出,结盟一事可是有了结果了吗?”

徐知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一番争论之后,即便是我叩头出血也不过是换来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僵局而已。幸亏我提前在江都城布防了我自己的军队,否则此刻只怕我已经身陷天牢了。眼下在朝中,我一人孤掌难鸣,想要阻止契丹人的阴谋着实困难啊!好在吴王殿下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眼见如此僵局吴王殿下提出了三日后再做决断的决定。可是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区区三天的时间我们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奇迹?真的会有奇迹吗?此番徐大哥和耶律德光已经正式撕破了脸,只怕这三天时间咱们会过的十分不太平啊!”

徐知诰道:“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这,徐知诰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悬挂在天际正中的日头笑道:“忙乎了一早上,肚子着实饿了!此刻朱珠妹子她们肯定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了。走,咱们回去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说罢,带着安继业和金俊彦打马向徐府行去。

第七十六章

就吴国和契丹结盟一事,在吴国的朝堂之上,经过以耶律德光、徐温为首的结盟派和徐知诰自成一派的反结盟派两派之间的激烈争辩后,最终徐知诰不得不以发动兵变为要挟,才勉强阻止了结盟,但是却又一次形成了僵局。不管能不能结盟,此事必须得有一个结果才行,为此吴王杨溥提议三天后的朝会上结盟一事必须要有个结论!

返回府邸后,徐温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口气饮尽了下人递来的茶水,越想越觉得心中有气,一把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掼在地上摔了一个稀碎。然后气呼呼的直喘粗气,愤愤的说道:“徐知诰这个逆子,竟然如此忤逆放肆,竟然胆敢用兵变来威胁我?!不除掉这个逆子,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一旁的耶律德光一手端着茶碗,一手用茶碗盖轻轻地拨弄着水上漂浮的茶叶,轻啜了一口茶水后,沉声说道:“这个徐知诰倒也是个人物,明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却犹自以一己之力强撑如斯,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啊!眼下江都府里里外外全都是徐知诰的兵马,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不然三天后万一这个徐知诰如果真的狗急跳墙发起兵变,到那时咱们可是难以应对了。”

徐温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这一点老夫早已想到了,适才一出宫门我便命随行的亲信火速出城,前往金陵去调动我的本部兵马镇海军去了,不出两日便可杀至江都府!只待镇海军一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徐知诰这个逆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耶律德光轻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徐大人果然是老谋深算,如此安排咱们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哼!三日后我倒要看看这个徐知诰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阻止咱们两国之间的同盟!”

说话间,忽闻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只见一个徐府家人一脸狼狈的闯进了室内。徐温定睛一瞧,竟然是刚才派去金陵调动镇海军的那个亲信!见到此人徐温的心不由得高高的提了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亲信跪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徐知诰那个小贼竟然把整个江都城都封锁了!眼下若是没有徐知诰的亲笔文书加令牌的话,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休想进出的了江都府啊!”

“啊?!我操……”徐温闻言大惊,险些就要脱口问候徐知诰的姥姥,幸亏反应及时想到徐知诰的姥姥就是自己的丈母娘,如此问候自己的丈母娘一来还得去刨了丈母娘的坟头,二来只怕自己的夫人也不会答应。眼下唯一的指望已经被断绝,一时间徐温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了,顿时瘫软在了太师椅上。

耶律德光见状不无忧虑的说道:“想不到徐知诰这个小贼做事竟然如此决绝?这回可怎生是好?!”

一旁的韩知古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帅,不如由末将跑这一趟。别说这个区区的江都城末将能够来去自如,就算是徐知诰两万精兵一起上了,末将倒要看看这江南之地又有谁能阻挡的了我的去路!”

耶律德光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的安危全要仰仗韩知古和述律月华来护持,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二人更是不能离开自己的左右。于是摇了摇头道:“不行!眼下这江都府局势混乱、前途未卜,本帅身边离不开你和月华二人。你们俩哪儿都不能去!”

述律月华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全都被困在了这小小的江都府,难不成就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坐以待毙?”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说道,“本帅何曾是坐以待毙之人了?眼下最大的祸患也是唯一的祸患便是这个徐知诰!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一举解决了徐知诰,区区两万奉化军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而已,到时候只需徐大人亲自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立刻就能平定的吗?没有了徐知诰的阻止,结盟一事还不是由着我们来操纵了?”

韩知古恍然大悟道:“大帅的意思是——暗杀?!”

徐温却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暗杀这手段老夫都玩儿烂了,仅是今年一年老夫及膝下众子对徐知诰就发动了六次暗杀。怎奈这个逆子早有防备竟然请来了金陵金刀门的少公子玉面狂刀金俊彦来做了贴身护卫。这个金俊彦武功十分了得,老夫六次暗杀行动均被其破坏掉了!”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徐大人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徐知诰能够请来武林高手助阵,本帅就没有了吗?!本帅的爱将韩知古乃是我契丹国第一猛将,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我敢这么说,韩知古若是谦称为武林第二的话,当世武林之中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的!知古你可有信心完成此次暗杀任务啊?”

韩知古大声说道:“区区一个金陵金刀门充其量也就是和那个江南铁指御剑门在伯仲之间而已。江南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尚且被我轻而易举的废了武功,一个什么金刀门的吊毛少公子在我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大帅尽管放心便是,今晚子时末将趁夜行事,一时三刻之内必将带着徐知诰的人头来给大帅和徐大人佐酒!”

就这样,一场针对徐知诰的暗杀阴谋悄然的张开了大网。

而此时,在徐知诰的住所里,徐知诰、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和朱珠一起正在为今日取得的小胜庆祝着。

王茹端着酒杯说道:“徐大哥以一人之力硬是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实在是让小妹钦佩不已。徐大哥,小妹敬你一杯!”

徐知诰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后,咂了咂嘴苦笑着说道:“虽然暂时的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但是此事却并没有终结。想到三日之后就要见分晓了,我也着实发愁啊!朝中现在只有我一人极力反对结盟一事,真的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今日若非以我手中的军队强行震慑住了我父亲和耶律德光他们,只怕今天在朝堂上两国的盟约便已经签订了。现在我着实为三日之后感到苦恼不已啊!”

安继业问道:“吴王杨溥不是站在徐大哥你这一边的吗?有吴王这么强大的靠山给你做后盾,徐大哥还怕什么孤掌难鸣呢?”

徐知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继业你有所不知,吴王殿下虽然名义上是吴国之主,但是实际上却是我父亲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只是空有一个吴王的虚名罢了,便是想要帮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王茹问道:“那么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是站在徐大哥你这边的吗?”

徐知诰苦笑一声道:“这帮官场老油条,一个个都他娘的是墙头草随风倒,眼中所能看到的都只有自身的利益而已!眼下我父亲在朝中权势熏天,试问这帮墙头草又有哪个敢站出来与我父亲为敌呢?指望他们?除非有朝一日我手中的权力能够压倒我父亲,否则想都别想!”

朱珠说道:“那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三日后徐大哥索性真的给他来一个兵变又能如何?眼下兵权就在徐大哥的手中,当此乱世时节,手里有兵就是爷爷!我四哥之所以能够坐上大梁国皇帝的宝座,当初不就是因为手中的兵权才一举平定了我二哥发动的叛乱,然后拥兵自立的吗?”

徐知诰摇了摇头道:“眼下吴国的兵权确实在我手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掌握了吴国所有的军队了啊。我父亲虽然老了,但是在吴国的威望犹存,吴国半数以上的藩镇节度使都是他经一手提携起来的,依然听从他的调遣。如果此时我冒然发动兵变,只怕整个吴国届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我刚刚树立了平定乱世的大志,又怎能做出这种祸乱吴国的错误决策呢?”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了?”

徐知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是啊,眼下只能期盼着届时会有奇迹发生了。”

听完徐知诰的话后,安继业突然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在这里替古人担忧呢?反正这是吴国的事情,咱们在这里就算是操碎了心又能如何?今日事今日了,明日事明日说。咱们索性开怀畅饮来他个一醉方休吧!”

听到安继业竟然会说出这样随遇而安的话,徐知诰和朱珠闻言不由一愣,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安继业吗?就在两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安继业,却见安继业朝他俩使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而王茹和金俊彦此刻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索性也是无计可施,咱们在这里枉做司马牛之叹又有什么用呢?来来来,咱们喝酒!”只见安继业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蘸着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写到:“屋顶有人,静观其变!”

至此,徐知诰和朱珠才明白安继业、朱珠和金俊彦为何如此反常了,原来竟然是有杀手趁着夜色来袭!虽然此刻身陷险境,但是想到有安继业、王茹和金俊彦这三个绝世高手在侧,朱珠倒也并不是如何担心。索性一展自己所长,插科打诨的说道:“就是嘛,要我说咱们几个人在这费这个劲儿干嘛呢?真的是庸人自扰!他徐温都不怕将来契丹人会反咬他一口,咱们在这替他操个什么闲心呢?就像安大哥说的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趁着朱珠说话的时节,安继业接着在桌上快速写到:“对方一共来了四个人,从轻功身法来判断皆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一会儿茹妹负责护持徐大哥和朱珠的安全,待我冲破屋顶的时候,俊彦兄便从后窗出击,截断他们的退路!叫这帮贼子有来无回!”

待安继业安排完后,朱珠此时刚好把话说完。安继业接过话头,端起酒杯笑道:“朱珠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来来,干!”话音刚落,安继业猛地一扬手将杯中酒尽数朝天洒去扬起了一片酒雨!

灌注了安继业强大内力的酒雨,直如劲势凌厉的一蓬暗器一般,在一阵密集的嗤嗤声响中顿时射穿了屋顶。在酒雨射穿屋顶的瞬间,安继业早已腾身而起犹如冲天利剑一般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

此时,屋顶上埋伏的四个杀手犹自全神贯注的静听着屋内的动静,明明听到屋内众人还在把酒言欢中,任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此时一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暗器竟然会突然射穿了屋顶径直向四人射去!好一个安继业,竟然只凭着听声辨位的本事就洞悉了四人的方位,酒雨隔着屋顶射出竟然不差分毫!也幸亏这四个杀手身手着实了得,面对着猝然而来的暗器硬是以极快的身法闪避开来。可是他们还没来的松一口气,寂静的夜色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安继业已然冲破屋顶飞了上来。人犹在半空,右手已经运足了内力隔空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杀手劈空一掌拍出!

这些杀手果然如同安继业所预料的那样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顶尖高手。面对着安继业骤然发出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的暴起攻击,来人竟然毫不畏惧,运足了内力迎着安继业的掌风隔空一拳打出。耳轮中只听得两股强大的内力碰撞之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因为出手总归是慢了一步,那个杀手被两股巨大内力卷起的强大的气流震得连退数步,脚下坚硬的瓦片一片片被踩得稀碎。

此时安继业已然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之上,心中颇为震惊,适才那一掌自己可是全力而发的啊!当今武林之中能够接的下安继业全力而发的一掌的人寥寥无几,也难怪安继业会如此震惊。

时节已近深秋,此刻虽然夜色已深,但是月明星稀。借着皎洁的月光,这四个杀手已然看清了安继业的长相,不由得同时愣在了当地。而安继业此刻也看清了眼前这四个鬼鬼祟祟的杀手的打扮,只见四人俱是一袭黑衣紧身打扮,似乎是怕被人认出身份,头上脸上全都黑布遮盖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而已。

就在此时,四个杀手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却是金俊彦手持一把阔背长刀已然从后面包抄而至。四个杀手中的两人见状,一人持剑从左侧向金俊彦当胸刺出,一人持刀从右侧向金俊彦拦腰砍去!面对着两个杀手的猝然反击,金俊彦却毫不畏惧,猛地将手中的阔背长刀荡起,舞的如同风车一般护住了全身要害,叮当声响中已然荡开了两名杀手的反击,霎时间和两个杀手战成了一团。

在那两名杀手发起反击的同时,另外一名杀手已然揉身向前扑向了安继业,挥拳向安继业的门面袭来!安继业正待伸手格挡,却见那人拳势忽的一变,变拳为掌变直击为斜劈,以掌为刀向安继业斜肩劈至!安继业见状也不躲闪,待此人右掌即将击中自己的瞬间右手蓦的探出,食指直奔此人胸口膻中穴点去,意图以《太玄神功》后发先至的心法将此人制伏。却不曾想这人一掌甫一劈出立即收回,在收回右手之际左拳猛然击出,随后右手再次变掌为拳,配合着左手的拳势同时击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千手观音一般,霎时间双拳连续击出三十六拳!每当安继业若是反击或者格挡,对方的实拳就会变为虚招,安继业若是不做反应对方的虚招则会化为实拳。每一拳皆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互相变化。

此人如此高明的拳法着实让安继业大吃一惊!自从来到中原之后,这是安继业第一次遇到拳法这么厉害的高手。刻不容缓之际,安继业也不管对方究竟是虚招还是实招了,索性于右拳之中运足内力径直打向了对方击出的那三十六拳的中心点!安继业对拳法一道并不精通,这一拳乃是将撼天狂刀刀法中的一招转化成了拳法,名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旭日!

眼见着安继业这一拳看起来力道十分的柔和,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待发起全力攻击的时候,却猛地发现安继业这看起来十分柔和的一拳绝对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细看之下,安继业的拳头竟然发出了微微的震颤,而这种震颤绝非力道不足或者手脚发抖所导致的那种颤动,而是那种震动频率极高,仿佛蕴含着无穷潜力的震颤!待到此人惊觉之时已经晚了,只见安继业的一记长拳击向杀手三十六拳的中心之后猛然炸裂开来!原本一拳瞬间变成了数百拳,数百拳又在转眼之间变成了上千拳!不仅将杀手虚虚实实的三十六拳尽数破掉,同时也铺天盖地的砸向了杀手的上半身!

招如其名!东升的旭日虽然看起来十分的柔和温暖,但是不要忘了,正是这柔和温暖的旭日所发出的万道霞光才驱走了长夜无尽的黑暗!这便是这一招撼天狂刀刀法“旭日”的精髓所在!看似极为简单的一招,其实是将数千招凌厉的杀招凝聚在其中,只待攻入对方近前的时候再一气释放,如同旭日迸射出的万道霞光一样没有丝毫的死角完全的覆盖住对方的周身!此刻,这一招本是刀法的招式虽然是安继业用拳头打出来的,但是威力之大好不逊于以刀使出!

幸亏这个杀手发现的早,在惊觉的同时及时的运起了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护身。可是一个人的整个上半身总共也不过是尺许见方的一块,上千拳打过之后,杀手身上几乎每一寸的肌肤都要承受三十拳以上的攻击。更何况以安继业的内功而言,莫说是三十拳,便是一拳也极难承受。更不要说金钟罩铁布衫只不过是用内家真气加上自身肌肉的防御形成的护体功夫,就算是真的有一件金钟罩在身上,在安继业如此刚猛的攻击下金钟也会碎裂!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肉身?

果然,在安继业如此密集的攻击下,这个杀手的金钟罩铁布衫登时就被破了,杀手如同骤雨中一片飘摇的枯叶一般被打的左右摇晃连连后退,若非脸上罩着一块黑布,只怕口中的鲜血早已喷的漫天飞溅了。

就这样,这个杀手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上千拳的攻击。当安继业最后一拳打完之后,杀手整个上半身的骨头已经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了!就在这个杀手气若游丝软绵绵的倒地的瞬间,忽见夜空中寒光一闪,却是安继业的左手已然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顺势砍向了杀手的颈部!

第七十七章

安继业来到中原经历了几番恶战之后,尤其是定州一战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更何况眼下前来行刺的杀手共有四人,而且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又怎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而让徐知诰等人陷入不测之境?因此,在面对眼前这个杀手的时候,尽管安继业已经将其打倒,但是为了永绝后患,安继业仍旧毫不留情的抽出了血河宝刀挥刀向杀手的颈部砍去!

眼见着这个杀手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之际,安继业突然感到一股刚猛的内力从旁边向自己袭来,就在安继业刚想发起反击之时己手中的血河宝刀已然被那股刚猛的内力一举荡开。定睛一瞧却是之前自己冲出屋顶之际那个用内功强行接下了自己全力一击的黑衣人及时发出的一记破空拳,勉强从安继业的刀下救出了自己的同伙。

此人一击得手后,急忙将自己的同伙一把拉到身边,却发现同伙上半身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显然是骨骼尽碎早已被安继业那一招旭日给活活的打死了。看到同伙凄惨的死状,这个黑衣人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双掌运足了内力向安继业当胸拍来!

眼见着此人内力澎湃来势汹汹,顿时激起了安继业心中的豪气,一边大声朝屋内的徐知诰、王茹和朱珠三人说道:“茹妹,护着徐大哥和朱珠出去!”一边气走丹田运足内力于右臂之上,抬手一掌迎着那名杀手的双掌击去!

听到安继业的提示,王茹一展手中长枪护着徐知诰和朱珠迅速从屋内退至院中。三人刚一站定,只听得屋顶上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之前所在的屋子竟然在安继业和那个杀手两股强大的内力的碰撞下轰然倒塌!

站在屋顶上的安继业和那个杀手此刻已经站在了尘土飞扬的瓦砾之中。和安继业对过一掌后杀手只感到自己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一阵阵的烦恶,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调整,因为安继业再次全力而发的一掌已经疾如迅雷一般接踵而至!

看到眼前这个杀手先是接下了自己全力一击,随后又硬生生的和自己对了一掌之后,着实让安继业对此人深厚的内功修为感到吃惊。若论内功而言此人虽然比之韩知古相差甚远,但是在安继业交过手的众人之中内力之强实数罕见。因此这个杀手两番出手顿时激起了安继业心中的好奇,他着实想看看这个杀手的内力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所以刚一落地,便迅速运起了《太玄神功》中的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心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攻向了那个杀手!

面对着安继业势如雷霆的一击,这个杀手只能强震精神勉强调整了一下体内混乱不堪的内息,运起内力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掌。一掌对过之后,杀手连退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形,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双臂连同胸前的肋骨直如被震断了一般剧痛无比。嘴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却被脸上罩着的黑布阻挡溅的满脸满眼都是。

只听安继业冷冷的说道:“好内功!安某倒要看看你能还能接下我几掌?!”话音未落安继业根本不给这个杀手丝毫喘息的机会,第三掌已然击出!

这一下,这个杀手早已心如死灰,此刻他虽然还强撑着让自己没有倒下,但是他知道这一掌他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了,不仅接不下来而且还会就此被安继业一掌击毙!

其实也不能怪安继业心狠手辣。因为从屋顶落下来之际,他发现金俊彦那边面对着两个杀手的共同夹击,已经显得左支右拙落在了下风。为了赶紧抽出手来去帮金俊彦,也为了确保徐知诰的安全,安继业只能毫不留情的出此狠手以期尽快了结眼前这个内力高强的杀手才是!

尽管眼睁睁的看着安继业第三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打来,可是这个杀手已经连举起手抵挡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不要说是躲闪了。此刻,他的心中后悔不迭,悔不该明知对手是安继业还要逞一时之勇和他比拼内力。但是现在无论他如何后悔也已经晚了,这一掌饱含着安继业《太玄神功》无上内力的一击已然无情的击中了杀手的胸口!夜色中,杀手胸前肋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个杀手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向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一般径直飞了出去,待到落地之时已然胸口塌陷,肋骨尽碎,硬是被安继业一掌活活的震死于当场。

连续打死了两名杀手后,安继业毫不迟疑的纵身跃向了金俊彦和另外两名杀手的战场。此刻,安继业才发现金俊彦的武功果然厉害非常,若是单打独斗那两个杀手绝非金俊彦的对手。只是那两个杀手也并不是易与之辈,加上武功招式互为补充,二人一刀一剑相互配合下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几乎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时间将金俊彦压制的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当安继业看清了这两个杀手的招数之后,顿时愣在了当地。眼前这两个杀手一刀一剑所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的熟悉,不由得让安继业想起了两个人来。但是仔细一瞧,这两个人的招式却又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两个人的招数似是而非,比之更加的精妙绝伦,一招一式间俨然是真正的高手名家。可以说,招式虽然相似,但是功力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带着满腹的疑问,安继业暴喝一声:“小心了!”随后挥起手中的血河宝刀再次使出了那招撼天狂刀刀法中的“旭日”径直向那名持刀的杀手刺去!

其实也不是安继业有意托大才在发招之前提前示警,实在是安继业无心乘人之危罢了。

耳中刚一听到安继业的示警声,那个持刀的杀手已然感觉到了身后凛然的剑气夹裹着弥天的杀气袭来。大惊之下,杀手急忙回刀自救,转身之际手中长刀自下而上斜劈而出,试图一举荡开安继业的攻击。

杀手的想法没错,做法也没错,但是他却错在了压根没有料到这一招看似简单的“旭日”所蕴含的无穷威力!眼瞅着杀手手中的长刀即将碰触到安继业手中的血河之际,血河突然有如夜空中的一朵烟花一般瞬间炸裂!原本看似简单的一招直刺,此刻竟然变成了成百上千招凌厉的杀招。横砍、竖劈、斜挑、直刺,既有大开大阖之势,亦有灵动巧妙之招,虽有上千招之多,但是肉眼已经难以分辨先后之别。上千招直如同时发出一般,无数刀光划过,瞬间在眼前织就了一张刀网!

持刀的杀手勉力接下了数十招后已然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之际,持剑的杀手一剑将金俊彦逼开,随后蓦的仗剑刺向了安继业织就的刀网。刀剑相交之际,只见持剑杀手手腕一抖,手中长剑猛然加快了速度,剑尖闪动的寒芒转眼间化为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竟然在一瞬间接下了安继业数百招的攻击。有了持剑杀手的鼎力相助,持刀杀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奋力舞动手中的长刀竭尽全力的和同伴一起抵挡着安继业急如骤雨一般的密集攻击。霎时间,一阵刀剑相交发出的密集的叮当声顿时连成了一道绵长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夜空!

在两名杀手的通力协作下,终于将安继业上千招凌厉的杀招尽数接下,饶是如此二人身上此刻也早已是鲜血淋漓,每人至少都中了不下二十余刀的剑气,而两人手中的刀剑也早已变得犹如锯条一般残破不堪。所幸在二人的竭力抵挡之下,砍中二人的剑气余势已衰,否则此刻二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然而,尽管二人竭尽全力才勉强接下了安继业上千招的攻击,但是对于安继业而言这不过是撼天狂刀刀法中的一招而已。

看着两名浑身浴血的杀手,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很好!虽然是两人合力,但是能接下我这一招‘旭日’的人也足以值得称道了!安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留下名字来吧!”

此刻,两名杀手前有安继业,后有金俊彦,以他们二人现在的状况不管是面对谁都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穷途末路之下,两名杀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把心一横咬紧牙关舞动着手中残破的刀剑杀向了安继业!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狗急跳墙?既然你们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么安某就杀了你们然后自行辨认便是!”

说罢,将手中的血河宝刀一挥,以一招看似平淡无奇的横砍径直砍向了两名杀手的腰际。尽管这一刀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早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正是憾天狂刀刀法中一招极为凌厉的杀招——“断风”!

眼见着两名杀手就要横尸当场之际,忽听得夜空中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啸!随即在一旁护持着徐知诰和朱珠安全的王茹猛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向自己袭来,直逼得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而起,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凛然的杀气!

“杀气!”心知不妙的王茹想根本来不及多想,甚至压根都来不及转身,心念一动之下,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反应操起手中的长枪将枪柄向身后倒撞而去。却没想到这一撞却撞了一空!王茹心中一凛,心知对方所使的定是一把长兵刃,连忙顺势将犹在身后的长枪枪杆向外一挑一崩,只听得“当”的一声闷响,堪堪的将背后袭来的兵器挑了开来。饶是突刺,这一挑也震得王茹双手发麻,手中的镔铁长枪险些被震得脱手而出。

便在此时,王茹身后那把骤然杀出的武器虽然被王茹这一枪挑的偏离了轨道,却余势不减径直朝着王茹的左肋划去。霎时间血光崩现,王茹的左肋已然被这把武器划出了一道深达数分、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之中,王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刺伤自己的武器赫然也是一柄长枪!

此刻,那柄偷袭的长枪在划伤了王茹的左肋之后犹自向前刺出了数寸,随后在即将力竭之际枪杆猛然横扫而出,企图用枪杆将王茹一举砸开。而王茹的长枪此刻被封在了外围根本没有办法回枪自救,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撒手弃枪,强忍着左肋不断传来的阵阵剧痛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枪杆。然而,王茹虽然抓住了对方的枪杆,但是这一攥之下却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觉得枪杆处传来的了一阵奇强无比的内力,不仅登时将王茹的右手震开,更是把王茹右手的虎口给生生的震裂了!而王茹的这一抓,也仅仅是暂时的阻止了一下枪杆横扫的势头而已,待震开了王茹的右手之后,枪杆依旧顺着原路继续向王茹腰间砸去!

虽然这一记横扫最多只会让王茹受伤而已,并不会对王茹的性命造成多大威胁,但是王茹明白此刻徐知诰的生命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自己被这一枪打飞的话,那么徐知诰将会完全的暴露在危险之中!

眼见着王茹无计可施即将被这一枪横扫而中之际,王茹忽然感到眼前一花,却是安继业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快的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至王茹近前。危机之时,安继业伸出左手一把将王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右手顺势将手中的血河宝刀迎着那把长枪砍去!“当”的一声脆响之后,一举荡开了那把长枪!

原来,就在安继业挥刀砍向那两名杀手之际,也就是那声凄厉的长啸响起的同时,安继业已然看见了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王茹的身后意图对王茹发起偷袭。对于此人的突然出现,直让安继业心中震惊不已。尽管此时安继业在全神贯注的战斗之中,但是凭着安继业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敏锐感觉,却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的现场,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之高,又怎能不让安继业感到震惊呢?

看到王茹身陷险境之中,安继业心知不妙,再也顾不上眼前这两个血流成河狼狈不堪早已无力再战的杀手了,急忙收刀纵身向王茹冲去。尽管安继业的反应之快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可是犹自晚了一步,王茹已然被那人的偷袭划伤了左肋。不过也亏得安继业反应及时,这才让王茹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被此人偷袭打伤,安继业的胸中一股勃然怒火腾然而起,强烈的怒火顿时让他化身成了一个愤怒的修罗恶鬼!左手紧紧地抱着王茹,右手的血河宝刀灌注了全部的内力使出一招“盘古开天”向那个偷袭之人砍去!凌厉的剑气顿时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向劈开了阻隔在前方的空气那个偷袭之人狂扑而去,强大的剑气所荡起的冲击波肉眼清晰可见!

安继业盛怒之下劈出的这一刀,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而那个杀手似乎对安继业颇为忌惮,早在安继业盛怒劈出一刀的同时竟然一个闪身窜到了一旁提前躲开了安继业的剑气。随即纵身向安继业扑去,手中长枪一震以刻不容缓之势劈面刺出。眼见着这个杀手手中的长枪即将刺到安继业面前之时,忽见枪尖一抖,枪尖末端的红缨霎时间炸出一团灿然的枪花,随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再次化为三十二,仅仅是一眨眼的瞬间竟然连刺三十二枪!

看到这熟悉的招式,安继业早已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过来,失声叫道:“骤雨疾雷三十二式?!”

没错,这个悄然而至突然发起偷袭的第五个杀手此刻所使的这招,正是四个月前云啸天七十寿诞之时,和安继业大战一场的红云山庄庄主孟明当时所用过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然而招式虽然相同,但是威力之大比之孟明所使的不知道要强出了多少倍!

有过之前的经验,安继业心知这“骤雨疾雷三十二式”虽然看起来虚虚实实、有虚有实,但是实际上却枪枪刚猛尽是实招,尤其是最后一枪掣电追魂枪尤其了得!当下也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以一招“旭日”向前疾刺而出!

安继业的想法没错,要想一举破了对方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只能用撼天狂刀刀法中同样招式繁多的“旭日”才行。

果然,当“旭日”炸开之际,只听得一片“叮当”乱响,杀手所使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中的三十一枪被安继业尽数破解!但是让安继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杀手第三十二抢掣电追魂枪刺出之际,这个杀手却突然转变了攻击方向,枪头一转霎时间绽开六十四朵枪花,竟然将“骤雨疾雷三十二式”变成了六十四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不远处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

这一下猝起之变,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一旁的金俊彦见状,一提气毫不犹豫的纵身扑向了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徐知诰,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徐知诰挡住这个杀手这致命的一枪。而安继业眼见着对方的速度真的有如追魂掣电一般,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左手抱紧了王茹,右手长刀一展使出了撼天狂刀刀法中速度最快的一招“逐日”,死死地咬住杀手的背影如同一道划破苍穹的闪电一般紧随而至!

就在安继业使出了“逐日”之际,试图为徐知诰挡枪的金俊彦犹自飞在半空距离徐知诰还有数步之遥,而安继业的速度极快完全可以在杀手刺中徐知诰之前一刀将其杀死。但是,安继业速度再快也终究是晚了一步,更何况杀手的速度也是极快,手中用的武器又是一柄长达七尺有余的长枪。以这个杀手如此凌厉的势道,即便他被安继业砍死在前,而手中的长枪也照样可以余势不衰的顺势刺死眼前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

“完了!”眼见着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无尽的绝望顿时笼罩在了安继业、王茹和金俊彦的心头。而徐知诰和朱珠二人面对着这致命的一击,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

第七十八章

经过深夜的一场恶战,安继业以惊人的武功力战四名武功高强的杀手,并在举手之间连杀两人重伤两人,一场针对徐知诰的暗杀行动眼看着就要被安继业等人彻底瓦解。谁曾想,就在这胜利在望之际,却突然悄然无息的杀出了第五个杀手,一个武功更加高强远在之前四人之上的杀手,一出手便打伤了王茹。随后仅仅与安继业交手一回合后,这第五个杀手出其不意的调转枪头直奔一旁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刺去!

这一下猝起之变直让安继业等人猝不及防,就算安继业反应迅速及时使出了憾天狂刀刀法中速度最快的招数“逐日”,却也只能保证能一刀将这个杀手刺死,而无法确保杀手死后其手中的长枪会余势不衰的一举将徐知诰和朱珠也刺杀于当场!

就在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徐知诰和朱珠五人全都陷入了绝望之际,却见这第五名杀手突然撤枪,然后以极快的身法向旁边一闪,先是一举躲过了安继业那一招快如闪电一般的“逐日”,随后一甩手抛出了一枚烟雾弹。在炸裂的烟雾弹滚滚浓烟的包裹下,安继业怀抱着王茹,和金俊彦两人全神贯注地守在徐知诰和朱珠的身旁,生怕那名杀手趁机偷袭。

直到浓烟散尽之后,偌大的庭院之中已然只剩下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徐知诰和朱珠五人,那名杀手早已不见了踪迹。不仅如此,就连那两名之前被安继业重伤的杀手,还有被安继业杀死的两个杀手的尸体也都不见了踪影。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这第五名杀手的真正意图,不管是偷袭王茹也好,还是后来调转枪头试图刺杀徐知诰和朱珠也罢,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以此来引开众人的注意,然后趁机救出自己两名重伤的同伴并抢走另外两名同伴的尸体。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安继业不由得对这名杀手在如此危机的环境中还能有这样狡诈的心机感到惊叹不已。

看到一众杀手已经不见了踪迹,死里逃生的徐知诰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都……都走了吗?想不到这个最后杀出来的这个杀手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啊!”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此人武功之高确实是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此人急于救出他的同伙逃命的话,在其舍死一击的情况下只怕刚才徐大哥已经……”

金俊彦一脸愧色的说道:“徐大人,是在下救护不力,险些让徐大人身遭不测,在下实在是罪该万死!今日若非安兄在此,这结局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啊!”

徐知诰强作镇定的笑道:“俊彦不要自责了,若非你和继业两人奋力杀敌,我徐知诰此刻只怕早已命丧当场了,你和继业二人实在是有功无过啊!看来我徐知诰的命虽然值钱,但是这个杀手对自己的性命更加是珍视无比。这个杀手倒也聪明,命若是没有了要钱又有什么用呢?哈哈哈,看来这个杀手也算是见事甚明啊!”

安继业看了一眼犹自被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王茹,不无关切的问道:“茹妹,你伤势如何?让我看一看,赶紧包扎一下才是。”

王茹粉脸微红,轻轻地挣脱了安继业的怀抱,一动之下牵动了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捂着伤口轻声说道:“不碍事的,伤在了左肋,安大哥不方便看的,我找个地方让朱珠帮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朱珠眼见着安继业和王茹如此亲密,心中早已醋意大发,但是看到自己的师姐伤势颇重,也着实急在心里。急忙一把搀过王茹,狠狠地瞪了安继业一眼,不依不饶的说道:“哼!师姐受伤了就把你急成了这样,要是我也受伤了,你也会这么着急挂心吗?还想着看师姐的伤口?你俩再亲密也没有成婚,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一边嘟囔着一边搀着王茹走到僻静处,仔细的给王茹包扎伤口去了。

安继业被朱珠抢白的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徐知诰见状哈哈笑道:“继业你在战场上端的是骁勇无双,没想到在儿女私情上却如此的施展不开手脚啊。”

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徐大哥莫要取笑,这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也着实让小弟头疼不已啊。”

不一刻,朱珠已然给王茹包扎完毕,一同回到了院中。安继业不无担心的问道:“茹妹,伤势如何?”

王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皮肉伤罢了。”

朱珠却一脸凝重的说道:“什么叫不碍事啊?伤口深达数分,骨头都能看见了!师姐短时间内是无法用力动武了,安大哥你就好生的伺候着吧!”

王茹轻叹一声道:“都怪小妹无能,险些让徐大哥陷入险境。”

看着王茹满脸愧疚的样子,安继业安慰道:“此事不怪你,实在是那个杀手武艺太过高强了,我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更何况以他的身手突然于暗地里发动偷袭,就算是我在仓促之下也难保不受伤的。”

王茹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此人武功确实异常了得,只怕……已经不在我爹的武功之下了。但是安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五个杀手的功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和王茹还有金俊彦一起异口同声的说道:“红云山庄!”

说完之后,安继业和王茹俱是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金俊彦,不知道金俊彦怎么也会想到了红云山庄。

金俊彦苦笑道:“我们金刀门和红云山庄也算是世仇了。当年黄巢之乱的时候,我祖父曾在吴越王钱镠手下任事,在镇压黄巢乱军的时候我祖父便是死在了红云山庄时任门主孟楷的手下。所以我们金刀门对红云山庄的武功路数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当年孟楷死于李存孝的手下时,孟明兄弟五人尚且年幼,加之孟楷又没有兄弟同门,以至于孟楷死后红云山庄的绝世武功也就此失传,到了孟明虽然还能习得一些红云山庄武功的皮毛,但是也只能靠着祖上的威名立足于江湖之中了。如今就算是号称当代红云山庄第一高手的孟明,武功比之在下也大有不如。可是适才我一人独占那两个杀手的时候,却明显的落在了下风。这红云山庄的武功怎么会突然提升的这么快了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之前与那四个杀手对敌之时,我虽然感到他们的武功路数似曾相识,但是也没有想到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他们身上。直到这第五名杀突然手杀出来的时候,我这才幡然醒悟。但是……”

“但是孟明兄弟五人的武功和这五个杀手比起来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王茹接口说道,“那日在云啸天七十大寿的寿宴上,我也曾见识过他们兄弟五人的功夫,武功虽然厉害但是比之今日这五个杀手而言还差的甚远。”

朱珠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孟明这个混蛋那日故意扮猪吃老虎掩饰自己的武功呢?”

王茹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红云山庄的孟明兄弟若是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怎么会干犯天下之大不讳,去煞费苦心的试图从安大哥的身上套取《太玄神功》的奥秘呢?”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茹妹说的没错,这五个杀手虽然和红云山庄孟氏兄弟的功夫套路相似,但是比之孟氏兄弟的功夫确实高出了不知多少倍。尤其是第五个杀手,只怕功夫已经不在韩知古之下了!孟氏兄弟若是真有如此功夫,那日王伯伯和茹妹想要把我从红云山庄救出来只怕是极为困难。所以现在我也有些糊涂了,如果这五个杀手不是孟氏兄弟的话又会是谁呢?”

听完安继业他们之间的对话,徐知诰不解的问道:“这么说刚才那几个杀手不是契丹人?”

金俊彦点了点头道:“他们所使的皆是中原武功,和韩知古他们那一伙契丹人的武功不是一路。”

徐知诰诧异的说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说除了我父亲和耶律德光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想要我徐知诰的项上人头不成?”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耶律德光他们这伙契丹人都断然无法逃脱干系的!”

金俊彦也点了点头道:“安兄说的没错,尽管我们不能肯定这五个杀手就是孟明兄弟,但是武功路数是红云山庄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的。大家不要忘了,那日洛阳武林大会上这个耶律德光就是和红云山庄勾结在一起才混了进去的,而那个韩知古更是代表着红云山庄参加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比武!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五个杀手和红云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坐实红云山庄和耶律德光关系匪浅!”

王茹说道:“没错,这次针对徐大哥的暗杀行动耶律德光绝对难逃干系。幸亏这一战安大哥一举击杀了对方两人,否则以这五个杀手的实力再加上小魔王韩知古和小魔女述律月华的话,咱们这边仅凭着我和安大哥、金大哥三人还真是有些难以应付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耶律德光一心想要取徐大哥的性命,为什么不把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也一起派来呢?”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个耶律德光会武功吗?”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在战场上倒也算是一员猛将,但是于武功一道却是丝毫不通。”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不是他耶律德光没有想过让韩知古和那个述律月华一同前来,而是一来他没有料到有继业和王姑娘这样两个绝世高手在我身边;二来……他只身一人深入江南腹地所仰仗的无非是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保护,所以他绝对也不可能同时把手下的高手尽数派出来的。如此一来,咱们倒也不必担心耶律德光手下这些武林高手会同时对我发动刺杀行动了。只要他们不一拥而上,凭着继业、俊彦还有王姑娘你们三人绝对可以应付的了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徐大哥分析的没错,但是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了。此刻对于耶律德光而言,能够促成契丹与吴国的结盟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才是他的当务之急,而徐大哥却是耶律德光实现这个梦想的最大阻碍。所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咱们必须得时刻警惕耶律德光他们为了实现结盟的目的狗急跳墙才是。”

徐知诰笑道:“依我看,咱们也没这个必要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管耶律德光他们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咱们随机应对便是。左右不过三日的时间,这三天咱们索性畅游江都府,让我这个做大哥的略表心意一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尽情的领略一下扬州盛景。正好我也能趁机散散心,好生的琢磨琢磨三日后的朝会上该如何阻止契丹人的阴谋!”

朱珠抚掌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我没玩够,我还想去保杨河上泛舟,还想去尝尝那家野店的什锦豆腐涝呢!”

王茹恍然大悟道:“徐大哥的这个办法真是妙啊!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耶律德光他们再想派出杀手也不好下手。”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那么就这么办吧。只是茹妹你的伤势不碍事吗?”

王茹笑道:“不妨事的,多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不然总是这样憋在家里,把人憋出病了都。”

徐知诰一拍手道:“我差点把王姑娘受伤的事给忘了,咱们明天就去秤平寺一游便是!秤平寺住持法华大师是我的忘年交,我知道他们寺中有当年鉴真大师从扶桑国带回来的扶桑国治疗刀伤的良药,正好可以给王姑娘疗伤了。可惜的我这住所的前厅被毁了,不过好在后院还有几间房子能够休息,今天咱们全且好生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天畅游秤平寺。”

安继业说道:“徐大哥你们尽管去休息便是,为了以防万一,今晚我来司夜。”

金俊彦说道:“今晚一场恶战,安兄也着实辛苦了,你全且好好休息。耶律德光今夜吃此一败,我觉得他们断然没有胆量再来了,司夜的事交给在下便是。”

徐知诰也笑着说道:“继业你尽管休息便是,司夜的事就交给俊彦好了。俊彦你即刻带我令牌去调一营士兵来我府上加强防守,适当的增加一些人手,就算耶律德光派来的杀手武功再高也会多少有所忌惮了。”

经过这一夜的恶战,安继业等人也着实的累了,一沾枕头便即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洗漱完毕简单的用过早点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便在徐知诰的带领下直奔秤平寺而去。

路上,徐知诰回头看了一眼遥遥跟在身后的金俊彦和他带领的那一队五十人的亲兵,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个俊彦啊,都说让他好好休息了,还是不放心偷偷地跟着。还弄了一队亲兵,这浩浩荡荡的成何体统啊!”

安继业笑道:“俊彦兄也是担心徐大哥的安危嘛。眼下形势不容乐观,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

因为王茹有伤在身不便骑马,于是徐知诰专门找了一台二人抬的小轿抬着王茹。如此一来,速度难免慢了下来。一行人足足走了进一个时辰才来到了目的地——秤平寺。

只见眼前这座秤平寺占地极广规模宏大,寺内上香礼佛的信徒和慕名而来的游客摩肩擦踵,显得热闹非凡。隔着院墙一眼就能看到寺内袅袅青烟中有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九层高塔屹立于院中。王茹和朱珠见状,均感咋舌,同时想到这秤平寺的规模比之汴梁的大相国寺也是不遑多让啊!

众人来到秤平寺门前纷纷下马,安继业和朱珠一左一右把王茹从轿中搀扶出来。

王茹笑道:“我这点伤不碍事的,你们俩一个绝世高手,一个皇室公主,这样伺候着倒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朱珠嗔道:“师姐你就别逞强了!本身伤势就不轻,又无巧不巧的伤在了上次救安大哥的时候的旧伤上面。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你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的。”

安继业至此才知道原来王茹当初营救自己的时候竟然也受了伤,心中不由得大为感动,恳切地说道:“茹妹为了救我竟然受了伤?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一直不说呢?茹妹对安某的这份大恩,我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王茹笑道:“有什么恩不恩的呢?安大哥不必挂怀。”

朱珠哼了一声道:“哼!还无以为报?安大哥下一句只怕就要说只能以身相许了吧?唉!看来你俩的这份感情还真是牢不可摧,我看我是真的没什么希望喽。”

朱珠一席话把个安继业羞的满脸透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茹嗤的一笑道:“师妹,你就不要欺负安大哥了。”

朱珠瘪了瘪嘴说道:“我也不舍得老是针对安大哥啊,但是看到你俩这么甜蜜的样子,我……我总得找个人发泄发泄吧!”

听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之间的对话,徐知诰只觉得想笑又不好意思,于是招了招手把远处一直跟随至此的金俊彦叫到了身边,说道:“俊彦,让那些士兵都回去休息去吧。佛门清净之地,带着这些战场上的厮杀汉在这里多有不便。更何况你熬了一夜,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才是。”看到金俊彦想要说话,徐知诰摇了摇头道:“别争了,你的心意我懂,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我料那耶律德光也不敢贸然行事的。今后我的安危还要依靠你的护持,你不休息好了又哪来的精神保护我呢?”

安继业也说道:“金兄只管回去休息便是,这里有我在你就尽管放心好了。就算是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安某纵然不敢保证能够杀退强敌,但是保着徐大哥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金俊彦见状只好作罢,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徐大人的安全就有劳安兄费心了。”说罢,带着五十名亲兵打马而去。

待金俊彦走远之后,徐知诰笑道:“走,咱们先去找法华大师给王姑娘疗伤去!”说罢,带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迈步向秤平寺内走去。

第七十九章

走进秤平寺内,徐知诰抬手唤过一名知客僧,客气的说道:“烦请小师父跟贵寺法华大师通报一声,就说徐知诰前来拜见。”

徐知诰的名头在江南吴国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这知客僧又怎能不知?急忙躬身施礼道:“烦请徐施主稍后片刻,小僧这就去回禀住持大师。”说罢一溜小跑向内院跑去。

朱珠看着眼前这座规模宏大的秤平寺,连连咋舌道:“徐大哥,想不到江南也有这么大的寺院?这秤平寺比之汴梁的大相国寺也是不遑相让了啊!”

徐知诰笑道:“这秤平寺本名大明寺,因始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故而得名。南北朝时期正是佛教在我华夏大地盛行的时候,所以建筑规模自是极为壮观了。到了隋朝仁寿元年,隋文帝杨坚为庆贺其生日,下诏于全国建塔30座以供养佛骨。于是就在这秤平寺内修建了一座‘栖灵塔”,塔高九层,宏伟壮观,就是你们现在所能看到的那座高塔了,因为这座栖灵塔的缘故这大明寺便改名为栖灵寺。再到了盛唐时期,唐朝高僧鉴真法师曾任栖灵寺住持,这栖灵寺一时间也是名声大噪。待到唐末时期又改名为现在的秤平寺了。如今,秤平寺不仅是我们江南的一座风景名胜,也是一座记载了江南历史变迁的文物了。”

听完徐知诰的介绍,安继业不无感慨地说道:“这秤平寺屹立于此五百多年,也算是经历了岁月变迁,看尽了朝代更迭啊!”

王茹说道:“往事皆已成为历史,秤平寺虽在却已是物是人非。都说乱世的烽火能够毁灭一切,也不知这秤平寺能否继续屹立于此来见证我们这一代人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来到江南之后,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江南各国虽然偏安一隅,但是相对于中原战乱频仍的乱局而言却相对安定。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在江南也算是有所游历了,所见之处比之中原来说也算是一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景象了。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心生一个想法,老百姓之所以期盼着乱世尽快终结,无非是渴望安享太平能够安居乐业,若是世间百姓皆能像江南这样,那么……江山便是分裂又能如何?”

徐知诰点了点头说道:“继业说的话,其实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若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便是乱世又能如何?便是偏安一隅又有何妨?又何苦为了一统天下的梦想而让战火不断的燃烧,让百姓流离失所呢挣扎于水火之中呢?”

“这……”听完安继业和徐知诰的话,王茹和朱珠不由一愣,虽然觉得他们俩所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其中似乎又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一人沉声说道:“二位兄台此言差矣!”

安继业等人回头望去,却见身后不远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文士面带笑容朝众人点了点头,随后缓步来到众人近前朗声说道:“在下一时孟浪,冒昧的打扰了诸位清谈的雅兴,还望见谅。但是二位仁兄的见地又着实让在下不敢苟同,故而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啊。”

安继业和徐知诰见这位中年文士面目祥和,隐然一副饱读诗书的大家风范,心下不由得好感顿生。于是同时向此人一拱手,同声说道:“这位仁兄既然有不同的见解,还望仁兄不吝赐教,一解我等心中的疑惑!”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赐教不敢当,但是在下也确实有一些粗鄙的见解,此刻不妨说出来咱们一同讨论讨论。

“乱世之中,政权林立,即便是偶有一处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又能如何?偏安一隅并不意味着长治久安,世外桃源也不能代表着天下大同!当此乱世时节,若是没有一个铁腕政权能够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掀起一场横扫乱世的长风来一举终结这个乱世的话,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会永不间断,黎民百姓所期望的天下大同也终究只是一个幻想,而我们今日所看到的这种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一般短暂的幸福。乱世之中你可以抱定偏安一隅的想法,但是别人呢?须知财富、人口、权力、土地、仇恨等等这些种种理由都可以成为点燃一场战争的导火索。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偏安,你周围的那些政权会让你偏安吗?你想建立一个世外桃源,试问你真的能够超脱于世外吗?乱世的症结就在于此!

“春秋战国时期,整个华夏大地纷乱不堪,战乱持续了五百五十余年;魏晋南北朝时期,华夏大地再次陷入了战火之中,这一乱又是三百六十余年!这两个纷乱不堪的乱世导致了整个华夏大地变得战乱频仍千疮百孔,天下兆亿苍生挣扎于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历史给我们的警醒还不够吗?若非强秦一统六国、隋朝一统华夏,先后终结了乱世,试问我华夏民族又何来的汉唐盛世?没有天下一统为前提,又何来的天下太平?!

“就拿眼前的江南吴国来说,表面看起来确实是国家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实际上呢?外有晋、梁、吴越、闽、楚、南汉、蜀国这些实力强大的政权虎视眈眈盘踞四周,外患四伏;内有朝堂之上群臣不睦、相互猜疑的内忧在身。在这看似繁华太平的表面之下,其实却是内忧不断、外患四伏充满了隐忧的局面,又何来的太平盛世可言呢?

“所以,没有一个励精图治的一代雄主来终结这个乱世,什么偏安一隅?什么世外桃源?终究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而已!”

听完这个中年文士的一番分析之后,安继业茅塞顿开,急忙拱手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兄台一番深入的剖析终于解开了困扰了我多日的疑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笑道:“不敢、不敢!鄙人晋国太原府掌书记冯道!想必这位仁兄便是威震江湖的安继业安大侠了吧?那日在邢州城内,我曾跟随在石敬瑭石大人的身侧,所以有幸得慕尊严和这位王姑娘。不曾想你们二人竟然能够跟随晋王殿下于定州一战一举荡平了二十万契丹铁骑,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

对于冯道这个陌生的名字,安继业是第一次听说,那日在邢州城内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石敬瑭的身上,对于石敬瑭周边的随行人员确实也没有留心。听到此人如此赞扬,安继业连连摆手道:“多亏了我大哥指挥得当才有了定州大捷的战果。承蒙先生如此谬赞,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而徐知诰听闻眼前之人竟然是冯道,不由得肃然起敬,一拱手说道:“久闻冯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只是不知冯先生身为晋国栋梁,为何来到我江南吴国了呢?”

冯道笑道:“徐大人言重了!鄙人不过是一阶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山野村夫罢了,承蒙晋王殿下抬举这才混身于朝堂之上,如何当得起栋梁的称呼?”

听到冯道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徐知诰诧异的问道:“冯大人又是如何知道在下便是徐知诰了呢?”

冯道笑道:“适才徐大人与那知客僧通报姓名之时,在下就在一旁,所以不小心就听到了,冒昧之处还望徐大人海涵。其实在下来到吴国已经快一个月了,所为之事乃是以晋国使者的身份前来和贵国商讨结盟一事的!”

“嗯?”徐知诰闻言不由一愣,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代表晋国来与我国商讨结盟?而且已经来到吴国一个月了?如此大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冯道长叹一声道:“说到此事就不得不说令尊了。我来到吴国后考虑到令尊在吴国的权势,于是率先将拜帖投到了令尊府上,不曾想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半点声息。一个月来我曾数次去令尊府上求见,却始终被挡在门外。数日前,令尊府上突然来人,说令尊最近有要事在身无法脱身,于是就把我安排到了秤平寺的附近暂住。谁知道来到此地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软禁了起来,除了秤平寺和我的住所之外,我哪儿都去不了。今日也是百无聊赖才来这秤平寺散散心,不曾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遇徐大人。”

徐知诰闻言,紧锁眉头说道:“想不到我父亲竟然敢擅自扣留他国使节?冯大人受委屈了,在下在这里代表家父向冯大人赔过!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晋国为何会突然想到在这个时节和我吴国结盟了呢?”

“这……”听到徐知诰问及此事,冯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看到冯道面有疑虑,安继业说道:“冯先生尽管放心,徐大哥和徐温不同,眼下徐温处处猜疑陷害徐大哥,其实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破裂了。”

冯道点了点头道:“因为令尊的关系在下难免有些疑虑,还请徐大人见谅。安大侠乃是晋王的结义兄弟,定州一战更是功不可没,既然安大侠如此说了,那么在下就直言相告了。眼下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已经到了决战之际,为了扫清后顾之忧,晋王殿下特意派我出使吴国,希望能和贵国永结同盟,以便我晋国能够安下心来专心应对眼前的晋梁决战。”

徐知诰闻言,抚掌笑道:“哈哈哈!我徐知诰正为眼前孤掌难鸣而犯愁,天幸冯大人却带来了如此佳音!”

看到冯道一脸不解之色看着自己,安继业笑道:“冯先生有所不知,其实不久之前契丹人也派来了使者想要与吴国结盟,企图趁着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和吴国共同出兵对中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徐温之所以要将冯先生软禁起来,恐怕就是担心冯先生会坏了他和契丹人达成的结盟意向。昨日在吴国朝堂之上,徐大哥为了阻止契丹人已经彻底和徐温翻脸。只可惜徐大哥虽然暂时阻止了结盟的达成,但是整个吴国朝廷上下,群臣迫于徐温的淫威全都站在了徐温那一边。眼瞅着三日之后结盟一事就要见分晓了,徐大哥尽管有心想要阻止吴国和契丹的结盟,可是苦于孤掌难鸣却也无从施展。”

听到契丹人竟然也派来了使者企图和吴国结盟,冯道大惊失色的说道:“没想到契丹人经过定州惨败,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此刻竟然还敢贼心不死,包藏如此祸心?若是吴国和契丹真的结盟了的话,那么莫说是中原的晋梁两国,便是整个华夏大地也早晚会落入契丹人的魔掌之中啊!”

徐知诰长叹一声道:“这个道理我又合何尝不明白呢?正因如此我才会竭尽全力的去阻止这场结盟!只可惜我父亲已经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任我如何劝阻也是无用。无奈之下我只能以发动兵变为要挟,这才暂时的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今日天幸让我在这遇到了冯大人,那就好办了!冯大人身为晋国使节,若能以晋王的名义对我父亲施压的话,咱们齐心协力又何愁不能彻底的断绝了契丹人的念想呢?!”

冯道正色说道:“我以晋国使节来访,施压一事断不能行!但是只要徐大人能够让在下进入吴国朝堂面见吴王殿下的话,凭着在下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在下自信还是能够说服吴王殿下和令尊放弃与契丹人的结盟的。”

徐知诰笑道:“这有何难?眼下这江都府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亲军镇守,我虽然不能真的发动兵变,但是让冯大人面见吴王殿下还是没问题的。哈哈哈,今日畅游秤平寺果然是不虚此行啊!”

说笑间,安继业忽然发现王茹和朱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正待寻找却见王茹和朱珠推着三个短衣打扮的壮汉来到了近前,一看那三人萎靡的表情便知已被王茹制住了穴道。看到王茹面色苍白,虚汗淋淋,安继业急走几步一把掺住了王茹,关切的问道:“茹妹你怎么了?”

王茹微微一笑道:“不碍事,适才制服这三人的时候略微牵动了伤口而已。刚才我突然发现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在冯先生的身后,想必就是徐温派来监视冯先生的眼线了。于是趁你们聊得起劲的间隙把他们三个制服了。”

徐知诰不无赞赏的说道:“幸亏王姑娘机警!若是让这三个狗奴才回去通知了我父亲,走漏了风声让我父亲他们有所准备的话,咱们还真的有些被动了。冯大人,这三个人可是来监视你的人吗?还有其他人吗?”

冯道说道:“只有这三人了,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有这三人已经足以限制我的自由,着实让我头疼不已了。诚如徐大人所说,若非王姑娘见事机警,若是让徐温得知我和徐大人会面了的话,难免会让徐温和契丹人有所警觉。如今制服了这三人,我们就可以瞒过徐温和契丹人的耳目,届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便在此时,忽见一个身披袈裟身形较胖的老和尚来到众人面前,朝徐知诰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俗事缠身有失远迎,还望徐大人见谅。”

徐知诰笑道:“法华大师不必多礼,你我忘年之交哪来的这些俗套呢?今日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这位好朋友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久闻贵寺有昔日鉴真大师从扶桑国带回来的疗伤圣药,特来烦请大师赐药。”

法华大师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慈悲为怀本为我佛普度众生的宗旨,贫僧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徐知诰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这就去给王姑娘疗伤去了。”说罢就要带着安继业、王茹等人向内院走去。

就在此时,忽听冯道轻咳一声说道:“咳咳,安大侠暂且留步。在下临行前,晋王殿下曾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安大侠。”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问道:“我大哥让你传话给我?”

看到冯道欲言又止的样子,徐知诰心知冯道所传之话必是私密,于是笑着对安继业说道:“既然你的结义大哥有话传达,我们就不便在此了。你们说你们的,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先去法华大师那里疗伤,我顺道把这三个狗才押到寺中柴房关押起来再说。”

待徐知诰等人走远之后,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我大哥怎么会知道我来江南吴国了呢?又怎么会有话让先生转达呢?”

冯道狡黠一笑道:“安大侠果然机警,其实我只是为了留住安大侠才不得已编出这么一句谎话的。实不相瞒,在下有些话想和安大侠私下里聊一聊。”

安继业正色说道:“冯先生但说无妨。”

冯道说道:“因为我和你的结义三弟郭威都隶属于石敬瑭的管辖,所以我们二人比较相熟。郭威对你更是赞不绝口,从他嘴里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有关安大侠的事情。安大侠胸怀荡平乱世的大志,武功盖世,为人侠义无双,实乃当时豪杰之辈!其实我也知道,定州大捷若是没有安大侠的出手相助,晋王殿下又怎么可能以如此悬殊的兵力赢得此战?但是有一件事我想要当面问问安大侠,你既然心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乱世的鸿鹄之志,那么你可曾想过怎么来实现这个理想吗?”

“这个……”冯道的问题算是一语中的,直接切中了安继业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沉思了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这个问题以前我并没有考虑过。当初来到中原见到如此乱世之后,于是便立志要以一己之力荡平这个乱世。可是随着后来对这个乱世的了解不断的加深之后,我渐渐地发现,以一人之力想要荡平乱世是一个多么幼稚的想法!望都土山一战更是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不管我的武功多么高强,面对着对方的千军万马我总有精疲力尽之时。而且单凭着杀戮就能终结这个乱世了吗?若是以杀止乱的话,那么我和那些造成了这个乱世的暴君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后来在我大哥的身上,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以我一人之力想要终结这个乱世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我大哥作为一代雄主,在他的身上一定能够实现荡平乱世这个我们共同的理想。从那以后我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一定要坚定不移的去帮助我大哥,帮他扫平一统天下的所有阻碍,以此来实现我那荡平乱世的理想!”

冯道点了点头道:“倒也是一个办法,但是如果此法真的可行的话,那么你为什么又会在晋梁两国决战的关键时刻跑到江南来躲避战乱了呢?因为你迷茫了!因为你难以在晋梁两国之间做出取舍!因为王姑娘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梁国大将王彦章的爱女!”

第八十章

乍闻冯道一语道破了王茹的身份,安继业心中不由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冯先生怎会知道茹妹的身份?可是我三弟告诉你的?”

冯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郭威作为你的义弟又怎会轻易向他人吐露?王姑娘的身份完全是我一时的猜测。试问连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都能猜中王姑娘的身份,以晋王殿下这样一个胸怀天下的一代雄主又怎会没有丝毫的察觉?所谓伴君如伴虎并不是说君主乃是虎狼之辈,而是因为大部分的君主都深通帝王之术,在他们的面前我们根本没有秘密可言,这才是伴君如伴虎的根本原因所在。晋王殿下现在没有挑破你和王姑娘这层关系,并不是他不知情,而是因为现在你们对他还有用,对他还没有形成威胁。可是,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之时,你却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不定,试问如何能让晋王殿下安心?”

安继业喃喃说道:“你是说,我大哥他会……?不可能,我和大哥乃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他又怎么会怀疑我会背叛他呢?”

冯道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义结金兰的兄弟?安大侠你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啊!当此乱世时节,莫说是你们这样脆弱不堪的结义兄弟,便是君臣相疑,父子相猜,骨肉相残之事还少了不成?吴国徐温父子的例子就鲜活的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忘了吗?在权利的面前,就连君臣、父子、兄弟这样的关系都显得那样的脆弱,更何况是你们这种区区的结义兄弟呢?

“乱世之中,能够立志荡平乱世的人无非只有三种。第一种就是像晋王殿下这样的,既有志向又有能力,而且还拥有极强的个人魅力能够做到一呼百应的当世雄主;第二种,便是像我这样的,有志向也有一定的能力,但是只能依附于他人来实现自己的理想;第三种就不足为道了,无非是那些心有大志却能力不足,只能枉自望洋兴叹的无能之辈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冯先生突然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冯道笑道:“据我观察,安大侠你不仅胸怀大志,而且武艺高强本领出众,更为难得的是在你的身上也拥有着只有王者才配拥有的独特的个人魅力!正因如此,在你身边才总是会凝聚起一些志同道合之士。我的意思很简单,安大侠既然有如此出众的能力,何不自己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为什么还要和我一样寄人篱下,指望着依附他人来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你……”听到冯道突然说出这种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话来,安继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你是想让我背叛我大哥,另起炉灶在这乱世之中创建一个属于我的世界?冯先生你身为我大哥的臣下,身负安邦治国之才,却意图唆使我们兄弟阋墙,敢问冯先生你所谓的忠君之道何在?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面对着安继业声色俱厉的质问,冯道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反而哈哈笑道:“哈哈哈,忠君之道?安大侠,我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我冯道绝对不是一个忠君之臣,但是我肯定是一个爱国之士!为了华夏大地能够早日结束这个乱世,也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能够早日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我不会死守忠君之道,但是我会将这颗爱国之心贯彻我生命的始终!”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忠君爱国本为一体,冯先生如此强行拆开了说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吧?”

冯道笑道:“忠君爱国确实为一体,可是这也要分什么时候。盛世之下,忠君即是爱国,爱国亦是忠君。但是乱世呢?就拿眼前这个乱世来说,称王称帝者多达十余人,都说自己是君,我又该忠于谁?但是不管华夏大地如何纷乱不堪,不管这片土地上林立了多少国家,华夏中国永远不变,天下子民永远不变,我心中那份热爱国家、热爱人民的热忱也永远不变!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当此乱世时节死守忠君之道只能说是愚忠。不管是谁,只要他有能力结束这个乱世,只要他有能力让天下百姓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我都可以不遗余力的去追随他、依靠他、辅佐他,从而确保能够实现我们的理想。唯有如此才能够荡平这个乱世为天下兆亿黎民百姓创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空间!”

听完冯道的话,安继业顿时沉默了。平心而论,他不得不承认冯道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冯道的这番道理却和自己的所知所学完全背道而驰,让他难以苟同。沉思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既然冯先生也说了认定心中的雄主才能确保实现我们的理想,那么我大哥不正是这样一个值得我们为之效力的一代雄主吗?”

冯道摇了摇头道:“就目前而言,李存勖确实能够算的上是一代雄主,而且纵观天下,当前乱世似乎也只有李存勖一人有可能终结这个乱世。但是昔日胸怀大志纵横天下半生,最后却贪图享乐半途而废的雄主也比比皆是。你不常在李存勖的军中,有所不知也情有可原。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经过晋梁两国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李存勖昔日的雄心壮志已经渐渐地被磨灭了,如今在李存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这种贪图享乐的苗头!将来如果李存勖一旦从一个胸怀天下的一代雄主变成了贪图享乐的一届昏君,试问安大侠你是否还愿意依附于他来实现你荡平乱世的理想吗?他还有那个能力来帮助你实现这个理想吗?到那个时候你还会死守着忠君之心吗?这样的人还值得我们去为他誓死效忠吗?!”

“这……”冯道的一连串反问让安继业感到难以回答,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中原本就有这样的疑问。定州之战,让他看到了一个他不了解的李存勖,尤其是李存勖刚愎自用的性格和行事狠辣的手段都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自己之所以会听从王彦章的建议选择来到江南躲避战乱,或多或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沉思了片刻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我大哥还是那个我认定可以为之效力,能够荡平乱世的最佳人选,而我也永远都不会在这乱世之中另起炉灶为这个乱世再添一份混乱。”

冯道长叹一声说道:“你来到江南,恐怕就是因为你面对着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而无从选择吧?现在横竖你都是脚踏两只船左右为难,又何苦让自己为难呢?为什么非要依附于他人?为什么就不能选择自己另立门户?为什么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为自己努力拼搏开辟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呢?你有这个气量,你也有这个能力,你又何苦左右为难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我绝对不会苟同,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我大哥的事情。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一心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但是在我看来你这种为了实现自身的理想而不择手段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野心,正是因为少部分人有了这样的野心才导致这片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这个乱世才迟迟难以终结!我会一以贯之的坚持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但是我绝对不会为这个乱世乱上加乱!”

面对着态度决绝的安继业,冯道无可奈何的问道:“这么说你还是要坚持抱定李存勖这颗大树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安继业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

冯道接着问道:“那么如果有一天李存勖真的变成了我所说的那样,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面对呢?”

“那就走一步说一步!”说到这,安继业微微一笑反问道:“万一我大哥他没变呢?”

眼见着安继业意志坚决劝说无望,冯道只能自失一笑道:“唉!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晋王殿下不会改变初衷之上了。今日与你一番长谈,实乃在下的肺腑之言。只要晋王殿下能够初心不忘,那么我也可以保证永远效忠于他。可是有朝一日若是晋王殿下真的变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另寻良主!尽管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是荡平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的志向我们是相同的。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会不择手段,哪怕让我背上不忠不义的万世骂名我也在所不惜!今日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他日若是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了,希望安大侠到时候能够仔细考虑一下在下今日所言,万事皆以天下苍生为重!”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的按照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的!既然我立志要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那么乱世不息,长风不止!”

“乱世不息,长风不止?”冯道反复的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随后哈哈笑道:“说得好!就让我们为了共同的理想,在各自选择的不同的道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吧!”

就在二人长谈之际,王茹和朱珠还有徐知诰已经从内院缓步而出。安继业正好已经不想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和冯道谈下去了,急忙走到王茹身边,关切的问道:“茹妹,寺中的疗伤药可曾管用?”

王茹点了点头道:“扶桑人的刀伤药果有奇效,敷在伤口后只觉得清爽无比,疼痛顿消。临走之际,法华大师又打包了一些给我,每日只需按时外敷,不出五日就可以痊愈了呢。”

朱珠接口说道:“五日确实可以痊愈,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五日之内不能动武!”

安继业说道:“有我在,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周全的!茹妹你只管放心养伤便是。”

徐知诰看了看安继业和冯道,笑着问道:“你们俩聊完了?”

冯道笑道:“无非是传达一些晋王殿下对他义弟的关切和嘱托,早已经聊完了。”

徐知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烦请冯大人移步蜗居暂住几日,待三日后的朝会上咱们去和契丹人一见分晓!”

冯道说道:“如此甚好,那在下就叨扰了。”

就这样,冯道暂时住在了徐知诰的府上。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这三天里众人过的倒也算是安逸。安继业所担心的耶律德光继续派人暗杀徐知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想来耶律德光已经知道了安继业和王茹在此守护,一时间也不敢造次了。

第三天一早,在安继业和金俊彦的护送下,徐知诰携着冯道一同进入了吴王王宫内。将冯道暂时安顿在隔壁偏殿后,徐知诰只身一人来到了朝堂之上。

此刻,朝堂内吴国文武百官早已聚齐,徐温、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并排坐于殿前,就连吴王杨溥也早已一脸倦容的坐在龙椅之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徐知诰不慌不忙的来到吴王座前。待徐知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后,吴王杨溥说道:“正伦平身。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么咱们接着讨论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吧,此事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有个结果。正伦,你可想好了能够说服一众朝臣的办法了吗?”

徐知诰朗声说道:“启奏殿下,臣还是那句话——与契丹人结盟祸乱中原华夏之事万不可行!”

徐温轻咳一声,紧锁双眉语重心长的说道:“彭奴啊,为父知道你对我心存不满,所以处处事事都要与为父对着干。但是这里是朝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你如此一味地胡搅蛮缠成何体统啊?咱们父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不能回家解决吗?眼下你仗着手握兵权,将整个江都府重重围困,可是这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难不成……难不成你还真想不惜发动兵变也要破坏我们吴国和契丹国结成同盟这件美事吗?!”

徐知诰正色说道:“父亲大人言重了,父亲的养育之恩恩重于天,孩儿怎会对父亲大人心怀不满?又怎敢做出发动兵变这种大逆不道之举?孩儿可以向吴王殿下和父亲保证,兵变之事孩儿绝对做不出来。请吴王殿下、父亲大人以及诸位同僚尽管放心!”

听到徐知诰承诺不会发动兵变,徐温多少放心了一些。略显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彭奴,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事关两国前途,事关咱们吴国的未来!仅凭着咱们父子俩在这里争论终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此事既然是国事,那么不如由满朝文武来共同定夺,最终再由吴王殿下来亲自决定!你看如何啊?”

说罢,也不等徐知诰回答,徐温转头对身后的满朝文武问道:“尔等对于此番与契丹国结盟一事可有什么看法啊?”

满朝文武百官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声说道:“我等皆认为此番与契丹国结盟实乃我吴国一统华夏的天赐良机,我等皆同意齐国公的意见,一切以齐国公的意见为准!”

看到满朝文武全都站在了徐温那一边,徐知诰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明白,看来这三天的时间里徐温并没有闲着,不仅策划了对自己的暗杀行动,更是充分的利用了这三天的时间收买了满朝文武。

便在此时,只听徐温哈哈笑道:“诸位同僚不愧是我吴国的栋梁之臣,皆是深明大义之辈啊!很好!民意即天意,不可违也!既然满朝文武皆认为与契丹国永结同盟一事可行,那么吴王殿下也就不要犹豫了,是时候该就此做出决断了吧!”

“这……”吴王杨溥眼见着徐温向自己施压了,迫于徐温的压力,他有心也想就此同意了算了,但是又着实不想就此认输。一时间难以决断,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徐知诰。

徐知诰朗声说道:“父亲大人且慢!其实经过三日的思考,孩儿也认为与他国永结同盟对于我们吴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就是这么个道理。”

看到徐知诰竟然突然之间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徐温和耶律德光都感到有些诧异。徐温心中暗笑道:“臭小子,总算你还有些眼头见识,也知道以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满朝文武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里,徐温笑道:“彭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啊,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在今天的朝会上就此将与契丹国同盟一事敲定了吧!”

徐知诰笑道:“孩儿确实同意同盟,但是却不是和契丹同盟!”

“嗯?!”徐温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徐知诰接着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与契丹国这种异族外邦结盟无异于卖国求荣,此事万不可行!如何解决华夏乱世的事情是我们华夏儿女自己的事情,理当由我们华夏儿女自行解决。如果必须要选择同盟的话,那么我们也只能选择一个同属于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同盟才是!”

徐温冷笑一声道:“我当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结成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同盟?和谁结盟?周边诸国如吴越、闽、楚、蜀国之流论实力比之我们吴国大有不如,早晚都是我们吴国的囊中之物,和这种弱小的国家结盟又有什么意义?”

徐知诰笑道:“父亲大人,儿子什么时候说要和这些周边小国结盟了呢?包括咱们吴国在内的江南各国一项奉大唐为正统,这也是咱们江南诸国多数都是称王而不称帝的原因。眼下大唐灭亡已经十五年了,篡唐逆贼朱梁政权在实力强大的晋国全力猛攻之下已经风雨飘摇。而晋国更是一直以复兴大唐为己任,此番一举消灭梁国之后必能重振大唐往日雄风!如果我们能与晋国结为同盟岂不比和契丹国这样一个外邦异族结盟要好的多吗?”

吴王杨溥闻言总算看到了一线转机,点头说道:“正伦说的确实有道理啊!”

徐温冷哼一声道:“有什么道理?晋国眼下虎踞中原,企图吞并各国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就算咱们想和晋国结盟,晋国会答应吗?和晋国结为同盟的想法只不过是咱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徐知诰正色说道:“怎么会是一厢情愿了呢?莫非父亲您不知道晋国使者冯道已经在一个月前就来到了咱们吴国了吗?”

听到徐知诰突然提起了冯道,徐温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便在此时,只听徐知诰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有请晋国特使冯道冯大人觐见!”

第八十一章

朝堂上的一番争论后,当听到徐知诰终于松口承认与他国同盟也是一件好事的时候,徐温总算是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是当他听到徐知诰说有请晋国特使冯道上殿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当地。

“冯……道……?!”听到冯道的名字,徐温和耶律德光心知大事不妙脸上同时变了颜色。徐温心中此刻着实懊恼不已,悔不该当初没有听耶律德光的建议将冯道除掉以绝后患。原本以为冯道已经被自己软禁起来就可以万事无忧,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徐知诰给找到了。

而耶律德光更是愤恨不已,一恨徐温当初不听自己的话,没有除掉冯道;二恨自己做事不果断,明知冯道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却没有在徐温拒绝除掉冯道以后,及时派出韩知古去将冯道刺杀。

然而此时,不管徐温和耶律德光如何的懊恼怨恨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在吴国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冯道身穿官服缓步走入殿中。来到殿前,冯道手捧国书长身一揖朗声说道:“受晋王殿下李存勖的委托,臣冯道奉命出使吴国,与贵国商榷两国同盟之事。此乃晋王殿下的国书,请吴王殿下过目!”

徐知诰从冯道手中接过国书,二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后,徐知诰转身将国书呈给吴王杨溥。

杨溥仔细的浏览了一番国书的内容后,只见其中内容除了说明晋吴两国结盟一事之外,还对杨溥大加赞扬,字里行间都表现出了晋王李存勖对杨溥的钦慕之情。杨溥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悦的颜色,说道:“孤王何德何能,怎能当得起晋王殿下如此赞誉?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冯道正色说道:“吴王殿下天资聪颖治国有方,手下更有能臣猛将效力,虎踞江南,威名广播。晋王殿下早已对吴王殿下钦慕已久,只是碍于中原战事未平,一时间难以抽身与吴王殿下相交,实乃晋王殿下心中一大憾事。今日,特遣臣出使贵国,期盼与贵国永结兄弟之邦,从今往后晋吴两国永为唇齿,共享天下太平,岂不是载誉千古的一桩美事?”

吴王杨溥点头说道:“晋王殿下的一番美意,于贵我两国之间实在是大有裨益,孤王认为贵我两国的同盟实在是可以媲美古时秦晋之好……”

“殿下!”杨溥话未说完,徐温猛地站起身来打断了杨溥的话,大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殿下可千万不要贸然而行啊!”

面对徐温如此无礼的举动,顿时让杨溥涨红了脸颊。但是当他看到徐温双眼中别有用意的眼神后,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靠在龙椅上赌气不语。

冯道见状,笑道:“看来想要促成贵我两国之间的同盟,在下必须得先说动徐丞相才是了?”

徐温冷笑道:“想要说动老夫只怕没那么容易吧?眼下,你代表晋国意欲与我吴国同盟,而我身边这位耶律元帅也代表着契丹国想要与我吴国结成同盟。结盟一事,须得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才行。试问我们放着强大的契丹国不去结盟,却要跑去和你们这个常年疲于与梁国征战的区区晋国同盟,是不是未免太儿戏了啊?”

冯道笑着反问道:“不知徐丞相从哪里看得出来契丹强,而我晋国弱了呢?还请徐丞相指点一二!”

徐温说道:“契丹国雄踞漠北,国中戴甲军士何止百万?加之契丹国大皇帝心怀四海,威名远扬,麾下能臣猛将如云,攻克中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再看你晋国,与梁国之间征战四十余载,国力空虚,民有饥色。两国之间的优劣一目了然!而今你们晋国之所以要和我吴国结盟,无非是出于难以自保的窘境,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冯道闻言哈哈笑道:“这就奇了啊!我只道徐丞相能够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却没想到竟然是一番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之语!”

徐温闻言勃然大怒道:“放肆!在我吴国朝堂之上竟敢如此嚣张狂妄,你当老夫就不能治你的罪了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狂妄匹夫拿下!”

“且慢!”徐知诰看到徐温动怒,急忙挺身而出,朗声说道:“父亲大人常说咱们是礼仪之邦,如此对待一国使节,这是一个礼仪之邦该有的待客之道吗?父亲大人不要忘了,有吴王殿下在此,眼下的江都城还不是父亲大人您能说了算的!冯大人你接着说!”

冯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适才徐丞相说契丹国带甲百万,国力强盛。殊不知耶律阿保机前番入寇中原,整个契丹国空国而出也不过区区二十万军力,何来的百万云云?更何况,定州一战我晋王殿下仅以数千人的军队便让契丹人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试问契丹国若真是能臣猛将如云,又怎会有定州惨败之耻?如今,契丹人仅有的这点家底也全都扔在了定州战场,莫说是攻克中原,就是再次对中原发起战争都已经是无能为力,如此疲弱之国也能算得上是国力强盛?我等皆为华夏子民,放着自己的正统不认,却跑去向契丹国摇尾示好,更是去尊称一个外邦异族之主为什么大皇帝?徐丞相,你如此做法着实让人感到不齿啊!”

冯道的一席话直把个徐温顶的无话可说。眼见徐温已经败下阵来,耶律德光明白,此刻若是不竭力反驳的话,结盟一事一旦泡汤,自己苦心算计的入侵中原的所有计策都会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腾然起身,戟指着冯道厉声说道:“你身为一个异国使节,竟然敢在他国朝堂上公然侮辱对方朝廷重臣,还敢出言不逊对我契丹国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你也太狂妄了吧!”

冯道瞥了一眼耶律德光,随后一偏头伸手遮住双眼,说道:“我道是谁如此义愤填膺,原来是侥幸从定州战场逃脱性命的契丹国败将?定州一战我晋王殿下网开一面让你们父子侥幸而逃,尔等不思闭门悔过、苟且偷生,却一味地算尽阴谋诡计意图染指我中原华夏大地,真可谓是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而不知死活的忘恩之徒!

“如今,你们妄图拉拢吴国结盟搅乱华夏,觊觎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们口中所谓的永结同盟,无非是想倚靠吴国的力量,搅动晋国、梁国还有吴国这三个华夏大地上实力最强大的国家火拼,然后你们契丹人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而已!怀此叵测之心,却在这里妄言什么永结同盟之誓,简直就是比之街头市井无赖还要下贱无耻的无义之徒!

“你且速速退下,我冯道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污了我的双眼,更是实在是耻于与你这种忘恩无义的寡言廉耻之辈多说半句!”

“你……!”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冯道短短数句话却不仅把耶律德光深以为耻的老底尽数揭穿,而且还一语道破了自己苦心算计的阴谋诡计,登时把个耶律德光气的满脸通红。急喘了几大口粗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耶律德光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匹夫!你休要在这里一逞口舌之快!定州一战,我契丹人深以为耻,如今经过数月修养,我契丹人早已是厉兵秣马整军待发,随时都能一举将你中原踏平!”

冯道哈哈笑道:“哈哈!无知小儿,口出狂言你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你契丹区区一个漠北小国,无论是国力、人力还是物力处处都限制了你们的发展,所以你们才会心生野望觊觎我中原华夏神州。定州一战,你契丹国空国而出,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对你们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伤及国本,没有十五年的时间休想复原!眼下不过两月有余,你契丹人连凑齐小股部队骚扰边境的实力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实力来发起入侵中原的战争?

“还敢口出狂言要一举踏平我中原?实不相瞒,尽管我晋国现在与梁国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但是除却与梁国交战的主力部队之外,晋王殿下还在幽州集结了十五万精锐铁骑,随时准备剑指漠北,一举攻灭契丹!眼下你契丹自身尚且难保,还有什么资格与吴国同盟?还有什么勇气妄言踏平中原?

“耶律德光!你不如听我一言,速速回你契丹,劝说耶律阿保机早日死了这条意图染指我中原华夏的野心。既然你们垂涎我中原华夏土地与财富,何不就此俯首称臣?从今往后你们契丹人便是我中原华夏诸多民族中的一员,可以共享我中原华夏神州的繁荣!又何必非要劳民伤财刀兵相见,做此无用之功呢?!”

说罢,冯道也不理会被气的面皮通红的耶律德光,转身对吴王杨溥说道:“吴王殿下、徐丞相以及吴国诸位文武大臣!眼下的中原华夏乱局和战国时期的历史何其的相似?战国时期的历史教训就摆在我们的面前!强秦之所以能以一国之力攻灭六国一统华夏,凭的就是远交近攻的策略!眼下,契丹人垂涎我华夏大地已久,但是却苦于无力对抗我华夏各国,只能想尽一切诡计来挑唆我华夏大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今日契丹人意欲与吴国结盟,无非是在重施战国时期秦国的远交近攻之法,为的就是将我华夏各国逐一击破最终来实现他们觊觎华夏大地的野心!但是道同而理不同!强秦一统华夏不管怎样也是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事,是我们华夏民族内部的矛盾。而契丹人作为一个外族异邦觊觎我中原华夏,则是异族入寇,对于我们中原华夏人民而言是丧权辱国之举!

“吴王殿下,我晋王殿下乃是胸怀四海之士,一统华夏神州重现大唐盛世实为其生平大志。只待打败篡位的梁国逆贼,一统中原之后,不日便会挥师南下,重整大唐破碎山河。我国之所以会与贵国结盟,实为贵我两国皆奉大唐为正统,皆以复兴大唐为己任。若是今日贵我两国结为同盟,届时重建大唐帝国之后,即便贵国成为大唐帝国的藩属之国,吴王殿下仍旧不失为一国之主。若是与契丹国结盟的话,到那时契丹国尚且危如累卵难以自保,试问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和吴国互为唇齿呢?”

说罢,冯道转身对徐温说道:“徐丞相,你我栖身于朝堂之上所为的无非是理想和前程。丞相大人,此刻你极力反对贵我两国之间的同盟,而试图促成与契丹国之间的同盟实在是见事不明啊!我们晋国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有没有可能一统华夏,我想徐丞相你是心知肚明的!今日你若是真的促成了吴国与契丹国的同盟,且不说日后史书该如何书写你的所作所为,单是他日我晋国一统华夏之后,徐丞相你苦心经营起来的徐家的一片天地又该如何?只怕到时候徐丞相你就算是想要退身村野做一个田舍翁都希望渺茫,更何况对于你们徐家子弟还有丝毫的前程可言吗?

“也许徐丞相会认为我说的话太过于狂妄,但是我们晋国强大的实力就摆在眼前,我实在是有狂妄的资本!希望徐丞相三思啊!”

冯道的一番话顿时让徐温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之所以一味的想要和契丹同盟,无非就是希望能够通过战争来进一步巩固徐家在吴国的威望。可是契丹国新遭定州之败,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和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国家同盟真的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吗?眼前的这个冯道虽然无礼,但是他说的却句句属实。自己现在所处的局势就如同一场赌博,赌注就是自己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徐家在吴国的一切。如果自己这一宝押错了,那么不仅今后自己无法在吴国立足,就连整个徐家后代子孙也没有丝毫的前程可言了!

看到徐温还在犹豫不决,徐知诰大声说道:“父亲大人,不争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的眼前,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希望父亲大人能够以华夏苍生为重,以我吴国的前途命运为重,以咱们徐家的未来为重,就在此时此地做出一个正确的决断吧!”

徐温之所以犹豫,其实无非是考虑到如果在冯道的一番威逼利诱下自己就同意了与晋国结盟的话,自己会颜面扫地威风全无。而此刻徐知诰的这番话正好给了徐温一个台阶,保全了他的颜面。

徐温见状,急忙就坡下驴长叹一声道:“我……不得不承认冯大人说的句句在理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承认之前我决定与契丹国同盟实在是有欠深思熟虑。既然吴王殿下和彭奴你们都有意与晋国结盟,而与晋国同盟又确实有颇多益处,那么老夫……也同意与晋国结盟一事了!”

听到徐温突然改口倒向了晋国,耶律德光勃然大怒,厉声说道:“徐丞相!你本已答应和我契丹国同盟,怎的如今又出尔反尔?这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出的事吗?”

徐温一脸无辜的说道:“不论跟谁结盟,对于我们吴国而言都是为了吴国长远的未来考虑。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除了和你契丹国结盟我们别无选择,而现在面对着更加强大更有实力的晋国,如果我们还要和你们结盟岂不是真的见事不明了吗?我想这样的局面换了是你们契丹人,也会和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的,耶律元帅又何必动怒呢?”

耶律德光愤然说道:“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徐丞相你……”

“住口!”眼见着耶律德光盛怒之下就要揭穿自己私收契丹贿赂的老底,徐温急忙打断了耶律德光的话,怒道:“好你个耶律德光,结盟不成竟然在这里血口喷人?!来人!给我把这群契丹使节抓……赶……即刻驱逐出吴国境内!”

徐温话音一落,殿外涌进来十余名彪悍的禁军,不由分说的将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赶出了吴王王宫。期间韩知古曾试图反抗,却被耶律德光及时的制止了。

待三人狼狈万分的被赶出了王宫后,韩知古愤愤的说道:“耶律元帅,为何不让我在大殿之上直接将徐温和徐知诰这一对儿鸟人当场砍杀了?凭着我和师妹二人,定能让吴国这帮猪狗血溅当场!”

耶律德光长叹一声道:“胡闹!这里是吴国,就算你能杀的了他们的满朝文武,咱们三人又怎么去面对吴国大军的围剿?你们师兄妹二人有那个信心从几十万大军中保着本帅全身而退吗?!”

韩知古道:“可是眼前这个亏吃的着实让人心中恼火万分,既然明的不行,那么咱们就他们来个暗杀!总之不杀了徐温父子,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说道:“成大事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辱!杀了他们固然能解咱们一时的心头之恨,但是对于我们契丹国的长远大局却没有丝毫的利益可言。眼下留着徐温父子的狗命,他们还可以为了争夺权力继续祸乱吴国政局。杀了他们反而替吴王杨溥扫清了后顾之忧,让吴国局势变得更加稳定了。更何况徐知诰的身边有安继业那小贼的护持,你们确信自己有能力杀得了徐温父子吗?

“眼下中原华夏大地虽然纷乱不堪,但是各国实力强大却是不争的事实。凭我们契丹人现有的力量想要逐一击破他们实在是颇有难度,所能指望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乱上加乱,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正因如此我才苦心积虑的策划了洛阳武林大会和今日与吴国同盟一事,只可惜天意难遂人愿啊!

“虽然眼下和吴国结盟围攻中原一事已然无望,但是咱们还不能这样铩羽而归,索性留在江南再作打算便是。前番策动洛阳武林大会,我去过了中原,今日策划与吴国同盟,我又踏足了江南,两地的游历让我对华夏神州这片丰饶的土地有了更进一步的渴望。凭什么他们中原人就可以尽享华夏大地的富饶,而我们契丹人就活该在塞北苦寒之地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说到这,耶律德光遥望着远方湛蓝的天际,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我们契丹国能够早日实现吞并华夏大地这个光荣而又神圣的使命,我定要让整个华夏神州陷入更加混乱的乱局才行!”

第八十二章

在安继业、徐知诰、冯道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耶律德光意图唆使吴国与契丹国结盟然后祸乱华夏的阴谋终于被彻底粉碎了。是夜,在徐知诰的府邸,众人齐聚一堂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徐知诰端着酒杯不无感慨的说道:“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咱们终于挫败了耶律德光的阴谋。感谢冯大人的鼎力相助,感谢继业、俊彦还有王姑娘的竭力护持,也感谢朱珠姑娘每天尽心竭力的为我们做出来这么多好吃的料理。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在下先干为敬!”

饮尽杯中酒后,徐知诰咂了咂嘴,问道:“冯大人这就要回中原了吗?依在下之见,冯大人何不多盘恒几日,尽情的领略一下我江南的风景名胜?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以报冯大人此番鼎力相助之恩啊!”

冯道笑道:“徐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现在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总算是挫败了契丹人的阴谋,晋吴两国结盟一事也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更何况我来江南已经一月有余,此刻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晋梁两国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晋王殿下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在下必须尽快返回晋国才是。”

徐知诰道:“冯大人凡事皆以国事为重,着实让在下敬佩不已!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不强留了,他日冯大人若是再有机会来我江南,一定要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咱们好好聚一聚才是。”

冯道笑道:“徐大人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会麻烦徐大人的。”

徐知诰看了看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问道:“继业,你们三人接下来作何打算呢?”

安继业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此间大事已了,我们兄妹三人本想打算继续游历江南,但是考虑到耶律德光遭此惨败必不甘心,又担心他会对徐大人和冯大人加以报复。一时间倒也难以打算了。”

徐知诰道:“继业尽管放心,冯大人在吴国有我徐知诰的重兵保护绝对不会让他出半点差池。至于我这里继业也不必担心,有俊彦在我身边,想他耶律德光也没那个胆量对我如何!只是经过几日的相处,愚兄和你们兄妹三人颇有相见恨晚之心,若是就此别过,愚兄心中着实有些难以割舍啊。”

冯道说道:“安大侠有此担心也不为过,但是据我分析耶律德光绝对不会对徐大人他们动手的。”

安继业问道:“这是为何?”

冯道接着说道:“耶律德光处心积虑的策划了这一切,所为的无非是想让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然后他们契丹人就可以趁机渔利。眼下虽然他的阴谋被我们挫败了,可是杀了徐大人除了能解他一时的心头之恨外,对他而言却没有任何的好处。耶律德光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辱对徐大人他们下手的。相反留着徐大人他们父子的话……”说到这,冯道微微一顿,对徐知诰说道:“在下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对徐大人多有不敬,但是在下绝无他意,希望徐大人能够见谅。”

徐知诰笑道:“冯大人但说无妨。”

冯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眼下吴国的形式徐大人再清楚不过了,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徐丞相勾结百官,身居金陵遥控朝政,吴王杨溥的实权已经被完全架空。若非徐大人的鼎力扶持,只怕吴国……早已经变天了。不管耶律德光怎样处心积虑的图谋我华夏神州,他所求的无非是一个‘乱’字。对于耶律德光而言,眼下他妄图祸乱整个华夏大地的阴谋虽然失败了,但是留着徐大人父子二人,那么至少吴国这个当前华夏大地第三大国就会一直乱下去!如此一来,他只需腾出手来再想一些其他的阴谋诡计,就有可能实现他意图搅动天下大乱的阴谋!

“所以在我看来,咱们现在根本不用担心耶律德光会对我们怎么样,他也绝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又想出了什么其他的祸乱华夏的阴谋,这才是我们当前要尽力提防的重中之重啊!”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冯大人说的有道理。耶律德光的目标是整个华夏神州,绝对不是一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或者是一己私怨就蠢蠢欲动的人,更不会因为一时受辱就去做出破坏大局的举动。正因如此,耶律德光才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纵观耶律德光的一举一动,先是策动洛阳武林大会意图挑动武林大乱;然后是趁着镇州张文礼反叛之机倾全国之力入侵中原;大败不久便立刻将目光转向江南,意图趁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唆使吴国南北夹击中原;徐大哥刚一阻止了他们与吴国联盟的企图后,他便毫不犹豫的派出杀手意图暗杀徐大哥。凡此种种举动,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不亡我华夏绝不死心之辈,他这种锲而不舍的韧性才是他的可怕之处!所以我也觉得耶律德光绝对不会为了解一时之气而对徐大哥他们下手,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他下一步又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才是!”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处心积虑想要祸乱华夏,所使的阴谋诡计也着实是阴狠无比让人始料不及,若非机缘巧合都让咱们撞上了,只怕他的阴谋诡计早已得逞。对于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就算是想要提防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啊。除非……趁着他还在吴国之际,我们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徐知诰说道:“杀了他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可是耶律德光处事机警万分,此刻只怕早已不知所踪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提防他的下一步诡计,想要杀他实在是太困难了啊!现在华夏大地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晋国、吴国还有梁国都已经看穿了耶律德光的伎俩,更何况晋国有晋王,梁国有王彦章,我们吴国有吴王殿下和我,也绝对不会再去理会契丹国的任何诡计。只是除了我们三个大国之外,你们说耶律德光会不会把目光投向其余诸国呢?”

冯道摇了摇头道:“不会!除了吴国之外,江南除了钱氏的吴越政权颇有实力外,其余诸国不是安于现状便是国力弱小。而吴越政权一向奉中原梁国为正统,绝对不会做出勾结外邦祸乱华夏之事。耶律德光就算是想要勾结其余诸国,他们也绝对没那个能力来帮助他实现野心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对自己而言费力不讨好的事的。”

金俊彦说道:“既然眼下耶律德光想要挑动华夏各国的企图已然不可能实现了,那么接下来他有没有可能再对江湖武林下手呢?”

冯道点了点头道:“金大侠分析的不无道理,既然华夏各国他已经无从下手,那么我们还真得小心江湖武林这一块了。江湖武林虽然是一个不从属于任何政权的群体,但是江湖一乱对于华夏大地而言也是非常可怕的!”

朱珠不以为然的说道:“现在我师父已经坐稳了武林盟主之位,耶律德光想要再次挑动武林大乱只怕很难吧?”

王茹摇了摇头道:“我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晋梁两国的决战之上,对于武林之事已经无暇顾及了。更何况,武林之中虽然有我爹这个武林盟主坐镇,但是私底下其实还是一盘散沙互不统属,耶律德光若是真的想要挑动武林大乱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经过这一番分析之后,耶律德光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江湖武林了。只是江湖之广武林之大,他又会从何处下手呢?”

安继业提出的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安继业自失一笑道:“管他那么多呢,左右我和茹妹还有朱珠三人所谓的游历江南也不过是浪迹江湖而已。既然他耶律德光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江湖武林,那么咱们三人只需在游历江湖之时多加留意便是。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到时候咱们姑且随机应变吧,又何必在这里搜肠刮肚的苦想对策呢?来!今日咱们索性也放纵一回,来他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这次冯先生和徐大哥合力挫败了耶律德光的阴谋,小弟敬两位一杯!”

在安继业的提议下,众人也决定不再为耶律德光接下来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祸乱中原而烦恼了。一时间纷纷举杯,觥筹交错间谈笑甚欢。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这才纷纷回房休息。

安继业酒量颇豪,虽然一个人足足喝了一坛红曲酒,但是也仅仅是熏熏然微有醉意而已。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来到中原这些时日所遭遇的种种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分,不知不觉间竟然走了困意。翻来覆去间不由得又想到了林红颜,一丝惆怅蓦然从心间升起。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穿好衣服,从行囊中拿出那副林红颜所画的《飞天图》来到院中,坐在屋檐下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画卷。

所谓睹物思人,借着月光看着画卷中那两身栩栩如生的飞天,回想起在洛阳城合欢楼中和林红颜的日日夜夜,安继业不禁泪湿了双眼。

“红颜玉手生花笔,罗袖飞天舞。流连婉转画中仙,虽是红尘笔触亦生烟。

“梦回盛世长安处,已是江山改。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

安继业一边轻抚着画卷,一边轻吟着当日为林红颜所做的那阙《虞美人》。念罢之后,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抬头看了一眼在满天繁星簇拥下的那轮皎洁的明月,不无惆怅的自言自语道:“唉!画卷犹在,往事历历在目,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红颜,你在那边还好吗?”说罢,盯着明月陷入了无尽的愁思之中。

片刻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冯先生也睡不着吗?”

安继业话音一落,夜色中房门处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冯道。冯道缓步来到安继业身边,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说道:“安大侠真是好功夫啊,竟然只凭着听力就知道是在下了。”

安继业说道:“习武之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早已成了一种本能了。我以为大家都喝醉睡下了,没想到却打扰了冯先生的休息了。”

冯道说道:“在下酒量甚浅,几杯过后就已经不胜酒力了。喝得少,自然醒的早。再加上我一直都有个失眠的毛病,所以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不曾想扰了安大侠一个人的清净了。倒是安大侠酒量颇豪啊,喝了那么多竟然看不到丝毫的醉意。”

安继业道:“若非有一定的内功功底,我又怎会一坛不醉呢?”

冯道说道:“适才无意中听到安大侠所吟的那阙《虞美人》,语境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相思之情,可是想到心上人了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心上人?呵呵,早已是阴阳两隔了。我也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该放下了,但是每当想起却还是忍不住的伤感。”

冯道说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就算时间能够抚平昔日的伤口,但是那份思念却永远难忘。毕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既然难忘那就不要强求去忘掉了,留作一份怀念铭记于心,全当是人生的一种经历了。”说到这,冯道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天一亮咱们就要各奔前程了,临行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安大侠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在江南打发时光,对中原晋梁两国之战视而不见置身事外了吗?”

安继业苦笑道:“我也不想置身事外,但是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尴尬的位置,你叫我又如何不置身事外呢?我大哥和郭威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而茹妹、朱珠还有王彦章王伯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茹妹之间又早已心生情愫。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你说我该如何选择、又该如何取舍呢?”

冯道正色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十分的为难,但是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不管你接不接受,不管你怎样难以取舍,你都必须要去接受,必须要做出取舍。一味地逃避现实,最后你只能自尝苦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现在能够躲得了一时,但是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你又该如何面对?你要明白一点,这场决战的结果必然会以失败的一方彻底毁灭而告终!你现在因为难以取舍而逃避这场战争,但是等战争结束之后不管是哪一方的毁灭,你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胜利的那一方?你想过吗?到那个时候,你不仅会背负一生的内疚,而且会为今天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后悔。你想要逃避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是很可惜你根本无从逃避。

“现在,如果你不再继续逃避而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你还有可能力挽狂澜,有可能为自己争取一个让你满意的结局。眼下,在你眼前有四条路可选。第一条,继续逃避现实然后背负着一生的愧疚而活;第二条,选择你大哥晋王殿下这必胜的一方,为了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抱负而战;第三条,选择梁国王彦章那一方,不仅要与你大哥为敌,更要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第四条……那就是你自立为王,在这乱世之中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四个选择之中,在我看来只有最后一条才是你的上上之选。”

安继业闻言叹了口气道:“果然又说到了这个话题上了。之前我已经说过,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份心思,我是绝对不会自立门户的!”

冯道轻叹一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自立门户,而第一条路逃避现实的做法也绝不可取,如此一来你只剩下两条路可选了。而这两条路中唯有帮助晋王殿下赢得这场战争才是你最好的出路!眼下晋梁两国的局势一目了然,晋王殿下胸怀四海,帐下能臣猛将如云,自上而下团结一心,士气空前高涨。而梁国虽有王彦章这样的无双猛将,可是朝廷内部勾心斗角,朱友贞虽然有心力挽狂澜却早已无力回天,加之与晋国长达四十余年的战争已经将梁国的实力耗尽,面对晋国的大举进攻梁国败局已定!你若是选择了帮助晋王殿下一统中原的话,那么日后凭着你在战场上的功绩还有和晋王殿下的私交,想要保全王彦章、王茹父女还有朱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继业问道:“我帮着我大哥亲手攻灭了茹妹他们的家园,将来就算是我能保全他们三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

冯道说道:“是很难面对,但是不管你是继续逃避还是帮助晋王殿下攻灭梁国,将来你都必须要面对这个结局。相比而言,反而帮助晋王殿下你至少还能够保全他们三人。更何况你帮助晋王殿下主要还是为了实现你荡平乱世的理想,时间一久王茹姑娘他们也一定会想明白这一点的。又怎会因此而记恨于你呢?”

反复的品味着冯道的话,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多谢冯先生为我指点迷津,我懂了!只是眼下我大哥那边还不需要我,更何况我总觉得耶律德光一定会借着身在江南之际,趁机从江南武林下手。所以我打算继续在江南呆些时日,等确定了江南武林平安无事后,等我大哥需要我的时候,我再返回中原。”

冯道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眼下契丹人虽然已经没有实力入寇中原了,但是我们必须得警惕他们的各种阴谋才是。”

沉思了片刻后,安继业问道:“冯先生为什么总是对我的事情如此关心呢?”

冯道正色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胸怀大志且有能力和器量的人才,结束这个乱世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你又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而感情却是成大事者通往成功路上的一个最大的阻碍!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一个人才因为感情的纠葛而一蹶不振,对于这个乱世而言这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所以我才忍不住要跟你说这些,想要来帮助你走出困惑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多谢冯先生的关心,在下省得了。”

冯道笑道:“化身为乱世长风的理想确实伟大,但是任何一条通往理想的道路都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都注定是充满了崎岖和坎坷的。我所能做的只是为你拨云见日,具体怎么走、怎么选择最终还得靠你自己了!

“好了,天快亮了,趁着还有些时间,咱们去睡个囫囵觉吧,天一亮咱们就要为了各自的理想各奔东西了。”

第八十三章

辞别了徐知诰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在江南吴国又盘桓了一月有余。期间,三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吴国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一方面游历散心,一方面也在留心打探耶律德光等人的下落。

这一日,三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吴国与吴越国的交界之处太湖。望着眼前宽广浩渺的太湖,朱珠兴奋地说道:“这就是太湖吗?好宽广的水面,安大哥、师姐,咱们去太湖泛舟好吗?”

安继业苦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怎的对水有如此偏爱啊?莫说是我晕船晕的不舒服,就算是不晕船,此刻已至隆冬湖面早已结冰,你还泛的什么舟啊?”

朱珠嘟着嘴说道:“那咱们就去滑冰呗?左右也来了嘛。”

王茹说道:“傻丫头,只是一层薄冰而已,怎么滑冰呢?再说了你不冷吗?说起来,江南的冬季景色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这透骨的寒意着实让人耐受不得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是啊,比之这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我还是觉得北方的酷寒更好受些。”

朱珠撇了撇嘴道:“亏你俩还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呢,这么点寒意都受不了?你们学学我,像我这样乱蹦乱跳的自然就不冷了。”

王茹笑道:“说起来,我倒是真羡慕师妹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心性呢。安大哥,现在咱们在吴国又呆了一个多月了,基本上游遍了吴国全境,所过之处也算是风平浪静,却没有发现丝毫耶律德光他们的蛛丝马迹,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返回契丹了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依着我对耶律德光的了解,他们不达目的是决会不罢休,更加不会甘心就这样铩羽而归的。在吴国没有遇到他们,说明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吴国。眼下越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时节,我们越要提高警惕,谁又敢保证这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朱珠盯着眼前浩渺的太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里是吴国和吴越的交界之处,你们说耶律德光他们有没有可能去了吴越了呢?”

王茹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小师妹你看似玩心颇重,也有如此警醒的一面啊。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耶律德光他们在吴国吃了一瘪,吴国上下已经对他们充满了戒心,他们想要在吴国掀起风浪已然是不可能了。要不咱们去吴越?”

安继业道:“也好。只是眼下咱们不是单纯的游玩,而是带着任务的。这吴越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他们把咱们当成了细作可就有些麻烦了。”

朱珠笑道:“什么人生地不熟啊?安大哥你有所不知,吴越一向奉我大梁国为正统,是我们大梁国的藩属之国,他们吴越王的称号还是我父皇御封的呢,真可谓是人也不生地也颇熟啊。”

王茹也笑道:“师妹说的没错,在吴越境内咱们要是抬出师妹大梁国真宁公主的身份来,只怕吴越王钱镠都得亲自来迎接了呢。”

安继业笑道:“竟然还有如此渊源?早就听说杭州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我也想去领略一番杭州的美景了。既然如此,眼前就是吴国和吴越的边境,那么咱们现在就去吴越一游。如果能够得到吴越王的帮助,那么耶律德光他们若是真的在吴越国,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朱珠闻言,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杭州美景和特色小吃极多,在追寻耶律德光等人下落之时,咱们也能好好地一饱眼福和口福了。”

王茹问道:“那咱们直接穿过太湖进入吴越呢还是绕道走陆路呢?”

安继业说道:“绕道陆路的话只怕最少也得两天的行程了,不妨就走水路吧。只是湖面结冰不知能否行船了,咱们先找个船家打问一下吧。”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太湖水面极为宽广,横跨江、浙两地,水产极是丰富。两岸渔村比比相邻,村内住户大多为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三人基本没费什么劲儿便找到了一家渔家。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渔夫带着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渔夫正坐在用篱笆围成的小庭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说有笑的整理着渔网。

问明了安继业三人的来意后,老渔夫笑道:“这太湖水温几乎四季如春,冬季除了湖湾或者背风岸偶尔可见一些薄冰外,湖心处水面如常。若非极寒之年,全湖几乎不会冰冻。老朽活了五十余年也仅在年幼之时,见过一次全湖冻结的盛景呢。眼下湖面虽有些许薄冰,但是绝对不碍行船的。”

安继业闻言,从行囊中掏出一锭约有三两多重的碎银,毕恭毕敬的递到老渔夫的手中,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有劳老人家载我兄妹三人渡湖前往对岸的吴越。这锭碎银以作船资,还望笑纳。”

老渔夫捏着手中这锭银子,连连摇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摆渡而已,有五十文制钱足够了!”

王茹笑道:“老伯收下便是了。实不相瞒,我们兄妹三人乃是中原人士。眼下整个华夏大地政权林立,各国都有各国的制钱,仓促之下我们也没有吴国的制钱啊,所以只能用银子当做花销了。”

老渔夫一脸憨笑的将银子揣入怀中,说道:“这么多银子足够我们全家一年的吃喝了。大虎、二虎,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船具准备出船了。”说罢看了看三人的坐骑,不由的有些犯愁的说道:“我们渔民打鱼的船只都是小船,三匹马可是放不下啊,最多只能上一匹了。要不我先把三位客官摆渡过去,回头我再把三位的马摆渡过去?”

朱珠说道:“不用这么费事,能放一匹就行。安大哥的黄骠马跟着安大哥这么些时日已经有了感情,把安大哥的马带上就行了。我和师姐的马就暂时寄养在老伯这里,待我们回来以后再来带走。老伯看这样可行?”

老渔夫笑道:“行行,没问题。我们虽然是郊野小民,但是民风淳朴,马匹寄养在我家三位尽管放心便是。”

闲话无多,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便登上了渔船飘飘荡荡的向对岸的吴越驶去。老渔夫不愧是行船多年的老手,渔船虽小,但是在他们父子三人的撑动下倒也行的颇为平稳。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湖面上细小的碎冰撞在船身上发出的细微的叮咚声,看着眼前太湖烟波浩渺的水面,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大约一个时辰后,渔船已经驶近湖心。这时,只见老渔夫端着一个大条盘,上面装着三大碗糙米饭和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还有一小壶放在热水盆里烫的温热的黄酒。摆布好后,老渔夫笑着说道:“都是些我们渔家的粗茶淡饭,三位将就的用些。我看这位壮士登船之后有些面色发白,想是有些晕船了。这晕船的毛病既不能太饿也不可太饱,少少吃些东西就会舒服一些了。”

朱珠伸手揭开砂锅锅盖,顿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大声赞道:“好香啊!”透过腾腾的热气一瞧,只见是满满一锅银白色的鱼虾乱炖。伸箸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细细咀嚼之下顿觉一股鲜香之味回荡在齿颊之间,不由得大声赞道:“好鲜!老伯,鱼虾我也吃的多了,但是似这般鲜香无比,颊齿留香的还真不多见。”

老渔夫哈哈笑道:“这是我们太湖特产——太湖三白,用太湖银鱼、白鱼、白虾一锅乱炖而成,是我们当地渔家的家常便饭了。我们吃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但是外人初尝之下也确实觉得肉质鲜嫩算得上水产中的一绝了。”

在阵阵鲜香的味道的刺激下,安继业和王茹也觉得食指大动,纷纷举箸开吃。一时间直如风卷残云一般,吃的三人鼻尖微微冒汗,再配上一壶温热的黄酒下肚,满身寒意被一扫而空,顿觉神清气爽,就连安继业晕船的感觉也荡然全无。

酒足饭饱后,安继业闲来无事向老渔夫打问道:“老伯,这一个月来可曾有异族装扮的两男一女乘船到吴越啊?”

老渔夫颇为诧异的说道:“异族装扮的人倒是有,但是只有一男一女而已。半个月前,这两人来到我们村,出手极是豪阔,甩手就是五十两银子包船过湖。只因那个男的长相十分古怪,而且脾气暴躁跟个凶神恶煞似的,小老儿胆小没敢接这门生意。后来邻家黄阿大看着五十两银子眼热就壮着胆子接下了这单生意。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了,黄阿大至今音信全无,他家婆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村里人也出船找了好几回,却始终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壮士莫非认识那两个人吗?”

听到老渔夫对那两个人的描述,安继业已然认定这两人必然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二人了。摇了摇头道:“也谈不上认识,交过几次手而已。这两人乃是漠北契丹人,尤其是那个男的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性格十分残忍。老伯若是再见到他们切记一定要远离才是!”

王茹说道:“果然让咱们猜中了不是?只是没想到韩知古他们竟然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吴越,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只怕已经有所行动了。”

朱珠问道:“那么耶律德光去哪儿了呢?没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保护,耶律德光怎么可能只身一人返回契丹呢?”

安继业说道:“别忘了那日刺杀徐大哥的那三个疑似红云山庄的高手,有他们三人的保护,耶律德光完全可以高枕无忧的。既然耶律德光只让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武林高手前往吴越,那就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打算从江湖入手祸乱武林了,只是不知他们究竟会从何处下手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渔船在浩渺的太湖水面飘荡了大约半日时辰,终于穿过了太湖来到了吴越国的境内。

上岸之后,老渔夫说道:“这里就是吴越境内的湖州了,从湖州向南一百五十余里就到了吴越的国都杭州府。与江南其他诸国相比吴越境内十分安定,三位尽管安心游玩便是。记得回去的时候去老朽家里将马匹取回。”

辞别老渔夫后,安继业三人就近在镇上雇了一辆马车向湖州城内行去。王茹和朱珠坐在马车上,安继业在一旁打马随行倒也惬意。一路行来果然和那老渔夫所说的一样,只见田间地头、街头巷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所过之处俱是一副安居乐业的画面。吴越这番安定祥和的景象比之吴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没有想到当此乱世时节华夏大地竟然还有如此宁静祥和的所在。身处此间让人几乎忘却了此时乃是一个战火纷乱的乱世,直让安继业三人感慨不已。

将至辰时时分,三人终于来到了湖州城内。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但是湖州城内却是一派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朱珠见状,向车夫问道:“你们吴越怎么晚上还这么热闹啊?莫非这里没有宵禁吗?”

车夫自豪的说道:“自打钱王爷创建了吴越后,咱们吴越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手里钱多了晚上的娱乐自然也就多了,这夜市也就自然而然的在民间悄然兴起了。就在前年钱王爷索性彻底取消了宵禁,直接将夜市合法话了,现在咱们吴越晚上的夜市比之白天还要热闹的多呢。”说到这,车夫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三位客官是打算先住店打尖呢?还是先在这夜市好生逛逛呢?”

安继业说道:“奔波了一日着实有些累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吧。”

车夫说道:“得嘞,那我给你们推荐个地方吧。数月前有几个中原妇女来到我们吴越,在这湖州城里开了一间名为安和的客栈。这安和客栈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价钱公道,干净舒适,别说是你们这样的远方游客,就是我们当地人住进去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呢。”

朱珠闻言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车夫大哥你别不是和这个什么安和栈串通好了的吧?把我们骗过去你好抽分红。”

车夫略带不满的说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腿在你们身上长着,如何选择也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去了若是觉得不满意你们完全可以再换地方嘛。”

王茹笑道:“大哥莫怪,我这小师妹就是这样一个直性子,有嘴无心的。既然有如此好的去处,那就有劳车夫大哥带我们去这间安和客栈先瞧一瞧再说吧。”

不一刻,马车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下车一瞧,只见眼前是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在门前一对儿大灯笼的映射下,挂在客栈门楣的匾额上“安和客栈”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店面虽然看起来不甚起眼,但是门前却洒扫的纤尘不染,所有的一切都摆布的井井有条,让人一见之下顿生好感。这边王茹和朱珠刚一下车,那边店里便快步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妇人迎了上来。

妇人满面笑容的说道:“三位是来住店的吗?实在是不凑巧,今儿个客房已经满……”话未说完,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安继业怔怔的愣了半晌后,惊喜的叫道:“安大侠?!”

安继业盯着这个妇人仔细的打量了半天后只觉得有些面善,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迟疑的问道:“这位大嫂如何认识在下的?”

妇人此刻早已泪盈双眼,颤声说道:“果然是安大侠!恩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日若非您在恶龙岭出手相救,一举灭了恶龙岭的一众匪人,我们姐妹此刻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田地了呢!”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这个妇人竟然是那日自己荡平恶龙岭时顺手救出来的二十三个惨遭恶龙岭贼人凌辱的妇人之一。那日救出这些妇女之后,因为她们一个个衣不蔽体,所以安继业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们,仓促之下又哪能记得住她们的相貌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恍然大悟道:“想不到你竟然来到了湖州?如此也好,遭逢大难之后这吴越境内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避祸天堂。”

那妇人不无感激的说道:“还不是托了安大侠的福?没有安大侠的仗义相救,哪有我们的今日啊!”说罢,转身对屋内喊道:“姐妹们都别忙乎了,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不一会儿,客栈内陆陆续续出来了十六个俱是衣着朴素,二十五六岁上下年轻的妇人。看到安继业后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得热泪盈眶,竟然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恩人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这些妇人的举动顿时把个安继业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扎撒着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尴尬的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安某何德何能怎么能受得起你们如此大礼呢?!”

此刻王茹和朱珠也弄明白了这些妇人的来历,眼见着这些妇人个个都颇有几分姿色,心知她们必定在恶龙岭遭受过极大的痛苦与折磨才被安继业救出。联想到她们的过往,再看到她们如此感恩,王茹和朱珠也不由得泪湿了双目。

倒是那个车夫,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们这些个女人,平日里一个个为人处世看起来极是泼辣果断,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感情用事的一面?十七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倒也是……是什么壮观来着?对了,蔚为壮观!只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如此做法让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那个什么……有碍什么来着?啊对!有碍观瞻啊!”

一众妇女闻言不由得破涕为笑,纷纷盈盈起身。最早出来的那个妇人笑着骂道:“好你个张驴儿,这名字果然是没有白叫,真是驴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念过几年书,还非要学人家去咬文嚼字,说出来不伦不类的没得让人笑掉了大牙。”说罢,从身上掏出一百文制钱丢到车夫手中,说道:“拉车五十文足够了,多出的那五十文是感谢你把我们的大恩人送到了我们这里,拿着钱赶紧滚蛋吧!”

车夫结果制钱,喜笑颜开道:“多谢老板娘打赏,那你们慢慢聊着,我赶紧回家了。”

安继业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能让你们替我付车前呢?”

妇人笑道:“别看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但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这点车钱又算得了什么呢?打今儿起,恩人你们在吴越的一切开销都由我们姐妹们包了!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进店慢慢聊!”

第八十四章

听到这些妇人让他们三人进客栈去,安继业却摇了摇头道:“既然大姐你们这里已经客满,我们兄妹三人就不便打扰了,还是另寻个住处便是。”

为首的妇人摇了摇头道:“恩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救命恩人在此,我就算是把这些客人全都赶出去,哪怕是不开这间客栈了也不能让恩人你们另寻住处啊?!再说了,到了我们这你们就算是到家了,我们姐妹都住在这客栈里,安大侠你们只管住在我们的房间里便是!安大侠莫非是嫌弃我们都是……都是些不干净的人吗?”

安继业闻言连连摆手道:“在下绝对没有此意!大姐切莫多心!”

一旁的王茹和朱珠也齐声说道:“安大哥,难为姐姐们一片热忱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怎能薄了姐姐们的一番好意呢?”

安继业见状也着实感到盛情难却,只好点头作罢。

为首妇人笑道:“这就对咯!恩人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大姐了,我娘家姓刘,你们就叫我一声刘氏就行了。”

进入客栈,只见里面共有三层,一层吃饭、二层三层住宿。布置的虽然简单,但是处处都井井有条干净利落。在一众妇人的张罗下,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很快就安置妥当了。

坐定之后,安继业问道:“刘姐姐你们一群妇道人家不远万里从中原来到江南,想来也极不容易啊。”

刘氏轻叹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那日,安大侠一共救出来我们姐妹二十三人,其中六人因为家中还有老小牵挂就直接回家去了。剩下我们姐妹十七人……一个个都是家破人亡没个归处,正好那三个被您一道救出来的行脚客商都是吴越的茶马商人,说左右我们也没个去处,在这乱世之中吴越倒是一个安定的所在,不如和他们一道来吴越暂住。思前想后,我们觉得也是这个理儿,更何况睹物思情,我们也着实不想继续在中原那块儿伤心地呆着了。于是就收拾了一些恶龙岭那些贼人掳掠来的金银细软和那三个茶马商人一同来到了吴越。来到这里以后,所见之处果然是一番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然后我们就住了下来。想到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于是我们姐妹十七人索性就在这里开了一间小客栈,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朱珠不解的问道:“我看姐姐们一个个极是温柔贤惠,怎么那个车夫却说你们为人处世泼辣果断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泼辣果断不过是我们装出来用以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遭遇过那场不堪回首的大难之后,我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脚,着实有些担惊受怕的。为了不受人欺辱,我们也就顾不得形象只好泼辣一些了。其实……”说到这,刘氏微微一顿,然后凄然一笑道:“其实我们也不过是一群饱受摧残的残花败柳而已,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呢?好在此地的人大多都是安分守己之人,加上吴越法纪严明,来了这里以后倒也没受过什么气。”

王茹说道:“姐姐们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在这茫茫乱世之中你我皆如风中浮萍。过去的经历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了的,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是要鼓起勇气活下去才是。你们一群柔弱女子能够勇敢的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啊!”

刘氏点了点头道:“那日安大侠将我们救出火坑之后,也是这么劝我们的。正因如此,我们才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气。”

安继业深知这些女人曾经凄惨的遭遇不堪回首,不想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于是岔开话题不无感慨的说道:“想不到同处于一个乱世之中,这吴越王却是爱民如斯,把个吴越境内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吴越境内一派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景象。我们虽未见过昔日的大唐盛世,但是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茹说道:“是啊,一直都听说吴越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今日一见才知果非虚言。当此乱世时节,这吴越一境真不愧是人间天堂了。”

刘氏说道:“在来吴越之前,我们也真没有想到在这个乱世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间天堂一般的所在。”

安继业道:“来到江南之后,目睹了吴国和吴越的情形,让我不由得感到若是各国都能向吴越这样百姓安居乐业,这天下便是四分五裂又能如何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当初身经惨变,往事历历在目,凭着这番亲身经历在我看来一方的安宁并不能代表全部。吴越虽然是一方乐土,但是天底下还有万千百姓挣扎在乱世的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这些姐妹之所以遭受了如此大难,不就是因为天下大乱、王法不行的原因吗?”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刘姐姐说的没错。吴越王钱镠若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能够一统天下的话,这个世界也许真的能够迎来新的盛世。但是据我所知,钱镠父子只求偏安一隅,守吴越一境以求自保而已,从来没有过乱世争锋一统华夏的理想。若是世人皆似钱镠这般想法,乱世也将会永无休止的持续下去。只要乱世还在,像刘姐姐她们这样的惨剧必然还会发生,如此一来就算是偶有一处世外桃源又能代表的了什么呢?”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那日冯道也曾和我说过这样的话,看来我的想法还是有些幼稚啊。今日一谈,让我对这个乱世有了新的认识。没错,这个造就了一切不幸的乱世必须终结!”

说话间,只见几个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屋内。闻着香味儿一瞧,只见满桌都是中原的饭食。朱珠抚掌笑道:“太好了,总算能吃到中原的饭菜了。来到江南这几个月,整日里吃的都是些鱼虾蟹肉,感觉身上都充满了鱼腥味儿了呢。”

刘氏笑道:“我们姐妹只会做些家常便饭,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众人吃饭间,忽听客栈门前传来一片敲得山响的竹板声和一片嘈杂的人声。刘氏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恩人和两位妹妹稍坐,我出去看看。”

待刘氏离开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心领神会的同时起身向门外走去。来到客栈门前一瞧,三人顿时愣在了当地。只见客栈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着竹板唱着散花乐,竟然是在聚众乞讨。

待众乞丐唱罢之后,刘氏拿出一贯足有千文的制钱递到了为首乞丐的手中。为首乞丐将这贯制钱在手中抛了几抛后又丢还给了刘氏,说道:“掌柜的出手倒是阔绰,但是有件事得叫您老得知,眼下乃是乱世,各国都有各国的制钱。咱们行乞之人四海为家,您老给咱的这些制钱出了这吴越境内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所以咱们如今只要银子不要制钱,还望您老把制钱折成银子施舍施舍吧。”

刘氏轻叹一声道:“眼下时节钱贱银贵,一两银子足顶三贯制钱了。更何况官家为了强行推广制钱,早已下令回收银两,通用制钱。我这小本买卖又哪来的那么多银两呢?”

为首乞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是官家的事和您老的事,我们这帮下贱的行乞之人只管行乞收银子,又哪来的心情和资格去理会这些个大道理呢?”

一旁的朱珠见状,心中不由火起。正待向前理论,却被王茹一把拉住。只见王茹盯着那些乞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要小瞧这帮乞丐,师妹千万不可造次!”朱珠顺着王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这些乞丐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破烂不堪的包袱,包袱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不知道是些什么,隔着包袱能够隐约的看到里面的东西在不断地蠕动着,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见安继业缓步来到为首乞丐面前,掏出一锭残银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说道:“大哥可是丐帮中人?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那乞丐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感到足有二两有余,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可是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冷的说道:“乞丐就是乞丐,又有什么帮不帮的?”说罢,也不理会安继业,扭头对身后的一众乞丐说道:“开码头,上‘罩门’,给贵人纳福!”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小乞丐拿着一张剪成了葫芦形的红纸,随手往门上刷了一些浆糊然后把红纸正正的贴在了客栈大门上。只见红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一行小字“一应兄弟不准滋扰”,随后又将一副同样写的歪七扭八文不达意的大红春联随手贴在了大门两侧。

弄完之后,为首乞丐吆喝了一声道:“走了,去下一户!”说罢,也不理会安继业等人,带着一众乞丐扬长而去。

待一众乞丐走远之后,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来到吴越境内,有一件事情一直让我费解。这吴越一派繁华景象,怎么一进入湖州后却随处可见乞丐,数量之多比之中原尤甚?还有他们这种索要银钱贴什么‘罩门’的做法又是为何呢?”

刘氏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唉,这是他们这些乞丐新进兴起的一种什么‘丐捐’。江南的习俗中小年比咱们中原要晚一天,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年夜祭灶的日子,所以他们就来索取丐捐来了。至于其中的情况实在是一言难尽,咱们回屋细说吧。”

回到屋中坐定之后,刘氏接着说道:“恩人你们有所不知,听说这江湖中有一个什么叫花子帮,总舵就设在吴越境内的杭州。以前这些叫花子倒也安分守己,与民秋毫无犯。三个月前,不知怎的突然推出来一项什么‘开码头’的规矩,逢年节期间,就由一名丐头带领成群结队的进入城中向市面上的商家们强打秋风、索讨规费。凡是规规矩矩缴纳了银钱的店铺,丐头就在店铺门前贴一张红纸,美其名曰‘罩门’。有了这个罩门,保管日后没有叫花子再敢登门勒索钱财,倒也和驱鬼的门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了。”

安继业闻言,眉头紧锁的说道:“叫花子帮?那不就是丐帮了吗?丐帮帮主谢长峰为人尚义任侠、豪爽无双,这丐帮也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何时变得如此市侩了呢?如此这般做法和民间那些强收保护费的地痞无赖又有什么区别了?!”

刘氏颇为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恩人慎言,若是让这帮叫花子听到,我们这里可就没有宁日了。”

王茹安慰道:“姐姐莫怕,凭着我和安大哥与丐帮帮主谢长峰的交情,有我们在此,想来丐帮中人还是不敢造次的。”

朱珠问道:“那若是不理会他们,不交这个保护费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若是遇到不肯交纳丐捐的人家,乞丐头便会支使群丐终日登门强索硬要,泼粪放蛇定要闹得你家宅不安鸡犬不宁,想不妥协都不行的。”

朱珠闻言,想到当时看到的那些乞丐背着的包袱,顿时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不由得感到有些恶心。吐了吐舌头道:“这么下作腌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那么官家呢?吴越境内不是法令甚严吗?官家总不会眼瞅着自己境内的乞丐们横行不法,就这样袖手旁观吧?”

刘氏轻叹一声道:“官家?眼下世道纷乱,迫于生计沦为乞丐的人数越来越多,以至于现在这帮叫花子人数众多、势力极大,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怕被抓到牢里吃牢饭。所以为了避免激怒他们发生更大的祸乱,官家对他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据说这帮叫花子所得的丐捐会拿出来一部分用来孝敬官府,如此一来,官家更是对他们置之不理了。”

安继业皱眉说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以谢长峰帮主的为人,怎么会放任手下群丐做出此等祸乱百姓之事呢?”

王茹也不解的说道:“谢伯伯虽然生性豪爽洒脱,却懒于管理丐帮日常琐碎之事,帮众又是鱼龙混杂,难免会偶尔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丐帮总体来说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么一群鱼肉乡民的土豪恶霸了呢?我也是着实想不通啊!”

朱珠若有所思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是韩知古他们捣的鬼?”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韩知古他们是半个月前来到吴越境内的,而据刘大姐所说这帮乞丐是三个月前变成这样的,时间对不上。而且契丹人的阴谋是让华夏乱世乱上加乱,这种挑动丐帮索要钱财的事情跟他们所做之事似乎也没有多大关联。更何况以谢长峰帮主的为人,也绝对不会做出勾结异族祸乱华夏的事情的!”

王茹说道:“但是此事也不能不防啊,要知道眼下因为乱世丐帮帮众已经达到了十余万的空前规模,若是契丹人真的想要祸乱华夏挑动这丐帮造反的话,这丐帮也着实是一个不得不防的极大隐患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茹妹担心的不无道理。要不这样吧,反正丐帮总舵就在杭州,明日咱们就动身前往杭州,去趟杭州见一见谢帮主再说。”

听到安继业明天就要走,刘氏急忙说道:“那怎么行?难得见到恩人一面,你们无论如何也得在我们这多盘桓些时日才行!再者说了,春节将至,所谓百节年为首,哪有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奔波的呢?至不济也要在我们这过了年再说!”

“这……”安继业有心想要回绝刘氏的一番好意,但是看到王茹和朱珠脸上俱有倦意,想到二女跟着自己如此奔波月余也着实有些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和刘大姐一起过个新年吧。茹妹、朱珠你们意下如何啊?”

朱珠抚掌笑道:“如此最好!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异乡过年,我也着实想看看江南过年的情形呢。”

王茹也笑道:“我是一个无所谓的人,一切全听安大哥安排就是。”

安继业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在刘大姐这里过个年,然后咱们再去杭州。”

刘氏笑道:“这就对喽!你们就宽心的在我们这住着就是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赶紧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打明儿起我带着你们好好在湖州游玩一圈。”

待刘氏走后,王茹不解的问道:“安大哥怎么又突然决定在这里过年了呢?”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说道:“第一,你俩跟着我在吴国奔波了月余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第二,适才我看那些乞丐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怀有一些敌意,我担心会有事情发生祸及刘大姐她们。她们在恶龙岭遭遇过非人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绝对不能让她们因为我的事再出什么意外了!”

王茹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那些乞丐看到你以后眼神怪怪的,但是我又想不明白了,咱们和谢伯伯交情匪浅,跟丐帮也没有丝毫的过节,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了呢?”

朱珠说道:“让你们这么一说,感觉还挺瘆人的呢。他们……他们总不会也跑来泼粪放蛇吧?泼粪最多是恶心一下,我还能受得了。可是……我真的怕蛇啊!”

王茹笑道:“蛇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蛇肉羹了吗?有我和安大哥在这里,他们若是真敢放蛇,我给你抓几条回来做蛇肉羹吃。”

朱珠撇了撇嘴道:“蛇这东西吃是一回事,可是活的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么长的玩意儿,滑不溜秋软趴趴的看的都瘆人!”

安继业说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住下再说吧。若是真的有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若是过了春节还没事的话,那就说明是我杯弓蛇影了。待春节一过,咱们就去杭州找谢帮主问明情况去!”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安继业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后便来到隔壁王茹和朱珠住的房间,正待敲门却见房门自内而外自行打开,门口处王茹笑盈盈的看着安继业说道:“安大哥起得好早呢,快进屋吧。”

进屋坐定后,安继业笑道:“你们也很早啊,夜来休息的好吗?”

王茹点了点头道:“感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一觉睡到天亮。”

二人说话间,朱珠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安继业和王茹,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说道:“安大哥和师姐都起的好早啊,难道你们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吗?”

王茹笑道:“懒虫,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觉?赶紧洗漱收拾吧,一会儿刘姐姐就要带着咱们去湖州城游玩了。”

“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想到游玩湖州城,朱珠应了一声后便懒洋洋的走进内室洗漱去了。

待朱珠洗漱收拾停当后,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刘氏托着一个大条盘走进了屋内。一边麻利的把条盘里的早点摆在桌上,一边笑着说道:“我还寻思着你们三个多睡一会儿呢,没想到都起的这么早。来来来,先吃点早点。”

只见这一桌早餐十分简单,一盘子团子,一盘子年糕,一小锅熬得黏稠的杂粮粥,一碟用香油调制的煮黄豆,一小盘老醋蛰头,还有一壶新沏的西湖龙井。

看到安继业三人都在仔细的端详这桌早点,刘氏解释道:“团子、年糕和杂粮粥都是江南地区春节前的一些特色。所谓入乡随俗,来到这里以后我们姐妹也是跟当地人现学现做的,口味儿倒也算得上是正宗。当地人有句俗语‘岁腊谢灶王,粉团满笼香。’说的是腊月廿四送灶后,老百姓要做团子、蒸年糕。取一个象征着团团圆圆,年年高、节节高的好口彩。

“至于这锅杂粮粥也是当地习俗叫喝口数粥。当地有句俗语叫‘腊月二十五,淅米和豆煮。’说的是送灶的第二天即腊月廿五,家家户户都要用赤小豆杂米煮粥,以祀神食。祭祀后,全家老少人人都得吃一碗,就算是襁褓中小儿和家里的猫猫狗狗,也得象征性地吃一点,就连外出没回来的家人,他的那份也得备好,这就叫口数粥。据说吃了口数粥,可以避瘟气,如果杂以豆渣吃了,还可以免罪过呢。”

安继业笑道:“我就说这桌早点看着别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习俗在里面。”

朱珠早已急不可耐的夹起一个团子塞到了嘴里,入口之后只觉得香甜软糯极是爽口。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又软又糯,中间裹得是红豆沙吗?香甜爽口!就是有些粘牙,感觉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王茹笑道:“子曰‘食不语,寝不言’,嘴都给你粘住了,吃饭的时候还要说话?”

朱珠一伸脖将团子咽入肚中,笑道:“子还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的话自然是说给那些谦谦君子听的,我是女子当然不必理会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极具特色的早点后,端着温热的茶杯,细品着清香四溢的龙井茶,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刘氏说道:“恩人你们三个少坐一会儿消消食,我去安顿一下然后就带你们一游湖州。”

安继业道:“刘大姐就不要客气了,你这客栈整日里车水马龙极是繁忙,你忙你的就好了,我们三个一会儿自己出去转转就行。”

刘氏摇了摇头说道:“那怎么行,恩人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这小客栈忙是不假,但是我们姐妹人多,十七个人再忙也能忙过来的。再说了,恩人难得来一次,哪有搁着救命恩人不管还去做生意的道理呢?我们虽是妇道人家,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恩人若是再谦让,那我就索性把这客栈关了,这样也就没什么忙不忙的了!”

安继业闻言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既然是刘姐姐的一番好意,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刘姐姐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什么恩人了,区区小事何来的什么恩不恩的呢?没必要整日挂在嘴边的。”

刘氏正色说道:“对于恩人您来说也许是件小事,但是对于我们姐妹而言那可是改变了我们一生的大事!没有恩人您的仗义相救,莫说我们姐妹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就算活着也是饱受凌辱摧残。此恩此德我们姐妹真的是永生难忘无以为报了!”

安继业见状只能只得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刘姐姐随意吧。只不过在人多的场合就叫我一声安兄弟就行了,免得让他人听到以后误会多事。”

刘氏闻言顿时明白了安继业的一番良苦用心。没错,若是被他人听到自己恩人长恩人短的,难免会打听一下自己姐妹的过往。可是自己姐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着实是一段难以启齿的屈辱历史,又怎能轻易的说与他人呢?如果真的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自己姐妹这段饱含屈辱的过往,姐妹们只怕是难以在江南立足了。

想到这里,刘氏不无感激的点了点头道:“我省得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您恩人,有人的时候就叫你们一声安兄弟、茹妹妹和朱珠妹妹,就说你们三人是我娘家的至亲便是。”

待刘氏安顿完客栈的事情后,便带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开启了湖州之旅。按照刘氏的安排,第一站便是湖州南郊的莫干山。一路行来,王茹和朱珠还有刘氏坐在雇来的马车上,安继业在一旁打马随行。三人发现不仅是湖州城里,就连郊区农庄的家家户户都在里里外外的忙着大扫除,庭院里都晾满了床单衣物。

朱珠诧异的问道:“莫非江南人都要等着过春节的时候才打扫家园、浆洗衣物吗?怎么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呢?”

刘氏笑道:“都攒到过年才收拾,那得脏成什么样了?其实这一点江南和咱们中原的习俗也都差不多了,都是过年大扫除嘛。无非是求一个辞旧迎新,除晦气、祛污秽的寓意罢了。”

出了湖州城,安继业一行一路向南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了一座郁郁葱葱风景秀丽的大山。

刘氏遥指着大山说道:“这座山就是咱们的目的地莫干山了。”

安继业问道:“刘姐姐带我们来的这座莫干山究竟是个什么去处啊?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呢?听起来怪别扭的。”

刘氏说道:“因为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所以第一站我就想着带你们去莫干山瞧一瞧。至于这座山的名字嘛,你们听到之后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莫干、莫干,又是在吴越境内……。若说想到了什么的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两把神剑莫邪和干将了。”

刘氏笑道:“对喽,茹妹妹果然冰雪聪明!据说春秋末年,吴王阖闾曾派干将、莫邪在此铸成绝世无双的雌雄宝剑,双剑因干将、莫邪而得名,而此山也因干将、莫邪而得名莫干山。这可不是传说,而是真正的历史哦!这莫干山连绵起伏,秀丽多姿,虽不及五岳之雄伟险峻,却以绿荫如海的修竹、清澈不竭的山泉、四季各异的迷人风光而称秀于江南,素有‘江南第一山’的美誉呢!”

听完莫干山的来历,安继业不由得肃然起敬,沉声说道:“春秋时期越国的欧冶子和吴国的干将莫邪夫妇师出同门,皆为举世闻名的铸剑大师。传说中的十大盖世名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龙渊、泰阿、工布还有干将和莫邪皆是出于他们三人之手。如今十大名剑均已绝世,我辈习武之人也因为无缘得见十大名剑真面目而感到遗憾。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来到干将、莫邪的铸剑之地,也算得上足慰平生了。”

不一刻,安继业一行便来到了莫干山的山脚下。刘氏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咱们权且安步当车吧。”

朱珠笑道:“如此最好,大诗人李太白有云‘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要说游山玩水还是徒步而行最有韵味了。”

王茹笑着说道:“看来这莫干山果然是独具神韵啊,来到这里就连我们的小师妹也会吟诗作对了。”

王茹一席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笑罢之后安继业一行便有说有笑的向山中走去。

这莫干山占地极广,自然景观以“竹、泉、云”和“凉、绿、清、静”取胜,想要一日尽游是断然不能的。好在有刘氏做导游,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在刘氏的引导下遍游了剑池、芦花荡、龙潭、塔山、天池、天桥等莫干山胜景。饶是如此,一天下来就连安继业和王茹这样的武功高手都觉得有些疲累了。

待安继业一行返回安和客栈时,已是深夜,众人简单的吃了一些宵夜后便洗漱休息了。

就这样,在刘氏的陪伴下一连四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游遍了湖州各地,尽情的领略了一番湖州的风景名胜。

待到第五天头上,也就是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刘氏就挎着一个香篮来到了安继业三人的屋中。看到三人均带着不解之色看着自己,刘氏笑道:“江南有年三十烧头炉香的习俗,认为这样可以为来年带来好运。年三十的亥时到年初一的子时间烧的第一支或者最后一支香都算是头炉香。只是那个时节进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挤人的拥挤不堪。莫说是插香了,就算是插脚都没个立足的地方,所以普通人家一般赶个腊月二十九前后就提前去了。左右也不过是为来年博个好彩头,咱们就不去凑年三十那个热闹了,索性今儿个去把香烧了,顺道带你们去这湖州铁佛寺看看去。”

朱珠笑着说道:“江南过年的习俗真是多的让人目不暇接了呢。”

刘氏笑道:“过年嘛,习俗再多也都是希望来年有个好年景,谁不想来年过的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呢?”

铁佛寺离安和客栈并不算远,安继业三人在刘氏的带领下从安和客栈出来沿着主路一路向南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虽然还不到年三十烧头炉香的时刻,但是铁佛寺内早已是人山人海,湖州城的善男信女一大早便满怀着对来年的期许来到铁佛寺中上香祈福。

四人排了近一个时辰的队终于上了香,随后便在寺内游览。当四人来到偏殿看到偏殿内供的神像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只见殿中所供神像非神非佛,竟然是一尊身穿黄袍的人像!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怎么寺院之中供了一尊人像呢?看样子还是一个皇帝,是哪个皇帝有如此功德能够被供在寺院之中啊?”

刘氏说道:“安兄弟你们有所不知,这铁佛寺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初为尼寺,唐武德元年改为僧寺,唐开元二十六年改名为开元寺。为了对唐玄宗开创的大唐盛世表示尊敬,遂供上了唐玄宗的真容以供世人膜拜。”

想不到眼前这尊被供在寺院内的人像竟然是开创了大唐盛世的唐玄宗?看着眼前这尊唐玄宗的真容像,安继业沉声说道:“唐玄宗?能够一睹他的真容像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唐玄宗这个庙号叫的好啊!太白星谓之玄星,初上之时,东方未明;天色将晓,又渐渐的由明转暗。先明后暗,故而谓之为玄。唐玄宗的庙号用了这个‘玄’字倒也贴切中肯。如果不是唐玄宗先明后暗,盛唐又怎会由盛及衰?如果不是唐玄宗对治下各藩镇的纵容,又怎会有今日各政权割据的乱世?若说华夏今日之乱皆始于唐玄宗之手亦不为过啊!”

安继业话音刚落,忽听旁边一人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一语道破了这个乱世的根源所在啊!”

安继业等人循声望去,只见身旁不远处一个长身玉立身着锦衣华服的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在四个健硕的随从的簇拥下,正面带笑容打量着己方众人。安继业正待发问,却见这汉子忽然朝着朱珠躬身一辑道:“臣清海军节度使、检校太傅钱元瓘参见大梁国真宁公主殿下!”

听到此人竟然是吴越王钱镠膝下最为得力的爱子钱元瓘,安继业等人登时愣在了当地。朱珠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钱元瓘,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破自己的身份的。

只见钱元瓘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当今圣上登基之时,臣曾有幸和臣父得慕天颜,也因此曾一睹真宁公主芳容。适才在寺院中上香之时臣便已经认出了公主殿下,只是碍于人多眼杂才在这偏殿之中贸然相见。多有唐突,还望公主殿下以及诸位见谅!”

弄清了其中缘由后,朱珠长出一口气连连摆手道:“钱大人太客气了,眼下我不过是以一个平民的身份游历江南而已,钱大人切莫再以公主二字相称了。”

钱元瓘闻言,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道:“臣……在下明白了。只是小姐来吴越游玩,怎么不知会在下父子一声,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啊?”

朱珠笑道:“都说了隐姓埋名以平民身份游历江南了,若是知会了你们到时候弄的大张旗鼓的反而不方便呢。”

钱元瓘道:“适才认出小姐身份后,在下有心想要调兵护卫,但是看到小姐身边这位兄台和那位姑娘后,在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下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兄台和那位姑娘定是武林中人吧?”

朱珠点了点头挨个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姐,我师父王彦章的爱女王茹;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安继业安大哥;那边的刘姐姐是……安大哥的表姐刘氏,湖州城赫赫有名的安和客栈的老板娘便是。”

听闻王茹竟然是王彦章的女儿,钱元瓘不由肃然起敬,正色说道:“久闻王彦章大人乃是大梁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今日有幸得见王大人爱女,在下足慰平生了!”

王茹拱手说道:“钱大……哥过奖了,小女也常听家父说起吴越王殿下父子。在吴越境内一番游历之后,更是对阁下父子把吴越境内治理的如此繁荣感到钦佩不已呢。”

钱元瓘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王姑娘谬赞了。”说罢扭头对安继业一拱手道:“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是对安大侠的经历也算是略有耳闻。安大侠虽然初入江湖不久,却是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洛阳城武林大会一战更是震惊武林!今日得见,真是有幸之至啊!”

安继业拱手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莽夫,怎能担得起钱大哥如此赞誉?倒是钱大哥父子二人在如此乱世之中能把吴越一境治理的宛如人间天堂一般直追大唐盛世,着实让在下深感佩服之至!”

钱元瓘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安大侠过奖了。适才听到安大侠对唐玄宗的评价,在下实在是深有感触啊。若是直追根源的话,当今乱世实在是跟唐玄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安继业瞧了瞧四下并无外人,于是低声说道:“以钱大哥父子二人的雄才大略,若是能够一统华夏乱局,整个华夏大地何愁不能重复大唐盛世呢?”

钱元瓘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们钱氏一族并无称霸乱世的野心,只求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开辟一片世外桃源聊以自保就知足了,同时也能为乱世中的百姓留有一线希望而已。唐玄宗确实为这个乱世埋下了祸根,但是造就这个乱世的却是各政权统治者的野心。我钱氏一族深知此乃祸乱华夏的根源所在,又怎会因为一己的野心让这个乱世乱上加乱呢?父王立有一条家训——钱氏后世子孙将终身奉中原为正统,永远不会称帝!”

安继业道:“只怕钱大哥虽无意争霸于乱世,但是这乱世却容不得吴越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势力啊!他日若是有人能够一统华夏结束这个乱世,到那个时候钱大哥又该作何打算?”

钱元瓘道:“这一点我们也早就想过了,若是真的能够迎来华夏一统的那一天,届时我吴越钱氏便会毫不犹豫的纳土而归!”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对钱氏父子博大的胸怀肃然起敬,正色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纷乱的乱世若是人人皆有钱大哥这份胸怀,这乱世又何愁不能平定呢?”

钱元瓘轻叹一声道:“乱世让各镇诸侯的野心不断的膨胀。其实不要说这些手握大权的诸侯了,便是那些平日里看似一文不名的乞丐也同样蛰伏于这乱世之中蠢蠢欲动啊!”

第八十六章

在铁佛寺,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偶遇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瓘。一番长谈之后,安继业对吴越钱氏父子能够在此乱世之中拥有博大的胸怀顿感肃然起敬。谁曾想,就在此时钱元瓘却突然提到了乞丐也蛰伏于乱世之中蠢蠢欲动,不由得让安继业等人愣在了当地。

“乞丐?”安继业疑惑的问道,“不知钱大哥是否另有所指呢?”

钱元瓘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在你们江湖武林之中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派名为丐帮,而丐帮的总舵就设在我吴越境内的杭州。只不过这丐帮虽然势力庞大,可是一直以来却与民秋毫无犯,即便偶有行侠仗义之举也基本上能够遵循我吴越的法度。不曾想三个月前,这个丐帮却突然像是转了性一般,聚众生事、勒索百姓,一时间反而变成了我们吴越的一块儿心腹大患!就在昨日我接到密报,说丐帮突然开始集结人马向湖州移动。考虑到年关将近,为了以防万一,我便连夜赶到了湖州城密切关注着丐帮的一举一动。一经观察却发现这伙乞丐似乎是……冲着你们来的!”

“冲着我们来的?”听完钱元瓘的话,安继业已然确定了自己之前对丐帮的怀疑,隐隐的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却怎样也想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丐帮,又怎么会被丐帮盯上了呢?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自从腊月二十四那伙乞丐在安和客栈开过码头和安大哥照过面后,第二天湖州城的乞丐突然少了许多。直到昨天,这群乞丐却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突然间又遍布于这湖州城的大街小巷了。而且不管我们走到哪儿,身边总是或多或少有几个乞丐盯着我们,看我们的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敌意,明摆着是冲着咱们三人而来!”

其实安继业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问心无愧所以虽然暗地里时刻警醒着,却也一直没有说出来过。此刻一经王茹说破,心中隐然感觉不妙,沉声说道:“莫说咱们和丐帮无冤无仇,就算真的有什么嫌隙凭着咱们和谢长峰帮主的私交,也不至于让丐帮如此兴师动众吧?”

朱珠说道:“其实我也注意到这些乞丐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每个人的左臂都罩着一块黑纱,好似带着孝一般。莫非是谢帮主他……”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日在洛阳武林大会上谢帮主还龙精虎猛的,不过数月而已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事了呢?再者说了,谢帮主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和咱们半点关系,这些乞丐又一味地盯着咱们作甚?”

王茹缓缓地说道:“安大哥可别忘了,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已在半个月前来到了吴越。谢伯伯武功虽高,但是如果同时面对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绝世高手的联手攻击的话,只怕是……”

尽管王茹没有明说,可是安继业已经明白了王茹的意思。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武功,谢长峰若是真与他们二人交手,此刻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安继业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是韩知古真的杀害了谢长峰,以丐帮的忠义本性,也绝对不会听命于契丹人的指挥,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矛头指向了己方三人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丐帮真的是冲着咱们三个人来的,他们早晚都会对咱们动手。现在咱们索性对他们不理不睬,静观其变就是。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安继业面对契丹人的千军万马尚且不惧,他们丐帮人数再多又能奈我何?”

钱元瓘说道:“安大侠说的没错,丐帮人数虽多咱们倒也不怕他们,我此番前来湖州已经调动了太湖‘撩水军’五千人进入湖州城内。这‘撩水军’虽然平日里只是专门负责浚湖、筑堤、疏浚河浦,但是战时也是我吴越的主力部队。丐帮中人若是能够安分守己便也无事,若是胆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即刻便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安继业道:“钱大哥如此安排果然周密,可是永绝后患还是不要了。眼下虽然丐帮似乎对我们来意不善,但是他们毕竟是武林中的一大帮派,而且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己任,钱大哥万不可因为一时不明原因的冲突而就此灭了丐帮?既然我们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那眼下不妨该玩玩,该乐乐,不管丐帮有什么举动,咱们随机应变即可。若是他们没有异动,那么待春节一过我们兄妹三人就即刻动身前往杭州去拜访一下谢长峰帮主,去看一看丐帮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好解开这个困扰了咱们多日的谜题!”

钱元瓘道:“既然这样,那么从今日起在下便和三位同行同住如何?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朱珠小姐的安全着想。”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都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朱珠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说道:“这样也好,人多力量大,万一丐帮真的有什么异动,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只是又要给刘姐姐添麻烦了。”

刘氏初闻朱珠竟然是大梁国的千金公主,早已被震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现在又听说吴越王的爱子钱元瓘也要住在自己的安和客栈,更是觉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扎煞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那啥……嗐!看我这张嘴吧,一见到贵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麻烦倒是一点也不麻烦,只是你们都是金枝玉叶,住在我那间小客栈里没得辱没了你们的身份了啊。”

钱元瓘笑道:“久闻咱们吴越境内有一间安和客栈,不仅干净整洁宽敞舒适而且还童叟无欺价格公道,今日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亲身体验一回了。”

朱珠也笑道:“刘姐姐您不知道我的身份的时候,我不是也住的好好地吗?再说了,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金枝玉叶,我和安大哥还有我师姐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而已。刘姐姐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身份问题搞得这么生分,没得让我觉得被疏远了呢。”

刘氏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干练的神态,笑道:“妹子尽管放心便是,我不过是乍闻你的身份有些惊讶罢了。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和你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打交道呢?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尽管把安和客栈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

王茹道:“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眼下咱们还是继续游览铁佛寺吧。来都来了,若是被丐帮这点破事扰了兴致,未免有些扫兴。”

朱珠一把搀起刘氏的胳膊,说道:“走了刘姐姐,我还想听你给我讲讲铁佛寺的故事呢。”说罢和刘氏率先走出了偏殿。

安继业正待随行而去,忽听钱元瓘在身后说道:“安大侠请留步,在下有些话要和你单独一叙。”

从钱元瓘一脸认真的表情中,安继业明白钱元瓘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和自己单独说了。于是对身边的王茹说道:“茹妹,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待众人都出去了以后,偏殿内只剩下了安继业和钱元瓘两个人。安继业问道:“不知钱大哥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在下单独一谈呢?”

钱元瓘正色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是偶然听说安大侠你的事迹的。实不相瞒,在下不仅知道安大侠是一个武林高手,而且还知道你就是中原晋国晋王殿下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在下的这层身份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包括茹妹和朱珠她们二人在内但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的。”

钱元瓘道:“安大侠的这个身份确实不是秘密,但是安大侠就不想知道我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钱元瓘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回答。

“晋王殿下李存勖!”钱元瓘一字一句的说道。

“嗯?”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他想不明白一向奉梁国为正统的吴越怎么又和与梁国势如水火的晋王李存勖搭上关系了呢?

看着满脸疑惑的安继业,钱元瓘接着说道:“适才我曾和你说过,我们钱氏一族会终生奉中原为正统。眼下中原大地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地步,尽管我们并不清楚战局如何,但是我们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中原的局势很有可能要换天了!就在我们为中原局势感到担忧的时候,前几日晋王殿下突然遣使来到我吴越,向我们承诺只要我们钱氏一族永远忠于大唐,待晋王殿下一统中原后,将正式册封我父王为吴越国王,届时我吴越国将永世为大唐的藩属。这吴越国王的称号虽然和我父王现在的吴越王只有一个‘国’字的区别,但是这也意味着我吴越从此不再是一个自封为王的藩镇,而是正式成为大唐的一个藩属之国了!”

安继业问道:“那你们父子的意思是?”

钱元瓘说道:“不是我们父子的意思,而是整个吴越国的意思。我吴越国钱氏一族本身一向奉大唐为正统,朱温篡唐建梁之后,无奈之下我们才改奉朱梁为正统。眼下向以复兴大唐为己任的晋王殿下即将一统中原重振大唐雄风,为了我们吴越国的日后发展着想,于是我们决定……正式改投到晋王殿下的麾下了!”

听完钱元瓘的话,安继业这才明白这钱元瓘之前所谓的吴越钱氏一族永奉中原为正统云云,说到底也不过是墙头草随风倒,为了保存自己的地位和实力而做出的一种投机的行为而已。想明白了这一点,安继业顿时对钱元瓘父子感到大失所望。

看到安继业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钱元瓘笑道:“在下之所以和安大侠说这些,只是想要安大侠明白,现在在下和你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罢了。另外,晋王殿下除了提到封我父王为吴越国王之外,还特意嘱咐我们父子要留意安大侠你们的下落。说你此刻就在江南,要我们尽量想办法找到你,通知你春节过后无论如何‘务必’要在四月之前返回晋国,有要事相商!”说道“务必”二字的时候,钱元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大哥找我?他怎么知道我在江南……的?”说到这,安继业突然想到了在吴国遇到的冯道,顿时明白了一定是冯道回到晋国后将遇到自己的事情如实的汇报给了李存勖。于是调转话头问道:“我大哥没说是什么要事吗?”

钱元瓘摇了摇头道:“这个晋王殿下倒是没有明说。不过此刻中原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想必一定是事关国家兴亡的大事吧!”

安继业此刻的内心颇为纷乱。自己之所以远遁江南,为的就是要逃避这场无从选择的战争,可是现在李存勖竟然追到了江南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返回晋国。李存勖的目的不言而喻,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助他一臂之力赢得这场决战罢了。

进退两难之际,安继业突然想到了那日冯道说的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可以因为难以取舍而选择逃避这场战争,但是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不管是哪一方的毁灭,你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胜利的那一方?相比而言,帮助晋王殿下你至少还有机会保全那些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安继业终于下定了决心!没错,眼下确实应该做出选择了,脚踩两只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其左右摇摆难以选择,不如快刀斩乱麻趁早拿定主意才是。冯道的分析已经十分透彻了,两害取其轻,跟着大哥李存勖自己尚有可能保全王彦章、王茹和朱珠的安全,既然无法逃避,那么就挺起胸膛勇敢的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吧!

看着安继业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钱元瓘问道:“安大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唔?哦!没有!”安继业收起杂乱的心绪说道,“既然我大哥有急事找我,那么在这里过完春节我即刻返回晋国便是。”

钱元瓘接着问道:“那么真宁公主和王茹姑娘呢?”

安继业诧异的看着钱元瓘,说道:“她们?她俩还是继续留在吴越好了,待我处理完了我大哥那边的事情,再回来找她们就行了。”

钱元瓘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低声说道:“安大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此时把大梁国的真宁公主和王彦章的爱女一并送到晋王殿下手中的话,那么在战场之上梁国必然会投鼠忌器,晋王殿下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也自然是手到擒来。到那时咱们不是大功……”

“你敢!!”听到钱元瓘竟然会想出如此恶毒的计谋,安继业不由得心中一惊,厉声打断了钱元瓘的话。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吴越国为了保存实力想要选择谁当正统,这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是我有言在先,你们若是胆敢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出卖茹妹和朱珠的话,那么修改我翻脸无情,我定然会灭了你们钱氏满门!你别忘了,我乃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为我大哥在战场上立下过汗马功劳。你觉得凭着这层关系到时候我大哥是听我的呢,还是听你们这个新进投靠过来未见尺寸之功的吴越国呢?”

看到安继业突然动怒,甚至还以灭了钱氏满门为要挟,钱元瓘心中也颇为恼怒。但是考虑到安继业的身份,钱元瓘只能强行压住心中的不满,干笑一声道:“是在下一时嘴快失言了,安大侠见谅!至于如何处置真宁公主和王茹姑娘,那是你的家事,在下不再过问便是!”

安继业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愤懑尽数吐出。随后缓缓地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要出去透透气了,呆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觉得压抑!”

钱元瓘原本以为自己一心巴结能够趁机赢得安继业这个晋王眼前的大红人的好感,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脚上,非但没有增进好感反而碰了一鼻子灰,着实懊恼不已。心中暗想:“此刻和安继业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将来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后患除掉才是!可是转念一想,这安继业据说在定州一战曾以一人之力对抗契丹数万铁骑,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硬拼的话自己还真没把握除掉安继业。而借助李存勖来除掉安继业更是不可能了,安继业此刻在李存勖的眼中红极一时。所谓疏不间亲,自己作为一个新进归附的小国藩王又怎么可能挑拨的了李存勖和安继业之间的关系呢?”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听到安继业发问,钱元瓘只能讪笑道:“没了,晋王殿下的话我已经全部转达了。正好我也觉得有些闷得慌,咱们这就出去找真宁公主她们吧。”

“哦。”安继业冷冷的应了一声后,也不理会一旁的钱元瓘,伸手拉开偏殿的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王茹。王茹看到安继业一脸不快之色,关切的问道:“安大哥你怎么了?”

安继业不想让这件事坏了王茹她们的心情,于是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没事,就是如何应付丐帮的事情而已。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头绪,索性不管他了。”

紧跟着安继业走出偏殿的钱元瓘闻言也笑道:“是啊,咱们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始终没个计较,索性就像安大侠说的那样静观其变好了。”

以王茹对安继业的了解,她明白安继业绝对不会因为丐帮的这种小事而烦恼的。但是既然安继业不肯明说,自己也不便继续追问。想到这里,王茹轻轻的挽住了安继业的手臂,轻声说道:“既然商量不出来什么对策,安大哥也不必为此事太过烦恼了,走一步看一步呗。这么多大风大浪咱们都经历了,还怕这点小事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嗯,不想了,咱们去找朱珠她们吧。”

就这样,安继业满怀心事的和王茹朱珠等人逛完了铁佛寺后,一行人便返回安和客栈休息。一路上虽然丐帮帮众依旧尾随,但是直到深夜入睡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第二天天亮,安继业等人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大唐天佑十九年的最后一天。

第八十七章

天刚一亮,安和客栈就忙碌了起来。尽管因为是年三十,住店的旅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但是刘氏姐妹十七人依旧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也能安心的度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钱元瓘一大早就匆匆的离开了客栈,说是要去安顿一下湖州官府对大年夜进行相关布防。闲来无事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看到刘氏她们有条不紊的张罗着过年的各项事宜,也想过去搭把手。可是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马上都会有人过来抢过他们手中的活计,让他们无事可做。用刘氏的话说“你们既是恩人又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帮忙受累呢?只管在一旁喝茶休息便是。”

左右也是无事可做,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索性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栈门前,晒着太阳品着龙井看着街上来往忙碌的人群,倒也安稳惬意。

安继业捧着温热的茶杯,细品着清香四溢的龙井,突然忍俊不禁的笑道:“咱们三人现在这个样子倒也和农家的老夫老妻一般,有种安享晚年的感觉呢。”

王茹嗤的一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呢。”

朱珠撇了撇嘴道:“老夫老妻?唉!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在这里大秀恩爱,也忒不把我这个孑身一人孤苦无依的苦命女人当一回事了吧?”

安继业闻言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道:“好我的千金大公主,怎么把自己说的如此可怜?”

王茹也笑道:“经过江南的一番游历,傻师妹的学问突然见长啊。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满嘴成语典故,和那个送咱们来到安和客栈的车夫张驴儿倒有一比了呢。”

朱珠轻哼一声道:“哼!你俩就会取笑我!原本以为我能和师姐公平竞争,没想到师姐还是技高一筹夺得了安大哥的一颗‘芳心’。唉,我看我今后只能剃发为尼,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了啊!”说罢,朱珠长叹一声,盯着手中的茶杯不再言语。

安继业和王茹相互深情的对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安继业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两位佳人的如此垂青?朱珠妹子千万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啊!只是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咱们今生今世也只能做一对儿好兄妹了。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日有缘你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真命天子的。”

朱珠盯着手中的茶杯,幽幽地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喜欢一个人是情不自禁的,一旦喜欢上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忘掉呢?然而不管我怎样一厢情愿,就像你说的那样,今生今世你我的缘分也只能止于兄妹之缘了。”

看到朱珠一脸自怜自艾的样子,王茹感到心中着实有些不忍。正待说话突然发现街角处人影一闪,于是扯了扯安继业的袖子轻声说道:“那些乞丐又来了,此刻正躲在街角处监视我们呢。”

安继业和朱珠顺着王茹的目光向街角处瞧去,果然看到几个乞丐正在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着,看到安继业三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急忙缩回墙后躲了起来。

安继业皱了皱眉,随后哑然失笑道:“这些乞丐放着行乞这样一份大有前途的正业不做,却鬼鬼祟祟的学人家做起了密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朱珠笑道:“安大哥真会说笑,哪有行乞这种正业啊?还大有前途?不过说起来这些乞丐整日里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咱们,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你们说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听完朱珠的话,安继业突然童心大起,笑道:“想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破了他们的葫芦不就知道了吗?左右也闲的没事做,我去戏耍戏耍他们!”

说罢,安继业一个纵身跃上了安和客栈的屋顶,随后像一只灵巧的苍鹰一般沿着路边的围墙几个纵越便悄然无息的落在了那几个乞丐藏身的围墙之上。

安继业的轻功身法极是高明,那几个乞丐压根就没有发现安继业此刻已经蹲在他们藏身的围墙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只顾习惯性地端着手里的破碗蹲在那里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安继业侧耳细听了一番,隐约听道这几个乞丐低声说道:

“这三个小贼看来是打算在这间安和客栈常住了。”

“如此也好,省的咱们追着他们四处跑了。”

“严护法他们四大护法不是说处理完帮中事物就来湖州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

“管他们的呢,反正上头只是让咱们盯紧了这三个小贼,放着省心的事不做,你吃饱了撑的去管那些大人物的闲事干嘛?”

“你他娘的才吃饱了撑的呢!昨晚抓的那只野狗你们他娘的也不等老子回来就先吃了,弄的老子只喝了几口肉汤,现在肚子还咕咕直叫呢!”

“你自找的!说好了一起行动,你他娘的却一个人偷偷的跑去和城东的乞丐婆鬼混去了,现在还反过来怪我们?”

“诶~,你们还别说,别看那乞丐婆平日里看着和咱们一样腌臜不堪,洗涮干净了倒也他娘的颇有几分姿色呢!”

“对对!你快说说你到底干啥来着?让兄弟们饱饱耳福也算是过一把干瘾了!”

……

墙上的安继业原本打算从这几个乞丐的嘴里探听一些有用的信息,谁知道这帮腌臜货越说越离谱,到最后说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听到这里,安继业心中苦笑一声,心知想要从这几个乞丐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已然是无望了。眼见着几个乞丐越聊越上瘾,时不时的还爆出阵阵淫笑,兴奋地手中的破碗都快端不稳了。安继业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从身上摸出几文铜钱一甩手用暗器手法将铜钱射向了那几个乞丐手中的破碗。

几个乞丐此刻聊的正欢,突然同时觉得手中破碗一沉,也不知是什么暗器竟然同时射穿了他们手中的破碗,随后余势不衰叮叮几声脆响射进了地面上铺着的青石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几个乞丐盯着手中破碗上被洞穿的破洞,同时愣在了当地。要知道他们手中的破碗早已残破不堪,莫说是被力道如此强劲的暗器打中,就算是一颗被小石子击中也登时便会碎成几块。而安继业射出的铜钱竟然能够在不打碎破碗的前提下,直接洞穿破碗然后从他们捧着破碗的指缝间穿过,最后径直没入路上坚硬的青石之中,这份惊世骇俗的暗器手法怎能不让这几个乞丐目瞪口呆呢?

几个乞丐愣了半晌后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围墙,顿时发现了蹲在墙上正盯着他们冷笑的安继业。几个乞丐见状大感骇然,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站起身来扭头就跑,不曾想一转身却看到一杆明晃晃的长枪正正的指在他们面前!若非王茹及时撤枪,这几个乞丐非得自己一个个的撞上去当场被穿成一串“糖葫芦”不可。

看着眼前这几个狼狈不堪的乞丐,朱珠哈哈笑道:“哈哈哈,你们这帮臭乞丐整日里跟着我们,想必一文钱也没要到吧?安大哥施舍给你们的铜钱你们也不说收好了,这就这样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打算走了吗?”

面对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几个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面面相觑顿时没了计较。

安继业纵身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乞丐们的面前,冷冰冰的说道:“尔等整日里如同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着我们,怎么现在我们站在你们面前了,一个个反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你们且说说看,我安继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丐帮,让你们整日如影相随紧盯不放?!”

眼见着已经无所遁形,为首乞丐把心一横咬牙切齿的说道:“哪里得罪了我们丐帮?小贼,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怎么倒反过来问我们了?不怕跟你明说,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的深了,得罪了我们丐帮你们再也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了,很快我们丐帮就会和你清算这笔账的!”

王茹将手中长枪一摆,指向了这几个乞丐,厉声说道:“算账?莫名其妙的跟我们算的什么账?!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这几个乞丐倒也硬气,面对着王茹的逼问,几个乞丐竟然同时冷哼一声,一闭眼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安继业见状,冷笑一声道:“你们说的算账,只怕指的是那个什么严护法他们吧?既然你们不肯明说,那我就等你们说的那个严护法他们来了再说!这吴越境内虽然是你们丐帮的据点,我安继业倒要看看在你们的地盘上你们丐帮又究竟能奈我何?!”

说罢,安继业一闪身给这几个乞丐让开了一条通道,冷冷的说道:“赶快滚吧!再让我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刚才射进青石里的铜钱就是你们的榜样!”

看到了一线生机后,几个乞丐也不再硬挺着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头也不回的从安继业让出的通道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了现场。

赶走了这几个烦人的乞丐后,安继业说道:“看来丐帮和咱们之间确实产生了比较深的误会,这个春节咱们只怕是过不太平了!”

王茹问道:“刚才安大哥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想到之前那几个乞丐满嘴的胡言乱语,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这几个混蛋满嘴胡吣,根本没说几句正经话。只是听他们提到了丐帮的四大护法他们马上就要到湖州了。也不知这四大护法在丐帮之中是个什么角色。”

王茹说道:“丐帮职务设置非常简单,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对应。谢伯伯身为帮主,象征着中央黄龙统揽全局。在谢伯伯之下设有东西南北四大护法,分别以四象神兽命名。依次为青龙护法严木螭,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还有玄武护法李冥。因为丐帮人数众多且遍布天下,所以丐帮又按照东西南北四方划分为四大分舵,四大护法则分别负责打理丐帮各分舵的日常事务。这四大护法的武功各有所长,在丐帮之中仅逊于谢伯伯,在武林之中也全部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只是这四大护法平日里忙于打点各分舵事务极少齐聚一堂,现下四大护法齐聚湖州,这说明丐帮真的是出大事了!”

安继业道:“管他出了什么大事呢,既然盯上了咱们,那就跟他们好好的撕撸个明白也好。省的整日里被一帮乞丐跟在身后,不伦不类的如此纠缠,烦也烦死了。”

朱珠笑道:“你说丐帮这样死盯着咱们不放,是不是想请安大哥去做丐帮帮主了呢?”

安继业笑道:“我一个武林后辈又有什么资格去做这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呢?倒是朱珠妹子你身为堂堂一个千金公主,身份如此高贵显赫,曾经又化装成过小乞丐,若是由你做了丐帮帮主真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安继业的话顿时让王茹和朱珠想到了那日在洛阳城内,朱珠化装成小乞丐的种种过往,不由得哈哈大笑。王茹笑道:“安大哥也没个正形了,师妹堂堂一个大梁国公主,当了丐帮帮主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乞丐婆了吗?”

朱珠笑道:“乞丐婆也没什么不好啊?回想起来当初我扮成一个小乞丐混迹洛阳的那段时光,倒也乐得一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也是极为惬意呢!”

三人说笑间,忽见刘氏从街角处转了过来,看到三人后说道:“我就说你们跑哪去了嘛,怎么一个个笑的这么开心呢?走咯,该吃午饭了。据说江南的大年夜特别红火,吃完饭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午,养足了精神晚上还得熬年呢。”

安继业三人跟着刘氏回到安和客栈,和刘氏姐妹满满的坐了一大桌,有说有笑的吃完午饭后,便各自回房早早地睡下了。

傍晚天刚擦黑,刘氏便挨屋叫起了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吃了一顿极为丰富的年夜饭,刘氏便将安和客栈关门歇业,放了一挂“关门鞭”后,一行二十余人便加入到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向湖州主街行去。

一路行来,朱珠咋舌问道:“好我的刘姐姐,怎么江南的大年夜如此热闹,家家户户都到街上来了?”

刘氏说道:“江南的气候比之中原更加温暖宜人,所以大年夜人们更习惯走上街头聚集在一起共同庆祝。要搁着咱们中原,此刻家家户户恐怕都围坐在火炕上,一大家子正喝着热酒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的过大年了呢。这也算是咱们南北差异所在吧。”

王茹踮着脚尖透过密集的人群向前张望了一下,说道:“钱大哥不是说要和咱们一起过大年吗?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呢。”

因为之前在铁佛寺的一番长谈,让安继业对钱元瓘已经大失所望。此刻听到王茹提起了钱元瓘,便随口说道:“他是忙大事的人,此刻这湖州城内人流如潮,估计他去忙着布置安防去了吧。”说罢,转头对刘氏说道:“这么多人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起,除了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烟火之外,也就剩下数人头玩了。”

刘氏笑道:“这一层我早想好了,前天我已经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蓬莱雅居的顶楼包了一间大雅间。这蓬莱雅居地理位置绝佳,楼层又高视线极好。一会儿咱们就在那里一边吃酒,一边看大街上舞龙舞狮放烟火,且着惬意呢。”

朱珠吐了吐舌头笑道:“又吃啊?来了湖州不过六天,刘姐姐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呼着,我觉得自己胖了许多呢。”

就这样,一行人有说有笑边走边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刘氏所说的那家蓬莱雅居。抬眼望去,只见这蓬莱雅居修建的极是阔绰,整幢建筑足有四层楼那么高,门前来往出入的俱是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果然是气派非凡。在小二的招呼下,安继业一行拾级而上来到四楼一间极为宽敞的雅间。众人坐定后,安继业站在窗前的走廊上凭栏远眺,只觉得大半个湖州城几乎尽收眼底,街头巷尾的热闹场景一览无余,果真是视线极好的所在。

看罢之后,安继业问道:“如此奢华的所在,如此绝佳的位置,又适逢大年夜,包下这里的价格想必也一定让人咋舌吧?”

刘氏笑道:“兄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因为不知道你们会来,所以我也没有提前预定,最后足足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从别人手中高价包下了这个地方。不过好在我们姐妹开的那间安和客栈生意甚好收入颇丰,再加上从恶龙岭带出来的金银剩的还多,二百两倒也不是多大的数目。”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们此番冒昧前来,真是没少给刘姐姐你们添麻烦了,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啊!”

刘氏正色说道:“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你看我们现在已经不叫你恩人而是叫你兄弟了,几日相处下来我们早就把你们当成了一家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我也不说那些个了,单说家人大老远的来了,做姐姐的能不好好的招待你们吗?”

朱珠点了点头道:“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但是我觉得刘姐姐你们真的比亲姐姐还要亲切,我也早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呢。”

安继业笑道:“其实我若不是把你们也当成了家人的话,又怎么会替姐姐们心疼银子呢?姐姐不要多心,做兄弟的只是担心你们在这异国他乡,手中若是没了银钱,怕你们会吃苦啊。”

刘氏笑道:“兄弟放心吧,我们姐妹断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人,眼下一间安和客栈已经能够养活我们了。之前我看那三个带我们来吴越的茶马商人生意其实也不错,可惜的是遭逢乱世风险太大。我已经想好了,等中原稳定了以后,我们也投些钱和那三个茶马商人一道做这茶马生意。而且吴越的龙井茶在中原销量也是极好的,我们已经看好了地方,等过起年来就去包一座茶山。都是生财之道,保管不会坐吃山空的!”

王茹抚掌笑道:“想不到姐姐们还有如此生意头脑,果然都是生财之道啊。如此一来,安大哥也不用担心姐姐们没钱受欺负了呢。”

说话间,忽听街面上传来了一阵连成片的鞭炮声,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数十枚礼花弹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礼花。漫天的礼花和湖州城通明的灯火连城一片,顿时将整个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在一阵节奏感极强敲得如同山响的锣鼓声中,九条蜿蜒的长龙在一队队舞龙人的舞动下,从四面八方向街心缓缓行来。

第八十八章

江南的大年夜果然热闹非凡独具一格。冲天而起美轮美奂的各色烟花爆竹,极具灵韵活灵活现的舞龙舞狮以及街头艺人们各式各样的杂耍表演精彩纷呈,吸引了全城百姓驻足观看流连忘返,整座湖州城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浓浓的节日氛围之中。

朱珠和刘氏姐妹等人也来到靠近街边一面的走廊上,尽情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看着眼前这番热闹非凡的欢庆佳节的场景,朱珠咋舌说道:“好家伙,江南的大年夜果然比之咱们中原的大年夜更有年味儿啊!”

刘氏盯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漫天烟火,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年,也是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姐妹们第一个新年。心里还真的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啊。”说到这儿,不由得又想到了姐妹们曾经那段如同地狱一般的凄惨的过往,对自己一众姐妹们此刻能够重获新生感到感慨不已,眼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堕下泪来。

而安继业和王茹似乎根本没有被眼前的盛景所吸引,两人只是表情凝重的盯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言不发。察觉到二人异样的表情后,朱珠诧异的问道:“安大哥、师姐,你俩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忽听得楼下数百枚窜天猴发出一片凌厉的呼啸声窜天而起。与此同时,只见安继业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长衫,迎着那些窜天猴腾身跃起。在窜天猴劈啪作响的炸裂声中,身在半空的安继业将手中的长衫舞动开来,一件单薄的长衫在灌注了安继业的强大内力之后竟然是被舞成了如同一面张开的钢铁巨盾一般。

朱珠和刘氏众姐妹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的安继业,只觉得安继业好似漫天起舞的天神一样,却不知道安继业究竟在做什么?

朱珠正待发问,却听王茹大声说道:“都退回屋里去,外面危险!”

朱珠、刘氏等人刚一退回屋中,却见半空中的安继业猛地向前连续虚踢数脚,也不转身只是凭借着向前踢出时的反震之力,便犹如一只灵动的苍鹰一般倒着飞了回来,稳稳的落在了走廊的围栏上。这时众人才发现安继业手中的长衫此刻不知为何已经变得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什么东西。

安继业刚一站定,便猛地暴喝一声将手中的长衫一抖,朱珠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安继业手中鼓鼓囊囊的长衫中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突然射出了数百支利箭,径直向楼下人群中射去!

借着通明的灯火看去,众人发现安继业甩出去的箭头处隐隐泛处湛蓝色的光芒,竟然是毒箭!直到此时,朱珠和刘氏等人才知道原来随着那数百枚窜天猴腾空之际,楼下人群中不知何人竟然趁机朝着他们射出了数百支淬有剧毒的利箭!幸亏安继业和王茹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朱珠和刘氏等人此刻只怕已经被这些毒箭射成刺猬了。

从安继业手中甩出去的利箭比之从楼下射出之时的速度快了何止数倍,箭过之处只听得人群中惨叫连连,放箭之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原本由自己射出的毒箭纷纷射死在了当场!也亏得安继业准头极佳,在如此仓促的形势下竟然已经看清了所有射箭之人所在的位置,数百支利箭不仅没有伤及一个百姓,而且还准确无误的将所有射箭之人尽数射死。

骤起的巨变突然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让原本沉浸在喜庆氛围之中的湖州百姓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同时爆出了阵阵惊恐的叫声四散逃窜。惊叫声中,只见数十条身影拔地而起,径直向楼上的安继业猛扑而来!

考虑到朱珠还有刘氏姐妹十七人的安危,安继业又怎么会让这些突然杀出来的人跳到楼上痛下杀手?就在那数十条身影腾身而起的瞬间,只见安继业突然伸展双臂,有如巨鹰舞动翅膀一般猛地向前一扇使出了一招搏风击浪,霎时间仿佛平地里卷起了一股狂暴的飓风,安继业放出的《太玄神功》强大的内力瞬间便撞碎了长廊的围栏,夹裹着围栏的碎片向那些还飞在半空的人影席卷而去!

安继业打出这招搏风击浪之后,对身边的王茹说道:“茹妹,朱珠和刘姐姐她们的安危就拜托你了,我来对付这伙丐帮的贼人!”说罢便纵身跳下楼去!

原来,早在来时的路上,安继业和王茹便已经发现了混在人群中的一众乞丐。来到蓬莱雅居的楼上后,借着灯光二人居高临下更是看清楚了一众丐帮人等企图以弓箭突袭安继业等人的意图。眼见此情此景,安继业和王茹心知与丐帮的这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了,二人同时提起了万分的小心,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发生。

《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原本就威力无穷,更何况丐帮不管不顾的试图用毒箭射死楼上所有人的举动已经彻底的激怒了安继业,盛怒之下的安继业全力一击的威力又是何其的巨大!当安继业隔空打出了《太玄神功》的全力一击之后,那数十名犹在半空的丐帮中人早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可是除了几个武功极高之人要么及时在空中使出千斤坠硬生生的坠向地面,要么急忙和身边之人使出全力相互对掌,凭着反弹之力在空中强行改变路线勉强的躲开了安继业的这雷霆一击之外。大多数人都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在安继业如同狂涛怒风一般的强大内力的冲击下,一个个有如惊涛骇浪中的浮萍一般被震的四散飘零。霎时间,只见半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待到被击中的丐帮众人纷纷摔落在地的时候,一个个早已被震的经脉俱碎吐血而亡!更有甚者全身都被安继业强大的内力中夹裹着的围栏碎片射成了筛子!而那几个反应迅速侥幸逃过一劫的丐帮中人落地之后,粗略的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和他们同时发起攻击的四十六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人。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安继业已经如同天降神灵一般落在了七人中间。

活着的这七个人看到一众同伴惨死的场景,顿感心惊不已。没想到安继业举手投足之间竟然一举击杀了丐帮二百三十九名帮众,其中更有三十九名丐帮高手在内!尽管他们在来之前自以为已经完全摸清了安继业等人的底细,但是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安继业的武功竟然会强大如斯。七人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怎么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功?!”

愣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人怒号一声指着安继业破口大骂道:“安继业,我操你祖宗!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法滥杀我丐帮中人?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的深了!此仇不共戴天,我们丐帮和你这狗贼势不两立!”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打从我们来到吴越境内之后,你们丐帮中人就无缘无故的一直尾随盯梢,这个梁子从那时起就已经不明不白的结下了!只不过看在谢帮主的面子上,我才对尔等一忍再忍罢了。如今分明是尔等想用毒箭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欲将我兄妹三人还有十七个无辜妇女当场射杀,怎么倒反过来血口喷人说安某滥杀你丐帮中人了?安某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尔等既然敢对安某下此毒手,那么就休怪安某手段残忍了!”

那人厉声叫道:“我们的手法下三滥?你们三个狗男女合力偷袭我们丐帮谢帮主难道就不是下三滥的手段了吗?!对付你们这种下三滥的鼠辈,少不得要用同样下三滥的手段才能一解我等心头之恨!才能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谢帮主……死了?!”突然从此人的口中听闻谢帮主的死讯,安继业登时愣在了当地。难怪这些乞丐人人都在左臂戴孝,没想到朱珠之前的猜测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可是谢帮主的死和己方三人之间没有丝毫的关系,丐帮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将复仇的怒火倾泻到己方三人的身上了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已然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轻叹一声黯然说道:“在下虽然与贵帮谢帮主仅有一面之缘,但是洛阳武林大会一见,谢帮主为人尚义任侠,那份豪爽无双的性格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乍闻谢帮主的噩耗,在下心中也着实伤感不已。不过话咱们要说清楚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谢帮主的死因实在与我等无关,你们无缘无故的将复仇的怒火倾泻到我等身上又是什么道理?”

“无缘无故?!”那人厉声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你倒是推得一个干净!亏你还有脸提及我家谢帮主和尔等的交情,我家谢帮主视你等为子侄之辈,可是你们这些贼厮鸟却如此无情无义,竟然……竟然以多胜少三人合力将谢帮主杀死!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丐帮还和你们讲什么狗屁情义道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想把谋杀谢帮主这个恶名扣在我的头上,未免难以让人心服口服!说我们杀了谢帮主,证据呢?!”

那人正待答话,忽听旁边一人厉声说道:“严护法,咱们是来给谢帮主报仇雪恨的,没得跟这小贼在这里磨的什么牙呢?事到如今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狡辩!现在咱们丐帮四大护法全部在此,并肩子一起上杀了这个贼厮鸟才能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却见严护法摇了摇头道:“这个小贼的《太玄神功》端的是惊世骇俗,张老弟你们权且为我掠阵,先让老夫摸摸他的底再说。”

此刻安继业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七个丐帮高手果然有丐帮四大护法在内,但是对方这种不容丝毫解释近乎于不近情理的做法再次激怒了安继业。听到这个严护法竟然想要和自己单打独斗,安继业冷笑一声道:“不是我安继业瞧你们不起,仅凭你一人之力也敢挑战我?听我一句劝,要么夹着尾巴赶紧滚蛋,要么就并肩子一起上,一块儿死了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严长老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无知小儿,好狂妄的口气!久闻你的《太玄神功》天下无敌,就连我家谢帮主如此武功都惨死在了你的《太玄神功》的憾天狂刀刀法之下,今儿个就让老夫好生领教一下何为《太玄神功》!也好让你死个明白,老夫便是丐帮四大护法中的青龙护法严木螭!拔刀吧!!”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执意找死,那么安某就成全了你便是。但是安某要说明两点,第一,大过年的安某没事带把刀做什么?想要杀你有双手双脚足够了!第二,我再强调一次,谢帮主的死跟安某无关!尔等不要继续把这个污名强加于安某的头上!!”

严木螭冷笑道:“嘴在你身上长着,想怎么说不妨由你了。但是眼睛在我们却身上长着,丐帮十余万帮众都看的分明,铁证如山容不得你有分毫狡辩!尽管你是个无情无义的恶贼,但是既然你没带刀,那么老夫也不做那乘人之危的事情,索性就跟你比划比划拳脚上的功夫吧!”

说罢,严木螭双脚分开扎稳了马步,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拉开了架势。看到安继业依旧十分随意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之后,严木螭诧异的问道:“怎么?你想束手就擒了吗?”

安继业冷哼一声说道:“安某的武功讲求的是随机应变没有那么多的花架子,你若要打只管进攻便是!”

听完安继业的解释,严木螭这才发现安继业虽然看起十分随意的站在那里,但是却如同渊渟岳峙一般浑身上下竟然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僵持了片刻之后,严木螭心道:“我就不信动起手来之后你还能没有丝毫的破绽?”想到这里,严木螭把心一横揉身向安继业冲了过去。眼见着冲到安继业近前之时,只见严木螭的身形突然一晃,猛然向斜刺里一冲转到了安继业的左侧,随即左掌一晃已然掀起一阵猎猎作响的掌风拍向了安继业的肩头!

眼见着严木螭一掌即将击中自己肩头的瞬间,安继业上身一动未动,左脚却忽的使出一记侧踢直奔严木螭左腿膝盖踢去。依旧是后发而先至,尽管安继业是后发反击,但是速度之快却远在严木螭之上,严木螭若是不撤招防守势必在击中安继业之前,先被安继业一脚踹断膝盖!

可是就在安继业即将踹中严木螭的瞬间,严木螭身形又一晃竟然以极快的身法再次返回到了之前的进攻方向。左掌的攻势却没有因为这一次的移形换影有丝毫的迟滞,仿佛本来就是朝着安继业的胸口发起的攻击一般,带着猎猎风声向安继业的胸口径直拍去!尽管严木螭这一下猝起之变极大的超出了安继业的预料,可是安继业的应变能力早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面对此情此景依旧临危不乱,左掌食指中指并拢骤然自下而上击出,直奔严木螭的左肋点去!

就在安继业这一指点出的瞬间,严木螭原本攻向安继业的左掌突然像一条柔若无骨的灵蛇一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猛地将安继业的左臂缠绕了起来。当严木螭的左臂将安继业的左臂缠绕起来的瞬间,左手五根手指如同一把钢钩一般向安继业的腋下抓去。与此同时,严木螭右掌五指弯曲如爪猝然攻出,径直向安继业的咽喉抓去!安继业见状,左臂奋力一震震开了缠绕在自己左臂上的严木螭的左臂,右掌陡然发动,一记横切砍向严木螭的右手臂弯。便在此时,严木螭被安继业震开的左臂却五指并拢如刀顺势横着向安继业的左肋砍去,右手却变爪为掌,如同缤纷的的落英一般连续击出一十六掌,掌掌均击向安继业胸腹间的要穴。

面对如此危急的形式,安继业长啸一声,周身爆出一阵刚猛无比的气息,随后突然改变了之前以守为攻后发先至的策略,右拳变守为攻使出一招“旭日”长驱直入直奔严木螭中宫打去!

严木螭见状,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小贼是想和我拼个鱼死网破了?蠢材,竟然想用区区的一拳接下我的十六掌?殊不知在你击中我之前,只怕你已经被我毙于掌下了!”刚想到这里,严木螭忽觉眼前一花,却见安继业那看似再也寻常不过的区区一拳竟然突然炸裂开来,化成了数百招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是攻守兼备的凌厉的杀招,霎时间将严木螭笼罩在重重拳影之下。不仅一举化解了严木螭双手同时发出的两记杀招,而且对他形成了威力无穷的反击!严木螭不愧是丐帮之中仅次于谢长峰的第二高手,与人交手的经验极为老道。面对如此险状却临危不惧,双手急忙回救,凝神聚气、见招拆招。两个人三只手纵横交错之间,只听得一阵犹如爆豆一般的噼啪声响中,眨眼间严木螭竟然将安继业这一招“旭日”所化的数百招杀招尽数接下!随后,二人身形一错已然分开。

一番交手之后,安继业心中颇感震撼,顿时收起了对丐帮的轻视心态。安继业自入江湖以来,也算是经历了大小战斗数十场,却是第一次遇到严木螭这样灵动巧妙的掌法。不仅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端的是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而且还能够毫发无损的尽数接下“旭日”这一招,武功之高、内力之强比之韩知古只怕也是不遑相让了。

殊不知此刻严木螭的内心更是震撼无比。出于对安继业武功的顾虑,严木螭一出手便使出了丐帮帮主谢长峰亲手所创的七十二路擒龙掌法。没想到非但没有占得丝毫上风,反而险些在安继业那莫名其妙的一招化百招的怪异拳法下吃了大亏。又怎能不让严木螭感到心惊?尤其是在勉力接下安继业那怪异的拳法之时,严木螭不仅使出了擒龙掌法,更是在掌法之中灌注了丐帮独门内功绝学《混元一气功》。谁曾想一番交手下来,竟然将自己的双臂震的麻软不堪,足见安继业内功之强远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里,严木螭甩了甩酸软的双手,沉声说道:“好功夫!《太玄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在拳脚上老夫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么老夫也顾不上什么乘人之危了。”说罢,从身后抽出一条长约四尺通体漆黑造型如同一条长竹竿似的铁棒,棒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说道:“且让你领教领教我丐帮的另一门绝世武学——打狗棒法!”

第八十九章

一番拳脚功夫比试过后,严木螭竭尽全力施展出了生平所学才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攻击,饶是如此也险些吃了大亏,直让严木螭心惊不已。交手之初严木螭心知安继业武功极高,故而不敢心存半点轻敌之意,一出手便辅以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使出了丐帮三大绝学之一的七十二路擒龙掌法。哪曾料到,交手不过四合,为了破解安继业那怪异的一招化百招的攻击,严木螭仅仅是为了自保竟然一口气将七十二路擒龙掌法尽数使完,而且双手被震的麻软不堪几乎抬不起来,又怎能不让严木螭心惊不已呢?

须知这七十二路擒龙掌法乃是谢长峰亲手所创,实为丐帮三大绝世武功之一!因为江南气候湿热毒蛇甚多,丐帮中人多有以捕蛇为生者。毒蛇不仅身有剧毒而且攻击速度快如闪电,为了在捕蛇过程中不被毒蛇伤及性命,捕蛇者一方面要用一只手在不被毒蛇咬伤的前提下不断地吸引蛇的注意力,一方面还要趁蛇不备用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准的手法一举制住毒蛇的七寸。有时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往往用来吸引蛇的注意力的那只手会变成直接攻击的手,而本该用于攻击的手却反而变成了吸引蛇的注意力的手。谢长峰于盛年之时从帮众捕蛇手法中有所顿悟,发现捕蛇手法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虚实实变化不定颇合武学之道。遂经过十余年的苦心琢磨终于创出了这套掌法,并将之命名为擒龙掌法。

自此,这套擒龙掌法和丐帮打狗棒法以及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一起被并称为丐帮三大绝学,被列为丐帮不传之秘,仅由历代帮主代代口授相传。丐帮也因为这三大绝学而傲视武林,成为武林之中的第一大帮。虽然这三大丐帮绝学只限于历代帮主代代相传,但是因为在早年战乱之中,严木螭曾与谢长峰有过救命之恩,二人遂结为生死之交。故而谢长峰在闲暇之时不仅将《混元一气功》和这套擒龙掌法尽数传给了严木螭,同时还传授给了严木螭半套打狗棒法。也正因如此,严木螭才能够成为丐帮之中武功仅逊于谢长峰的丐帮第二高手。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江湖第一大帮的第二高手,仅仅是面对安继业的一招反击就已经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不由得让严木螭对安继业高深莫测的武功深感震惊。

看着愣在当地一言不发的严木螭,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怎么?打算束手就擒了吗?”

严木螭冷笑一声道:“老夫的人生信条里从来就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说罢,缓缓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条长约四尺如同竹竿一般的铁棒,沉声说道:“好功夫!《太玄神功》果然是名不虚传,拳脚功夫老夫自叹不如。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胜之不武,老夫说不得要用兵器了,你且来领教领教我丐帮绝世武学——打狗棒法!”

安继业学艺之时曾听师父细说过中原武林各家武功所长,说道丐帮时对丐帮的打狗棒法更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武林之中剑走偏锋的一门绝世武功。听到严木螭竟然要使出打狗棒法,安继业当下也不敢大意,凝神聚气拉开架势,沉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只有丐帮帮主代代相传的打狗棒法?久闻打狗棒法实为武林一绝,今日安某能够有幸一见足慰平生了!”

严木螭道:“说来惭愧,这打狗棒法共分两套,迫于我帮帮规甚严,老夫虽是谢帮主的生死之交极受谢帮主的青睐,却也仅仅是有幸从他那里学得了第一套的基础棒法——恶狗拦路地煞棒法而已。”说到这,严木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生死之交谢长峰帮主,略带哽咽的愤然说道:“可惜的是如今谢帮主已经惨死于尔等手中,老夫所学的这半套打狗棒法已然是世上硕果仅存的半套了!今日就让老夫用这仅存于世的半套打狗棒法来制服你这恶贼,以此来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看到严木螭说起谢长峰时的表情,安继业也颇感心中不忍,长叹一声道:“看来不论安某如何解释,你们都要将谋害谢帮主的罪名强加于安某头上了?也罢,既然如此安某也懒得再做申辩了,不妨先行打过再说吧!”

严木螭长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稳了稳伤感的心神厉声说道:“多说无益,拿命来吧!”说罢,纵身向安继业扑去,手中铁棒朝着安继业门面虚点数下后径直戳向安继业的双目!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尽管安继业一眼就看出了严木螭招式中的破绽所在,但是碍于对方武器在手,想要及时发起绝地反击后发而至倒也颇为不易。眼见严木螭手中铁棒来势甚猛,安继业心知想要取胜必须先得夺过对方手中这根铁棒才行。当下也不敢大意,瞅准一个间隙,劈手一掌向严木螭手中的铁棒砸去!

谁曾想,眼见着自己这一掌即将击中严木螭手中铁棒的瞬间,严木螭忽然似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在安继业错愕不已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严木螭人虽跪在了地上,但是右手铁棒却攻势不减,毫不迟疑的向自己的双足脚踝处一扫而过!这一下兔起鹘落的仓促之变直让安继业感到震惊不已,心知若是被这一棒扫中只怕双脚登时便会骨断筋折,急忙提气纵身跃起。幸亏安继业反应迅速,刚一跳起,铁棒已经紧擦着鞋底扫过,堪堪的躲过了这一棒。然而安继业还来不及松口气,却见跪在地上的严木螭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突然躬身而起朝着安继业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脸上却是一副涕泪俱下的表情,口中还不断的哀声叫道:“官人行行好,施舍施舍吧!”乞讨声中,左手如同捧了一只破碗一般径直掏向安继业的胯下!

严木螭如此打法直让安继业感到哭笑不得,心道:“施舍?你这是要我把自己的子孙根施舍给你不成?”与此同时,为了阻挡严木螭这一抓,安继业身在半空双脚连环踢出分别向严木螭的左手脉关和左臂肘弯踢去!就在安继业双脚踢出的同时,严木螭突然面带惊恐之色一个懒驴打滚就势在地上一滚,仿佛看到了一只恶狗一般口中连声叫道:“去去去!”右手的铁棒却连连朝着安继业的双脚击出,以迅如疾电的速度使出一个“绊”字决,一瞬间连出一十二招,分击安继业的脚面、足踝、小腿和腿关节四处,顿时将安继业的下盘尽数封死。

此刻安继业身在半空,灵活性大打折扣,只能通过在空中不断地踢腿来勉强躲闪。眼见着躲无可躲之际,安继业瞅准了严木螭棒法前势未尽、后势不济的瞬间,右足猛地伸出在严木螭的铁棒上轻轻一点,试图以此来阻止严木螭的攻势,同时向铁棒借力一旁弹跳开来。若是与常人交手,安继业的想法确实没错,但是他却忽略了眼前这个对手乃是丐帮第二高手,所使的更是丐帮的不传之秘——打狗棒法!

就在安继业的足尖刚一踏上严木螭手中铁棒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脚下的铁棒向下一沉,紧接着只觉得铁棒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己的右脚仿佛陷入了泥潭沼泽一般不仅难以自拔,而且还被铁棒上不断发出的力道牵引着向一旁摔了下去!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幸亏他的应变能力已经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说时迟那时快,察觉到不对的安继业先是左腿趁势一脚踢出,一举封住了试图趁机向自己下三路发起攻击的严木螭的左手,随即右足发力硬生生的使出了一个千斤坠,借着铁棒传来的向下牵引的力道加快了自己下落的速度。

饶是安继业的反应如此及时,在他踩着铁棒刚一着地的瞬间,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力道却突然一转由向下拉扯变成了横向牵引,竟然使出了一个“扫”字决。此刻安继业只觉得脚下一软再也无计可施,登时被扫倒在地。扫倒了安继业后,严木螭手中的攻击却没有片刻的停滞,双手紧握铁棒顺势一辑到底,仿佛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一般,口中哀嚎道:“大官人赏口饭吃吧!”兜头一棒向安继业砸去!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急形势却是临危不乱。在被扫倒的瞬间,右手猛地一撑地,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左腿之上使尽全力顺势踢出迎向了严木螭全力砸来的这一棒。耳轮中只听得一声闷响,安继业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接下了严木螭这势如开山的一棒!接下这一棒后,安继业也顾不上足底传来的阵阵疼痛,撑着地面的右手发力一拧,头下脚上如同风车一般旋转开来双腿连环踢出,竟然倒着身子使出了一招旋风腿硬生生的将严木螭从自己的身边逼退开来。

一举将严木螭从自己身边逼退后,安继业一个筋斗翻身站起,看着眼前的严木螭,心中不断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战胜这招式怪异令人头疼不已的打狗棒法。

而严木螭此刻也着实感到烦躁不堪。尽管严木螭只学会了打狗棒法的第一套恶狗拦路地煞棒法,但是在他这数十年行走江湖的生涯中,使出这套打狗棒法却依旧无法取胜的情况实乃生平第一次。

须知这打狗棒法乃是数百年前,由丐帮之中一位不世出的武林奇人所创。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之时,这位武林奇人家遭惨变,极度失意之下沦为乞丐。后来竟然一统丐帮结束了丐帮长期以来纷乱不堪互不统属的局面,并制定了相应制度,自此丐帮在他的带领下逐渐变成了江湖第一大帮。因为丐帮中人行乞之时多遇恶犬,故而丐帮弟子多随身携带棍棒用以驱赶恶犬。这位武林奇人见状,遂以打狗棒为武器,将自身武功演化成了一套新的武功路数,并将之命名为打狗棒法。

这套打狗棒法分为两套,一套七十二招,一套三十六路,暗合天罡地煞之数。第一套为基础棒法,名为恶狗拦路地煞棒法。分为拌、打、戳、封、挑、扫六路,每路一十二招,合计七十二招。第二套为棒法精髓所在,名为比疯狗更疯的天罡棒法,实战之中不拘招式路数,将六路七十二招恶狗拦路地煞棒法随意变换组合,共计三十六路一千零二十四招变化。施展开来直如疯魔降世,端的是望文生义比疯狗还疯!

这套打狗棒法本就精妙无比、威力无穷,再加上施展之时辅以行乞时的各种凄惨乞怜之状用来迷人耳目、乱人心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陷入了疯乱迷狂的疯魔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难以应对。但是更可怕的是这套打狗棒法虽然看起来疯乱无比,实际上却是疯而不乱,乱中有序,攻守之间一招一式都配合的严丝合缝,不愧为威震武林的一门盖世绝学。只因创建了打狗棒法的那位武林奇人生性极为随性豪放,狂放不羁,所以在给这套打狗棒法起名的时候也是极其随意,什么恶狗拦路,什么比疯狗还疯……。所有招式套路的名字都是想到什么便随口叫来,和武林其他帮派给招式起名时颇费心思用词华美的方式大相径庭。

如今时过境迁,这位武林奇人的真实名字早已名不见经传,但是江湖之中却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并称之为“江湖第一疯丐”!

面对着由江湖第一疯丐所创的如此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安继业一时之间着实感到颇为犯愁。虽然他也能看出这打狗棒法中的一些破绽所在,但是一经交手他才发现这些所谓的破绽竟然是为了诱敌深入故意而为之,和严木螭那令人哭笑不得的怪异行为一样是专门用来迷惑对手的一种手段。若说真正的破绽……这打狗棒法不愧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一门绝世武功,竟然根本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

但是安继业的师父曾经和安继业说过,“再高深莫测的武功也绝非无懈可击的。”韩知古的《疯魔灭世神功》同样也近乎于没有破绽可言,可是自己还是凭借着内力的优势一举击败了他。想到这里,安继业猛地灵机一动。对啊!这打狗棒法也许确实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可是严木螭呢?严木螭武功虽高,但是在内力和速度方面与自己相比却有很大的差距,这不就是最好的弱点吗?!

然而当安继业看到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后,不由得又犯了难。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严木螭有铁棒在手,施展开打狗棒法后自己根本无法近身。而自己又因为过年,没有将血河宝刀带在身边,没有武器自己很难贴近严木螭,又怎么能对这个唯一的弱点发起猛攻呢?

就在此时,一阵微风袭过,卷起了地面上燃放过后的鞭炮纸屑。看着这些随风飘荡的纸屑,安继业猛地想起了师父当年传给自己血河宝刀时说过的一句话:“当内功达到化境之后,就再也无需依赖武器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安继业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尽管他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内功修为,距离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于无形的境界还差得远,但是若是凭借着内力在一定距离下不断地隔空发起攻击自己还是能够轻松地做到的!

拿定了主意后,安继业对严木螭说道:“打狗棒法不愧是丐帮第一绝学,想不到你竟然只凭着半套打狗棒法就能将在下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这打狗棒法确实精妙绝伦无懈可击啊!但是在下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弱点所在,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在下可是要发起全力的攻击了!”

看出了弱点所在?不可能!打狗棒法根本就是毫无破绽的!尽管严木螭对安继业的话感到不屑一顾,但是从安继业充满了自信的目光中,他又看不出对方有半点狂妄自大的感觉。想到这里,严木螭冷冷的说道:“好啊!既然你已经号称看穿了这打狗棒法的破绽所在,那么尽管放手一搏便是!正好也能让老夫弄清楚我们丐帮秘传数百年的打狗棒法究竟有着怎样的破绽!”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打狗棒法无懈可击,又何来的破绽可言?我说的是弱点,而你就是那个弱点所在!喝!!”话音未落,只听得安继业暴喝一声,已然汇聚起《太玄神功》中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的强大内力,隔空一拳向严木螭当胸打去!

尽管两人之间相隔有数十步之遥,但是当安继业隔空打出这一拳之后,严木螭只觉得胸口一窒,浑身在这凌厉的拳风的笼罩下被压迫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急忙勉力运起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迎着安继业强大的拳风竭尽全力一棍砸出。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严木螭硬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这隔空一拳。

尽管严木螭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拳,但是二者之间优劣却顷刻之间立分高下。须知安继业乃是隔着数十步之遥打出的这一拳,而严木螭则是待拳风逼到身前之后才就近发起的反击,更何况严木螭虽然勉强的接下了这一拳,却被震得向后退出了六七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形。此刻严木螭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烦恶不已,若非强行运气压了下去,只怕口中这一口鲜血早已狂喷而出。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因为安继业根本没有给严木螭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拳大退了严木螭后,立刻便纵身逼了过来,并且双拳片刻不停的连续击出,数十道刚猛无比的拳风如同天降的陨石一般夹裹着凌厉的劲风发出阵阵狂啸向严木螭猛烈袭来!

第九十章

面对着安继业再次隔空打来的数十道蕴含着刚猛无比内力的拳风,严木螭此刻空有一身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却苦于和安继业相距太远而无法施展。更何况他仅仅只是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一拳就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又如何能够接得下这同样刚猛无比的数十拳?

绝望之中,严木螭只能勉强运起全部内力,挥舞着手中的铁棒迎向了安继业的拳风,试图做困兽犹斗的最后反击。但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最后挣扎罢了,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想到这里,严木螭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严木螭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时,就在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即将与安继业那数十拳隔空一击相撞之际,严木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和后心处有三只手掌悄然无息的贴了上来。紧接着他顿时发觉从这三只手掌上传来了绵延不绝的强大内力,在他的体内和他的内力汇聚于一处后涌向了他手中挥出的铁棒上。

“有人帮忙?!”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这三股内力之后,严木螭顿时明白了定是一旁观战的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和玄武护法李冥在此危难之际发起了援手。当下严木螭精神为之一振猛地睁开了双眼,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四人内力汇聚于铁棒之上,迎着安继业数十道凌厉的拳风奋力砸去!

耳轮中只听得数十声轰然巨响,在丐帮四大护法的协力反击下,安继业这凌空打出的数十拳竟然被严木螭尽数挡了下来。而严木螭、张辟邪、秦乐本和李冥四人也被安继业那强大的内力震得口中鲜血狂喷颓然倒地。此刻丐帮四大护法已经全部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再也无力接下安继业后续的攻击了。

看到丐帮四大护法竟然协力接下了自己的攻击,安继业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发起了第三次攻击!

可是就在安继业准备挥拳击出的瞬间,忽听得蓬莱雅居的楼上传来了刘氏一众姐妹的惊呼声,紧接着只见十余条身影从王茹她们所在的楼上猛地摔落下来!

此情此景让安继业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试图去辨认从楼上坠落之人的身份,但是漆黑的夜色下,蓬莱雅居中通明的灯火晃得安继业根本看不出坠落之人的面相。可是他又分明在这些人坠落之前听到了刘氏姐妹的惊呼声,一时间,一股不祥的疑云笼罩在了安继业的心头!

直到这些从楼上坠落下来的人影噗通噗通的先后摔落在安继业的脚下后,安继业这才看得分明,竟然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再向楼上望去,隐约可见王茹已经和数十名乞丐打成了一团,不断的有一个个的乞丐被王茹用重手法从楼上震落下来。

原来,就在安继业和严木螭大战之时,眼瞅着严木螭即将落败之际,玄武护法李冥悄悄地向另外三个之前在安继业的猛攻下侥幸活下来的丐帮高手下令,命令他们三人率领群丐趁机杀向蓬莱雅居内那些和安继业在一起的女人,试图活捉数人再用她们来胁迫安继业就范。

李冥的想法确实算得上是阴狠毒辣,但是他却忽略了这些女人之中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王茹。身为武林盟主、铁枪王王彦章的独女,王茹早已尽得乃父真传,已经能够跻身于当世武林之中顶尖高手的行列。凭着王茹的武功,那些乞丐人数虽多又怎么可能是王茹的对手?面对着人数众多一拥而上的乞丐们,尽管王茹也和安继业一样也没有随身携带镔铁长枪,但是仅凭着一双肉掌,运起家传内功绝学《霸王攻》于双掌之上,双掌所过之处,群丐仿佛被狂风扫过的枯树上的枯叶一般纷纷坠下楼去。因为王茹对这些乞丐偷袭女人的做法感到十分的愤怒,所以下手之时不自觉的用上了重手法,以至于这些乞丐被打落楼下之前,早已经被王茹的重手法震的七窍流血而亡。

这些乞丐眼见着王茹如此勇猛难以靠近,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头!纷纷将身上所背负的鼓鼓囊囊的破烂行囊取下,不约而同的将行囊中的物事向王茹以及朱珠、刘氏等一众女人抛去。霎时间,只见行囊中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物体在空中伸展了身体,吐着信子,露出尖利的毒牙,发出阵阵尖锐的嘶嘶声向王茹、朱珠和刘氏等一众女人扑去,赫然是上百条活生生的毒蛇!

如此多的毒蛇,就算是男人见着也定然会心惊不已,更何况是这些本就怕蛇的女人?面对着如此形势,王茹虽然还能勉强保持镇静,但是此刻她已经被那三个丐帮高手缠住,无法抽身去帮助朱珠和刘氏等人。一时间,朱珠、刘氏等一众女人早已被这近乎于铺天盖地的毒蛇吓得不由自主的发出了阵阵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听到这些女人的惊叫声,安继业心知楼上情况有变。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冲到了一个个深受重伤颓坐于地的丐帮四大长老身前,出手如电封住了四人的要穴让他们再也无法行动。随后双足用力在地上一点,纵身向王茹等人所在的楼层飞去。刚一飞近楼层,安继业已然看清了楼内的情形。只见朱珠和刘氏等一众女人惊恐万分的蜷缩于屋内的角落处,四周已经被数百条毒蛇包围,情况万分危急!说时迟那时快,安继业见状,一个筋斗向屋内翻去,同时以极快的手法毫不犹豫的用手指将自己的双手手腕的动脉划破,随后运起内力猛地向伤口处一逼,只见双手手腕伤口处的鲜血在强大内力的逼迫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屋内霎时间下起了一场血雨!

说来也怪,安继业的鲜血溅落之处,群蛇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纷纷避让逃避,唯恐沾上一丝半点安继业的鲜血。而那些沾上了安继业鲜血的毒蛇更是仿佛被开水烫着了一般,痛苦不堪的扭曲翻滚。一时间,数百条毒蛇竟然就这样被安继业制造的这一场血雨尽数驱赶开来,纷纷向屋外夺路而逃。

原来,当初为了修炼《太玄神功》,安继业自幼饱受各种蛇蝎毒虫的噬咬。时间一久不仅对剧毒产生了免疫,而且在长期服用抗毒药物的同时,体内的血液也渐渐地产生了如同雄黄一般的驱除毒虫的神奇效果。正因如此,安继业在仓促之下才不惜冒着失血过多的危险,切开自己的双手动脉扬起了这一场血雨!

此时,安继业已经飘然飞入屋内,刚一落地双脚便连环踢出,将趁机扑上来的几个乞丐尽数踢飞。在这几名乞丐口喷鲜血向后飞出的同时,安继业已然化身成为一道闪电在屋内疾走一圈,双手讯疾如风连连点出,眨眼之间便将屋内包括那三个正在围攻王茹的丐帮高手在内的一众乞丐尽数点倒在地!

至此安继业终于停下了脚步,可是刚一站定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险些一头栽倒,幸亏一旁的王茹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安继业。看着软绵绵的靠在自己肩头的安继业,只见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王茹不无关切的问道:“安大哥,你怎么了?”

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而已。”

王茹此时才注意到安继业血如泉涌的双手,急忙出手封住了安继业手腕处的几处穴位替安继业止了血。然后一边从衣襟上扯下几条布条给安继业包扎,一边嗔道:“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把自己的脉关切开了?”

安继业笑道:“事起仓促,不得已而为之啊。茹妹你先别管我,赶紧去楼下看好了丐帮四大护法。他们四个此刻已经被我制住了要穴动弹不得,千万不要被这些乞丐给救走了!咱们要想解开和丐帮之间的这场误会,就只能着落在他们四人身上了!”

王茹虽然挂心安继业的伤势,但是从安继业凝重的表情上也能看出当前看好丐帮四大护法才是当务之急。恰好此时朱珠和刘氏一众姐妹已经围了过来,王茹便轻轻地在安继业的手背上拍了一拍,随后纵身跳下楼去。果然如同安继业所料的那样,此时楼下的一众乞丐正在手忙脚乱的试图将丐帮四大护法趁乱救走。王茹见状,立刻冲了过去毫不留情的一顿拳打脚踢将群丐驱赶开来。

此刻,一众乞丐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武功高强的王茹。打又打不过,想要从王茹手中把四大护法救出又不可能,一时间一众乞丐只能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片刻之后,群丐中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乞丐厉声说道:“这笔账我们丐帮一定会找你们算的!今日且将我丐帮四大护法交于你们手中,你们一定要好生伺候着,四大护法若是饿瘦了一两,我丐帮都会灭了你们的满门!”

王茹冷笑一声,皱眉说道:“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跟怎的如此无赖?和那煮熟的鸭子倒有一比了,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那张破嘴啊!眼下你们已经一败涂地,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们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信不信姑奶奶我现在就让你们一个个都横尸当场?!”说罢便要作势向群丐冲去。

一众乞丐见状,嗷的一声怪叫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四散逃窜。看着这些狼狈逃窜的乞丐的背影,王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堂堂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底下帮众却尽是些无赖之徒,谢伯伯还真的是有些管教无方了啊。”

此刻王茹尚不知道谢长峰已死的消息,故而才会有此一说。地上被安继业封了穴道的丐帮四大长老苦于哑穴被封无法说话,听到王茹如此指责谢长峰,四人纵然想要破口大骂,却也只能干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安继业在朱珠和刘氏的搀扶下和一众女子从蓬莱雅居走了出来。看到瘫坐在地上丐帮四大护法,朱珠忍不住朝着严木螭吐了一口吐沫,愤愤的骂道:“你们这帮臭叫花子,无缘无故的冲我们发起攻击,还放什么臭蛇来吓唬姑奶奶!刚才一个个不是叫的挺凶的吗?现在怎么跟死狗似的不做声了?”说罢,伸出脚作势就要向严木螭的头上踢去。

安继业见状急忙制止了朱珠,摇了摇头道:“因为谢帮主的死,咱们和丐帮之间的误会已经结的实在是太深了,你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冲动进一步加深我们之间的误会了。”

“谢伯伯……死了?!”从安继业的口中听闻谢长峰的死讯,王茹顿时愣在了当地,喃喃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乍闻此事我也着实感到难以置信,但是无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们不信了。”说到这,安继业指着地上萎靡不振的丐帮四大护法接着说道:“谢帮主不仅死了,而且他的死似乎还和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因如此丐帮中人才会对我们产生了极深的敌意,才会在今晚冒然发动了专门针对我们的袭击。”

谢长峰和王彦章的交情极为深厚,更是看着王茹一步步的成长起来走到今天的。对于王茹来说,在她的心中俨然已经把谢长峰当成了自己的亲伯伯来看待。尽管已经从安继业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但是乍闻谢长峰的死讯,王茹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几个月前还是龙精虎猛的谢长峰怎么会就这样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溘然长逝。

想到这里王茹的眼中不由自主的涌出了滚烫的泪水,哽咽的说道:“乍闻谢伯伯的死讯,我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咱们来到江南之后一直在吴国,此刻刚到吴越不过六天而已,安大哥为什么要说谢伯伯的死和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丐帮又怎么会寻仇寻到了咱们身上了呢?”

安继业轻抚着王茹的肩膀以示安慰,看着地上已经晕过去的丐帮四大护法,摇了摇头道:“这个谜题也一直萦绕在我心头难以解开,想要解开这个谜题只有靠他们四人了。眼下先把他们挪到刘姐姐的安和客栈医治好内伤再说,等他们醒来了再想办法问清楚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吧。”

朱珠诧异的问道:“说起来那个钱元瓘跑哪儿去了?他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调遣军队要应付丐帮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呢?这人这么这样啊?说一套做一套,忒也不靠谱了吧!”

安继业心知昨天在铁佛寺的一番长谈,自己已经得罪了钱元瓘,此时此刻这钱元瓘只怕早已返回杭州了,又哪有那份闲心来管这份闲事呢?想到这里,安继业说道:“钱氏乃是吴越之主,偌大的吴越一境事那么多,他哪能顾得过来呢?”说罢对一旁的刘氏说道:“刘姐姐,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先麻烦刘姐姐你们去找一辆马车,把这四人弄回安和客栈再说吧。”

刘氏刚刚经历了如此惊险的一幕,此刻兀自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恍如梦中一般。听到安继业这样说,摇了摇头道:“我的傻兄弟,跟姐姐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再说了,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姐妹一命,这份恩情我们姐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了。”

安继业苦笑一声道:“今天的事若非因为我们,姐姐们又怎会被无缘无故的卷了进来呢?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氏无所谓的笑道:“好兄弟,你就不要再这么说了,这就是缘分,斩不断的缘分。现在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从今往后咱们谁也别说麻烦谁的话了,不管是谁的事都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你们稍待片刻,这蓬莱雅居就有现成的马车,我这就去雇一辆去。走了朱珠妹子,你陪姐姐一起去。”

说罢拉着朱珠的手一起返回蓬莱雅居,二人一进门顿时愣在了当地。只见整个蓬莱雅居此刻忙一派热闹非凡的场景,老板、账房、小二、后厨,还有一众端盘子洗碗的杂役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忙着抓捕屋里四处乱窜的毒蛇,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朱珠见状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撇了撇嘴说道:“蓬莱雅居的这伙人疯了吗?怎么抓个蛇还这么乐呵?”

刘氏笑道:“你们久居中原,不了解江南的习俗。江南蛇多,这毒蛇虽然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蛇肉端的是鲜美无比,蛇胆还能入药,真可谓浑身是宝呢!所以江南人对毒蛇也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喜好。这么多的毒蛇,店家少不了能大挣一笔,又怎能不开心呢?”

说罢,朝着正忙着抓蛇的店老板喊道:“老板,有没有马车,我要雇一辆!”

“有,您老稍等!……嗯?”店老板正抓蛇抓的开心,突然听到有人要雇车便随口应了一声。待到抬头一看发现是刘氏后,不由得一愣,随后立马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说道:“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正愁找不着正主儿呢!您看看,因为你们,这些乞丐把我这小店给祸祸成了什么样了?桌椅家具没少砸坏,还弄了满屋子的长虫,咕涌咕涌的满屋子乱爬乱窜的,没得把人烦死了。”

看着店老板摆出了一副要敲诈的表情,刘氏一叉腰笑道:“呦呵,看样子你这是要讹诈姐姐的银子了?既然你说起这事儿了,那么姐姐正好也跟你算算账。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姐姐二百两银子包了你一间雅间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个大年,你可倒好敞开门放进来一大堆乞丐,没得坏了姐姐们的雅兴!姐姐没找你退银子,你还有脸跑过来敲诈姐姐了?再说了,你们全店上下现在一个个抓蛇抓的不亦乐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这满屋子几百条毒蛇,光是蛇胆就够你卖个几百两银子了,赔你那点破家居绰绰有余了吧?你麻利儿的赶紧给姐姐找一辆马车过来,姐姐就既往不咎了。不然的话,姐姐就要跟你好好地撕撸撕撸这退银子的事儿了!”

店老板见状,连忙换了一副笑脸,舔着脸笑道:“别别别!你是我的亲姐姐,我知道错了还不成?您老稍候,我这就给您备马车去!”

不一会儿,等店老板把马车赶到近前后,安继业将严木螭等丐帮四大护法尽数搬到车上,和王茹、朱珠以及刘氏姐妹众人赶着马车向安和客栈行去。

第九十一章

大年三十,湖州城。

面对着丐帮的突然来袭,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以及刘氏一众姐妹度过了一个“热闹”的大年夜。一番恶战之后,安继业和王茹二人不仅合力击退了丐帮众人,更是一举生擒了为首的丐帮四大护法。但是从这一场恶战之中,安继业等人也获悉了丐帮帮主谢长峰已死的噩耗。

究竟是谁杀了谢长峰?丐帮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把复仇的怒火倾泻在安继业三人的头上?浓重的疑云笼罩在了安继业和王茹的心头。

带着满腹的疑问,安继业等人将被封了穴道并受伤晕过去的严木螭、张辟邪、秦乐本和李冥这丐帮四大护法一同带回了安和客栈,以期能够从他们的口中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解开心中的谜题。

尽管安继业因为驱赶群蛇导致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虚弱,但是回到安和客栈喝了两碗参汤后,不一会儿便恢复了精神。随后便和王茹一道,连夜对受了内伤的丐帮四大护法进行救治。所幸在交手之时因为安继业想要从他们身上解开自己的疑惑,所以在出手之际留有一定余地,故而四大护法虽然受了较重的内伤但是伤势并不致命。饶是如此,二人也足足忙了一夜才将丐帮四大护法治好。待到将四大护法封住穴道又分别单独关押在不同的屋中后,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疲累不堪的安继业和王茹稍稍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同时起身准备从这丐帮四大护法的口中解开他们心中的疑云。

可是该从谁的身上下手呢?

二人思量了片刻后。王茹缓缓地说道:“青龙护法严木螭性格直爽而且没有太多的心机,加之他和谢伯伯乃是生死之交,跟我爹爹的私交也颇为深厚。我觉得如果真的想要从他们四人的口中解开我们心中的谜题的话,严护法是当然不让的最佳人选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从严木螭的这里着手吧。”

安继业和王茹来到关押着严木螭的房间后,只见严木螭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正怒睁着一双圆眼瞪视着二人。看到二人走进屋中后,严木螭苦于哑穴被封无法开口,只能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便将头别过一边不再理会。

看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严木螭,安继业明白定是刘氏等姐妹唯恐严木螭逃走,于是在他们二人睡着之后又把严木螭绑了起来。安继业走到严木螭的身边,伸手将绑在他身上拇指粗细的麻绳一把拽断,随后又解开了严木螭被封住的哑穴。

哑穴刚一被解开,严木螭立时便破口大骂道:“贼厮鸟,臭贼!爷爷我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中,要杀要剐爷爷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一味地把爷爷我关在这个小黑屋里,你们这帮臭贼是何居心?有本事就把爷爷的穴道全都解开,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武功确实很强,但是平心而论,安某未过十合便将你们丐帮四大护法尽数生擒,你觉得你真的有那个本事和我再战三百回合吗?要我解开你的穴道不难,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先解开我们心中的谜题才行!”

严木螭有心想要继续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安继业的话虽然句句刺耳但是字字属实。身为丐帮之中武功仅逊于谢帮主的四大护法,四人联手竟然还被这小贼在两招之内尽数打成重伤,这小贼的武功之高着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想到这里,严木螭心中虽然愤怒不已却又感到羞愧难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王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严木螭,轻声说道:“严叔叔,乍闻谢伯伯的噩耗,侄女的心中也着实感到难以接受。但是你和谢伯伯跟我爹乃是至交好友,又怎么会怀疑谢伯伯的死跟侄女有关呢?谢伯伯是看着侄女长大成人的,在我心中早已把谢伯伯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长辈一般,我又怎么忍心对谢伯伯下此毒手呢?更何况以谢伯伯的武功,侄女又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呢?侄女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谢伯伯呢?你们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此事与侄女有关呢?!”

面对王茹的一连串反问,顿时让严木螭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但是想到谢长峰的惨死,严木螭愤然说道:“我承认谢帮主和你们父女二人交情匪浅,但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保证你们不是另有所图才杀害了谢帮主呢?凭你的武功确实难以伤及谢帮主,但是安继业这个小贼呢?有你们三人联手,谢帮主又怎么可能是你等的对手?至于杀害谢帮主的理由更是明摆着了,定是安继业这小贼贪图我丐帮帮主之位或者我丐帮不传之秘的打狗棒法和擒龙掌法不得,这才痛下杀手!”

严木螭一口一个小贼,早已让安继业感到怒不可遏,待到听说自己竟然是为了贪图一个丐帮帮主的宝座和丐帮武功秘籍而杀了谢长峰后,顿时不怒反笑。哈哈大笑道:“哈哈!笑话,我安继业向来淡泊名利,生平唯一所愿就是希望能够尽快终结这个乱世。那日冯道劝我自立为王,在这乱世之中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尚且被我一口回绝,一个区区的丐帮帮主之位我又怎会看在眼中了?当叫花子的头儿很光彩吗?!至于什么我觊觎你丐帮绝学云云更是无稽之谈!安某的武功虽然不敢妄言天下无敌,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觊觎他人武功的地步!现在旁的话不必多说,我只想问问你们究竟为什么会把谋害谢帮主的罪名强加于我等头上,证据呢?!”

“证据?你还有脸跟我要证据?!人证物证皆在,早已是铁证如山!”严木螭愤然说道,“谢帮主走到哪儿,身边都会有小丐随行,更何况谢帮主遇害的当晚,我帮副帮主刘旻也随行在侧。不仅亲眼目睹了你们三人合力杀害谢帮主的恶行,刘副帮主本人更是被你们三人打成重伤,但是他却侥幸活了下来,他就是活生生的人证!据刘副帮主所言,那晚你们三人虽然趁着夜色偷袭而且还黑巾蒙面,但是你们三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枪,一个使刀。使刀的用的是《太玄神功》中的撼天狂刀刀法,使枪的则是郓州铁枪王的霸王枪枪法!刘副帮主看的分明,又岂能容你抵赖?!”

安继业问道:“据他人所言?这么说你们丐帮仅仅凭着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坐实了谢帮主的死和我们有关了?这也未免太过于儿戏,太过于难以让人信服吧?!”

严木螭死死地盯着安继业说道:“仅凭他人之言确实难以让人信服,老夫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因此老夫得知谢帮主的噩耗之后便立即赶回杭州,亲手查验了谢帮主的尸体。谢帮主身上共有二十六处刀伤,三十一处枪伤,死状……惨不忍睹!刀伤乃是《太玄神功》的刀法撼天狂刀所为,枪伤则是郓州霸王枪枪法所致。血淋淋的物证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再辅以刘副帮主的证词,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们三人,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再加上谢帮主遇害的时间是七天前……哦不对,算上今天是八天前了,而谢帮主遇害的第二天你们三人便来无巧不巧的出现在了吴越境内,又怎能不让我等怀疑谢帮主的死和你们有关?!”

安继业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谢帮主的刀伤乃是撼天狂刀刀法所为?你见过安某的撼天狂刀刀法吗?”

“这……”安继业的问题让严木螭顿时感到一时语滞,随后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撼天狂刀刀法,指证谢帮主刀伤是撼天狂刀刀法所伤的乃是刘副帮主。但是霸王枪所造成的伤口我却再也熟悉不过,这一点你们是没办法否认的!”

安继业道:“王盟主纵横武林六十载,一生与人交手无数,因此霸王枪的枪法所造成的伤口极易伪造。仅凭着伤口你们又怎能如此武断的断定谢帮主的死就是我们三人所为呢?而且我们三人之中,朱珠妹子虽然也是王盟主的弟子,但是她所学的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又怎么可能和我们一道与谢帮主这样的武林顶尖高手对决?还有……”说到这,安继业猛地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只见寒光一闪,屋中方桌上那块厚达数寸的坚硬的大理石台面赫然应声而断!刀锋说过之处犹如快刀切豆腐一般,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安继业缓缓地将血河宝刀收入鞘中后,接着说道:“还有,不是安某自夸,以我的武功杀人向来只用一刀即可毙命,又怎会做出留下了二十六刀的刀伤这种拙劣的自欺欺人的做法呢?!口说无凭,我刚才砍断这块大理石台面的时候只用了两成功力,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茹接口说道:“严叔叔,你是和安大哥交过手的人,安大哥的武功有多高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你觉得以安大哥这样的武功,如果他真的有心想要谋害谢伯伯的话,还用得着和我联手吗?”

“这……”安继业和王茹一番深入透骨的剖析,顿时让严木螭感到无言以对。其实,那日查验谢长峰的伤口之时,严木螭已然发现那三十一处枪伤所造成的伤口中,有几处伤口血肉模糊,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有意为之。而昨晚与安继业一番交手之后,更是印证了严木螭心中的疑惑。诚如安继业和王茹所言,尽管谢帮主武功极高,但是以安继业这样的武功根本用不着他人出手相助,又何苦非要三人同时出手刻意去暴露己方的人数和行踪呢?

看着沉默不语的严木螭,王茹接着说道:“严叔叔,适才听你提到了丐帮的刘副帮主。据我所知丐帮的最高职位一向只有帮主一人,帮主之下便是你们四大护法,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副帮主的职位呢?这个刘副帮主又是什么来历?”

此刻严木螭已然相信谢帮主的死和安继业、王茹等人无关了。听到王茹问及刘副帮主的事,轻叹一声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丐帮之中本无副帮主这个职务。谢帮主虽然平日里懒于打理帮中大小事务,但是有我们四大护法的协助,丐帮虽大倒也能够勉强的正常运行。一年前,我帮现任副帮主刘旻突然加入了丐帮。据他所说他本是中原人士,因为中原战乱导致家破人亡,于是便孤身一人逃到江南躲避战乱,因为钱财用尽最后无奈之下沦为了乞丐。谢帮主见他遭遇可怜,而且天资聪颖还有一身甚高的武功,于是就收留了他,并让他负责打理一些丐帮的下层事务。

“起初,此人倒也是不显山不显水,做事本分踏实,把手中的活计全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为人颇为仗义,不管帮中子弟谁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出手相助,也因此在帮中获得了一部分弟子的拥护。半年前,谢帮主参加完洛阳武林大会之后便返回了杭州。看到刘旻竟然能够把他所负责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深得人心,于是破格把他留在了身边,由他来协助谢帮主打理帮中日常事务。说来惭愧,之前丐帮虽然有我们四大护法协助谢帮主管理,但是因为我们四人各处一地,平日里很少能够回到杭州总舵。面对着这样一个拥有着十余万帮众的大帮派,我们也是力有不逮,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勉力维持而已。可是自从有了刘旻的加入之后,帮中大小事务变得越来越有序,这个庞大的帮派也变得越来越有条不紊。谢帮主也因为有了刘旻的协助,变得越来越轻松,乐的一个逍遥自在。

“三个月前,因为刘旻的功绩,谢帮主突然力排众议决定要在丐帮设立副帮主一职,然后不仅将刘旻升为了副帮主,更是将帮中日常管理的权力全部交给了刘旻。虽然我们对谢帮主这样的做法感到有些不解,尤其是我们这帮老兄弟对刘副帮主搞出来的那个什么“开码头”这种强行索要银钱的做法颇感不齿,但是这是谢帮主的决定,再加上刘旻入帮时间虽短,却对丐帮确实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因此我们也就认可了谢帮主的这个决定。

“只是……等刘旻登上了副帮主的宝座后,我却渐渐地发现这个刘副帮主有些不对劲了。刘旻天资聪颖,处理小事头头是道,尽管让有觉得有种耍小聪明的感觉,但是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然而等他当上了副帮主开始处理帮中大事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投机取巧狡诈无赖的感觉。尤其是在人事任用上,他竟然开始排挤帮中元老,不断地提拔他的亲信在帮中担任要职。因为这件事,我也曾和谢帮主提过醒。没想到谢帮主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他却劝我不要猜疑,还说我们都老了,是时候让年轻人崭露头角了。听完谢帮主的话,我也在想也许是我太多虑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这一代老家伙们也确实该退居幕后,是时候为丐帮注入一些新鲜的血液了。不妨就让这个刘副帮主大展拳脚,带领着我们丐帮走向新的辉煌吧。

“从此我也不再关注刘旻的一举一动,直到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我在帮中的一个老朋友突然来到我所在的江北分舵,说谢帮主可能要废了刘副帮主!乍闻此事,我也感到错愕不已。一番追问下我才知道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谢帮主不知因为何事突然和刘副帮主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两人之间也因此产生了隔阂。听闻此事后,我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有心想要返回杭州总舵探明事情的真相。可是当时恰好分舵有要事急需处理,结果被耽搁了七天,等我来到总舵之后看到的只有谢帮主伤痕累累冰冷的尸体……。”

听完严木螭的话,安继业抬头看了一眼王茹,问道:“茹妹,你怎么看?”

王茹说道:“这个刘旻绝对有问题!”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有问题,至少谢帮主的死跟他是有一定的关系的。而且,半个月前也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刚到吴越不久的时间。以谢帮主的武功,当今武林有可能打败他的除了我和王盟主外,就只有韩知古一人了!”

严木螭诧异的问道:“韩知古又是谁?谢帮主又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杀害了呢?”

王茹轻叹一声道:“严叔叔你没有参加洛阳武林大会,所以有所不知。韩知古的名字确实名不见经传,但是说起他的师父,你一定有所耳闻。他师父便是六十二年前横扫中原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

“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听到熟悉而又可怕的这个名字,严木螭登时愣在了当地。六十二年前,严木螭的祖父就是在泰山之巅围剿赫连铁弗的三十四名武林高手之一,也是不幸战死的那十九人中的一人。如果这个韩知古真的是赫连铁弗的徒弟的话,那么谢帮主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沉默不语的严木螭,安继业和王茹明白,严木螭的心中此刻已经动摇了。安继业走到严木螭的身边伸手解开了严木螭被封住的穴道,随后问道:“谢帮主的尸体现在还在杭州总舵吗?”

严木螭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摇了摇头道:“已经火化了。”

“火化了?”听到这个消息,安继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说道,“此时正值冬季,尸体完全能够多保存几日,你们怎么能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就如此草率的把谢帮主的尸体火化了呢?这一下可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严木螭长叹一声道:“当时我正在极度的悲痛之中,而谢帮主死后刘副帮主隐然已经成了我们丐帮的首领。尽管我也觉得此时不妥,但是首领有令,我们也不得不遵从啊。”

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只能另想办法来解开这个谜题了。”说到这,对王茹说道:“茹妹,用撼天狂刀的刀伤嫁祸于我,这种熟悉的做法你可曾想到了什么?”

王茹点了点头道:“半年前洛阳云啸天一家的灭门惨案!谢帮主的死和云家灭门惨案如出一辙!只是我想不明白谢帮主的死最多只能挑动丐帮大乱而已,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安继业说道:“暂时抛开他们的目的不说,现在我们虽然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杀害了谢帮主,但是主导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已然浮出了水面。”

看着安继业和王茹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谋害了谢长峰的严木螭急切的问道:“是谁?!”

安继业和王茹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说道:“耶律德光!”

第九十二章

一番长谈之后,安继业和王茹终于让严木螭明白谢长峰的死和他们二人无关。从严木螭的嘴里,安继业和王茹也发现此事竟然和洛阳云啸天一家的灭门惨案所引发的那场武林大会如出一辙,隐然已经猜到了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的身份——耶律德光!

听到安继业和王茹突然说出了耶律德光这个名字,严木螭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耶律德光又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我们汉人的名字啊?”

王茹说道:“耶律德光是漠北契丹人,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契丹国皇帝的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契丹人崛起于漠北之后,一直觊觎我中原华夏的丰腴土地,企图侵占我们华夏大地,奴役我们华夏子民。这个耶律德光及其阴险狡诈,先是策划了洛阳云家灭门惨案,挑起武林大会意图祸乱武林,妄想以此来给这个本就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然后契丹人就可以趁机长驱直入侵占华夏。被我们挫败了他的阴谋后,他贼心不死,又趁着承德张文礼发动叛乱之机,倾契丹全国之力发动二十万兵力进犯中原,所过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因为军粮不济竟然以被攻陷各城的百姓为食,做出了吃人这种禽兽不如的恶行!在晋王李存勖还有我们兄妹二人的竭力反击下,契丹人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耶律德光也只能仓皇北逃。原本以为经过这一战,耶律德光再也不敢染指我们华夏神州了,没想到此獠竟然贼心不死,又企图趁着眼下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与吴国结盟合攻中原。还好我们兄妹发现的及时,和吴国大将徐知诰以及晋国使者冯道一起又一次阻止了耶律德光的阴谋。这一次挫败了他的阴谋之后,我们也知道耶律德光经过连番失败之后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想办法挑起其他的祸乱,所以这才来到了吴越。本以为他会从吴越王钱镠出下手,谁知道他竟然会把魔爪伸向了丐帮!”

明白了耶律德光的来历和契丹人的狼子野心之后,严木螭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人的恶行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个耶律德光谋害我们丐帮的谢帮主又有什么企图呢?我们这帮叫花子和他企图吞并华夏又有什么关系?总该不会他们真的是奔着丐帮帮主的宝座而来的吧?可是这么区区一个掌管着一群叫花子的帮主之位真的就那么诱人吗?”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定州一战已经足以证明契丹人虽然有吞并华夏的野心,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个实力。正因如此,耶律德光才会处心积虑的一心想要挑动这个本已四分五裂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不可。也唯有如此,他们才有机会趁乱而动,先中原再江南,一步步的蚕食鲸吞华夏土地,从而最终实现他们意图吞并整个华夏大地奴役我华夏子民的狼子野心!

“现在,我们虽然无法断定究竟是谁杀的谢帮主,但是幕后黑手以及他们的目的已然浮出水面。幕后黑手我确信定是耶律德光无疑,至于他的目的嘛……。严护法,你们丐帮可绝对不仅仅是你所说的一群叫花子那么简单啊!要知道眼下因为乱世,你们丐帮的帮众已经达到了十余万的空前规模。如果耶律德光以谢帮主的死因作为导火线,然后再趁机火上浇油,挑拨起这些因为乱世而被迫沦为乞丐的人们心中对华夏大地各政权导致了他们不幸的仇恨,从而进一步煽动整个丐帮扯旗造反的话……,其结果恐怕不亚于当年那场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黄巢之乱啊!”

听完安继业的分析,王茹和严木螭顿时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事态真的像安继业所分析的这样发展的话,那么耶律德光这次的阴谋当真是恶毒无比了。诚如安继业所言,以丐帮现有的人数和实力而言,若是真的揭竿而起,那么整个华夏大地只怕将会永无宁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良久之后,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按照我们对耶律德光的了解,他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又怎么会在时机尚不成熟的情况下便轻举妄动了呢?如果他真的想要煽动整个丐帮扯旗造反的话,现在未免有些太过于仓促了吧?”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确实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副帮主刘旻跟耶律德光之间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挑动丐帮造反的这步棋,耶律德光应该早在安插刘旻进入丐帮之时便已经谋划好了。之所以行动的这么仓促,据我估计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可能就是,耶律德光经过连番失败早已失去了耐心,为了尽快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实在是等不上刘旻彻底攫取了丐帮所有权力后再去行动了。第二个可能就是,契丹国现在有了什么变数。要知道耶律德光虽然是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次子,契丹国皇帝的位子与他无缘。可是以耶律德光的野心而言,他又怎么会就此罢休呢?所以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处心积虑的意图对我华夏神州下手,无非就是想要以此来树立自己在契丹国的威望,为他日后夺取契丹国的皇位而奠定基础!

“正因如此,耶律德光在吴国再次失败之后,才会迫不及待的派出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赶往吴越,目的就是为了敦促刘旻尽快下手。然而仓促之间,刘旻作为一个区区的副帮主又怎么可能煽动的了丐帮造反起事?所以无奈之下他们才铤而走险决定试图诱使谢帮主。可是谢帮主一向以民族大义为重,又怎么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做出这等祸乱华夏的卖国之举?于是这才有了刘旻和谢帮主发生争执之事,而谢帮主也决定就此废了刘旻的副帮主一职!眼见着事情已经败露,刘旻、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三人便合力杀死了谢帮主。谢帮主一死,刘旻隐然便成为了丐帮之首,然后他们再将谢帮主的死嫁祸于正好在江南游历的我们兄妹三人身上以转移丐帮帮众的视线,同时洗脱他们的嫌疑。待将我们三人除掉之后,他们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开展他们下一步煽动丐帮扯旗造反的阴谋了!”

安继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的如此透彻,严木螭此刻早已深信安继业等人与谢长峰的死无关,而且终于看清了刘旻的狼子野心。安继业话音一落,严木螭已是怒不可遏,一掌将身下实木打造的椅子拍的四分五裂,厉声骂道:“好一个刘旻,竟然包藏如此祸心?!我严木螭有眼无珠,竟然听信了这个狗贼的一面之词,冤枉了安大侠你们!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说罢竟然抬掌向自己的顶门拍去,试图以死谢罪!

安继业见状急忙闪身来到严木螭身旁,一伸手抓住了严木螭的手腕,摇了摇头道:“严护法切莫如此!我们兄妹三人虽然一时背上了谋害谢帮主的恶名,但是此刻已然洗脱了嫌疑,严长老又怎能如此轻生呢?倒是安某因为一时愤怒出手太重,不仅伤了四大护法,还坏了那么多丐帮兄弟的性命,心中……着实感到不安啊!”

严木螭长叹一声道:“这又怎么能怪安大侠呢?要怪也怪我们有眼无珠轻信了刘旻这个狗贼的挑唆才是!”

王茹说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咱们也没必要去纠结谁对谁错了。只是小妹着实没有想到安大哥你竟然能够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的如此透彻,而且还能看出来耶律德光的野心。安大哥你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啊。”

安继业苦笑道:“我来到中原之后,所见所闻早已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加上那日冯道劝我自立为王的时候,跟我详细的分析了天下形势之后,也让我进一步看清了为了权力,那些高居于权力顶端的人们可以无情到什么地步。”

严木螭却无暇顾及安继业此刻内心的想法,愤然说道:“既然刘旻这狗贼的狼子野心已经被咱们揭穿了,那么我即刻就返回杭州去杀了这个小贼以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严护法切不可如此莽撞!刘旻的武功如何我并不了解,但是我却深知韩知古的武功之高绝对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现在刘旻的身边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大高手在侧,你冒然回去兴师问罪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严木螭心有不甘的一跺脚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让刘旻这狗贼就此逍遥法外吧?”

安继业笑道:“坐以待毙更不是我的风格,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刘旻谋害谢帮主无非就是奔着丐帮帮主的宝座去的,待他一统丐帮之后就可以完成耶律德光煽动丐帮造反的阴谋了。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

看着严木螭和王茹询问的目光,安继业胸有成竹的说道:“此刻刘旻肯定已经从那些逃回去的帮众口中获知你们四大护法被擒之事了。你们即刻返回杭州总舵,就说我因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你们趁我们不备之际逃了出来。而我们兄妹三人则化装成乞丐和你们一道去杭州总舵。现在丐帮群龙无首,而刘旻也急着要坐上帮主的位子,你们正好可以趁机挑唆他在你们丐帮选举新任帮主。就像当初耶律德光挑动召开武林大会试图通过比武来争夺武林盟主那样,咱们也挑唆着刘旻在丐帮掀起一场争夺丐帮帮主之位的大比武!然后在比武之中严长老只需一举击败刘旻,就能逼着藏于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现身。到时候再由我和茹妹来打败他们二人,趁势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你们看这样可好?”

王茹和严木螭闻言不由得抚掌而笑,连声称妙。

王茹笑道:“亏得安大哥你有如此急智,仓促之下竟然能想出如此妙计!这条计策实在是太高明了,不仅利用了他们的野心将计就计,而且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报洛阳武林大会之仇!”

安继业说道:“只是不知那个刘旻的武功是何境界,更何况严护法此刻有伤在身,严护法可有信心打赢他吗?”

严木螭信心满满的说道:“那小贼武功倒也不错,但是跟老夫比起来还不够瞧的。别看我们兄弟四人输给了安大侠,而且受了点小伤,就算如此若是跟刘旻这小贼打将起来,我们四人不管哪个出手都能轻易获胜。”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咱们的计策就能够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放了其他三位护法,然后咱们一同前往杭州。只是在此之前,得劳烦严护法把耶律德光他们的阴谋跟另外三位护法解释清楚才行。”

严木螭一拍胸脯说道:“安大侠尽管放心,他们三人也和我一样是受了刘旻那个狗贼的蒙蔽,这才对安大侠你们怀恨在心。此事事关谢帮主的血海深仇,只要解释清楚了,他们一定会明白大义所在的!”

就这样,安继业先将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和玄武护法李冥三人集中在一个屋内,然后再由严木螭向三人解释清楚耶律德光的阴谋。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后,三人均是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同时也对冤枉了安继业等人感到羞愧难当。待到听闻安继业的计策之后,张辟邪和李冥同时哈哈大笑,均觉得此计甚妙。只有秦乐本不无忧虑的说道:“眼下总舵中人已经几乎全是刘旻那狗贼的亲信了,总舵帮众数万,这狗贼若是狗急了跳墙煽动全体帮众群起而攻之倒也不易对付啊!”

安继业说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为了以防万一去了杭州之后我要先拜访一下钱元瓘,到时候请他出兵将丐帮总舵团团包围,咱们就不怕刘旻以及他的信徒们群起而攻了。”

王茹笑道:“安大哥果然是算无遗策啊。有朱珠这个大梁公主在这里,让钱元瓘出兵协助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茹妹你有所不知,那日在铁佛寺钱元瓘已经跟我说了,吴越钱氏一族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了。所以朱珠的话他们未必会听,我要用我大哥的身份来逼迫钱元瓘出兵。”随后又将那日在铁佛寺与钱元瓘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王茹。

听完之后,王茹长叹一声道:“我还道吴越钱氏一族忠心耿耿能够忠于大梁永不变心呢,没想到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背信弃义之徒!果然是世态炎凉啊!”

安继业说道:“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和朱珠说了,免得让她烦心。”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吧。”

商量完毕之后,安继业便把朱珠和刘氏一众姐妹集中起来,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朱珠少年心性,虽然也对耶律德光处心积虑想要祸乱华夏大地感到十分气愤,但是听到要去杭州揭穿耶律德光的阴谋顿时又感到高兴万分。不无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正好我整日里闲的没事觉得无聊呢,咱们这就去丐帮大闹一场!”

刘氏姐妹听闻安继业这就要走,均感到有些难舍难分。可是她们也明白安继业他们要做的事情事关重大,就算心有不舍也只能就此别过。刘氏依依不舍的说道:“处理完了丐帮的大事,兄弟你们一定要回我这多住些时日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刘姐姐尽管放心,安和客栈就是我安继业在江南的家,没事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倒是王茹心细,若有所思的说道:“刘姐姐她们和咱们的关系此刻刘旻只怕已经知晓了,现在吴越丐帮乃是刘旻的天下,若是咱们走了以后刘旻来骚扰刘姐姐她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严木螭朗声笑道:“贤侄女所虑甚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杭州了,刘氏姐妹的安危就着落在老夫的身上便是!”

张辟邪说道:“咱们四人之中严大哥你的武功最高,和刘旻那狗贼争夺帮主之事还得仰仗严大哥呢。依我看,不如我留下来吧!”

严木螭道:“如此甚好!所幸刘旻这小贼新进崛起羽翼未满,目前只是掌控了咱们丐帮的杭州总舵而已,四大分舵他还没有机会染指。过了太湖便是我的江北分舵,我即刻派人去江北分舵调来五百名分舵弟子,和张老弟一起保护刘氏姐妹!”

张辟邪笑道:“严大哥忒的瞧不起兄弟我的本事了,哪里用的了五百人,五十人足以!若是真的来了五百个兄弟,没等刘旻那狗贼怎样,咱们这五百个穷兄弟早已经把刘氏姐妹吃穷了不可!哈哈哈!”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

笑声中,安继业将刘氏拉到一旁,从行囊中掏出了当初郭威交给他的那块金牌递到了刘氏的手中,叮嘱道:“有了张护法和这些丐帮兄弟的保护,丐帮绝对不会再来为难你们了,刘姐姐你们尽管放心便是。这面金牌刘姐姐一定要收好了,这是我大哥晋王李存勖的贴身金牌,金牌在此便如同晋王殿下亲临!现在我倒是不怕丐帮会来找你们生事,我怕的是钱元瓘会对你们不利!这个钱元瓘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人,更何况那日在铁佛寺我和钱元瓘言语之中起了冲突,我怕钱元瓘会怀恨在心而迁怒于你们。好在现在吴越钱氏一门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了,有了这面金牌,钱氏家族绝对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但是你要切记一点,不管怎样你们都要一口咬定就说你们全都是我安继业的亲姐姐!吴越钱氏一门既然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那么有我大哥这棵大树罩着你们,你们就可以在吴越安心的生活下去了。”

刘氏紧紧地攥着那块金牌,不无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好兄弟,我记住了!你们且少坐片刻,我们姐妹这就去张罗酒菜。急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吃饱了再走!”

在安和客栈吃完饭后,安继业一行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踏上了前往杭州的旅途。

第九十三章

大年初一,杭州,西湖。

彼时的西湖还不像现在这样是驰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因为常年的战乱,加之吴越立国不过十余年,境内百废待兴暂时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和金钱去开发西湖。这时的西湖水面葑草蔓蔽,淤泥堆积,宛如一片荒凉的沼泽一般。目光所及之处均离旅游胜地相去甚远,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横跨于北里湖和外西湖分水点上的断桥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处景观了。在西湖南岸,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名为夕照山。此时的夕照山还没有修建闻名后世的雷峰塔,更没有白蛇的传说,仅仅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而已。

在夕照山的山脚下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斑驳的围墙和残破的建筑仿佛在向路人诉说着这里也曾遭受过战火的洗礼荒废已久。可是宅院虽然荒废了,院子里却是人影憧憧炊烟袅袅,倒也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因为现在,这座荒废了的大宅院已经被一群乞丐所占据,这里已经变成了闻名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的总舵!

此刻,宅院门前十几个鹑衣百结的乞丐正懒洋洋的依靠在门柱和围墙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饶有兴致的搓着身上的油泥,一边百无聊赖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闲牙。便在此时,忽听得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到群丐用警觉的目光抬头观望之时,只见六匹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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